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短篇 文 / 夕可逝
天下
每一个人都有一个江湖梦。
江湖，必须有剑，有酒，有美人。
这里是天下，是江湖。
有剑，有酒，有美人。
但也有……情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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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湖是江湖人的江湖，天下却不是天下人奠下，因为天下是天下主人奠下！一千年前，有魔降世，祸乱人间，屠戮苍生，生命几乎灭绝。这时，一个人横空出世，斩魔于剑下，在天下最高处结庐而居，取名天下，从此天下成了天下主人奠下。
千年来，每一代天下的主人，必然是天下最强的人——没有之一！这一代天下主人凰亦是如此。传闻凰有一女名梦，乃是天下最美的女人，娶了她，便会成为天下下一任主人。十年前，君涅如彗星般崛起，一剑破尽世间剑，成为天下第一剑，威名直追天下主人凰。
三年前，君涅单剑入天下，向凰挑战，激战九天九夜后，一招落败，从此杳然无踪。
然而，世间最不缺少的就是天才，江湖会因为一个人而寂寞，但绝不会寂寞太久。
在君涅落败消失不久，另一个剑道天才横空出世，一柄铁剑横推四野，逆战八方，让江湖沸腾，天下寂然！
那人就是我——萧剑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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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风瑟瑟，落叶飘飘，正是一年中最凄清、最寂寞的季节。
离天下最近的集市有一座酒楼，名叫天涯，很奇怪也很有趣的名字，所以我只看了一眼便向里面走去。
酒楼很清静，只零零散散有几人。
我点了一壶酒，天下最烈的酒——血饮。
原本我不喜欢喝酒的，但自从一年前剑败天下各路高手后，我便喜欢上了喝酒，尤其是天下最辣、最烈的血饮酒，因为只有这酒才能让我寂寞已久的心产生一丝。
一年了，这个天下已经让我整整寂寞了一年。我抬眼望向那座直入九霄的，嘴酱起一抹笑容：相信你不会令我失望吧！
因为那里是天下，住着天下最强的人！
之所以今天才到离天下最近的地方，是因为一年来我一直在找一个人，一个让我手中的剑不在寂寞的人——君涅！
很多人认为他已经死了，但当我战败江湖仅有的三个从他剑下活下来的人时，我知道他还没有死。
一年来，我游走大江南北，走尽他决战过的地方，从他残留的剑印、剑痕，以及散至天地间的剑气、剑意中，我知道他一定没有死，天下间包括那一个天下没有人能杀得了他，至少是在他不想死的情况下。
然而，君涅的的确确已经消失。一年来，我九次将剑神融入整个天地，但捕捉不到他的丝毫气机。这只有两种可能：他死了，或者是他放下了手中的剑。
放下剑么？我低头看着桌上陪伴我二十二年碟剑，剑心古井不波。
我嗜剑，但并非嗜剑如命，我只是至今没有遇到比剑更让我喜欢的人或物。在这之前，我手中的剑便是我的唯一，为此，我的路只有两条：或者中途陨落，身死道消；或者登临绝巅，成就永恒。
喝酒需要心境，此时此刻我的心境无疑是最适合的。因为我不知道这是不是我最后一次喝酒。
我抬起手中血饮酒，仰头向口中灌去，一挂鲜红如血的酒水注入身体。霎时，火辣、炽烈淹没我的一寸血肉，整个人好似燃烧起来，血液急剧沸腾，如苍穹亘古不动的剑心骤然波荡起来！
血饮酒前所未有的浓烈，我的剑心第一次因她而动荡。
"好酒！好酒！这才是最纯正的血饮酒，天下最好的酒！"我畅快地道。
"既是好酒，可否请我饮上一杯？"一道飘渺、空灵的声音袅袅响起。
不知何时，我身前多了一个人，一个完美无缺的女人，一个天下任何事物都代替不了的女人——包括……
"可以。不过没有杯子。"我说。
她坐下来，接过我手中的血饮酒，仰头喝了一口，说："你是天下第二个懂得这种酒的人。"
"哦？"
"因为你身上的傲气我只在两个人身上见过。"她一双眼睛静静看着我。
这句话很奇怪，但我却不觉得奇怪。我认真看着那双天地间最美的眼眸，剑心归于平静。
她忽然指着桌上的剑问我："这是你的剑？"
"是。"
"我拿手中的酒换你的剑，换么？"
"换！"
她拿酒换走我的剑时，莞尔一笑，说："从此天下血饮只为你一人而酿。"
那个笑容让我一生铭记，因为自此我的剑只属于她。
她是梦，天下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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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湖依然是江湖。
天下依旧是天下。
只是江湖少了一个萧剑血，天下少了一个天下梦。
似乎是宿命，江湖中又多了一个剑道天才——夕！
我知道夕，他来自天下，是凰的传人，也是梦的师兄。
梦告诉我这些时，神情有些失落。但我在笑，发自内心的笑。
一年来，我手中没有了剑，却多了一壶血饮。我不再为剑而活，梦成了我的唯一。
我陪着梦走过许多地方，她要去哪儿，我便陪着她。
我手中无剑，心中亦无。但我的剑法却突飞猛进，一日千里，整个剑神彻底融入天地。看着梦脸上的笑容，我觉得这一切都算不了什么。
我只希望能和梦一直走下去，走向永恒，走向地老天荒。
梦说，我想要回天下看他。
于是，我们来到了天涯。
梦歉意地看了我一眼，回到了天下。
我静静坐着，心中充满了满足。
这时，我融入天地的剑神突然感受到一道剑意。
