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郡公，看您都流汗了，吃些水果吧。定西其他没什么，只有这些果子倒还罢了。听说是太史大人从自己家里拿出来的，好坏也是他一番心意。”
赖三见冰盘里镇着些水果，葡萄樱桃梨子柑橘都有，在晶莹剔透的冰雕盘子里五彩缤纷，十分好看。所有的水果都很新鲜完整，形状不好看得都没有。葡萄上还带着冰霜，颤巍巍散发着乳白色的气息。红色的樱桃上凝结着一个个细小的水珠，这一盘子就像珍珠宝石一般，让人不舍得下嘴真去吃它。
放在响这些东西不值什么，但现在是冬天，若不是家里有暖窖，能强行改变水果成熟的节令，便是花了大力气保存才能吃到新鲜果蔬。说是穆延陵从家里拿出来的，估计也有可能，整个泾州城能提供新鲜水果的地方也没几处，梨子柑橘还罢了，向葡萄这种娇嫩的水果更是罕见，老穆一向在细节上滴水不漏，自己在他家里住的那段时间，要什么就有什么，这点水果他有什么舍不得的，权当喂狗了。
赖三拿起一串葡萄轻轻一咬，果浆碰的一声爆开，满口酸甜，十分受用。不过更让他觉得舒服的是水果从冰盘过过来的那一点凉意。实在太热了，吃点凉的好受些，所以他嘴巴不停，一边和章末说话，一边吃了不少水果。
屋子里烧但热，雕花冰盘不算厚，很快就融的花纹模糊了，章末立即命人换一盘来，这一盘又是不同的水果，看来他没少准备冰盘。
明明是冬天，却要将火烧的响一般，然后吃冰盘里的水果，似乎只有这样才叫享受，其实他只要将水果放在窗子外面，再拿回来就能冻成实心疙瘩，比冰盘效果好多了。
两人谈着谈着，章末便将话题向定西官员身上引，想探一下底，这些穆延陵叫赖三来之前已经想过了，不过赖三对定西官员都不怎么熟悉，他也不怕这位郡公泄露什么机密之事，赖三本身又很机灵，插科打诨，个个官员的奇闻异事说了一大推，听着精彩无比，但说了半天一句正经的东西也没有。
章末也不算失望，如果自己连个暗示都没有，这位郡公就将老底和盘托出，那他就不是直，是傻了！
总体来说，这位郡公和他预期的那种样子很吻合，各方面都合适，甚至连说话的语气，都和自己很相像，要知道，就算在京城，宦官在大臣眼中也是幸进的小人，他们嘴上不说，可心中都觉得宦官说话太过直俗，和他们说话只能做到不拽文，但也很清脯像长安郡公这样说话一样俗气的，满口家长的，可是真没遇上。只不过还是要引出他点实际内容才行，所以章末还是很巧妙的将话头往前带。
赖三越呆越是热，章末还一个劲和他说话，更是口干舌燥。
“太史大人就和京中丞相是一样的，咱家原本以为他定是方正严密，不好相处，谁知昨儿他特特赶来陪咱家说了一会话，很和气呢。”章末笑着说。
“提起太史大人啊。”赖三来了精神，抹了一把汗。
他们在谈论定西的官员，不可能不谈到穆延陵。
“我们定西的穆太史什么都好，就是有点可怜。”
“来人呐！”章末立即招呼一声，道：“将拿来的茶叶，选五十罐子上好的给郡公送去！”又对赖三解释：“来的匆忙，带的少，昨儿又给了太史大人一些，没多的了。”
赖三推辞，他只是出于礼貌说了一声好，其实喝不出这茶叶好还是坏来，五十罐子这些树叶子，要喝到什么时候去？听着章末这意思，这茶叶得值不少钱，给点实际的金银他或许收了，茶叶有什么用？欠个人情不值得。何况章末喝不下去别的茶，还是留着他自己喝算了。于是道：“不必不必，章大人，我喝不了多少，你要实在客气，就把今天开这罐子剩下的给我就行了。”
章末忍不住笑了一下，才道：“郡公，您不知道，这雀舌开了封啊，只能喝一次，其他都要扔掉，再喝可就变了味儿了！郡公回去吩咐下人拿罐子里最中间纱布包着的那心子里的茶冲水，这点心子在一罐子茶里喂着，才有这香气呢！”
赖三听了不禁咂舌，的，一罐子茶叶从京城千里迢迢运到泾州都够变态了，居然还每罐子只能喝一次！这要叫七叔的说法，这辈子福享但过了，等着下辈子作牛作马吧！
章末一直在旁边用眼打量他，见自己说出茶叶的运法他便露出没见过世面的乡巴佬摸样，暗中记在心里。
“来人，添茶！”他吩咐一声，其实这是个暗号，就是吩咐外面继续烧火的意思。一进门就看到赖三汗流个不停，继续加热，看他能受的了多久！
所以一开口，就和赖三一样，扯起别的来，只是拖延时间，不肯让他走。
“长安郡公！”章末亲热的口中说道：“咱家最佩服的就是英雄好汉！昔日定西王爷骑马射猎，据说就英勇不凡，可惜咱家是没看见。郡公是王爷的内亲，又袭了致果都尉的名号，那定然是英雄了得了！咱家听了郡公的名儿，昨儿就想见见，却听说您住在军营！当真是好汉子！住在军营的将领，咱家只听过岳少保一个人，您贵为郡公，竟然也住在军营，当真让咱家佩服的不得了啊！”
赖三擦了一把汗，道：“章大人，你也听过岳少保？”他来了兴致，比划道：“岳爷爷手中一杆长，出入千军万马之中，那可是……”
这一番说下来，时间可就长了，赖三说的口水横飞，章末开始还笑着听着，时间一长，可就有些受不了了。心道此人怎地这么能说？这废话多的，都能装两大箱子！地龙越烧越大，屋子里就快能蒸馒头了，自己都快受不住了，难道他不热？
赖三岂止是热，简直快要热的昏过去了！原本他就比一般人耐寒，大冬天只穿一件棉花都快掉光了的破棉袄就能度日。说实话，根本受不了这个。但是他这人韧劲却强，章末在拖延时间，他能察觉，既然如此，穆延陵想欺负他都要付出点代价，这个死太监，看谁能拖过去！
“郡公！郡公！”章末已经有点眼花，感觉出现了中暑的征兆，见赖三汗水飞溅，却仍旧说个不停。终于有点坚持不住了，好容易□去一个话缝儿，打断咬牙道：“郡公，这人老了，就是怕冷！日头一偏西咱家骨头就疼，我想让下人把地龙再烧热一点，不知郡公方便不方便？”
“方便！”赖三嘿嘿笑道：“没问题，太监大人尽管自便！”
章末吩咐：“加把火！把屋子烧热乎一点！”又对赖三笑道：“长安郡公，咱家和你一见如故，当你是自己人，怎么舒服怎么来，就没跟您客气了。要是有什么不到之处，您千万言语一声！”心中冷笑，你穿着夹棉的衣服，我穿着单衣，看谁能拖过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