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八章 戊戌(九) 文 / 耳钉
金銮殿上,烛火通明。夜深人静,唯独紫禁城里这座乾清宫,还有人影浮动。
光绪站在台阶上,负着手,神情阴霾。台阶下,康有为和翁同龢束手而立,不过这两个人的神态倒是有区别的,翁同龢垂着脑袋,整个人就跟他官帽上的顶戴一样,蔫了吧唧的,康有为则官服称头,纵然身材五短,脸圆皮黑,也抬头挺胸。
突然,光绪转身,两步冲到案前,伸手抓起了案头的诏书……
“圣上!不可!”康有为大吼。翁同龢则眼神呆滞的看着光绪。
光绪抓着诏书两头的手在。
“光复皇权在即,圣上岂可为了林旭几人之死而动摇!”康有为跪下了,挺着胸高喊:“还望圣上三思!”
翁同龢噗通一声跪下,颤声叫着皇上。
光绪的手哆嗦得更厉害了,他害怕,却又不甘心放弃,所以,撕是不撕这诏书,是个问题。是默然忍受命运暴虐的毒箭,或是反抗人世无涯的苦难?
可惜,他不漱姆雷特,他只殊绪,一个清代末年悲催的皇帝,一个心志高远却命比纸薄的悲剧,一个想做番大事关键时候却胆小如鼠的杯具。
啪,诏书掉在了地上,“朕,朕该如何是好?”光绪跌坐在椅子上,神情萎靡。
康有为起身,走到光绪脚爆捡起了诏书,双手放在了光绪面前,朗声道:“圣上乃千古明君,万不可为琐事烦忧,待明日天坛祭天后,择吉时而颁此诏,从此圣上便可重拾江山社稷,以圣上之才,那岛国的明治天皇,又岂能望圣上之脊背?”
“康南海!”咣的一声,殿门被撞开了,一个人影冲了进来,“什么叫琐事?暾谷几人的死是琐事?”
“大胆!”翁同龢回身,“谁敢闯乾清宫?”蓦地,他呆住了,“复生,你这是?”
来人正是谭嗣同,他没有穿官服,也没有穿着长衫,而是——一身孝服!
“圣上!!!!”谭嗣同扑倒在光绪面前,“不能让暾谷他们的血白流啊!一将功成万骨枯!江山之下是黄泉!”
光绪望着白衣戴孝捣嗣同,羸弱的身子抖得更厉害了,眼神剧烈的闪烁着,也不知是害怕还是犹豫,亦或是震撼。
光绪没有说话,一旁的康有为倒冷言说道:“金銮殿上披麻戴孝,成何体统?复生,你太激动了。”
何元稹起身了,却听见康有为大喝一声:“赵青山!大胆狂徒!”
何元稹冷声道:“康大人怎知是赵青山做的?”
康有为看着他:“如何不知?何大人难道忘了香港之行?”
何元稹眼神一颤,不说话了。
康有为接着道:“你我在香港秘密为圣上办事,本想弄些弹回来,借着练新军之名,暗中培植势力,没想到却功亏一篑,恭王府闭门谢客,新军也落在太后手里,我当时就说过,变法改革之事,理当自上而下,圣上先改之,政体后革之,天下方效尤大统,使用武力,实乃下下之铂如不是六王爷坚持,如今也不会让赵青山得了势,成了太后的走狗!”
“康有为!”翁同龢怒了,“什么叫自上而下,圣上先改之!我告诉你,皇上乃九五之尊,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江山社稷就是皇上的!”
“改之非夺之,翁大人不必动怒。”康有为道:“自上而下,是为上行下效,内外并施,内以改制自强,外与列强干旋,我国土广大,资源丰富,此改革日久见力,必为圣上强国之正道……”
康有为侃侃而谈,翁同龢和他争,皇上在椅子上发愣,何元稹僵尸一样的脸上阴晴不定,好个乾清宫,真是盘大杂烩。
“南海……”谭嗣同说话了。
康有为住口了,望着谭嗣同。
“广仁,广仁他是你胞弟,他死了,你就一点不难过?”谭嗣同似是冷静下来了,面无表情。
康有为眼神一动,随即面色如常,“改革之事,必有人牺牲,此等事你我若承受不了,又何谈为圣上效命!”说罢,他一掀官僚子,跪下奏道:“圣上,不可再犹豫,明日祭天,良辰吉日!”
谭嗣同一颤,望向了康有为,眼神突然变得陌生。
“天佑吾皇!”翁同龢跪下了。
何元稹也跟着跪下,眼里却闪着阴狠的光。
光绪依旧倒在椅子上,双眼无神的望着案上的诏书。
明日,还有几个时辰,就要到了。明日,又会发生什么?
此时,光绪很害怕,真的很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