奔走几日，祭司的身体本就疲累，加之每晚各重臣轮番做东，宴饮不断。没有多少时日，玉蛛靛力明显不支，许多旧日毛病都翻将出来。这日天晴，从恂王府邸出来与礼部侍郎一同进宫面圣
无巧不巧，路遇自家犬子。
“昭儿万难想到，父亲大人也会有委曲求全的一天呐。”史那昭塞刻薄地斜眼瞧着父亲，“昭儿可是记得小时候父亲统领千军万马，那自是无限威风连妻儿都顾不得照料。”
“为父亏欠你们兄弟太多……”祭司道。
“可不是，”史那昭塞冷冷盯着他，“父亲欠我们实在太多太多……尤其是对我自小弟弟要我代为照拂；未及成年又被抛弃、只身赶到长安！”
玉蛛赶忙道：“不不不……昭儿，父亲当时实在无路可选，你母亲也很舍不得你，我们”
不料史那昭塞话锋一转，更绝得还在后头：
“听闻父亲大人将那被我退婚的郡主好一通安抚，”史那昭塞用眼角余光扫过父亲，声音慵懒，言语却分外冰冷，“父亲不愧是正当年……还是该说老当益壮？”
祭司巫勤本就气血不甚顺畅，近日气候变凉，季节更替，身上更是不大安乐，闻听此言难免上火，一时咳个不住。
与西疆祭司同行的礼部侍郎听不过去，怒斥道：“大祭司毕竟是世子生身父亲，世子如此出言不敬，于情于理皆不容，不怕世人诟病、父亲寒心吗！”
史那昭塞“哼”了一声：“素闻‘父慈子孝’，奈何大祭司无德无为，不堪‘慈父’之名做儿子的，自不必指望充为‘孝子’。”
“你不孝儿郎，生之何用！！！”礼部侍郎怒目而喝，却被祭司阻住：
娜洛伊扎忽地扯住他的手腕，道：“你还是不愿向阿吾图斯低头吗……”
玉蛛绷紧了唇角。
“向他低头认错，我们回家去……”娜洛伊扎面含雄，“总好过，在长安宴饮，席间受尽冷嘲热讽。”
走到了这一步，若再回过头去求阿吾图斯，也不是轻描淡写可以对付过去的。玉蛛心里明白，虽然表面看不出来，但阿吾图斯骨子里是极在意身边人的忠诚、绝不背叛的自己隐瞒身世此举被他发现，是断断再无回圜余地。
而阿吾图斯之所以没有将自己千刀万剐，原因便只有一个：他要自己生不如死。
既然回到西疆和留在长安都是一样没有分别，那他回不回去又有甚么打紧？
况且……他也是真的不愿向阿吾图斯低头告饶！！
想着，玉蛛轻轻反握住妻子的手：
“见到我，阿吾图斯只会更加憎恶于我；与其天天在他眼皮底下惹他心烦，不如留下来让旁人折腾他看着痛快，我……也不至于太难受……”
“不会！”娜洛伊扎急急地抓住丈夫的胳膊，“你从小在阿吾图斯哥哥身边长大，与他情同兄弟；又随他征战多年，军功赫赫……他断然不会赶尽杀绝……”
话到最后，却连娜洛伊扎自己都迟疑不定了。
玉蛛只得苦笑。正因如此，以往阿吾图斯有多器重自己，现下，就会有多加倍入骨地深深恨着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