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一、唤起南云绕云梦 文 / 苍衣雪

    自魇镜脱身，撒尔切斯突然又感应到苏泠的气息，于是匆匆赶往凌云书院。

    “既然来了，不妨坐下饮一杯茶。”秋楚南坐在桌爆似乎一直在等待撒尔切斯的到来。

    撒尔切斯看了一眼还在榻上沉睡的苏泠，亦大大方方地落座在秋楚南对面，语气波澜不惊：“你也无需客气。说吧，是谁？”

    “不知。”秋楚南如实答道。

    撒尔切斯皱了下眉头。“此话何解？”

    “是那人主动找的我，且未表明身份。其修为应在你我之上。”

    撒尔切斯心念电转，询问道：“你付出了什么代价？”

    秋楚南无甚情绪地说：“这是在下私事，阁下似乎不宜过问太多。”

    前一刻还颇有些推心置腹，此时却是拒人于千里之外。撒尔切斯语气更冷淡：“我亦无意探听他人隐私，只是要确保她的安全。”

    意识到语气不妥，秋楚南抱以歉意：“是我言语无状。你且安心，她无事。”

    “那就好……”修长的指摩挲着瓷盏边缘，撒尔切斯慢条斯理道，“恐怕那人的真正目的在你身上吧……”

    秋楚南浅呷一口君山银针，浮起一抹淡淡的笑容，然后带开话题：“你有空就多来看看她，只是要小心被其他人发现。巽云真人虽然一直知晓，但不会轻易干涉。”

    撒尔切斯看向秋楚南，湛蓝眸光轻闪，犹如湖面微澜。“你不说，我也会这么做。”撒尔切斯颔首。他像是在考虑什么，停顿了片刻，才终于说：“秋楚南，你多保重。”

    这句话一出口，说话者与听话者俱是一怔，而后相视一笑。

    他们都明白，彼此牵挂着同一个人，都希望那个人可以无忧无虑、平顺一生。即便为情敌，同为一人着想，到底也有几分惺惺相惜。

    一接到苏泠平安归来的消息，巽云即刻赶到。他用秘法掳人者的来历，却一无所获。

    苏泠醒来，巽云试探之下，发现这丫头对失踪之事完全没有任何记忆。

    为防节外生枝，巽云干脆就施了个法术，修改了包括苏泠在内的书院弟子的记忆。反正之前他也诓吴王说，苏泠随某位博士下山云游见习。当然吴王未必相信，可是表面上总得过得去。何况，他不希望那些孩子过早牵涉复杂之事。

    至于这某位博士到底是哪位……

    “我看今日这天气……虽无风雨却有晴啊。”苏泠偷笑，话语那叫一个意味深长。

    翎嬛扑过来，佯怒道：“小泠，你怎么也来欺负我？！”

    妹们相互嬉闹，笑声如初涨的春水，漫出无限清澄生机。

    每个少女在内心深处都萦怀着一个梦，缔结一段美丽传奇。传奇中或有英雄长剑、美人柔情，或有名士风流、佳人红妆。一旦邂逅，便心旌摇曳，千般欣然；相失于世，良辰好景，亦黯然成灰。

    正如她梦中的他，纵使无法相拥于世，也要铭刻于心。

    一生一代一双人，争教两处销魂。相思相望不相亲，天为谁春？

    浆向蓝桥易乞，药成碧海难奔。若容相访饮牛津，相对忘贫。

    纵世有千秋岁好，应不抵梦里朱颜。

    和朋友们一起不便与五哥说话，苏泠于是在与筱芸、翎嬛分别后方才一个人晃去找五哥。

    到了门口，苏泠装模作样地恭声说：“弟子苏泠，求见冉助教。”

    李霂翊气定神闲地书完最后一字，搁笔，吹干墨迹，抽出一张白纸覆在刚写完的文稿之上。而后平静道了句：“进来。”

    苏泠恭顺地走进去，确信附近无旁人，才关上门，笑吟吟地朝李霂翊走去。“五哥，你怎么有空来此地？”

    “当然是想念我的小九妹了。”李霂翊眼中沁出柔和的暖意。

    “果真？”苏泠对这套说辞表示怀疑，“那三哥、六哥怎么不一道来？他们就不想见我？”她摇摇他衣袖。

    牵衣相告，自是兄妹常见。这么一个带点撒娇意味的动作，让她无意间嗅到他身上的香气，这香气尸中所用的瑞龙脑。五哥一向心思缜密，怎会如此大意，想必是心绪不宁，以致疏忽。她心底一凉，忙问：“京里出什么事了？”

    李霂翊讶于九妹的直觉之敏锐，面上犹自不动声色道：“九妹不必担心。京里无事，只是你五哥我目下得了闲，又实在不放心你这丫头，特来照看。”

    即便他轻描淡写，一带而过，苏泠却几乎可想见这番话背后到底是怎样的光景。长安长安，长治天下，承平久安。可歌舞升平的繁华下，斗争一刻未歇，繁弦急鼓之中暗藏杀伐之音。

    苏泠呼吸一窒，沉默片刻，复抬起头，眸子明亮如星子。她露出一个温暖的笑容，柔声说：“五哥，这样也好。你且安心在这里陪我吧。”

    李霂翊摸摸苏泠的头，也回以一笑：“好。”然而复杂的光在他眼底溶泄成渊。角逐之路，无进则废。他一朝踏入就已无法抽身，无论初衷为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