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  天年 文 / eraser

    这样事情，阿稽那一早定然了然于胸，此子城府之深，可见一斑……玉蛛想必是不知情，否则必定会跳脚、磨牙，和他拼命……想至此处，西疆大王不禁失笑出声来这两个知己啊，一个表面风轻云淡，暗中汹涌澎湃；一个果真表里如一，小肚鸡肠，气量狭隘，但终究……生着刀子嘴面团儿心。

    阿吾图斯忽然很想问阿稽那：此举如此煞费苦心，究竟是为保全他，还是为了保全玉蛛……

    半年过后，突厥又蠢蠢欲动，开始好了伤疤忘记疼，重旧业，在西疆沿途洗劫，顺带侵扰楼兰等地。此时的西疆猛虎阿吾图斯身体虽已经大不如从前，但为了彻底解决日益突显出来的隐患，他仍是十分勉强地披挂上阵，再一次跨上战马，率领大军远征

    即便不为自己着想，亦要为整个西疆着想。西疆水土养育自己六十四年，早已成为镂刻进骨血中的故乡，无关乎他阿吾图斯究竟是哪儿的人……帮西疆把对头收拾干净，将来西疆百姓才好安居乐业。就算在历史长河中留不着多少清誉好名声，至少也要给大伙儿留下个太平好日子过罢。

    古往今来的桑梓之情，大抵都是如此！

    …….

    阿吾图斯与往常一般，挑选了几个名将与他一同远赴楼兰远征，而在他挑选的人中，有一个自三年前便再未曾打过胜仗。

    经过反复搜寻，仍然不见突厥精骑的影子，阿吾图斯的身体却是一天不如一天，随军将领分作两派争执不休西疆人吵架有个特点：要么不吵，团结起来亲如兄弟；要么吵起来脸红脖子粗，谁也不肯先让一步，真到个鱼死网破、玉石俱焚才肯收手罢休。

    阿吾图斯木然地听完他们的争论，下达了命令：

    回王庭。

    找了这么许久，他也已经厌倦了，从年少时起跟随名将远征，到青年时成为一军主帅得以独当一面；再到成年后大破突厥、远征蒙古；再到后来稳坐王庭大帐，横扫大漠高原，打了几十年的仗，杀过数不清的人，驰骋疆场的年岁固然令人意气风发，却也实在使人疲惫不堪。

    他为这样荣耀的征战付出了结发妻子的性命，连同自己未曾降临人世、睁眼看上一眼的孩儿…西疆大王无子，终究不过一个茕茕孑立形影相吊的孤家寡人罢了……

    实在很想……再见见你们呐……

    阿吾图斯静默地仰躺在兽皮上：也好，到了地下，我们三人又将重逢你们，可莫不认我……

    大王之疾，来势汹汹，如同玉山将崩。

    王庭诸侯心中有数，盘算缠绕心头一件大事却始终不便宣之于口：大王无子！

    阿吾图斯于病榻多日，于年末传了一句话出来：诏令长安质子阿勒苑达返回西疆……

    “大王，请恕小人之言，”近身随侍的扈从道，“您即便是真有意想着要考虑立储，也该择个近亲才是……阿勒苑达与您非亲肥，来日等上储位即位为王，岂非必尊祭司为父……”

    阿吾图斯咳嗽了半晌，沉吟道：“西疆王位，自来有能者居之。本王当年从父王手中接过西疆，也是以义子之名；咱们高原大漠儿女，不讲究那些……小家子气的名头……”

    本王这戎马一生，也算得俯仰无愧，唯独对不住二人

    一个是从小长大的兄弟，祭司巫勤玉蛛，

    还有一个……骗得我俩好苦

    阿稽那。

    我们三人的缘份，终究太浅……以至末了，再无力回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