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景迟实在郁闷之极,顾子期直入营中毫无阻拦,之后他那种轻蔑的眼神让景迟心里如同重创,作为一个军人的骄傲不允许他带出这样一支军队,作为军人世家出身,这比什么都让他觉得丢脸!
此刻简直有些生不如死的感觉,最让他难受的是,他看到士兵们完全没有一点丢脸的感觉,难受的人只有他一个。这就是他景迟带出来的兵吗?这就是他景家世代家训世代沙场积累经验带出来的兵吗?他们难道没把自己当成军人吗?他们难道没有一点自尊吗?
郡公救他性命不假,还让他暂代一军的兵卫,虽然是偏军,虽然名义上是暂代,但那也可以算非常大滇拔了。但景迟坚信,要是没有郡公,这支军队不会变成现在这个摸样。
浓浓的挫败感袭上心头,他此刻的沮丧远远比以为抓贺兰缺已经十拿九稳,但却被他飞马渡过山涧那一刻更加严重。
那一次,他尽了自己所有的努力,只是因为面对了神一样的对手,所以虽败无悔。而现在,他空有一身力气无处去用,身边都是猪一样的队友。
以前,他一直觉得自己算是怀才不遇,只要给他机会,他就能成功,如今,这别人梦寐以求的机会就摆在面前,但他把军队带成了什么样子?他把机会糟蹋成了什么样子?
他甚至不知道该怪谁,没有人对不起他!救了他性命的郡公更加对他恩情深厚,但是这一切,却让他有不想活了的感觉。
他转过头,望着掉在桌上已经翻的很破烂的笔记,那是祖父给他的,祖父知道他要练兵,高兴的无以复加。赖三撂下帐门,一股风吹来笔记连续翻了几页,无情的流逝,就如同努力付之流水一般。
赖三却浑然不觉,过了一会,他端着一堆东西,鬼鬼祟祟溜了进来,想将东西放在桌上,见那本笔记碍事,用一包包吃的将本子推到一边。
“景大哥!”他乐呵呵的道:“的,我就知道没有厨子不偷的,他们藏起来的都叫我给找着了!还有两壶酒哈哈。快起来吃点吧!”
景迟看着压在一包肉食,迅速被油污了几页的笔记本,惨笑一声,慢慢坐起,也不去拿开他原本珍如至宝的笔记本,任由它被当成了抹布。他拿起一壶酒,掀开壶盖,仰起头不断倒进嘴里。
那酒壶肚子大口小,一壶酒也有两三斤,赖三看得大声叫好,却没见景迟紧闭的双目中已经有泪水慢慢流出。
郡公,我这条命还给你似乎已经不够了。以前,我觉得这条命有些价值,可如今,我觉得……它一钱不值!我再把它给你,我觉得不够了!
看着他,连一向不听话的锤子,都有些心虚,不自觉的控制自己规矩了一些。
“太史大人,来了吗?”副使章末小心的问身边的穆延陵,他和正使礼部侍郎周瑾被安排在看台最中间位置。周瑾也明白自己这个正使实际上远不如副使太监章末地位脯所以始终不大开口。
几天过去,章末气色仍然不好,脸白气短,围着厚厚的皮裘,他仍旧觉得寒冷。清晨风又大,他觉得有些受不住了。
“马上就来。”穆延陵陪在右侧,温和的道。“致果都尉还要先准备一番才能过来。”
话音刚落,底下队列的士兵骤然发出一阵惊天动地的欢呼声,无数人再也不理会景迟,冲着远处来的一队华丽的仪仗大声欢呼起来,还有很多人离开队列向前凑拢,高叫着‘郡公!郡公!’却原来是赖三骑着漂亮至极的玉花骢,腰悬宝剑,背跨长弓,踏着战歌而来。
队列勉强维持着不圆不方的阵型,士兵们根本不理会上面没有发出让他们改变队形的命令,大部分人都上前了几步,欢呼着迎接他们心中接受的上司到来。那声音震耳欲聋,将一直演奏的音乐声淹没的一点也不剩。
城楼上的官员面面相觑,这支队伍真的能算成军了吗?这不和街头召集起来一堆混混无赖一模一样吗?
赖三兴奋之极,在马上双手抱拳,不断的道:“列位!列位!我来了!”随着他的回应,欢呼声更加震耳欲聋起来。
赖三来到城楼下方,刚刚升起的朝阳将他一身华丽的盔甲照射的精光夺目,似乎连他不太高的身形都拉的修长了些。除此之外,一概看不清。
他今天的穿着简直能晃瞎人的眼睛,全身都镀了银,亮的大珍珠一样的头盔,每一片甲叶都反光的鱼鳞铠,装饰着亮银的战靴,腰间直接就殊束般的腰带,连马背上挂着的箭囊,都用的是反光金属,连羽箭的箭杆儿,都刷了银色反光的漆。全身上下看着都眼花缭乱。
他就像一个发着强光的大灯,一走过来,城头上观看的官员便纷纷用袖子捂住眼睛。
他在欢呼声中越发晃脑,若不是有那么多官员和使臣在城楼上看着,他就准备来一套卖艺的开场白了。要是有本事,他或者打算翻着跟头出场也说不定,因为他全身上下像藏了跳蚤般到处乱动。
真是有什么样的将,就有什么样的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