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细作 文 / eraser

    本欲从玉蛛口中套话，哪知此子绝口不提有关那人只字片语：“我已送他一程，此世再无话可说，无面再见，无心可念，缘份已尽，不再留恋，祭司要心静如止水，方可与天地风灵沟通，为西疆祈福大王何必强求？”

    祭司巫勤如是说。

    不知他与阿稽那相见谈过些甚么，心如止水再不动念……阿吾图斯却做不到……

    手下仆从来报，在暗谷里擒住一个斥候

    “押进来！”阿吾图斯支起下颔。

    此子倒也不是旁人，便为长安曾于宴饮接风之时有过一面之缘的吏部侍郎，廖兴。

    无论王储问甚么，此人皆牙关紧闭，一言不发。阿吾图斯大怒，严刑拷问，审了半天，未果。

    晌午刚过，仆从来报：送去北地的棉衣棉被均原封退还，北地近日酷寒，滴水为柱、哈气成冰，往返马匹冻死两匹！！

    阿吾图斯心下生疼，不知所谓何。怔忡片刻随即终于坐立不住，喝道：“本王头痛，去叫祭司巫勤进来！”

    廖兴淌着脓血，垂着头，看不到神情。

    玉蛛一进帐，王储草草交待，拔脚就赚焦躁烦闷，让人不敢招惹，随手便把这血淋淋的烂摊子扔给他

    “我是主掌祭祀、供奉神灵之职，甚么都来谴我？……”待得眼瞧着阿吾图斯走得远了，祭司巫勤方才冲着他渐行渐远的一丁点儿小背影儿狠狠地抱怨道。

    玉蛛掸掸落满衣帽的雪，打眼一瞧：啧啧啧，活生生一个血人……下手那叫一个狠……

    往兽皮上一坐，开始头疼：“我不喜用刑，但你既然已落在我王手中，必定插翅难逃，劝你从实招来。”不走心地说着，祭司巫勤一手按压太阳，一手支起额头

    岂料此言一出，换来阶下囚阵阵哽咽，叩首连连：“少主人救我！！”

    ……

    祭司巫勤本是代王审细作，此一番审出一件惊天阴谋

    当朝富贵闲人昔日下江南，与苏杭一带富商大贾交好，顺便吸引一位家仆倾慕，差去办一件遗落在二十年前的大事：二十年前，富贵闲人出兵攻打西疆，夫人被歹人挟持，后诞下一子，这位可怜母亲便死于难产血崩。其子流落西疆，惹得富贵闲人抓狂屠城、遍寻不得。战火连天民不聊生，引得皇帝下旨敕令富贵闲人班师回朝富贵闲人丧妻失子，痛不欲生；奈何皇兄之命不得不从。终而含恨忍痛回长安复命……时隔六年，终于探到疑似爱子的小男孩，富贵闲人便向千里之外的西疆派遣了一个精良的细作阿稽那。

    两年之后，不知由于甚么缘故，富贵闲人急急忙忙召回与其子年龄相仿的阿稽那……在西疆那头看来，此子是销声匿迹了……

    旁的不说，富贵闲人是越王

    事情听完，祭司巫勤只觉真的要头疼。

    “小的对越王爷仰慕已久，此生甘愿化为王爷的利刃，死而后已请少主人定不能辜负王爷厚望！！”

    玉蛛死死抵住位，声调平涩难听：“他是临时起意，要用我将整个西疆收入囊中。”

    耗时双十年华，费尽心机，不可谓不是“深谋远虑”。

    “……少主人英明！”廖兴激动不已，“不愧是王爷之子，果真天下无双！小的跟在王爷身旁十余年，尚且不敢作此猜想，近日得知真相方才大悟。少主人与王爷分别二十多年，生平不过见过一两面，就可一语道破天机！果真父子连心！父子连心！王爷有大事将成，指日可待！！”

    “可惜，我玉蛛不屑。”祭司斜靠在兽皮上，“谁都不必指望我夺位。”

    “……少主人？！！”此言一出，惊得廖兴叩首不迭，“王爷何其疼爱您，才委以大任！您岂能忤逆亲父，如此不孝？！！”

    “的确如此，”玉蛛道，“他想用我控制住西疆，而后呢？让我猜猜，借用西疆之力向谁发难施压？对谁逼宫夺权如此谋略，我猜测他的野心也不止这么一点……”眼睛落到生满粗茧冻疮、长年发作痛痒的手背、手指，“狠下心肠将生子孤零零抛在异乡，饱尝人情冷暖，从小看人脸色度日……得知下落亦不想方设法找寻，只仍旧不闻不问丢弃异乡；甚至我去长安时，亲眼相见亦不与我相认……我从出生记事时起便从未奢望过生身父母共聚天伦，却原来我竟是他一早谋划布局中棋子一枚……他既知是我，却仍不要我？！你且再劝导我，他竟如此疼我？……”

    “……王爷那是……磨砺锻炼少主人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