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蜈蚣诗 文 / mayan

    鬼头刀力大势沉,从一开始就采取了攻势。金风伴着刀尖震颤的共鸣声,一刀接着一刀地追着老八砍。老八脚下轻灵,闪避得很迅捷。

    夏夕只觉得自己手心出汗,这把鬼头刀可是真正一件冷兵器,不是武术比赛或者电视剧里使用的道粳万一挨上一下,后果堪虞。丫丫伸手捉住了她的衣袖,显然也是十分紧张。

    应该说响马还真是有组织有义气的土匪,老大呼呼喝喝地抡着刀子跟人打架,另外几个在一旁也跟着大呼小叫地助威喝彩。每一招都被夸成好刀法。夏夕本来就没有半点眼光,看不出谁的实力更强,只觉得闪闪刀光中,老八危险万分地避来避去,每一个下一秒都有可能被割伤或者砍伤。那边一声叠一声的赞美直弄得她心烦意乱。

    她看看周围站着的几个家丁,个个面色严肃,却是一言不发。可见侯府比武不流行拉拉队。从他们的脸色上也看不出半点能够取胜的信心,只好把视线又转回到场中。

    老八步履轻捷,继续闪避,夏夕拼命想分辩出他这是避其锋锐的战术,还是因为对方太强,他的攻势发挥不出来。但是左看右看,还是看不出,只觉得鬼头刀虎虎生风,他险象环生,始终处在劣势上。

    那把刀看来确实沉重,抡了几十招之后,赤发鬼攻势见缓,脑门上也显出了汗迹。对面同伙的喝彩声也跟着迟疑下来。

    一直左支右拙的许静瑜忽然一声长笑,长剑一立转为攻势。剑光绵绵密密,闪闪烁烁,攻势如水银泻地一般自在流畅。赤发鬼被迫接招,攻守中刀剑相交发出脆生生的金铁之声。他在老八凌厉的剑招下一步一步地向后方退却,刀法明显是有些凌乱了。

    青面兽和矮脚虎在旁边看的着急,吆喝着:“老大,使绝招啊。”

    “快使暴风刀法!”

    许静瑜充耳不闻,身形如穿花度柳一般优美,剑光如电,变化万方。满5岁起十几年苦练这时候显示出绝大的威力,只听得刀剑再次发出几声碰撞的交响,没看清怎么回事,赤发鬼就大叫一声,向后翻去,等他稳住身形的时候,众人清清楚楚地看到了他左肩肩胛位置的衣服被刺开一个窟窿,血顺着下垂的手指滴答到黄土之中。

    许静瑜收了势,静静地站着。

    赤发鬼一张脸涨得通红,说不清是因为疼痛还是丢人,表情变了好几变。半晌才说,“好功夫。”

    许静瑜淡淡一笑,“你输了。”

    这边三个女人一起大笑起来,丫丫跳起来和夏夕互相双击掌庆贺胜利。姜云姬的眼睛也亮闪闪的看着气定神闲的许静瑜,直觉生平所见英雄人物,再也无出其右者。谁也没有注意到,在大门口的位置站着德雅。她远远地看完了眼前的这一幕比武,眼见心爱的人胜得潇洒,脸上浮现出又是骄傲又是伤痛的表情。

    “且慢。”赤发鬼忍痛举起流血的右手。

    周围的人一愣。

    “公子爷好功夫。我有一套家传的暴风刀法,轻易不使。今个想用它再跟公子爷讨教几招。”

    许静瑜皱眉。

    丫丫却立刻蹦了起来,“赖皮,堂堂大寨主,输了不认帐,要脸不要?”

    旁边的家丁立刻跟着附和,几个粗汉齐声谩骂,由一个响马辱及所有响马,脸面臀部姥姥祖宗地问候,那叫一个肆无忌惮。

    几个响马却面面相觑,只觉夏虫不可以语冰,跟这些没文化的人真没共同语言。

    在响马界,遇到这样的比武,输赢大家都是心知肚明,往往不明说,为的是给输家一个面子。尤其是当输家是一寨大当家的时候,更是格外重视这样的礼节。一场斗罢,输家拿出压箱底的功夫,再演示几招,胜家假作不敌,双方握手言和。输家大寨主说足下武功如此高明,愿意从此交个朋友云云,然后把人家的财物奉还,自己带着手下施施然回去,满寨传说轻财重义的大寨主新交了一位好汉朋友,继续糊弄。