这剑意的强大与无情，是我生平仅见。
你果然没死。我蹙起了眉头。
不久，梦回来了。她脸上布满忧愁，看着我歉意一笑，说：他没把握，我得回去陪他。我在梦额头吻了一下，笑着看她离开。随后，我一口饮尽她给我留下的血饮，离开了天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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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终于见到了他，心中却没有一年前的激动。
他停下，看向我的目光没有一丝情绪。
萧剑血，我说。
君涅！他的声音没有半点生机。
他的剑很特别，没有开封，剑尖像是有一抹血迹，又像是一道泪痕。
秋风瑟瑟，落叶飘飘，又是一年中最凄清、最寂寞的季节。
天涯更显衰败了，半天都没人光临。
我坐在曾经坐过的座位上，神情有些恍惚。
不久，梦和夕来了。
她神色更加憔悴了，脸上很久之前便没有了笑容。
她看了我一眼，略一犹豫，和夕坐到了相邻的一桌。
梦坐着一动不动，神情有些呆滞。
我静静看着她，很久。
她似有所觉，抬头便看到一双浑浊的眼睛。那是一个老人，风烛残年，似乎随时可能死去。
她收回目光，幽幽一叹，对夕说：我们走吧，我已经放下，明天就完婚。
我看着梦离去，心口有鲜血涌出。
过了许久，我颤巍巍地站起来，踉跄向天下走去。
我想：是时候了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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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又一次回到了天下。
这里变得热闹了。
梦一身红衣，和夕在一起。
夕按住天下剑，梦轻轻。
她独自向我走来。
三剑！她说，随后两剑刺出。
她的剑很快，一剑胜似一剑。
我出了两剑，一直看着她。
两剑过后，梦忽然说，昨天那人是你？
我没有说话。
她深深看了我一眼，随后那一剑，凄迷而绝望，像是从心里刺出，快至不可思议。
我一动不动，因为我没有剑了。其实在很久之前我就没有了剑。以前，我手中无剑，万物无不为剑；而后，万物不再为剑，我便是剑；此时，我亦不是剑，我只是我——萧剑血！
剑刺穿我的心口。
这一刻，我的心回到了十年前，我与凰决战的最后一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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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目光变得璀璨，剑道臻至生命的巅峰，最强一剑击出。
两件相交，僵持不下。
我想到了梦，我不想让她苦恼。我的剑忽然一顿，凰的剑光滚滚压至。这时，凰的声音突然在我脑海响起。
"你爱梦吗？"
"爱。"
"有多爱？"
"很爱！"
"那便杀了我！"
"给我个理由。"
"千年前，魔并没有死，事实上他是杀不死的，只能囚禁。而魔就囚困在每一代天下主人体内。为了囚魔，天下主人功力代代相传，是天下最强的人。然而，到我这一代，魔忽然变得强大起来，我已经控制不了他。若他脱困，他必然会杀尽与天下相关的所有人，继而屠戮苍生。现在魔与我融为一体，杀了我，便有机会杀死他！"
忽然，我在凰身上感受到一股邪恶无情的气息，他的剑光骤然一暗，露出一个破绽。
我深深看了梦一眼，剑光骤然大亮，长驱直入，化作永恒的一。
天下剑飞出，钉在梦身旁。
我的剑刺到凰的心口，而后……贯体而过。
凰死了，但魔却没死，我将他囚于体内。
看着梦绝望的身影，我的心如刀绞，但并不后悔。
此际，天下在我脚下，我眼中只剩那一壶血饮……
十年来，我端坐在天下，极力与魔抗争，终于即将把他磨灭。
这时，梦来了，和夕一起。
她的剑很快，很凄美，透着无助与绝望。
那一剑刺穿我的胸膛，离心有一寸。
我受了重伤，快压制不住魔了。他吸取我全身力量，不断壮大，我则迅速衰老。
第九日，魔越发强大了，不久便会脱困而出。我的肌肤变得苍老，目光浑浊，身体佝偻，随时可能死去，但我不能死。
我回到天涯，见到梦，她没有认出我。
我看着她，心中满足，觉得一切都是值得的。
这一日，我彻底与魔融为一体。
随后，我燃烧生命，回复巅峰，将魔的意识压制到最低，回到了天下。
我只有一次机会，我死时，魔必然要死。
凰是这么做的，但任何生命在受到威胁时，会本能地产生抵触，凰也一样，所以魔警醒了，没有死。
本能不可逾越，但梦能让我做到。
因为……她是我的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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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发出一声不甘的嘶吼，灰飞烟灭。
我看着心口的剑，那是我熟悉碟剑，那一年，我用它换回了血饮。
我从怀中拿出十年前梦留下的最后一壶血饮，一饮而尽，脑海中又响起君涅最后稻息：只有极于情才能极无情……
梦看着我，眼中含泪，脸上露出凄美的笑容，她说：你可知，我的心有多痛，剑就有多快！
我挤出一个笑容，张开嘴想要说什么，意识忽然陷入无边的黑暗，只余眼角的一滴泪滚落，与嘴角残留的血饮融为一体，不分你我。
那一刻，我并不知道，我心口的剑出现在梦心上。
她倒在我怀里。
我们又在一起。
在一起……永恒！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