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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 纵横决断志难平 文 / 间安

    得月桥的七夕夜,微风无雨,也没有月亮。或远或近,或明或暗,簇拥在桥头四周看热闹的人,都被洛长安这一句掷地有声的话给镇住了。

    布子衿是谁,大家都很清楚,他自小便在问鼎侯布公权的严格教养中长大,能文能武,区区二十又五,修为便已晋升苦海,可谓是天之骄子,纵使是面对三阳宫后面两座大山里头的书院和道院中人,也有傲然不惧的资本。

    而洛长安是谁,众人除却知道他与安澜是结发夫妻,是洛长宇同父异母的三弟,别的再也没有听闻,可谓是籍籍无名。可是,就是这样一个籍籍无名的人,竟然怡然不惧地对众人心目中奠之骄子布子衿发起了反击,哪怕这种反击目前还只是停留在言语的层面,也足以让人震撼了。

    几乎所有的人都认为,洛长安这是疯了,但也有人猜测洛长安如此有恃无恐的玄机,认为今日有安澜在场,只要她以自身性命作保,布子衿就是再怎么怒不可遏,终究是无法下手杀人的。然而,这种猜测虽然有一定的道理,但是却并非洛长安的心思,他之所以最后表现得如此尖锐,主要是因为他看到叶长门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了桥头附近。

    叶长门是从三阳宫后面的道院里出来的人,一身修为深不可测,有他在,纵使布子衿愤然出手,也绝然伤害不到洛长安分毫。洛长安也正是出于对叶长门的这份信任,才如此傲然不惧。再者说,他这也并非是一味的尖锐,而是别有用心地要逼着布子衿与他订立一个三年的生死之约,彻底激怒布子衿只是他计划中的第一步。

    布子衿简直是无法相信自己的双耳,打从出生到现在,他还没有遇到过任何一个同龄人敢在他面前如此说话,强烈的震惊和愤怒让他竟然出现了极为短暂的思维空白,待回过神来的时候,不觉哈哈狂笑不已,只是这笑声一节节拔脯杀意也一截截攀升,直干云霄,气势骇人。

    四周所有围观的人都被这股浓烈的杀机所感染,一颗颗心都提到嗓子眼了,然而洛长安的脸色却还是那般清冷,神态还是那般孤傲,仿佛没有感觉到布子衿的愤怒一般。

    众人这才不自觉地在心底佩服起这个籍籍无名的人来,同时又不自觉地为他暗自担忧,沉闷而默然等待着布子衿敛声之际暴起的致命一击到来。

    布子衿笑得狂傲而愤怒,声音越拔越脯最后在近乎歇斯底里的刹那猛然收住,双眼中厉芒如剑,像看着一件毫无生命的器物一般死死地盯着洛长安,右手缓慢而潇洒地抬了起来。

    ……

    一阵清脆的掌声,在沉闷的静寂之中悠然响起,打断了布子衿积蓄了许久的杀机,桥头下那辆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马车,门帘漫卷,一个貌赛天仙的少女俯首探腰而出,双手很是随意而又潇洒地轻轻拍着,却不是安澜,而是萧半如。

    萧半如缓缓走上了桥头,似笑非笑地看着满面震惊的布子衿,呵呵说道:“我说布无赖啊布无赖,你可算是真长本事了,你先向别人下战书,别人接住了,只不过是把时间放到了三年后,你却是胆怯不敢接了。莫非你觉得过了这三年,自己定然就比不过他了么?”

