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节 王与马共天下 文 / 尉迟青云

    西晋建兴四年（公元316年），匈奴汉军攻进长安，晋愍帝衔璧出降，西晋王朝寿终正寝。中原海关敞开大门欢迎外族移民，不管底子潮不潮，是不是恐怖分子，都给予超国民待遇，猪肉炖粉条敞开肚皮吃，吃饱了还送一捆大葱。中央如此不作为，中原汉人的好日子到头了，历史不可阻挡的翻开了血腥的一页。

    司马氏家族星飘云散，昔日的风光不再，美丽的中原成为了游牧民族的跑马场，祖先的坟茔都让茹毛饮血的野蛮人给掘了。一想起祖先尸骨无存的惨景，在建康镇守的晋王司马睿心痛难安。不过，所谓祸福相依，正是因为硕果仅存，才给了他一个上位的机会。

    愍帝遇害的消息传到建康，家族在中原的最后一块自留地被割了资本主义尾巴。想到自己的兄弟一个一个都成了外族人的刀下鬼，家里的财产被抢了个精光，司马睿泪如雨下，随即命江南为愍帝举哀。

    东晋太兴元年（公元318年）农历三月，为愍帝举哀三日后，司马睿在建康称帝，是为晋元帝，东晋王朝建立。

    普通人家在家长死了，都不能急着办喜事，何况是帝王家。司马睿如此着急，是因为国不可一日无君，历朝新老交替，守着老爸梓棺即位的皇帝都不鲜见。或许另一个原因就是：关中的南阳王司马保依然健在，这个小子不是稳当客，本事不大，胆子却很大，要抢在他们的前头称帝才算抢了头彩。

    顺便说一下，建康古称建邺，因晋愍帝司马邺在长安称帝。为了避皇帝的讳，因此，司马睿下令将建邺改称建康。

    东晋王朝的出场白很有意思，在司马睿新晋一哥第一天，按理来说，应该一个人高踞龙床，接受众臣参拜，三拜九叩之后礼成，然后猪肉炖粉条子款待各位有功之臣，外加大个儿的红包。可是，让进来参拜的群臣意外的是，新皇帝司马睿竟然拉住王导的手，要他和自己端坐龙床之上，接受大家的参拜。

    这可是不同寻常的礼遇，亘古以来就没有过。做买卖有合伙的，但没听说谁都是董事长的，更没听说国家有实行股份制的。回首望去，汉之权臣王莽、曹孟德、魏之权臣司马懿、司马师之流，尽管权势熏天，都没有享受过这样的恩典，只能在一旁站立。现在开天辟地来这么一回，岂不是说东晋的江山也有王导的股份？

    新皇帝司马睿摆的乌龙，将整个朝廷喜庆的气氛一扫而空，群臣们的注意力一下子集中到王导身上。

    王导也懵了，本来自己就是个配角，今天咋突然成了男一号？临阵换将，这不是让我出糗吗！

    王导是世家大族，自幼饱读诗书，历史上的兴亡如何不清楚，如果自己的屁股搭在了龙，必然引起群臣的不满，所有的人都会站在自己的对立面。所谓众口铄金，那么，自己的身家性命离交代出去就不远了。

    王导打定了主意，坚决辞谢领导的好意，绝不坐那个不属于自己的位子，他的理由无懈可击：“若太阳下同万物，苍生何由仰照？”

    把太阳都扯进来了，题目有点大了。晋元帝司马睿无奈，反正让到了是礼，你不坐不关我的事，如果这要不客气的一屁股坐下，反倒麻烦了。于是，司马睿高踞龙床，接受了群臣山呼万岁。

    新买卖开张，当然得封官许愿，大派红利。司马睿以王导辅弼有功，晋升骠骑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不久升任丞相；任命大将军王敦督察六州军政要务，执掌兵权；王氏家族相当一部分人都担当了党和国家领导人的要职。

