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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11卷 文 / sodalite转载

    第五卷

    第一章

    等我快马加鞭地赶到梧桐巷的时候,我才知道事情远比我想像的还要严重。

    巷口已经挤满了人群,却被衙役用哨棒阻拦进不去巷子,巷子里密麻麻地布满了捕快,甚至还有一队穿著软甲手持长刀盾牌的兵士。

    衙役手中的火把将夜空照得通亮,连宝大祥周围屋顶上的弓箭手都照得一清二楚,在宝大祥正门的大墙下一溜跪著十几号人正哭爹喊娘地嚎叫著,里面霍然就有杭州店的那个老掌柜,几个捕快正骂骂咧咧地对他拳打脚踢,打得老人家口鼻中鲜血直流。

    这一切都显示出这绝不是一般的缉捕行动,杭州府和杭州卫两家竟然联合起来行动,我知道那是对付大盗巨寇、江湖帮会乃至反贼的通常做法。

    “宝大祥究竟犯了什麽事,要如此兴师动众!”

    我心中惊疑不定。可惜屋顶上的弓箭手让我打消了上去一查究竟的企图,我便弄不清宝大祥院子里眼下到底发生了什麽,而那些围观的人们虽是唧唧喳喳地议论不休,却是说什麽都有,显然大家也是在胡乱猜测。

    宝亭呢?她现在安全吗?宝大祥的总舵是不是也遭到同样的命运?我心急如焚,我这才明白宝亭在我心中的地位,她几乎是用一双眼睛就征服了我:“师父当初是不是也是这样败给了鹿灵犀呢?”

    这念头只是在我脑海里一闪而过,我现在已经没有心情来探讨我与宝亭究竟是谁征服了谁。目光焦急地四处逡巡寻找著李之扬的身影,他是杭州府负责刑名的判官,这麽大的行动肯定是要参加的。

    解雨并不知道宝亭的来历,一边一脸好奇地往前凑,一边嚷道:“造反吗?是有人要造反吗?”

    看她的脑袋在我眼前晃来晃去,气得我使劲拍了她一巴掌,骂道:“胡说什麽!造反?造你个头呀!”

    解雨看我一脸愠色似乎明白了什麽,小声道:“难道…殷姐姐是宝大祥的人?”

    我没理她,找了半天并没有看到李之扬的影子,我心中愈发不安,心中暗忖:“难道官府已经知道宝大祥的总舵在杭州不成?”

    我并不知道宝大祥的总舵到底在什麽地方,和宝亭初次见面的时候,她是用了一辆遮得严严实实的马车把我送到了那里,不过我在去太湖之前曾经来杭给宝大祥送过二十万两银子,那次殷大姑娘和她丈夫亲自把我接到了宝大祥在大井巷的一处别院,我便知道宝大祥竟然在杭州有多处基业,显然行得是狡兔三窟之计。

    “殷老爷子真是深谋远虑呀!”

    从人群中挤出来,我带著解雨直奔大井巷。本来想瞒著解雨,可转念一想,万一需要人手的时候,我身边连一个使唤的人都没有也不成;解雨虽然口口声声地骂我淫贼,身世来历又扑朔迷离,可我毕竟是她的救命恩人,她也还算听话,有这麽个人总比没有强上百倍。

    就在这一刻我突然觉得我该笼络一批人了,我还要在江湖待上一段时日,就算以後退出江湖,说不准也会发生像今晚宝大祥这样的意外。

    离大井巷还有一段距离,我知道我担心的事情发生了。大井巷毗邻的清河坊本是城里最热闹的所在,此刻却显得冷冷清清,因为人们都聚在了与大井巷相交的河坊街口,和梧桐巷那里一样,围观者和执法者将街口堵得水不通。

    “…汝一判官,有何权力革我功名?”

    我一眼便认出了那个张著手臂拦在别院大门口的文弱书生,正是殷家的大姑爷柳澹之,而他对面的则是我急於找到的李之扬,在火把掩映下,柳澹之竟发出一种凛然之气。

    咦?我这连襟还真有些胆气呢。我不禁一愣,那个和我说话都有些脸红的书生此刻竟然挺身而出,面对二三百号捕快军士竟然毫不示弱。

    李之扬眼中闪过一丝恼意,可在大庭广众之下又不好发作,大明最重学子,柳澹之好歹也是个举人,只有提学革了他的功名才能治他的罪,他一努嘴,示意两个衙役将柳澹之拖开,朗声道:“殷家勾结盗匪,买私贩私,柳兄是读书人,应分辨是非,大义灭亲才是!”

    李之扬话音一落,围观的人群便发出了“原来如此!”“无奸不商啊!”的嗡嗡议论声。

    柳澹之毕竟力弱,几下便被衙役架开,他一边挣扎一边叫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殷家诗书礼仪传家,本本分分做生意,何来勾结盗匪,何用买私贩私?!冤枉!冤——枉!怨…”他声音如杜鹃泣血,极是凄厉,喊到後来,嗓子竟然喊哑了,只“荷荷”的却喊不出声来。

    李之扬不理他,一挥手,低喝了一声“搜!”

    身後三四十个兵士一拥而上,进了别院,里面顿时传来女人小孩的惊叫声。

    听到李之扬的话我心头一震,我蓦地想起我交给宝亭的那些从十二连环坞手里得来的珠宝:“难道是这些珠宝出了问题?”我心中惴惴,若是那样,我可真就万死莫辞了。

    看到不时有衣衫不整的人被拉出门来按倒在墙根,我真怕宝亭也要受到这样的侮辱,冲动间我伸手摸出了苏州府的腰牌,刚想分开前面的人群,却觉得身後有人似乎在奋力向我靠近,然後一双素手从我身後探出,紧紧抱住了我的胳膊。

    “不要去!”

    虽然那娇嫩的声音里带著几分惊恐,可我一下子就听出那是宝亭,一瞬间我心中有种翻江倒海似地喜悦,转头看去,就在我的身後,一个少女半个身子已经靠在了我的身上,正是我牵挂的宝亭。

    “你…终於来了。”可能是看到我眼中的喜悦,让宝亭惶恐紧张的情绪稍稍松懈下来,身子一下子像脱了力一般软在了我的臂弯。

    我半拉半抱和宝亭从人群中挤了出来,解雨倒也乖巧,一言不发地跟在後面。

    到了一处僻静所在,宝亭似乎才渐渐有了力气,想从我怀里挣开,却被我死死搂住,她迟疑了一下便安静下来,瞥了一眼解雨,见解雨知趣地躲在老远,一行热泪不由自主从乌亮的眸子中流了出来,颤抖道:“大哥,扬州那边…出事了。”

    “不是那批珠宝?”我心中顿时松了口气,心思也活泼起来,扬州店只是一个分号,想找托词把总舵撇清也容易,相应的打点起来也好做手脚,虽然杭州这里弄得这般大张旗鼓的。

    “也是珠宝。”宝亭被我抱上了马,伏在我怀里一边抽泣一边断断续续讲出了事件的原委,等到了悦来客栈我已经大致了解了事情的经过。

    扬州店掌柜李大功的小舅子杨喜不知从何处得来一批廉价的珠宝,李大功忧心生意,见有丰厚的利润,一时建功心切,竟不加雕琢便拿出来售卖,不成想被人认出了来历,扬州店就在我和宝亭离开後的第六天被府衙查抄了,李大功还算机灵,用半生积蓄贿赂了一个捕快偷放了他的一个远房侄子。

    那小夥子倒是个忠心之人,连夜诳u^杭州把消息传到,竟比扬州府给杭州府的通告还快,让宝大祥争取到了宝贵的几个时辰,殷老太爷当即做主自己留守,而让殷家老太太带著自己的几房妾室、女儿、儿子出走福建,去投奔娘家。

    倒是大女婿柳澹之自告奋勇陪老太爷留下来,被老太爷派到别院等官府的人,而宝亭心里牵挂著我,也易容留了下来。

    “杨喜从哪里得到的珠宝?是谁发现了那些珠宝的来历?又是谁告的官呢?”

    宝亭一问三不知,於是隋礼和他手里那批十二连环坞的珠宝最先出现在我的脑海,可转念就被我否了,隋礼是个异常现实的人,他把“良禽择木而栖”诠释得淋漓尽致,在对慕容世家的实力心中还抱有疑虑的前提下,他不太可能献出那批珠宝。

    “难道是霁月斋在搞鬼?”

    宝亭迟疑了一下,摇摇头:“霁月斋虽然是竞争对手,可它已经占了上风,没有必要使出这种见不得人的手段,这种告密的事情若是传了出去,不仅同行鄙夷,恐怕在官场上也不会再吃得开了,谁都要防你一手了。”

    我在房间里踱来踱去,盘算著问题所在和如何来解救宝大祥,其实我心里清楚,杭州、扬州两府这麽雷厉风行,若不是後面有人推动的话,十有八九是看中了宝大祥手里的银子,只要银子使足了,天大的事也能兜下来,何况宝大祥这点小事,说句开脱的话,不就是不小心收了赃物吗?大不了是个失察之罪。

    怕就怕两府并不知道宝大祥已经陷入了资金危机,狮子开大口,喊出一个天价来,宝大祥恐怕就得砸锅卖铁了,那样宝大祥的牌子也就彻底断送了。

    恨只恨我手中也没有了现钱,实在不行,恐怕我真得把师父留下来的那些田产卖上一卖了。

    一旁的解雨突然变得懂事起来,看宝亭的样子怕是水米未进,便吩咐店家熬了碗鲜虾粟米羹,又要了几样开胃的咸菜,搂著宝亭的肩膀道:“殷姐姐,奶吃点东西吧,奶若是饿坏了身子,我怕那淫…他也要急死了。”

    “奶总算说了点人话。”

    看到解雨如此细心,心中倒有些感激,在我和解雨左劝右劝下,宝亭勉强吃了几口,抬起有些红肿的俏眼问我:“大哥,现在该怎麽办呀?”

    我知道因为杭州府前些日子大换血,宝大祥在杭州官府的关系几乎全部断了,宝亭心里便没有了底,有心开导她,便笑道:“奶忘了大哥可是做过杭州府巡检司的副巡检的吗?杭州府负责刑名的判官李之扬是奶大哥的朋友,他现在正在大井巷,等过个把时辰,大哥我去他家里问个清楚!”

    又嘿嘿笑了两声:“那帮狗官不就是想赚点银子吗?别的没有,要银子咱还拿的出!”

    宝亭听我说得轻松,脸色也轻松了许多:“大哥,你…也是官哩。”

    她眼中掠过一丝笑意,抬眼怔怔望了我半晌,把头一垂,身子缓缓倒进我的怀中:“一切听大哥做主。”

    虽然易了容,可她那对彷佛是夜空里灿烂星辰的一双眸子似乎让那张平凡的脸活了起来,在那上面我看出了感激之外的某些东西,一股如兰似麝的馥郁体香从她的脖颈处散发出来,熏得我暂时忘掉了眼前发生的一切,陶醉在她的温存中去。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我静静地站著而宝亭则静静地偎在我怀里,还是旁边的解雨重重的一咳惊醒了我们,她一脸不豫地道:“想卿卿我我是不是换个时间地点呀!”

    看她的模样,似乎她才是宝大祥的少东家。

    “是该去李之扬那儿了。”我看看外面似乎已是二更时分,便叮嘱解雨照顾好宝亭,投身到茫茫夜色中。

    在李之扬的家里没有找到他,我心中的不安便急剧地扩大,等赶到府衙的时候,李之扬正在连夜突审杭州号的老掌柜张金。

    “老弟,哪阵香风把你吹来了?”李之扬诧异地问道,清的脸上满是倦意;而我则满面春风地和旁边几个有过一面之缘的捕快打著招呼。

    “怎麽,没事就不能登你兆清兄的宝殿呀?”

    我笑道,想起问宝大祥的案子也要师出有名,便道:“家舅母在宝大祥订做了两样首饰,本想过来拿一下,到地头却发现宝大祥竟然被人查封了,这是怎麽一回事呀?!”

    李之扬是个聪明人,愣了片刻马上醒悟过来,忙把我拉到一旁,小声道:“老弟你说实话,你是不是宝大祥的说客?”又有些狐疑:“你消息可真快!不会是有人给你通风报信吧?”

    “你明火执仗的,我就是不想知道也不成呀!”

    我先打消李之扬的疑虑,又道:“真人面前不说假话,家舅母与宝大祥有些渊源,我便过来打探一二。”我终究要娶宝亭,宝大祥自然和师母沾亲带故了。

    “老弟,若你和宝大祥不是血亲,我劝你别插手这案子了。”

    李之扬皱眉道:“宝大祥勾结盗匪,买私贩私,证据确凿,铁案如山,况且浙江布政使丁大人有令要严究,想翻案实在太难了。”

    我心中一惊,原来我也料到这案子背後定是有人在推动,想不到竟是一省的最高首长,对这位丁聪丁大人我素有耳闻,他不仅为人刻薄寡恩,而且沽名钓誉,想打通他的关节并不是光用银子就可以说话的。

    “证据确凿,铁案如山…”我沈吟道。

    “是铁证。”

    李之扬迟疑了一下,似乎在犹豫是否给我透露一些内部消息,最後还是一咬牙道:“在扬州、杭州都查到了失窃报官的珠宝,甚至还有走私的帐目。”

    说著他好心劝我道:“老弟,赶快和宝大祥撇清关系吧,扯上它对你前程不利。”

    望著进进出出忙忙碌碌的那些捕快,我知道在这种场合下李之扬把话说到这份上也算尽了朋友之谊。

    出了府衙,没走多远,就觉得有人跟踪,借著转弯之际,我往後观察了一番,便发现一个穿著一身夜行衣的矮小汉子正鬼鬼祟祟地跟在我的後面。

    我虽然在杭州巡检司的时间只有两个时辰,可绝大多数的捕快我都见过,淫贼需要一双锐利的眼睛,我自然看得出这矮汉并不是我见过的那些捕快中的一个;而那些吃官家饭的就算是换了便衣,似乎也能从他们身上嗅出一股优越感来,与这矮汉的猥亵显然大有分别。

    由此我把李之扬排除在外,他不会未卜先知,料不到我这麽晚了还来找他,自然也就不会预先安排人手来跟踪我,倒是另一种可能越发让我为宝亭担心。

    “难道是丁聪暗中安排人手监视杭州府的行动,看看究竟有谁与宝大祥有牵连不成?”

    我知道摆脱跟踪很容易,可他若真是丁聪的人马,就很容易从李之扬那里得到我的资料,当然李之扬八面玲珑,自然会把事情圆得滴水不漏——如果他还把我当作朋友的话。

    於是我没有立刻回悦来客栈,相反倒是怡然自得地溜达到西子湖边,雇了一艘花艇,唤来两个湖妓,欣赏起三潭映月的美景来了。

    直到日上三竿,我才回到悦来。宝亭和解雨显然是一夜未阖眼,见我进屋,解雨俏脸一板,满脸不豫道:“姓王的,你跑到哪里去了!殷姐姐和我都急死了!”

    “急什麽!”我瞪了她一眼,转眼看宝亭,她原本明亮的眸子已经黯淡了许多,却满是希翼,显然是希望我这一晚不归让事情有了转机。

    我顿起怜惜,手按住她的肩头,才发现她的身子竟然在微微地发抖。

    “宝亭,事情比我想像的还要严重。”

    我不想隐瞒事情的真相,她能管理起宝大祥一大家子的业务,想来心理不会像她的外表那般柔弱。

    “丁聪一手推动此案,而宝大祥又有多样不利的证据落在了官府手里,想翻案要费一番苦功夫了。”

    我望著宝亭:“而且我估计,即便翻了案,宝大祥恐怕也很难再继续经营下去了。”

    “人比什麽都重要!”听我话里还有一线希望,宝亭精神一松,身子一歪,竟然昏了过去。

    “你这个淫贼,把你的葬手拿开!”见我摸了一下宝亭脖颈的脉搏,又探上了她的心口,解雨忍不住一把把我的手拨开,自己拉过宝亭的胳膊,诊了会儿脉,回头白了我一眼,道:“没事啦,殷姐姐只是心力憔悴而已,养两天就好了。”

    看到她纯熟的动作,我蓦地想起她给沈希仪开的那张方子。

    “解雨的出身定然与医术有关。”我心中暗忖,可惜医术武学极多相通之处,十大门派中有五六家在医学上颇有造诣,不仅像隐湖、少林等白道心存慈悲,为救死扶伤精研医术;就连慕容世家、唐门、离别山庄这样的黑道门派也因为争霸需要医术做保障,对医术也是极为重视,门里都有医术高手。

    “宝亭是少爷未过门的媳妇,奶未免太紧张了吧?”

    “你倒是个厚脸皮,”她不屑道:“你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吗?八字还没一瞥呢!”

    我不再理她,喊进店小二,便让解雨开方子,等小二抓回了药,我已经写好了给桂萼、方献夫的两封信。

    “为什麽要我去?!”解雨一脸的不满。

    我正色道:“解姑娘,这两封信关系宝大祥和宝亭的身家性命,如果奶那声“殷姐姐”叫得还有些情分的话,我希望奶能去一趟南京,桂、方二位大人都是我的朋友,他们一定会好好照拂奶的。”

    看到我严肃的表情,解雨出乎寻常地陷入了深思,半晌才道:“那…你不怕我乘隙离开?”

    “奶会吗?”我微微一笑:“应天府一去一回,昼夜兼程三日足矣,我就在悦来等奶回来。”

    第二章

    宝亭昏睡了两个时辰才醒过来,她一睁眼便看到了离她只有一尺远的我的脸,眼中的惊虑很快湮没在我关切的目光里。

    可能是被我盯著看的有些不好意思,她目光四处游走,发现解雨不见了,便开口询问,我告诉她解雨前往应天求助桂萼、方献夫二人去了,宝亭一愣:“二位大人不是奉旨进京了吗?”

    我拍拍她的脸,笑道:“宝亭,真瞒奶不住。虽说有诏给桂、方二人,可他们还有一二分可能依旧未离开应天,万一他们尚未离开,说句话也能让丁聪思量几分,解雨此行就是碰碰运气,再说,我也需要解雨离开几日,有些事情避著她好一些,毕竟对她既不知根又不知底。如果桂、方二人已经离开应天,我已经准备央求杭州卫的沈希仪派人快马进京,只是…”我沈吟道:“那样的话,一来一往时间就长了。”

    宝亭满脸感激,“大恩不言谢,贱妾…”我忙打断她的话头,笑道:“宝亭,奶这话见外了,老公帮助老婆竟是大恩,听了让旁人笑话。”羞得宝亭啐了我一口,忙别过头去。

    我把从李之扬那里得到的信息源源本本告诉了宝亭,“扬州店里查到已经报官的珠宝并不奇怪,只是杭州店怎麽会出现同样的问题呢?走私的帐目又是怎麽一回事?”

    宝亭的目光既迷惑又内疚:“杭州店从没有收过有问题的珠宝,李大人是不是弄错了?至於走私…”她眼里满是歉意:“家父在宝大祥急速扩张的时候,是干过走私的买卖,只是五年前与家父合作的那个南洋人去世以後,整个走私买卖就已经完全停止了,帐目也早已销毁,贱妾也不知道那些帐目是怎麽回事。”说著她话语突然一顿,眼珠一缩:“张金?”

    “他是宝大祥的老人,家父的心腹,那些见不得人的买卖除了家父之外,就只有他一人参与,难道是他私自留下了帐目不成?”

    我心头一沈,看来李之扬说的铁证如山都是真的,即便是桂萼、方献夫有心替宝大祥出面,想来也是件棘手的事情,我恐怕要在杭州呆上一段时间,好在朝廷有什麽旨意必然要经过这里,老师那头暂时放一放倒无大碍。

    我知道悦来并不是宝亭适合的住所,看杭州府此番行动的力度和速度,他们很快就会发现宝大祥真正的当家人究竟是谁,接下来就会是全城的大搜捕,宝亭没有路引,很容易引起别人的怀疑。

    “还是去沈希仪那里吧。”杭州卫不受杭州府的节制,想来杭州府不会去那里搜查。只是沈希仪虽然和我颇为投缘,可肯不肯为我冒此风险,我心里真是一点底都没有,不过眼下似乎也只有这一条路了。

    对我二日之内去而复来,沈希仪一头的雾水,倒是希珏喜出望外。宝亭心思细密灵巧,没几眼就发现了希珏眼角眉梢流露出来对我那份异常的关心,便改口叫她姐姐,喜得希珏拉过她仔仔细细打量了好一番,直夸她温柔贤惠。

    我把宝亭的身份告诉了沈希仪,他显然知道这桩案子,便有些迟疑,希珏在一旁劝道:“哥,当初你在军中战功卓著,可杨廷和诋毁你的时候,有谁站出来替你说句公道话?!为什麽呀?还不是因为你为了自己清白得罪了太多人;等你落魄的时候,众人惟恐避之不及,又有谁正眼看你一眼…”

    “别说了!”沈希仪脸色变了几变,打断了希珏的话头,转头对我笑道:“大哥我糊涂!你放心,殷小姐在我这里,绝对不会有问题,至於宝大祥的事情,恕大哥我爱莫能助了!”

    他立刻吩咐两个亲随小校拿著我的书信疾驰京城,而把宝亭安顿好,我的心也放下了大半。趁宝亭跟丫鬟去看住处,我便叮嘱希珏帮我照顾她。希珏嗔了我一眼,低低笑道:“我才不管呢,又是玉妹妹,又是解姑娘的,这又来了一个殷小姐,谁知道你有多少女人呀?再说,我是你什麽人呀?”

    “奶是我亲亲妹子嘛。”我俯在她耳边调笑道,见眼前香腮似雪,我忍不住轻轻在她脸上啜了一口。

    希珏红著脸一下子跳开去,狠狠白了我一眼,却又噗哧一笑,转身去找宝亭去了。

    找老马车行给苏州竹园带封信,叮嘱无暇若是萧潇已经回到竹园就让她立刻赶来杭州,若是她尚未回来,就让玲珑赴杭帮我。傍晚我终於在李之扬的家里等到了他,在友情的感召及万两白银的诱惑下,他把官府目前掌握的证据一一告诉了我,从宝大祥的扬州店和杭州店里共搜到了赃物四十多件,大多是近几年巨贾豪门失窃的珠宝,不少在官府登记在案;而走私的帐簿也有两大本,记录了从正德三年年至正德十二年间的全部走私情况,金额高达二百三十馀万两,只这两项,宝大祥主事的人斩几个来回都够了。

    “正德三年到十二年,这中间有近十年的光景,难道官府一点都没察觉吗?”虽然李之扬听说破获此案是扬州那边得到了线报,可我总觉得事情有些蹊跷,再说走私的金额也与宝亭说得不符,从区区十三万两骤然增至二百馀万两,是殷老爷子对自己的女儿也没说实话;还是中间有人做了手脚,欲置宝大祥於死地呢?

    “为兄也奇怪,那些珠宝说是下面人眼力经验不够,误收了赃物也说得过去,可走私却不是下面的人能左右得了的,宝大祥一向珍惜羽毛,怎麽会出这种事来?!难道真是无奸不商吗?”

    “能不能让我见见张金?”

    李之扬摇摇头,说他已经被重点监管起来了,没有知府文大人的手令,任何人不得接近,别说探监了。他看我脸上有些急色,给我出主意道:“殷家大女婿柳澹之好赖是个举人,而且又是个书呆子,和宝大祥的业务也没沾边,此刻虽然拘著,但看管相对松了许多。”

    “见见他也好。”

    我毕竟是衙门里的人,李之扬找了个协同查案的理由,带我进了杭州大狱。

    虽然做了二个月的官儿,却是我第一次进监狱,昏暗的牢房里弥漫著一种腐烂的气息,顿时让我胸中一窒。号子里那些披头散发一身污垢的犯人见到有人进来,或是破口乱骂,或是连喊冤枉,一时间号子里异常的热闹。

    李之扬显然是见惯了这种场面,并不理会,领著我快步走向牢房的深处,三拐两拐来到一间还算整洁的号子前,里面正是柳澹之。

    “别情?!你、你怎麽来了?!”

    柳澹之看上去虽然憔悴了许多,可周身上下没有一点挨打的迹象,显然李之扬对他十分客气。李也聪明,朗声说王兄你查的案子事关机密,我就回避了,给你半个时辰,说著转身带狱卒走了。

    “我是来提亲的。”我淡淡地道。

    我的话显然出乎柳澹之的意外,他凝望了我良久,点点头,脸上露出了赞许的神色,道:“怪不得二小姐不时提起你来。”又急切地问道:“老爷子…他怎麽样了?你见到二小姐了吗?”

    “老爷子自首了。宝亭被我安置在一个安全的地方,暂时不会有事。”

    殷老爷子是上午自首的,李之扬告诉我他立刻被特别关押了起来,就连李之扬也不知道押在何处。

    柳澹之闻言脸上现出复杂的表情,既愤慨又有些不解道:“宝大祥并没有做什麽违法乱纪的事情,老爷子为什麽要自首!”

    “虽然官府错了,可总要给官府一点面子,事情才好回旋。”对殷家的事务一无所知未尝不是柳澹之的幸福,而殷老爷子深谋远虑,也给殷家留了後。

    我告诉他我已经开始在朝中活动,一定要保全殷家,让他安心在狱中。柳澹之说自己倒不怕,怕只怕老爷子年事已高,禁不起这牢狱之灾,言下颇为唏嘘,我劝慰了几句,便告辞而去。过了几个号子,突听旁边有人唤我:“动少爷,动少爷!”

    转头望去,左手号子里一个年过半百的老人正急切的喊著我的名字,我颇费了番功夫才认出这个被打得头大如斗的老人。

    “梁思成,你是宝大祥的梁师父?”

    老人闻言顿时老泪纵横,哽咽道:“正是我老梁啊。”我见他一身血污,忙问是怎麽一回事,他把双手伸出栏杆外,那双手已是血肉模糊,只是用炉灰胡乱涂抹了一番。

    “他们打我,把我的两只手都打断了,大少,我这辈子再也动不了雕刀了…”他竟像个孩子一样痛哭起来。

    我心中一凛,梁思成的被捕并没有出乎我的意料,他是宝大祥旗下唯一能称得上一代匠师的大档手,宝大祥收购上来的珠宝除了几个分店的掌柜过目之外,都要交给梁思成来鉴定,若是宝大祥真的与那些被窃赃物有关,他绝逃不了干系;可把他的手废了,官府欲意何为呢?

    “你那几个徒弟呢?”

    “废了,全废了,全都叫衙门里的人给废了!”老人呜咽道。

    霁月斋!我胸中顿时涌起一股怒火,查封宝大祥和废掉梁思成的最大受益者就是霁月斋,我忍不住把矛头指向它,只是转念想起宝亭的话,宝大祥已经很难东山再起了,它真的有必要这般落井下石吗?

    “梁师父,当时宝大祥有七大档手,洛u鞲赊茈h了霁月斋?它到底开出了什麽条件?”

    “这是宝大祥的机密,你怎麽知道的?”老人蓦地停住了抽泣,警觉的望著我,显然他并不知道我与宝亭之间的关系。我说我与殷家来往密切,此番前来也是来探望柳澹之的,他犹豫了一下,才道:“本来我不想说的,就连殷老板我都没说,人家只是看中我老梁几人的手艺而已,做生意嘛。不过我现在不说,恐怕以後就没机会了。”

    老梁肿胀的脸上现出一丝奇异的色彩,不知是不是後悔当初没有去霁月斋。

    “其实霁月斋给的工钱并不比宝大祥高,甚至还低一些,可他们答应三年之後就让我们离开,而且还资助每个人一万两银子自己开铺子,大少,你想想看,有谁不想自己做老板呀?!”

    我当然知道拥有自己的事业对这些已经到达行业顶峰的人来说是多麽的诱人,不过三年之後,霁月斋把他们都放走了,难道不怕自己的生意受损,还是只想在这个行业捞上三年呢?

    “他们在霁月斋带徒弟吗?”

    “霁月斋没有硬性的要求,全看自己的意愿,象前宝大祥的首席档手周老师傅的独子周哲,在霁月斋就是不带徒弟的,因为周家绝艺传子不传女,更别说传给外人了。”

    我沈默不语,霁月斋每每行事出人意表,却又每每能抓住人心,宋廷之真不愧是商界的奇才。不过想到霁月斋连自己的大档手都肯放出去,更没有理由来废掉梁思成,事情究竟是怎麽一回事,我心中真是一团迷雾。

    “唉,可惜我那几个徒弟了!”老梁没注意我,只是自顾自的唉声叹气:“真可惜呀!里面有一个还是我老梁二十年来仅见的天才呀!”

    天才?师父不是说我也是天才吗?听了老梁的话我心中蓦地一动,一个念头在我脑中渐渐清晰起来。

    我迅速地离开了牢房,找到李之扬,详细地询问了从宝大祥搜到的那些珠宝的资料,李之扬正是经手之人,又对珠宝略有研究,那四十多件珠宝除了几件尚在押送途中之外,剩下的他一一记得,里面簪子、项链、镯子、戒指五花八门的什麽都有,最大的一件和阗玉观世音大士像竟然重达百斤,而最精致的莫过於退职的礼部右侍郎顾清家中失窃的那对金镶玉的同心结。

    “兆清兄,那些珠宝放在什麽地方?”

    李之扬吓了一跳,忙问我到底想做什麽,是不是想要毁掉证据。我摇摇头:“证据虽毁,恐怕也做实了宝大祥的罪状,我只是想亲眼看看这些赃物,究竟是宝大祥骗我,还是真的有人栽赃。”

    李之扬狐疑了半天,才告诉我那些珠宝放在了府衙的库房内,文知府已经派重兵看守,“别情,宝大祥不是要在苏州开个分店吗?你若真的想看,乾脆让白知府发道公函来,你名正言顺的去看岂不更好!”

    这倒是个好主意。给鲁卫写了一封信,交给老马车行连夜用最快的速度送往苏州,如果顺利的话,我想明天就会拿到白知府的公函了。

    第三章

    “爹自首了?”宝亭闻言差点又昏过去:“自投罗网,爹怎么这么糊涂呀!”

    “老爷子并不糊涂,躲是躲不过去的。”我明白老人家一颗保全家人的心:“他是一家之主,他出面把事情先扛下来,官府便会暂时放松对其他人的追捕,从而给你我赢得时间。”

    “贱妾现在心乱如麻,以後该怎么办,请大哥拿个主意吧。”宝亭泪眼婆娑地道。

    望著梨花带雨的宝亭我心里一阵怜惜,看她的模样,似乎身子已经透支尽了,连肌肤都不复往日的光泽。好说歹说才把她哄睡,告别沈家兄妹的时候,已是月到中天。我正想回悦来客栈,却迎头碰上了武舞。

    “我猜你就在这儿。”“找我什么事?”虽然马上的武舞依旧妖娆动人,她身边也不见了其他男人,而她那双风流杏眼流淌出的那种野性的光芒,在月夜里也有一种奇异的魅力,可我还是不想这个时候有人来打扰我,那句问话便显得极不耐烦。

    “人家想你嘛。”武舞似乎并不在意我的态度,跳下马来,亲匿的挽住了我的胳膊,随口问了一句你那个同伴怎么不见了,又腻声道:“王郎,去我的风仪园好不好?”

    “我没空。”这时节我哪里有心情倚红偎翠,便一口回绝。

    “王郎,我是诚心相邀。”可能是以前从未有人这样拒绝她,她眼中闪过一丝愠意,但她极快地克制住了自己,脸上堆起讨好的笑容:“人家真的很想你嘛。”

    虽然这样的话我听得太多,而武舞如同妓女一般淫靡的生活也让我没什么胃口了,可我疲惫的心却得到了些许抚慰,我的语调便缓和下来:“武舞,不是我有意推托,实是要事在身,一俟事毕,我再找你。”

    “什么要事呀?”听我语气放缓,她脸上的笑容便自然了许多,我却再度把脸一板:“和我在一起,就要学会别乱管男人的事情。”

    她此刻却浑不在意,只是回了句:“关心你嘛”,便把丰腴的身子贴上来,媚眼如丝道:“王郎,既然你有心事,我替你排解一下岂不更好?”

    我说不成,我要回悦来等消息。武舞眼珠一转:“那我和你一起去悦来!”“…也好。”此刻我突然想起了她的身份,杭州卫指挥使的女儿,那该是一个很好的挡箭牌吧。二人打马上了通往杭州城南门的官道。武舞坐下的黄骠马该是军马中的极品,竟比我在苏州千挑万选的那匹踏雪乌骓还要迅捷,一眨眼的功夫便跑远了。

    我奋力急追,却只能眼看著她的身影越来越模糊。“呔,让开!”快接近城门的时候,前方突然传来一声清叱,接著便是一阵嘶遛遛的马鸣,在夜色里隐约可见几个骑士迅速地围住了武舞。“大胆!”武舞挥舞的马鞭被人轻易的夺了过去,便破口骂了起来:“混蛋,知道姑奶奶是谁吗?!”那边一个汉子怒道:“管你是谁!”

    旁边一人也道:“你这姑娘也太刁蛮了,撞了人不说,还要打人,你眼里还有没有王法?!”

    此时我的马也到了,看路当中躺著一个中年农夫正在痛苦的呻吟,他身旁的挑担被撞得七零八落,满地都是从筐中跌落出来的桔子。而围住武舞的几个骑士显然和那农夫并不是同路人,只是路见不平,挺身而出要向武舞讨个公道。

    “对不起、对不起,”我忙跳下马扶起那农夫,连声道歉道:“在下同伴有得罪之处,万望见谅,这位大哥的损失,在下加倍赔偿。”

    “凭什么…”武舞脸上一副不解的模样,可看我面沈似水,她总算乖巧,立刻把话头打住。

    “下马,给这位大哥赔个不是。”我没好气地道。“还是这位公子明事理啊。”

    这个充满了磁性的低低话音是从我身後传来的,那语调中隐约的靡丽让我隐约有种熟悉的感觉,回头循声望去,我眼前蓦地一亮,在一个胖大汉子身後,一匹神俊白马上端坐著一位俊朗少年,如水的月光撒在他白色的衣衫上,把他包裹得如同潘安宋玉一般。

    “天下还有这般风流倜傥的人吗?”我一向对自己的容貌颇为自信,可眼前这个少年却是天下少有的俊美,就连武舞在转过头来之後,也顿时看呆了。

    “咦?这不是王少侠吗?”那胖子盯著我看了一小会儿,突然道。听到胖大汉子的话我才看清他衣衫胸口处绣著大江盟那个著名的明月大江旗:“诸位原来是大江盟的英雄,幸会!”我拱手道,环视一周,并没有熟悉的面孔,可那些人脸上的鄙夷表情却是熟悉的很,心中不免有些无奈,江湖谣言真是害死人呀!

    在杭州有宝大祥这桩事就够我忙的了,我不想再得罪大江盟这个地头蛇。刚想抱拳告辞,却见那俊美少年低低在那胖大汉子耳边私语了一句,那胖子忙出言拦住我:“王少侠且慢!”

    “哦?”饶是我六识通灵,却没听清那少年的话语,显然是他有意收束了自己的声音:“这少年好高明的内力呀!”我不著痕迹地望了他一眼,便问那胖子有何事情。

    “在下大江盟刑堂副堂主公岐山谢过少侠太湖援手之恩。敢问少侠何时抵杭,能否前往敝盟一叙?”“太湖?援手之恩?公大侠的话我怎么听不懂呀?”我故意装糊涂道。

    看来在牡丹阁齐小天还是听清楚了康洵的那声呼喊,不过既然十二连环坞的匪人都死了,我又不想让齐小天领我这个情,便不想承认那天在牡丹阁发生的一切。

    倒是公岐山在江湖也算是个响当当的人物,又是大江盟的重臣,可看起来却似乎受眼前这个俊美少年的节制,我不由得对这少年产生了兴趣。

    好像没料到我竟把事情推得一乾二净,公岐山一下子愣住了,眼睛不由得转向了那少年。

    看我的目光也投在了他的身上,那少年知道自己的身份引起了我的怀疑,眉头轻轻一皱,抱拳笑道:“在下李思,见过王兄。”

    “李思?”

    自从大江盟剿灭了十二连环坞,我就开始留心收集它的资料,大江盟各堂执事以上的干部我早已了然於心,可李思这个名字显然陌生的很。

    抬眼望去,李思头顶正巧有一颗流星划过夜空,我心中蓦地一动:“李兄不是大江盟的人吧?”我淡淡地道:“就像流星…”我望著远远的天边。

    “流星?”

    那少年和公岐山的脸上都露出了迷惑的表情,顺著我的目光看去,在夜空中那流星只留下了淡淡的尾巴。

    “是啊,流星。江湖每到动荡的时代就会出现流星,隐湖尹雨浓、魔门李道真、快活萧雨寒,真是流星般的门派,流星般的英雄。”

    我凝望著李思:“李兄就是这样的人吧。”李思眼中那一闪即过的惊异并没有逃过我的眼睛:“王兄才是江湖的明星吧。”

    他似乎有意回避我的话题,只是语气里并没有调侃的意味:“王兄力敌高光祖,已是名动江湖了。”“我不认识谁是高光祖,李兄切莫听信江湖传言。”我冷冷道:“再说名动江湖有什么好,只是死得更快而已。”

    武舞见众人冷落了她,有些不快道:“你走不走啊?”

    我顺势道:“诸公,如此良宵,在下要倚红偎翠去了,告辞!”

    公岐山素有方正之名,此时闻言忍不住正色道:“王少侠!大丈夫行事当求上进,岂能沈迷於女色,坏了春水剑派的名声!”

    “春水剑派素来洁身自好,可还不是一样灭亡了吗?!”我哂笑,公岐山显然想到了当时十二连环坞就在大江盟卧榻之边,脸上不由得有些尴尬,倒是他旁边一个骑士小声讥笑道:“名声?春水剑派还有名声吗?”“哦?”我投向那汉子的目光彷佛夜晚的流星,霎那间的光华让在场所有人的呼吸都是一窒。公岐山面色一变,骂了声:“混蛋”便一巴掌把那骑士打落马下,转头对我道歉:“大江盟御下不严,少侠勿怪!”

    我脸上已经换上了轻薄的笑容,翻身上马和武舞并在了一处:“大浪淘沙,大江盟恐怕也不是靠著好名声一统江南武林的。”

    我冲李思、公岐山微微一笑:“下月十八是齐大小姐大喜的日子,在下会带小妾前往为大小姐贺喜。”

    “你生气了?”看我阴沈著脸,武舞陪著小心问了好几声,却不见我理她,她先是唬著脸,可过了一会儿仍不见我脸色好转,便有些惶恐不安起来,连马都不敢放开跑,反倒落在了我身後几步远。

    其实我的心思并没有放在武舞身上,我只是心中暗自奇怪:“大江盟这几天是不是有什么大事发生?”

    齐萝、公岐山都是大江盟的重要角色,宫难、李思也是江湖一时之选,三日来他们深更半夜地来来往往显然不合常理。

    “我的大少爷,谢天谢地,您总算回来了!”刚到悦来客栈的门前,总管曾富贵就迎了出来,他那招牌笑容很奇怪的不见了,倒换上了一副如释重负的表情。

    “怎么啦?”我随口问道,却见大门里又闪出一人,高挑身材,面目俊朗,身披轻甲,正是在丹阳有过一面之缘的杭州前卫百户乐茂盛。“五小姐!”他虽然叫著武舞,两眼却直勾勾地瞪著我,眼里流露出来的怨怒彷佛我与他有夺妻杀子之恨似的。我顿时明白过来,这乐茂盛不甘心失去武舞,竟神通广大地找到悦来来了,看他的模样,想来是没给曾富贵什么好脸色看。

    “乐茂盛,你来干什么,跟踪我呀?!”

    武舞把憋了一路的怨气全撒在了乐茂盛的身上,一马鞭子抽在了他的身上:“不是早让你滚蛋了吗?!”虽然我已经见识过了武舞的泼辣,不过有了亲密关系之後,看她的角度很自然地发生了变化,此时她刁蛮的样子让我的胃口一下子变得很坏:“武舞!乐兄不过是爱慕你罢了,犯得著这般作践人吗?”“他爱慕我?”武舞讥笑中竟含著几分落寞,让我心中不由得泛起一丝悸动:“他爱慕我老爹的权势才是真的吧,他们都是这样,没一个好东西,没一个…”

    武舞似乎越说越气,马鞭劈头盖脸地打向乐茂盛。乐茂盛眼中蓦地闪过一道阴厉怨毒的目光,右手向腰间的配刀方向挪了一下,却又停了下来,在腹间握成了拳头,在月色里似乎也能看到他手上暴起的青筋。

    我心中一怔,赶忙驱马横在武舞的近前,劈手夺过她手中那条牛油浸泡出来的牛皮鞭,喝道:“武舞,你闹什么!”

    “用不著在这儿装好人!”乐茂盛把声音压得极低,冷冷道:“你,也不过是武舞的玩物而已,早晚有一天她也会玩厌你的!”

    “哦?”我诧异地望了他一眼,原本对他的那点同情变成了鄙夷:“武舞真没看错你,滚!”我喝道。

    乐茂盛的话成了武舞言语的注脚,让我反过来同情起这个放浪不羁的女孩,正像她说得那样,围在她身边的那些男人究竟有几个是真心喜欢她呢?

    乐茂盛悻悻地打马而去了,而我的心情也坏到了极点,所以当我看到我在悦来订下的那间客房里莫名其妙地多出了一个人的时候,我忍不住叫道:“喂,大叔,这可是我的房间呀,我约过你吗?”“爹…”身後传来武舞怯怯的声音,我才知道眼前这位衣著简朴、貌不惊人的花甲老者竟然就是武舞的父亲——杭州卫指挥使武承恩。

    “末学後进王欢见过武大人。”我颇有些不情愿地施了一礼,心中却暗自惊讶,武承恩、乐茂盛俱与我素昧平生,怎么会知道我的住处,难道军队真的这般神通广大不成?

    “王欢?”武承恩的嘴角扯出一道笑容:“尊驾该是应天府新科解元、苏州府巡检司总巡检王动吧。”武舞惊讶地轻咦了一声,在我背後使劲掐了一下;而我心中却是一震:“大人明察秋毫,佩服佩服!”

    我陪笑道,看武承恩笑咪咪的似乎并没有恶意,我接著道:“大人微服而行,该不是为了下官有诱拐令千金五小姐的嫌疑吧。”

    “听说你是阳明公的学生?”武承恩转了话题。

    一句话让我知道武承恩的消息是从哪里来的,看来武舞虽然浪荡,可做父亲的还是时时刻刻地关注她。

    不过我心中并没有怪罪沈希仪,上司垂询,做下属的实在不好隐瞒。

    “下官蒙恩师收录,忝为门下弟子。”

    我恍然,本朝文官武官之间本多嫌隙,武承恩并不是因为我是个解元就对我客气,还是老师在军中影响绝大,虽然退职在家,依然让武承恩对我礼让三分。

    武承恩沈吟了半晌,向我身後的武舞招了招手:“五儿,你过来。”武舞此时早没有了平素的神气,紧张地望了我一眼,慢慢挪向父亲那边。

    “我们回家吧。”武承恩的声音彷佛仙班纶音,极是柔和亲切,连我心中都泛起了波澜,虽然瞬间之後我便猛地清醒过来,可武舞已然如同一只温顺的羔羊俯首帖耳地依偎在了她父亲的怀里。

    我心下凛然,一位当朝的二品大员竟然身怀类似魔门“天魔吟”、妓家“惑心术”这样的旁门功夫,真是茁茁怪事!

    武承恩看了我一眼,见我若有所思地望著他,眼中闪过一丝惊讶:“阳明公对你这个弟子倒是宠爱有加呀。”他淡然一笑後,脸色突然一正:“小子,不要打我女儿的主意,否则,就算你是王公的弟子,我也会让你在人间蒸发的。”

    武舞眼中流露出挣扎的目光,似乎在她的心中有道看不见的枷锁,身子也有些不安分地动了起来,武承恩一怔,在她耳边低低地唤了几声“五儿”,她才安静下来。武承恩挽著女儿,上了门外一辆不起眼的马车离开了悦来,留下了满腹疑问的我。

    武承恩应该很清楚自己女儿是如何招蜂引蝶的吧,可他管教的方式让我不由自主地怀疑起他们父女之间的关系来,而他的旁门功夫也让我想起鲁卫曾经说过的一句话:“天下寥寥几个神箭手都是在军中服役,职位最低的也是一个千户。”可这些高手真的会像鲁卫说的那样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把一切都献给了国家、军队吗?“大明军队,你还真是藏龙卧虎啊!”

    第四章

    鲁卫办事果然麻利,第二天早上,我就拿到了苏州府给杭州府的公函,说我正在调查宝大祥在苏州有无不法行径,请杭州府给予方便。

    可在杭州府我却吃了闭门羹,知府文公达看过公函後,只说了句我们会将审案的结果知会贵府的,就甩手而去了,连李之扬的说项也是无功而返。

    “丁大人有严令呀!”李之扬无奈道。

    我心中泛起一股无力感,怏怏回到悦来,看来去探望柳澹之绝对是个错误,让别人知道了我与宝大祥的关系绝非一般。

    可我又不是神仙,原想就算此案是一省首长亲自推动,下面也该有人情好讲,我怎会知道丁聪之令竟一严如是!既然已经让别人注意到我了,我便不敢再去沈希仪那里,怕露了宝亭的行藏。在屋子里刚打坐了一会儿,就听门外有人朗声道:“请问王动王少侠在吗?”那谦恭的话音我听著很是耳熟,心中一动,开门一看,门外站著二人,俱是一袭白衣,左首一人眉目清秀,手中轻摇羽扇,正是大江盟的副盟主“小诸葛”公孙且,而他旁边站著的那位更加俊朗的少年则是昨夜才相识的李思。

    “少侠到了杭州地界,大江盟招呼不周,万望少侠原谅。”

    公孙且并没有因为自己身居名人榜第二十位而对我有丝毫的轻怠,我也说没去大江盟总舵拜会齐盟主,失礼之处,请多海涵。

    二人客套一番,分宾主落座,公孙且脸上现出悲痛之色,道:“这些日子江湖纷乱,先是况大侠被暗杀,後是贵派和鹰爪门相继被陷,大江盟未及援手,真是痛煞人也!”

    说著,眼中竟有泪花闪动:“听说应天一战,少侠正巧回师门救下了玉掌门,可有此事?”

