第一章 青岩小镇 文 / 疯狂的石头
青岩小镇，大离王朝南方的一个普通小镇。
大清早的，小镇还笼罩在一片淡淡的雾气之中，镇东位置的私塾内，就传来了一阵青涩却又整齐的读书声：“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地势坤，君子以厚德载物，随风巽，君子以申命行事……”
私塾不大，里面读书的孩童们，仅仅二十余人。
年纪小的只有六七岁，年纪大的也不过十一二，他们身上穿着鲜亮柔顺的绒制衣服，显然家庭条件不错。
时值初冬，天气开始冷冽下来。
私塾四个角落里，老壁式火炉内堆放的兽炭正噼里啪啦地炙烧着，发出灼灼的火光。这种兽炭，乃是镇里的手艺人闲来无事，雕刻成兽的模样提供给私塾用的。
大冷天的，一道道温热从古老壁式的火炉内散开，那些读书的孩童们倒也不觉得寒冷。
“念大声点！”
私塾正前方的榆木讲台上，一名来回踱步的六七十岁老头，突然出声道。
这个老头，一身修长干整的降青色长袍，留着一缕白白的山羊胡须，面色和蔼。不过，此时他的手中正拿着一截暗黄色的硬木戒超戒尺表面，隐隐还闪烁着炭火反射过来的深沉光泽！
那些正在念书的孩童们，当即一个个更加大声地认真朗读起来，生怕那戒尺落在自己身上。
虽是一本正经的朗朗读书，可那些正襟端坐的孩童们，乌溜溜的眼中还是时不时冒出一道道困惑的光芒，显然，他们对于所读诗句的含义，还不是很理解。
“哎，他们毕竟还小啊……”
看到孩童们眼中的困惑，老头心底不由得叹息一声。
没一会功夫，这些孩童们便将诗句读完了三遍，来回踱步的老头也停了下来。
“咳咳，你们都听好了！”
老头佯作咳嗽一声，尔后身子笔直一挺，整个人的精神和气概都变了个样，似乎化作了一杆冲天而起的凌厉长！
顿时，下方的孩童们一个个都睁大了眼。
“你们刚才所读的诗句，出自《大易经》，一共八句。”
“第一句‘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意思是说，有德行的人要像天宇一样远转不息，即使颠沛流离，也要不屈不挠，自强不息；第二句的意思，是说有德行的人，要像大地一样，承载万物，包容一切……”
“第三句的意思……”
……
这些孩童们不理解，老头当即便开始解释起来。
可即使只有短短的八句，即使老头耐心地解释了足足三遍，他们还是眨巴着那双迷茫而困惑的小眼睛。
“这些诗句，理解起来是很费劲，不过等你们以后长大了，出了这青岩小镇，走向外面精彩纷繁的广阔世界，自然就会明白其中的深意和内涵……”老头一边说着，一边硬木戒尺拍打在手心之上，发出清脆而响亮的啪啪声响。
那些孩童们，顿时从晨读的昏睡中提起神来。
可老头说完这句话，却是不再多说，而是目光望向了冷风呼啸的窗外……
……
“这些诗句，居然出自《大易经》，难怪那么深奥晦涩？不仅字面意思不好理解，而且隐隐之间，似乎蕴含着天地运行的轨迹，以及人体本身的种种玄奥……”窗外的冷风之中，苏默倚靠在私塾的墙壁之上，眼中露出一抹思索之色。
《大易经》，传闻乃是大离王朝三大经书之一，为天下正经之首。
天下正经何其之多？
如过江之鲫！
可《大易经》能成为其中首经，显然非同一般，寻常人根本没有机会读阅，就是读阅了单单凭借一己之力也揣摩不明白，青岩小镇的老头也是年轻的时候，在王都一些大学院中苦修学习，才明白其中的一点深意。
晚年归乡，便把这些知识传授给镇里的孩子们。
