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四节 一个人的北伐 文 / 尉迟青云

    祖逖（公元266—321年），一个流传千年的伟大名字，字士稚，生于范阳郡遒县（今河北涞水县北）。祖家侨居阳平（今山东大名县东），祖上世代担任二千石以上的大官，父亲祖武，继续延续了家族的光荣，曾出任上谷（今河北张家口）太守。从出身来看，祖逖是如假包换的高干子弟。不过，祖逖的命不太好，很小的时候就失去了父亲。父亲的意外离世，并没有影响到他的成长，让他成为一个问题少年。祖逖性格开朗活泼，玩心极重，十几岁的年纪了，都到了要娶媳妇的年龄，可就是不知道用心读书。看到不读书，将来咋混社会！可是打不舍得，说又不听，急的几个兄长一脑门子官司。祖逖虽然读书不积极，但并不耽误他释放爱心，每当到自家碉庄去，总是佯称当家兄长意旨，让庄丁散发一些衣帛谷物接济生活困苦的乡亲。小小年纪如此有爱心，简直就是冯谖托生的。额滴神呀，真有善良的地主，缘分啊！因此博得宗族乡里的敬重。

    青年时代，祖逖思想日渐成熟，深感不读书无以报效国家，于是发奋读书，广泛阅读经史子集，汲取了丰富的知识，学问一日千里。在洛阳游学期间，以青年才俊著称，接触过他的人都说，祖逖是个能辅佐帝王治理国家的人才。祖逖的好名声不可遏制的传了出去，传到了郡守的耳朵里，按照九品官人法的规定，地方领导有向国家推荐贤才的义务，如果贤德之人不得提升，一旦被发现，是要承担责任的。阳平郡察举刚刚二十四岁的祖逖当孝廉，司州进而举荐他为秀才。然而，这是别人梦都梦不到的升官发财好机会，或许是和他的远大志向不合拍，他竟然置之不理。

    后来，祖逖终于结束了宅男生活，出门入仕，他和幼年时的好友刘琨一起担任司州（治所河南洛阳东）主簿。两个小哥们儿混在了一起，在一个岗位上为人民服务，一个共同的革命理想催人奋进，共同宣誓建功立业，发誓成为国家的栋梁之才，因此演出了闻鸡起舞的精彩故事。

    在祖逖准备报效国家时，他的机会没有了。国家的统治者闹开了内讧，一场历时十六年的血腥屠杀终于爆发了，弄得国将不国。在“八王之乱”中，胸怀大志的祖逖无力报效国家，只能在黑暗的社会随波逐流。

    为了生计，祖逖先后担任齐王司马冏大司马府的掾属、长沙王司马乂骠骑将军府的祭酒和主簿，不久迁任太子中舍人、豫章王从事中郎等官职。这些都是相当于秘书长和领导贴身秘书的官职，是有品轶的。祖逖年纪轻轻担此重任，能耐真不小。

    西晋司马家王爷为了争夺中央控制权，到了不管不顾的地步，美丽的中原狼烟滚滚，富饶的城市和乡村化作一片焦土，人民流离失所。在宦海中浮沉了多年的祖逖对此深感失望，以为母守丧为名，扔下官职跑了，拒绝充当司马家兄弟的打手。

    西晋永嘉五年（公元311年）六月，洛阳陷落，匈奴汉军纵兵大掠，黄河两岸血流成河。

    家乡成了修罗场，不适合善良的人类居住，而南方还是一片净土，足可躲避飞来横祸。乱世之中，活着是奢侈品，荣华富贵都是虚的，北方人民纷纷逃亡到南方避难。祖逖也被迫带着亲戚邻居几百家南下逃亡。逃难不是旅游，一路上大家风餐露宿，历尽艰难险阻。在危难面前，祖逖表现了一个正人君子的博大胸怀，主动把车马让给行走困难的群众，而自己徒步行进，拿出粮食、衣物和药品周济落魄的群众。危难之际见真情，祖逖的大义凌然，感动了流亡的民众，一致推举他担任盲流队伍的“行主”。

    在祖逖的领导下，这支流人队伍到达泗口（今江苏清江市西南），终于踏上平安的彼岸。琅琊王司马睿为了稳定自己江东霸主的地位，在极力收买南方世家大族的同时，积极招募北方士族加盟自己的公司团队。祖逖才华横溢，足智多谋，名声远扬，正符合司马睿的用人标准，当即被任命为徐州刺史，掌管一州军政要务。不久，司马睿让他担任军谘祭酒。

