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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跪 文 / mayan

    夏夕只觉无语。这是在说什么呢?我遇到了你的未婚夫,我觉得他千好万好,所以我下手抢了。反正你也不认识他。

    “你想说什么?你爱上了八爷,所以你的行为情有可原?”

    徳雅沉默了。

    “你少女情怀,听上去如诗如画。八,别忘了我只比你大两岁,在你那个年纪,我也同样会倾慕一个清雅温柔的男子,何况他本来就是我娘给我定的女婿。可是你们给过我一丝机会没有?有没有人问过我,我愿不愿意退出?或者你们明知道我的答案,于是就背着我下手了。不告而取是个什么罪,你知道吧?”

    徳雅的脸红了。

    “为了你们抢八爷,我受了多少委屈挫折,想学的不给教,想做的不许做,围在我身边的丫头婆子竟像是专门挑错出去宣传的,让我的糊涂名名扬北京。你们干得多好。”夏夕摇,“你不用跪我。我这一生都不会原谅你的。回去吧,不想看见你,你的话我一句也不想听。”

    “姐姐!”

    夏夕不理。

    徳雅再三再四地叫姐姐,夏夕更烦了。

    “你姐姐已经死了。生生被你逼死在易嫁的花轿里。我是另外一个人。不要这会儿把姐姐挂在嘴上,我很恶心。”

    “姐姐,我很怕。我后悔了,当初打的糊涂主意,要知道会是这么个结果,我死也不会同意易嫁的。”

    夏夕本来眼睛望着别处,这时候倒正视起徳雅来:“你看看,你姐姐服毒的时候你没后悔,现在,眼看事情要败露了,你才后悔。八,你看上去光鲜漂亮的一个女人,心肠怎么这么坏呢。”

    “姐姐不是这样的。我知道你服毒的时候心里也难受得要命呢。后来牛嬷嬷传消息说你没事了,我才放心。”

    “你是放心你的婚事可以照常进行了吧?我要真的死了,你顶着15天的热丧无法当新娘子恐怕才是你最担心的。”

    徳雅眼神一呆。

    夏夕一笑,“被我猜到了?看看,需要我活着的时候我得撑着一口气,不需要我的时候巴不得我立刻走个干净。你除夕撒盐,你娘初一早上就过来接人,那个踊跃积极。偷了八爷,连我嫁七爷都碍了你们的眼,一门心思要拔了我这根眼中钉。你们娘俩对我如此狠毒不留情,你指望我会放过你吗?”

    “姐姐,如果这事闹开了,那我真的就活不成了。”徳雅哭着说。

    夏夕沉默了,她盯着手里的杯子,冉冉茶烟升起一团小小雾气,让雾气对面的东西变得模糊一片。

    “死有什么可怕的?你姐姐服毒的时候经历过。她是屈死的,你是活该。”

    徳雅听到这句话,捂着脸伏在地上痛哭起来。

    夏夕呆坐在炕上,只觉得累,从心里到四肢百骸的那么累。她觉得自己心不够硬,正义感不是那么很鲜明。这一生也可能只有这一次机会让她坐在审判者的席位上,她明明切齿痛恨这一对阴暗自私的母女,可是由她来亲手揭开真相,她却始终心存迟疑。进一步很简单,把蔓儿交给侯爷去盘问,她可以从此袖手不理。无论徳雅受到什么惩罚,都可以算是罪有应得,她们母女加诸于德闵身上的伤害与侮辱,终会由侯爷帮她一并清算。

    这样好吗?她从骨子里来说是个心软的人,做了这种事情,将来不会自责吗?

    她低头看看自她进门一直跪在屋子当中没挪地方的徳雅,掩面痛哭的同时难以自抑地浑身发抖,她的恐惧是真实的。如果她咬牙无视,坚持把蔓儿交给侯爷,就硬生生地打碎了徳雅的人生。她才16岁,新婚不满2个月,那一幕簪花微笑的画面还鲜灵灵地存在她脑子里,偷窃得来的短暂幸福从此成为一场春梦,而这样雷霆霹雳的手段出自自己,她是否能一直宁和平静?易嫁已是木已成舟,德闵的灵魂也不知遗落何处,让徳雅多一点幸福,碍她夏夕什么事?

    “姐姐,你饶过我这次,我以后再也不敢了。我好怕,侯爷那么暴的脾气,本来就讨厌我了,要是知道了那丫头的事,说不定会下令打死我的。最轻也是休妻,你想要这样吗?姐姐,你真的想吗?”

    这本来也是夏夕最害怕的一点,被她一问,问得夏夕发起怒来,“你下手偷八爷的时候难道只想当世子夫人,就压根没有想过事情败露的后果?真的应了人家说的,只见贼吃肉,不见贼挨打?”

    徳雅哭得呜呜有声,哭声传到院子里,来往的丫头婆子都一脸错愕。

    定南侯的泪水无声地流淌下来,他眼里的德闵模糊成一团。

    他是怎么了?定南侯忽然觉得自己不认识自己,他这十几年里到底是怎么了?