    看公孙且悲痛之意竟不似作假,我心中不免狐疑,是他真的为白道痛失两个重要门派而惋惜,还是他曾经暗恋过无瑕呢?只是他话虽问得隐讳,可还是在关心江湖的那个传言,我心中便颇为不悦。

    “公孙先生,你莫若问我是不是把玉夫人母女兼收并蓄了更直接些。”我皱眉道。

    看到公孙且发楞的表情和李思脸上一闪而过的奇异神色,我真有一股把事情真相公诸於众的冲动,可转念想到这些日子无瑕、玲珑还要行走江湖,我也不想让她们看别人的白眼,只好按下性子,信口雌黄起来。“玉掌门因为悲痛春水剑派的覆灭已经故去,据我所知,敝派眼下只剩下在下夫妻四人了。”“夫妻四人?”公孙且和李思俱是一愣,眼中露出迷惑的表情。想来他们算来算去,除非把玉夫人加上,春水剑派怎么也不会有四个人,可我方才明确说明白了玉夫人已经死了,那么除了玲珑姐妹,春水剑派定然还有人从那场浩劫中生还。

    倒是李思心思快:“王兄,你是说那天在太湖牡丹阁与王兄一起出现的女子是尊宠,她也是春水剑派的不成?”“我和贱内是去过太湖,可不记得在哪里见过李兄。”看来李思还想求证牡丹阁那一晚究竟是不是我,可这和大江盟真的有很大关系吗?他们是想报恩吗?“小弟福薄,无缘见识王兄的风采。”李思颇有些遗憾地道:“能从尹观、高光祖那样的高手包围中从容突围,王兄武功真是深不可测呀。”

    我不清楚他究竟是说应天一战还是在牡丹阁的那场剧斗,不过他如此模棱两可却显示出与他年龄不相称的老辣来。“我有什么本事,只会逃跑而已。”江湖关於我和无瑕玲珑的传言,已经让我成为万众瞩目的焦点,我可不想再让我的武功也被传得如此惊世骇俗,那样我可真是不会再有安静日子过了。

    “再说萤火岂敢与皜月争光!十二连环坞蛰伏几十年,刚想蠢蠢欲动,就被大江盟一举荡平了,真正深藏不露的该是大江盟吧。”

    “咦?这可不像是传言中那个潇洒不羁的王兄呀。”李思皱眉道。

    “你知道个屁!”我心中暗忖,若不是因为宝大祥的事情已经把我弄得有些焦头烂额,不愿再去得罪大江盟这个地头蛇,就冲齐小天和魏柔,我不去搞搞大江盟已经算它烧高香了。

    公孙且把话题拉了回来:“春水剑派世居金陵,也是江南武林的一份子,日後何去何从,少侠可有打算?贵派重建需不需要敝盟的协助?”

    这才是公孙且来这里的目的吧。虽然大江盟与春水剑派并无特殊的深厚关系,可毕竟同处江南,来往也算密切,而且我还曾经在太湖救过齐小天,加之牡丹阁一战中我表现出来的强横武功,大江盟自然想拉拢,至於那些江湖传言到底把我形容的有多么不堪他们想来没有兴趣去理会,因为相比争霸武林的大计,那些都只不过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而已。

    “就像人有生老病死、月有阴晴圆缺一样,敝派恐怕就此一代而绝了。”我笑道:“做个春水剑派的末代门人也不错呀,既然看不到她的诞生,能看到她的灭亡也未尝不是一件幸事。”

    “少侠的想法真是出人意表啊。”公孙且微微皱眉道。

    我的话在他这样的老江湖听来,不啻是春水剑派退出江湖的宣言,可我正是扬名立万的最佳时期,武功又不在玉夫人之下,退出江湖难免让人觉得匪夷所思。

    李思却是若有所思的模样:“王兄是不是对大江盟心存怨恨呀?”他语出惊人,就连公孙且都颇有些意外的瞥了他一眼。

    李思没有理会,接著道:“十二连环坞在大江盟的势力范围之下生存了二十年,换个角度,是大江盟姑息养奸,才让十二连环坞渐成气候,以致酿成贵派灭门的悲剧。说起来,大江盟是罪魁祸首也未尝不可呀!”

    望著唇红齿白、貌似处子的李思,我心头竟隐隐生出一丝凉意。“这少年究竟是什么人,他和大江盟到底是什么关系呢?怎么敢公开指责大江盟,又挑拨我与大江盟之间的关系呢?”我心中暗忖,而且这个文弱少年看人看事入骨三分,除了齐小天和魏柔的关系之外,李思说的这些正是我对大江盟不满的主要原因。

    “老弟说得不错,大江盟著实有愧呀!”公孙且毕竟是成了精的人物,脸色只是微微一变,便又恢复到那副沈痛的模样:“不过,正是因为春水剑派和鹰爪门的不幸才让敝盟下定决心,决意铲除江湖上的恶势力,以防悲剧再度上演。王少侠身怀切肤之痛,难道不想为纯洁江湖做点贡献吗?”他顿了一顿,声音转为激昂:“再说大丈夫当提三尺剑,立万世之功业,少侠真的不想名垂青史吗?”“太累了,”我淡然一笑:“多谢公孙先生的教诲,可惜我做人没那么多的追求,我只希望能带著我的娇妻美妾笑傲山水就心满意足了。不过…”

    我语气变得十分诚恳:“我倒是乐於见到大江盟一统江湖,届时希望公孙先生能在齐盟主面前美言几句,我行走江湖也顺畅痛快些。”拒绝了大江盟的拉拢邀请,我知道春水剑派将在江南武林中变得孤单起来,不过,我不必担心会受到大江盟的打压,而这正是大江盟与慕容世家的最大区别。

    下午去牢里探望柳澹之,文知府倒是一路绿灯放行,显然也不想把事情做绝。不过,看望我这个连襟只是藉口,更多的时间却是放在了梁思成那里。

    一晃便是傍晚,李之扬见天色已晚,便催我离开,临走之前,我重金贿赂了牢头,让他好生看待宝大祥的人,这才放心离去。

    一路只身孤影地回到悦来,心中竟有些落寞的感觉。萧潇苏瑾不在、无瑕玲珑不在、宝亭不在,就连解雨也不在,这一刻我竟少见的成了孤家寡人,就连曾富贵见到我都很暧昧地笑了一笑。正感慨著走进我租下的别院,却意外地发现屋子里已经点上了灯,灯光把一个绰约的人影印在窗纸上,竟是分外的动人。“无瑕?”

    我心中顿时翻起一股喜浪,急忙拉开门,一个柔软的身子已然和著一股淡淡的香气扑进了我怀里,在我眼前陡然出现的是一张宜喜宜镇的面孔,那上面写满了爱恋与思念,不是无瑕是谁?

    她那声腻人的“爷…”刚喊到一半便被我的嘴堵了回去,只剩下“咦呀”的轻喘和衣服摩擦的声响。

    等我的嘴唇恋恋不舍地从她柔软的唇上离开的时候,她的脸已满是红晕,连对襟比甲的扣子也被解开了两个,隐约露出了里面淡黄的肚兜来。“怎么是你来的,玲珑呢?”

    我把她拥在榻上,右手探进了她怀里,恣意玩弄著那对玉脂般的凸起。无瑕白了我一眼,一扭身打掉我在她胸前肆虐的右手,镇道:“不喜欢奴家来呀,那奴家回去换玲珑来就是了。”“不知道爷心疼你,你倒吃起醋来了。”我把手伸进她的裙内,隔著肚兜轻轻抚摸著她的小腹,那里依旧平坦得没有一丝隆起的迹象,我不禁有些失望。

    “就吃醋。”

    无瑕轻镇了一句,看到我脸上的表情,不由噗哧一笑:“没…那么…快嘛…”

    她边笑边轻轻按住我的手,抬起水汪汪的一对俏眼,含羞问道:“爷…,真的想让贱妾…替爷生个孩子吗?”“当然…不是真的,”我把头埋在她的胸前笑道,同样的话她已经问了几次,我知道她在担心自己的身份,偷眼看她花容有些失色,心跳也陡然加快,我笑道:“无瑕,你不是要替我生一个,而是十个八个,那样我才有成就感嘛。”

    “讨厌,吓死人家啦!”无瑕忍不住在我背上一阵乱捶,而一滴湿热的泪珠则不偏不倚地滴在了我的脸上,就听她哽咽道:“爷,我生,只要爷喜欢,我就一直给爷生下去。”

    “那也不成,我还心疼你呢。”说话间,我解开了她对襟的扣子,拉下湖丝肚兜,无瑕那对丰腴挺拔的乳便俏立在空中。

    “咦?无瑕,那对双龙戏珠的乳环哪儿去了?”那对嫣红的乳豆已经涨成了紫葡萄,只是霁月斋李宽人送的那对乌金乳环却不见了踪影,被十二连环坞那帮恶人穿出的孔洞里塞著糊状的东西,轻轻一嗅,便可闻到一股淡淡的药香气。“莫非是为了咱孩儿?”无暇羞得伏在我肩头,那极细极细的一声“嗯”饶是我六识通神也听得不太真切。“只是要苦爷些日子了。”她眼中满是歉意,似乎是不经意地轻轻挪动了一下身子,那对凸起便埋在了我胸前,倒是把百衲裙向上扯开,露出珠圆玉润的一截大腿来。“那、那我吃什么呀?”看到无瑕娇羞的模样我色心大动,忍不住调笑道。

    “爷,给你吃这个。”一段藕臂横在我的眼前,耳边传来无瑕的轻笑声。

    我装模作样的咬了一口,摇头道:“不够。”她便接连换了玉颈、香肩,我一一不准,无瑕轻咬贝齿,媚眼如丝的瞥了我一眼,那目光媚得彷佛能滴出水来。她站起身来,轻挥衣带,气死风灯骤然而灭,如水的月光照在她半裸的身躯上,格外诱人。

    “无瑕,你真是天生的尤物。”看到无瑕轻摆腰肢将百衲裙褪下,我忍不住赞道。夜色让她放荡了许多,她竟将小腹送到我的面前,细声呻吟道:“爷…,给你吃这个…”

    一股淡雅的香气和著无瑕的体热扑面而来,熏得我有些飘飘然。

    那饱满阴阜上的萋萋芳草被修剪的煞是整齐,只是上面已经布满了露珠。芳草的一端拱卫著一粒红豆,那粒红豆挂在它上面的那只乌金雕花细环发出的奇异光彩的映照下越发逗人喜爱。“是它吗?”我伸手拽了拽那只阴环,也拽出了无瑕的一阵娇喘,她几乎瘫在了我身上,用细若蚊蝇的声音道:“也不知怎的,和爷分开没几天,婢子就想的要命,只想化进爷的身子里。”

    她纤细的小手抚摸著我结实的胸膛,喃喃道:“就算变成爷身上的一根寒毛婢子也心甘情愿呀…”

    她的声音渐不可闻,只是手却渐渐的往下滑,最後终於按在了我怒目圆张的分身上。

    我胸中蓦地升起一股暖流,无瑕是个矜持的女人,说出这般露骨的话她该是怎样的爱我依恋我呀!我用力把她紧紧拥在怀里,贴著她的耳朵深情道:“那好,今晚就让爷好好地补偿你吧。”

    其实无瑕越来越不堪忍受我的挞伐,不到半个时辰,她已经被我杀得丢盔卸甲,也不知是我的功力提高了,还是她被我打开了情欲之门後放开了身心,反而更容易达到情爱的顶峰。

    “婢子真的吃不消了…”无瑕一脸满足地伏在我身下,而我却依旧龙精虎猛的,她便连声讨饶。

    “以後让玲珑和你一起侍寝。”我故意抬出那姐妹俩,两眼直勾勾地望著她。无瑕只是犹豫了瞬间便臣服在我灼灼的目光里:“婢子听爷的。”

    她布满汗珠的脸轻轻地在我肩头蹭来蹭去,不时用香舌舔著上面的红痕,那该是她忘形时在我身上留下的印记。

    我心中大喜,不过我不想让无瑕太过难为情,便转了话题:“无瑕,萧潇是不是还没回苏州?”

    无瑕“嗯”了一声,说倒是乾娘昨天晚上就已经从太湖栗子镇回到苏州了。

    在说到“乾娘”两个字的时候,她还有些迟疑,显然是不太习惯六娘这个新头衔。

    “哦?”我心中有些惊讶:“乾娘她好快的速度呀!栗子镇那边的事情都办妥了吗?”“乾娘把那边的事情交待给梅娘去办了,她怕苏州这面人手不够,便带著庄家姐妹提前赶了回来。”说话间,她脸上流出感激的神色。

    我脑筋一转便知道了其中的原因:“死丫头,怪不得你敢来这里,原来是乾娘替你坐镇苏州。”我在她乳上轻薄地掐了一把,笑道。

    “什么都瞒不住爷。”

    她媚眼如丝道:“乾娘说这些日子江湖不太平,虽然爷武功盖世,可也需要人照应,她原本想把玲珑一起派出来,只是婢子想竹园总得留个自己人才好,就把玲珑留在苏州了。”

    我未置可否,虽然六娘对我青眼有加,我又认她做了乾娘,可对她毕竟了解甚少,无瑕原本单纯,此刻多长个心眼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只是萧潇依旧未归,我便不清楚她究竟找没找到苏瑾,心中隐约有些不安。

    “萧潇她传过来消息了吗?”无瑕摇摇头,我叹了口气,望著身下的玉人道:“看来我不该把萧潇一个人放出去,这种牵挂的滋味著实难受,等师父的心愿一了,我就退出江湖,与你们姐妹逍遥自在去。”

    无瑕露出向往的神色:“爷,婢子真希望那一天早点来到呀。江湖,真的没有什么可值得留恋的了…”“真的没有吗?”看到无瑕的表情我忍不住动了动仍留在她身体深处的分身:“江湖七大美女,我只得其中之一,怎么也要凑上两三个,给你找足了姐妹再退出江湖吧。”我笑谑道。

    “爷…”无瑕镇道,虽然欲望早就得到了满足,可她的身子却背叛了她的意志,眨眼间又布满了陀红。

    只是她实在没了力气,脸上便是讨好的哀求,贝齿轻啜著我的肩头,含糊道:“爷招人来杭,是不是有大事发生?殷家妹子呢?”

    听她提起宝亭,我的欲火顿时消融,无瑕立刻察觉到了我身体的变化,讶道:“爷,难道…殷家出事了?”

    第五章

    三更鼓响过,无瑕叫醒了我。

    望著身边一脸倦意的无瑕,我爱怜道:“你有了身子,就别去了,老老实实在悦来等我回来吧。”无瑕不肯,说不想和我分开半步,又笑言日後若是让宝亭知道没有尽心去营救宝大祥,她再摆出正妻的架子,岂不要我做妾的好看?

    虽然无瑕说这番话的时候巧笑盈盈,我也明白她只是在开玩笑,可她对自己不明不暗的身份显然还心存忧虑,便不再坚持,两人穿备停当,投入到了茫茫夜色中。

    在被杭州知府文公达拒绝之後,我就有心一探府衙,亲眼见识一下那些罚没的珠宝首饰和宝大祥的走私帐簿。天公作美,不知何时竟起了雾,距离过丈,前面的景象便一片模糊。府衙此刻也是寂静一片,虽然有几盏气死风灯随风摇来摇去,可在雾中就有些半死不活的味道。

    “和爷出来,好像都是在做贼似的。”两人跃上墙头,无瑕小声笑道。

    按照白天的记忆,我和无瑕顺著墙角向府衙的後院摸去。杭州到底是省城,就连府衙也比苏州、扬州大了许多,连过了两进院子,才到了後花园。

    花园里亭台楼榭一应俱全,可我却没有心情来欣赏,反倒希望它楼阁少些,我也容易确认目标,眼下只能奔著一处光亮的所在。

    离那座还亮著灯的阁子尚有两三丈远,就听里面传来一人惊讶的声音:“…你没弄错吗?真的是他?!”这声音很是耳熟,我马上就听出说话之人正是知府文公达,心中一怔,这么晚了,他怎么还没就寝呢?

    “千真万确!这是丁大人亲自确认的。”说话的另一个人声音很是谦恭:“丁大人让外甥带话,说他与桂萼、方献夫私交甚密,让舅舅您小心应对。”“一个解元竟去做了什么捕快,而且居然还是从我杭州府调到苏州的?我堂堂一府之主,竟然毫不知情,李之扬他在搞什么鬼?”

    屋子里议论的主角竟然是我,这颇有些出乎我的意料,无瑕也凑近我,在我耳边低低道:“他们在说爷呢。”

    “任用捕快是李之扬的权利,他倒是不必禀报。”说话的声音苍老而阴柔,显然屋子里还有第三个人,他话语缓慢,似乎在斟词酌句:“不过,王动的身份特殊,他应该知会大人一声,否则传出去,岂不说我杭州府辱没斯文?”

    “算了!”文公达的话语中隐约有些烦躁:“他若不是我老师的儿子,我早弹劾他了。倒是王动的心思让人捉摸不透,他为何这般关心宝大祥呢?”

    “听说殷家的几个女儿都是貌美如花,而王动素有风流之名,会不会是他看上了人家的闺女?”那苍老的声音道。

    “这老头倒有些见识。”我自言自语道,无瑕却轻轻在我胳膊上掐了一把。

    “舅舅,王动不就是个解元吗?解元又不是官,就算他是苏州府巡检司的总巡检,那也只不过是个从九品的芝麻小官,品轶还没我高呢,怕他作甚?丁大人是不是太小心了些?”

    “你懂什么?!”文公达呵斥道,那老者忙解释道:“贤侄,王动虽不足道,可桂萼、方献夫都是圣眷甚宠的当朝红人,甚至有传言说桂萼很有可能接替杨大人出任首辅大学士,丁大人能不小心吗?”“王动何时攀上了这么两个硬後台呢?”文公达苦恼道。“後台硬不硬那是皇上说得算,若是皇上看桂萼、方献夫不顺眼,王动就是有天大的本事也跳不出大人的手心。”那老者阴阴道。

    “柴公,你是说…”

    “对,大人,虽然宝大祥买赃卖赃的证据并不充分,可走私却是有据可查,虽说金额只有十几万两,可毕竟也是一桩大案。若是借著此案把桂、方二人拉进来,杨大人便可据实弹劾,眼下朝廷不利於我的局面可就会大大改观,杨大人也会对大人另眼相看。”我心中亦惊亦喜,惊的是这个唤做“柴公”的老者著实阴毒,竟想借我整倒桂萼和方献夫,不过细想一下,官场的确是这般波谲云诡、尔虞我诈的,倒也怪不得他,只是自己行事可要千万小心,不要著了痕迹;喜的是宝亭果然没有骗我,宝大祥的走私额确实是只有十三万两银子而已。

    如此说来,毁掉落在官府手中的那些走私帐簿才是当务之急。听那三人又讨论了多时,终於拿定了主意,一方面加紧审讯殷家老爷子殷乘黄和杭州店掌柜张金,以便得到走私的口供和侦出我与宝大祥之间的关系;另一方面不露声色地让瞒在鼓里的李之扬继续和我接触,必要时可透露一点案情的内幕消息给我,引诱我更深一步的介入此案,从而发现我的破绽。

    “混蛋!竟然算计起本少爷来了!”我越听心中怒火越盛,看一老一少从阁里出来,我恨不得上前揍他们一顿,倒是无瑕看我脸色不对,轻轻拉了我一把,见我没反应,又将柔软的身子偎进了我怀里。

    “你这丫头倒细心。”我压低声音道,顺手在她滑腻的颊上捏了一把:“不过,你也把你老公看得太扁了。”看文公达也熄了灯,我便拉著她蹑手蹑脚的跟在後面:“这等轻重缓急,你爷岂不清楚?!”

    已是八月天气,北风一起颇有些凉意,加之文公达手中提的那盏灯被雾气罩住了大半的光亮,看起来隐隐约约的飘忽不定,整个园子里竟似多了些鬼气。“这文公达是不是太吝啬些。”一路之上都是他亲自开门关门,彷佛诺大的花园就住了他一人似的,直到来到一座二层的小楼前,我才看到一缕灯光,就听一个稚嫩的童声道:“老爷,您怎么才回来呀?”“想我了吗?”文公达的声音突然变得异常的亲匿,接下来传来的“啧啧”声就连无瑕也猜到了里面正在发生的事情,她不由得轻啐一口,就想拉我离开。

    “说不定帐簿就藏在这里呢。”

    我的藉口马上被文公达证实了:“小春子,老爷交给你的帐簿呢?”“在抽屉里呢。”小春子应了一声,又吃吃笑道:“又不是唐解元的春画儿,老爷怎么把它当成了宝贝似的?”

    “你不懂,有了它,你想买多少摺子画都行。”说话间,就听屋子里传来窸窣的脱衣声,不一会儿,两人更是哼哼唧唧起来。无瑕偷眼看我,却正碰上我灼灼的目光,看她眼中蕴含著一股羞意,我知道她想起了在太湖牡丹阁的那晚,也是在窗下听了一出云雨戏,挑动了她寂寞的芳心。想到这儿,我伸手把她搂在怀里,小声调笑道:“咱俩不仅是贼,还是闻香听雨的淫贼。”

    “爷才是淫贼…”听我乱用成语,无瑕实在忍不住想笑,又不敢笑出声来,只好把头埋进我的怀里,弄得花枝乱颤。

    “好了,好了…”里面一阵急促的喘息声让无瑕安静下来,抬头看我正趴在窗前,而窗纸已经多了个小洞,便扭了几下身子,小声道:“爷,有什么好看的,脏死了。”

    “你不知道,这文公达倒是个有趣的人,竟知道“三扁不如一圆”。”我啧啧称奇道。

    无瑕听得一头雾水,便问那什么扁什么圆的是什么意思,我的鬼手摸上了她的玉臀,轻轻戳了一下她的菊门,她顿时明白了,不由得大羞,镇道:“讨厌啦!”

    我心中一怔,我记得萧潇曾经告诉我,无瑕在应天一战中被人侮辱,就连她的後庭也没有放过;而我也和她提起过,萧潇有後庭助战才能战倒我,她不该对後庭花一窍不通呀。

    无瑕似乎看出了我的疑问,那身子渐渐变得火热,犹豫了半晌,才下定决心道:“再过三个月,婢子体重…就不堪爷的垂幸了,婢子、婢子…”

    她眼中放射出来的情意如同火一般炽热:“婢子私练了太师祖传下的本派禁忌之学春水谱,备好後庭,请爷宠幸。”

    “春水谱?”我一怔,我只知道春水剑法和春水心法,何时又多了一个春水谱?

    “太师父与魔门多闻仙子一战後,自创了春水谱,俱是男女之术,其中尤以“谷道方”最精。”

    随著无瑕害羞的解释,我才明白其中的奥秘,原来春水剑派故老相传,说春水心法在处子的手中威力最大,无瑕之前的历代掌门竟无一不是处子之身,可春水心法的起始阶段却是学火中红莲,先入世而後出世,最易惹动情火上身,门下弟子便想出了虚凰假凤之道,其中多是借助後庭排泄心中欲火,经过历代掌门的完善,逐渐形成了一整套的方法,不过那只是历代口口相授,用来作为修炼春水心法的辅助手段而已。

    等到了无瑕太师祖的时候,她在与魔门一战中被多闻仙子开启了情欲之门,竟将这套秘传心法去芜存精,整理成了一套阴阳之术“春水谱”,随著她的假死出嫁,春水谱就变成了春水剑派的一大禁忌。直到无瑕发觉自己有了身孕,又想固宠,这才想起修炼春水谱来。“好哇,死丫头你敢跟本掌门藏私。”我唬著脸道,心中却有些酸楚,无瑕自从得归於我後,虽然一心扑在我身上,却好像一直有著浓重的自卑心理,比我年长十岁,又曾生儿育女,甚至还被人强暴过,这些似乎都让她在我那些年轻貌美、以处子之身追随我的妻妾女奴面前抬不起头,就算她能成功的忘记玉夫人的身份而认同了玉无瑕这个角色,可太多的人与事却在不时第提醒著她现在的玉无瑕其实就是以前的玉夫人。

    怀上我的孩子并得到我的认同或许是对她最大的安慰,可即便是这样,她也惟恐年长色衰,失去我的欢心。而我,我又为她做了些什么呢?

    “本掌门罚你速速将春水谱献上,特别是谷道方一章,地点嘛,就在本掌门的床上。”

    一句玩笑让无瑕眉目含春,我接著道:“等把宝大祥的事情处理完了,我就去余姚央求我老师阳明公给咱们做媒,然後风风光光把你娶进门,你就名正言顺地做我小老婆吧。”

    这怕是无瑕最希望听到的,她那对春水般晶莹的双眼立刻噙满了泪水,只来得及哽咽地“嗯”了一声就伏在我胸前,任由泪水打湿我的衣襟。

    等她平静下来的时候,屋子里也传来了悠长的呼吸声,我顺著破洞往里观察了一番,文公达和他的娈童正交股而眠,我轻轻撬开窗户,闪身进了房间,随手点了两人的穴道,扯过一床被单盖在两人的身上,然後招手让无瑕进来。很快就在抽屉里找到了那本帐簿,就著烛光我简单的翻看了一遍,一笔中规中矩的小楷像是出自帐房先生之手,而上面的金额我心算了一下,正与宝亭说的数目大体相当,看来应该是张金私下将每次走私的金额都记录了下来,让杭州府拿获从而掌握了主动。我将帐簿揣进怀里,反身出了屋子。按照我原来的计划,拿到帐簿已经达到了我的目的,可因为事情进行的实在太顺利了,而老天爷也著实照顾,天赐大雾,我便动了一探府衙库房的念头。

    因为李之扬曾经告诉我,说库房那里文公达布下了重兵,我更加倍的小心。或许是快四更天的缘故,那该有的几处岗哨都空无一人,倒是岗楼里横七竖八的睡著不少捕快兵丁。

    “真是天助我也!”虽然库房高墙上拦著铁丝网,可并不能拦住我和无瑕;那库房虽然上著谦字房出品的精钢大锁,可也没难倒有一双神奇巧手的我,只片刻功夫,我和无瑕已经站在了堆满各式各样兵器和绫罗绸缎的库房里。

    我一眼便看到了放在墙角一张桌子上的一堆珠宝古玩。听李之扬描述过从宝大祥抄到的珠宝的式样,我断定这就是那些所谓的赃物。

    从重达百余斤的和阗玉观世音大士像到薄如蝉翼的银丝镶钻遮面,每一件都是上品,有几件制作之精良甚至还在无瑕腕上的那对双龙戏珠镯之上。

    “钱真的那么重要吗?”无瑕望著这些巧夺天工的珍品喃喃道。

    我明白无瑕的感受,想当初春水剑派几乎全靠她的一双手养活了门下十几口人,对那时的她来说,每天衣食无忧就是最大的幸福,虽然在我身边她也渐渐学会了享受,可仍对奢华经常不由自主地产生莫名其妙的反感。

    “宝大祥的牌子比钱重要。”这或许就是无瑕与宝亭的区别,宝亭肩负著家族荣誉的重担,而殷老爷子、李大功铤而走险也都是为了宝大祥。

    单论财富的话,就连李大功、张金都有万贯家财,可保三代人快快活活地过生活,可若是宝大祥的牌子倒了,恐怕他们的精气神就都散了,那样离死人也就不远了。

    “可人命比宝大祥的牌子更重要。”

    就在我话音刚落的时候,头顶突然传来一个阴恻恻的声音,接著从四周传来齐刷刷的一声呐喊:“别走了盗贼!”屋顶上顿时多出了纷乱的脚步声和清脆的青瓦断裂的声响。

    “不好,中埋伏了!”我的动作几乎和我的思维一样的敏捷,拉著无瑕急速向库房外冲去,我清楚屋顶上的那个汉子绝对是个高手,他竟然能瞒过我通神的六识,而若是等到那些兵士特别是弓箭手布好了阵,再想闯出去可就难於上青天了。

    离库房的大铁门还有三四丈远,却见屋顶跳下十几个兵丁用力推著它快速的合拢,眼看著大门就要合上,我心中一急,顺手从兵器架上抄起一只狼牙棒用力掷了出去,那狼牙棒快似流星,正在大门合拢前赶到,只听“光”的一声,两扇门把那只狼牙棒正正好好夹在了中间。

    就这短短的一瞬间我人便到了,双腿运足了劲力踹在铁门上,虽然两腿被震得如同断了一般,可大门活生生地被我撞开一半,无瑕已如精灵般从我身边掠过,只听得几声惨叫,合拢大门的力量顿时减弱了大半,我乘隙闪出库房,顺手一刀将个兵丁砍翻在地。

    “杀人啦!”地上已经躺著三个兵丁正捂著伤口大呼小叫,而无瑕剑出如风,不断地有人倒在血泊中,只是她心存慈悲,伤的都不是致命之处。

    那些兵丁似乎都没有上过战场,这等刀刀见血的杀戮场面让他们只坚持了片刻,就开始转身而逃了。

    “跟上他们!”我心中正在感谢老天爷天赐大雾,让那些弓箭手发挥不出作用,却听我屋顶上似有两人急速地跃下,两把明晃晃的长刀带著凌厉的杀机破雾而来,气势竟是锐不可当。

    “天魔杀神?!”我心头一震,事隔不到十日再度见到这魔门的绝学,我既吃惊又好笑,魔门的武功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不值钱,怎么江湖人似乎都会使个一招半式的呢?

    “杀猪!”对这招魔门绝学我早想好了破解之术,师父的那招“杀猪”糅合进了我的创意,气势之雄还在“天魔杀神”之上,切梦刀以一敌二,竟没落了下风!

    “咦?”几声叮当的巨响之後大家同时惊讶地轻叫一声,那被我震翻在地的一胖一瘦两人竟与我和无瑕一样穿著黑色的夜行衣、蒙著黑色的面巾,那胖子赫然就是在丹阳见过那个绝像高光祖的汉子,而瘦子的体形曲线玲珑,显然是个女子,这组合倒是像极了我和无瑕。

    “你、你怎么会天魔杀神?!”那瘦子既惊讶又迷惑。

    “我呸!”我身子徐徐後退,边退边道:“你也配叫神仙?老子这招叫杀猪,专杀你这种笨猪!”

    心中却是一动,师父的这招“杀猪”还真的和“天魔杀神”有些相像呢。那胖子盯著我看了半天,突然嘿嘿一笑道:“王动,你不用藏头露尾的,是汉子你就把那劳子面巾摘了,你那对眼睛早把你卖了。”

    我心中一怔,虽然和这胖子打过照面,可他怎么知道我的身份呢?听背後无瑕的剑法似乎一滞,显然是因为她听到胖子喊出我的名字心神有些慌乱的缘故。

    “你身後的那个女人该是玉夫人玉大掌门吧,嘿嘿…”那胖子的笑声充满了淫亵之意,手中长刀却是陡然扬起,在空中划过一道圆弧猛的劈向我,刀光闪过之处雾气翻腾,气势极是凌厉。

    那瘦子却往左边游动,似乎想绕到我的背後,两人配合的很是默契,想来绝非头一回搭档。

    “破军!”切梦刀再度出击的时候,就像天空中猛然现出几条咆哮的白龙,眨眼间便将两人裹了进去,师父教我的那些刀法中唯有这一招的名字还算琅琅上口,而这万人敌的招式果然像它的名字一样,恢弘得彷佛可以以一人之力击破整支军队,惶论眼前这两人了。“天魔群仙破?!”那女子一边左支右绌一边惊叫道:“你是魔门中人?”

    这句话其实是我想送给我的对手的,可这女子的一句话却让我原本已经确定下来的念头发生了变化,记得乾娘李六娘曾经告诉过我,魔门虽然行事鸠厉,却不以魔自居,反而称呼自己为神教,这女子叫出“魔门”二字,显然并非魔门中人,那她的那招“天魔杀神”是从哪里学来的呢?至於师父的那招“破军”究竟是不是魔门的“天魔群仙破”我已经没有心情去考证了,自从无瑕发觉萧潇所练的“玉女天魔大法”与魔门的“天魔销魂舞”有异曲同工之妙,我就开始怀疑起师父的身份来,他老人家即便不是魔门中人,也和魔门有著密切的关系,不过既然他对自己唯一的弟子都保守这个秘密,显然他和魔门有著一段恩怨情仇。

    “你才是魔门妖女呢!”我自然不肯输口,不过她竟没有使出天魔销魂舞和天魔吟这两种在魔门中最适合女子修炼的武功,反而刀光霍霍,像是魔门月宗绝技天魔刀,我心中不免有些惊异。

    在我那招“破军”的强大压力下,那胖子和女子後退了二丈有余才堪堪将局面稳住,胖子抵住了我六成的攻势,夜行衣被刀锋划的七零八落,有几处甚至渗出了鲜血。

    而我背後的那些兵丁已被无瑕赶散,我藉机拉著她如同飞鸟一般跃上屋顶,眨眼间便消失在浓重的夜雾里。

    第六章

    “哇…”刚到悦来,无瑕就突然乾呕起来。“无瑕,你中毒了吗?”我吓了一跳,忙一手拍著她的後背,一手搭上她的皜腕,那尺关搏动有力,脉象张而滑,显然不是中毒之兆。

    “我的爷,都是你害的,”无瑕风情无俦地镇了我一眼:“快把奴的脏衣服脱下来吧。呃…”说著又是一阵乾呕。

    闻到她夜行衣上溅满的血污散发出来的血腥气,我这才恍然大悟,无瑕开始害喜了。

    飞快的把她剥成一只白羊,将两人的衣服和那帐簿扔进浴桶下的火炉中,当浴桶里的水开始发烫,那些证据已经灰飞烟灭了。

    我心下一阵轻松,今天只要把消息传给殷老爷子和张金,告诉他们走私的帐簿已经被我销毁了,文公达再想从他们嘴里得到走私的口供恐怕难上加难,而剩下的那些买赃卖赃的罪状他们想来会有办法来替自己辨白。“喔…”当我抱著无瑕浸入洒满丁香花瓣的浴汤中,我忍不住发出一声舒适的感慨,那些笨蛋现在该忙著给文公达解穴吧,要不怎么没有一个人来悦来客栈来盘查盘查我呢?

    “无瑕,你想得真周全呀。”我把一瓣丁香贴在她白皙的乳上,和那只俏立的粉红乳珠相映成辉。无瑕该是知道自己现在闻不得膻腥之气,便随身带了许多草药香料。

    “婢子毕竟生养过…”无瑕有些自卑地小声道。

    “爷还要谢谢你生了一双好女儿哪。”我笑道,伸手握住她那对凸起,微微一用力,那对兔子便变换起形状来,让前端的乳珠乳晕更加显眼。

    无瑕的身子一点都不像生养过的,无论是胸前粉红蓓蕾还是私处的紧凑,都彷佛是新嫁的少妇一般新鲜可人,就连她的肌肤也光滑得如同女儿玲珑一样,有时候我真的怀疑她究竟是不是那个已经三十四岁为人母的玉夫人。

    似乎想起了玲珑,想起来自己算起来还是眼前这个玩弄著自己娇躯的男人的岳母,无瑕的身子陡然变得发烫,她轻轻挪动一下身躯,将双腿缠在我的腰间,头搭在我的肩上,一条香舌舔著我的耳垂,腻声道:“爷,婢子好还是…玲儿珑儿好?”就在我将要沈醉在无瑕迷人风情里的时候,突然听到闻外传来一阵细碎急促的脚步声,我刚让无瑕把身子藏进浴汤里,便传来“彭彭”的敲门声,接著听一个少女气喘吁吁地道:“开门,快开门…”

    “解雨?”我心中一怔:“她回来得好快呀!”忙披上浴巾,门刚被打开,一道玲珑的身影带著一股风尘便冲了进来,她似乎一眼就看到了浴桶上方飘著的腾腾蒸汽,便一声欢呼:“太好了,你怎么知道我回来要洗澡呀?”——不是解雨是谁?

    她转眼才看清我身上只披了一件浴巾,那浴巾堪堪遮住了隐私之处,却把赤裸的结实胸膛暴露在她的眼前,不由得双眉一挑,骂了声“淫贼”便转过头去,正巧无瑕从浴桶里伸出脑袋,她立刻惊讶地张大了嘴,结结巴巴道:“玉、玉、玉姐姐?你、你怎么在、在这儿?”一句话竟问得无瑕不知该如何回答,那白嫩的脸上顿时染上了丹蔻颜色,目光不由自主地转向了我。

    “老婆找老公乃是天经地义。”我随口道,看解雨的衣裙上俱是尘土,脸上也灰跄跄的一脸土色,想必是星夜从应天赶了回来。我心中升起一股柔情:“这小妮子办事倒是真用心呀!”

    看她的目光便轻柔了许多,把一件大浴衣披在无瑕身上,将她抱了出来,柔声对解雨道:“天还没亮,店家还没起床哪,你先将就著洗一把吧。”又问她见没见到桂萼和方献夫。

    解雨只说了句:“两人早就进京去了。”便把头一别不再理我,可眼睛却不由得往浴桶那里飘去,犹豫半晌,突然道:“那,你出去!”

    “喂,我这副模样怎么出去嘛!”

    虽然我早就料到桂、方二人该动身去北京了,可闻言心中仍不免有些失望。就算沈希仪用的是八百里加急快报,一来一往恐怕也要十天半个月的时间,而宝大祥的案子却是实在拖不起呀。

    “你本来就是淫贼,怕什么?”解雨没好气地道,然後跑到无瑕跟前摇著她的胳膊央求道:“玉姐姐,你陪我洗好吗?”“老弟,你这是干什么呀?”

    一大清早李之扬就跑到了悦来,见到只披著浴巾的我不由得目瞪口呆。

    “被人赶出来了呗。”我朝隔壁努了努嘴,那边隐约传来女人的嘻笑声,李之扬恍然大悟,顿时松了口气:“这么说来,老弟你昨晚在床上辛苦了一晚喽?”

    “难道我能飞上天去做呀!”我没想到他竟然得到了这样的结论,不过这结论著实有利於我,我便半真半假地发起了牢骚,又问他一清早跑来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李之扬看了我半天没看出破绽,叹了口气道:“昨晚有两人夜行人闯进了府衙,盗走了宝大祥的走私帐簿,伤了十几个弟兄,我还怕是老弟你干的呢。”“是吗?”我喜形於色的表情让李之扬顿时皱起了眉头:“别情,你老实告诉我,你究竟和宝大祥是什么关系?”

    我没接茬,却问起了那些兵丁伤得到底重不重,其实我是问给无瑕听的,自从她知道自己怀了身子,心肠就更加软了,就连蝼蛄蚂蚁都不忍心伤害,说是要给肚子的孩子积攒些福分,今日虽是为了我而动刀动剑,可她心里定然不太好受。

    听李之扬说那些兵丁并无大碍,我心中也是一阵轻松。

    “帐簿丢了也就丢了,人没事就好。”我安慰李之扬道:“大不了再从殷老爷子那里取口供呀。”

    李之扬奇怪地望了我一眼,再度叹气道:“老弟,你哪里知道,已经有人给殷老爷子透露消息了,而张金也自杀身亡了,再想得到口供,恐怕势比登天还难。”

    我精神顿时为之一振,心中既喜既悲:“竟有这等事情?是谁走漏了风声?”心中暗忖,宝大祥在杭经营多年,虽然关系网因为改朝换代的缘故几乎损失殆尽,可毕竟根基还在,关键时刻终於有人肯冒风险相助了。

    而张金的死更是蹊跷,究竟是因为私自留下走私帐簿的事情让他觉得对不起宝大祥而自尽,还是被人暗杀,这恐怕永远是个谜了。

    我并没有掩饰我的情绪,李之扬的眉头皱得更深了:“且不说你与宝大祥的关系,现在文知府把取口供的千斤重担压在了我身上,你叫我如何不愁?我倒希望你赶快替宝大祥搬来救兵,也好让我早日解脱。”

    “兆清兄,小弟送你一个字,“拖”。”

    “拖?”李之扬深思片刻,眼睛陡然一亮,抚掌笑道:“好一个“拖”字。拖来拖去,说不定就拖出变化来,只是…”他沈吟了一会儿,有些迷惑道:“只是如何来拖呢?”“这还不容易!”说话间我铁拳猛地挥出,还没等李之扬反应过来,他脸上已经挨了几拳,便顿时肿胀起来,他刚叫了声:“别情你…”

    一副铜镜便横在他眼前,那镜子里的人物就连他自己也险些认不出来了。“得罪了。”我笑道:“兆清兄现在的模样可是有损官府威仪,实在不宜办差审案啊。”

    “别情,你下手也用不著这么狠吧。”

    李之扬总算明白了我的用意,捂著脸讪讪道:“也罢,能躲几天算几天吧。不过老弟,我丑话说在前头,一旦上了庭,可别怪我铁面无私。”

    我当然明白李之扬话中的含义,本朝律法规定,死罪并窃盗重犯可用拷讯,宝大祥无论走私还是买赃卖赃,都是死罪,依律完全可以动刑,若是文公达以权势威压下来,李之扬恐怕也无力维护周全。

    “本城可有知名的讼师?”“诺大的杭州城岂会少了讼师!”李之扬随口说了几个人名,又告知他们的地址,嘱咐我尽快与他们联系,我都一一记录下来。等送走了李之扬,我立刻来到隔壁,想也没想,便推门而入。

    我并没有理会解雨的那声惊叫和随之而来的一连串骂声,好整以暇地坐在了床沿上,解雨气得似乎脸都发绿了,却不敢从浴桶里出来,只好把身子没在了浴汤里,留下个脑袋还半躲在无瑕的身後,气急败坏地望著我。一头湿漉漉的乌亮长发披在她浑圆的肩头上,平添了两分动人魅力,我心中不由得微微一动:“这丫头倒有几分姿色啊。”我心中暗忖,口中却问道:“解雨,桂萼桂大人是什么时候离开应天府的?”“就在十天前。”解雨没好气的道。我暗自庆幸,这么说来,等沈希仪的亲随小校到达京城的时候,桂、方二人已经在那里了;如果一切顺利的话,他们甚至已经开始履新职了。

    若真是如我所料的那样,或许桂萼给丁聪、文公达的信函会在更短的时间内送达到他们的手中。

    看我陷入了深思,解雨有些不耐烦地道:“淫贼,你问完了没有,若是问完了,我可要问问你了,你把宝亭姐姐弄到哪里去了?!”

    “你关心她,我更关心她,她毕竟是我的大老婆嘛!”我笑道,这丫头似乎对宝亭有著一种特殊的感情,一力维护著宝亭彷佛宝亭是她亲姐姐似的。

    “我把她放在希珏那里,你该放心了吧。”

    “希珏、希珏,”她转头对无瑕道:“无瑕姐姐你听,他叫得多亲热呀!”

    听她口气中竟隐约有股醋意,我心中一怔,我不知道她是在吃希珏的醋还是在吃我的醋,只要是我身边的女人,这丫头好像都很感兴趣,从宝亭、无瑕甚至到刚认识不久的希珏,若非我知道她是个女儿身,否则我真有些怀疑她的性趣了。等我按照李之扬的指点找到那几个杭州有名的讼师的时候,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每个人都推说自己手里有一大堆的案子,实在没有精力来接下宝大祥这桩案子了,甚至我把诉讼的费用加到了五千两,也无人肯出头,跑了一上午,竟一无所获。

    虽然我曾经想过杭州府可能会对这起案子施加压力,却没有想到会做的这么决绝。想必在失掉证明宝大祥走私的最有力、最重要的证据以後,杭州府迅速采取了补救的措施,让宝大祥得不到强有力的司法支援,如此杭州府在审讯中便取得主动,也便於官府用刑从而得到新的有利於自己的口供。望著我一脸择人而噬的模样,解雨也适合地闭上了嘴,无瑕端来冰镇杨梅汤,小心翼翼地问我道:“爷,非要请讼师吗?”一碗冰凉沁人、酸甜可口的冰镇杨梅汤带走了心中些许郁闷:“没有讼师,官府说你什么就是什么,像宝大祥的案子,一个好的讼师可以把那些官府得到的赃物变成宝大祥经营上的失误,否则官府就可以用盗窃重罪论处,而一旦怀疑你是盗窃重罪,官府就可以名正言顺的用刑,而重刑之下官府什么样的口供得不到呢。一旦有了口供,想翻案可就难上加难了!”

    两女恍然大悟,解雨急形於色:“那、那可怎么办呀?”

    我心里流过一丝感慨,淫贼实在不是个理想的职业啊,无瑕、玲珑、宝亭,在众人羡慕我将这些美女的芳心一一俘获的时候,有谁看到我背後的辛劳?望著两女满含期待与信任的目光,我有些无奈道:“实在没有办法的话,只好我来做讼师了。”

    第七章

    “不行,大哥,我不能让你去做讼师。”宝亭虽然眼中满是感激,却断然拒绝道。

    宝亭的反应和李之扬一样,我只好把对李之扬的那番说辞和宝亭又说了一遍,不外乎自己与宝大祥关系密切,不忍看到殷老爷子诺大的年纪还要面临牢狱之灾,而自己也想从刑名入手干出一番事业来,反正已经做了一回捕快,不在乎多做一回讼师等等等等。

    其实李之扬当时还引用了大明律中“弟不证兄,妻不证夫,奴婢不证主”的条款说我并不适合做此案的讼师,我反驳说我与宝大祥并无姻亲关系,李之扬才不再多说了。其实,若不是为了宝亭,就算宝大祥被满门抄斩又干我何事呢?

    “是呀,就算讼师的名声再差,也总比淫贼强吧。”

    解雨小声嘟哝道,看我使劲瞪了她一眼,她忙转移了话题,笑著对宝亭道:“他虽然好色,可对姐姐却是一片真心,上午没找到讼师,他气得脸都绿了。那劳什子讼师姐姐就让他做吧。”

    宝亭顿时羞不可抑,连脖子都红透了,可偷偷瞥向我的那一眼却是情感交集。解雨看在眼里,不知触动了她那根神经,眼中闪过一丝悸动,嘴唇轻咬,鼻中发出了极低的一声“哼!”。

    “哥哥的恩情,贱妾粉身碎骨也难以报答。”

    宝亭走到我近前飘然下拜:“若哥哥不嫌弃贱妾蒲柳之姿,贱妾愿给哥哥铺床叠被,侍奉哥哥一辈子。”

    宝亭是个矜持的人,当著这麽多人的面她表露要于归於我的意思,显然是内心已经下定决心非我不嫁,可我知道,她心中感激之情多於爱慕,所以并没有太激动,搀起她小声在她耳边道:“宝亭,我知道奶为了报恩,不过,我相信,奶总有一天会心甘情愿地在我身下俯首称臣的。”

    宝亭垂著头深思半晌,突然抬起头来望了我一眼,那目光竟是风情万种。

    在我的一再交涉下,我终於见到宝大祥的东主、殷家的家长、我未来的岳父大人殷老爷子殷乘黄。

    李之扬做到了他所能做到的一切,老爷子的牢房虽然没好到哪里去,可也没差到哪里,在省府两级重压下,老爷子还能得到这样的待遇,我真的对李之扬心存感激。

    在我见到他的时候,他正把最後一点青菜夹进嘴里。多年的病魔已经将他的身体摧垮,骨瘦如柴的样子完全看不出他当年叱吒商界的模样,似乎和旁边那些待斩的死囚并没有什麽两样,只是偶尔从眼角露的精光让人依稀感觉到他往日的风采。

    在互相默默注视了半晌之後,老人突然点点头,道:“很好,你就是王动吧。”

    我不知道什麽时候开始我在殷家变得这麽有名,不过老爷子的话还是让我开心了一阵子,至少宝亭在家里并不避讳我的存在。

    “我听到很多有关你的传说。”老人慢条斯理地道,他的话让我蓦地想起宝亭易过容的那张脸,那易容术就连称得上是易容大家的我都没有见过,殷家虽是买卖人家,可和江湖似乎有著千丝万缕的联系。

    “传说中的我该是个淫贼吧。”

    我虽然有些无可奈何,可这些都是事实,我不想在我身上披上一层正人君子的伪装:“其实我就是个淫贼,我曾经有过无数女人,眼下身边就有两房姬妾,最近还要再迎娶一个,因为我爱她,而她也怀了我的孩子,我还有一大堆的女奴,在别人眼里,我不是个淫贼是什麽呢?!”