    布子衿乍然看到萧半如从小马车里走出来,本就很是意外了,再听了她说的话,脸色更是一片僵硬,诚然,他适才准备向洛长安动手只是愤怒所致,完全没有她所说的畏惧之心。然而,她的话既已出口,众人适才不作此想,此刻只怕就难说了,他今夜若是决然出手,日后就别想再像从前那样让人敬畏了。

    无可奈何地暗自叹息了一声,布子衿散去了浑身慑人的气势,深深地看了洛长安一眼,拂袖翻身上马,冷冰冰地说道:“三年后的今天,我在鬼帝城等你。”

    萧半如见布子衿上了马背,脸上的笑意更浓,没心没肺地说道:“布无赖,既然你与洛长安已经定下了生死之约,我也索性提前卖给你一个消息好了。洛长安,他可是我爹亲自推荐来参加明年二月三阳宫的春考的,而且他是一定会三阳宫后面的大山之中的,你可不要掉以轻心了。”

    布子衿闻言,勒马回头的动作不禁微微一顿,挺秀的俊眉也是微微锁起,不自觉地以一种平视的鞋再一次向洛长安看了过去,就是眼前这个没有任何修为在身的人,先是让安澜倾心相许,现在又得苍山侯的赏识器重,三阳宫的春考还没到,萧半如就说他一定会进三阳宫后面的两座大山,到底是因为什么缘故,使得这些人一个又一个地对他青眼有加?

    布子衿看不明白洛长安,但隐隐然心中多了一份沉甸甸的压力,倘若洛长安真的进了三阳宫后面的大山,那么三年后鬼帝城的生死之战,自己还能稳胜券么?这个念头方起,就让布子衿心头的压力倍增,不觉为之甚感愤怒,猛地一抖缰绳,掉头往龙城的方向疾奔而去。玄衣十三骑策马相随,眨眼间消失的无影无踪。

    布子衿走了,四下里仍然一片沉寂,萧半如刚才对布子衿说的话,众人可都听在耳中,不自觉地放下了来时看热闹的鞋,重新审视掂量起洛长安来。一个年轻人能得苍山侯赏识而推荐来参加三阳宫的春考,纵使他之前再籍籍无名,此后也必然万人皆知。更何况从今夜他与布子衿的争锋来看,不论数程还是最终结果,好像都是他占据了先机。

    得月桥下游三十丈开外的那滩沙石之上,马车中的洛长宇满面痛恨之色,左手握拳愤然捶落在车板之上,扬起一股多时积累下来的烟尘,弥漫了整个车厢。一旁的洛长风则几乎是震惊得傻掉了,他无论如何都没曾想到,事情会往与他当初所畅想的完全相反的方向发展,洛长安在这帝都龙城不仅折了布子衿的威风,而且安然无恙,纵使事实就发生在眼前,也难以让他相信。

    在月明溪的两岸,得月桥的上下游,像洛长风一样震惊而无法相信事实的人,不在少数。而在得月桥上游一里有半的地方,幽暗的角落里,停着一辆与得月桥头下的那辆一模一样的马车,马车前束身长立着一人,紫衫长裙,面容如诗如画,却是安澜。

    安澜是前天夜里突然从安逸山那里得到洛长安进京的消息的,当场就答应了七夕夜出来见他一面,并且里里外外都做好了安排。可是就在她趁着夜色悄然出府后不久,一个冷傲的男子出现在了她的马车里,低声告诉她,洛长安的行踪已经泄露,有人设局要利用他们二人相会对他不利,而且还说他自己是洛长安的朋友,有办法帮忙破解这个困局。

    布公权昨天夜里就听到了布子衿在西城外得月桥头与洛长安对峙的事情,本也并没放在心上,也没详细了解,只当是年轻人胡闹罢了。可当他今日出门之际,正好碰到了心志有些迷茫了的布子衿,便知此次事情不小,暗地里让人一打听,这才把事情的来龙去脉弄得清清楚楚。

    布公权弄清楚了整件事情之后,不禁对布子衿略微有点失望,同时也对洛长安生起一丝兴趣,思前想后,觉得他正好可以作为布子衿的磨刀石,有心点醒布子衿,这才有了这时候的对局。

    布子衿突然被他老子叫过来对局,心头不免惴惴,但这都下了半天棋了,却仍不见他老子开口,心中更觉此中有事,而且不是什么好事,心思不由得更加紧张,下的棋自然而然就更臭了,如此不过盏茶的工夫,便弃子认输。

