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昨夜星辰昨夜风 文 / 苍衣雪
千重引这一场苍凉的浮生,悠游如梦,幻影千重。
何谓真?何谓假?
何谓对?何谓错?
苍茫尘世,惟一点初心不灭。
你觑,那流年脉脉,岁华殷殷,原不过是为了成全这场邂逅偕臧。
极北之国,流光夜舞。
雪乘着风翼,纷纷扬扬,不断加深亘古未变的冰雪苍茫。
天地俱是一片伤心白。唯有城堡上的一扇窗内摇曳着朦胧的烛火。
一位身形挺拔修长的少年闲闲走来,随手挑了一杯红酒,不动声色地走至窗前。
高脚杯中的酒酽酽如浮生一梦,难分寤寐。他眼中却是清明,湛湛如雪,承载着东方细碎的星子。
似此星辰非昨夜,为谁风露立中宵?
馥郁的酒香氤氲,蓦然一漾。
他极缓极浅地勾起唇角,道:“我将去往红尘。”
那一笑,似春风化成,春雨润就,春光染彻。
“红尘纷扰,何苦?”
“但为她故,不觉其苦。”
“此去万里,身或难返。”
“她若转身不顾,我即万劫不复。”
至此,无言。他只是这般凭窗而立,浅然一笑之间,风神夺目,令人心魂俱失。
我一直坚信,真正的爱情就像这样,即使你懵懂不知,迈出的每一步还是会不偏不倚地走向对方。
那是宿命的力量,我们无力挣脱,亦无心挣脱。
我站在光阴里,等你带我走。
用灵魂浇灌出的接引之花,渡你至彼岸。你若不来,我便不败。
浮世千重,华胥一梦。
以心为引,苦海同航。
庭下月流空明,他单膝枕地,如同最英勇的骑士跪在心爱的公主面前。背脊挺拔,身形修长,萧萧肃肃,又岩岩巍峨。他的指间倏然摇曳出一枝鲜红欲滴的花,颤颤悠悠,萦带着前世隐秘而深刻的幽香。
“你最爱的曼珠沙华。”
这花她之前从未见过,却在第一眼就莫名心悸。此花、此人都有似曾相识之感,不是从记忆中求索而来,而像是由骨子里印刻而生的。她受了蛊惑一般伸出纤长的玉手,轻轻接过花枝。两人指尖相触,温度两般,心事一漾。
他的手好似千年玄冰,分明冰冷无温,却教她恍惚体味到暖意温存。未及多想,她便自然而然地沉溺其中,意识如云烟远去。
谁家玉笛暗飞声,声声催花自九天飘摇而下。花间一袭白衣如星辉洒落。来人面庞似有仙雾缭绕,轮廓不甚明晰,却透出淡淡暖意。他像一团白雾静静环抱着陷入昏睡的九公主。
“秋楚南。”撒尔切斯微阖双目,不狭而长,水天一色中有惊雷电光一闪即逝。
秋楚南的长发垂落九公主脸际,温和希静。半晌,他才叹曰:“你不该来……你是魔……”
“那又如何。”撒尔切斯哂笑,眉目清绝,风神不羁,“尘世可厌,重负罪孽。试问世间又有几人是清白的?”
“你是来寻她的么?”秋楚南眼神幽邃。
撒尔切斯眼中的蓝深深浅浅,融融冶冶,像青空承载的湖光,又像湖泊倒映奠色。“她是我存在的唯一理由。”
秋楚南,眼神悲悯:“你错了。你寻的那个人是那一世的她,而非你眼前的。”
“我如何会错,万世千生都只有这一人。此心惟有向她,才得片刻静安。循己心,有何错?”撒尔切斯的声音透出一丝不易察觉的温柔坚定。
“昨日种种,譬如昨日死。今生已非前世,眼前人非昔时人。你可还记得上一世的若泠,为何执意离去,连死后灵魂的去向也不愿你知晓?”
撒尔切斯眸光一凝,衣袍无风自动。“你在其中做了什么?”
秋楚南叹息:“她向我要了遗梦珠。只要她戴着遗梦珠,十五岁之前你都无法获知她的所在。那之后,即使遇见你,也只会当成一场梦。一旦你和她身体接触,她便会昏睡,梦醒之后,了无痕迹。你何苦一错再错?”
“我已然错过一次,”撒尔切斯微微苦笑,眼底有如雪覆玉石的苍凉,“必不会一错再错。”
秋楚南眼中浮云聚散几,方才说:“这一世,我必不再让你伤她如此之深。你既然不肯放弃,那我们不妨做个约定。谁都不可以打扰她今生的喜乐,如何?”
他一边说,一边将九公主轻置于榻上。
一件丝绒暖衾便地覆在九公主身上。湖蓝的眼波如影逐光,未曾离开半刻。撒尔切斯凝望视着咫尺之间纯净如雪的睡颜,声音低沉如水,却有一种蛊惑人心的魔力。“她是我最珍视的存在。我岂忍心让她郁郁?”
“不过,”撒尔切斯话锋陡转,“我实在不喜欢你离她这么近。”
“是么?”秋楚南抬眼,温和一笑,清光神逸,“彼此彼此。”
撒尔切斯亦淡淡一笑,微微颔首,风神超逸,倾山覆水。
月倚西楼,帘幕低垂。九公主安然入矛全然不觉两位俊美如天神的存在。
那两位无声对峙,不剑拔弩张,反而都向她一人,眼神沧桑而温柔。
被注视的这位可无半点自知,犹自酣睡。不知梦见什么,一缕明净笑意从樱花般的唇角绽露。
但愿她此生,好梦如今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