    “你并不是我理想的女婿,”可能是我的直率让老人也变得直率起来,虽然我可能是他目前能从牢笼里解脱出来的唯一希望:“我一直希望宝亭能够过上平平淡淡的生活,澹之那样的书生才是宝亭理想的对象。”

    老人叹了口气:“可惜我的身子不行了,而宝瑞年龄又太小,宝亭才不得不挑起宝大祥的重担啊。”

    老人话语里充满了对自己女儿的疼爱,就像我的父母一样,若非为了让我出人头地,他们何尝愿意背井离乡呢?

    “宝亭的世面见多了,澹之那种书生恐怕很难如她的意了,这我知道。”女儿并没有沿著自己设计的道路前进,这多少让老人有些伤感:“不过她在家里开始频繁地提起你,我就知道终究有一天你会变成我的女婿的,可惜,我不知道我能不能看到那一天了…”

    我不清楚老人是在试探我,还是真的心灰意冷了,不过我的直觉告诉我,不管怎样,老人的生命都不会太长久了,因为即便能活著出去,宝大祥恐怕也玩完了,对於把毕生心血都献给宝大祥的老人来说,没有了宝大祥,他生命存在的意义似乎也不存在了,失去了生存的动力,病魔缠身的他究竟还能活多久呢?

    “谢谢,我希望有那份荣幸喊您一声“爹”,而且,我想宝亭也会把一个完整的宝大祥交给宝瑞的。”

    “怪不得宝亭总提起你。”在听完我的计划之後,老人眼睛倏地一亮,彷佛重新燃起了生存的欲望。

    头一次过堂,不仅杭州知府亲审,连南京刑部十三清吏司浙江司的主事吕守恭也亲自来杭州坐镇,我知道丁聪一系人马要置宝大祥於死地而後快了。

    “王动,念你是一介举人,免跪吧。”文公达面似和蔼却目露杀机:“带犯人殷乘黄。”

    “慢!”我突然喝道,那声音清脆宏亮,竟把衙役“威武”的吆喝声都压了下去,就连两百多个正在唧唧喳喳看热闹的平民老百姓都一下子把嘴闭上了,目光齐刷刷的投在我身上。

    “大人,殷乘黄所犯何罪?”我貌似恭顺的边施礼边问道。

    文公达眉头一皱:“宝大祥买赃卖赃,走私贩私,殷乘黄身为宝大祥的东主,王动,你说他犯了什麽罪?”

    我心中暗笑,这老小子还真配合我呀,双目在旁听的人群中扫过,易过容的无瑕和解雨给我投来的信赖的目光,可绝大多数人似乎都在看我的笑话。

    “这位大爷,”我的目光落在一个精壮汉子身上,看他的穿戴打扮该是城里的地痞混混,“能不能上前一步说话?”

    那汉子显然是个不怕事的人,毫不犹豫地站起身来,跨过栅栏走到我的近前,那些衙役见知府大人并没有发话,便没有阻拦。

    “您贵姓?”

    “我姓张,张忠臣。”

    我突然拉著他走到审案桌前:“大人,在下检举张忠臣买赃卖赃、走私贩私,请大人将其收押!”

    张忠臣吓了一跳,堂上也是一片哗然,文公达一拍惊堂木,喝了声:“胡闹!王动,你怎可当庭诬告本府守法良民,说他买赃卖赃、走私贩私,你有证据吗?”

    “我没证据,我只是和张兄合演一出戏而已。”

    我把吓出一身冷汗的张忠臣送回原处,复躬身道:“大人说宝大祥买赃卖赃、走私贩私,可有证据?”

    文公达刚想反驳我,吕守恭在他耳边私语一声,那声音虽然细小,我却听得清清楚楚:“大人,不要和他逞口舌之利,证据要用在最关键处。”

    文公达果然深吸一口气,道:“带嫌犯殷乘黄。”

    “嫌犯”和“犯人”虽只是一字之差,意义却相差万里,堂上的那些老百姓似乎也听出这其中的区别来,一时间议论纷起。

    “这讼师好像很厉害呀!”、“没听文大人说人家是个举人吗?!”、“二子,你这消息就不灵通,这个王动不仅是个举人,还是一榜解元呢!”、“怪不得…”

    我心里却暗自揣摩吕守恭话里的含义,官府又得到了什麽新的证据了吗?

    等把殷老爷子架上公堂的时候,人群里一阵骚动,宝大祥的总舵名义上还在应天,殷老爷子身患奇疾,平日深居简出,在杭州极少有人认得他,而他那副瘦骨棱峋的模样显然出乎绝大多数人的意料,就连解雨眼中也露出惊讶的目光,只有无瑕似乎见过殷家老爷子,神色并无异样。

    一番诸如姓甚名谁、家居何处之类的例行公事般的询问之後,文公达突然一拍惊堂木,道:“殷乘黄,本府问你,正德二年、三年,宝大祥岁入各几何呀?”

    我心中一动,我曾把张金记录的那本宝大祥的走私记录详细翻看了一遍,据载,宝大祥开始走私勾当就是从正德三年开始的,文公达显然是细读过那个帐簿,而他如此问案,显然是想从宝大祥岁入的不合理性上查出疑点来。

    “正德二年…”殷老爷子也回忆了片刻便报出了一个数目:“敝号岁入白银十七万三千八百两,而转年则岁入白银三十七万零三百两。”

    “你记得很清楚嘛。”文公达脸上也露出一丝惊讶之色:“三十七万两。”文公达眼中闪过一丝嫉妒的目光:“诺大的一个太仓盐场一年盐税不过六十万两,你区区宝大祥一年就有三十多万两白银的进项,可真是生财有道呀。”文公达讥讽道。

    “敝号买卖公平,童叟无欺,加之各位乡亲捧场,赚钱倒也不是一件难事!”殷老爷子不软不硬地顶了一句。

    “哦?”文公达面露讥笑:“宝大祥买卖公平?我且问你,正德二年你购买珠宝材料的支出几何?正德三年又几何?”

    “正德二年敝号各项采买支出白银十三万四千两有馀,而正德三年则不足白银二十一万九千两。”

    对殷老爷子极快的回答连文公达都有些意外:“你倒老实!”

    他“啪”的把两本帐簿扔到殷老爷子的面前:“本府给你算过,正德二年,你宝大祥的毛利为二分九厘一,买卖公平四字倒也说得过去,可到了正德三年,宝大祥的毛利就骤升至六分八厘二,简直是吃人呀!而以後十年间至正德十二年,宝大祥的毛利就没低於六分,殷乘黄,你倒给本府解释解释!”他怒喝道。

    咒骂声顿时从人群中响起,那些曾经购买过宝大祥珠宝的人们此时听到宝大祥竟然有这麽高的毛利,想到还不知自己被宝大祥赚去了多少银子,都愤怒的叫嚷起来,甚至还有人把手里的食物愤恨地砸向殷老爷子。

    我心中猛地一震,这文公达好高明的审案手段呀,一个开场白不仅让宝大祥陷入被动,连百姓也站到了他那一边,看他脸上闪过一丝得意,而殷老爷子的辨白已经被湮没在群情激愤中,我知道不能再让文公达这般主导审案的进程了。

    我的目光落在了一个气得几乎捶胸顿足的市井妇人身上,这妇人三十出头,头上带著一只珠花簪子,式样很是老旧,可做工看著还算精致。

    “这位大嫂。”我深施一礼,口中的这声呼唤便用上了少林绝学佛门狮子吼,那是在苏州和少林戒律堂长老木蝉切磋时偷学到的。

    这佛家神功果然有震慑人心的力量,大堂顿时静了下来,那妇人神情恍惚了片刻,才恢复了正常,或许是有张忠臣前车之鉴,她警惕地望著我,道:“什麽事?”

    “大嫂可曾买过宝大祥的珠宝首饰?”

    似乎一下子触到了她的痛处,她拔下那只珠花簪子激动道:“怎麽没买过,老娘这只簪子就是从宝大祥买的,大官人你评评理,这般杀千刀的,六分利,那该赚了老娘多少银子呀!”

    “大嫂何时购得此簪,费银几何?”

    那妇人回忆了一会儿,说是正德七年花了三两三钱银子在宝大祥杭州号购得的,我打量了一眼这只金簪,迅速的估算了一下它的价值,还好,果然不出我所料,宝大祥并没有想从这些廉价货色中赚取多少利润。

    我掏出十两银票递给那妇人:“这位大嫂,在下欲以十两银子买下此簪,大嫂可愿出让?”

    那妇人接过银票看是大通钱庄出具的,立刻喜翻心头,把簪子往我手里一塞,像是怕我反悔似的,飞一样地跑到了人群後面。

    “大人,请看这只珠花簪子。”接过簪子我掂了掂它的份量,心中更加有数,把簪子放在案桌上:“若是学生没有看错的话,这簪子该是纯金打造。”

    我将簪子镶嵌的那粒珍珠拧下,道:“大人可称量一下,这簪子总共用金几何?”

    众人都莫名其妙地望著我,文公达和吕守恭也不明究理,文公达皱眉道:“王动,这簪子与本案何干,再这般搅乱公堂,本府要打你出去!”

    “大人,此簪子确与本案相关!大人不是想知道宝大祥是怎麽赚钱的吗?学生就来给大人解惑!”

    文公达看堂下的那埙um一个个都伸长著脖子,目不转睛地望著自己,知道我激起了他们的好奇之心,不便反驳,便吩咐人找来工匠鉴定称量了一番,那工匠道此簪确是纯金打造的,共用金子八钱。

    这和我估量的相差无几:“本朝太祖定律,大明宝钞一贯准银一两,四贯准金一两,如此换算,金银兑换乃是以一兑四,”我好整以暇道:“八钱金子兑白银二两,而这粒珠子嘛,大人,可否将宝大祥正德七年的帐目借学生一看?”

    我飞快地找到了宝大祥原料的进项,在珍珠一栏下,密密麻麻的写了三十馀条支出款项,包括极品檀珠、上等湖珠乃至一品东海海珠一一在目。

    “大人且看这一条目。”我指著一处对文公达道:“三月初八,进三等散珠一百粒,银一百十两。这该是当年宝大祥进过的最便宜的珍珠了,算一算,每粒珍珠要费银一两一钱六啊。”

    殷老爷子马上明白了我的用意,眼中露出欣慰与赞赏的目光。

    无瑕和解雨也是聪明人,无瑕看我自然是温情脉脉,一副以我为荣的模样,而解雨则是若有所思。

    而堂下有脑筋快的已经算出了那簪子的成本,嚷道:“怎麽可能,这簪子光本钱就要三两一钱六,宝大祥只赚一钱四,难道它是开慈善堂的吗?”

    “当然不是!”我胸有成竹道:“宝大祥当然不是开慈善堂的,文大人说的那六分利也并不虚假。不过宝大祥并不是从咱们老百姓身上赚钱,各位街坊邻居攒点钱不容易,宝大祥岂能昧著良心赚大夥儿的钱呢?!”

    众人顿时议论纷纷起来,马上就有人拿出一枚戒指让我估算一下本钱,结果算下来,宝大祥只赚了四厘利,那股对宝大祥的怨恨突然消失殆尽了,众人的脸上都换上了迷惑的表情,既然宝大祥没赚大家的钱,那知府大人说的那六分利是怎麽得来的呢?

    看到我轻易地转移了民心,文公达和吕守恭脸上都有些阴沈:“王动,那本府问你,宝大祥如此暴利,究竟是如何得来的,是不是走私啊?”

    我不得不佩服文公达,听说他在就任杭州知府之前做县令的时候,就审过不少大案巨寇,果然厉害,话锋一转便让人怀疑起宝大祥这麽丰厚的利润究竟是不是走私赚来的。

    “大人,学生早听说大人琴棋书画样样皆通,特别是书画堪称一绝,并与吴中唐解元交厚,藏有唐解元的多幅真迹,令学生艳羡不已呀!”

    虽然我再度转移了话题,可这话正挠在文公达的痒痒处,他脸上不由自主地露出一丝微笑。

    “桃花坞里桃花庵,桃花庵里桃花仙。桃花仙人种桃树,又摘桃花换酒钱…”唐伯虎这首著名的桃花曲显然是深得人心,我颂到後来,堂下那些百姓竟跟著颂起来,竟演变成了一曲大合唱。

    “若是一朵桃花就能换得些许酒钱,那真是天上掉下了馅饼。”

    等到那曲大合唱唱毕,我淡淡道:“唐解元也用不著辛辛苦苦作画两载,才得以攒足了银两,建起了那座世外桃源桃花庵了。据学生所知,当时唐解元一副半尺山水便索金十两,那副著名的《山静日长图》更是以百两黄金售出,请问大人,唐解元笔墨纸张所费几何呀?”

    文公达做梦也没想到我会从这里取得突破,顿时张口结舌起来。倒是吕守恭还算镇定,道:“王动,宝大祥岂能与唐解元相提并论,唐解元在画中倾注的心血怎能用金钱衡量!”

    “大人所言极是!”我飞快地道,并不给他喘息思考的时间:“要论赋诗作画,宝大祥差唐解元何止十万八千里!不过,若论起珠宝首饰的精雕细琢来,宝大祥何惧天下任何人?!”

    我慷慨激昂道:“想当年宝大祥七大档手名震江南,他们在珠宝行业的地位决不亚於唐解元在文坛的地位,经过他们手创作出来的珠宝首饰每一件都是珍品,他们在这些珠宝上倾注的心血就像唐解元在画中倾注的心血一样,同样不能用金钱来衡量!”

    我蓦地从怀里掏出一只玉雕的小猴呈在文公达与吕守恭的面前:“大人且看,这只小猴用的虽是上好的和阗玉,可玉石的价值不会超过白银一百五十两,但经过当时宝大祥的首席大档手周老师傅精心雕琢後,在正德九年家舅作为送给学生的生日礼物而购得此物的时候,费银高达一千两,宝大祥的利润从何而来,大人想必是一清二楚了吧!”

    望著那只栩栩如生的玉雕小猴文、吕一阵茫然,有个师爷迅速搬来宝大祥正德九年的帐簿仔细翻看了一遍,却无可奈何地朝两人使了个眼色,显然那帐簿上的记载和我说的完全相同。

    说起来百姓是最容易被引导的,我有力的说辞加上殷老爷子那副半死不活的可怜模样,完全让那些百姓对宝大祥换了看法,此时更是起哄起来:“王小哥说得没错呀,人家手艺还值几个钱呢。”、“赚就赚有钱人的钱,宝大祥这就赚对了。”、“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官府操的哪门子闲心?!”一时间堂下吵吵嚷嚷的乱成一团。

    文公达和吕守恭对视了一眼,知道想从宝大祥岁入上寻找突破口看来是没有希望了,一时间似乎也没有什麽良策,文公达一拍惊堂木:“时近正午,今日庭审到此为止,退堂!”

    第八章

    “完胜!”

    无瑕和解雨都欣喜异常,我租下的别院带著厨房,无瑕便亲自下厨素手调羹去了,解雨则围著我转了几圈,小声道:“你这淫贼倒是牙尖嘴利的,怪不得骗了那麽多女人!”

    “可少爷我却没把奶骗到手呀!”

    望著解雨清秀的容颜,我的脑海里想起了乾娘说过的话,无论解雨到底是何方神圣,出於什麽目的接近我,只要得到了她的身子,一切就迎刃而解了,可解雨却最善於保护自己,又是一种敢说敢作的做派,让我始终得不到机会。

    “我才不让你骗呢!”解雨口里说得明白,可眼中却罕见的流露出一丝羞意,让我心中蓦地大动,刚想有所行动,就听院外传来一阵吵杂的声音,还有人喊著我的名字,我一走神,解雨眼中的那丝羞意便不在了。

    我心情不由得大坏,唬著脸出了院门。出乎我的意料,院外竟聚集了百多号人,把个悦来挤得水不通,管家曾富贵一脸的苦相,见我出来,彷佛见到了救星:“好了好了,解元公出来了,大家有什麽冤情尽管诉说吧。”

    他话音未落,喊冤叫屈的声音便此起彼伏起来。我没料到上午的一场庭审竟具有这麽大的广告效应,看来以後靠当讼师养家糊口绝对没有什麽问题,可因为这帮人搅了我的心情,我便不想理会他们,而且我一眼看出这帮人里还夹杂著官府的密探,便要转身而去,却猛地看到了一对如秋水般晶莹剔透的眸子。

    宝亭!她竟易容成了另一副模样混杂在人群中,若不是我那对眸子,我当真认她不出。宝亭冰雪聪明,想必也发现了我在悦来的住所已经被人监视,才换了装扮混迹到人群中,看看有没有机会接近我。

    我顿时改了主意,拱手道:“各位父老乡亲,在下不过是一介书生,又是外乡人,为了与宝大祥的两代情意才替宝大祥辩护,诸位若是有冤屈,可以直接向知府文大人鸣冤,文大人素来清明,定会为诸公做主。若是有哪位乡亲不会书写状纸,在下可以代劳,其馀恕在下有心无力了。”

    几番言语众人知道我绝不肯去替别人做讼师,便退而求其次,道能给我们写写状纸也成。

    我看人数实在太多,用手指将人群划成几块,说这几日我都在悦来,想写状纸的大家都有份,只是要讲究个先後次序,一个一个来,说著指著宝亭所在的那一块道今日就写这些人的,明日请诳u迭C宝亭在的那群人自是欢喜,而其馀的人想到我已经下了保证,又是无偿劳动,也都心平气和的散了,只是有些机灵有钱的人就在悦来订下了房间,倒让悦来不费吹灰之力地赚了一笔。

    宝亭有意落在了最後,我一连写了十七八张状纸,手腕都有些麻木了,才终於等到了她。她显然已经听说了上午庭审的前前後後,看我的目光又比前日不同,那里面少了些感激,却多了许多敬仰和爱慕。

    “累死我了。”

    无瑕玲珑心思,藉口四处看看有没有人监视,便拉著解雨一道离开了,房间里只留下了我和宝亭,我摔了摔胳膊,叫起苦来。

    宝亭抿嘴笑了一笑,这是自从宝大祥出事以来我第一次见到她露出笑容,显然她心里也明白,上午的庭审几乎完全断绝了从帐目上推断宝大祥走私的可能,而缺乏证据的情况下想要得从自己父亲那里得到口供几乎是件不可能的事情,官府剩下的有力证据就只是那些从宝大祥搜到的所谓赃物了,而那些赃物实在是有很多的理由可以推搪过去,也难怪她心情变得轻松了。

    看她没动身子,我假意不满道:“奶夫君都快累死了,也不过来给我揉揉。”见旁边没人,我调笑道。

    宝亭闻言嗔了我一句:“什麽夫君夫君的”目光却又不由自主地瞥向了房门,那房门被无瑕关得严严实实,将屋子隔成了私密的空间。

    这似乎让宝亭的胆子大了许多,犹豫了一下便站起身来,轻咬贝齿,袅袅娜娜地走到我身後,探出一对纤纤素手搭在我的肩头,替我拿捏起来。

    虽然她的手法远不如萧潇、无瑕,连玲珑姐妹她也比不上,可一阵惬意的舒爽还是从肩头涌向全身,宝亭身上那股淡淡的处子香气也适时的飘进我的鼻中,我不由得舒服的轻声“哼唧”起来。

    或许这哼唧的声音像极了欢好的呻吟,我清晰地感觉到宝亭的呼吸渐渐的重了起来,偷眼看那双活动在我肩头的素手也渐渐红了起来,我心中暗忖,宝亭她倒不是个什麽都不知晓的雏儿,刚抬起手想握住宝亭的手,门猛地被撞开,解雨一个箭步冲进来,後面却是有些手足无措的无瑕。

    或许是和自己想像的场面有著巨大的反差,解雨见到我和宝亭衣冠整齐的一坐一立,一下子愣住了,半晌才讪讪笑道:“嘿嘿,不好意思,没收住脚,没打扰你们吧。”

    我不用回头就知道宝亭会窘成一副什麽模样,那一刻我真恨不得拔刀将解雨劈成两段:“喂,姓解的,好歹我曾经是奶的救命恩人,严格讲起来今後这三年我说是奶主子也并不为过,奶能不能有点尊卑的观念呀!”

    我忿忿地道:“我知道奶六识敏锐,拜托奶把奶的耳力用在对付敌人上,不要拿来偷听奶主子的好事。”

    解雨没想到我说得这麽严厉,顿时涨红了脸,双眼瞬间便噙满了泪水,那望著我的目光竟是十分的奇特,说不出是失望、憎恨还是委屈。

    她就这麽直愣愣的望著我,直到无瑕、宝亭转过劲儿来,一齐上前想去安慰她的时候,她猛地一跺脚,反身跑了出去。

    无瑕给我使了个眼色便忙跟了出去,宝亭知道自己追不上解雨,转过头来央求我道:“哥哥,你去看看解家妹子吧。”

    “她不会走远的。”就在解雨转身而去的那一霎那,我心中似乎隐约痛了一下,虽然她的容貌不比萧潇无瑕,脾气又大,可她还是让我心中产生了一丝牵挂,我不知道这牵挂是怎麽来的,或许和一只小猫一头小狗呆久了都会有感情,惶论一个活蹦乱跳的俏丽少女吧,我就这样解释我心中的那阵隐痛。

    不过听她的去向只是隔壁,而隔壁除了她压抑的抽泣之外又多了无瑕的劝慰,我便放下心来,对宝亭道:“奶不知道,江湖风波险恶,现在不管教她,日後她的大小姐脾气早晚会害死她,那时後悔都来不及了!”说著向隔壁努了努嘴。

    我的声音颇大,隔壁的解雨自然听得清清楚楚,立刻嚷道:“谁用你管了?你又凭什麽管我!”

    宝亭含笑望著我,似乎想听我如何做答,我没吱声,把她拉到墙角,示意她把耳朵贴在墙壁上,宝亭大羞,摇头不肯,只是见我态度坚决,才勉强将脸凑了过去。

    隔壁那边无瑕正在柔声劝慰解雨:“…姐姐不知道奶出身何门何派,可江湖上有妹妹这等身手的女子不会超过五个,想想她们都在过著一种怎样的日子吧,隐湖的鹿仙子、辛仙子都注定了丫角终生,恒山派的练仙子也要一生陪伴青灯古佛,为什麽呀?还不是因为难找到与她们匹敌的男人,或者即便有这样的男人自己也不肯放下身段,白白的放过好姻缘。其实哪个女子不想得到男人的怜爱啊…”

    我也没想到无瑕竟说出了这麽惊世骇俗的话语,或许是我让她抛却了世俗顾虑,变得大胆起来。

    宝亭听得耳朵都羞红了,却见我目光灼灼地望著她,她便一动不动。

    “那…那姐姐奶呢?”解雨似乎也被这个话题所吸引,边抽泣边问道。

    “姐姐有他。”无瑕的声音充满了爱与自豪,我听了心中都是一阵激荡。

    “姐姐现在才知道,有个男人管著奶是多麽幸福啊。”

    就算隔著一道墙壁,我也能感到无瑕发自内心的那种幸福,宝亭想来也感到了,偷偷地瞥了我一眼,那眼光轻轻柔柔的煞是撩人。

    “奶愿意为他生,为他死,为他做任何事情,甚至那些羞得说不出口的事情奶都心甘情愿地为他去做,这才是女人的归宿呀!”

    “真的吗?”解雨的声音有些恍惚:“那淫贼真的这麽好吗?”

    还不等无瑕搭话,她就自言自语道:“或许是真的吧,玉姐姐、殷姐姐都是什麽样的人物,都…”她的话音越来越小,渐不可闻。

    宝亭不敢看我,只是默默地站在那里。她娇羞的模样让我心中一阵大动,我伸手猛地一拉将她拉入怀里,低头向那红润的香唇吻去。

    我曾有过无数的女人,也曾吻过无数张火热的唇,萧潇的沈静、玲珑的活泼、无瑕的温柔、苏瑾的冷艳都在我印上她们香唇的那一刻化为了动人的缠绵。

    只是宝亭好像有些特别,一声“嘤咛”之後,宝亭的身子在霎那间变得异常的僵硬,就连她的唇彷佛也被石化了一般冰冷乾燥,可奇怪的是她身上那股淡淡的若隐若现的处子幽香却一下子浓烈起来,彷佛是世间最好的春药,刺激的我心火不仅未消,反而愈发高涨。

    我炽热的唇轻轻在她的唇上啜著,把我的柔情蜜意一点一点的传递给她,一只细长有力的手并没有像以往那样探上了她的私密之处,却只是轻抚著她的背。

    渐渐地,僵硬变成了柔软,冰冷变成了炽热,不知不觉间一双柔若无骨的玉臂缠上了我的脖颈,在含含糊糊的一声“哥哥”之後,她的身子就像烈火燎原一般霎那间变得火热。

    我的舌尖不费吹灰之力便顶开了她的齿,迎接我的是异常滑腻的同类,它的生涩在我熟练的教导下并没有维持多长时间,接下来的缠绵让天下所有的美味失去了滋味。

    我不知道如果不是我的手探进了宝亭的衣服里,这一吻会不会就这样天长地久地吻下去,不过宝亭是个传统的女孩,当她终於发觉了我的企图,她羞得慌忙按住我的手,头一偏枕在我的肩头,小声哀求道:“哥哥,等奴…嫁了哥哥再、再遂了哥哥心意,好不好?”

    “不好!”我长笑道,手却从她的衣服里抽出来。我虽然是个淫贼,可我不是强盗,何况宝亭心已归我,我也不必那麽急色,何况门外已经传来了沈重的脚步声,我看看窗外,果然夜幕已经降临,是到了用膳的时间了。

    再见到解雨的时候她已经恢复了平静,甚至在看到宝亭的衣襟略微有些散乱,她嘴里依旧嘟嘟囔囔的骂我“淫贼”,可我已经察觉到了她细微的变化,当我凌厉的目光对上她目光的时候,她的眼中开始闪过不易察觉的羞意。

    和不少找我写状纸的人一样,宝亭也住进了悦来,而且就在我别院的旁边。而那些监视我的人见我并没有什麽异样的举动,似乎都撤掉了。

    可接下来的两天却没有了案审,等我费尽千辛万苦找到文公达的时候,他的一句话差点没把我鼻子气歪了。

    “七日後,本府再审此案。”

    我咒骂了一路,等回到悦来我的心情才平静下来,宝亭她们问明了情况,便说定是官府在重新收集证据,以利再审。

    我当然明白,可李之扬明显淡出了这个案子,我便少了一个消息来源,而且随著李之扬的淡出,现在就连探望柳澹之都变得十分困难。

    宝大祥所有帐目库存全部被官府查封了,即便我是讼师也无权查阅,而宝亭虽然记忆力惊人,可毕竟有些事情她没有经历过,对那些陈年旧帐她也不是十分清楚,一时间我真觉得无处使力。

    眼看著在这儿白白浪费时间,我心中蓦地一动,七天,够我去馀姚一个来回了,何不去探望一下座师,顺便请教他一番,或许他老人家对浙江官场还有影响力吧。

    第九章

    把无瑕留在了杭州,与宝亭也好互相照料,而我带著解雨一路狂奔只用了半天功夫便到了馀姚。

    地方上的人显然为家乡出了老师这麽一个大人物而感到自豪,所以我很容易就在城外龙泉山下中山阁见到了我的老师,大明特进光禄大夫、柱国、新建伯王守仁。

    “动儿,你来晚了。”

    或许是因为怀中那个白胖婴儿的缘故,半年多未见的老师阳明公不仅没有衰老,精神反而越发矍铄,态度也和蔼可亲了许多,就连一向对我的称呼也由“别情”换成了亲切的“动儿”。

    “他、他就是阳明公?怎麽和传说里的不像呀?”解雨望著传说里的人物,一脸的迷惑。

    自从老师一举平定了宁王宸濠叛乱以後,他就被世人神话了,那些说书的虽然版本不一,把老师形容的形象各异,可要麽是如同诸葛孔明一般“羽扇纶巾,谈笑间强虏灰飞烟灭”,或者是像岳爷爷一般“气吞万里如虎”,没有一个像眼前这位瘦小乾枯还有些驼背的五十老者,解雨心下自然奇怪。

    “是你媳妇吗?”

    “我才不嫁给这个淫贼呢。”还没等我说话,解雨抢先道,老师闻言不觉莞尔。

    说话间,从屋里袅袅娜娜走出一个二十出头的素装妇人,容貌秀丽,态度从容,颇有大家气度,只是脸色有些苍白,似乎是身体尚未恢复,老师见她出来,便把怀中婴儿交给了她。

    我看她褙子上云霞翟文,竟是一二品诰命夫人才准许用的服饰,立刻猜到了她便是老师新纳的妾室,听师兄方献夫说她有了身孕,想不到已经生产了,连忙施礼道:“弟子王动拜见师母。”

    从怀里掏出一对宝石耳环并一只玉雕的小猴恭恭敬敬的递上去,道:“这是弟子的一点孝心。”

    又伸手摸了摸那婴儿细嫩的脸颊,道:“说来也巧,弟子也是属猴的呢。”

    我身上已经没有多少现银了,而大通钱庄的资金要再过一段时间才能动用,这份礼物还是宝亭从她逃亡时随身携带的百宝箱里千挑万选选出来的。

    小师母还有些犹豫,倒是老师把手一挥,说这小子是个土财主,让小师母把东西收下了。

    解雨和小师母逗孩子去了,老师把我领进了书房,让我坐下,道:“动儿,你是不是遇到了什麽棘手的事情?”

    我说倒不是什麽大事,还是老师安危要紧。其实老师见面的那句“你来晚了”已经让我知道,他老人家虽然退职在家,可中山阁并不是世外桃源,至少师兄定与他老人家有著密切的往来,否则怎会知道我要来馀姚呢?

    老师笑了我一句:“油嘴滑舌”,却很奇怪地没有问我到底遇到了什麽事情,转了话题道:“你能结交桂萼,殊出为师预料。桂萼性情刚愎,又锐意功名,乃是入世的政客,和动儿你的性格大相迳庭。”

    他见我想说话,一摆手,笑道:“我知道,叔贤来函已经告诉我了,你与他结交的目的是为了朝中有人要弹劾我,想在朝中找一强援。你眼光远大,用心孝诚,为师实感欣慰。”

    他停下脚步,转头望著我道:“可动儿,你真的以为杨廷和能撼动我吗?”

    老师眼中乍露的精光让我心头一震,他瘦弱身躯陡然发出的强大气势竟与师父不遑多让。

    我不知道这是他久经战阵积累起来的霸气或是别的,这一刻我清楚地知道任何人若是小看了他,恐怕都会尸骨无存的。

    “其实今上心中最感激的两个人该是宸濠和我了吧。”老师语出惊人:“若是没有宸濠作乱,先帝就不会御驾亲征,也就不会在途中溺水从而一病不起,在京城里安安稳稳的或许先帝的那些嫔妃就会给他生下一半个龙子来,那皇位岂能轮到今上呢?而若是没有我击败宸濠,万一宸濠得手,这年号恐怕也不是嘉靖了。”

    老师竟是如此看问题,真是出乎我的意料。他接著道:“虽然杨廷和眼下权势滔天,可那是因为今上年少,帝位不甚稳固之故。看皇上屡次挑起廷议大礼,又重用桂萼和叔贤,就知杨廷和死期不远,我又何必惧他?!”

    “弟子也是这麽想,不过,临死反噬,必定凶险,弟子怕他孤注一掷,东咬西咬的再咬著您一口。师兄进京总要些时日才能真正站稳脚跟呀。”

    “动儿你不必多虑,本朝文武向来不睦,为师虽是文臣,却行武事。今上正与杨廷和为首的一干文臣争得不可开交,断不会开辟第二战场再与武将为敌。杨廷和也不傻,弹劾我只不过是做做样子而已,他现在也不愿与武将为敌,前些日子还托人游说我,以安我心。倒是你究竟遇到了什麽难事,驻马杭州不前了呢?”

    我这才明白为什麽老师他这般笃定,原来心中早有成算。把宝大祥的事情讲述了一番,心中却暗忖老师怎麽知道我在杭州呢?心中忽地一动,蓦地想起那天武承恩的话和他奇异的举动来,便恍然大悟道:“原来是武承恩来过了。”

    “你倒机灵。”老师赞了一句,解释道:“他虽不是杨廷和一党,却和杨是同乡,私交尚厚,与我也有些交情,便来此做说客。”

    沈吟了一会儿,道:“丁聪、文公达乃是杨廷和一党,与我素无交情,不过武承恩那里我倒可以书信一封,他是现职的杭州卫指挥使,对杭州官场或许有些影响。”

    顿了一下,笑道:“听说你和她女儿关系密切?”

    “这倒不假。”我并没有隐瞒,把武舞的事情讲了一遍,就连那晚在悦来的事情也没有放过。

    老师的神色意外地凝重起来,在屋内来回踱了好几趟,才道:“老武竟这般沈不住气。”语气中竟隐隐有些责怪的味道。

    我心中疑云顿起,涎著脸凑到他面前:“老师,您是不是有什麽事瞒著学生呀?那个武承恩生怀异术,您是不是早就知道啊?”

    老师却突然转了话题:“动儿,今年是你的本命年吧。”

    我点点头,他望著窗外悠悠白云,颇有些感慨地道:“真是日月如梭呀,一晃十七年过去了。”

    “十七年?那不是我跟随师父的时间吗?难道他老人家认识师父不成?”我心中暗自揣摩。

    老师没理我,自顾自道:“动儿,你知道我门下弟子三千,可叫我座师的只有三人。叔贤少年得志,弘治十八年就中了进士,仅比我晚了六年,说起来我与叔贤谈经论道,实是亦师亦友,彼此获益良多;惟乾乃至诚君子,有颜回之风,正德十一年中举後一直追随我左右,直到前些日子下狱。”

    “弟子我也不差呀。”我讪讪道,我知道我的两位师兄都是一时之选,方献夫天纵其才却是方正之人,而冀元亨更是谦谦君子,我的性格显然和老师知行合一的思想背道而驰,他收我为弟子当时也让我觉得莫名其妙。

    “而为师我自从隐居龙泉山以来,几乎足不出馀姚,中间仅仅去过应天府一趟而已。”

    老师说的虽然平淡,却在我心中掀起滔天巨浪:“那老师您是为我专程去的应天府喽?这麽说来,您真的认识我师父?”

    “岂止认识,李逍遥乃是我的同门师兄!”

    “啊?”我实在压抑不住我心中的惊讶,忍不住惊叫起来,一个功在社稷、日後定然名垂青史的一代名臣儒将竟然和江湖最有名的淫贼是同门,这、这到底是怎麽一回事?又是哪个门派、哪个师父教出了这麽两个性格如此迥异的高徒来?!

    “为师幼时多异事,五岁尚不能言…”老师缓缓道。

    自从我拜了座师之後,我就留心起有关老师的事情来。听老师这麽说,我立刻联想起那些传说来,在那些传说里老师乃是太师母怀孕十四月才生出来的,在老师出生的那天,他的祖母王岑氏梦见金甲神人自云中将其送下,故而老师原来的名字就叫做王云(注1)。

    “那是我五岁的时候,我遇到了我的师父,他是我父亲在京城做詹事府少詹事时认识的一位异人。他收了我做记名弟子,并以一身精湛的内力加之绝世的医术将我闭塞的经脉打通,又授我内功心法来强身健体,十年之後,我在江湖历练,在居庸关见到了你师父,也就是我从未谋面的师兄李逍遥。”

    提起三十多年前的往事,就连老师这样的大英雄也难免感慨万千,而我也是心潮澎湃,跟随师父多年,他老人家从没提起过自己的出身来历,而今终於有了线索。

    “师兄比我大七岁,那时他已经在江湖上闯出了名声,他一生喜好女人,於是化身千万,像什麽“金燕子”、“俏潘安”、“花僧”之类的江湖名号在他名下能有七八个,当然其中最有名的就是那个“鬼影子”。师兄他虽然风流却不下流,而且博学多才,为人豪爽,我与他一见如故,两人一同闯荡江湖整整一年,我俩足迹遍及神州,可谓大江南北任我遨游,山川名胜俱在我脚下,真是何等快意的一年啊!”

    老师的声音慷慨激昂起来,连我觉得有些热血沸腾。

    “之後,在南昌师兄他参加完我的婚礼之後便飘然而去,我也回馀姚潜心读书,这一别竟二十馀年未曾相见。”

    “那是正德三年,我被谪贵州龙场驿丞,师兄找到了我,说收下了一个弟子也就是动儿你,他要我将师父传下的内功心法、剑法和医术整理出来,好传给你,我那时已是无意江湖,自是应允,你师父拿去後将内功心法与洞玄子十三经合而为一,就是你现在所学的洞玄子秘注十三经。去年他感到自己大行在即,便托我照拂你,这才有我的应天之行。”

    我闻言不禁热泪盈眶,师父待我真是恩重如山呀!心中百感交集,翻身在地叩首道:“老师,原来您早就是我的师父了,徒儿真是白活了这麽多年。”

    “动儿,你现在该明白了吧。”

    老师把我拉起来,道:“我师父弟子只有二人,而师兄和我就只有你这麽一个徒弟,就算师兄没有遗言,我也要好好照顾你。”

    “弟子已经长大成人,照顾师父才是正理。”我诚恳的道,老师却哈哈一笑道:“我这把老骨头有你两位师母照顾也就足够了,还是说说你自己吧。”

    “那…”我眼珠一转,把话题扯回来,问道:“师祖究竟是何门何派?那武承恩是不是也跟两位师父有关?”

    老师没回答,却把脸一板教训起我来:“动儿,你行走江湖千万不要存有门户之见,一个门派的好与坏,需要自己去观察,要知道江湖传闻实在是有太多的不实之处了。”

    这话我倒深有同感,不由自主地点头称是。

    老师颜色一霁,才缓缓道:“你师祖和你师父就是魔门日宗前後两任宗主,而武承恩则是月宗的高手。”

    虽然我隐约觉得师父定与魔门有著密切的关系,却万万没有想到他竟是魔门日宗的当代宗主,不过只有这样,许多萦绕在我心头的疑问才得以迎刃而解,为什麽我的刀法与魔门的天魔刀法有很多相近的地方,为什麽无瑕会说萧潇练的是天魔销魂舞,为什麽师父会碰上鹿灵犀,为什麽我会在牡丹阁被魔门中人相救,甚至为什麽李六娘会对我青眼有加,这一切都不是因为别的,只因为我其实是一个魔门弟子。

    “可是…”当这些疑问消散之後,新的疑问却油然而生。

    “我还是真是个笨瓜啊。”我心中暗忖,李六娘,李逍遥的六娘子,按照六娘的说法,她该是师父的第六位夫人了,可为什麽五位师娘都不知道她,我那些师娘并不是些醋坛子呀?

    还有,师父是日宗宗主,可日宗绝学大正十三剑和九天御神箭怎麽不见了踪影,反倒教起我月宗的绝学天魔刀了呢?那刀法虽然被师父改的乱七八糟,可应该还是天魔刀吧?

    老师说不要有门户之见,那他为什麽不按照魔门的习惯称呼自己的门派为神教?师父他真的淡泊名利,不以魔门为重,还是另有原因呢?

    “你的太师祖就是五十年前被隐湖尹雨浓斩杀的魔门门主李道真,那时你师父已经入门了,拜在了李师祖的大弟子也就是我师父门下,李师祖是魔门百年不遇的奇才,独领日月二宗,他门下的几个弟子便对日月两宗的武功都有所涉猎。师祖死後,我师父便继承了日宗宗主之位,而他的三师弟则成为月宗宗主。”

    “动儿,你师父自幼就不喜剑法,倒是喜欢月宗的天魔刀法,说起来好笑,他做日宗的宗主,刀法竟比月宗宗主还要高超,只是他不喜欢魔门的一些做法,自己又是武学天才,便把天魔刀法改头换面,变成了现在这个模样。”

    老师他似乎想起了什麽,嘴角露出了一丝微笑:“什麽杀鸡、杀猪的,也亏他想出这样的名字。”

    我也不禁莞尔,老师接著道:“因为你师父不喜剑法,你师祖就把大正十三剑和九天御神箭法传授给我。”

    他朝书房墙壁一指,在雪白墙壁上挂著一把短弓,样式古朴典雅,在落日的馀辉中显得异常肃穆庄严。

    “你看,那就是魔门四宝中的羿王弓!”

    我蓦地想起了老师当年“三箭定京军”的壮举,在平定宁王宸濠後,安边伯许泰和提督军务太监张忠为与老师争功,纵手下京军袭扰南昌百姓,又到府衙昼夜漫骂,一日校军,又欺老师是一介文臣,非要他在大军阵前表演箭法,不料老师他纵马如风,於三百步外一发三箭,俱中红心,京军再不敢欺。

    “原来老师您身怀九天御神箭法绝迹,又有羿王弓在手,怪不得威震三军呀!”

    我摘下羿王弓,一入手便感觉到它的份量:“此弓相传乃是春秋战国时晋平公所制,费时长达三载,弓背是黄梨木与本白牛角用鱼胶粘合而成,鹿筋为弦、寒铁洛uA别看它短小,却是张五百斤的强弓,为师自先帝正德十一年巡抚南赣以来,平寇巨万,其间仰仗它良多,现在把它送给你了。”

    我心中一阵激动过後,想起况天就死於箭下,便又问道:“老师,你在军中可有弟子?”

    老师摇摇头:“我当年平叛,手下不是文士,就是偏裨小校,加之相处时日甚短,便没在军中收徒。不过说起箭术,武承恩无论在军中还是在江湖都绝对可以排进前五名,在为师知道的魔门弟子中,除了为师,只有他练成了九天御神箭。”

    “这魔门日月二宗还真是来了个大反串呀!”我心中暗忖:“日宗的弟子刀法高,月宗的弟子箭法强,难道这日月两宗是白叫的不成?”

    不过武承恩去暗杀况天未免匪夷所思,我便再度问道:“那魔门目前究竟有多少弟子呢?”

    老师淡然一笑:“动儿,为师只是先师的记名弟子,并不是魔门中人,魔门有那些弟子我也不清楚。知道武承恩的身份是因为他在那场校射中看出了我的九天御神箭法之後找上了我,当时他是京军的一位都指挥同知,看到我的箭法还以为我是他的同门。”

    “其实你也一样,你并不是魔门弟子,魔门行事毕竟邪恶,就连你师父师祖都看不顺眼,你师父并没有告诉你他的真正身份,就是不想让你和魔门发生什麽关系。可逃避就是办法吗?你师父师祖两代逃避了五十年,魔门不依旧存在,江湖不依旧血腥吗?!”

    老师慷慨道:“何况魔门分裂已经五十年了,俗话说“合久必分、分久必合”,魔门一统必是不远的事情,只是那时还有没有日宗的发言权只有神仙才知道了。像魔门,用之正则正,用之邪则邪,抓在手里一样可以造福江湖、造福武林,否则乾脆将它毁灭。日宗的缩头乌龟政策实在有必要变一变了。”

    我这才明白老师为什麽把自己恩师所在的门派依旧叫做魔门,也明白了他为什麽不顾我师父的愿望而把魔门的真相告诉了我,他是想让我给魔门加上一付王道的枷锁,可我真的愿意为了那些所谓的正义投身到莽莽江湖吗?

    第十章

    四日後我才启程回杭州,老师自是不肯离开馀姚,而经过他的一番分析,我也觉得在目前的情况下,老师应该是安全的。

    老师原本要给武承恩写封书信,被我拦下了,老师他不喜魔门,而日月两宗又不和睦,我不想让老师欠武一个人情,只是央求老师替我和无瑕做媒,老师问了情况,竟说既然无瑕没有长辈,乾脆我做她的家长吧,我自是喜出望外。

    心思一定,这四天便只是用心学习魔门日宗的两大绝学大正十三剑和九天御神箭,老师又把原汁原味的天魔刀和天魔变整理给我,只是月宗的绝学天魔搜魂大法老师说它太过阴毒,只是交给我一本小册子,却告诫我轻易不要使用它。

    日宗的这两大绝学自然不是那麽轻易就能学上手的,我也只是大致了解了其中的剑招变化和箭法的一些要领,剩下的可就需要时日来体会了。

    不过,饶是这样,老师他也少见地赞了我又赞,直夸我是天才。

    “你嘿嘿地傻笑什麽?”解雨一路问个不停,她见我小师母体弱,那医学世家的血统便又开始发挥作用,於是老师顺理成章地把她打发到乡下替乡亲们看病去了,直到临走的时候,她才重新见到我。

    “嘿嘿,奶这几天怎麽没晒黑呀?我那麽多女人,还真少个黑里俏呢。”和她自然有吵不完的话题,一路之上倒也不寂寞。

    到了杭州我才真正的笑了出来,和无瑕宝亭在一起玩著吊子牌的竟是玲珑!

    姐妹俩并没有顾忌解雨的存在,也没有想到日後宝亭可能会是她们的大姐,在见到我的一刹那,姐妹俩就像是见到了分别多年的亲人,忍不住飞奔进我的怀里,那满心的喜悦让两张俏眼在瞬间变成了两朵盛开的鲜花。

    “想死奴家了!”

    “一日不见,如三秋兮”,我低低的漫吟千转百回,一时间屋子里的众女都变得多愁善感起来。还是我在玲珑的脸颊留下炽热的吻之後,女孩们才嘻嘻笑了起来。

    “萧潇回苏州了吧?苏瑾呢?”玲珑既然能够放心地离开苏州,显然那里已经有了合适的人接替,除了萧潇,还能有谁呢?

    “爷总是惦记著萧潇姐姐。”玉玲抿嘴笑道,顺手把一封信递给我:“她回来了,我们也见到了苏瑾姐姐,乾娘说萧潇姐姐见多识广,便让她留下筹备秦楼的事情,我和妹妹也就脱了身。只是…”

    她犹豫了一下,瞥了解雨一眼,才道:“只是爷你听了别著急,苏姐姐她受了点轻伤,不过乾娘说不要紧,养几天就好了。”

    我心中一紧,苏瑾那玉洁冰清的容颜在我脑中浮起,她孤身在外漂泊了多日,是不是引起了别人的窥觊?

