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回 江上行偶遇豪杰(2) 文 / 布丁熊掌
比危险的中县更危险的官职,就是边地的守臣。
南宋朝的军力毫无疑问的是东亚诸大国中最为糟糕的。休道是没有金人的浮屠马队,辽国的宫骑甲马这样奠下精锐,甚至连北宋装备精良的禁军武士,豪奢的具甲步人阵都难以再现在南渡后的军伍中。
南宋武装的低劣一方面来自于领土的缩小,一方面也因为长期和平带来的政治腐坏和行政效率的疲敝。不过比在北方时有利的寿军至少还有三样东西可以依仗:险峻的地形、精熟的守城技术和舍身的勇气。
可惜的是这三样东西在战场上并不是常常具备,甚至很多时候一样也不曾具备。在和主要由原来的宋国主要兵源地招募的士兵组成的金国军队交锋时,南宋军时常败绩。而战败的守臣只会面临三种结局。
屈身投降在郑云鸣来看应该算是最好的选择,最起码能保住一条命在。但无论是在前世或者在转世之后所受到的精忠报国的教育,都不能让郑云鸣拉下脸来做这样的选择。这不是摆明了让自己去送死么?
“这个你不用担心,”夜已深沉,送走了皇帝与百官,对儿子表现大抵满意的郑云清闲坐着掏着耳朵。“襄阳是天下坚城魁首,又是京湖戎司治所所在,城内城外坐拥精兵数万,还有赵范这样朝廷第一流的名将亲自坐镇,你还怕怎地。就算是北虏倾国之力来犯,这座襄阳城也要蹦掉他们几颗牙。”
“那史制置使方面”
“这就更不用你担心了。昨天早上已经御批了史嵩之请辞京湖制置使的奏章,等明天中书省大印一盖他就得回家闲居去。”
“那么新任的京湖制置使将会是?”郑云鸣心中的一块大石头可算是落了地,可是对于自己的顶头上司还是有必要了解清楚的。
“不用慌张,就是赵范,入洛之役我卖了他这么大一个人情,他断不会留难于你,不过有一条还是你需要注意的。”
“请父亲明示?”
“近来洞庭多贼匪,江上盗贼频出,你上任的安全却是一桩事情。”
“多带几个家丁随身保镖也就行了,要不将府中的棒教头带上一个两个?”郑云鸣心想不就是拿着菜刀的渔民、拿着锄头的农民而已,何必如此大惊小怪,也不多加留意。
“含大江上的群贼彪悍殊甚,就府里这些军兵家仆的三拳两脚对付不了。不过你也用不着担心,为父找了一个厉害的角色来帮你。”
“为了孩儿一个人出动沿途军队这事情不妥,还请父亲三思为是。”
郑云鸣举目看去,果然前方不远处,果然约莫三四百步的前方,也有一艘官船正在扬帆破浪望西而行,想来也同是离京赴任的官员吧。
虽然同寿船,但郑云鸣的官船是临安府尹亲自挑选,船大帆快,不多时已经赶到前面那只小船后方不远的距离,这时发现船尾除了艄公之外,还高卧着一个年轻人,头戴这儒生巾,身着一身纯白,正在津津有味的读着书。这一身打扮郑云鸣再熟悉也不过。
“郭少宗!”郑云鸣朝着前面的船只大喊道:“咱们还真是有缘啊!”
少年人面露惊讶的站起身来,搭眼瞅了一瞅,随即拱手为礼,喝道:“没想到离京了还是撞到郑兄,真是前世结下了什么冤仇吧!”
临安三杰中最擅经义的少年英才,也是鹤山先生门下杰出的少年弟子,被誉为少年人中才具第一的人物,被称作太学生中最有可能进中书省的临安之光郭少宗,就连魏了翁自己提起来也忍不住面露得色。
因为和郭少宗同一年名师门下修习,作为学界争论真鹤二夫子地位的战火延烧,郑云鸣也私下被太学生频频拿来和郭少宗相提并论。当然,每次弟子间的比较都让挺真派不免气沮,一个是有点糊里糊涂、稍微有些邋遢的笑嘻嘻的富二代权贵,一个是知书达理、一板一眼的读书人楷模,中间的差距让真德秀也连带的丢了不少分数。
不光是别人的议论,就连每次都被提起来比较的两个人也不胜其扰,旁人用来对比的各种评价几乎灌满了两人的耳朵,不要说郑云鸣心中暗暗酝酿了一肚子的不满,就连郭少宗也是一提起郑家衙内就忍不住理学家的气度要发起火来。
可巧的是两人一同赴科举,一同中举,现在居然又同时受命任官,真是人安排不如天安排。郑云鸣心中苦笑着,大声喊道:“郭兄不用担心了!咱们之后各自在地方为官,很难再遇得到了!郭兄这次受命到哪里赴任啊!”
“我将去前方的德安府担当通判之职,郑兄去担任什么职务!”
“在下受命担任京湖转运使司参事!京湖乃掌握国家命运的重镇,德安府又是京湖安全的藩篱,少宗此去,郑云鸣为江南百万黎庶的安危先道一声感谢了!”郑云鸣说着深深的躬身拜了下去。
郭少宗微微一愣,随即微微欠身还礼道:“自古钱粮多繁难,云鸣兄的担子也不轻啊!少宗也先替前后方的百姓们为郑兄道一声辛苦!”
其时风势渐起,吹拂起郑云鸣的锦袍,郑云鸣心中突然涌起无限豪情壮志,踏上一步大声喝道:“我二人此去,当为了国家百姓,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大船扬起满帆,乘风破浪而行,很快赶过了小船的身位,郭少宗望着渐渐越过自己的郑云鸣,登时也豪情满怀,应道:“当为国家,为君上,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郑云鸣回过身来向着郭少宗深深的一拜,再转过身的时候,太阳透过了浓云照在了船头之上,映衬出万点霞光。前方的道路纵然坎坷万分,又怎能阻挡的住男儿一腔报国的热血丹心。
“那便放手前进吧!目标襄阳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