    说白了,这就是一场戏。

    可惜的是,这里站着的这一群,没一个是跑江湖的出身,又久不在山东地界混,完全不懂这个调调,这会儿只是同仇敌忾地盯着响马臭骂不已。

    许静瑜静静地盯着赤发鬼看。赤发鬼输了不认也显然出乎他的意料。

    这双透着无知的眼睛让赤发鬼心里直叫倒霉。完全不懂道上规矩,偏偏武功又十分地强,想不灰头土脸算是难了。这回出门做买卖明显看错了黄历啊。

    两个人再次斗在一起,赤发鬼一上来就使出了他的家传一十二路暴风刀法,这套刀法他从小练到大,真是熟极而流,威势惊人。

    许静瑜却不像开始那样闪避退让,他采用了对攻的策略,长剑飘飘,剑尖招招不离要害。

    暴风刀法的十二招分为上三刀下三刀左三刀右三刀,赤发鬼这回也豁出去了,对方既然不懂道上规矩,他就得以武力为自己挽回面子,否则以后如何服众?

    暴风刀法使将出来,果然虎虎生风。只可惜,刚使到第九招,招式将老,又未及变招的时刻,许静瑜的长剑指在了他的咽喉部位,大惊之下,他的动作也停滞了。

    定格。

    捷哥很生气地瞪他。

    许静瑜笑着连连认错,“八叔不对,跟你闹着玩的。那你赶紧说说,后两句是什么?”脑子里闪过的念头是,难道跟箱子有关?

    “我的后两句是想穿新鞋子,吓傻老尊翁。”

    实在太意外的缘故,许静瑜几乎呛了一下。捷哥又千辛万苦地后头看他的脸,得意洋洋地问,“你觉得怎么样?”

    许静瑜说,“好!真的好。”

    捷哥仔细看看他的表情,看他不像在开玩笑,心里有点放心了。

    “不过这个诗跟我念的那些云对雨,雪对风,晚照对晴空。来鸿对去燕,宿鸟对鸣虫不一样。这是怎么回事?”

    “没有对偶。”

    “哦。”

    “不必在意,这首诗非常不错。有的诗注重叙事,对仗的要求就不是那么严了。你才多大,慢慢学。这首诗我给你打100分哦。”

    捷哥高兴坏了。

    叔侄两个又就诗的问题讨论了半天,许静瑜意犹未尽地把捷哥送了回去,亲自向夏夕解说了捷哥做的那首《蜈蚣诗》。

    夏夕也是又惊又喜。会作诗了?而且听上去这首诗很有童趣,真的不错。

    捷哥回到车上,受到了英雄般的欢迎,蔡嬷嬷见八爷都连连夸奖捷哥的聪明勇敢,十分得意。

    丫丫忍不住偷着笑,对夏夕说,“上学的时候有水房歌手。咱这回出了恭房诗人。”

    夏夕也笑了。甭管在哪里写的,这首《蜈蚣诗》新奇天真,她真的挺喜欢。

    姜云姬自小是受过一些诗词训练的,这时也在夸奖捷哥设喻新颖。

    捷哥顿觉飘飘然。

    待到许静瑜再次把德雅放在自己的马背上,自己牵蹬步行最后的十里路时,七房的激励教育还在继续进行中。他听到丫丫和捷哥咭咭格格对话的声音。

    “你知道为什么今天是你被响马劫走么?”

    许静瑜心里一动,是啊,为什么?

    捷哥说,“我不知道。你知道?”

    “我知道啊。刚才那响马说了,小少爷人才如此出众,定是老祖宗的心肝宝贝。我算听懂了,你今天是被人劫了一回色啊。”

    车里大笑声乱成一团,中间夹杂着蔡嬷嬷的嗔骂声。

    “所以我对你的未来做了展望,那势必是要名满京城,色艺双绝。”

    捷哥一叠声地抗议,“胡说八道。”

    姜云姬温柔地说,“色艺双绝不能用来形容男人的。”

    丫丫大笑,“我知道啊,我故意逗他的。”

    “臭丫头,我色艺双绝的时候你别照着镜子哭。”捷哥恨恨地说。

    车里一片欢脱的气氛,许静瑜忍不住微笑。他想,小丫头天赋绝伦,却是天真未凿,与捷哥一样的烂漫无邪。就像七嫂说的,两个孩子教学相长,大有裨益。未来的捷哥说不定真的惊才绝艳,名满北京。七哥拥有这样的几个人,真是个幸福地男人啊。

    他回头看了一眼,马上的德雅脸色发黄,眼圈发青,阴郁痛苦的表情。这一路的煎熬不断地挑战着她的耐受极限,真是生不如死。两个人目光交汇在一起,互相看懂了彼此的心意,心同时往下沉。

    七房这样的明媚单纯的快乐,穷此一生,他们还能有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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