    不过想到乾娘总不会骗我,而拆开那封信一看,果然是萧潇写给我的,信中极尽思念之情,至於苏瑾受伤一事只是略略提及一笔,说她并无大碍,我便把心放回肚子里。

    转眼看到无瑕眼中射出万道柔情,却不敢像玲珑一样放纵自己的情怀,便特意问候了无瑕一番,才转头问宝亭这几日案情的进展情况,官府有什麽动作没有?

    宝亭说这几日官府那里并没有什麽动静,不过从其他的渠道得知原来宝大祥首席大档手周老师傅的儿子、现为霁月斋首席大档手的周哲已经从扬州来杭了。

    “官府恐怕要从那些赃物入手了。”宝亭最後道。

    宝亭对官府没收的那些赃物一无所知,还是我在杭州府衙见到了那些首饰古玩之後,她才清楚了其中一部分首饰的来历,因为那些首饰本来就是由宝大祥制作并售出的,而且在它们失窃後,大多在官府备了案,并且通知了宝大祥。

    周哲此番来杭,该是为官府鉴定这些珠宝首饰的真伪吧。

    现在没有证据说明宝大祥的总舵并没有参与到这些赃物的买卖中去,一切都是下属分号自己的行为;而且按照宝亭的说法,扬州店那里虽然收了赃物,可杭州店她有十足的把握并没有人收购过此类的珠宝首饰,偏偏官府就在杭州店搜查到了赃物,显然这是有人故意陷害,既然能把赃物神不知鬼不觉地运到杭州店,想来造出几份与总舵之间关於销赃的往来书信也绝非难事。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毕竟官府占据著主动,我只能见招破著招了。等把宝亭送走,我拉著玲珑的手细问起萧潇和苏瑾的情况来。

    “萧潇姐姐和苏姐姐在快到苏州的时候遇到了强人打劫,多亏遇到了福临镖局的人,才把那群强盗打退,只是…只是苏姐姐…流产了。”玉玲边说边怯生生地望著我。

    “流…产?”我大脑一下子变成了一片空白,苏瑾她怀孕了?我离开扬州已经大半年了,她怎麽怀孕了呢?各种念头顿时纷踏而至,连我已经摸上玉玲新剥鸡头的手也僵直地停在那里,一动不动,而本来和玲珑在一起就有些局促的无瑕脸色也突然变得煞白。

    “是…”我不知道我的脸色该有多差,玉珑鼓足勇气说话依然结结巴巴的:“乾娘说她、她已经有了…有了三、三个月的身子,只是受了惊吓,保、保不住了。”

    “…三个月。”一阵揪心的痛让我忍不住攥紧了我手中的那只椒乳,直到玉玲痛得呻吟起来,我才恍然松开手。苦涩从心头上涌,竟一直苦到了舌尖。

    “为什麽?!”从我嘴里发出的声音连我自己都听不出来了,无瑕玲珑恐怕也是在这时候知道了苏瑾在我心中的地位。

    “为什麽要骗我?!她不是说要爱我一生一世,侍奉我一生一世,绝不会让第二个男人玷污自己清白之躯的吗?那她怎麽会怀了孕?!难道那些信誓旦旦的誓言转眼都变成一堆屁话不成?!”

    “相公…”就在我心中怒火足以燃烧一切的时候,我突然听到一道清澈的声音,那声音清澈的彷佛是一道一眼见底的小溪,轻轻流过我的心,抬眼望去,无瑕一双俏目含情脉脉地望著我,目光里除了万般柔情外,竟泛著母爱的光辉。

    “苏瑾,她骗我!”无瑕的目光只让我平静了片刻,像受伤野兽似的咆哮再度在我口中响起:“我王动人物家世,文采武功,哪点辱没了她!她为什麽偏偏怀了别人的孩子!”我真恨不得立刻飞回苏州当面质问她,她,为什麽违背了当初的誓言?!

    无瑕“扑通”一声跪在了我的面前:“贱妾不了解苏瑾妹妹,可贱妾知道,贱妾和玲珑今生今世都是相公的女人,生是相公的人,死是相公的鬼!若是有来生,我们愿意生生世世侍奉相公。”

    说著,她转向玲珑,望著姐妹俩的目光既坚定又温柔:“玲儿珑儿,我的乖女儿,奶们骂娘吧,娘就是喜欢相公,没有相公娘就连活下去的勇气都没有了,而且…娘已经怀上相公的骨肉了。”

    玲珑只愣了一下,便扑进无瑕的怀里,母女三人抱头痛哭。

    眼前的情景让我渐渐清醒下来,是呀,除了苏瑾,我还有无瑕、玲珑和萧潇这些爱我的女人,自古婊子无情、戏子无义,我怎能要求一个歌伎有情有义呢?

    看看无瑕吧,她曾经那麽成功地让所有人相信她已经忘掉了玉夫人的身份而变成了玉无瑕,可母女连心,她岂能忘掉自己的女儿,忘不掉自己的女儿,又怎能忘记自己就是玉夫人?!她爱上我,内心该有多大的压力,经受到怎样的煎熬呀!这样的女人是不是该得到我更多的怜爱?!

    “无瑕,我亏欠了奶!”一句话让已是梨花带雨的无瑕更加抑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反身扑进我的怀里。

    “让少爷我好好的补偿奶吧。”

    母女三人在我身下婉转承欢,玲珑鲜活无瑕成熟,三具丰腴肉体成了我忘却苏瑾的最好良药。

    “爷…给…奴吧。”玉玲娇喘著央求我,双腿用尽最後一丝力气紧紧缠住我的虎腰,蜜壶痉挛似地收缩著:“奴…也要给爷…生个孩子,啊…”

    玉珑已经瘫软在一旁动弹不得了,无瑕看玉玲也是强弩之末,心疼女儿,强打著了精神,先是托起自己的一对玉乳,在我後背蹭来蹭去,之後一条香舌又将我的身子几乎扫了个遍,最後伏在我的股间,那温润的小嘴轻轻吸住了我的菊门。

    一股异样的刺激倏地从我股间升起,我只觉得一阵快意涌上心头,一股热精直喷在了玉玲的花心上,烫得她娇呼一声,竟晕了过去。

    无瑕小睡了一会儿,睁开眼便发现我依旧辗转反侧,不能入眠。旁边的玲珑姐妹毕竟年少贪睡,如并蒂莲花一般交织在一起睡得正香。她轻轻翻转过来身子,偎进我的怀里。

    无瑕的身子青一块紫一块的,在月色里显得斑斑驳驳,我知道那是我狂怒之下的杰作,虽然无瑕在床上喜欢暴力的东西,可我还是爱怜地抚摸著那一块块的瘀紫。

    “爷,你知道贱妾姓什麽吗?”无瑕将头抵在我的胸前,突然问道。

    “自然是姓玉喽,奶是玉无瑕嘛。”看到无瑕脸上露出担心的表情,我随口开了个玩笑,虽然我胸中郁闷,可不想让我的女人也成天生活在忧愁当中。

    “其实贱妾叫做玉夫人的时候,也是姓玉的,因为…玉无瑕本就是贱妾真正的名字。”

    玉无瑕竟是她的本名?我猛地一怔,无瑕虽然说得平淡,可我还是听出了那其中的苦涩。母亲姓玉,那玲珑姐妹俩怎麽随了母姓了呢?我不解的问道。

    “因为我不想让女儿跟他的姓!”

    跟著斩钉截铁的话语是一阵压抑的抽泣,她紧紧抱著我,把嘴死命的抵在我的胸口,就是不让那呜咽的声音传到女儿的耳朵里去。

    半晌,在我的爱抚下她才渐渐平静下来,恨声道:“那个禽兽…他强奸了我!”

    “我杀了他!”苏瑾的背叛、无瑕的被辱让我再也无法压制我心中的怒火,一声撕肝裂肺的怒吼不仅把玲珑一下子惊醒,就连隔壁解雨也立刻敲了一下墙壁问道:“大呼小叫的,什麽事儿呀?”

    “没事!”我恨恨地回道。

    无瑕眼中闪过一丝欣慰,道:“善有善报、恶有恶报,多行不义必自毙,他早死了。”

    玲珑不解地望著我和无瑕,无瑕显然不想让自己的女儿知道她们的父亲原来是个衣冠不如的禽兽,便温言哄著姐妹俩睡觉。

    望著她充满母爱的脸,我一下子明白了她重提旧事的目的:“难道苏瑾也有难言之隐吗?”

    第二天我便分别给乾娘、萧潇和苏瑾手书了一封信交给老马车行带回苏州,在给乾娘和萧潇的信中,我把关於秦楼的一些基本设想交待清楚,并叮嘱她们照顾好苏瑾,万勿因苏瑾怀孕而怠慢她;而给苏瑾的信中则告诉她要专心休养,若是她肯嫁给我的话,等我回去我就娶她。

    放下这桩心事,我又去了趟大牢与梁思成两人将一些细节再度探讨了一番,等从大牢出来的时候,已经是正午了。

    “王动!”

    在杭州并没有几个女孩子敢这麽称呼我,我抬头望去,在适应了明媚的阳光之後,果然是那位娇蛮的武家小姐武舞,自从那晚她被她父亲武承恩抓回去之後,我再也没见过她。

    马上的她依旧光彩照人,只是脸上不复往日的娇纵,却浮上了一层淡淡的忧色,可说话还是辣气十足:“你真成了名人了,解元讼师大人!是你欠了宝大祥的钱,还是宝大祥是你亲爹呀,你这麽用心!”

    我心中本就有口怨气,此时便脸色一沈,发作道:“武舞,这是我王动的私事,奶管得著吗?!”

    武舞脸色为之一变:“我还以为你和他们不一样呢,原来你们都是一丘之貉!”武舞脸上竟露出了伤心神色。

    “别把我和乐茂盛摆在一处,我受不起!”我冷冷道,心中却一怔,武舞的神色大异以往,莫非是有什麽事情发生?再看她马鞍上多了一个包裹,鼓鼓囊囊的似乎是要出远门的样子,我不由眉头一皱。

    “看什麽看!”武舞似乎发现了我目光的去处,下意识地把包裹往身後藏了藏,瞪眼道,只是那虚张声势的样子却挡不住眼中的苦涩,与我对望了一会儿,见我眼中的疑色越来越重,她蓦地一拨马,转身就走。

    看府衙大院里有好几个人目光闪烁地望著我,我便不敢惊世骇俗地使用我的武功,只好扯著嗓子喊了声:“武舞”

    却见她闻声一勒马,回转身来,脸上现出一丝笑意:“你还算有点良心!”又道:“你为什麽不追我?”

    一时间我真有些哭笑不得,不过当武舞拨转马头回到我的身边,说她已经离家出走,问我能不能收留她的时候,我心中一动,蓦地想起那晚武承恩的话来,武承恩难道不知道自己女儿的淫行浪迹吗?他洛un阻挠我和武舞呢?我的身份并不辱没武舞呀,虽然我并不喜欢她。

    看我沈吟不语,武舞再度犯起了小姐脾气:“不行就拉倒,算我没说!”她气鼓鼓地道,一扭头不再看我,却不肯离开,显然心里还抱著一丝希望。

    “奶用不著激我,我不怕奶爸爸,他是武官我是文官,我和他风马牛不相及。”我淡淡道:“我留下奶,只是…”

    还没等我说完,武舞脸上已经笑得如同阳光一般灿烂。

    “我就知道你对我好。”她跳下马来,亲昵地挽著我的胳膊,全然不顾旁人的目光:“放心吧,不用这麽苦著脸吧,我吃不穷你的,最多每天给我弄点鱼翅燕窝什麽的也就成了。”

    她的脸凑到我的近前:“听说,你可是个有名的大财主哟!”

    看来真的只有美女才能压制美女,当武舞看到无瑕玲珑的绝代天香的时候,她的气焰才完全被压制下来。

    倒是无瑕她们听了解雨描述武舞的来历之後都有些奇怪,偷偷问我,说为了宝大祥和宝亭,在杭州实在不宜再招惹是非了,洛u髂n收留武舞惹武承恩不高兴呢?

    我没有回答,无瑕她们便不敢再问,只是对武舞却不像对解雨那样亲热。其实自从我得知自己是个魔门弟子以後,我就一直在回忆著和师父一起生活的那十七年中的点点滴滴,在悠长岁月中师父的那些异常举动渐渐被我串了起来,让我一点一点看清了他的心,师父虽然看不惯魔门的行事方式,可他毕竟没有忘记自己的出身,就在魔门势微之际,他依然找上了隐湖,只是其中的变化他老人家并没有预料到罢了。

    而征服不了隐湖,魔门就永无出头之日,他才把千斤重担挑在了我的肩上。

    以一己之力行走江湖是不是匹夫呢?座师阳明公劝我一统魔门,虽然是为了引魔门入正途,可一样可以用它来帮我征服隐湖吧。

    当这念头在我心中越来越盛的时候,武舞来了,那好,就先让我来称量称量武承恩这个魔门月宗高手的份量吧。

    第十一章

    再次庭审的早晨,老马车行把萧潇、苏瑾和乾娘的三封回信送到了。萧潇先告了罪,说怕信中提及苏瑾一事,万一信在途中有差池,给我惹事,又说苏瑾现在一切安好,让我放心。

    而苏瑾则只回了一句话,道:“一切由君做主。”我心中便安定下来,知道萧潇谨慎,便不怪她,而苏瑾显然也不想用写信这种方式解释其中的缘故,那就一切等我回苏州做主吧。

    再看乾娘的信倒是长长的两幅,说秦楼一切进展顺利,虽然尚未开业,庄青烟和冀小仙已经开始走红苏州,而因洛u陵”妙的加盟,秦楼声势更是直逼快雪堂。从扬州慕容那边过来的女孩子都受过严格的训练,十分好调教,梅娘只是稍加点拨,已然颇有气象了。

    而天气日渐乾爽,更让修缮施工的进度骤然加快,估计再有几日就可完工:“若是杭州一切顺利的话,秦楼可否在本月二十八日开业?”

    我心中苦笑,乾娘真把杭州这面的事看轻了,眼下离八月二十八日不足十日,想结束杭州宝大祥的事情谈何容易,却不敢让无瑕宝亭她们看出我的心事,吩咐一声,便迎著朝阳打马向府衙奔去。

    由於前次庭审的缘故,此番来看热闹的人越发多了起来,不少是曾经求我代写状纸的老百姓。见我到了,那些人都欢呼起来,一面叫著一面给我打气。

    文公达和吕守恭并没有因为群情鼓噪而稍失颜色,而李之扬的脸伤好得也差不多了,同时出现在了大堂上,见我进来,偷偷递给我一个眼色,似乎是想要告诉我要小心。

    等到殷老爷子被带上来的时候,我吃了一惊,他的精神明显比我上次见到他的时候差了许多,人似乎有点傻了,目光呆滞,原来双眼不时流露出来的精光也不见了,只有衣著比前次整洁乾净。

    我心中疑云顿生,究竟这几天他们对老爷子做了些什麽,怎麽变成了这麽一副模样。目光徐徐在堂下人群中扫过,宝亭果然瘫软在了解雨的怀里,想来是心痛老父了。

    正寻思间,听文公达一拍惊堂木,道:“殷乘黄,今日本府问话,你要老实交待了。”

    他一挥手,两个衙役抬进一张桌子来,接著一个人把一只锦盘放在了桌子上,盘子里摆著两样首饰,一样是支镶满珍珠的凤头簪,而另一样则是件镂空的玉沛,两样首饰制作得极其精美,称得上是传世之作。

    “殷乘黄,你认得这两件首饰吧。”

    老爷子半晌没说话,只是痴痴地望著桌子上的首饰。文公达走下堂来,拿起锦盘里的首饰仔细端量了一番,笑道:““闻琴解佩神仙侣,挽断罗衣留不住”,殷乘黄,或许你忘了这凤舞九天珍珠簪和合和二仙蓝田佩,难道你连你的风尘知己罗白衣也忘了吗?”

    我并不知道罗白衣是谁,可旁听的百姓群中却顿时想起了议论声,显然罗白衣在杭州甚是有名,看老爷子虽然面无表情,可手指却轻轻抽动了一下。

    “那好,就让本府来提醒提醒你吧。”文公达慢条斯理地道:“二十年前,你认识了本府名妓罗白衣,你与罗白衣郎财女貌,情投意合,为了她你还与你的兄长差点翻脸,在罗白衣二十岁生日的时候,你送了她两件首饰,就是这对宝大祥精工细作的凤舞九天珍珠簪和合和二仙蓝田佩。正值杭州花会,罗白衣玉人珠宝交相辉映,竟夺了当年花魁,一时间传为本府的佳话,只是花会甫一结束,罗白衣就在西子湖畔被人轮奸了,她羞愤之极竟然自尽,身上的这两件珠宝也随之不见了。”

    提起这桩公案,老杭州都耳熟能详了,堂下那些知道这段历史的便忙著给年轻人解说著,更有胆大之人便问:“那文大人,难道这两件珠宝是从宝大祥搜到的不成?”

    文公达似乎很满意有人如此配合,脸上闪过一丝笑意之後正色道:“不错!这两样珠宝正是从宝大祥搜得的!”

    他一指殷老爷子,“你不会不认得自己铺子制作出来的这些珠宝吧。”

    他冷笑道:“可惜呀可惜,可惜了罗白衣这个有情有义的女子!她那麽个迎来送往的妓女尚且知道为自己的心上人守节,你殷乘黄好歹还进过学,得过一袭青襟,却为了蝇头小利竟然把自己送出的、已经变成了贼赃的珠宝又收了回来出售,你操守何在?良心何在啊!”

    文公达愈说声色愈厉,而堂下曾被我成功逆转的民心再度偏向了官府:“负心汉!”、“没良心的东西!”这样的叫骂顿时又响了起来。

    我不禁暗叹文公达老练,一上来就拿出了有力的证据来证明那些赃物绝对是有来历的,宝大祥误收赃物的可能性被他转眼间郊uC。

    不过,文公达不再在走私的帐目上做文章,也让我安心了许多。

    转眼看殷老爷子脸上似乎有些激动,不禁又同情又有些恨他,老爷子实在是留下太多可以被人攻击的地方,我辩护起来还真有些吃力。

    “请问知府大人,不知这两只首饰可是从宝大祥搜到的?”

    “不错,正是从宝大祥扬州店搜到的赃物。”

    我“哦”了一声,心中却是一怔,我还以为这两样首饰是从杭州店搜到的,不想竟是扬州店,难道他们不怕我说扬州店虽收了珠宝却没上报,殷老爷子并不知情吗?还是这其中有诈?

    疑念一起,已经到了嘴边的反驳话语便被我咽了回去,拿起那只凤舞九天珍珠簪翻来覆去的观看了好半天,心中已有了腹案,问道:“知府大人,这簪子色泽鲜艳,看起来像是新做的一般,它真的就是二十年前的那支凤舞九天珍珠簪吗?”

    文公达不悦道:“王动,你敢怀疑本府不成?”

    “哪里,哪里。”我笑道:“学生只是觉得二十年,那真是一段漫长的岁月呀。二十年前,学生刚会呀呀学语,而知府大人您那时也才中举人吧。”

    “是又如何?”文公达有些不耐,而吕守恭似乎也没想到我不著边际的东拉西扯,竟没一句与匿情不报有关,脸上也有了些急色。

    “那,二十年前,杭州店的掌柜李大功在宝大祥是个什麽角色呢?”

    文公达传上来宝大祥的一个老人,那老人回忆了半天,才道:“那时候我们宝大祥在扬州设立分号不长时间,小李子是扬州人,他那时该是在扬州分号那里吧。二十年前他不过二十郎当岁,照宝大祥的规矩,他应该在外面招呼客人。”

    这和我平常了解的宝大祥相当一致:“这麽说,像他那个职位,是不是见不到珍贵的珠宝首饰呢?”

    “当然见不到。宝大祥有规矩,外面的夥计是绝对不许接触价值白银五十两以上的那些珠宝首饰的,若是有了尊贵的客人,都是主事乃至掌柜的亲自接待。”

    “哦,原来如此。”我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向堂上拱手道:“列位大人,学生想大家都听清楚了,二十年前,扬州店的掌柜李大功不过是个跑外场的夥计而已。”

    我拿起簪子和玉沛,道:“学生是个外行,不过这凤舞九天珍珠簪和合和二仙蓝田佩最少可值纹银五百两却决不会错,就算李大功当时在宝大祥杭州号当差,他也绝对见不到这两只珍贵的珠宝首饰。扬州号收下这两样首饰,实在是因为不知此物的来历,那殷老爷子又如何能得知他送给心上人的首饰又回到了宝大祥呢?”

    堂下顿时交头接耳起来,文公达刚想说话,吕守恭一抬手拦住他的话头,小声笑道:“解元公好口才呀。不过…”他把声音放大,吩咐衙役道:“上珍珠衫!”

    吕守恭话音甫落,堂下顿时静了下来,一个衙役手捧包裹走进来,小心翼翼地把包裹放在桌上,将外面的包袱皮一掀,堂上堂下顿时被一片珠光宝气所笼罩,一件几乎是用珍珠金线串成的珠衫显现在大家的眼前。

    “喔…”堂下立刻响起了一片惊呼。这件珍珠衫实在是太有名了,从它诞生的那天起,就有无数的传说围绕著它,就连我也听说过关於它的种种美丽传说。

    可我心中却是一震,我夜闯府衙的时候曾经看到过那些所谓的赃物,里面并没有珍珠衫,同样李之扬在告诉我官府掌握的证据的时候,也没有提起过它,我藉著转身之际看了李之扬一眼,他也是一脸茫然,显然并不知道这件珍珠衫的存在。

    “文公达这老小子竟然还会留後手。”我心中暗骂,凑上前去仔细看了看那件珠衫,果然用料考究,制作精良,不像是膺品。

    不过我还是问了一句:“这真是蒋娘子的那件珍珠衫吗?”

    “如假包换。”文公达脸上现出得意的神色,连说话都有些轻浮了。“这就是从宝大祥扬州店一并搜出的赃物之一,你看看,这是李大功的画押。”

    说著,著衙役拿过来一本册子,翻开的那页上面画著珍珠衫的式样图案,旁边就是李大功的画押签名。

    看他的模样,我知道我该下决心修改我原来的辩护目标了,该舍弃的我要壮士断腕地舍掉了,虽然李大功和我相熟,不过既然他敢收下贼赃,就该想到有今天,我能把殷老爷子救出来就算对宝亭有个交待了。

    我一言不发地回到了殷老爷子身边,倒让文公达一时不知所措起来:“王动,你怎麽不说话呀?”

    “知府大人,我无话可说,扬州店掌柜李大功忘记宝大祥的祖宗规矩,背弃职业道德,私自收赃,罪该万死,即便大人不治他的罪,宝大祥也不会放过他!”

    文公达一愣,半晌才道:“王动,你倒会舍车保帅呀。不过,”他拿起案头的一封书信扔给我,冷笑道:“这是本府从殷乘黄的宅子搜到的,你且看看。”

    我展开那封书信一看,这封信是李大功写给殷老爷子的,里面竟详细汇报了他收购这些赃物的前前後後,和究竟收购了哪些赃物,里面不仅提起了这件珍珠衫,就连凤舞九天珍珠簪和合和二仙蓝田佩也霍然在列。

    “哈哈,天下竟有这等滑稽之事!”虽然书信的笔迹和李大功的供词笔迹相差无几,可我还是一眼看出了毛病:“大人,珍珠衫名满天下,路人皆知,李大功在行中浸淫多年,自然晓得。不过,方才学生已经说过,李大功并不清楚凤舞九天珍珠簪和合和二仙蓝田佩的来历,他怎麽会在心中写出这两样首饰的名称?难道卖给他赃物的那个盗贼是个大行家,失踪了二十年的首饰他都认得?而且还要炫耀自己的博学,把自己偷来的东西的来历一一告诉买家不成?这岂不是滑天下之大稽!”

    说著,我一扬手中的书信,高声道:“大人,学生以为此书信实是伪造,不可轻信!”

    “混帐!”文公达的脸顿时涨成了紫色,厉声喝道:“本府已经鉴定过了,这封书信确实出自李大功之手,你敢怀疑本府?”

    “学生岂敢!或许贵府的人看走了眼也未为可知呀。”我微微一笑:“大人,可否借笔墨纸张一用?”

    文公达和吕守恭虽然心中狐疑,在众目睽睽之下也不得不给我准备好纸笔。我笔走龙蛇,模拟著那封书信上面的笔法一口气写了十馀封,等墨迹乾燥之後,就连我自己都有些分辨不出到底那一封才是原稿了。

    文公达和吕守恭这才明白我的用意,脸色变得铁青,我不依不饶,让文公达喊出鉴定书信真伪的书吏,他著实忙了一阵子,也没能把原件找出来,我笑道:“模拟他人笔迹乃是雕虫小技,大人为人方正,品性高雅,自然不会想到这种龌龊伎俩,学生结交三教九流,这点鬼把戏便瞒不过我。”

    在给文公达戴上一顶高帽後,我凑到他的近前低低道:“大人,你我心知肚明,这封信若是拿到刑部去真的好好验上一验,恐怕对大人前程不利吧。”

    文公达狠狠瞪了我一眼,满心怒火无处发,看到那书吏猥猥琐琐的立在那里,竟喝令衙役将那书吏狠狠打了二十棍子,他脸色才好转过来,陪笑道:“多亏解元公机智,险些叫这奴才误了事,不过…”

    他阴笑道:“就算这封信是有人陷害,就算殷乘黄不知道扬州店发生的一切,可从他家里搜出的那些赃物他总该清楚吧。”

    “大人何出此言?”

    此前无论是李之扬还是殷老爷子都未提起过从殷家别院搜出珠宝首饰的事情来,都此刻闻言我真觉得似乎被人打了一闷棍。

    “难道是这几天又从殷家搜到了什麽证据不成?”我心中暗忖,想到如此应付总不是个办法,不免盘算桂萼、方献夫的信件究竟什麽时候能送到杭州。

    文公达此刻却转了话题:“听说宝大祥鼎盛的时候,属下有七大档手,个个技艺超群,乃是行业中的翘楚。殷乘黄,可有此事?”

    宝大祥那段历史虽然辉煌,可这一切已经过去了,甚至成为了宝大祥人心中一个碰不得的伤口,文公达的话显然触痛了殷老爷子,而宝大祥在老爷子心目中的地位显然也远远重於那个罗白衣,他的眼睛渐渐活泛起来,脸上也不由自主地抽搐了一下,缓缓道:“不错!”

    “七大档手的每一件作品都该是精品吧。”他拿起桌上的那支凤舞九天珍珠簪:“殷乘黄,这簪子是谁做的呢?”

    殷老爷子随口道是周福临周师傅,文公达讥笑道:“不错,这支簪子正是周老师傅的大作。殷乘黄,你并没有老糊涂嘛,你看,你二十年前的事情都记得这麽清清楚楚。来来来,本府让你再看一样东西。”

    随著文公达一挥手,一只金镶玉的同心结被放在了桌子上,那同心结并不是通常见到由彩缎做成的那种,却是用一块洁白无瑕的和阗玉顺著天然的纹理加以精雕细琢成的同心结模样,四周黄金包角,金片上饰著繁复的花纹,看著颇为富贵吉祥。

    “这也是周老师傅的作品吧。”文公达微微一笑:“殷乘黄,我怕你想不起来,特意找来个人帮你回忆一下。”

    我一眼就认出了从屏风後走出的那个三十五六的瘦弱汉子,正是前宝大祥首席大档手周福临的独子、现为霁月斋首席大档手的周哲,我曾经在宝大祥的扬州店见过他一回,虽然事隔几年,可他的模样并没有什麽变化,依旧是苦著一张脸,彷佛别人都欠他银子似的。

    不过,出乎我意料的是,他一见到殷乘黄便立刻跪倒在地:“梆梆梆”磕了三个响头,诚恳地道:“老东主,周家两代深受老东主的提携,尚无以为报,却接到知府大人的指令,要周哲鉴定这些珠宝首饰,周哲实在两难。不过,老东主向来教导我们要以诚待人,以德服人,公道就自在人心。今天,周哲就以公心论公事,请老东主体谅。”

    堂下顿时一片哗然,有叫好的,也有说周哲沽名钓誉的。

    周哲面不改色,起身站在桌前,拿起那只玉同心结仔细端详了半天,最後斩钉截铁地道:“这个同心结乃是我父周福临所制,名字就叫“燕双飞”,取“落花人独立,微雨燕双飞”之意。”

    文公达得意地笑道:“殷乘黄,这你还有什麽话说,你总不能连自己的当家大档手周老师傅的作品都忘在脑後了吧。”

    他冷笑道:“这件“燕双飞”本是前杭州将军厉大人的女儿在你宝大祥订做的,三年前被窃,前任杭州府曾专门下文给你宝大祥,让你留意这同心结的下落,怎麽就会出现在你殷家的宅子里呢?是不是七大档手走了六个,你宝大祥再无人能作出这样精美的饰品,看著这麽精美的东西就眼红了?”

    他语气愈来愈严厉,最後一拍惊堂木,喝道:“殷乘黄,你宝大祥身为珠宝巨头,竟然买私贩私,知法犯法,罪加一等,来人那,给我用刑,看你招还是不招!”

    “且慢!”眼看著文公达就要把刑签扔下,我连忙高声喝道:“大人且慢,那封书信既然可以是伪造的,那这同心结也一样可能是别人栽赃的。何况宝大祥後继有人,殷老爷子何至於窥觊这些赃物,徒坏了自己名声?”

    我不清楚是文公达拿不出“燕双飞”是从殷家所得的有力证据,还是他对那封信心存顾虑,竟没有跟我辩论关於栽赃的问题,却反问我道:“你说宝大祥後继有人?就梁思成一个瞎子带著几个徒弟宝大祥就後继有人了吗?”

    我转头冲周哲一拱手,喊了一句周师傅,他这才给我见礼,道:“大少,您有何指教?”

    “周师傅,听说这珠宝行业里的工匠没有个十年八载的根本出不了师,出师还得有个十年八载的才有可能成为独当一面的大档手,而成为大档手还得东家肯费银子栽培你,是不是?”

    “正是!”还没等周哲回话,文公达已经抢先回道:“宝大祥正是因为培养大档手需要时日,为了挽回经营颓势,才对这些赃物起了觊觎之心!”

    “那弟子若是个天才呢?”我并没有理会文公达,继续问周哲道。

    “那恐怕也需要四五年的时间才能出徒吧。”周哲有些拿不准。

    “这叫什麽天才!”我淡淡地道,转头向堂上道:“大人,在下乃是一读书之人,没错吧?”

    或许是因为我每次转移话题都让文公达措手不及吃了暗亏,这个简单的问题竟让他迟疑起来,倒是堂下有人喊道了句:“解元公都不是读书人,天下还有几个是读书人呀!”文公达这才点点头。

    我从怀里摸出一块玉石递给周哲,道:“周师傅,这是一块上好的和阗玉,只是还没有琢磨过,不知我说的对不对?”

    周哲皱著眉头,不解地点头称是。我问他带没带雕刀,他说那是他吃饭的家伙,怎能不随身携带。我说借我一用如何,周哲倒爽快,立刻从布袋里抽出一把雕刀递给了我。

    堂上堂下的人都莫名其妙地望著我,看我手中的雕刀漫不经心地切向那块玉石,众人才恍然大悟,这个王解元竟然要表演玉石雕功了。

    只是见我那一刀就将玉石切去了几乎一半,如此浪费材料惹得大家都哈哈笑了起来,只有周哲的神色却立刻变得很是凝重,轻轻道了一句:“好刀法!”

    众人这才明白我这刀敢情是大有学问,一时间堂上堂下顿时鸦雀无声,能听到的只有我切割玉石的“吱吱”声。

    随著我雕刀不断飞舞,那玉石的形状渐渐清晰起来。

    “咦?这不是“燕双飞”吗?”眼尖的人忍不住叫道。

    “正是“燕双飞”!”我把刚雕刻完的玉石递给周哲:“再琢磨一番,虽然赶不上“燕双飞”,可也能凑合一阵子了,”

    “岂止是凑合,这简直是件精品,刀法简洁明快,流畅自然,就是家父壮年时也不过如此!”

    周哲满脸惊讶道:“原来大少深藏不露,乃是此道的顶尖高手!”

    “什麽顶尖高手?周师傅您可真是过奖了。”我噗哧一笑:“说起来这玉器活儿我可是只学了十天呀!”

    心道,一技精而百技通,我虽然只和梁思成学了十天的雕刻技法,不过在刀法上少爷可是下了十数年的苦功,个中关节岂是你等所能领略的?

    “啊?”周哲发出一声惊叹就再也说不出话来,我转头对同样满脸讶色的文公达道:“大人,就算学生是个天才,可天下之大,岂就学生一个天才而已?既然学生可以在十天之内习得珠宝玉器雕刻之法,其他的天才恐怕也能做到吧,或许比学生做的还好呢。”

    我凑到他近前压低声音道:“梁思成的徒弟里就有一个天才,可惜他的手被人打断了,学生不知大人欲意何为啊?”

    之後我立刻提高声音,道:“虽然宝大祥七大档手中的六个因为个人发展的需要离开了宝大祥,可宝大祥正在培养新的大档手,而且不出半年就可独当一面,宝大祥何苦置数十年的基业於不顾,铤而走险呢?”

    “是呀,是呀!”堂下一片叫喊声,我转头对文公达道:“大人,关於宝大祥走私买赃一案,学生以为证据不足,宝大祥的经营帐目经得起推敲,说宝大祥走私恐怕是空穴来风;而买赃乃是属下分号私自的行为,宝大祥总舵并不清楚,那些证明宝大祥总舵知情的证据在学生看来多属伪造,在扬州、杭州二店买赃事实清楚的前提下,宝大祥支持官府对二店的查处;不过,若是官府没有证据证明宝大祥总舵知情,是不是该把殷老爷子和宝大祥其他人等释放回家呢?”

    第十二章

    殷老爷子被释放是第三天晚上的事情了,就在那一天,我收到了桂萼和方献夫的回信,说已蒙皇上召见,各履新职了。

    桂萼就任詹事府少詹事兼翰林院学士,而方献夫也成了侍讲学士、直经筵日讲,两人几乎每日都与皇上见面,恩宠正隆。

    两人信中还说已给文公达书信一封,让他秉公判断宝大祥一案。

    於是文公达就真的“秉公断案”了,说眼下证据不足,把殷老爷子和柳澹之放了出来,而我也知趣地给他送了万两纹银表示谢意。

    不过,或许是为了向丁聪有个交待,他依然查封了杭州的宝大祥分号,而杭州号的一干人等也都拘押在案,并不释放。

    老爷子的身体已经完全垮了,更可怕的是他的精气神似乎也随著宝大祥的被查封而不见了踪影,那个曾经叱吒商界的强人殷乘黄不见了,只剩下了一个吃喝等死的老人。

    “柳兄,老爷子就交给你照顾了。”

    在解雨和无瑕两个医术大家给老爷子联袂调理下,老爷子也只是身子见些起色,精神却依旧很差,就连看到曾经给殷家大女儿,也就是柳澹之的妻子看过几年病的无瑕也是面无表情,我知道这种恢复是个漫长的过程,而我也不可能长久待在杭州,既然总要离开,在殷家住了三天之後,我就准备告辞了。

    宝亭前一天晚上就知道我要走,便哭得像泪人似的,我便安慰她,说其实我这次是准备来提亲的,只是发生了这麽多事,现在再提亲恐怕不合气氛,等过些日子老爷子身体恢复了,老太太也从福建那边回来了,我再央求我师娘亲自来一趟杭州提亲,然後风风光光地把她娶回家去。

    宝亭也知道自己此时决不能离开父亲半步,便央求我早日来提亲,免得让她心中再洛u麂悺而忐忑不安。

    我本想把武舞留在杭州,这丫头虽然娇纵蛮横,可似乎还听我的话,或许是经历了那麽多的男人,只有我能满足她,让她放不下我吧。她身份特殊,就算文公达日後反悔,再度对宝大祥下手,她也可以在一定程度上维护宝大祥,并且有能力把消息以最快的速度传递给我。

    可武舞死活不答应,说非要跟著我,在殷家我装得老实了许多,自然没有办法教训她,只好不再提起此事,心里却暗忖,这丫头今後可要好好调教调教了。

    於是,离开殷家时的马队便有些浩浩荡荡。一个大男人带著五个美貌女子,直让路人侧目。玲珑、解雨、武舞都是爱热闹的,倒不觉得什麽,无瑕面嫩,又有了身子,便缓缓跟在後面。

    我看在眼里,自然明白无瑕的心思,便吩咐改道去运河码头,玲珑几人听有船坐,都欢呼一声,无瑕却明白是我心疼她,趁著几女没注意,投过来温柔的一瞥。

    在运河码头,碰巧遇上了我和萧潇曾经搭过的那艘船,那个小姑娘一眼就认出了我,忙喊出她娘,那船娘似乎没想到我带著这麽多的女人,一时间还真有些手忙脚乱的,把我们安顿在自己家的两艘乌篷船上,又喊来了两艘划子载马,才放了缆绳开拔。

    “大姐,还是要上次吃的咸肉春笋、火丁蚕豆、春笋步鱼和西湖纯菜汤,小囡的手艺我可是惦记的紧呀!”

    狭小的船舱被挤得满满登登的,连船娘上菜都是坐在舱口的解雨传过来的,几女一试便赞不绝口,我说这小囡可是来历不凡,楼外楼宋大厨的亲传弟子岂能小窥,众女便要见小囡,小囡倒也大方,让众女仔细端详了个够,才对我道:“公子爷,上次和你一起坐船的那个好看的姐姐怎麽不见了?”

    众人便笑问我那美貌女子是谁,解雨更是说道:“这淫贼四处留情,也不知道究竟有多少女人!”

    自从那天无瑕对解雨说了一顿肺腑之言後,解雨看我的眼光便有些不同,虽然还能从她嘴里听到淫贼两个字,可她话中的语气已经悄然发生了变化。

    或许她自己还不知道,无瑕却听得明白,嘴角露出浅浅的笑容,偷偷用腿碰了我一下。

    我更对解雨的变化了然於心,笑道:“解雨,少爷我虽然好色,可也要看看对象是谁。我可不是发情的公马,四处留情,那次其实是我和萧潇坐这家的船从杭州赶去苏州与玲珑会合。”

    解雨脸有些红,玲珑心思单纯,并没有看出什麽来,玉珑笑道:“原来是两个月前参加完齐盟主五十大寿之後的事情呀!”

    我点头,说起来,就是从齐放五十大寿开始,我才真的踏入了江湖。

    在殷老爷子被释放之後,我除了抽空去沈希仪那里感谢他对宝亭的照顾之外,还专程去了大江盟的总舵想拜会一下齐放,虽然我不喜欢大江盟,可因为出头替宝大祥辩护,众人皆知我与宝大祥关系密切,我不想因为我的因素影响到宝大祥,毕竟大江盟在杭州颇有影响力。

    可惜齐放并不在总舵,我只见到了公孙且,不过还好,两人所谈甚欢,两人似乎都忘记了那天我曾经拒绝了大江盟邀请,公孙且说在苏州地界上若是有什麽事情请我多加照拂,我满口答应;我也请他多照顾宝大祥,他也一口应允。

    “说起来,用不了几日我们还要回来,齐萝和宫难成婚,这该是江湖的一大喜事吧。”我道,玲珑已经接到了齐萝的邀请,而我也答应公孙且我会带著我的妻妾出现在齐萝的婚礼上。

    “是呀,好长时间没看到齐妹妹了,这下总算能见到她了。”玉玲笑道。

    和玲珑一脸喜悦相比,解雨脸上却流露出一丝淡淡的忧愁,让我又开始怀疑起她的出身来。

    不过对於宫难和齐萝,我虽然觉得这对玉人真的很般配,可这婚礼时机的选择却让我嗅出些许功利的味道,大江盟是不是想借助这场婚姻让自己争霸江湖的路更顺畅呢?

    其实除了解雨偶尔露出的愁容之外,这顿饭大家吃得很畅快。狭小的船舱营造出来的是家的气氛,不仅无瑕、玲珑感觉得到,就连解雨、武舞似乎也沈醉在这温馨的氛围里,以致饭後大家都不愿离去,秉烛夜谈直到深夜,大家依旧兴致正浓,我看众女都无睡意,便吩咐船家放好搭板,准备登岸夜游。

    离岸边没走出多远,就听旁边官道传来一阵马的嘶鸣声,随著疾如密雨的马蹄声,一匹白马飞似的从官道上斜插过来,虽然是残月如豆,可我依然清楚地认出了马上之人。

    “武承恩?!”

    我心中一阵惊讶,这位高居二品的一方大员竟然连一个亲随小校也没带,孤身一人跑到了离自己军营七八十里以外的地方,看他的披风上隐隐有些露水,想必已经在岸边等了许久。

    “他不在杭州截我,却跟到这里,意欲何为呢?”

    看那白马就在离我不足一丈远的地方停下,我真有些拿不准武承恩的意图。

    其实在武舞投奔我的当天,我就差人给武承恩送了一封信,说武舞在我这里,可他并没有像他说的那样让我在人间蒸发,反而没有丝毫举动,我还以为他伤心欲绝,不再以武舞为念呢,怎麽又星夜追上来了呢?

    武舞显然十分惧怕自己的父亲,一看到他的身形,便立刻躲在了我的身後。

    我拱手喊了句“武大人”,他却并不理我,冲众女道:“老夫与王公子有些私事处理,各位回避吧。”

    武舞转身就走,玉珑却因为武承恩来得鲁莽,打断了她的游兴,不由得撅著小嘴发牢骚道:“喂,这位大叔,小女子可是公子的妾室,为什麽让我们回避呀?”

    见我脸色一沈,才吐了吐舌头回船去了。

    “王动,老夫念你做讼师不易,便放任你几天,你不念老夫一片好心,又置老夫警告於不顾,是不是真想从人间蒸发呀?”武承恩冷冷道。

    “多谢师叔成全。”我笑道:“不过魔门向来以强者为尊,师叔虽然当朝二品,可想让我从人间蒸发,还要拿出些真本事来。”

    既然武承恩能跟踪我到这里,显然他对我的一举一动都了如指掌,我去馀姚恐怕也瞒不过他的耳目。

    不过看他单人匹马的,不像是想用自己掌握的军队来压制我的样子,我索性就捅破了这层窗户纸,来会会这个魔门月宗的高手。

    “哦?”武承恩颇有些意外地望了我一眼,这一眼直如夜幕上的星星一般,煞是妖异动人,饶是我心坚如铁,也感到心旌微微有些动摇。

    “卑鄙!”我心中暗骂,武承恩在听到我的挑战後便立即开战,这一眼竟是月宗绝艺天魔搜魂大法中厉害的一招“流瞳破”,全然不顾自己师叔的身份。

    “王伯安真是倾囊相授呀!”见到我并没有露出破绽,武承恩有些意外,跳下马来,边从腰间抽出一口厚背刀边道。

    一刀在手的武承恩气势大变,从低垂的刀尖涌出一股浓重的杀气,渐渐弥漫在河边潮湿的空气里,夜色彷佛给他裹上了一层暗黑的铠甲,彷佛一尊魔神一般。

    “沧啷”一声我的碎月刀出鞘了,武承恩的气势竟比我遇到的最强手尹观还要强,我岂敢小窥。

    两人对视一眼,竟不约而同的使出了天魔刀法中那著名的一刀。

    “天魔杀神!”

    “杀猪!”

    两人对於对方招法中的每一个变化都实在太熟悉了,以致两把刀毫无花巧地直碰在了一起。

    我只觉得一股绝大的力量从我握刀的双手一直传到我的胸口,让我的呼吸顿时一窒,眼前一黑竟只能看到四溅的火花,却看不见武承恩的身影,一连退了三四步胸口才觉得一松,缓缓吐出一口气来,眼前一亮才看清武承恩後退的步法还没停下来,不由微微一笑。

    “天魔翩跹舞!”

    “杀鸡!”

    依旧是同样的一招,依旧是同样的结果,这让我顿时生出了一个奇怪的感觉,魔门同门若是像这样硬碰硬交手的话,功力哪怕是仅仅高出对方那麽一点点,恐怕也要把对方吃得死死。

    想来武承恩也有同样的感觉,他停下身形,抬头仰望著夜空中那一轮残月,呆立了良久,低声缓缓道:“…难道,天不兴我月宗?”那神情看起来极是落寞。

    “五儿交给你了,你若负她,老夫宁可身负神教万蛊噬心之刑,也要将你碎尸万段!”

    武承恩显然误解了我和武舞之间的关系,不等我解释,他已经打马扬鞭,一路绝尘而去了,眨眼间消失在浓重的夜色里。

    武舞躲在众女身後,见我无恙回来,顿时一阵欢呼:“爹他走啦?”

    我没好气的“嗯”了一声,众女见我脸色不豫倒也不敢再多问,我把其他人都赶到了另外一只船上,只留下了武舞。

    武舞显然是猜我并不是为了和她欢好才把她单独留下来,神情便有些惴惴,想倒进我怀里撒娇,却被我一把按在了身下。

    “武舞,奶爹教过奶武功吗?”

    “教…教过。”武舞在我身下忘情的呻吟,我很快就把她带上了情欲的高峰,我一面感觉著武舞蜜壶的收缩,一面了解著武承恩的情况。

    武舞虽然不知道父亲的师父究竟是谁,同门又有哪些,却清楚父亲在军中收了两个弟子,其中一个就是乐茂盛,而乐茂盛在杭州卫被人推为全卫箭法第一,人送绰号“小李广”。

    “哦,小李广?”我下意识地抚摸著武舞汗漉漉的娇躯,脑中却蓦地想起置况天於死地的那一箭来,心中暗忖,武承恩对自己的出身连女儿都瞒著,想来是因为魔门名声太坏,怕影响到自己在军中的地位,他如此珍惜羽毛,不太可能去暗杀况天,可他的两个传人,特别是那个乐茂盛呢?

    “齐萝下个月成婚,我是不是该给她准备一份大礼呢?”我喃喃道。

    注1:见《明史。王守仁列传

    第六卷

    第一章

    “萧潇拜见主子。”

    回到竹园,最先看到的就是萧潇那张久违的笑脸,不过,因为玲珑无瑕几个或明或暗有著我妾室名分的女人在场,她明显压抑著自己的感情,只是袅袅娜娜拜在我面前,倒是我毫无顾忌地一把将她搂在怀里。

    “萧潇,想爷了吗?”看到她容貌清减,我心中一阵心痛。

    “想死婢子了…”萧潇伏在我怀里喃喃道,她白皙的脸上满是绯红,似乎没想到我在众女面前这般垂爱她。

    六娘也带著孙妙、庄紫烟庄青烟姐妹俩和冀小仙等人一同迎了出来,一时间院子里莺莺燕燕的好不热闹,若是让外人看到这等场面,定会以为一年一度的苏州花会改在竹园进行了。

    “她们都是你的女人吗?”