传道，授业，解惑。
可惜……
镇里的孩子们年纪还小，并不能够明白。
苏默也不明白。
“哎，真不知道天稳老弟哪辈子修来的福分，居然能有个这么懂事的孩子……”苏默走后，罗生脸上的笑容也没了，想到镇里人对苏默父亲的评价，只是一个劲地在那叹息。
“家里的解酒药也没了……”
出了酒馆，苏默掂量着手中仅剩的二十文钱，一咬牙，又向着不远处的一家药馆跑去。
……
镇东，苏默的家。
这是一处篱笆墙围成的普通小院，院落之中，仅仅两间青木屋。
这两间青木屋，一大一小。
大一点的青木屋，是苏默和他父亲生活休息用的，苏默买酒和解酒药归来后，便直接大屋。
大屋的装饰很简单，内里是一张大床，床榻之上，父亲苏天稳熟睡的鼾声依旧响亮传来，苏默声色不动。他先是轻放下手中的酒囊，随后打开药包，取出大约十分之一的解救药倒入旁边的青花碗，冲泡了一大碗白开水。
凝望床榻上熟睡的人影，苏默摇，心底叹息一声。
悄悄出了大屋，苏默来到小屋前。
小屋是柴屋。
柴屋自然是放柴的，可放的不是苏默家的柴。
“徐叔家的二十捆木柴，三天后就要交付了，七天之后，还有安婶家的三十捆木柴……”苏默微微眯眼，初冬的冷风在身边呼啸，他那青涩的面庞之上少见的浮现出一抹坚强之色。
他和父亲两人，是靠帮镇里人砍柴维持生计的。
而此时小屋前的空地之上，除了一柄重斧，一块木墩，剩下的便是那一大堆杂乱的木头。
冷风之中，这些木头都已经有些潮湿了。
看着这些东西，苏默脑海之中情不自禁地浮现起六年前的情景，那时候，自己和父亲相依为命来到青岩小镇，无依无靠，也正是从那时候开始，自己跟着父亲学习劈柴之术，学习各种劈柴的技巧，手法，斧法……
父亲一开始还劈一些，可自己学得差不多之后，他开始痴迷上了镇里的黑麦酒，从此就再也没有碰过斧子。
这样！
自己便独自一人劈了近六年的柴！
因为大量的时间都花在劈柴，维持家里生计上，甚至还要给父亲买那“昂贵”的黑麦酒，苏默根本没有空闲的时间，哪怕去私塾偷学一下，也只是买酒的时候恰巧路过而已。
但是，苏默没有一点办法。
“劈柴……”
“劈！”
“劈！劈！劈！……”
苏默咬着牙，拿起那柄几乎和他身子板一样大的黑色重斧，声音淹没在冷冽的北风之中，汗水开始从他面颊上滑落，浸透了他那粗麻布制成的黑灰色衣衫……
……
“默儿……”
大屋之中，苏天稳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起来了。
隔着木窗，凝望那道正在认真砍柴的年轻侧影，苏天稳的眼中闪过一道难言的复杂神色，大口大口喝着青花碗内还有些温热的白开水，苏天稳的神色，突然间恍惚了起来……
“六年了！”
“当年那件事发生后，我便带着默儿躲避到青岩小镇，传授他斧法……”
“这六年以来，默儿斧法上所展现奠赋和悟性，虽然谈不上妖孽绝世，却也远远超过当年的我，尤其默儿的心性，隐默而坚持，若是就这么浪费了，只怕我以后下去见岚儿她都不会原谅我……”
“而且，这六年表面上我虽然在消沉，可实际上武道之心更加贴近生活，接近现实，大智若愚，举重若轻，我的武道境界，也终于突破到了一个新的层次！”
“当年的旧账，也该是时候算一算了！”
“明天……”
“明天，就离开这里！”
恍惚之中，苏天稳的拳头已经紧紧崩起，眼中的神色更是化作了斩金截铁一般的坚决！作者疯狂的石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