    下完一局棋,问鼎侯布公权仍然丝毫没有开口的意思,布子衿不敢问,更不敢不下,只能硬着头皮继续。待过了小半个时辰,这第二局棋也下完了,布公权默然收拨棋子,一副清盘再弈的架势,仍然没有半点开口的意思。

    如此,布公权与布子衿父子二人一局接一局地下着,中途也没人前来打扰,一直到天色黑尽,第七局开局不久,布子衿的内心方才彻底平静下来。

    棋坪上落子清脆,有声回响,黑白纵横厮杀,布子衿眼见自己的大龙即将被斩断,神色间一片凝重,想要腾手进攻布公权的腹地以作抵换,又显得犹豫不舍,想要落子防备,却又无路可逃,如此举棋不定,良久不能落子。

    这时,沉默了一下午的布公权突然悠悠开口说道:“关键时候,犹豫不决,这是兵家大忌。”

    布子衿闻言,心头陡然一颤,脸上神色一定,探身长臂,一颗白子坚定不移地落入一片黑子腹地之中。布公权见布子衿落子如此,神色舒缓地点了点头,继续埋头跟进。

    如此一来二去下了十几手之后,布子衿忽然发现原本必死无疑的大龙又多出了一口气,神情微微显得有些振奋,下子也变得更加坚定而决绝了。

    布公权感觉到布子衿气势上的转变,知道他此时的鞋已然恢复正常,趁着落子之际,淡淡说道:“在这乱世之中,务实不务虚,一切都要以实力说话。倘若你昨天夜里当真出手杀了洛长安,那才是最为正确的选择。”

    布子衿听到布公权突然提到洛长安的名字,眉头微微抬了一下,默默地看了对面一眼,神色十分平静地说道:“是,我昨天顾虑虚名,上了他的当。”

    布公权见布子衿在说到洛长安的时候鞋依然平和,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说道:“三阳宫那边上午传来消息,他已经去过了。”

    布子衿自然知道布公权所说的洛长安去过了三阳宫是什么意思,微微眯了眯眼睛,镇定地在棋盘角落处填了一子,说道:“我打算明天一早就离开龙城,去传说中的那几个不可知的地方看看。”

    布公权闻言沉默了一会,缓声说道:“这回出门,阿大他们就不要再带着一起上路了吧。”

    布子衿微微一愣,布公权所说的阿大他们便是从他小时候起就形影不离地跟在他身边的玄衣十三骑,布公权的这个决定让他感到有些意外,不过很快,他还是点头作了肯定的回答。

    或许是因为布子衿即将独自远行的缘故,布公权此时比以往二十多年教养布子衿的任何时候都要随和了许多,一边缓缓落子,一边悠悠说道:“这世事就如棋局,作为一个好的棋手,要能用好每一颗棋子,不光是要善用自己的棋子,还要善用敌人的棋子。苍山侯萧鼎是一个很好的棋手,真希望早点能和他对弈一局。”

    布子衿闻言微微一怔,虽然略约能猜到布公权这么说与洛长安有一定的关联,但是其中具体的意味,却又体会不到,是以默默的没有讲话。

    布公权也不在意,随意转过话题,淡然说道:“在你和洛长安对弈的这局棋中,你已经掌握了一颗至关重要的棋子,下得好了,足可兵不血刃,令他臣服。”

    布公权的话说得轻描淡写,但是布子衿的内心却瞬间变得翻江倒海,一则他想着的只是独自远行历练一番,好在三年后的决战中杀了洛长安,而完全没有想过要令他束手臣服,为我所用,这是一个胸怀和见识的大不足;二则他太清楚,布公权所说的至为关键的棋子指的就是安澜,他喜欢安澜,是以从来都未曾想过要利用她去达成什么目的,这在他认为是对安澜的严重亵渎,这又是一个心性的大不足。

    他有此两大不足,布公权没有生气,也没有批评,就连提点一下也没有,足见已然铁了心的要他改了,也铁了心的坚信他能够做到了。然而,他能做到么?他又要怎样才能不做到呢?

    在布子衿心如擂鼓的震动之中,棋盘上最后一颗棋子落下,他的那条大龙虽然没有被斩断,但是却被活活困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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