    竹园里的女人都是美女,就连内院里的服侍丫鬟喜子、明珠、明鬟几人也是俏丽可人,武舞引以为傲的容颜在这里似乎完全失去了作用,气焰不由得一窒。

    “奶不会自己看吗?”我没理她,没有见到魂牵梦萦的苏瑾,我心中顿时有些不快。

    倒是六娘听到武舞的话,脸上露出一丝溺爱的笑容,看众女奶拜我、我拜奶的院子里一阵纷乱,她转头对我笑道:“动儿,依你的性子竹园是小了些,赶明儿乾娘送你一座大宅吧!”

    “乾娘可要说话算数呀!”我顺杆往上爬,在知道了师父的真实身份後,我看六娘对我的行事态度越来越像我在扬州的那五位师娘,师父无儿无女,或许在她们的眼里,我就像是她们的儿子一样。

    “乾娘打过诳语吗?”我亲昵的语气让六娘眼中飞过一道异色,不过眨眼间便恢复了平静,她似乎看出我有些魂不守舍,轻轻推了我一把:“去看看苏姑娘吧!

    她身子弱,见不得风,我没敢告诉她你回来了。”

    房门的吱扭声惊醒了榻上侧卧的佳人:“是喜子吗?”我极轻的脚步声让她错认了人,直到我走到她的近前,她的呼吸突然停了下来,缓缓转过身来,当她看清站在她面前的人是谁的时候,整个人都愣了,半晌眼中才爆出一道亮丽的光芒,失声叫道:“别情?!”

    “瑾儿?”眼前这个女孩真的是苏瑾吗?虽然她和苏瑾一样盘著凤头髻,一样含黛的眉山,一样欺梅赛雪的玉骨冰肌,可我怎麽觉得她似乎是那麽的陌生,直到我听到这熟悉的称呼,才让我的思绪一下子从几年前的回忆中解脱出来。

    “瑾儿,真的是奶!”

    是的,这榻上的女子正是让我牵挂了半年的苏瑾。或许是因为流产的缘故,她明显憔悴了许多,脸苍白得几乎透了明,我似乎能看到她皮肤下那些血管里的血液在流动;裸露在外的小臂不堪盈握,瞧著竟比以往瘦了一圈;原本鲜红的唇也失去了颜色,让她鹅黄对襟上的那几朵红杏看起来分外的刺眼。

    我心里一阵怜惜,这一刻她是不是背德而失贞都被我抛到了脑後,我只知道在我不在她身边的这半年多,她定然受了太多的苦,心下激动,忙抢前一步,抓住了她的纤手,而那只手也因为它主人同样的激动而颤抖著。

    “瑾儿,我不在奶身边,苦了奶了。”

    “…大少…言重了。”

    “大…少?”那一瞬间,我几乎不敢相信我的耳朵,自从五年前我得到了她的身子,她可就再没这样叫过我呀?!再看她的脸上浮起了一层冷漠换下了再次相逢的惊喜,让我彷佛又回到了初遇她的那个下著绵绵秋雨的午後。

    这是怎麽回事?一丝疑念掠过我的心头,不过很快我就以为我找到了答案:“瑾儿,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

    说这话的时候,我心中隐隐作痛,苏瑾和无瑕不同,无瑕被十二连环坞那帮恶人奸污的时候还不认识我,而我却是苏瑾第一个男人,我锺爱的女人就这样被人侮辱了,而我还要强作欢颜地把这段耻辱忘掉,我是不是有点他妈的太伟大了?!

    “等奶身子好了,我就娶奶。”

    “…大少,你想差了。我、我是真的喜欢他,是我勾引了他…”

    苏瑾下面说了些什麽我已经听不清了,我脑子“嗡”一声,只剩下她冰冷的声音:“喜欢他,喜欢他!”

    直到同样冰冷的泪珠滴在我的手上,我才像一只受伤的野兽一般吼叫道:“奶骗我!苏瑾,奶告诉我,奶骗我!是不是?!不是的话,奶、奶为什麽哭了,啊?”

    “大少,我是真想给他生个孩子,可惜,我没能保住他的骨血。”苏瑾的话如同冷水浇在我头上,一个曾经被我小心翼翼供奉在心尖上的东西摔落在地上变成了堆碎片。

    她的眼泪竟然洛u髡茯y,我觉得我之前的自作多情全成了笑话。

    “大少,我们的缘分已经尽了,或许是大少你教坏了我,让我变得忍受不了夜晚的寂寞,你走了以後,我有过好几个男人,虽然我还一样喜欢大少,可我也喜欢他们。大少,你真的不在乎一个红杏出墙的妻子吗?”

    就在我迈出屋门的那一刻,我心中还幻想这一切都是苏瑾在骗我,她只是因为没脸对我而炮制了这些谎言,然而就算我把脚步放得一慢再慢,身後也没有传来苏瑾焦急的呼唤,也没有听到苏瑾压抑的哭泣,我知道,或许,苏瑾所说的这一切都是真的。

    “真个离别难,不似相逢好。”离别是难,可相逢真得就好吗?我满心的苦涩。

    和苏瑾的相逢完全完全变成了一出戏,只是女主角却没有按照我一厢情愿写就的剧本照本宣科的演下去。

    竹园里的众女不知道究竟出了什麽事,看我铁青著脸便没有人敢来打扰我,就连一直对苏瑾颇洛un奇的解雨也老老实实地不敢往苏瑾的屋里去,直到我说奶们去看看苏瑾吧,她病中需要人关心,众女才涌到苏瑾的屋子里去探望她。

    眨眼间院子里只剩下我和萧潇。“主子,有气您就发在奴婢身上吧,别憋坏了身体。”萧潇温柔地注视著我道,显然她已经知道苏瑾的心思了。

    “她为什麽背叛我?难道真是我教坏了她?”

    “婢子也不明白。”萧潇摇摇头道:“婢子问过冀小仙,她说就在主子离开扬州两个月後,苏姐姐就开始偷偷与男人约会,平日与她相知的人都知道,只是瞒著老鸨,而她说出去散心找主子,似乎也是因洛uo怀了孩子怕老鸨知道,想在外面把孩子偷偷生下来。”

    我默然,难道真是婊子无情,戏子无义?只是慕容千秋那麽精明的人,岂能容忍苏瑾这般胡闹?可冀小仙的话已经印证了苏瑾所说的一切,我根本没有心思去揣摩扬州发生的那一切,只知道苏瑾已经不是我心中那个苏瑾了,於是一阵悲哀弥漫在我心头,就连和萧潇久别重逢似乎也提不起我的兴致:“走,去飞燕阁吧。”

    六娘心怀锦绣,离开苏州仅仅二十天,飞燕阁已被她指挥修缮得焕然一新,还没开业,大门口已经有不少过路人在指指点点的了,就连去对面快雪堂寻欢的那些豪客也不时投来好奇的目光。

    院子里百多号姑娘丫鬟和老妈子正兴高采烈地打扮著飞燕阁,每个人脸上都喜气洋洋的,这让我想起三日後就是秦楼开业的好日子。

    姑娘们并不认识我,只是见到管事的高七毕恭毕敬地跟在我的身後,便唧唧喳喳猜测起我的身份来,不时从姑娘堆里飞出暧昧或者放肆的笑声。

    “请帖都发下去了吗?”

    “大哥,按照您拟的名单,都送去了,只是白知府和城中几个大老那里,六奶奶说还是请您亲自去一趟的好。”

    我“噢”了一声。古人云:“居移气,养移体”,果然如此。短短两三个月的功夫,高七就彷佛脱了胎换了骨,人越发油光水滑,办起事来也越发伶俐了。

    我问姑娘的房间都分好了吗,配没配丫头老妈子,高七回道都已经安排好了,孙大家住停云楼、苏大家住爱晚楼、庄姑娘住牡丹馆、冀姑娘住章华台,这四大头牌每人三个使唤丫头并一个老妈子伺候著,其他姑娘也都各有安排。

    提起苏瑾、孙妙这几个名震江南的名妓,高七忍不住眉飞色舞起来。

    “不妥,”我一皱眉:“苏、孙二人乃是客卿身份,不宜久居秦楼。”

    我沈吟了一会儿,吩咐高七道:“你找一处精致的所在,安置二姬。”

    高七忙连声应是,说那再安排几个伶俐细心的丫头伺候两位姑娘。我知道他会错了意,以为我要金屋藏娇,却也不说破,一路行来,便到了飞燕阁的中心。

    那个“回燕阁”的牌匾已经换成了“有凤来仪”,一楼大厅里那些黄花梨的家俱一尘不染,紫铜的香炉壁灯也是甑明瓦亮,虽然没有张灯结彩,可不经意的几处点缀让文雅里透出喜庆。

    “这是六奶奶吩咐布置的。”高七解释道:“她说快雪堂艳,咱们秦楼就来个雅,苏州的风月场里还真没这个调调呢。”

    正说话间,从楼上匆匆下来两女,前面是个三十出头的陌生俊俏妇人,生得柳叶眉水蛇腰,眉目之间煞是灵动,看到我後,她只是片刻的迟疑,便抢前道了个万福:“少东家,您回来啦。”

    无瑕已经告诉我这次六娘来苏州带了哪些人马,我立马猜到了这妇人的身份,不过看她妖妖娆娆的不带半点杀气,又梳著已婚妇人的盘龙髻,我怎麽看她也不像是那个登得上江湖名人录又是云英未嫁的著名女杀手,反倒是十足一个老鸨模样,我那声“秀姑娘”叫得就有些勉强。

    “哟…我的好东家,奴家可当不得姑娘二字哟!”白秀笑得花枝乱颤:“您叫我秀姐儿吧。”

    她压低了声音,笑道:“奴家这副面目江湖上还没人见过,大少您可别给奴家了底哟!”

    白秀的风情和武林传说截然不同,不知道是她本身就善於伪装自己,还是这几年六娘的调教之功。我心中正暗自寻思,她已经风风火火地招呼屋子里的众女过来拜见我。

    众女一听眼前这个俊朗的公子哥儿竟是自己的少东家,纷纷把手里的活扔下,围拢过来,一时间我身边燕瘦环肥的围了一帮妙龄女子,“公子”、“少爷”的乱叫,字正腔圆的官话和著吴侬软语,像是进了女儿国一般。

    “去去去,忙自己的去。”白秀短短几天便建立起了威信,众女虽然还想在我面前卖弄风情,可都老老实实地回到了自己的位置,而这短短的瞬间,我已经发现有两个女孩身怀武功。

    果然不出我所料,慕容千秋在卖给我的这批女孩儿里面安插了自己的线人,不过这正是我期望的,江南武林越来越有铁板一块的迹象,慕容若不在江南地头上打下楔子,恐怕手里就没有半点主动权了。

    “她们一共三个人,两个安排在有凤来仪楼,另一个不想卖身,就放在孙大家那里给她打个下手。”

    白秀的声音极低,而高七这时早知趣地落在了後面。她显然看出我的目光在那两个女孩身上多停留了一下,这或许就是一个杀手生存的本事,就算白秀已经成功地转化成了一个妓院的老鸨,她依旧对周遭事务保持著高度的警惕。

    看未来秦楼的一切都有条不紊地进行著,我放心了许多,便带著高七离开飞燕阁,打马直奔府衙,将请柬交给知府白同甫请他务必赏光,他自是一口答应。

    我又把杭州的事情说了一遍,他听文公达并不买他的帐,便阴著脸沈吟半晌,突然摒退下人,问道:“贤侄,听说你和方献夫方大人俱是阳明公的弟子,乃是同门师兄弟,可有此事?”

    “正是。”心中却暗笑,这老小子鼻子还挺灵的。我早知道他是个官场上的墙头草,随风倒,此刻听他问出这话来,语气又很是亲热,当然明白他心中开始盘算万一朝中发生巨变,自己何去何从的问题了。

    不过,白同甫虽然为人贪鄙,可行事还算有分寸,也替百姓做了不少好事,官誉尚佳,这麽一个人投到桂、方二人的阵营并不是什麽坏事,便把朝中形势仔细给他分析了一番,说明皇上已经决意铲除杨廷和一党,又不著痕迹的点出我与桂、方二人非同寻常的关系。

    他也联想到上次孙妙事件中桂萼给苏州府的批覆,越发相信我的话,末了他道:“我一老朽,能安然渡过这几年就心满意足了,可贤侄你青春正盛,当有鸿鹄之志。区区一个巡检司总巡检,太委屈贤侄了。”

    他沈吟一会儿,道:“本府经历司经历因年迈求去,贤侄若不嫌弃,请屈尊如何?”

    自从九品的巡检司总巡检到正八品的经历司经历也算是越级擢升了,而且经历司只是管些公文上交下发,十分清闲,正适合我的性子,苏州府也只需向省里备案即可,真难得他想出这麽个位置来,不过因为捕快的身份行起事来实在便利,我便有些犹豫,白同甫也聪明,知道我不愿放弃巡检司总巡检的位置,便做了个顺水人情,说那贤侄你就两头兼著吧,只是要辛苦你了。

    这突如其来的喜事让我的心情稍稍好了些。白同甫的动作还真快,任命的文书即刻就下发了。

    其实原来的老经历周老身子还算健硕,求去不过是因洛u…迈而已,因为是本城人,我便好言相留,又厚赏赐,周老便答应作我的幕僚,帮我打理经历司的事务,我就得一身轻松。

    新官上任,属下同僚自然相贺,经历司的十几个人跑到松鹤楼大吃了一顿,我使出手段,很快就把这群人降服。

    等这边酒足饭饱了,那边鲁卫和巡检司的弟兄又开始吵著让我请客了。

    看那帮捕快呼三喝四的正喝得痛快,鲁卫把我拉到了一旁,简单问了几句杭州的事情,把话题转到了秦楼开业上。

    “老弟,二十八号那天,你请了江湖上的人吗?”

    我说我不是本地人,调子太高怕引起别人的反感,秦楼的开业仪式并不想弄得大张旗鼓,本地也只是请了些官府的官员和些名士,人数并不多,其中没有半个江湖中人。

    “当然,若是您老哥算是江湖人物的话,那就是个特例了。”

    鲁卫脸上不禁有些忧虑:“那,那些江湖豪客都往苏州汇合,所洛u颡⑨O?难道他们都是来一睹“琴歌双绝”的风采不成?”

    我知道鲁卫为了苏州的治安殚精竭虑,他几乎已经把所有的武林势力都清除出了苏州,就连他的师门少林寺也不例外,加上严格的住宿路引登记制度,想在苏州搞点事是难上加难。

    不过,多一个秦楼就多一分危险,虽然鲁卫是朋友又是秦楼的小股东,不好说什麽,可我还是要安安他的心。

    “老鲁你放心吧,秦楼肯定是执行你规章制度的模范,再怎麽著,我也不能打你的脸让你难做呀!”

    “你呀,”鲁卫无可奈何地道:“我他妈的真是上了你小子的贼船了,你这秦楼我看还真有点藏龙卧虎呢!前些天的那个什麽梅娘八成就是江湖有名的骚狐狸梅流香,而这两天来的那个秀姐儿看起来也不简单,我很怀疑她就是道上有名的女杀手白秀。”

    他嘿嘿一笑:“老弟我告诉你,在她身上至少背著十桩命案,其中一桩涉及武当派,一桩涉及慕容世家,若真的是她,就算官府不管,武当和慕容世家也饶不了她,你等著头疼吧。”

    “喂,你说她是白秀就是白秀呀,我还说她是魏柔呢!”

    我打横道,心里却暗忖,乾娘她真是给我找了个好帮手呀!

    “她绝不可能是魏柔,因为魏柔也到了苏州,她,就住在离你秦楼不远的西江阁。”

    魏柔?!

    听到魏柔的消息让我的心情猛地为之一振,连著把苏瑾背叛我的悲愤凄苦之情也冲淡了不少。

    自从太湖一别,我就再没有见过她,我还以为完成师父遗愿的日子不知要拖多久,她竟然送上门来了。

    不过,鲁卫很快给了我当头一棒:“魏柔她不是一个人,而是三个人,武林三公子到了两个,齐小天和唐三藏,哪一个都不好对付呀!”

    “这年头愿意当护花使者的人还真不少!”我自嘲道:“看来若不是宫难有了心上人,武林三公子怕是都要拜在魏柔的裙下了。她,真有这麽大的魅力吗?”

    魏柔出尘的背影在我眼前晃来晃去,这天下能有几人用背影就把我打动了呢?

    “既然她来了苏州,我也该尽点地主之谊了吧!”

    第二章

    “真是来的早不如来的巧啊!”

    秦楼开业给了我接近魏柔的理由。不过当我把名刺投进魏柔在西江阁的住处清晓园後,和齐小天一同出来迎接我的竟有三人之多。

    木蝉和宫难是熟悉的面孔了,而站在宫难旁边的那个丰神如玉、气势绝不输於齐小天三人的陌生青年,想来就是名满江湖的唐门大公子唐三藏了。

    那时正值晚霞如火,西江阁前行人如梭,五个人俱是卓尔不群,齐小天豪迈、宫难狂傲、木蝉出世、唐三藏秀雅,而我却是风流无俦,一下子吸引来周围众多女孩子的目光。

    我目光如电扫雷霆般掠过对面四人的脸,然後冲著齐小天笑道:“这位是齐少盟主吧,霁月斋开业那天小弟多有得罪,万望见谅啊!”

    “不打不相识嘛!”齐小天豪爽地笑道:“说起来我还要谢谢王兄在太湖的救命之恩呢。”

    木蝉因为鲁卫的关系当然知道我太湖之行发生的一切,倒是宫难和唐三藏显然不清楚齐小天话中的含义,眼中便露出一丝诧异,可脸上的表情却丝毫不变。

    我装出不解的样子道:“少盟主的话小弟怎麽听不懂啊?去太湖只是谈买卖,小弟没救过什麽人呀?少盟主是不是认错了人?”

    齐小天瞬间的一愣,让我知道他最近肯定一直不在大江盟的总舵,要不然他定会从公孙且、公岐山那里知道我的答案,那麽这段时间他是不是一直在追寻魏柔的足迹,一直追到苏州呢?

    不过片刻之间,他便恢复了沈静,一竖大拇指,笑道:“施恩不图报,王兄真大丈夫也!”

    不等我说话,他把唐三藏拉了过来,道:“王兄,我来给你介绍一个朋友,这位就是蜀中唐门的大公子唐三藏。”

    果然是他!我心中暗忖,怪不得唐棠能力压魏柔,排在江湖绝色谱的头名,唐三藏一丈夫已经如此秀美,那唐棠想来定是倾国倾城了。心念电转间,我拱手道了久仰。

    “三藏有什麽好久仰的,不过靠著父荫罢了。”

    唐三藏微微一笑,那张脸竟似妇人般的艳光四射,声音也很轻很柔,说著一口字正腔圆的官话,并没有半点蜀地口音:“倒是一路行来听到王兄不少事迹,三藏可真是久仰了。”

    “不就是说我王动乃是个杀手兼淫贼,奸杀了花想容全家,又娶了玉夫人母女吗?”

    我嘿嘿一笑:“唐兄若是久仰这个,那咱俩还真是同道哩。”

    唐三藏眼中蓦地爆出一道灿烂的目光:“王兄果然是性情中人!不过,那些传言难道都是真的不成?”

    “无风不起浪嘛,”我淡然一笑:“这些传言解释起来麻烦的很…”

    倒是木蝉虽然不喜我的所作所为,却是宅心仁厚,替我岔开话题:“诸位施主还是屋里请吧,小僧怕这儿人越聚越多,影响人家西江阁的生意。”

    目光四下一扫,周围已经有不少女儿家在驻足观看,窃窃私语。五人便一同往清晓园走。

    边走边聊,我才知道宫难和齐萝因为知道魏柔到了苏州,专程赶过来邀请她出席自己的婚礼,就在我前脚刚刚才到,而唐三藏则在扬州已经和魏柔行在一处。

    唐门不甘寂寞,我很快下了结论。

    说起来唐门称霸西北西南已有一百几十年的历史了,当年金沙江一场恶战,唐门将峨嵋、青城等蜀中七大门派打得血本无归,奠定了西南霸主的地位,又透过私盐交易将西北武林置於自己的控制之下,不过,唐门似乎向来没有东进中原的念头,就连唐门史上最杰出的人物唐无畏也只是浅尝辄止就偏安一隅了,中原武林也没有想过顶著难於上青天的蜀道去攻击唐门,其间两方虽小有摩擦,却大致相安无事。

    不过每到中原武林群雄争霸的时候,就能看到唐门或明或暗的身影。

    “唐三藏和魏柔走在一处,倒是一招好棋啊!”我心中暗忖:“现在局势未明,把自己藏在隐湖身後来冷眼观棋局,这麽冷静的招法是唐门家主唐天文的意思,还是唐三藏审时度势的决断呢?”

    我不由得把目光投向了唐三藏,而他细长秀目中闪动著的精光正从宫难身上移到我的脸上,目光相对,我猛地一醒,江湖局势变幻莫测,饶是唐天文有智者之称,也不会洞晓其中的奥秘,最多送给自己的儿子四个大字“便宜行事”,那麽江东的这一切都该是唐三藏所为了,想通这一点,我不禁迎著他的目光会心一笑。

    唐三藏微微一怔,像是明白了我笑容的含义,眼中猛地闪过一道精光,他那比女子还要白皙细嫩的脸上渗出了一丝陀红。

    “宫郎。”

    站在清晓园月门口迎接我们的是齐萝,她的目光总是毫不矫揉造作地先落在了自己心上人宫难身上,转眼才看到了我,似乎吃了一惊:“怎麽是你?!你不是在杭州替人打官司吗?”

    又恍然大悟道:“怪不得宫郎和哥哥都不告诉我是谁来了。”

    “我是淫贼嘛!”我笑道,齐萝的美是惹人喜爱的天真烂漫,和那些富贵人家里被呵护在手心里的命根子一样不懂得半点俗事,却没有那些人身上的骄纵与铜臭气,看到她,就连我这个淫贼也不好意思涌起那些淫亵的念头,可嘴上还是忍不住开著玩笑:“若不是因为宫兄,仔细我拐跑了奶。”

    “你敢!”齐萝瞪了我一眼,跑到了宫难身边,亲昵地挽起了他的胳膊,众人见状,都笑了起来,而宫难有美女倾心在怀,脸上也不禁泛起一丝得色。

    就在我也开怀大笑的时候,似乎有一缕细柔的微风轻轻拂过我的全身。

    我裸露在空气里的肌肤竟起了一层细小的鸡皮疙瘩,心中倏地一惊。我知道那不是风,风不会像杨柳一般在我身上摇摆不定,我的衣袂也没有荡起半点波纹,可若不是风,那掠过我面颊的轻柔是什麽?

    层波潋滟远山横,一笑一倾城。对面几树栀子花正开得烂漫,将树後精舍的窗户掩映的看不真切,可我似乎依旧能感觉到那後面藏著一双令人惊心动魄的乌亮眸子。

    唐三藏好奇地望了我一眼:“王兄还有这等雅致替人打官司吗?”

    我只说一来与人有旧,二来这案子著实有冤,我有些看不过眼。

    齐小天几个都是武林中人,对这些市井之事并不在意,便没人多问,倒是齐萝噘著小嘴道:“哼,我可是听说你是看上了那家姑娘的。”

    “萝儿,不得胡说。”随著一声娇柔而不失威严的呵斥,从精舍里步出两人来,前面是个三十出头的女道士,容貌端庄秀丽,态度和蔼从容,一袭灰白道袍并不掩其天姿国色,看齐萝扑进她怀里叫了声师父,我知道她就是恒山派的掌门人练青霓。

    “她看起来竟这麽年轻,当真是修真有数呀!只是做个女道士是不是太可惜了?”

    这念头刚刚在我脑海里升起,我甚至还来不及回味练青霓那种特别的美,这念头就倏然而去了,因为我看到了从她身後袅袅而出的那个神仙似的丽人。

    魏柔。

    一瞬间彷佛时光倒流,我好像一下子回到了七年前。记得那是一场春雨後,十四岁的萧潇恍若天仙一般站在芭蕉翠竹中。

    惊艳。

    那时我才明白什麽是“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什麽又是“回眸一笑百媚生,六宫粉黛无颜色”,天天面对服侍我的李嬷嬷,就算我想破头也想像不出先贤那些优美词句中所描绘的神仙人物。

    多长时间没有惊艳的感觉了?玲珑、无瑕、苏瑾与孙妙俱是沈鱼落雁、羞花闭月,可对美女已经习以为常的我并没有惊艳,或许正是我这颗平常心换得了她们的敬重。

    只有宝亭是个例外,她那双灿若星河的眸子给了我太多的震撼,以致我明知道她易了容也没有放在心上,因洛u酗F那双眸子似乎就有了一切了。

    谪仙。

    百晓生真是一字千金啊!此女只应天上有,人间哪得几惊鸿。萧潇妩媚,苏瑾冷艳,玲珑娇痴,无瑕沈静,魏柔竟似兼而有之,正是百看百模样,千看千滋味,怪不得萧潇怎麽也画不出她的容颜,那谪落人间的仙子岂能是丹青所能描绘?

    就在她秋水般的眸子里流露出一丝笑意或者恼意的时候,我发觉我似乎失态了,目光蓦地一转便回到了练青霓的身上,在旁人看来我的目光仅仅是在魏柔身上多停留了那麽一会儿。

    “齐姑娘说得没错,在下的确看上了殷家的女儿,练仙子奶就别责怪她了。”

    虽然我说的是实话,可看大家的模样似乎都认为我这番话只不过是为了替齐萝开脱而已,若不是宫难就在眼前,没准儿他们会以为我在讨好齐萝也未为可知。我眼角的馀光若即若离地瞄著魏柔,她站在练青霓的背後,落日的馀辉染红了她冰雪似的玉容,也染红了那一袭胜雪白衣;她白嫩的脖颈上并没有任何饰物,只有秀发拱卫出优美的弧线;脸上始终挂著淡淡的笑容,让旁人看不出她心中的喜怒哀乐,只是她听到我那番话之後若有所思的惊鸿一瞥,却没能逃过我的眼睛。

    练青霓意外地望了我一眼:“你就是春水剑派宋思仙子的弟子王动?”

    已经很久没有人这麽问过我了,江湖传言里我其实是玉夫人的入室弟子,练青霓这一问想来大有文章,果然见我点头之後,她接著问道:“玉珑玉玲两姐妹可好?”她不问玉夫人,不问春水剑派的其他人,单单只问玲珑,我知道她有意避开让我尴尬的话题,不免心生好感,语气便恭敬了许多:“有劳练仙子挂念,玲珑姐妹已经嫁入王门了。”

    和当初齐萝听到这消息的反应一样,练青霓、齐小天和唐三藏似乎也是立刻就想到了玉夫人,孝中嫁娶,理所不容,那麽玉夫人是生是死岂不是呼之欲出,那江湖传言岂不是千真万确?

    於是几人的面色都微微一变,空气中原本颇为和谐的气氛转眼加进了些异样的因素,练青霓的脸色也是转了几转,才努力保持住脸上的笑容,可语气里依然掺杂进了一丝冷淡:“王少侠行事真是出人意表呀,不知今日来此,有何贵干?”

    这些人的前恭後倨并没有出乎我的预料,而齐小天在魏柔耳边低声耳语了几句之後,魏柔的神情似也微微有些变化,我心里却隐隐有些失落,难道天上的仙子也这般世俗吗?

    “若说秦楼後天开业,诸公碰巧在苏州,届时敬请赏光,怕不仅唐突了佳人,而且齐姑娘要找我拚命了,“你为什麽教我相公学坏?!””

    我把众人鄙夷的目光抛在脑後,笑道:“要不,说我虽然纳了玉家三女,却是偷偷摸摸的太不光明正大,下个月初准备摆上几桌宴请亲朋好友以正视听,诸位若是有空请来捧个人场,又怕诸公笑我王动不自量力。罢了,其实是我听说西江阁来了三个大美女,若是不过来看看,岂不是弱了我淫贼的名头?”

    齐萝顿时笑得花枝乱颤:“怪不得人家说读书人的肠子都是九曲十八弯的,你说这不说那不说的,可都说出来了。”

    她抬头问师父:“秦楼就是男人寻欢作乐的地方吗?”

    她师父点点头,她又问秦楼是我开的吗?听我称是秦楼的少东家,她便对宫难道:“那我就去不得了,宫郎,你去吧,不过要是你学坏了,仔细我不理你。”却不提参加我婚礼的事情。

    我没想到齐萝竟是如此聪明懂事,将尴尬的气氛一语化开,顿时对她另眼相看,宫难一时间也觉得大有面子,笑道:“我怎麽会辜负了妹妹,去给王兄捧个场罢了。”

    至於此举会不会给武当声誉带来什麽不利的影响,那一刻他似乎已经把它抛在脑後了。

    不过让我奇怪的是凭著练青霓与武当的特殊关系,她完全可以制止宫难,可她非但没有制止,略一沈吟,反而对齐小天道:“小天,要不你和难儿一起去吧,想当年我和玉夫人最是投缘…”她话说了一半,便打住不说了。

    原来是看无瑕的面子,我心中释然,倒是齐小天闻言望了魏柔一眼,似乎在徵求她的意见,而魏柔此刻却把目光轻轻移走,脸上表情没有半丝波动。

    “小天听师叔的吩咐。”齐小天眼神一黯,旋即朗声笑道:“木蝉、唐兄,索性我们一道去吧,反正这几天闲著也是无事,去王兄那里见识一下江南风月,也算不虚此行!”

    唐三藏立刻抚掌称好,而木蝉犹豫了一下,竟然也答应了,我顿时有种意外之喜,秦楼开业本来是我前来拜访魏柔的藉口,却不想真的拉来了重量级的贵宾,有这四个人来捧场,秦楼的名字很快就会传遍整个江湖。

    更让我心中暗喜的是,齐小天和魏柔的关系不仅没有进展,似乎还不如太湖时那麽亲密了。

    可我并没有喜形於色,因为我突然发觉似乎有人受到了冷落。从魏柔出来到现在,她竟没说过一句话。论地位,隐湖乃十大门派之首,数度解救江湖於危难之中,早被人尊为武林圣地,每一个隐湖弟子都是江湖人顶礼膜拜的对象;论武功,魏柔高居江湖名人录第九位,据说已经练成了隐湖不传之秘“心剑如一”,江湖年轻一辈中的四大高手木蝉、宫难、唐三藏和齐小天无一不臣服於後,练青霓虽是一派掌门,可在江湖名人录上却也被魏柔抛在了身後。无论从哪方面,她都应该是今天当仁不让的主角,可她似乎有意把自己隐藏在众人身後,这究竟是为什麽呢?

    “武林四大少联袂到访,秦楼真是蓬壁生辉。只是秦楼虽涉风月,亦有雅处。久闻隐湖弟子琴剑双修,在下已经请得江东琴神孙妙,魏仙子届时可否移樽赐教?”我突然对魏柔道,说罢目光灼灼地望著她。

    听我竟然邀请天仙一般的魏柔去污秽的勾栏院,众人脸上都现出匪夷所思的表情,那样子彷佛我娶了玉夫人母女也不会让他们如此吃惊。

    魏柔黛眉轻轻一锁,正欲出言,一朵不知从何处飘来的野黄花轻轻落在了她洁白如雪的比甲上,之後又被风轻轻吹走了,她目送著这不知名的小花渐飞渐远,突然展颜一笑。

    “好。”

    第三章

    魏柔为什麽来苏州呢?”

    “她是苏州人嘛。”

    六娘听我诉说完西江阁那边的情况,低低自语了一句,便陷入了沈思,烛光落在她出神的脸上,虽然平凡,却自有一种出尘的味道。

    倒是紫烟少年不识愁滋味,抱著一只雪白肥大的异种波斯猫偷偷偎上了我的後背,贴著我的耳朵小声道:“主子,她,真的像天上的仙子吗?”

    说著,还用她滑腻的香舌轻轻舔了一下我耳根,惹得旁边的无瑕一阵偷笑。

    “就算她真的是天上的仙子,我也要吹散她脚下的白云,折去她背後的翅膀,让她一辈子只能匍匐在我的足下。”我的话让屋子里的三个女人眼中都闪过一丝异彩。

    “无瑕,听说奶和恒山练青霓交厚,可知她是什麽时候收得齐萝为徒?”半晌之後,六娘突然转移了话题。

    无瑕正细心替我把橙子上的白筋去掉,闻言略一沈吟道:“那…该是齐盟主四十大寿时的事情吧,说起来已经有十年光景了,那时候练姐姐才刚刚接掌恒山不到一年呢。”

    她怕我不了解武林那段历史,又把当年的情况简单说了一遍。

    原来练青霓算得上是恒山一派少有的天才,五岳剑派早在五十年前就势微了,但恒山派却因练青霓而重新崛起,成为北方武林的重要力量。

    不过,也有人说练青霓之所以武功得以突飞猛进大大超过了她的授业恩师定意师太,很大程度上要归功於她的亲哥哥也就是当今武当掌教清风道长,据说清风曾将武当内功秘传心法“一气化三清”偷偷传给了自家妹子,恒山武当同是道家一脉,练青霓得此心法後,才从同门中脱颖而出。

    “兄妹俩一起出家,倒是奇闻…”我漫不经心地道。

    “练家在当地是大家族,听说清风道长和练姐姐是庶出,在家中甚受歧视,才相继出家的。”

    无瑕在说庶出的时候,语气稍稍一顿,下意识地一低眉,手也不自觉地移到了小腹上。

    我知道她想起了自己肚子里的孩子,想起了自己不明不白的身份。不过,有妻就有妾,有嫡出就有庶出,这本是身为我女人应有的自觉,只是无瑕温婉贤淑中的那一缕轻愁还是让我心弦一颤,投向她的目光便是万般温柔。

    “我倒是听过另一个版本的传言,”六娘冲著我微微一笑,道:“动儿,你看练青霓她是处子之身吗?”

    “真是知我者,乾娘也。”每次见到美女,我都要仔细品味一番,她是妖媚还是清秀,是环肥还是燕瘦,都一一记在我的脑中,当然也少不了判断一下她究竟有没有那方面的经验。

    判断一个女子是不是处子,对於肯定的答案我并没有十足的把握,就像我没看出隋宝儿竟是媚骨天生一样,或许只有萧潇凭著她超人的六识和女人的直觉才能做到万无一失;可作出相反的答案我却是有绝对的信心,而练青霓正属於我可以作出判断的那一种。

    “啊?”无瑕惊讶地轻叫了一声,旋即神色一黯,我向她招招手,示意她坐在我身边,她才展颜一笑。

    “这麽说那个传言也不是空穴来风,”六娘似乎早就知道了答案:“听说练青霓出家前曾与齐放相恋,只因齐放之妻奇妒无比,活生生棒打了这对鸳鸯,致使劳燕分飞,练青霓伤心之极,才出家做了道士。”

    “哦?竟是这样?”这倒是恒山与大江盟交厚的一个合情合理的解释,要知道恒山派虽小,却是有几百年的历史,而大江盟的崛起不过是近二十年的事情,若说两家有著源远流长的交情显然是胡扯了,何况与六娘相交虽短,却知道她向来言不虚发,说是传言,怕是九成确有其事:“那齐放的老婆不早死了吗?练青霓乾脆还俗嫁给他不就成了?”

    “动儿你真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呀!”

    六娘的眼中流露出慈爱的目光:“齐放目光远大,当初他不肯得罪自己的妻子是因为他妻子娘家有很深的商业根基,大江盟快速崛起得宜她良多,而现在练青霓身为掌门,齐放能得到恒山一派鼎力相助岂不比练青霓嫁过来用处大得多?”

    我真没想到在六娘心目中,齐放竟是这麽一个人,不由得诧异地望了六娘一眼,她显然明白我目光中的含义,笑道:“我对齐放并没有偏见,自古以来,成大事者岂能顾儿女私情!齐放一代豪雄,自不例外。你看齐放小处的布局就能发现他大的野心,齐萝拜在练青霓的门下不光是为了旧情难忘吧!而齐小天穷追魏柔不舍,也不仅仅是仰慕她的美貌,其中难道没有想和隐湖搭上关系的意思吗?而把女儿嫁给宫难更是神来之笔,宫难是清风的大弟子,极受清风的宠爱,虽然因为是俗家弟子,不能接任武当掌教,可听说清风已经有意提名他出任权力极大的武当俗家长老,武当这样一个重要人物成洛u灾v的女婿,齐放定会得到武当的全力支持,你说齐萝和宫难的婚姻难道没有一点功利的色彩吗?”

    “齐萝还真冤枉呀,自己的婚姻都要被自己的老爸如此的利用!”我顺口道,无瑕还在震惊於六娘的话语,而我却已经弄明白了它背後隐藏的含义。

    “他妈的原来练青霓也是齐放的说客,来做魏柔工作的,看来她对自己的老相好还真是旧情难忘呀!”

    “可练青霓的份量远远比不上齐放呀,想让魏柔嫁给自己的儿子,乾脆他自己来央求魏柔好了,“求求奶了,奶嫁给我儿子吧,这样我一统江湖就指日可待了,奶也就成为隐湖有史以来第一个江湖少盟主的妻子了。””我模仿著齐放的声音道。

    六娘和无瑕都笑了起来:“齐放若是真的这般去求魏柔,恐怕真会如他所愿呢。”

    六娘笑道:“魏柔虽然被人称为“谪仙”,可她毕竟是女人,是女人就有虚荣心,以齐放的江湖地位而言,如此恳求魏柔,定会让她感到十分的光荣,或许就真的答应了也未定,要知道那齐小天也算的上是江湖中凤毛麟角的人物。只是,齐放打死他也做不出这样的事情来,倒是有人没准儿会试上一试呢!”说著,含笑打量了我一番。

    我笑道:“是呀,我就和她说,奶看我人物俊俏,文采风流,武功高强,琴棋书画,样样皆工;风花雪月,样样皆通,又是身家巨万的财主爷,床上功夫又好,这样的金龟婿奶不嫁,还要嫁给谁呢?”

    可说著说著,我原本嬉笑的脸却渐渐僵硬了起来,声音也渐渐低落。是呀,我说的这些都没错呀,像我这样的金龟婿天底下上哪儿去找呢?可苏瑾她为什麽变了心?!

    “苏姑娘早晚有一天会回心转意的。”六娘明白我的心思,安慰我道:“何况天涯何处无芳草!”

    道理我自然懂,我也不想让别人分担我的愤怒与哀伤,便把话题拉回来:“莫非练青霓与隐湖有什麽特殊关系不成?”

    六娘说没听过两家有什麽特殊的关系,倒是无瑕微微一笑道:“练姐姐与人最是友善,与江湖许多门派交厚,奴家记得有一次练姐姐无意中说起,她和隐湖的辛垂杨辛仙子很有些交情呢。”

    “哦?”六娘一怔,想来这个情报秦楼并不清楚,我说那就对了,六娘奶不是说这些年隐湖的行动都是辛垂杨主导的吗?或许练青霓已经说通辛垂杨了呢。

    我越想越有可能,心里有气,便把练青霓连同她妈一起问候了好几遍。

    “是这样啊!”六娘一皱眉:“这就不奇怪了,听说隐湖门规森严,最是尊敬师长,师长的话,魏柔真得好好琢磨琢磨了。”

    六娘感喟道,话音中竟隐隐有股寒意:“既然後天他们都来,秦楼的开业大典,动儿你可要用些心思了。”

    从六娘的西厢房里出来,就听到院子里一片嘻嘻的笑声,花树下一堆女孩儿围在石桌旁不知干什麽。

    走过去一看,却是解雨和武舞玩起了双陆,旁边玲珑、孙妙和明珠、喜子等几个丫鬟正在加油助战,解雨一方的十五个子已经大半侵入了对方的领地,而武舞则在苦苦支撑。

    众女见我到来,慌忙让出中间的座位,玉珑把棉垫替我铺在石凳上,笑道:“解姐姐双陆打的真好,已经连赢武姐姐四场了。”

    “是吗?”我顺口道,抬眼看解雨提骰子的手势,突然一怔,这丫头的手法很有些古怪,怎麽看著与传说里的赌中绝技“九品红莲”相似。

    等她把骰子掷下,两粒象牙骰子在玉盘上轻巧地跳动了几下,便倏然停下,赫然就是她眼下最需要的六四。

    众女一齐拍手,就连武舞脸上也露出佩服的神色:“解姐姐奶是不是会打骰子呀?”

    解雨得意地点点头,我见状心思一动,接过武舞手中的骰子,道:“我来替奶玩一局。”看了看棋盘的形势,手一扬,便掷出五六来。

    这是我第一次在众女面前展露赌技,大家顿时叫起好来,解雨脸色一怔,诧异地望了我一眼,道:“想不到你这…还真是吃喝嫖赌,样样精通呀。”

    玲珑孙妙她们虽然和解雨相交的时间长短不一,可都知道她说话口没遮拦,而且似乎对我怀有很深的成见,只是因为碍於自己的誓言才不得不留在我的身边,不过正是因洛uo的直率,她和众女的关系反倒很是融洽。听她如此说我,都是嘻嘻一笑。

    “这都是淫贼的必修课嘛。”我一语带过,路上的几日,我已经很少听到解雨的那声“淫贼”了,即便喊出来,她的表情也与以往大不相同,我知道我已经渐渐打开了她的心扉。

    见我把棋子走好,解雨神情庄重地把骰子掷下。这让我颇有些失望,她虽然不知从什麽途径学到了赌国至尊无上的绝学,可显然她没有学会纵横赌场最关键的东西——冷静。

    “呀?!”当解雨看到停下来的两粒骰子并不是自己期望的六三,而是一个一点一个两点时,不由吃惊地叫了起来,不过她很快明白了其中的奥妙,拿起骰子仔细一看,才发现那两粒骰子的一角不知什麽时候已经被我轻轻锉掉了些许。

    “你耍赖皮耶…”解雨娇嗔道,却没有生气,显然她知道自己在某种意义上来说也是在使诈。

    “以奶的赌技,在拿起骰子的时候就应该清楚我已经动了手脚,在赌桌前注意力不集中,可是赌客最大的致命伤。”

    其实她的能力与敏锐的六识带来的通灵直觉已经出乎了我的预料,可我还是不客气地指出她的弱点。

    “大家只是玩玩而已嘛,干吗弄得剑拔弩张的?”听我批她,解雨不满地道。

    “解雨,後天秦楼就要开业了,奶想不想少爷我挣钱呢?”

    解雨刚想反驳,却正对上了我灼灼的目光,嘴唇蠕动了两下,眼皮一垂,半晌才道:“不想!”

    她的声音并不像以往那样决绝,我心中不由得一乐,孙妙久在欢场,其中的微妙之处自然了然於心,便噗哧一笑道:“解妹妹,奶可把大少一家子人都得罪了唷。”

    “谁叫奶们一个个都赶著嫁给他!”解雨抓著旁边偷笑的玉玲一阵乱捶,转头对我道:“我知道你的意思,是不是秦楼现在缺个坐庄的呀?”

    “正是。”六娘总管秦楼,偶一出手倒无所谓,经常救场则会给她带来极大的风险;我便从扬州的春风得意楼重金礼聘到了江东有名的赌手温小满,可他的赌技比起解雨来相差不可以道里计,应付寻常赌客绰绰有馀,若是遇到真正的高手恐怕就要把我秦楼全赔进去了,再说他年事已高,怎麽捧他也变不成一个当红炸子鸡。不若解雨,无论男装女相,俱有风采,好好包装一下,定能名躁江东。

    “解雨,我需要奶的帮助。”

    “好。”或许是没见过我这般真诚的求过人,解雨情不自禁地回应道,话一出口,才发现自己成了众女嘻笑的对象,俏脸一板,道:“输钱不管,赢钱我可要二一添作五了!”

    解雨用起心来,那盘双陆我就没有了机会,毕竟武舞落下了太大的差距。

    可我并没有输棋的懊丧,反倒颇有些意外之喜,搞定了解雨,一块心病顿时去了大半,原本秦楼最薄弱的一环终於被我补的八九不离十了。

    又说了一会儿话,解雨说累了,直接歇息去了,孙妙、武舞也都各自回房,只有玲珑脚步迟疑,似乎满腹心事的模样。

    “怎麽了?”看到姐妹俩的样子,我隐约察觉到了她们的心事。

    虽然是最先入我王家大门的女人,可眼看著我周围的女人越来越多,她们会不会对自己在我心目中的地位产生迷惑呢?

    “来吧!”我把姐妹俩拉进了我的屋子,屋子檀香缭绕,萧潇正披著一拢遮不住春光的轻纱跪迎著我,见我拉著玲珑,眼中飘过一丝讶色。

    “不、不,”也不知是红烛掩映或是别的什麽原因,玉玲脸色绯红,连说话都有些结巴了:“萧潇姐姐才、才回来,爷你、你…”

    “爷是不是该好好宠爱她一番呀?”我接过玉玲的话头笑谑道,顺手把她拉进了怀里,吩咐萧潇起来,让她把房门关了,然後对怀里的玉人道:“萧潇是爷的女人,纵是爷身边佳丽如云,纵是和爷远隔万水千山,我也会惦记著她。”

    见玉玲眼中露出艳羡的目光,我拍了拍她的小手,望著玉珑道:“奶们姐妹也一样啊!”

    我微微一笑:“何况奶们姐妹俩可是第一个有我王动妾室身份的女人,说起来除了宝亭,就连无瑕以後也要管奶们叫姐姐哩。”

    “啊?”玉玲羞得忙捂住了嘴,萧潇明白了我的用意,不由得会心一笑,盈盈下拜道:“婢子见过玉二奶奶。”

    唬得玉玲连忙从我怀里站起,把萧潇扶起来。

    还是玉珑心里藏不住事,忍不住道:“可奴家总觉得什麽也帮不上爷,殷姐姐家财万贯,萧潇姐姐武功高强,武姐姐她爹是个大官,解姐姐可以打理赌场,娘…娘她可以给爷…给爷生养,就是我和姐姐最没用了…”说著说著,竟然哽咽起来。

    “奶们是爷的一对解语花呀!”我把姐妹俩拉进怀里:“把自己的男人伺候好了,是身为女人的最高目标,其馀的,难道爷我缺钱吗?武功低微吗?日後自己不能出将入相吗?!”

    “真的吗?”虽然嘴上还在疑问,可玉珑已是破涕为笑,玉玲却对自己似乎没有太大的信心,粉嫩的脸蹭著我的前胸,呢喃道:“怕奴和妹妹蒲柳之姿,又不懂风月,难讨爷的喜欢…”

    “傻丫头。”我心中一阵爱怜,这对姐妹花对我情根深种,竟是这般地患得患失:“奶们说是蒲柳之姿的话,天下的女人一百个有九十九个要改名无盐了。”

    我笑道:“至於风月,就让爷来好好调教调教奶们吧。!”