    军咨祭酒这个很怪异的职务，冷丁一看，还以为是专业陪酒的，其实是很重要的岗位。原为军师祭酒，为避司马师的讳，因称军祭酒，五品，大约是参谋长之类的官职。

    祖逖和他的族人在江南安顿下来，因其出身北方大族，拥有良好的社会基础，可得到比其他人更好滇拔机会，如果按部就班的等下去，前途未可限量。但是，面对国破家亡的悲惨境地，他不愿意屈辱的活着，梦想着报效国家，收复半壁河山，拯救同胞于水深之中。在这个不安分的情绪驱动下，逮着个机会，他对司马睿慷慨陈辞说：“晋室之乱，绝对不是朝廷无道而导致的下级怨叛。而是由籓王争权，自相残杀，因而使得戎狄逮着了机会，毒流中原。现在，中原活下来的百姓遭受了的苦难，每个人都有奋击之志。大王如果能够发威命将，让祖逖之类的人为领导，那么，各郡国的豪杰一定会赶来加盟，有学问的士子定会欣然投奔，这样，就有可能洗血亡国灭家之耻，愿大王图之！”

    祖逖的要求，代表了人民的愿望。人民的意志是能够改变历史的，水能载舟，亦能覆舟的道理屡试不爽。但人民和领导是有差别的，领导站在政治角度看问题，冠冕堂皇的掩盖其思想的肮脏。祖逖的建议，无疑是给领导出了难题，因为从司马睿的角度看北伐，恢复中原是最不可取的，因为那是为他人作嫁衣裳，而自己捞不到任何好处。但是，面对祖逖大义凛然的请求，司马睿找不出任何冠冕堂皇的理由驳斥。

    正在琅琊王司马睿不高兴的时候，恰逢晋愍帝司马邺诏令司马睿北伐。于是，为了敷衍天下人耳目，司马睿任命祖逖为奋威将军、豫州刺史、前锋都督，率军出师北伐。做的很像一回事，可就是一毛不拔，这么大的军事行动，只拨予千人粮饷、三千匹布，还不够塞牙缝的。豫州在石勒和土匪的手中，能不能上任是你的事，自己找石勒商量去，至于人马装备，自己去想辙。

    司马睿的形同儿戏就是想告诉祖逖，充英雄是要付出代价的，不要跟领导对着干，领导可以送你一顶大帽子，可就是不给你一点实惠，让你空欢喜。朝廷的冷漠态度并没有动摇祖逖北伐中原的决心，依然实行自己的计划，率领跟随自己南下的流人队伍百余家，毅然渡江北上。

    船到中流，祖逖眼望滚滚东去的大江，想一想自己的处境，不由得心中悲凉。但是苦难深重的中原需要血性的汉子，这一腔热血正要洒在故乡的土地上，用生命和自豪催开胜利的花朵。想到这里，心中的豪气喷薄欲出，按捺不住那一股勃发的，他用力拍击船桨发誓说：“祖逖立志北伐，如果不能消灭胡虏而凯旋归来，就让我如同这浩浩荡荡的江水一样，有去无还！”其辞色壮烈，是发自内心的激昂，众人听了，感动的热血澎湃。

    在伟大的爱国主义理想驱动下，祖逖率领少得可怜的部下进屯淮阴（今江苏淮安）。

    淮阴是了不起的地方，人杰地灵，英才辈出。连兵百万，每战必胜的大军事家韩信即出生于此。据说，击鼓退金兵的一代巾帼梁红玉亦是淮阴的女儿。那个勾搭上七仙女的董永，大概也和淮阴扯上几毛钱的关系。

    祖逖进驻淮阴后，发布告示招募流民，训练军队，然后设冶开炉，铸造兵器。经过充分的准备以后，大约于东晋建武元年（公元317年）初，率领一支二千多人的军队北上芦洲（今安徽亳县）。

    祖逖实在没有选一个好时机，在一个错误的时间，错误的地点，进行了一场没有任何希望的北伐。北伐的形势十分严峻，处处有难，步步该灾，甚至堪称危急。豫州人烟凋敝，处于无状态，祖逖面临的对手不仅是拥兵十多万的匈奴石勒集团，黄河以南地区还盘踞着为数众多的汉族地主豪强武装，即所谓“坞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