    这明明白白是他的闺女。樱娘怀孕的时候,他们夫妻俩怀着多大的热情盼望着她,他隔着年轻母亲柔嫩的皮肤听过她的续,在她不安份地活动手脚的时候,他又曾经多么温柔地隔着一层皮肉安抚她。她生下来的时候小猫一般在手心里啼哭,他和樱娘是多么地为这稚嫩娇弱的小生命而感动。在他年轻的心里,她和她的娘分明就是他的全部感情全部世界,是什么让樱娘死了,他的父爱也跟着死了?

    大男人的泪水伴着内疚,羞愧,痛心,难过流得不停,周氏用一双哀求的眼睛看着夏夕,被夏夕坚决地无视了。德闵也这样哀求过她,最后忍着委屈懦弱地长大。

    定南侯哭得止也止不住,夏夕看着这个男人,心里真是很气愤。你老人家偏心偏得我要逆反了。

    定南侯抬起通红的眼睛看着夏夕,哽咽着说,“丫头,我对不起你。你娘临死的时候对我说,我还不如一尸两命死了,娘俩在一处,反倒不牵挂。留下德闵,像是把型得放出来了,真是死也闭不上眼睛。我竟不知后娘是这样算计你的,我对不起你娘,也对不起你。”

    大男人泣不成声,有一种很特别的恐怖,让夏夕心里一阵一阵发寒。这个糊涂爹这时候才想起责任了吗?太迟了吧?

    她幽幽地说,“侯爷,其实你的闺女死了,死在花轿里了。我不是她,我是另外一个人。”

    “我懂,闺女,我懂你的心思,你是宁可自己从来不是我闺女对吧?我怎么配作你父亲?你从小到大我都不懂怎么疼你,对不起。对不起。”

    夏夕的眼泪立刻滚落下来。

    “你连个怨字都没对我说过,就悄悄服毒了。爹冷了你的心,你娘为你定的婚事,我听了这毒妇的撺掇要易嫁。我只说你糊涂,我竟忘记了糊涂人也有个糊涂心,糊涂闺女才更要爹护着才对。我竟直到今天才明白这个道理,我心里这会就像有把刀割着一般,好后悔好难过啊。”

    定南侯把一辈子的过失与亏欠想了起来,哭得声泪俱下。连旁边站着的姜云姬也跟着哭出声来。

    满屋里除了周氏,另外三个女人无不痛哭失声。

    夏夕一边自己拭泪,一边找出一方帕子塞给定南侯。“侯爷,德闵自幼盼望父爱,一直盼到死心绝望,你醒悟得太迟了呀。”

    定南侯擦干脸上的泪水,定定神,说,“不迟,这毒妇母女胆大包天,谋算原配嫡女,好悬生生逼死你。我今日究竟要给你一个公道。”

    夏夕直,“太迟了,真但迟了。”那个母亲临死也放不下的孩子终究等不到父亲的觉悟,活得悲惨,死得孤单。

    “别说太迟的话,爹护着你。闺女,我是你的亲爹,我之前是不懂该怎么疼你,可是在我心里,你一样是我闺女,不比谁轻一丝半点。他们母女谋算你这么多年,不就是为了嫁进忠勤侯府么?你说一句话,你让她滚蛋,我立刻带她回家。她还有什么脸继续站在这个府里。”

    周氏大惊:“侯爷!”

    定南侯怒目相向,“还有你,回去我再处置你。为妻不贤,虐待谋算前妻嫡女,你以为你还配站在我家里吗?”

    周氏和徳雅倒抽一口冷气,连夏夕都愣神了。定南侯在这位继室面前始终有点雄风不振,这会儿倒抖擞起一点大丈夫的精气神来。

    “别怕,”定南侯在面对夏夕的时候,口气里多了从来没有的一抹温柔,“闺女,爹今日给你出了这十几年的怨气。你说,你想怎么办,我必定让你满意。”

    周氏和徳雅同时大慌,开开开什么玩笑?蔓儿清冷的眼睛也难以置信地瞪着定南侯,夏夕想了想,“给我解气,听起来真的很好。我让徳雅从侯府滚蛋,您真的带她回家?”

    “你说出口再看。”定南侯态度很认真。

    夏夕有点不信,这个男人在她这里没有好信用。可是周氏跟这位同床共枕几十年,知道这回是真的碰到了他的底犀德闵要是顺口说出一句让她赚这事可就无法转圜了。情急之下,扑通一声跪倒在夏夕的面前。

    “四姑娘,求你开恩。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你爹要打我休我都可以,你妹妹才16岁,她要是被休了,一辈子就完了呀。所有的罪孽都报应在我身上,要恨你就恨我。徳雅跟你是同胞姐妹,你饶了她这一遭吧,给她一条生路啊。”

    定南侯正要发作,蔡嬷嬷忽然一掀门帘进来了。

    “,老侯爷派人来传话,让你立刻带着你抢来的新娘子去寿萱堂。侯爷要问话,催你的人就在门外候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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