    第四章

    “萧潇,奶在什麽地方找到苏瑾的?”我拥著沐浴後萧潇赤裸的身躯,问道。

    “在…松江府。”

    欢爱後的萧潇浑身散发著慵懒的娇媚,我的分身不由得又举了起来,正顶在她的私处,激得她一哆嗦,说话的声音也有些走调了。

    “她在松江的海边买了一处宅子,似乎准备在那里长住,不过见到了婢子,她便二话没说,和婢子起身回苏州了。那时婢子也不知道她已经有了三个月的身孕,而和她同住的也只有一个老妈子而已。”

    “这麽说,奶也不知道那个男人是谁?”这人竟能让苏瑾舍我而去,显然非等闲之辈。

    萧潇“嗯”了一声:“听小仙说,那些日子偷偷和她来往的一共有七八个人之多,似乎个个都神神秘秘的,她也只见过其中的两个,剩下的连面都没看过,只是听姐妹们私下议论才知道的。”

    “给我查!”不就是七八个人吗?即便是掘地三尺我也要把他们挖出来,我倒是要见识见识这个男人究竟出色在什麽地方!

    而我的分身似乎也因为我心中的怒火而暴涨两分,直直顶入了萧潇泥泞的花径中。

    “知…道了,婢子…明儿就、就用主子的名义给…给五师娘书函一封,请她、她老…人家动用一下,嗯…以前的关系,调查…苏姐姐这、这半年的举止行踪,喔…”

    她一边温顺的抬起一条玉腿缠在我的腰间,一边喘息道。

    五师娘是扬州神手埙升的女儿,至今对帮中事务有著莫大的影响力,神手帮是扬州一个下九流的帮会,做的是无本的买卖,在扬州地界上消息最是灵通。

    我原本一直不愿劳动她老人家,而调查苏瑾当然也可以动用官府的力量,可我不想弄的满城风雨,眼下似乎也只有请她老人家出山这麽一条路了,便应了一声“是”。

    “等…婢子和苏姐姐眼看就要、就要到苏州了,却在城外三…十里的柳树坡遇、遇到了贼人,其中一个竟然会老爷子传给主子的那招刀法杀、杀、杀…”

    她转眼就被我杀的娇喘吁吁,最後竟说不出话来,一下子忘情地咬住了我的肩头。

    我动作蓦地一停,脑中猛地浮起与我交过两次手,酷似高光祖的那个汉子来:“杀猪?是不是个又高又胖的家伙?!”

    “弄死婢子了。”萧潇这才缓过一口气来,媚眼如丝地呢喃道,直到我又问了一遍,她才慌忙道:“不是,那人胖是胖,可个子却矮得很。他武功只比婢子弱一半筹的,缠住了我,其他人就去抢苏姐姐,若不是福临镖局的邱总镖头正好路过,苏姐姐怕就被他们抢去了。”

    我顿时头疼起来,对於邱鸿声伸出援手,我并没感到意外,他是慕容世家的一份子,而苏瑾眼下还是慕容家的摇钱树,其中的利害关节他自然把捏的清楚,可为什麽一下子出现了这麽多会魔门武功的江湖人物呢?难道是魔门武功挥泪大拍卖吗?

    镇江、苏州、杭州,这三个地方连起来几乎就是江南武林最活跃也是最大的经济来源,眼下它也正是大江盟的主要生命线,因为大江盟赖以发家致富的私盐买卖有七成是经过这条水陆黄金线发送出去的。

    “大江盟知不知道这条路已经变得不太平了呢?”我心中暗忖,不过这念头转眼便不知飘到了何处,萧潇的呻吟声惊醒了已经睡去的玲珑,玉玲睁开朦胧的睡眼望过来,高悬的夜明珠把帐子里的一切照得纤毫毕现,萧潇香汗淋漓地伏在我身上,一头秀发散乱地披在我的肩头,看不清她的脸,雪白的香臀缓缓扭动著,每扭一下就能听到一声动人的娇吟。

    “去,帮萧潇伺候爷。”我示意她转到萧潇的背後,那里的奇景该是她终身难忘的吧,萧潇的名器“朝露花雨”将我的分身涂抹得亮晶晶的,却不像通常那样摩擦久了就泛起了白沫,依然是晶莹剔透的,粉红的蛙口吞食不下巨大的肉棒,外面还留著湿淋淋的半截,一进一出发出淫靡的声音。

    玉玲的呼吸顿时急促起来,俯下身子凑近我,我只觉得腿根被发丝撩拨得心动,一只卵子已被吸进了温暖湿润的口腔内。

    第二天早晨我才起来没多久,丫鬟明珠来报,说霁月斋的李先生求见。

    待我来到客厅,李宽人正和一个穿著褐色湖缎马褂的胖子一起看著我堂中的壁画,却是霁月斋的东主宋廷之。

    “哟,稀客呀!别情有失远迎,万望恕罪。”

    两下说了几番客气话,分宾主落了座,宋廷之一拱手,笑道:“今日老朽特来为大少贺喜,一贺秦楼开张,二贺大少官升三级,三贺大少做的好讼师呀!”

    说著,一摆手,李宽人献上了一幅画,却是唐人吴道子的真迹“飞雪图”。

    霁月斋是宝大祥的竞争对手,而且若是我想重振宝大祥雄风的话,首先就要面对它的挑战,也只有把它打倒,宝大祥才有机会重新站在珠宝行业的顶峰,可我依然对它和它的东主宋廷之充满敬意。

    若是能让我选择的话,我宁愿把宝大祥卖给霁月斋,然後和宝亭风流快活去。

    我也没有因为替宝大祥打了一场官司就放弃了与霁月斋业已建立起来的良好关系,早就派人给李宽人送去了请帖。不过,看起来虽然我不在意,霁月斋倒是有些顾虑了。

    “宋老,您可是二十八日的贵宾,想逃席可不成呀!”

    我笑道:“替宝大祥打官司只是看不顺眼,毕竟我家与宝大祥有著十几年的买卖关系,不过咱们各交各的,宋老您可别多虑。”

    说著我又眨眨眼,小声道:“我还等著宋老、李兄给我弄点奇技淫巧的好玩意呢。”

    把话说开,宋廷之和李宽人似乎都松了口气,其实光是面对一个身家巨万的富商,两人绝不会如此小心翼翼,可面对一个眼下官运亨通、前程不可限量的一榜解元,也不由得他们不多虑,民不与官斗,商亦不与官斗,这可是自古以来的铁律啊。

    “大少侠义心肠,老朽甚是佩服。若是用得著我霁月斋的地方,尽管知会一声。”

    叫宋廷之这麽一说,我却想起件事来:“每年正月十五是苏州一年一度的花会,苏州各大风月场所都会推出自己的代表来争奇斗艳,竞选花魁。在下对贵号的那场开业典礼记忆犹新,它的设计十分大胆精妙,在下想请这位设计者替秦楼的代表设计服饰首饰,不知东主此人的来历?”

    李宽人笑道:“这个人大少可是见过的。”

    “可是苏州店的掌柜宋三娘?”我眼睛一亮,不过话一出口,心里却升起一丝疑问:“宋三娘,莫非她是宋廷之的娘子不成?”

    宋廷之笑道:“正是三娘。别看她一个妇孺人家,却是胸有珠玑,我霁月斋十大大档手里还真没有一个能比得上她构思的精巧。”

    “那宋老您可要帮我这个忙。”我笑道:“大不了我把秦楼那些女孩的首饰全交给霁月斋来做。”

    “一言为定。”宋廷之也极是高兴,秦楼楚馆向来领风气之先,有了这些千娇百媚的女人做样板,霁月斋就能轻易地在苏州打出一片新天地来。

    送走宋廷之二人,解雨不满道:“喂,你把生意拱手让给霁月斋,殷姐姐的宝大祥怎麽办呀?”

    “以眼下宝大祥的实力,它能做出让秦楼女孩子满意的首饰吗?既然不能,我为什麽不做个顺水人情呢?”

    我开始教育解雨:“做事要把眼光放远一些,生意也不能被感情所左右。”

    而私下我也在教育著我身边的女人:“若想打败对手,最好的办法就是让对手对你失去防备之心,然後背後捅他一刀。在杭州替宝大祥打官司已经让霁月斋对我心生疑虑,我若是不给它一点甜头,它会时刻防备著我,或许还会节外生枝,想先打倒我呢。”

    “爷,你真卑鄙呀,喔…,背後捅人家…”我女人中的一个不满道。

    “是呀,我就是要在背後捅奶怎麽著,萧潇,奶给我数著,一刀、两刀…”

    秦楼的一切都在按部就班的进行著,这是开业前的最後一天,几乎所有的人都在为开业而忙碌著。

    冀小仙、庄青烟这两个开业大礼的主角虽然已经把自己的别院章华台和牡丹馆打理的一尘不染,以我这个花丛高手的角度看完全就可以开门纳客了,可她们还是督促丫鬟把桌脚凳腿再擦亮些;孙妙则躲在停云楼调宫弄羽的,除了六娘谁也不许上去半步;其他的女孩子也都在打扫香闺,试著新衣;就连解雨也跑去金满堂试了一番赌具,还抱怨说金满堂三个字太俗气,让我换个新名字。

    当然六娘是其中最忙的一个,秦楼的每一处她都仔细检查过,开业的每一个细节她都仔细斟酌过,甚至当天客人如厕的线路她都考虑到了,看她忙碌的样子,我只好把萧潇、玲珑和武舞全拨给她,供她差遣。

    而同为东主的我却是无所事事,在视察了秦楼一圈後,便带著因洛u酗F身孕而被我勒令休息的无瑕来到了老三味。

    “真是啥人有啥人福呀!”南元子端上来两碗南瓜团子的同时还忘不了感慨自己的劳碌命,而我却发著牢骚:“老南,你这儿是不是贴个告示呀,“因为要参加敝友旗下秦楼的开业大典,老三味停业一天,敬请广大顾客周知。”好歹你给兄弟我做个广告先。”

    南元子憨憨道了一句“成”,转眼却看见无瑕停箸似乎在强忍著什麽,他一怔,像是恍然大悟般眼中闪过一道异彩,然後飞快地把无瑕眼前的南瓜团子端走,眨眼间便换来了一碗白粥,粥里还飘著几片绿油油的青菜,看著煞是清爽。

    而我也反应过来,老南的南瓜团子做的再好,也有南瓜的那股特殊味道,孕中的无瑕显然无法忍受,忙轻抚著她的後背,埙uo平复涌上心头的恶心之意。

    南元子意味深长地望了我一眼,他是个当爹的人了,自然看出无瑕怀了身孕。

    此时已经过了午时的饭口,店里的人并不多,他把围裙一解交给徒弟,坐在我和无瑕对面,道:“老弟,不介意我说个故事吧。”

    “那是二十多年前的事情了,我还是个十七八岁的毛头小夥子,刚刚遇到我师父不过两个月。”南元子眯起了眼睛,说起往事,他脸上竟有些意气消沈。

    对於南元子,我很是好奇,一个拥有江湖名人录前三十名实力的武林高手竟然自甘寂寞的卖著鸡丝混沌、南瓜团子,饶是我受过师父别样的薰陶,理解起来也费了点心思,而无瑕她们显然更是一片茫然,南元子的举动已经把江湖代代相传、老师耳提面命的“武者以侠义为先”或者相反的“武者以利益为先”的江湖最高原则打得满地都是碎片。

    在南元子眼里,武者或许就和那些来老三味吃饭的汉子一样,都是需要真实生活的普通人而已。可听他说起往事的语气里夹杂的某些东西,让我蓦地对他的普通生活划上了一个问号。

    “那时大江盟还是个刚成立不久的小门派,在江南地头上叱吒风云的是萧雨寒的快活帮,而我正是萧帮主的四大亲卫之一…”

    我正觉得萧雨寒和快活帮的名字听起来耳熟,无瑕已经讶道:“可是在对十二连环坞一役中全军覆没的快活帮?”

    话音未落,她已经觉得此话有些不妥,忙道:“南大哥,我不是有意的。”

    “弟妹,奶说得一点没错,快活帮确实在那一战里全军覆没了,可真相呢,真相又是什麽?!”

    南元子的声音里竟有几分罕见的激动:“仗还没打,萧帮主已然无心恋战了,若不然,以当时快活帮实力之强大,纵然打不赢十二连环坞,也绝不至於全军覆没啊!我要是没有我师父相救,恐怕也在太湖里喂了鱼了。”

    他叹了口气,半晌道:“萧帮主是把自己和快活帮全帮弟子做了心爱女人的陪葬啊!”他语气里虽有怨气,却也颇多同情之意。

    我诧异的一皱眉,无瑕更是惊讶地“啊”了一声,只是那声音里竟有些艳羡,让我明白女人始终是一种感性动物。

    “萧帮主他雄才大略,绝不下於当今大江盟的齐盟主,若不然也不会在短短十年间就把快活帮发展到了江湖数一数二的大帮派。可惜他爱错了人…”

    南元子的神色中颇有些惋惜和无奈:“帮主他爱上了自己师父的遗孀五夫人。”

    我心中一凛,心思蓦地飞到远在扬州的几位师娘身上,又转到了无瑕这里,我已经隐约明白了南元子故事的含义。

    却听南元子接著道:“当时帮里的大老和知道此事的弟兄都说帮主错了,现在想想他真是错了,既然已经做了初一,那乾脆就连十五也做了,弟兄们最多嘴上议论几天也就罢了,难道真的为了这麽点事情就跟他老人家过不去吗?可帮主他却拖拖拉拉、瞻前顾後的,直到五夫人的肚子一天天大起来,弟兄们的议论可就不是味道了,谁让她还挂著帮主五师娘的头衔呢?!五夫人一时想不开,竟然跳楼自杀了。结果,哎,你们都知道了,真是佳人一死万骨枯呀!”

    萧雨寒的这段往事并没有成洛u艘漫_闻佚事,显然它已经随著快活帮的覆灭而一同埋葬在太湖浩瀚的烟波里。

    而南元子把这段在心中隐藏了许久的往事翻出来,可谓用心良苦,而且他真是超越了世俗,真心的祝愿我和无瑕能有情人终成眷属,因此虽然我早就决定要正式迎娶无瑕,可还是感激地说了声“谢谢”,无瑕更是红著脸深深俯首致谢。

    “弟妹,希望下次见到奶的时候,奶能喊我一声大伯。”

    什麽嘛!明天秦楼开业我就能见到你老南那张臭脸,难道今天晚上就让我娶无瑕呀!我心里嘀咕著从老三味出来,望著南浩街上熙熙攘攘的人群,望著来来往往的那一张张朴实的脸,还真想乾脆就把那个什麽劳子隐湖一脚踢开,和我心爱的女人一起安安分分的过生活。

    这念头正在我心头盘旋,忽听有人唤我道:“咦,这不是动少吗?”

    顺著有些熟悉的声音看过去,一张八面玲珑的中年人的脸映入我的眼帘,不是旁人,正是福临镖局的总镖头邱鸿声。

    “邱老总,多谢你救了苏瑾和我的侍女。”

    我笑著递过一张银票:“弟兄们辛苦了,给弟兄们吃点茶。”心里却一怔,算算脚程,福临的人马应该已经到了扬州了,怎麽还在苏州闲逛?

    出乎我的意料,邱鸿声竟把银票推了回来,见没有外人便说苏瑾眼下还是听月阁的头牌,自己又是慕容家的人,理应援手。我坚持,他便说听说秦楼开业,要不这银票权当贺礼吧。

    邱鸿声的表情很自然,而我却顿起疑窦,听他话里的意思,我隐约觉得他待在苏州的目的似乎就是等秦楼的开业,若是这样,今天的巧遇也该是刻意安排的了。

    对於秦楼会变成江湖各种势力交汇的所在,我早有准备,可来的这麽快,我心里还是泛起了一丝凛意。

    第五章

    吉时到!”

    江南的秋天最是怡人,没有了春天梅雨的袭扰,没有了夏天难耐的酷热,天高气爽,风和日丽的正是好时候。

    我从辰时起就站在了秦楼的大门口,扬著一张笑脸不时地和拿著请柬参加开业典礼的客人打著招呼,早上萧潇给我梳头的时候已经偷偷告诉我,说听小仙讲,捧著一张笑脸笑一天可是妓院龟公的基本功呀。

    我公开的身份是秦楼东主李六娘的乾儿子,在府衙备案的秦楼合夥人里当然不会出现我的名字,大明朝并不允许做官的老爷去经商,不过却没禁止他的七大姑八大姨做点买卖,和六娘名字并列的便是我的小妾玉玲珑姐妹。

    秦楼开业请的客人不算多,可观前巷前依旧车水马龙,加上围著看热闹的街坊邻居,还真有开业的喜庆气氛。

    “马大人,您来了,里面请。”

    “白知府,您慢点,慈禧堂那儿我已经给您准备好了讲稿,您到时候照著念就成了。当然当然,我知道您眼睛不好,早给您找了两个知书达理的姑娘先给您读一遍。”

    “…哟,这不是李老吗?您老真是越活越年轻呀,这是您孙子吗?啊?是您儿子呀,我、我太敬佩您了…”

    “鲁老爷,喂,他妈的老鲁,快给我揉揉脸,我他妈的脸笑得都疼死了。”

    鲁卫和南元子是一道来的,两人上下打量了我半天,终於忍不住指著我笑了起来:“别情,你、你这是穿的什麽呀!”

    其实我身上的衣服并不寒酸,料子是宝悦坊的极品湖缎,据说光是一疋布就价值十两黄金;而裁剪的人更是有姑苏第一妙手之称的沙五娘,可是颜色图案式样却出现了偏差,若不是我身材挺拔,这水绿的颜色加上那些装饰的花花草草,怎麽看怎麽像只爬行类的动物。

    我见到这身衣服的时候差点没把高七给杀了,而高七却是一脸的冤枉:“大哥,我还以为是我站在门口接客呢,哪会想到六奶奶是让您站那儿呀!”

    可我总不能穿著八品朝服或者举人青襟站在妓院的门口吧!我只能安慰我自己,这绿色倒是和我的朝服颜色颇为相近,将就著点吧,心里却暗暗叹息乾儿子原来也不是那麽容易当的。

    说起来若不是从老师那里得到消息说六娘很可能是我师父的秘密妾室,我真的有可能翻脸,而现在在我心里,六娘几乎和我在扬州的那五位师娘一样受到了我的尊重,我也只能乖乖站在秦楼的大门口。

    “请柬,贺礼,缺一样都不行!”我故意扳著脸道。

    鲁卫和南元子闻言更是笑得上气不接下气,鲁卫笑道:“老弟,我才知道你是个搞笑的高手,贺礼麽,有!”

    顺著他手指的方向一看,竟是百十号衙门里的弟兄,黑压压站了一片,一个个腆胸迭肚的煞是精神,见我望过去,突然齐刷刷的喊了声:“大人好!”

    “弟兄们辛苦了!”我忍不住喊道,回的依旧是齐刷刷的一句“为大人服务!”

    声音洪亮,惹得客人、行人和看热闹的都伸长了脖子驻足观看。

    我心头一热,鲁卫的这份礼可太大了,他竟然不顾自己官场前程,摆明了巡检司将全力支持秦楼。

    虽然苏州已经没有武林帮会的存在了,可从不缺地痞流氓,若是那些小混混天天上门捣乱,也够我心烦的了。

    巡检司一旦摆明态度,那些小混混就会收敛多了,毕竟鲁卫来苏州时的霹雳手段大家还记忆犹新。

    南元子憨憨一笑,从怀里摸出一锦盒来递给我,说是给我的贺礼,我一皱眉说他太见外,他说不是贺秦楼,而是贺你纳妾之喜,说著他那双看似憨直的眼中竟流露出一丝俏皮的笑意。

    我心里一惊,忙问他是不是出了什麽事要离开苏州,我可是这几天就想把无瑕正式娶回家呀。

    鲁卫笑道:“你才来苏州不了解老南,二十年了,他每年九月都要失踪一个月,老三味也要关上一个月,到十一那天他准回来,你就别大惊小怪的了。”

    我蓦地想起了南元子昨天说的那番话,他该是去看他的师父吧。能教出这麽出色的徒弟,他师父也该是江湖上有头有脸的人物,只是他能任由南元子混迹市井,想来也不是个贪图虚名的人。

    我告诉丫鬟领鲁卫和南元子去爱晚楼,那本是给苏瑾准备的地方,可她身子弱要静养,就连秦楼的开业大典她也无法参加,我便用它来招呼江湖上的朋友。

    刚把两人送走,便看到了正含笑走来的宋廷之和李宽人。

    “大少真是推陈出新哪!”宋廷之望了一眼秦楼的大门,门梁上高挑的气死风灯阵组成了一个大大的“秦”字,甑明瓦亮的煞是醒目。

    “到了晚上,恐怕整条街都要被你“秦”灯照亮了。”

    “宋老霁月斋的开业仪式才是别出心裁呢!”我笑道,这倒不是一句恭维话,霁月斋的经营手法每每让我有些惊讶。

    说话间,又有几个城中商界的大老到了,他们都是参加过霁月斋那场拍卖会的,彼此之间很是熟络,宋廷之笑著对一位宫姓富商道:“宫老弟,上次你买的那对宝石耳环,尊宠戴著可好?”

    而另一人却说没见他几个如夫人戴,问他究竟是送给谁了,一时大家都哄笑起来。

    “人不服老不行啊,想当年我像大少这般年纪的时候,纵横花丛可是从来没付过什麽度夜资,现在不行了,得拿著金银珠宝讨好那些小娘们了。”宫爷自我解嘲道。

    “有时候钱再多也不成呀,就像孙妙,我可是请她好几次都请不动,哪像大少那麽厉害,听说她会长住秦楼,是不是真的呀?”

    於是众人议论起孙妙来,不是评说她的琴技,倒是很关心她开门纳客的机率,讨论的结果却是一致看好我,说鸨儿爱钞,姐儿爱俏,我两样都占了,正是孙妙从良的最佳人选。

    我一时间哭笑不得,拱手说诸位老先生还是里面请吧,才把这群棉里棉唆的老家伙送进秦楼。

    却听身後有人唤我道:“大少,别来无恙呀!”回头一看,慕容世家大管家慕容仲达那瘦小的身形和离别山庄总管韩元济的那张马脸一道映入我的眼帘。

    我心里咯登一声,我从没给江湖上的其他门派下过帖子,这两个人怎麽来了?不过我马上想到了邱鸿声,他和慕容家该有方便快捷的联系渠道,而韩元济公然和他走在一起,或许离别山庄已经和慕容世家达成了某种默契。

    “死慕容,”我和慕容仲达是听月阁里泡出来的朋友,说话便没有了顾忌:“你跑这儿干什麽?有没有请帖啊?…没有呀,对不起,不让进。”

    “大少,我是苏瑾的经纪人,不知道这个理由充不充分?”慕容仲达笑眯眯地道。

    “不充分!”提起苏瑾,我神色顿时一黯:“你他妈的听月阁都是一群睁眼瞎吗?”

    我心中暗骂,却是有苦说不出,我总不能说苏瑾她一脚把我给踹了而跟别的男人好了,还怀了那个男人的种,那样说起来,我王动的颜面何存呀!

    心火窝得难受,越发看慕容仲达不顺眼,而他却是一副笃定的样子,像是胸有成竹,我只好把目光投向一旁的韩元济。

    “大少,俺老韩是受人之托前来送样东西的。”说著,他解开背後包裹的一角,我已经看出那是一件女孩子穿的比甲,针法极其繁复细密,我一眼便认出是萧潇的娘亲亲手缝制的,每次萧潇回离别山庄,总要带回这麽一件来。这样的礼物当作通行证,我还真是无法拒绝。

    “爱晚楼啦!”我没好气地吩咐丫头,扭头不再理会二人。

    转眼见高七愣愣的站在那儿,一副傻傻的样子,似乎被这些平日里难得一见的大老们给震慑住了,暗骂了一句少见多怪,飞起一脚,道:“小七,给我拿些冰镇酸梅汤来,他奶奶的,这活真不是人干的。”

    高七意外地没挪地方,脸上更是露出了痴迷的神色,这神色就算他看到无瑕、孙妙的时候也没有出现过,我心下猛地醒悟过来,魏柔到了。

    就像有只无形的手将众人的口一一掩上,街上嘈杂的声音从东向西渐次消失,直到整条街上竟然鸦雀无声,那渐行渐近的脚步声便听得分外清晰。

    慕容仲达和韩元济也似乎发觉周遭有些异样,脚步也停了下来。

    “齐兄、宫兄、唐兄、木蝉师父、魏仙子,在下有失远迎,万望恕罪!”

    我边转身边朗声道,那用佛门狮子吼颂出的声音宛若天籁,在寂静的长街久久回荡。

    来人正是武林四大公子和魏柔,五人卓然的气势让街上的行人纷纷让出一条道来,转眼间已经走到了离我五丈远的地方。

    走在最前头的齐小天拱手笑道:“秦楼开业,我等特来为少东主贺喜!”

    整条街这才彷佛活了过来,议论的声浪骤起。

    “好俊的人物呀,嫁给这样的郎君也不枉此生了!”

    “老二,你使劲掐我一下…喂,还真他妈的疼啊!我、我真的不是在做梦,这小娘子竟然真的是人?她、她不是神仙吗?”

    “秦楼真是神通广大呀,怎麽就能找了这般天仙似的人物?!不行,我要赚钱,我一定要赚钱,赚很多很多的钱…”

    “喂,老兄,你想赚钱可以,不过拜托能不能把你的赃手从我兜里抽出来呀!”

    “老大,我太敬仰你了,你就像光芒四射的太阳,给大地带来光明…”

    不知什麽时候,松江的沈大少站在了我身旁,望著前方喃喃自语。

    他说的是我吗?我怎麽都觉得那台词是对魏柔说的。

    沈大少和所有男人一样,目光都落在了魏柔身上,她一袭白衣胜雪,翩若惊鸿,婉若游龙,恍如神仙中人,在众人的目光下她依然是那麽澹然自若。

    而那些少女的目光也是灼热无比,似乎要把齐小天几人生吞活剥了一般。

    只是街上的人并不清楚齐小天、魏柔他们的来历,倒是我背後传来了慕容仲达低低的一声惊呼:“魏柔?武林四公子?!”

    而齐小天的目光此刻也越过了我的肩头,他微微一笑,拱手施礼道:“小天见过慕容总管、韩总管。”

    面对著几乎是半公开的敌手慕容世家,齐小天显示出了良好的风度,而宫难的脸上却明显带有一丝敌意,倒是魏柔和木蝉俱是微微一笑,而唐三藏更是笑道:“两位管家真是好灵的消息呀!”

    我不知道唐三藏的话里是不是还有别的什麽含义,不过既然两下都照了面,我索性把和慕容家的关系揭开来,若是遮遮掩掩的,反倒让大江盟猜忌,便笑道:“唐兄你有所不知,慕容大叔还是扬州听月阁的总管呢!和我是老朋友了,这次听月阁特意将冀小仙割爱与我,对我秦楼可是支持有加呀!”

    众人都哈哈笑了起来,可笑容里都隐藏著一丝惊讶,似乎大家都没想到我竟如此的开诚布公,唐三藏那对秀目一眯,柔笑道:“听月阁里交上的朋友,动少你真是够坦白的了。”

    说著,有意无意地瞥了魏柔一眼。

    “他妈的江湖上早把我形容成一个见了母猪都会冲动的淫贼,我不坦白又有个屁用!”我心中暗骂,脸上却是洋溢著灿烂的笑容,正在此时,从有凤来仪阁传来一阵喊声。

    “吉时到!”

    “关门!”

    我终於熬到了头,随著我的一声断喝,秦楼那扇沈重的朱红大门“光当”一声合拢,顿时把秦楼变成了一座与世隔绝的世外桃源。

    在一阵震耳欲聋的鞭炮声中,我带著齐小天、魏柔等人向爱晚楼走去。

    沈大少沈熠在我好说歹说,宫难又有意无意露了一手内家功夫之後,才恋恋不舍地去了有凤来仪阁,在那儿连他一共四十六位嘉宾正享受著四十六位如花少女的服侍,每一位嘉宾在进入有凤来仪阁的时候都抽取到了一个号码,而这个号码主人的初夜权也被秦楼送给了这位嘉宾。

    这会儿该是白知府祝辞的时候了吧,秦楼开业的同时,同样归於六娘和我名下的慈善机构济慈堂也开业了,所以白知府心安理得的来到了秦楼,因为支持公益事业他怎麽都好交待。

    “动少不去前面看看吗?”宫难边走边好奇的问我。

    “说实话,对於这些繁复的仪式我向来是烦透了,能逃就逃吧,反正那边有乾娘顶著。不过,若是宫兄有兴趣,倒是可以去看一看,而且,敝楼对进入有凤来仪阁的客人还有特殊招待呢。”

    看我露出暧昧的笑容,宫难知道不是什麽好事,便住口不再追问,倒是唐三藏来了兴趣,问是什麽特殊招待,我说是女孩子的初夜权,他便莞尔一笑。

    慕容仲达和韩元济都是老江湖了,自是见怪不怪,反觉有趣,二人会心一笑,而其馀四人却俱是一皱眉,齐小天道:“动少,秦楼开业我本不该说些不好听的话。可此举我总觉得有些不妥,那些女孩子倚门卖笑已经是够可怜的了,怎麽还拿她们最宝贵的东西来做交易呢?”

    我知道大江盟虽然是贩私盐起家的,却是积德行善,做了不少好事,可齐小天这一问却让我隐约产生一丝疑惑,他如此不通俗事,是天性悲天悯人,还是在魏柔面前演戏呢?

    “齐兄,我也不喜欢“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可世道就是如此,你我都没有力量改变。当一个人的生命随时受到死亡的威胁,谁还在乎初夜不初夜呢?”

    “生死事小,失节事大。”木蝉突然道,齐小天、宫难、唐三藏都点点头,就连慕容仲达和韩元济似乎也都赞同木蝉的说法,只有魏柔的眉头轻轻皱了一皱,目光也移到了路边的花树上。

    在妓院里讨论起女人的操守来,我觉得甚是滑稽。其实我也赞同木蝉的话,可什麽是失节,恐怕众人各有各的标准,无瑕两次被人强暴,难道这也算失节吗?

    若是按照流行的守节标准,无瑕早该自尽了,可在我心中,她就像天使一般纯洁,倒是苏瑾那样,虽然她是妓家身份,对我来说也该算是失节吧!

    “若是一个女人没有守节的对象,又面临生死之事,还是以生死为大。若是无心失节,或是无力维护自己的贞洁,那麽身为男人,要有容忍的气度。”

    我笑道:“而对於那些已经准备出卖自己肉体的女人,第一次和第一百次又有什麽区别?所谓的初夜权,不过是妓家多赚几两银子的噱头罢了。齐兄若是觉得那些女子可怜,没问题,一个女子秦楼的花费是一千二百两,加一百两就可以把她们买回家去了。”

    “你这不成了一个人口贩子了吗?”宫难见齐小天不好回答,便打岔道,齐小天也顺水推舟道:“这些女孩子实在可怜,不过把她们都买走了,动少你一样会再买新人,就算你不开秦楼,还会有另外的秦楼出现,你总算是个怜香惜玉的人,这些女孩子在你手里,说不定还少遭点罪呢!”

    第六章

    说话间,爱晚楼便到了,这楼本是秦楼里最幽静的所在,六娘知道苏瑾与我的关系不一般,特意将它留给了苏瑾,却不想我和苏瑾之间的缘分竟然莫名其妙的尽了。

    屋子里只有鲁卫和南元子二人,见我带进来的客人,两人一下子都愣住了。

    鲁师叔、鲁前辈、鲁大人,新进来的七个人各自按各自的方式称呼著鲁卫,後来我才知道,除了魏柔,其馀的鲁卫都在每两年一届的武林茶话会上见过面,而冰雪聪明的魏柔显然从同伴的称呼中猜到了鲁卫的身份,便恭恭敬敬叫了一声“鲁前辈”。

    “真是江山代有人才出呀!”鲁卫冲著魏柔笑道,招呼她坐在自己的跟前:“与令师鹿仙子长江一别,一晃已是十七年,她,还好吗?”

    “多谢鲁师叔挂念,师尊风采一如往昔。”

    “鹿仙子得窥天道,让老鲁好生羡慕啊!丫头奶看,我头发都白了。”

    鲁卫感慨道,转眼又把众人扫了一圈,笑道:“好麽,江湖十大门派来了八个,开武林茶话会呀?”又对我笑道:“贤侄,你面子可够大的。”

    “鲁大叔,我哪有什麽面子,面子都是给春水剑派的吧。”我浑不在意地笑道,心里却暗忖,少林寺教出鲁卫这麽个八面玲珑的人也是异数,他见一埙u…轻人都喊他师叔、前辈的,顺手就把我的辈份降了一级,以免众人尴尬。

    其实在见到慕容和韩元济之後,我就知道今天秦楼江湖上的客人虽少,却是极有份量。

    武林十大门派,除了并入大江盟的排帮和被灭门的鹰爪门,其他的都到了场。我也知道,他们并不是冲著我的面子来的,甚至也不是为了春水剑派,一个已经衰败了的门派哪里有什麽面子可言,唯一的原因就是秦楼。

    说起来还真要感谢鲁卫,他把苏州这个水陆交通要冲经营得如铜墙铁壁一般,不仅切断了大江盟总舵与排帮主要基地镇江之间的直接联系,间接影响著唐门的药材生意;而且也让江北慕容世家的私盐生意无法进一步扩展到江南。

    虽然在苏州各大门派可以开办正当生意,也可以收买线人,可一旦被鲁卫查出有一丝违法乱纪的东西,他处罚起来绝不容情,甚至有一次几乎动用了大逆律,吓得武林各家门派纷纷撤离了苏州,各家的屁股都不乾净,若想找毛病岂有找不出来的道理。

    秦楼的出现让这些嗅觉灵敏的家伙嗅到了一丝与往昔不同的气息。

    苏州风月向领风骚,从不缺男人寻欢作乐的场所,像快雪堂的大名甚至连远在北京的王公贵族都知晓,可没有哪个武林门派想依托快雪堂来苏州弄些消息,站稳自己的脚跟。

    且不说每天十两纹银的度夜资,要命的是江湖人一露面,便有两三个捕快像苍蝇似的整天围著你转,任谁也变不出什麽花样来。

    可秦楼似乎有些不一样,它的少东主竟然是名正言顺的江湖中人,那他和鲁卫究竟是什麽关系,鲁卫会不会对他网开一面呢?

    在爱晚楼里见到鲁卫,想来七大门派要对秦楼重新定位,即使不能把秦楼变成自己门派在苏州的桥头堡,也要在这里安插几个线人,从中获取消息,而这正是我所希翼的。

    众人落座,我见齐小天的目光落在了南元子身上,便介绍说这是南浩街老三味的老板南元子,他和鲁大叔是我在苏州仅有的两个朋友。

    齐小天“噢”一声笑道:“怪不得我总觉得眼熟,南老板,我可是去过老三味尝过你的手艺哟。”

    鲁卫在南元子耳边小声介绍了几句,南元子憨憨一笑道:“记得记得,公子是去年上秋来的老三味吧,我还记得您吃了三碗鸭血羹呢。”

    大家看齐小天吃惊的模样就知道南元子说得没错,看他的目光便有些不同,不过众人并不晓得老南其实是个一流高手,话题又重新转回我身上。

    “动少,我看你这里人手似乎不太够呀,偌大的一个爱晚楼,怎麽就两个使唤丫头?”

    唐三藏的目光落在给客人们端茶倒水的小丫鬟身上,薄唇扯出一道优美的弧线。

    他似乎并不在意魏柔对自己的看法,联想到齐放五十大寿时唐门对大江盟不遗馀力的支持态度,看来唐三藏并不想在魏柔面前和齐小天争出个高下来。

    我顺嘴道了一句“是”,说久闻川妹子娇媚得火辣,问他能不能替我买十几个来,唐三藏自然满口答应,说送你都成,全当贺礼了。

    而韩元济也说“京油子、卫嘴子、保定府的狗腿子”,他手里正有七八个保定府的伶俐小官,问我要不要给姑娘们打个下手,我也照单全收,全然不顾鲁卫脸上的笑容已经变得有些僵硬。

    宫难最是沈不住气,见齐小天、木蝉和魏柔似乎无动於衷,便皱眉道:“动少,江湖并不平静,秦楼如此高调,恐怕是祸不是福呀!”

    “我看武林很安静啊,你看就连十二连环坞那帮恶人都被齐兄的大江盟给灭了,江湖没有比现在更歌舞升平的了,宫兄你是不是太过虑了?”

    我故意停顿了一下,众人似乎并不赞同我的话,却也没有一个人因此而看轻我,大家似乎都很清楚我的言不由衷,我便接著道:“其实江湖平不平静与秦楼何干?秦楼不过是个烟花之地,我和乾娘也不过是想赚些银子罢了,只要别惹我,就算江湖上杀的血流成河,我都不会看一眼的。可若是惹到我头上,嘿嘿,我王动也不是吃素的…”

    说著,我两眼陡然射出锐利的光芒,那一瞬间竟然连魏柔冰雪般的容颜在我的光芒下都失却了颜色。

    宫难一怔之下还想说话,却被齐小天的目光制止了。而这时,从有凤来仪楼的最顶端突然传来一声清脆的琴音,铮铮冲冲的竟是一洗万里长空碧的气象,顿时把众人的注意力转移了过去,屋子里变得鸦雀无声,只有悠扬的琴声有如千峰竞秀,万壑争流,巍巍乎高不可仰。

    众人听得如痴如醉,半晌,唐三藏才击节赞道:“神乎其神哉!这就是江东琴神孙妙吗?”

    废话。我心中暗道,我已经在请帖上注明了今天的主角,不是孙妙能是谁呢?!

    看这帮武林豪客江湖新秀们似乎只能说出个“好”字,我心里一阵暗叹:“真是对牛弹琴!”

    想想有凤来仪阁里那些巨贾富商恐怕也是慕名的多,倒是停云楼里那些文人骚客才是她的真正知音,脸上却从容笑道:“快雪堂有名满江东的白牡丹、毕玉林,冀小仙和庄青烟只能与人家打个平手罢了,若是没有孙妙坐镇,秦楼怎麽能後来居上呢?”

    唐三藏笑道:“江南我不是第一次来,那快雪堂之名我早就耳熟能详了,大家都说它是江南第一风月场。动少要超过它,雄心不小呀!”

    “喂,唐兄,这里可是坐著听月阁的大管家呢。他都不敢认是江东第一,快雪堂又算得了什麽?不过,若是连快雪堂我都没有信心超越,还开这秦楼做甚?!”

    我笑道:“我既不缺吃,又不缺穿,身边又不缺女人的,不为了干点事业,我遭这份罪呀?”

    众人都笑了起来,却只有慕容仲达脸上是一副知音的模样。

    宫难说动少你真是胸有大志,我便开著玩笑说难道你希望我投身江湖和你武当一较短长吗?惹得众人又笑了起来。

    魏柔不知什麽时候把自己的椅子稍稍後移了几寸,变成坐在了鲁卫的身後,却是一言不发,只是静静地望著大家。

    “魏柔为什麽变得如此低调了呢?”我心中有些狐疑,听无瑕说起江湖的历史典故,作为一个门派,隐湖行事从不张扬,似乎同时在江湖上行走的隐湖弟子从来没有超过三个人。

    可每个隐湖弟子出现的时候,都是光芒四射,行事都是极为高调,她们会在极短的时间里闯出自己的名号,然後施展纵横之术,把江湖玩於掌股之间。

    可魏柔不同,她那江湖名人录里排名第九的高位是百晓生送的,而她那时却从未与人有过一战。

    她清澈如水的目光缓缓在众人脸上扫来扫去,似乎观察著屋子里的每一个人,只是嘴角微微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哂笑,让我窥到了她内心的一角。

    “这丫头真是眼高於顶呀!”我心中暗忖。不过当她发觉我毫无顾忌的目光时,我便再也看不出她的内心世界了。

    这就是心剑如一吗?听六娘说隐湖的武功最重心智的锻链,心灵上的破绽最小,想来没错,不过,最强处即是最弱处,若是能让她的心灵失守,就算她的武功再高,恐怕也要臣服吧。

    “动少你不是江湖中人吗?”宫难笑著反问道。

    “江湖岁月催人老呀!”我微微一笑:“我还想让我这玉树临风的模样多保持几年呢。再说我现在只有仨老婆,可就连慕容千秋那个死胖子都娶了七八个了,我怎麽也不能比他少吧。江湖?嘿嘿,谁爱玩谁去玩吧。”

    “怪不得江湖都说动少是个大淫贼呢。”唐三藏莞尔一笑,那眉目之间的风情竟不输於一个美艳的女子,我心里不由蓦地一动,这唐三藏真的是男儿身吗?

    众人又都哄笑起来,表情似乎都放松了许多。

    这时,琴声突然住了,片刻後,停云楼突然传来一阵狂呼大叫,喊的俱是孙妙的名字。

    “总算结束了。”我松了口气,笑道:“今儿白天姑娘们都在伺候有凤来仪阁的那些客人,孙妙恐怕也要被那些文人缠住了,不过秦楼还有一妙处,不知诸位可愿去小赌一回?”

    众人曰善。一干人等便来到了金满堂,偌大的屋子里并没有一个客人,只有一老一少二人,老的瘦小精干,正是我从扬州请来的赌手温小满,而年轻的一个却是一身男装显得风流倜傥的解雨。

    “咦?”武林四公子齐齐发出了惊讶:“奶…奶不是解雨吗?”

    然後互相对视了一番,想来都明白了曾经发生在自己身上的故事同样也发生在其他人身上。

    解雨脸一板:“正是姑奶奶我!别以为认识我,我就会手下留情!”可看起来却是一副色厉内茬的模样,让我想起了在杭州那晚遇到宫难时的情景。

    是不是武林四公子都曾是她的追星目标呀?看来若不是因为被逼发下了毒誓,她或许也会很快离我而去,去追寻下一个目标吧,说起来还真要感谢慕容仲达这个混球呢。

    再看慕容此刻却躲得远远的,和温小满攀谈了起来,两人有说有笑的,显然早在扬州的时候就认识了。

    解雨也看到了慕容仲达,脸上顿时涌起一股杀气,然而很快她那股杀气就消失的无影无踪,我想她该不会是记起了她的誓言,因洛uo一脸惊喜地望著我的身後,叫道:“谪仙魏柔魏姐姐?!”

    她似头灵猫般一下子蹦到了魏柔的面前,那脸上满是仰慕:“魏姐姐,奶、奶能帮我签个名吗?”

    说著她竟像变魔术似的变出一只炭笔递给魏柔,然後将衣襟“嘶啦”扯下一幅来,道:“写这儿就成。”

    众人不觉莞尔,解雨激动之下,完全忘记了自己还是男儿打扮,说话的声音也如黄莺出谷,清脆异常。

    魏柔也明白解雨是女扮男装,微微一笑,提笔在那白绫上写下了“魏柔”二字,却是一笔极秀丽的小篆。

    魏柔那一笑竟让我心“咚”的猛跳了一下,而解雨彷佛也看痴了,半晌才细心地把那幅白绫收好,突然拉著魏柔跑到了一旁,说起了悄悄话。

    “这丫头还真是个自来熟啊!”我心中暗忖,解雨知道我六识通神,说话的声音便是极小,我只隐约听到了“淫贼”、“喜欢”几个字就什麽也听不到了,而魏柔只是静静地听著,并不说一句话。

    我只好放弃,转头看唐三藏和温小满已经开始赌起了牌九,两人手法旗鼓相当,输赢并不大,而其他人则饶有兴趣的观战。

    “大少,”我身後的韩元济悄悄扯了我一把,我便悄然後退和他站在了一处,这才发现他身上的那个包裹不见了,他见我的目光在他背上转了一圈,便挤了挤眼,小声道:“一入江湖,身不由己,大少可要思量周全啊!轻易言退,恐遭小人暗算。”

    “离别山庄究竟和师父有什麽关系,萧别离会不会也是魔门中人呢?”我又想起了初次见到韩元济的时候他说的那句话。

    在馀姚的时候,我特意问过老师阳明公,而他也不清楚萧别离的来历,只是说自从李道真被隐湖尹雨浓斩杀後,魔门四分五裂,馀党纷纷潜入地下,说不定会有人以另外一种面目出现在江湖。

    “我知道了。”我淡淡地道,而韩元济根本不在乎我的态度,说敝上有一封书信给大少,请大少有时间回书一封,又道准备送给我的仆人中有两个是离别山庄的线人,若是需要,可以直接让他们与总舵联系。

    “算你老实!”我微微一笑道,韩元济虽然没说那封信在哪里,我也猜到定是在给萧潇的那件比甲里藏著。

    韩元济完成了任务,彷佛松了口气,便到赌桌前观战去了。

    此时站在窗边的魏柔和解雨正把目光投向我,明媚的阳光照在两个人身上,亲密无间的样子彷佛一对恋人似的。

    解雨究竟和魏柔说了些什麽,怎麽这麽快就赢得了她的欢心?我心中满是疑问,脸上却笑容可掬,边走过去边笑道:“解雨,隐湖的女孩子一个个冰清玉洁的,奶那些牛黄马宝的就别拿出来污染人家纯洁的心灵了。”

    “我就不纯洁麽?”解雨噘著小嘴儿反问道,这倒是让我想起来她虽然追星,可的的确确还是个处子之身,如此说来,还真是纯洁得很。

    解雨似乎发现我脸上的笑容融进了异样的含义,白皙的脸上渐渐飞起一朵红云,目光也从我脸上挪开,小声嗔道:“死淫贼!”

    她那副小女儿模样因为一身的男装而显得分外滑稽,连魏柔看得都抿嘴一笑,只是她的笑容尚挂在嘴边,身子却突然微微前倾,额前的秀发微微扬起,一股战意泊泊然涌了过来,竟是出奇的强大。

    就在我拒绝承认那晚太湖牡丹阁所发生的一切的那一刻起,我就知道魏柔为了弄清事情的真相,总有一天她会出手相试,不过却没想到她会挑选这样的时间这样的地点,当眼前的这个绝世美女突然变得有如一把出鞘的剑一般锐利,猝不及防间我本能地运起全身的功力来抗衡。

    “妈的,这臭丫头行事还真是出人意表啊!”我心里一阵懊丧,只刹那的功夫我便明白其实魏柔是有意试探我,然而一切都晚了,在她这个大行家眼里,我卓然的气势和那晚的蒙面人有著太多的相似之处。

    得到了结论的魏柔将前倾的身子变成了表示谢意的欠身,只是眼中也不经意地流露出一丝迷惑。

    “你们…是在演哑剧吗?”电光石火的交手并没有惊动围在赌桌旁的那群汉子,却全然落在了解雨眼中。

    第七章

    秦楼第一晚就赚了个满钵是金。

    开业时那些巨贾富商的四万多开苞银子全额拨给了济慈堂,於是白知府走的时候便很是红光满面的,因为他的功劳簿上又被我重重添了一笔。

    到了万家灯火时分,秦楼则变成了冀小仙和庄青烟的天下,两人不愧是受过名家的指点,烟视媚行,大有一举盖过快雪堂白牡丹毕玉林之势,就连男装的解雨都没有她俩风头强劲,一个晚上下来,秦楼竟坐收纹银一万馀两。

    “爷,你怎麽还哎声叹气的?”紫烟边看喜子往浴桶里注汤边笑著问道,她明眉颢齿的模样竟与苏瑾极是相像。

    六娘就斜倚在榻上,神态自若的望著我,那目光里甚至还有几分溺爱,她身後萧潇正替她捶著背,那模样倒像是个孝顺的媳妇。

    我自从知道了六娘的身份之後,在她面前就随便了许多,明珠来通报说六娘来了的时候,我并没有从浴桶里钻出来,而六娘看到我的时候,也只是说了句“二十多岁的人了,倒像个孩子”便笑眯眯地坐在了榻上。

    “我心疼我的银子啊!早知道开妓院这麽赚钱,我早把逛窑子的钱拿去开妓院那该多好呀,又能赚钱,手里还有大把的花花姑娘…”

    无瑕不由噗哧一笑,或许她从来都没有想过自己会嫁给一个淫贼吧。

    六娘也微微一笑,只有紫烟当了真,问:“爷你真的花了很多钱吗?”