    王氏家族在东晋朝廷一枝独秀，基本实现了党政工青齐抓共管。因此，时人传之：“王与马，共天下”，意思就是说，王家拥有半个东晋天下，是朝廷的大股东。

    其实，司马睿不是昏庸的皇帝，能建立国家的皇帝哪有傻子。他的心里明白的很，那个座位决不能两个人都坐，就像天上不能有两个太阳一样。他之所以做出如此黄的事，不是一时兴起，更不是对王导情意绵绵，他这么做，是给大将军王敦看的。

    历代权臣，都是因为紧紧抓住了兵权，手里的阿兵哥越多，权力越大。皇帝最怕的就是文臣手里有不受制约的兵权，所以皇帝的宝座一稳，立刻就开始诛杀大臣，韩信就是一个例子。自古功臣鲜有善终的，光武帝、宋太祖那样的仁君毕竟凤毛麟角。虽然王导没有兵权，但他的本家大哥王敦掌握了东晋最为精锐的军队，江南奠下，可以说尽在掌握中，一旦王氏家族有野心，东晋朝廷根本无法控制。所以，他拉着王导上座，就是告诉王敦，我的公司有你家的股份，在外面好好地给我看家护院，到时少不了你的红利。

    司马睿给王导以特殊礼遇，王导却也当之无愧，不仅仅是因为他在困难时期，帮助司马睿收买了人心，也不仅是执掌了东晋的实际大权。更为关键的是，在危难时刻，他成功的鼓舞了士气，让占人口六分之一的中原移民领袖阶层空前团结，使司马睿的江山稳如泰山。

    在西晋灭亡的消息传来时，随司马睿南渡的北方士族的一些人物正在建康江畔的新亭举行野餐宴会。长江刀鱼烤的吱吱冒油，八十年的女儿红热的滚烫，好酒好菜好风景，大家正在兴头上，突然闻听皇帝死难，西晋朝廷彻底垮了。想起昔日黄河边饮宴的场景，不禁兔死狐悲，因此有人叹息说：“风景还是一样好，可是眼前只见长江，不见黄河了！”

    如此煞风景的一句话，听起来心酸不已。在座的名士听了此言，触景生情，纷纷流泪。

    王导当时闲着无事，也坐在新亭和同僚喝酒侃大山。一见到失败主义情绪蔓延，感觉任其发展下去将不可收拾，觉得士气需要鼓动了，于是站起来说：“现在正是同船共度，辅助王室收复中原的时候，岂能如此丧气，像‘楚囚’一样哭泣。”

    楚囚是一个很遥远的故事，遥远的都有些记忆模糊，幸亏老祖宗白纸黑字的留给了后人，让我们今天还能看到这个故事。春秋时期，晋景公视察军府，看到俘虏中有一位戴着楚国的帽子的。晋景公很奇怪，近来没有和楚国作战，哪来的楚国战俘，于是问随行的臣子：“这个戴着楚冠被捆绑的人是谁呀？”

    左右回答说：“这是郑国送来的楚国俘虏，名叫钟仪。”

    晋景公命人松开了钟仪的绑缚，亲自和他交谈，发现钟仪是一个不忘国家，无私奉献的忠厚之人。于是龙心大悦，就把他释放，让他返回了楚国。

    受人滴水之恩，必以涌泉相报，何况是活命之恩。钟仪成了晋景公的民间慈善大使，到处宣扬晋景公的仁德。楚国人感念晋景公的宽厚，两国的紧张关系有所缓和。

    因为这个故事很温馨，后来人们就把身在险境而刚直不阿的人称之为楚囚。

    王导以楚囚为比方，希望大家身在异地他乡，也不要忘记自己的故国，鼓起勇气，建设好新国家，为将来的恢复中原做准备。

    王导是北方世家大族的精神领袖，总是在关键时刻拿出最有道理的主意。因次，北方流亡世族把王导看成了是春秋时代的齐相管仲。管仲能够成就齐桓公春秋五霸的霸业，王导也能够帮助司马睿复兴晋室，恢复中原。

    因此，可以说，王导是司马睿的长城，给予多么大的奖励也不过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