    又对无瑕道:“三少奶奶,婢子在太湖秦楼的时候,那些男人都怕自己的老婆知道自己去秦楼,可爷怎麽不怕呀?”

    无瑕一怔,目光不由自主地转向了我,那里面分明也有著一丝迷惑,我微微一笑,道:“紫烟,奶还是个孩子,大人的事情奶还不能完全领会,一个女人若肯把终身寄托给一个男人,只要那男人对她好,她就会包容男人的一切,因为这世界本就是个男尊女卑的世界!”

    无瑕和六娘的眉头同时皱了一下,可又倏地舒展开来。这两个女人该是极其相似的一对,无瑕是江湖女流中的顶尖人物,而六娘虽然我看不出她的真正实力,可看她收服梅流香、白秀的手段,想来也不会比无瑕差,这麽两个出色的女子却都是甘居妾室,想来对我的话有著更深的理解。

    “那是,一个天一个地嘛!”喜子直白的话一语道破天机,紫烟便噘著小嘴嘟囔道:“怪不得孙姑娘、解姑娘明知道爷已经有了妻室,还想嫁给爷…”

    “多嘴。”六娘一唬脸,吓得紫烟不敢再说,便替我撩起水来。

    六娘问我怎麽没见到玲珑姐妹俩,我说听解雨、武舞讲白天发生的故事去了,六娘便若有所思地道:“解雨这丫头一身的武功足以挤进江湖前三十名,又是赌坛的高手…”

    我接著道:“乾娘,若不是奶不认得她,我还以洛uo是奶徒弟呢。”

    “别套我的底!”六娘嗔了我一眼:“说起来她今天在金满堂的表演实在太完美了,那些想出老千的人恐怕要老实好一阵子,这样一来温小满就足以应付,而我也没有必要出手了。”

    她说著说著,笑脸上便有了其他的含义:“能让解雨出手,动儿,看来你要准备金屋藏娇了。”

    等第二天见到鲁卫的时候,才知道武林四公子和魏柔、练青霓、齐萝俱离开了苏州,除了魏柔之外,齐小天他们六人全乘船返回了杭州,显然是为了筹备宫难与齐萝的婚礼,只是奇怪的是,魏柔并没有同行,也没有回到自己的出生地,一出城就失去了她的行踪。

    “干麽这麽神神秘秘的?”我随口道,心中却明白,他们八成是为了躲避我娶无瑕母女的那场婚礼。

    原本是想在西江阁放上两个人来监视魏柔齐小天一干人的,可把竹园和秦楼的人翻来覆去的想了好几遍,除了我、萧潇和解雨之外,旁人的武功机智都不能让我放心,解雨不是自己人且不去说,萧潇在苏州城外遇伏让我实在担心她一个人出去会不会遭到伤害。

    便暗叹一切都听天由命吧,派了两个捕头名正言顺监视他们了事。

    “我又不是她肚子里的蛔虫,也不是鹿灵犀、辛垂杨,我怎麽知道为什麽?!”

    鲁卫没好气地道,显然还对我昨天自作主张让秦楼收下一堆江湖人物而心有不甘。

    不过听我说昨晚的收入竟有一万多两银子的时候,他的脸色便明显好起来。

    “老鲁,你看你,今年才四十八,看起来倒像是五十八的老头子似的,你是不是活得太不潇洒了?再说,过几年等你退休了,苏州还会像现在这般如同世外桃源一样吗?我的老哥,还是乘大江盟和慕容世家开战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挣点钱养老吧。”

    我想鲁卫最近肯定也在思索这些问题,只是听我说的这麽直白,却一时不肯转弯,道:“好麽,两家开战,你倒说是千载难逢的机会?你是不是希望死的人越多越好呀?”

    “那要看死的是什麽人,像十二连环坞那种恶人,当然死得越多越好。不过,对於大江盟和慕容世家,我只是希望他们能旗鼓相当最好,因为这样,我们才能赚到钱嘛。”

    我微微一顿,让他有些思考的时间,半晌才接著道:“老鲁,你想想,苏州被你清理乾净之後,无论对谁,都是一个断裂的环节,现在有机会把这个环节补起来,谁还敢冒著再度断裂的危险?所以即便秦楼再多放进来几倍的人,也不会出乱子,因为无论哪个门派都要维护自己的这个来之不易的据点,而秦楼一旦变成了消息的中转站,大家就都会聚阶ub秦楼,那银子岂不是要滚滚而来吗?要说其中有点难度的话,就是如何搞好两大势力的平衡了,若是任何一方占据了压倒性的优势,秦楼也就没有存在的必要了。”

    “你真是春水剑派的弟子吗?”鲁卫的目光里满是复杂的情绪:“我怎麽越来越觉得你该是哪个邪派高人的弟子呢?”

    从鲁卫那里出来,我顺便去了趟经历司,重金之下,周老爷子果然十分用心,将司里的事务打理得井井有条,我也就放下心来,见已是午时,便招呼属下的弟兄们去酒楼吃酒。

    正喝到半酣处,一个陈姓弟兄突然道:“大人,您听没听说,桂大人和方大人要辞官不作了!”

    我顿时吃了一惊,这些日子不是忙著处理宝大祥的官司就是忙著秦楼的开业,倒是把官场上的事情放在了一边,此刻听老陈这麽一说,立刻想起杭州府宝大祥的案子来:“师兄和桂萼搞什麽鬼,怎麽这麽快就在京城站不住脚了呢?文公达这条变色龙会不会立刻就再兴大狱呢?”

    老陈接著道:“听说是给事中柯维熊上疏道:“陛下亲君子而君子不容,如林俊、孙交、彭泽之去是也。远小人而小人尚在,如张璁、桂萼之用是也。且今伏阙诸臣多死徙,而御史王懋、郭楠又谪谴,窃以为罚过重矣。”皇上态度不明,桂大人和方大人便求去了。”

    “柯维熊真是愚忠啊!”我一听才松了口气,今上刚愎,说他远君子而亲小人,他如何能听得进去?何况林俊、孙交等人罢官全是为了廷议之事,只要皇上亲政的心思没变,对方师兄和桂萼的宠信便不会少半分,师兄用的不过是以退为进之计罢了。

    “你们消息还真灵通,”我笑道:“不过皇上诏留二人你们知不知道啊?”

    “啊?不会吧,我才看的兵部给杭州都司武大人的公函…”老陈不解道,话一出口,才发现自己说漏了嘴。

    经历司偷拆公函已经是各地官府公开的秘密,经历司的经历们大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甚至有些掌一县一府的主官也靠这种方法获得消息来揣摩上意,老经历周老先生已经清清楚楚的告诉过我,我岂有不知之理。

    可老陈竟然把它公开说出,我无论如何也要治他的罪。

    “老陈喝多了,小谷你送他回家吧,告诉他明天不用来经历司了,这儿有一百两银票,交给他浑家去做点小买卖。”

    等二人出去,我脸色顿时一沈,目光如刀子般掠过众人的脸,众人都承受不了我目光中的锐利,纷纷垂下头去。

    “无以规矩,不成方圆。经历司有什麽规矩,老经历在此,想来他早就跟大夥讲明了,一句话,经历司的人就得看该看的,说该说的,没事儿就要学会装瞎子,装哑巴。”

    旁边周老点点头:“我刚上任,没有重申这条规矩是我的过错,所以老陈还能有一百两银子养老。谁要再犯了规矩,我保证他绝对看不到第二天的太阳!”

    或许是我身上发出的那股强大的杀气震慑住了众人,回应的那声“是,大人!”

    虽然齐刷刷的,可听著却是战战兢兢的味道。

    我换上一副面孔,和颜悦色道:“当然,我也知道,经历司是个苦哈哈的衙门,没什麽油水好赚,而大夥儿都是上有老下有小的,总不能看著别的衙门吃香喝辣的,我经历司就只有吃糠咽菜吧…”

    这话说到了众人的心窝里,好几个当时眼圈就红了,只是不知道我究竟什麽意思,强忍著不敢流下泪来,我看众人的心都被我吊了起来,才道:“有道是花花官轿众人抬,我这经历做得好不好,全看弟兄们的表演,大家做得好,我也不会亏待大夥儿,从下个月起,经历司按职务年龄支取特别津贴,每人每月二至四两不等,另设银两,用於奖优罚劣,希望诸位能恪守职责,尽心尽忠。”

    众人顿时喜出望外,齐声道:“吾等愿为大人效犬马之劳!”

    我并不想改了大家偷窥的癖好,想来周老夫子心里也明白,对我“三日一报,特事特报”的方针便没有任何异议。

    整顿好经历司,我心情愉快了许多,出了酒楼,候在门外的高七见我一脸轻松,笑道:“大哥,方才看老陈、小谷苦著脸出来,我还以为里面出什麽事儿了呢?”

    “我能有什麽事儿?”我随口道,想起老陈的话,心想毕竟还要防一防文公达,便让他记著找一个伶俐的夥计跑一趟杭州,替我给武承恩送封信,顺便让武舞也给她父亲写封信,报个平安。

    高七应了声“是”,笑道:“昨儿解姑娘出彩儿,武姑娘也不差呀!她那种气指颐使的官家大小姐做派,别人还真学不来哪,城里不少公子哥儿都被她指使得团团转。”

    我能想像出武舞现身金满堂会引起怎样的轰动,解雨毕竟是男装,又是坐庄的,说起来她是所有赌客的敌人,对秦楼来说她是极其出彩,可对那些赌客来说,她绝对是一场噩梦。

    而武舞不一样,这麽一个浑身珠光宝气的美艳少女出现在赌场,真真要把那些男人的魂勾没了。

    “这麽高调,我还真的找个人保护她。”虽然这些天我已经开始强化她的武功,而且武承恩给她打的底子也不错,可惜她以前实在是太不用功了,以致现在的体质想要达到以往玲珑的水准都很困难,江湖波谲云诡,我可不能让别人掐住我的小辫子,因为武舞的身份实在有些特殊。

    和高七顺路去了趟霁月斋,却不巧宋三娘扬州家里有事,急著诳u^去处理家事去了,我这才知道她并非是宋廷之的外宠。

    便和李宽人商议好给秦楼做首饰的事情,末了李宽人道:“大少,听说您要迎娶玉家三姐妹,宽人受大少恩惠良多,无以为报,前些日子敝号进了一套缅子铃,极是精巧,宽人就留下了,权当贺礼。”

    我心头一凛,缅子铃不过是寻常之物,李宽人怎会如此重视,我立刻就明白了那不过是个引子罢了,他是想告诉我,霁月斋已经知道了我要迎娶无与瑕玲珑的消息。

    这个消息除了我亲近的女人之外,只有鲁卫、南元子和那天西江阁里魏柔、齐小天几人知道,鲁卫、南元子向来口风甚紧,又与霁月斋没什麽交情,显然不会把这个消息漏给霁月斋,那霁月斋的消息十有八九是西江阁里的那些人传出去的。

    看李宽人的模样我知道霁月斋绝不是无意之间得到的消息,那霁月斋的背景可真让人费思量了,率先出现在我脑海里的就是大江盟,虽然大江盟是做私盐买卖的,可它也插手了其他的行业,像父亲王老实米行的竞争对手之一廪实行的东家就是大江盟,保不准它又把手伸进了珠宝行业。

    不过,我马上想起霁月斋苏州店开业那天齐小天的表现来,若是霁月斋的後台是大江盟,齐小天看中了想送给魏柔的那对双龙戏珠镯完全可以开出个天价来把竞争对手全吓跑,反正银子是左手交右手,大江盟并没有吃亏,齐小天心存顾忌,倒反证了大江盟与霁月斋之间并无瓜葛。

    於是我又想起了沈希仪的话来,既然武当、唐门都曾经参与珠宝的走私,没准儿他们也能开个珠宝行来赚点零花钱,到後来我甚至觉得隐湖都有嫌疑,听六娘说,隐湖虽称不上富可敌国,也是富甲一方,那麽它的钱财都是怎麽来的呢?

    一时间我真的失去了判断力,我只是冲李宽人会心一笑,道:“先生有心了,在下当铭记在心,也望先生帮我多留意。”

    从霁月斋出来,我先吩咐高七用他母亲的名义在霁月斋附近租下一套临街的宅子,之後立刻折回了巡检司,安排三个精明的弟兄日夜监视霁月斋:“奶奶的,我就不信刨不出你霁月斋的老底。”

    处理完这些烦心事,我才提笔给武承恩写信,求他埙uㄦ_大祥,言辞之间甚是恳切;然後修书一封给沈希仪,请他继续调查霁月斋的走私情况。

    犹豫了一下,又给离别山庄的庄主萧别离写了封信,婉言谢绝了他近期一会的提议,只是说这段时间秦楼刚开业,诸事烦杂,不便离开,请他见谅。

    最後才给方师兄和桂萼手书一封,向他们介绍了最近江南地头上出现的情况和我的近况,又道虽然离年关还有三个月,不过凡事要提前准备,需要江南特产的话,让他们尽快通知我。

    等信都派人送走了,我才回到了竹园。刚一进门,萧潇便笑著迎出来,道:“主子,你猜谁来了?”

    第八章

    “动儿,过来让我看看。”

    一脸慈祥望着我的竟是我的大师母墨夫人,旁边还坐着其他四位师娘,身后则是乖巧的隋宝儿。

    “师娘,你们怎么来早了几天?我还想给无瑕玲珑来个惊喜呢。”我笑道。

    墨夫人望了一眼下首亦羞亦喜的无瑕,笑道:“傻小子,嫁娶是大事,你当是玩过家家啊。总要有父母之命、媒灼之言吧…”

    看我一头雾水的模样,她含笑点了我额头一下:“平日里你下是挺精明的吗?无瑕虽然父母早亡,可总还有个干娘吧;你父母不便来苏州,我们便全权代表了,加上你座师充当媒人,这才像个样子嘛。”

    我心性跳脱,虽然想把无瑕、玲珑风风光光的娶回家,可也没想到这么复杂,原本只是想请老师阳明公做一下见证,顺便给无瑕、玲珑一个惊喜,毕竟老师那当朝一品的帽子会让女人的虚荣心得到绝大的满足,而师娘们来此相贺也显得我对她们母女的重视。

    可师娘们显然不想这般草草了事,她们真的要看我正儿八经的娶媳妇,因为我是她们世上唯一的亲人了。

    “你干娘呢?”墨夫人已经知道我拜了六娘做干娘,下过,既然师父都没把六娘的身份告诉她们,我这个做徒弟的当然也要替师父守秘了。

    “她还在秦楼呢。”说秦楼刚开业,一时都离不了她。墨夫人便换了话题,问起婚事筹办的情况来。

    我不得不修正我的计划,原本只想在竹园请请鲁卫、李宽人等几人就算了,可现在地方仍在竹园,只是参加婚礼的人一下子膨胀到了二十余个。

    “那帮富商巨贾们我看就算了,总不好没隔几天就再从人家口袋里掏银子吧,不过,沈熠那个臭小子死活饶不了他,我叫他缠死了,一寸光阴一寸金,我的时间可都是金子啊。”

    自从见到了魏柔,沈熠就缠住了我,年纪比我还长,倒叫起我“老大”来,为得就是要让我把魏柔介绍给他。我怎么和他解释魏柔的身份他都不相信,直到说她是我的小妾,他才罢休,又问她有没有姐姐妹妹,无论是嫡亲的还是姑表的都成,弄得我哭笑不得。

    听白秀说他还在秦楼包下了一间豪华客房,一包就是一年,说苏州物华天宝,人杰地灵,没准还能再出个魏柔来。

    “那个沈熠莫非是松江沈同庆的公子?”墨夫人听我介绍了沈熠的来历,若有所思道,见我有些迷惑,她笑道:“就是松江沈百万了。”

    对,我也笑了:“沈同庆哪有沈百万这个名字响亮!”

    “是啊,沈百万的名字小妹我在太湖都听说过呢。”门外传来六娘的声音,轻柔中略带一丝沙哑,听起来甚是销魂。

    就在墨夫人向我投来询问一瞥的时候,门帘一挑,六娘带着紫烟已然快步走了进来,流瞳轻转,目光便锁定在了墨夫人身上,然后飘然拜道:“小妹李六娘见过大姐及诸位姐姐!”

    “是李家妹子吧。”墨夫人忙把六娘扶起,就连我都能听出来六娘语气里的尊重绝对是发自内心,墨夫人她自然听得一清二楚,只是并不晓得六娘的尊重究竟从河而来。

    “师父他老人家还真是了得呀!”我不禁暗自羡慕起师父来,我五位师娘毕竟有个名分,可六娘却是什么都没有啊!能这般无怨无悔的,师父的魅力实在是太大了。

    “早就听动儿来信说起妹子了,有妹子这么一个女中豪杰做干娘,动儿也实在幸运。”墨夫人拉着六娘的手笑道,只是瞥向紫烟的眼角余光里透着几分诧异。

    旁边三师娘也笑道我们姐妹早想收动儿做干儿子,没想到倒让妹妹占了先。

    “什么干儿子不干儿子的,我是师娘的亲儿子!”一句话把五位师娘都逗乐了,屋子里顿时充满了盈盈笑语。

    墨夫人笑着对六娘道:“妹子你看,他哪像个要娶妻生子的样子,分明还是个孩子嘛。”

    听到师娘的话,我故意装出一脸苦相来,或许在师娘眼里,我永远是那个懵懂的七岁男孩吧。

    转头看无瑕,正碰上她含情脉脉的目光,那目光里分明堆满了爱意。

    在六娘有意无意的讨好中,她很快和五位师娘打成一片,六人说说笑笑的,就像一家人一般;也只有在师娘面前,我失去了发言权,彻底沦为了一个听客。

    而站在六娘身后的紫烟在听了她们一段家常之后,把目光移向了隋宝儿,仔细打量起她来。“主子,这个小妹妹是谁呀?”紫烟这几天跟着六娘总和我在一起,自然热络,见六娘和我师娘们正聊得热火朝天,便偷偷跑到我身后,俯下身子在我耳边小声问道。

    从她衣领泄出的一丝幽香,让我转头望过去,从她侧面看过去,越发像苏瑾。

    我怔了一下才朝隋宝儿招了招手,示意让她过来。

    看来墨夫人还留着二分心思在我身上,她看到我的动作,手轻轻一挥,隋宝儿这才袅袅娜娜地走到我身前,翩然下拜道:“见过主子!”起身又对紫烟道:“隋宝儿见过姐姐。”

    “咦,看来师娘她还真下功夫哩。”我心中暗忖,原来印象中的隋宝儿美则美矣,却是那种聪明伶俐的美,可经过师娘一个月的雕琢,她步履之间已经隐隐有种动人的媚态了,想来师娘说她是媚骨天生果然不假。

    我身后的萧潇把两人互相介绍了一下,隋宝儿恍然道:“原来姐姐就是太湖秦楼双艳之一呀,早在十二连环坞的时候,婢子就听人说起过姐姐呢。”那脸上是恰到好处的艳羡与景慕。

    说来也巧,紫烟和宝儿竟穿着相同式样的衣衫,只是紫烟杏黄,宝儿淡紫,两人一样的机灵古怪里透着妖娆,看起来倒像是姐妹俩似的。

    屋子里的众人显然都发现了这一点,俱把目光投在了二女身上,墨夫人说宝儿其实是动儿的侍婢,我替他调教调教;而六娘也说紫烟已经送给了我,只是现在身边无人,暂时借用一下云云。

    紫烟和宝儿一听对方和自己一样,都是我的侍女,对视的目光中竟有了些竞争的味道。

    未了还是墨夫人呵斥了一声:“宝儿,庄姑娘是姐姐,不得无礼。”

    六娘也说了紫烟一句,转头问我道:“动儿,方才在门外听你说起沈百万来,究竟是怎么回事呢?”

    我把沈熠的事情说了一遍,六娘恍然道:“原来如此!”

    她略一沉吟,斟酌着词句道:“只是…据说松江沈家做的是海上生意,与倭人联系颇为密切,请他是不是不妥?”

    我吃了一惊,师娘她们也面露讶色,显然她们只知道沈百万的名头,却不知他的底细。

    而六娘话里虽然有据说两个字,可我知道,她定是有确凿的消息来源。“怪不得沈熠这小子的玩法别出心裁,原来是从他妈的倭人那里学来的。”我心里暗忖,不过回想和沈熠接触的几次看,他绝对不是江湖上的人物,身上也没有武功,当然,除非他像慕容千秋那个死胖子一样,一身武功修练得让我都走了眼。

    “沈家是沈家,沈熠是沈熠。”抛开沈家的背景,沈熠还是一个可交而有趣的朋友,再说倭寇毕竟只是倭人的一部分,大部分与大明通商的倭人只是走走私罢了,并不像倭寇那样烧杀抢掠的恶贯满盈。

    若是他沈家真的与倭寇勾结,再请官府诛灭他也不迟,我也算是深入虎穴探得消息立上奇功一件。

    师娘和六娘都明白我话里的意思,便不再反对,几个人又议论了一番,大喜的日子还是定在我原本定的九月初八,客人的名单也拟得差不多了。

    六娘吃过晚饭就带着紫烟去秦楼了。见她离开,墨夫人若有所思地道:“奇怪,我怎么觉得似乎在哪儿见过她呢?”

    师父从来没有提起过师娘们的来历,师父在世的时候,师娘们也没有在我面前展露过她们的武功。

    直到师父去世,她们才将自己行走江湖时的身份有意无意地透露给我,像大师娘是墨门传人,五师娘是神手帮老帮主的女儿,这些都是我最近才知道的。

    我明白师娘们的良苦用心。师父不愿把江湖上的事情告诉我,一来怕我受那些江湖规矩的限制,二来魔门毕竟名声太坏,他不想让我背负起那些恶名。

    可是就像我是师父的徒弟,师父是魔门日宗宗主一样,有些事情是不可能更改的铁定事实,师娘恐怕也清楚我所面对的江湖究竟是个什么东西,于是在不违背师父意愿的前提下,她们要尽可能给我更多的帮助。

    清楚了师娘们的来历,我对师娘们的话才有了更多的领会。大师娘是墨门传人,墨门最擅奇技淫巧,观察人的功夫甚至尤在师父之上,听她话里的意思,我一怔:

    “大师母,难道干娘她易容了不成?可天下哪有这般神乎其神的易容术呀?干娘她脸上的肌肤可都是真的呀!”

    五师娘笑着说你摸过么,怎么知道是真的?大师娘却皱眉道:“五妹,动儿说的没错,我相信我和动儿的眼睛,六娘她脸上绝对没有易过容,只是她的神情我真的奸像在哪里见过…”

    她想了半天没有头绪,便一挥手:“算了,可能是和哪个无意中碰到的人相像吧。”

    我心中蓦地一动:“难道干娘曾经偷偷窥视过师娘们不成?”这念头很快便得到了证实。

    华灯高悬的秦楼车水马龙,在街口就能听到有凤来仪楼里悦耳的丝竹声和金满堂沸腾的吆喝声。街口的小贩也多了许多,卖水果点心的、卖胭脂水粉的、卖针头线脑的,一应俱全。

    “爷,您是去有凤来仪楼还是停云楼呢?”白秀红光满面地问我道,秦楼的生意比我们大家预料的还好,众人都十分兴奋,白秀这个大管家更是神情亢奋。

    我说去玉角楼,一路行来,白秀把秦楼夸了一路,道孙妙当真名不虚传,停云楼里就没断过客人,也不知她怎么应付过来的;庄青烟和冀小仙俱擅房中术,本地几个有名的玩家都甘拜下风;那些慕容家训练出来的女孩儿也十分出色而且听话,一个个把客人哄得五迷三道的就知道从兜里掏钱了。

    又说今儿的生意比昨儿还好,算算现在的收入都超过纹银三万两了。

    我见她眼带红丝,知道这两日她也极是辛苦,便吩咐高七陪她休息,自己迈步进了玉角楼。

    玉角楼是秦楼一个僻静所在,也是我和六娘在秦楼的住所。只是进屋的时候,里面已经挤进了二十多个明眸皓齿的少女,个个娇小玲珑的都是典型的江南水乡女儿,她们正唧唧喳喳的说得热闹,见我进来,俱是好奇地打量起我,直到六娘从楼上下来,那些女孩才散了。

    这是我给六娘出的主意,秦楼虽有五十多个姑娘,可毕竟是慕容世家出来的,并不见得与我同心,我便让高七在苏州四周买了一批女孩儿交给六娘,让她把这些女孩培训成听从我号令的可用之才。

    “自古以来,女间最不可靠。”六娘显然明白我的用意,同为女儿身却对女人有着清醒的认识。

    “有理!不过换个角度,女间却又是最可靠的线人,因为…她们一旦陷入爱情或崇拜的漩涡,就没有了自我,那时候她便是遇佛杀佛、遇神杀神,甚至连她爹妈是谁都不知道了。”我望着屋子里那张仇先生给我画的水墨写生画像出神道。

    “自我?女人的自我?”六娘的那声回应感慨万千:“是啊,看看墨夫人就知道了,女人一旦爱上了男人,就失去了自我,她…真是苍老了许多。”

    我噗哧一笑:“干娘,你老人家什么时候见过我大师娘呢?这马脚可是越露越大哩。”

    “早知道瞒不住你这个小鬼头。”六娘细白如葱管的手指在我额头轻轻戳了一下,那细长的秀目闪过一道异样的光彩。

    “这么说,我真的该叫你六师娘了。”六娘却不置可否,目光转到我的画像上,半晌才说话,却把话题转移开去:“动儿,这些女孩儿里有几个出色的你要花点心思,将来再替她们寻个好人家,以后或许会对你有意想不到的助宜。”

    我啧啧了两声,笑道:“干娘,没想到你也会活学活用美人计啊。”

    “那是,因为干娘早就知道,美色甚至比刀剑更锋利…”

    六娘的话一下子让我想起了隐湖和魏柔,她们该是诠释干娘这句话的最好例子吧。

    心念电转间,我犹豫着问道:“干娘,不知有句话当问不当问?”

    六娘给我一个鼓励的眼神,笑道:“动儿,你是我的干儿子,有什么当问不当问的?”

    “十二连环坞已经被大江盟剿灭了,不过,之前进入太湖的那些亡命之徒并没都被十二连环坞统合进去,像梅娘、白秀就依附于干娘了…”

    六娘闻弦歌而知雅意,微微一笑,道:“是不是想知道干娘手下这样的人材还有几个呀?”

    “干娘真是目光如炬。”我赞道,六娘的眼光每每有洞彻心扉之功,在十二连环坞家门口得以立足绝非偶然。

    “虽然十二连环坞的尹观是个大老粗,可高光祖却颇有才干,极擅笼络人心,干娘能争取到梅娘和白秀已经殊为不易,实在没有其他人手可用了。”

    她顿了一下,道:“若不是我亲眼见到高光祖人头落地,我真要怀疑十二连环坞的溃灭会不会有什么文章了。”

    说罢她又笑道:“动儿,若是你不急的话,再等上个一年半载的,紫烟会是个得力的帮手。”

    “我知道,这丫头现在就是个人精,干娘你再一琢磨,定是一员干将。只是,远水解不了近渴啊!”

    “动儿,心急不得。”六娘说罢便默然,显然她明白了我的用意。

    我并没有争霸江湖的雄心,唯一的目标就是征服隐湖,而没有强大的后盾,征服隐湖谈何容易?

    “干娘说得没错呀!”无瑕边把我的小衣脱掉,边巧笑盈盈道。

    自从见到了师娘她们,她的脸上就洋溢着一股喜气,就算她努力压抑自己的情感,我也能感觉到那种发自内心的喜悦。

    “不急怎么行!”我伸手搂着无瑕丰腻的腰肢,她微微抗拒了一下,便偎进了我怀里。

    “再不急的话,隐湖就不知道会落进谁的手里!”

    “爷担心的是魏柔吧。”无瑕呵气如兰地笑道,只是娇笑声中依然能听出一丝嫉妒来:“爷,你且放宽心,隐湖弟子向来丫角终老的多,出嫁的绝少,三代以来,还没听说哪个隐湖弟子嫁人的。就算齐小天追得紧,恐怕一时半时也上不了手。”

    “可自尹雨浓以来,江湖可有这般波谲云诡的时候吗?五十年前,虽然魔门势大,可正因如此,隐湖轻易团结了江湖的绝大多数门派,才一举将魔门击败。而眼下隐湖它到底该站在大江盟和慕容世家中的哪一方呢?大江盟虽然侠名卓著,可齐放乃是豪雄之才,岂肯甘居隐湖之下;另一方慕容世家则是黑道中人,隐湖更不可能与之同谋。隐湖若是觉得控制齐放有困难,或许就把重心放在了齐小天身上,如此来说,最简单的方法莫过于把魏柔嫁给齐小天了。”

    我的笑容有些无奈:“在隐湖二百多年的历史中,它已经不是第一次使出这样的招数来了。”

    和六娘待的时间久了,对隐湖也了解得更多。她没有师父遗命的羁绊,自然少了许多顾虑,师父魔门里得到的隐湖资料经过她的口一点点传授给了我。

    有时候我就想,在太湖遇到六娘或许真是天意,不过,即便遇不到她,她也会像我的老师阳明公那样找到我头上来吧。

    无瑕无法反驳我,只是用纤细的手指温柔地抚弄着我的胸膛,那雪白粉腻的脸上竟有些阴晴不定,就在我有些狐疑的当口,听她伏在我胸口喃喃低语道:“爷,有了魏柔,你…是不是就不、不喜欢无瑕了?”

    我一怔之后便恍然大悟,这几天我的心思都放在了魏柔身上,或许是让我身边的女人感到受冷落了吧:“傻丫头。”

    我亲昵地在她股间掏了一把:“都快成了我王家三少奶奶,还是我王动长子的娘亲大人,倒吃起别人的飞醋来了。”

    那一把就掬出些滑滑腻腻的粘汁来,还带着一声腻人的鼻音:“谁、谁说是儿子啦?”

    我刚想调笑两句,却听及远而近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片刻就到了我房门前,我心念一动,忙扯过被子盖住赤裸的我和无瑕。

    果然听的“吱扭”一声,房门便被人一把推开,盛装的武舞带着一身霜露闯了进来,甫一进屋便嚷道:“王郎,我也要嫁给你!”

    “喂,武舞,你好歹也是个大家闺秀,进屋能不能敲敲门先?”

    一个刁蛮的解雨已经让我很头疼了,又来了个一身大小姐脾气的武舞。解雨不晓得我这个淫贼的厉害还情有可原,你武舞可是被我整得死去活来呀!是不是让你食髓甘味,非我不嫁呀?

    “再说武舞,我不是都跟你说了嘛,你父亲是二品大员,我怎么好让你做妾?你我总要给他老人家留点面子吧。”我真有些苦口婆心了。

    “我知道你在找借口,你、你根本就下想娶我!”武舞的反应竟是意外的激烈,刹那间脸上就布满了泪水,指着无瑕的手也有些微微发抖。

    “那、那无瑕姐姐呢?我才知道,她、她原本是一派的掌门,足江湖有头有脸的人物,你都敢娶她做妾,为什么不敢娶我?还不是因为我跟别的男人好过,你、你、你看不起我!呜呜呜…”

    是吗?我的心随着怀里无瑕身子的微微抖动也蓦地抽搐了一下,或许她真的说中了我的心事?相比武承恩那个二品帽子,我更是讨厌她以往生张熟魏的经历吧。

    只是…那时候的武舞并不认得我呀?就像无瑕,她甚至有自己的女儿,为什么我自然而然的就接纳了她,却对武舞总是看不上眼呢?该看不上眼的应是另外一个人吧,她虽然口口声声说一辈子只做我的女人,却怀上了别人的孩子,而我却总忘不了她,苏瑾…

    “看不起我,就别要我呀!”武舞哽咽道:“为什么把人家的心都带走了,却把人家冷落在一旁孤苦伶仃的?…我以前是做错过事,可自从跟了你,我就再没找过别的男人…”

    “好,我娶你。”武舞的话一下子提醒了我,难道苏瑾她是因为身子被污,觉得对不起我,才破罐子破摔的吗?若是这样的话,就让武舞来打开她的心结吧,反正武舞也是个美人,只要她日后老实,娶回家又有何妨呢?

    看她婆娑的泪眼放出难以置信的光芒,我怜惜之余赶忙加上了条件:“不过,不是现在,你的大小姐脾气我可受不了…”

    还没等我说完,武舞就一下子跪在了我床前,抱着我的胳膊急道:“我改,我改!”

    “什么我我我、你你你的,你看,你一点规矩都不懂!人前你要喊我相公、夫君,人后喊我爷、主子;人前称呼自己贱妾,人后你就是奴家、婢子。等你什么时候改好了,我就娶你!”

    “奴家明白。”得到了我的保证,那张梨花带雨的脸放射出动人的光彩。我伸手把她脸上那些被泪水浸泡的魂画儿的困脂水粉擦掉,露出一张干干净净的俏脸:“这多好,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

    “奴家是怕、怕比下上诸位姐姐嘛…”她下意识地瞥了无瑕一眼,我怀里的无瑕因为我的宠爱而散发着惊人的艳丽,怪不得武舞自惭形秽。

    不过,心情放松的她总算也变得聪明起来,知道我不想有人打扰和无瑕的好事,不待我说话便施礼告退了。

    “爷,你真要娶武家妹子呀?”无瑕趴在我身上腻声问道。

    我默然,于是无瑕乖巧地闭上了嘴,藕臂支起身子来,将一只丰挺的乳送到我的嘴边。

    是呀,就在我说出要娶武舞的那一刻,我也没有真正把武舞当作自己的女人。

    不知道是她的悲哀还是我的悲哀,或许现实的江湖也让我变得现实起来,且不管我目的如何,武舞不是得到了她想要的结果吗?

    第九章

    第二天上午,老师阳明公也秘密来到了苏州。他老人家和我师娘们密议了很长时间,我想除了婚事之外,魔门和隐湖也该是他们议论的焦点吧。

    “老师,师父和鹿灵犀的那场比武究竟是为了什么?”

    “动儿,听说你又升官了,经历司经历,虽是八品小官,要做好也不容易…”

    “老师,您见过鹿灵犀,或是辛垂杨吗?隐湖为什么代代都是美女?”

    “动儿,明年开春的大比一定要参加,你现在知道解元的帽子很舒服了吧…”

    师徒俩就这样进行着驴唇不对马嘴的对话,老师突然变得和师父一样神神秘秘的,我一谈到师父和隐湖身上,他就开始左顾而言他,只有问到小师母和小师弟的时候,他那干瘦的脸上才焕发出喜悦来。

    “真不知道您老人家和师娘究竟说了些什么?”我喃喃自语道,那语调便有些暧昧。

    老师目光陡然射过来,我忙陪笑道:“啊,老师,我是说听说方师兄在京城里请辞了。”不待他询问,就把京城里发生的事情讲给了老师听。

    “叔贤是以退为进。”老师果然是官场高手,一眼就看穿了桂萼和师兄玩的把戏:“不过动儿你记着,这种小聪明你最好少用。为人臣者,就要为君分忧,而他们俩这一退,却把皇上推到了廷议争论的第一线,虽说现在皇上因为需要你师兄他们,必然会恳词挽留,可在皇上心目中就留下了不敢任事的印象,这对日后两人为官甚是不利啊。”

    虽然我也隐隐想到了这一层,却不如老师说的那么明白,转眼看他充满了睿智的双眼,我心中涌起一股敬佩之意,是啊,若是讲做官,老师才是深韵其道吧,他以盖主之功而得以怡情山水,没有点韬光养晦的真功夫,哪来今天的悠闲呢?

    他背手踱到窗前,望着院子里的花树静静立了奸一阵子,才缓缓道:“动儿,你日后有何打算呢?”

    “当然是实现师父的遗愿,征服隐湖了。”我飞快的答道。

    “动儿,李师兄他是个奇才,而他也实在幸运,找到了你这么一个天才。”老师的话里隐隐透出些艳羡来。

    “为师看来,你在文武两方面的天分甚至比你师父还高,而更可贵的是师兄他教育弟子的本事远远在你师祖之上,能把自己的本事十成十地传授了给你,省了你许多自己摸索的时间,让你能在小小年纪就跻身到江湖的顶尖人物里去。”

    这倒是真的,不过老师您老人家若是知道师父是怎么教我的,您恐怕就要换个说法了,要不,让我拿小师弟做个示范先?

    “鹿灵犀对于李师兄来说,年纪太小了,一个中年人的心境如论如何是无法和与一个少女相一致的…”

    “等等,”我忙打断老师的话,这可是第一次有人相我谈起鹿灵犀的年龄来,因为鹿灵犀只在江湖上惊鸿一现就没有了踪迹,人们只知道她就任了隐湖小筑的家主职位,别的什么都不知道了,就连见过她的鲁卫也只是说她乃神仙中人,而神仙都是长生不老的,谁知道她究竟有多大年纪?!大家只是对隐湖在江湖的代言人辛垂杨还不算陌生。

    “老师,您说师父与鹿灵犀相遇的时候,她只是个少女?那么她现在岂不是只有三十多岁,和无瑕年纪相仿吗?”

    “李师兄他还真没收错徒弟。”老师微微一笑道:“所以,你的机会比你师父大了许多,因为你还年轻,而且眼下的形势对你也很有利。”

    “虽然我离开江湖的日子已经很久了,对武林大势并不熟悉。不过,听你师娘说,江湖两大势力大江盟和慕容世家正相持下下,唐门态度暧昧,而隐湖也不清楚究竟站在谁这一方。不过,这一切恐怕都会因为你的崛起而改变。”

    “可弟子怎么觉得,妄想以一人之力改变江湖是最最愚不可及的。”

    “动儿你是在考为师吗?”老师的脸上露出狐狸般的笑容,他显然一眼就看出了我的言不由衷。

    是啊,我越来越感觉到“一入江湖,身不由己”这句话的威力,我踏入江湖仅仅几个月,我身边就发生了偌大的变化,我也察觉到我已经不单单是一个人了,在我有意无意间我周围已经开始形成一股可观的势力,这股势力还在迅速的增长,很快就会对江湖局势产生影响了。

    “对于隐湖来说,江湖上出现任何一个足以号令整个江湖的强者都是不足取的,即便这个强者是武林正义的化身。因为对于一个门派的生存来说,门派的利益才是至高无上的,隐湖也不例外。大江盟和慕容世家能够相安无事最好,如果有一方获胜,隐湖也会希望那是一场惨胜。虽然为师不熟悉江湖,可也知道,大江盟再好,也不如没有什么野心的释道二门少林武当安全。”

    “可问题是,大江盟与慕容世家实力对比实在足大优啊。它日前统合了江南的诸多门派,就连十大门派之一的排帮也加盟到里面去;齐萝又要嫁给宫难,而宫难则是武当掌教清风的心爱弟子,齐萝的师父恒山派的掌门练青霓还是清风的嫡亲妹子,大江盟又代表了白道的利益,武当很可能在两雄争霸的时候倒向大江盟。反观慕容世家除了离别山庄之外并无强援,而离别山庄虽然有几把好手,可怎比得上帮众逾千的排帮?唯一能够与大江盟抗衡的资本,就是慕容千秋那头老狐狸的智慧。”

    我顿了一顿,道:“这一战下来,大江盟的胜算有七八成,而要赢就是大获全胜吧。”

    “这就是动儿你的机会了,隐湖弟子虽然个个出众,可毕竟只有三几人,需要透过别的门派来实现自己的意图,它现在恐怕也在睁大眼睛在江湖上寻找代言人,大江盟、慕容世家和唐门三家都是财雄势大,并不是做前台的好目标,而动儿你可就不一样了,现在你就很吸引别人的视线了…”

    我心里一动,这么说魏柔出席秦楼的开业大典就不光是修练心剑,而是别有含义了。

    只是我并不喜欢这种征服的方式,一皱眉道:“老师,若是那样的话,究竟是我征服隐湖还是隐湖征服我呀?”

    “傻孩子,手心手背都是你的手,只是你看的角度下一样罢了,究竟是谁征服了谁,个中滋味也只能你自己来体会。”他微微一笑:“当然,或许堂堂正正的击败它对你更有吸引力?”

    “那倒不是,”我邪邪一笑:“只要我是征服者,就算用上金风玉露散我也在所不惜,隐湖欠我师父太多,我实在没有什么好顾忌的了。”

    “哦?”老师意外地望了我一眼,沉吟了一会儿,突然转了话题:“动儿,若是你真的征服了隐湖,你还想做什么呢?”

    “恐怕足搏个进士的功名吧。”那是我少年时的梦想。在我还只是个七八岁的乡下孩子的时候,我曾梦想我有一天会中个举人,然后像城里的慕容大官人一样在山水阁享用着丰盛的大餐。

    而现在我不仅中了个解元,而且不时和城里的那个慕容大官人在听月阁里饮酒畅谈,那些丰盛的大餐现在对我来说远远不如萧潇泡制的一碟小咸菜可口,我人生的梦想似乎只有一个金榜题名还没有实现了。

    再之后呢?

    我有些茫然,足啊,在实现了我所有梦想之后,我该做点什么呢?这些日子,我的大脑已经被师父的遗命所占据,老师的话就像暮鼓晨钟一般惊醒了我。

    “江湖虽大,也是江山一隅啊。”老师凝望着碧空万里,意味深长地道。

    “萧潇,你喜欢爷以后做个什么人?”我懒懒地躺在榻上,阳光照在我的前胸,暖洋洋的。

    “主子喜欢做什么,萧潇就喜欢什么。”萧潇轻揉着我的肩笑道,那头解雨已经小声道:“哼,他最喜欢做淫贼呗。”

    “爷做什么都好,就是别做江湖人。”无瑕见我的目光落在了她身上,立刻回道,她已经说了几次要我退出江湖,显然江湖已经伤透了她的心,而桌子对面的玲珑也点头称是。

    “那是!”武舞接道:“江湖有什么好混的,爷当然要做官啦,而且要做大官。”她一脸幢憬:“若是能当上个一品大学士最好,那时候咱们就有凤冠霞披了。”

    “好你个大头鬼!”我瞪了武舞一眼:“想挣个一品诰命,找别人去!一品大学士有什么好,天天看皇帝老儿的脸色,还不如个七品知县,天高皇帝远的,管着一方百姓,又自由自在。”

    “七品太小了嘛,爷你现在都正八品了,再中个进士,七品就唾手可得了。”武舞毕竟是官宦人家,说起官场上的事来便头头是道:“再说一个县大爷才能管几方水土几方人呀?怎么也要个四品知府爷你才能施展开拳脚耶。”

    无瑕、玲珑甚至解雨孙妙脸上都露出赞同的神色,只有喜子在一旁小声嘀咕道:“主子为什么非要当官呢?当官的可都没好人。”

    萧潇忙呵斥了一声“多嘴”。我自然知道喜子的心事,她家就是被当地一个小官整得家破人亡,自然对当官的没有好印象,就连我已经做了官都忘了,玉玲也提醒说若不是爷做了官,你家的冤案还昭雪不了呢。

    我不清楚那一件霞披是不是对所有的女人都有莫大的吸引力,让她们都希望我在官场上能出人头地而不喜欢我混迹江湖。

    不过“一朝权在手”对我来说似乎也是一种美妙的感觉,只是我真的愿意放弃我的自由吗?

    “且做一天和尚,撞一天钟吧。”我一挥手示意将这个话题打住,问解雨道:“昨天金满堂的生意可好?”

    “不是有报表给你么?”解雨奇怪地反问道:“六娘说秦楼每天的帐目都要整理成表,送给你过目的,怎么没收到吗?”

    我这才想起来早晨我在玲珑身上驰骋的时候,明珠是送过来一本帐簿,那时候的淫靡景象恐怕让未经人事的明珠有些心慌意乱,忘了说明那帐簿究竟是什么东西了吧。

    瞥了一眼正伺候无瑕的明珠,她脸上和玲珑一样已然满足红晕。

    “啊,明珠说过,碰巧老师来了,我就忘记了。”吩咐明珠把帐簿拿来,翻看了一遍,不由赞道:“解雨,阿妙,你们还真是成绩斐然呀!”

    解雨显然听出了我对她与孙妙称呼上的不同,眉头不由得轻轻一皱,眼角倏地闪过一丝失意之色,目光也不由自主地转到了孙妙脸上。

    孙妙正因为我这句亲昵的称呼而染红了雪白双颊,那眼里也透出一股似羞似怨的目光来。

    其实众女的目光都落在了孙抄身上,她们对于江湖争霸或许不感兴趣,可对自己男人的一言一行却是关注得很,众目睽睽之下,孙妙越发手足无措,那在千百人面前都不曾怯场的从容似乎也消失不见了。

    “那都是温小满和武姐姐的功劳,我有什么可夸的!昨儿我又没出手。”解雨噘着小嘴笑道,虽然是自谦的话,可言语里就有了些赌气的味道。

    这丫头还真是争强好胜啊,我心中暗忖。肩头萧潇的手突然重了一下,显然她也看出了解雨的毛病。

    “话不能这么说,武舞有武舞的好处,不过,若不是你开业那天技震全场,温小满恐怕就没这么轻松了,说实话,对于赌客来说,美色总不若银子来的实在些。”

    解雨露齿一笑,那眉头也舒展开来:“金满堂再好,也不如孙姐姐的停云楼生意好。孙姐姐只要拨拨琴弦,那帮登徒子们就乖乖地把银子从口袋里掏出来,毕恭毕敬地献给孙姐姐。哪儿像我那天累得满头是汗。”她竟赞起孙妙来了。

    “那里面真正足登徒子的并不多。”我顺嘴儿道,停云楼的客人大多是些文人骚客,比之有凤来仪楼里的客人成分单纯了许多,白秀禀报说光是开业这几日,有凤来仪楼里已经招待了好几波江湖上的客人,其中不仅有大江盟、慕容世家的弟子,甚至连远在蜀中的唐门都曾有弟子现过身。

    “真正复杂的是有凤来仪楼,那里龙蛇混杂,听说连久未在江湖露面的铁剑门门主奔雷剑万里流都在那里着了面,解雨、武舞你们要在那里多用点心思,金满堂眼下有温小满就足够了。另外,仔细停云楼,小心别让那些粗人惊吓了阿妙。”

    吃过午饭,解雨、孙妙和武舞便往秦楼去了。萧潇见三女走远了,才对我道:

    “主子,殷小姐来信了。”说着,递给我一只锦囊。

    锦囊上绣着一只振翅欲飞的青鸟,针法极是细密精致,也不知是不是宝亭的手法。拆开信一看,却是一封道喜的信,恭喜我抱得美人归,只是话里话外透着对无瑕、玲珑的羡慕。

    我看萧潇无瑕、玲珑俱是关切地望着我,显然对信中的内容极是好奇,我便顺手把信递给了无瑕,无瑕推托不过,便读起信来,只是越看脸色越是绯红。

    “宝亭有大妇风范呀!”我感慨了一句,她自幼生在富豪人家,看惯了男人三妻四妾的,自然就有种大家气度,并不以我多娶为怪:“日后,你们都要好好跟她学学。”

    无瑕、玲珑红着脸点点头。我看宝亭的落款日期就是昨天,既然信上没有提起杭州府和文公达来,想必那文公达也体会出来桂萼和方师兄请辞的真正用意,便没轻举妄动,这也让我安心了不少。

    “萧潇,你替我写封信,告诉宝亭我这里一切都好,等初八婚礼一毕,我就请师娘和老师赴杭提亲。”

    第十章

    初八那天,我终于变成了主角。

    一身大红喜服的我在竹园的小花园里迎接着参加我喜筵的宾客。花园里并没有挂起红灯笼,却用鲜花扎了个大花球放在了园子的正中央,周围则是四张摆满了时鲜水果的桌子。

    最先到的自然是鲁卫和经历司的周老夫子,李宽人随后也到了,还送来了一只锦盒说是东主宋廷之的贺礼,让我洞房时再打开。

    之后知府白同甫等贺客也陆陆续续的到了,一时间恭喜之声不绝于耳。

    “老大,你比秦楼开业那天可精神多了,那天我总觉得你像是个绿毛大乌龟。”沈熠一进园子就口没遮拦地道:“这是你在苏州的家吗?看着可是小了点…”

    “废话,礼金拿来,我等着它买个大宅呢。”

    “区区黄金五千两,不成敬意!”沈熠变魔术似的掏出一张银票来。

    我心中一愣,虽然早知道他花钱大手大脚的,却没想到他竟然有如此大的手笔,和他只是臭味相投,并没有太深的交情,他送这么一份大礼欲意何为?

    而周围的人似乎也被这份厚礼惊呆了,一时间园子里鸦雀无声,彼此在交换着眼色,似乎是询问此人的来历,有知道沈熠身份的一说,众人才恍然大悟道:“原来是沈百万的公子,怪不得、怪不得。”

    “老大,你不是没见过银子吧?”沈熠小眼珠中放出奇异的光芒,低声笑道:“那日霁月斋开业,老大你也挺敢使银子的呀,光那一对乌金镯子你可就动用了七万五千两银子啊。”

    又道:“老大,我可是真心想和你交个朋友。”说着,目光炯炯地注视着我。

    “怎么,现在你不是我王动的朋友吗?”我一个四两拨千斤,轻巧地把问题还给了他。

    沈熠一怔,随即哈哈笑了起来:“老大,看来我还要跟您多学学呀!”

    白同甫听了旁边一人解说了沈熠的来历,笑道:“贤侄,老夫就不和沈公子比了,他老爹富可敌国,给多少银子都不为过。这样吧,我来定其他人的调子,彩礼收少了你可别怨老夫。我出纹银一百二十两。”

    我心中暗笑,这老头子最会收买人心,看那些贺客脸上果然轻松了许多。

    鲁卫笑道:“下官怎么也不能比知府多,这样吧,老弟,我出九十六两,贺你和尊宠天长地久。”

    周老夫子也说出九十六两,我吩咐身后的高七将彩金一笔笔记下。

    正回谢当地一个缙绅,听园门外一个小厮高声喊道:“杭州部司武承恩大人特使、杭州前卫百户乐茂盛大人到!”

    话音未落,乐茂盛已经昂然而入。他并没有穿着盔甲,却是一身公服,乌纱帽,青色团领衫,胸前绣着寸径的小杂花,腰系素银腰带,煞是精神。

    快步走到我的近前,朗声笑道:“恭喜王兄!”说着递过一封信函,道:“这是武大人的贺仪!”

    “多谢武大人,乐大人一路辛苦了!”我应声道,心下明白定足武舞将我要娶她的消息传了回去,才让武承恩作出公开支持我的举动,这或许也算是我娶武舞带来的好处吧。

    伸手想接过那封信函,不料却没有抽动,再看乐茂盛的嘴角隐隐露出一丝揶揄的嘲笑。

    “妈的,臭小子,竟然跟你大爷玩起花样来了!”我心头暗恨,手指轻轻一弹那信封的边缘,一道暗劲便传了过去,乐茂盛似乎不晓得我会武功,猝不及防下手一松,那封信便轻巧地落在了我的手中。

    “好!”乐茂盛目光陡然一盛,刻意压低声音道:“想不到解元公还是文武双全!改日定要请教!”

    然后却朗声笑道:“武大人祝大人小登科后大登科,来日为我大明栋梁!”

    说话间,他的目光已经把整个园子搜索了一遍,却没有见到武舞。他神态中便有些焦急,可依旧沉住了气,听我把他安排在鲁卫身边,他也不再言语,一屁股坐在了自己的位置上,眼睛却直勾勾地盯着园子的入口,像是在等武舞的出场。

    高七并不知道我和乐茂盛之间的恩恩怨怨,以为乐茂盛不过是武承恩差来贺喜的,而他也并不知道武舞的真实身份,武舞的身份被我严格保密起来,除了去过杭州的无瑕、玲珑外,只有干娘和萧潇知道,就连高七也不清楚,于是他就沉醉在一种莫名的喜悦中:“大哥,您什么时候和武大人交上了朋友?”

    “他妈的,他算我哪门子的朋友,他只不过是我的便宜老丈人罢了。”我心中暗笑,却冲高七摆摆手,示意他说话小点声,让在座的那些贺客们更觉得我与武承恩的关系非比寻常,就连沈熠眼中也闪烁着若有所思的光芒。

    “吉时到!”这是我十天之内第二次听到这样的喊声。只是当我看到紫烟、喜子、明珠和明鬟竟搀出了四位新娘,身为新郎的我还足忍不住喊了一声。

    “慢!”

    今天的新娘应该足无瑕和玲珑三个人呀,怎么会多出来一个?那大红礼服和大红头盖将四女打扮得仿佛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而同样的胭脂香水味让我“闻香识女人”的绝技失去了用武之地,就连紫烟那四个丫头都足一样含笑望着我,并没有透露一点蛛丝马迹。这一切似乎都在刻意隐瞒着多出来的那个人的身份。

    只是贺客们却没有配合我,那筵席上顿时发出一阵阵的惊叹:“天哪,这些女孩子不是今天的新娘吗?”

    “她们都是陪嫁的丫鬟呢,丫鬟尚且如此,小姐还不…”

    “为什么我不是动少?我的天老爷,您、您还真偏心呀!”

    “慢什么慢呀,老大,快掀开你新娘子的头盖让小弟开开眼吧!”沈熠喊出了众人的心声,便赢得了一片叫好声。

    只有某人拿着请柬翻来覆去看着,一边掰着指头,一边嘴里念念有词:“玉家三姐妹,玉无瑕、玉玲、玉珑,不错,是三个人,我没数错呀,怎么出来了四个新娘?”

    “吵什么吵,我还想掀开她们的头盖看看呢,可新娘、新娘怎么多出来一个?”

    “多一个就多一个呗。”沈熠脱口道,等说完了才发现事情并非自己想像的那么简单,身为新郎的我竟不知道自己的新娘是谁,这未免有些匪夷所思,便讪讪一笑,道:“老大,你还真了得呢,女孩都赶着嫁你!”

    而一边的乐茂盛却煞白了脸,显然想到那个多出来的新娘会不会是武舞。

    当然不是武舞,武舞和孙妙、解雨在一开始就被我排除在外了,在那一瞬间我猛地想起的足苏瑾,难道说她以前说过的话都是言不由衷,而今要给我一个惊喜不成?可片刻我就否认了我的这个念头,因为出现在我眼前的这些女孩子中间,少了一个我至亲至爱的人。

    萧潇。

    刹那间我胸口涌起一阵幸福,甚至连眼圈都有些模糊,再看后面鱼贯而出的老师阳明公、五位师娘和六娘,他们的脸上都露出了顽皮的表情,我知道我猜得没错,那多出来的新娘就是我的宝贝萧潇了。

    “谢谢你们。”我心中默默道,一切都尽在不言中了。

    我知道,只有师娘相老师才能推翻师父当初的决定,也只有他们才能说得动萧潇。

    “阳明公!”白同甫却一眼望见了老师,一怔之下忙抢前几步,下拜道:“下官苏州知府白同甫拜见尚书大人。”

    那乐茂盛也在惊讶中慌忙起身,拜倒在地;那些贺客们见两个官职最大的都给这个貌不惊人的小老头施礼,也都纷纷躬身施礼,脑筋灵活的已经从白同甫的话中猜到了这老头的身份。

    “诸位请起罢。”他边把白同甫搀起边朗声笑道:“诸位今天远来是客,不必如此拘礼。再说如此喧宾夺主,新郎官可要骂我这个当老师的不合时宜了。”

    一句话让气氛轻松下来,虽然众人依旧纷纷见了礼,可话题却落在了这场婚礼上。

    当孙妙和着“凤凰操”唱起了“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之子于归,宜其室家。桃之夭夭,有黄其宝。之子于归,宜其家室。桃之夭夭,其叶蓁蓁。之子于归,宜其家人。”的时候,我和四位新娘并排站在了祖宗牌位前,行交拜礼,喝交拜酒。

    前三个新人的头盖被我依次揭起,每掀起一张就惹来贺客们的一声惊叹。

    那头盖下正是玲珑和无瑕充满幸福的笑脸,尤其是无瑕,她脸上再没有半丝烦忧的情绪,反是放射出一种异样的光辉来,既含情脉脉又大胆地望着我。

    待到第四人,我却有意停了一下,小声道:“萧潇,爷终于得偿所愿了。”

    轻吹一口气,荡起了头盖的一角,露出了我异常熟悉的那只浑圆小巧的下巴,只是那上面已经凝着一滴晶莹的泪珠。

    我伸手把那泪珠擦去,笑道:“傻丫头,你该高兴才是。”一句话却让萧潇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感,呜咽着倒在了我的怀里。

    萧潇的头盖终于掀开了,沈熠“噢”了一声便没了言语,只是端起桌前的酒壶一阵狂饮,而乐茂盛却是神情一松,也端起桌前的酒壶狂饮一阵。

    新妇挨个客人敬起酒来,沈熠却把我拉到了一旁,笑道:“老大,我可真服了你了,你从哪儿找到了这么多的绝代佳人?”

    没等我说话,他又道:“还有那个魏柔呢?老大你不足说她也是你的小妾吗?怎么不见她的踪影?”

    “老沉,听说你家里美女如云,怎么这么不开眼呀?”我顾左右而言他。

    “老大你不知道,家里那些女人和尊宠比起来,就如同行尸走肉一般,美则美矣,艳则艳矣,却没有一个可人心的,拿来当当美女狗还差不多,做自己的老婆,嘿嘿,总差了那么点味道。”沈熠颇有些感慨道。

    说起来沈熠的话着实有理。天下的美女何止万万千千,可有几个像萧潇、无瑕这样能站在某个行当的顶峰呢?那种非同寻常的气质或许就是沈熠所追求的吧!

    “老沉,那你投身江湖吧,江湖里的女子还真是别有一番风味呢!”

    婚礼后老师和五位师娘都飘然而去了。老师要回余姚,我便磨着他和师娘一起去杭州殷家提亲,他被我磨得没有办法,只好答应下来,六人便走在了一路。

    “玲珑姐姐先。”我送走客人们,回头往自己房里走,却听到屋里萧潇这般道。

    “还是萧潇姐姐先。萧潇姐跟随相公日子最久,理应是萧潇姐先。”玲珑谦让道。

    “什么你先我先的,”我推开房门,冲着绋红了脸的四女哈哈笑道:“让老公我先是正理!来,先亲亲再说。”说着一把抓住身边的玉玲,把她揽进怀中,一口亲在了她那张困脂小嘴上,立刻便带出了“嘤咛”一声鼻音。

    我当然知道她们究竟在议论些什么,四女都是温良恭俭让的淑女,这让我着实高兴。

    转眼看萧潇无瑕正低眉浅笑准备离开,把优先权让给妾室中排名在前的玲珑,我命令道:“谁也不准离开。”

    “相公,天还没黑呢…”

    我正把无瑕大红绸缎的喜服脱去,里面除了一件对襟短袄外,只有一件水粉色的肚兜,那肚兜上绣着的一对并蒂莲正被双峰托起,煞是醒目;裸露在外的一截浑圆肩头的雪白肌肤早变成了陀色,那对撩人的眼睛也羞得下知该往哪儿放,最后落在了自己鼻尖上。

    “无瑕姐姐好白耶…”无瑕的美连萧潇部有些心动,边帮我把无瑕的对襟短袄脱去,边望着她一身粉腻娇笑道:“姐姐的名字也好,玉无瑕,真是白玉无瑕啊!”

    “讨打!”无瑕一面娇瞠,一面扬起娇腕,作势欲打萧潇。她腕上的那只双龙戏珠镯带起一溜乌光,正晃着我的眼。

    我伸手抓住那只雪白娇腕,轻轻的抚摸着,让往事在我心中肆意流淌。

    “或许,在相公给贱妾戴上这对镯子的时候,也把相公的印记打在了贱妾心上。”无瑕痴痴道。

    我身后是一对赤裸的身躯,正是玉玲玉珑那一对孪生姐妹花。听到无瑕的话,那对娇躯霎时间变得火热起来,两对椒乳也似乎急剧地膨胀起来,玉玲更是伸出手来摸了摸那只镯子,然后伏在我耳边腻声道:“相公,奴家也要相公在奴家身上打上印记嘛…”

    “急什么?还是看看宋廷之的礼物先。”

    萧潇打开李宽人送来的那只锦盒,顿时花容失色,“啊”的一声惊叫,就把锦盒扔了出去,只见从那只锦盒里飞出一只五彩斑烂的小蛇来,恰恰落在了我的臂上。

    或许是女人都对爬行类动物有着天生的恐惧,饶是四女放在江湖都是数得着的女中豪杰,此刻也全飞也似的躲在我的身后,那副战战兢兢的模样简直和她们的名号形成了鲜明的反差。

    “假的啦!”小蛇一落在我的身上,我就知道那是一条假蛇,只是做得实在是太逼真了,连我的眼睛都被骗了过去。

    “这个宋廷之搞什么鬼!”我嘟哝了一句,顺手拿起了那条小蛇。

    小蛇只有小指粗细,一尺多长,是用真正的蛇皮做成的,而那对放射着冷酷精光的蛇眼则是一对墨绿色的宝石。

    在我的记忆中,有如此斑烂外表的蛇只有一种,就是天下淫贼最喜欢也是最难得到的炼制极品春药的上佳原料、有着“淫龙”之称的七花蛇,师父曾经将它的里里外外给我解剖过。

    我用手一掐,小蛇软中带硬,仿佛真蛇一般,只是骨节比真蛇大了许多,应该是被人换过。仔细翻看了半天,却没有发现什么机关,就连接缝都若隐若无的。只是无意间轻轻一抖它的尾巴,那蛇竟似活了一般的扭起身子起来,那小脑袋还一探一探的好像要钻到哪里似的,甚至骨节扭动摩擦发出的吱吱声也能隐隐听到。

    “原来是这么用啊!”我心下恍然大悟,这个宋廷之还真是懂得顾客的心理呀!

    顺手拾起那只锦盒,果然不出我所料,打开锦盒下层的机关,里面整齐地摆着四样东西,奇淫奇毒的蛇牙,有辟毒奇效的蛇眼,一个装着滋阴壮阳的蛇肉蛇骨粉的小陶罐和一个装着七花蛇最精华部分蛇涎的小瓷瓶。

    “不识货的人还真不知道这东西价比黄金呢!”我心中暗忖,却听身后玉珑胆怯地问道:“这…这是什么呀?”

    “淫龙呗。不知道啊?哼哼,等会儿你就知道它的厉害了。”我顺势将她搂在怀里,将小淫龙放在她的乳上,轻轻一抖它的尾巴,那小脑袋便一顶一顶的顶在玉珑粉红的乳尖上,连顶了十余下,小淫龙竞突然张嘴将那粒紫葡萄咬住,一条暗红色的小舌随着我手的轻轻抖动,快速地扫着乳尖。

    玉珑一声娇呼,反身抱住我的脖子,身上顿时渗出一层香汗来。旁边三女也看得目瞪口呆,伏在我的后背不敢动弹。

    “讨厌了,爷…”玉珑轻咬贝齿,媚眼如丝地道,只是那声音略微有些颤抖,显然是在极力忍受小淫龙带给她的异样刺激。

    这小淫龙还真是巧夺天工呢!我心中暗叹制作者的独具匠心,会足霁月斋自己的作品吗?若是这样,它可真是卧虎藏龙了。

    我脑子正闪过宋三娘的名字,就觉得身后的一具娇躯缓缓的向我右侧移动,那对小巧结实的玉乳从我的背上移到我的臂弯,眼角一瞥,正对上玉玲羞涩而又大胆的目光。玉玲沈静,玉珑活泼,这都是江湖上的传说罢了,谁知道沉静的玉玲在床上的风情万种呢?

    我嘴角流出一丝笑意,臂肘轻轻一晃在她挺翘的乳珠上拨弄了两个来回,眉尖一挑,玉玲便明白了我的意思,含瞠瞥了我一眼,爬到妹妹的身旁,等我一掐小淫龙的七寸让它把嘴里里的乳珠吐出的时候,玉玲已经移形换位用小嘴接下了妹妹那粒肿胀至极的紫葡萄,一只纤细的小手顺势滑向了妹妹的私处。

    “她们…”萧潇细若蚊蝇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可刚说了两个字就再也说不下去了。

    我知道她没见过玲珑姐妹之间的虚鸾假凤,回头一看,萧潇果然一副惊讶的模样,微张着小嘴儿,正好奇地望着动作逐渐火热的玲珑。

    “让你见识见识七大名器之一的比目鱼吻。”我小声对萧潇笑道,轻轻拍了一下玉玲丰隆的玉臀,她身上便往上动了几下,而身下的玉珑也适时地蜷起了双腿,两朵盛开的淫靡之花渐渐重合在了一起,从后面看去,仿佛一只比目鱼张开了嘴,而稀疏的毛发正似鱼须一般。

    我半跪在玲珑姐妹的身后,胯下那只独角龙王已然昂首伫立,微挺小腹,那仿佛长了一只角的巨大肉冠便顺着湿滑的花径直刺进了妹妹的蜜壶,直剌得玉珑玉玲一齐哆嗦起来。

    抽插间,无论是我往上钻进姐姐的秘道,还是往下刺进妹妹的蜜穴,那两张吐涎的小嘴都像鱼嘴的上下两唇一般紧紧吸住了我的分身,让我觉得异常温暖舒坦。

    落日的余辉依旧明亮,将这淫靡的景象纤毫毕现地呈现在萧潇无瑕眼前,就算玲珑姐妹互相亲吻的两张嘴里泄出的勾魂夺魄的呻吟也盖不住两女浓重的呼吸声。

    “这…就是…比目鱼吻吗?”萧潇趴在旁边出神道:“果然是…天下无双的名器呀!”

    正呢喃间突然一声轻呼,那条小淫龙已经被我顶在了她的私处,她银牙一咬,嗔了我一眼,缓缓将两腿分开,我用手一探,那里已是湿热无比,手指轻抹,便沾满了粘稠的津液,我轻声一笑,轻轻一抖小淫龙,它竟一下子钻进了萧潇的蜜道里。

    “真听话呀…”我一语双关地笑道,而身下玲珑的娇吟已然开始走调,我一阵记记长打之后,姐妹俩身子同时一僵,那两张濡湿的小嘴开始剧烈的收缩,连玉玲的菊蕾都一缩一缩的,那四片唇办更是死死咬住我分身足足十数息的时间,姐妹俩的身子才一软,瘫在了榻上。

    饶足我是百炼金刚也差点一泄如注,恋恋下舍的将玉杵一抽,带出了一汪碧水来,顺着姐姐张开的花蕊流到妹妹同样绽放的淫花上。

    “玲珑,你们姐妹俩还真是一对要命的小妖精呀!”轻轻扶着姐妹俩满是香汗的娇躯,我笑道。

    “可爷你还是龙精虎猛的嘛…”气息渐渐平稳的玉玲望着我怒目圆睁的分身,娇佣地道:“人家和妹妹想要给爷生个孩子都不行,爷你偏心耶…”

    “那你们也不多向你娘学学。”我笑道,其实无瑕也没有几次能吸出我的精来,随着我对她肉体越来越熟悉,就算她用上了春水剑派的禁忌之学春水谱,也往往是她先力怯不支,而她的身孕竟是那次为了解她身中的金风玉露散而一枪中的的,说起来还真是天意。

    玲珑绋红的脸齐齐转向了我身后的无瑕,几次连床欢好之后,姐妹俩渐渐接受了这个既成的事实,事已至此,与其扭扭捏捏地发泄心中的不满,还不如大大方方的放开身心讨得郎君的欢心呢。

    倒是无瑕有着浓重的自卑心理,虽然是她自己亲自把和我的不伦关系公开在了女儿面前,可面对自己的女儿她总让我觉得有些缩手缩脚,就连春水谱也要等到玲珑累得睡过去了才肯呈现在我的面前。

    “爷你净瞎说,奴…有什么好、好学的呀…”无瑕躲在我的身后羞道。

    我能感到贴在我背上的那张俏脸该是多么的火热,也能想像出她那双流瞳该蕴含了怎样的羞意,不过,这反倒激起了隐藏在我心底的暴虐情绪,一拽她的胳膊把她拽到身前,大手一下子盖在了她的私处上,拇指顶着相思红豆而尾指正顶着她的菊蕾,嘿嘿笑了两声,道:“怎么没有,难道春水谱不是吗?”

    身怀被虐体质的无瑕虽然羞得把头深深埋在了我的臂弯,可私处却一下子泌出一股白汁来。

    “春水谱?”玲珑露出好奇的神色,听这名字就知道像是春水剑派的武功心法,可怎么没见娘亲提起?

    “来,玲珑,你们好好看着。”我平躺在榻上,双手一提就把无瑕抱到我身上,无瑕此刻仿佛已经失去了思考的能力,下意识的跨坐在我身上,双手分开玉臀,轻柔地坐了下去。

    “不似惯常浪风月哟!”我笑道,耳边传来玲珑一声低低的娇呼“啊…”,再看姐妹俩正睁大著双眼,看着母亲的菊门一点一点地将我粗大的分身吃进;而那边萧潇也吃惊地望着无瑕将自己的绝技一点点演绎出来。

    “好热…”无瑕早就把自己的后庭清理得干干净净,这几乎成了她每天必完成的一项工作,就像萧潇一样。

    说起来我分身所感受到的火热与滑腻正如萧潇体内的一般,两人竟是不分轩轾,想来玉女天魔大法中的玉树后庭花与春水谱有着异曲同工之妙吧。

    我顾忌她肚子里的胎儿,并不敢大动,可或许是有其他人观战让无瑕越发的敏感,没有几下她就开始哆嗦起来。我怕她泄坏了身子,便停住不动,只是紧紧抱着她。

    “吁…”半晌无瑕的身子才停止了抖动,缓缓吐出一口气来,微微动了一下身子,就感觉到我壮大的分身并没有软化的迹象,她伏在我的肩窝,满是歉意的低语道:“爷,奴真没用…让萧潇来吧。”

    四女轮番上阵,才堪堪战倒了我的小和尚。当我把一股热精射进萧潇的身子烫得她高声呻吟的时候,门外传来了喜子的声音:“主子,苏大家往秦楼献艺去了!”

    第十一章

    “主子、主子,您就别去秦楼了,好不好?主子…”

    看我脸色变得铁青,萧潇似乎是怕我一怒之下杀了苏瑾,脸上既惊且怕又怜,身子就如同一只八爪鱼似的死死缠住了我,那蜜壶竟然再度剧烈收缩起来。

    喜子的一句话将我纳妾的喜庆气氛冲得一干二净,而进屋发现满地都是大红喜服的她这才知道自己闯了祸,吓得脸都白了,嚅喏道:“主…主…主子,婢、婢子不…不晓得您、您、您…”支吾了半天却不知该如何解释。

    “不晓得你主子在洞房是不是呀?”

    看到萧潇那双仿佛受惊小兔般惊恐的眼,我心头那阵锥心的疼慢慢化成了一片怜爱:“今天是我们的好日子,我怎么能抛下我的新娘跑去秦楼楚馆呢?”我努力挤出一丝笑容。

    我脸上每一个表情的变化都落在了萧潇眼里,一行热泪一下子从她眼中涌了出来,她把香唇送到我的嘴边让我使劲亲吻着她,可呜咽的声音还是从她喉里传到屋子里每个人的耳中,然后竟然就是呜咽一片。

    “人各有志嘛,你们哭什么?”我轻抚着萧潇雪白滑腻的肩头,转头对无瑕道:

    “我饿了,无瑕,你给相公做点吃的来,鸭舌羹就行。”

    只是冷静下来的我心头却升起一丝疑虑:“难道苏瑾她依旧对我有情,见我娶亲而伤怀不成?她在秦楼出演,慕容家允许吗?”

    无瑕这才止住了哭声,脸上飞起一道红霞,含情脉脉地望了我一眼,把我的长衫披在身上,转身下地往我卧室旁专门收拾出来的那间小厨房素手调羹去了。

    我知道她该是想起在丹阳的那段日子,就是那时候,无瑕知道我真的会将一切世俗抛在脑后,让她快快乐乐做我的女人。

    望着无瑕丰腴的背影,一阵温馨涌上我的心头:“这样的女人才是我要珍惜的吧。”

    “真的…不去看…苏姐姐了吗?”这时反倒是萧潇想劝我去秦楼看看苏瑾了。

    “真的不去了。‘琴歌双绝’里的歌后献艺,想捧场的人多得是,多我一个的不算多,少我一个不算少,我去作甚!”

    我语调变得轻松起来,转头对还傻愣愣站在地中央的喜子道:“去,找人告诉六娘一声,让她多派两个人去爱晚楼,今天那里的客人定是少下了的。”

    等喜子快走到门口,我犹豫了一下又加了句:“苏大家身体欠佳,你再告诉厨房做点补气血的汤煲送到秦楼去。”

    外面天已经半黑下来,丫鬟仆妇们正忙着点亮挂在屋檐大门上的气死风灯。毕竟是上秋的天气,晚上已经有些凉意,一阵微风吹来,我不禁打了个寒战。

    “爷,起来么?”萧潇拉过一床丝被盖在我身上,顺手把窗户关上。

    “春宵一刻值千金,我可不想浪费洞房花烛夜每时每刻,起来干么呀?”说话间,我把玲珑也拉进了被里。玉玲进来的时候小手正碰到我半软的分身,上面湿淋淋的,她嫣然一笑,头钻进被里,我就觉得分身一下子进入了一个温暖的腔体,一条滑腻的香舌在我的下体温柔地徜徉着,将上面的秽物一点点舔食干净。

    “呃…”突然从小厨房传来一阵干呕声,我这才想起无瑕已经有两个月的身孕了,忙拍了一下萧潇,小声道:“快,你去帮无瑕一下,我忘了她现在闻不得血腥气。”

    萧潇嗔了我一眼,忙披了件衣服跑去小厨房,玉珑见萧潇进了厨房,便趴在我的肩头绯红着脸小声问我道:

    “爷,那…娘生下来的…该叫奴什么呀?”

    “二娘呗,”我一拧她的鼻子笑道:“难道管你叫姐姐不成?”

    “人家本来就是、就是…姐姐嘛…”玉珑媚笑道。

    “那你先叫我一声爹。”我调笑道。玉珑的身子一下子变得火热,使劲把自己挤进我怀里:“人家从小就想有一个爹,有个英俊潇洒、武功高强的爹…”她呢喃道,胳膊紧紧搂着我的腰,一面亲着我的脖子一面腻声唤道:“爹、爹…”

    我心中的欲火一下子就被重新点燃起来,分身陡然壮大,顶得玉玲一阵干咳。

    等萧潇和无瑕端着一碗鸭舌羹回到卧房的时候,玲珑已经连抬起手臂的力量都没有了。

    “主子,你以后可要多怜香惜玉些。”萧潇一面把鸭舌羹喂进姐妹俩的嘴里,一面浅笑道。

    第二天我就带着萧潇、玲珑和无瑕秘密赶往南京去拜见我的双亲,和上次人物虽同,身份却大下相同。

    父母见到如花似玉的四个媳妇自是高兴异常,又听说无瑕已经有了身孕,更是喜出望外,几乎要把无瑕供上了天,连我看着都眼热,玲珑、萧潇看在眼里,更是缠着我非要让我送她们个儿子不成。

    欢乐时光短,等往苏州回的时候倏忽已是九月十三了,驾车的依然是老马车行的二掌柜老张,秦楼开业以后,我就和老马车行定了个协议,由老马车行独家接送秦楼的客人,而车行则在所有跑长途的马车上放进了秦楼姑娘的花名册。

    “说起来,大少您真是生意场上的天才。”老张边赶着马边笑道:“俺这车行成立也有年头了,坐过俺车的客商何止万万千千,可就没一个想起来用俺来宣传宣传自己。”

    这是我这些年游历江东的经验,我是个淫贼,脸皮够厚,每到一地,茶楼酒肆随便找个人一问就能问出当地的风月来;可那些脸皮薄、有贼心没贼胆的客商学子若是有这么一个风月指南,他还不乖乖的自投罗网么?

    “老张你过奖了,大家互惠互利嘛!”我翻看着秦楼提供的花名册,上面秦楼姑娘的相貌绝技和度夜资都标的清清楚楚,而那些煽情的语句也真的会让那些寂寞的旅人心动,特别是老马车行的租金不菲,能租得起马车的都是有能力在秦楼使银子的客人。

    翻到最后,却多出两张地图来,一张是苏州景物示意图,其中把秦楼标的清清楚楚;而另一张则是老马车行各分号的士意图,旁边加了小注,注明了各分号详细的地址。

    “这是俺车行加上的,有了这东西,客人都说好。”老张笑道。

    “你们还真细心,”我随口道:“只是眼下秦楼规模尚小,”我望着那张江东地图上的十几处红点,渐渐地一个大胆的计划浮出了脑海,只是其中的关节处我还要仔细推敲,便笑道:“等到我在江东繁华处所像扬州、应天、镇江、杭州都开上分号,两家都会见到其中的大好处了。”

    老张眼睛一亮,脱口赞道:“大少您好大的气魄呀!”

    我扬扬地图,笑道:“这可是我跟你们车行偷师来的哟。”

    老张摇摇头:“不一样,大不一样!车行的马车从甲地到乙地,总要捎个客人回甲地才有赚头,老马车行开了这么多的分号也是形势所逼,秦楼则大不一样啊,苏州南来北往的行商甚多,大少若是没有雄心,一个苏州秦楼就够大少吃的了。”

    我心中微微一凛,这老张见事甚明呀!不是这一番话,还真要被他那张憨憨的脸给骗了,怪下得能坐上千把人大车行的二掌柜,不光是车赶得好呀!

    又想起了南元子,心中暗叹:“市井还真是多奇士呢!”

    “老张,去了你们车行好几次,却没见过你们大当家的,他究竟是哪路神仙?”和老马车行的契约都是和老张签的,大家彼此熟悉,我当初并没往深里想,不过老张如此有见识,那个神龙见尾不见首的大当家突然引起了我的好奇心。

    老张闻言,脸上顿时现出尊敬的神情,腰板也立刻挺直起来:“说起俺们大哥,那绝对是条汉子,不仅为人仗义,脑瓜子还聪明,就跟大少似的。只是他一年在车行的日子没有多少,怪下得大少总见不到他。”

    他掐算了一下日子,道:“下次俺大哥回总舵,怕是要一两个月以后了,届时俺通知大少。”

    他嘿嘿一笑:“俺总觉得大少你能和俺大哥交上朋友,你们俩有些地方还真像呢,比方这到处跑的性子吧!算算这两月,大少你用了多少回俺们车行的马车呀…”

    我身后的四女都抿嘴笑了起来,我也觉得我似乎变成了奔波劳禄的命:“这还没完呢,十四回到苏州,歇一天,十六就得去杭州哩。”我话中真有些无奈了。

    “大少不是才去杭州的吗?”老张奇怪道。

    “是啊,只是大江盟齐盟主的女儿九月十八出嫁,我想躲也躲不了呀!”

    老张嘻嘻一笑道:“原来大少也接到请柬了。”复叹口气:“大江盟这些年委实对俺车行照顾有加,今次俺老大要亲自前往拜贺呢,大少说不定能碰上他,只是俺小老儿弄不懂,嫁女儿又不是娶媳妇,都跑到娘家做什么呢?”

    师父教我诗书礼乐御,却对那些繁复的礼节甚是讨厌,我也养成了天马行空、无拘无柬的习惯,就连自己娶妾也并没有非要把自己的爹娘请出来观礼,对于齐放嫁女,我也就从未想过婆家娘家这等事情,闻言不由一愣,倒是后面无瑕笑道:“齐盟主的女婿是个孤儿,师门又是道家,婚事自然是大江盟来操办了。”

    咦,无瑕这么清楚宫难的来历,是不是当初有心把自己的女儿嫁给他呀?我回头大有深意地望了她一眼,果然她脸颊没由来的一红。

    “那时婢子还没遇到主子嘛!”无瑕伏在我怀里,讨好地媚笑道。

    天街夜色凉如水。圆圆的月亮照进碧纱橱里,将四个粉妆玉砌的娇娃打扮得愈发楚楚动人,一阵挞伐后,只有无瑕、萧潇还能勉力支持,玲珑早巳沉沉睡去了。

    无瑕其实也倦极了,只是她内力毕竟深厚,而我又因为她怀孕对她倍加怜惜,她看起来倒比萧潇还强些。

    “说起来,这一年武林三公子的名号大有凌驾老一辈江湖人的架势,宫难、唐三藏和齐小天三人部是名门之后,一身技艺也颇为不凡,人物又俊俏,那些行定江湖的少女们哪个下想有这样的夫婿呢?”

    “那个齐小天也是你择婿的目标吧?”我把玩苦她胸前的一只椒乳问道。

    “婢子都说了那时没遇到主子嘛…”无瑕撒娇道:“几年前玲珑就见过齐小天,可那时他好像就有了追求的目标。”

    “咦?这有什么关系?大丈夫三妻四妾很平常嘛!”

    “主子是淫贼,当然没关系啦!”无瑕嘻笑道。自从那场婚礼以后,无瑕的心情似乎放开了许多,平常不肯说的一些俏皮话,现在也不时地从她嘴里蹦出来了。

    “原以为齐小天追求的是恒山练姐姐的弟子也就是她的侄女练我双,因为齐萝的关系,齐小天应该很早就认识练无双了,可后来才知道他的目标竟是隐湖的魏仙子。

    “什么魏仙子不魏仙子的,早晚有一天她得管你叫姐姐,没准儿是叫主母也不一定。”

    我邪邪一笑,沉吟道:“听说练无双也是江湖绝色谱中人,无瑕,你看她真的也像你一般国色天香吗?”

    “婢子只是蒲柳之姿,”无瑕浅笑道:“至于那练无双,婢子也从没见过。”

    我一怔:“你和练青霓那么熟悉,怎么可能没见过她的得意弟子兼侄女呢?”

    无瑕也迷惘起来:“似乎…好像我们每次见面,练无双都有历练似的,这两年练姐姐更是只把齐萝带在身边了。”

    我蓦地想起六娘的话来,开玩笑道:“齐萝是不是练青霓和自己老情人的私生女,这么照拂她?”

    无瑕嗔了我一眼,下意识地把手放在了自己小腹上。我背后萧潇却小声笑道:

    “主子,那个练无双那么神秘,或许她才是练青霓的私生女吧!”

    “你们魔门弟子的想法就是别出心裁。”无瑕忍不住笑道。

    自从知道了自己的出身来历,我并没有瞒着无瑕相玲珑,母女三人虽然多年养成的思维定式一时难以转变,可她们都想退出江湖,又知道我并不喜欢在江湖上厮混,那么我是不是魔门弟子又有什么关系呢?便对我是魔门弟子抱着超然的态度。

    “大胆!”我用力将她的乳挤成一个奇怪的形状,而她却发出了一声满足的娇吟。

    背后萧潇嘻嘻一笑,变本加厉道:“或许练无双和齐萝本来就是一个人也说不定呢!”

    “这…不可能…”无瑕的声音有些走调:“编撰江湖绝色谱的百晓生虽然不韵武事,却是天生一对神眼,有明察纤毫、过目不忘之能,是不是一个人他一眼必能看出。再说练无双登上绝色谱的时候,齐萝只是个十四岁的毛丫头,两人的岁数也不相同。”

    “百晓生还真是术数有专攻啊!”想起他送给魏柔的那个名号“谪仙”,对无瑕的话我便深信不疑。

    “只是一个百晓生也阅不尽天下美女,苏瑾、孙妙、宝亭甚至武舞、紫烟,还有那快雪堂的白牡丹、毕玉林,哪个下是沈鱼落雁、羞花闭月呢?”

    “是呀,”无瑕噗哧一笑道:“那就等主子编撰它一个江山绝色谱吧!”

    “那就先让我指点指点江山吧!”说话间,我将无瑕一双雪乳握在了手中。

    第十二章

    还在路上,“琴歌双绝”一同现身秦楼的消息已经把我的耳朵磨出了茧子。

    无论是在路边的茶棚,还是在城中的酒肆,那些自命风流的文人学子和富商豪客都在纷纷议论这个十年来风月场的最大盛事。

    “我当然想让她们琴歌合璧喽,不过该是孙妙吹着我胯下的粗箫,而苏瑾在我身下婉转呻吟。”

    我苦恼地对无瑕、玲珑道:“像秦楼那样子的琴歌合璧,岂下白白便宜了那些粗人!”

    和苏瑾的那段快乐时光被我深深埋在了记忆的深处,我也不去想其实在我离开她的那些日子里,苏瑾用她天籁般的歌喉唱出的天籁般的呻吟并不是唱给我听的。

    而萧潇无瑕和玲珑用她们温柔而又火热的肉体抚慰了我受伤的心,让苏瑾渐渐变成了我心头愈合的一道疤痕,不去碰她,便不觉得痛了。

    然而“琴歌双绝”联袂演出的魅力实在巨大,虽然有心理准备,可等我回到秦楼看到六娘给我准备好的报表的时候,我还是为这几日巨额的收入所震惊了。

    “孙妙和苏瑾不能再演下去了!”虽然那大笔的收入出乎我的意料,可我并没有被眼前的高额利润所迷惑,断然下令道:“高七,你速速贴出通知,就说两位大家连日出演,已经精疲力竭了,况且两人还有其他安排,演过今晚,要停演一个月。”

    高七一脸的迷惑,倒是六娘很快明白了我的用意:“还是动儿想得周全,再这么演下去,就算是苏瑾、孙妙歌艺琴技再通神,看多了也就不值钱了。”

    高七是个伶俐人,马上恍然大悟,笑道:“对对,买菜的还知道囤积居奇呢!”说着便出去操办此事了。

    看高七离开,我笑着对六娘道:“干娘,您老人家是不是把竹园隔壁院子给买下来了?”

    六娘问我是不是看到隔壁搬家了,我点头称是,她便笑着说什么都瞒不了你,本来想给你个惊喜,只是杨家的动作太慢了,倒让你察觉了。

    “苏州是通衢之地,我看你有心在此发展,如此说来,竹园的格局就小了些,正巧杨家也想换个地方,就一拍即合了。”

    她笑道:“成天见到那么多美女进进出出的,换做我是男子,也安不下心来,人家杨家老太大可是要学孟母三迁呢!”

    “可我好歹是个解元哩。”我嘟哝了一句,心里却明白,虽然六娘说得轻巧,可事情并不会那么简单。这趟街是苏州繁中取静的处所,地价最是高昂,就算人家杨家本来就想搬走,盯着这间宅子的人也不会少了,六娘没准儿是用了大价钱才购得此宅。

    “那干娘干脆也搬来苏州算了,儿子也好孝敬您。”我嬉皮笑脸道。

    六娘白了我一眼,将剥好的一粒新橙递到我手上:“那是当然,你不孝敬我谁孝敬我,难道干娘足白叫的吗?”

    入夜后的秦楼华灯高挑,只把四周照得如同白昼一般。门前人声鼎沸,来往行人络绎不绝,多数人的脸上并没有出入风月场所常见的那种自觉不自觉的猥琐与羞怯,而一旦相熟的人遇到了一起,也没有仿佛被抓着小辫子的尴尬,反倒是热情地打着招呼。

    再看对面的快雪堂,虽然人流也是不断,可气势明显差了一筹。

    “他奶奶的,逛窑子都逛得这么理直气壮的,天底下恐怕也只有老大你这秦楼一家吧。”身旁的沈熠艳羡道。

    “这位兄台此言差矣!”从沈熠身旁走过的两个一袭青衫的学子脸上满是不平,“秦楼岂是寻常烟花之地!有苏大家、孙大家这样的人物坐镇,就算说是皇家街仪局也下为过!”

    “是是!他奶奶的,我说错了还不行,秦楼,干脆改名叫琴歌双绝楼算了。”

    沈熠知道和这班学子说不清楚,一边陪着笑脸,一边冲着我发着牢骚:“老大,当初我怎么就没想到妓院竟然这么赚钱呢?”

    “在妓院花了那么多钱还不知道它赚钱,你白痴啊?”

    沈熠却似浑不在意:“就因为我知道我足个白痴,想别人都是聪明人,总不会都像我那样白白的往妓女身上扔钱吧,谁知道天下多数都是白痴!”

    他转头笑眯眯地望着我:“老大,你秦楼想不想扩张呀?若是需要银子,我沈伯南入个股如何?”

    我心中一动,转头看沈熠,华灯下他那张嘻笑的脸上隐隐透着一丝精明。

    “谁说沈熠只是个花花大少、绒裤子弟呢?”在一瞬间我修正了对他的看法,语气也尊重了许多:“伯南,秦楼眼下还要打根基,扩张是日后的事情。”既然沈熠开始露出锋芒,我也不想让他小看我。

    “而且运作秦楼的银子我还拿的出,不过,倒是另有一桩生意或许你会感兴趣。只是现在有些关节我正在思索之中,且恕我卖个关子。两个月内,我会亲自和你探讨合作的事情。”

    沈熠竟能沉住气,不再追问究竟是哪行的生意,只是笑道:“老大,爱晚楼到了。”

    停车坐爱枫林晚,霜叶红于二月花。苏瑾素喜秋冬之肃杀,尤爱霜天红叶,当时起楼名的时候,我一下子就想起了那脍炙人口的名句,楼门匾额上那“爱晚楼”三个龙飞凤舞的大字,也是我这两年少有的得意之笔,可眼下看着竟是那么剌目。

    “闪开点,快闪开点。”一个粗豪的声音从背后响起,接着沈熠就被一只大手一巴掌给拨拉到一边去,一个踉舱差点摔倒,我忙伸手拽住他,就看一个四旬出头,长着一副马猴脸的高壮汉子带着三个年轻人昂然走进了爱晚楼。

    “喂,老大,你怎么不管管呀?”沈熠站稳身形,埋怨道。

    “他们都是江湖中人。”我望着那巨汉背后背着的那把长约四尺、阔约五寸的大剑低声道。

    在苏州城里的巨贾富商、文人学子眼里,我只是应天的新科解元、苏州府经历司的经历、秦楼的少东家,和江湖并没有什么瓜葛,能把我和春水剑派联系上的,在江湖上原来也只有寥寥数人而已,当然现在可就不太好说了…

    这个大汉该足那个什么铁剑门门主奔雷剑万里流,从六娘说起他那天到现在,足足有十天功夫,他怎么还没走呢?鲁卫好该头疼了吧!

    爱晚楼的侍女果然训练有素,见到我进来,只是似乎在不经意间发出了会心的一笑,并没有特意上前来招呼我,这是我定的规炬,我不想每到一处就引起一场小骚乱,而六娘则笑我道:“依动儿的脾性,或许在场的客人全部免费也末为可知呀!”

    时间还早,苏瑾并未出场,二楼台子上只是一个女孩在咿咿呀呀的唱着“思凡”,可大厅里已经没有几个座位了,我和沈熠好不容易在靠门口的一个角落找了位置坐了下来。

    沈熠显然比我出名,不时见到有人和他打着招呼;而万里流则坐在二楼的一问包厢里,正伸长着脖子东张西望,脸上渐渐露出焦急之色。

    “苏大家怎么还不出来?”没多长时间,万里流果然发出了一声怒吼,只是他竟然没忘记用敬语倒是让我有些意外,而台子上的那个小姑娘吓得顿时把曲子停了下来。

    大厅里立刻响起了一片嘘声,甚至有人讥笑道:“怎么这个大马猴也能听得懂苏大家的歌吗?”惹得众人一阵哄笑。

    万里流脸上一阵白一阵红的,却一直忍着没有发作出来,只是恶狠狠瞪了那人一眼,嘴里念念有词,看那唇形似乎在说:“劈死你!劈死你!”

    我一皱眉,转头问沈熠:“伯南,这人这几日都在爱晚楼吗?”

    沈昭摇摇头:“我在停云楼和爱晚楼都没见过他,老大,你认得他?”

    我没言语,却顺着万里流的目光仔细在大厅里搜寻了一番,待看到我对角坐着的两个人,我心头蓦地一跳。

    沈熠的目光也随着我的目光看了过去,失声讶道:“天哪,天下怎么还会有如此俊秀的人物,他、他是不是女儿家女扮男装呀?”

    “你看过女儿家有喉结的吗?”

    那其中一个神采飞扬的白衣少年正是我在杭州城有过两面之缘的李思,而另一个相貌也算的上俊俏的少年却被我一眼识破是女扮男装,看她恭谨的样子,该是李思的侍女吧。

    “他怎么不在大江盟?齐萝眼看就要大婚了。”我一阵好奇,大江盟对这个来历不明的少年极是重视,想来两家的关系非比寻常,可齐萝的好日子将近,李思再怎么说也该待在大江盟帮帮忙吧。

    确定了李思真的是个男人,沈熠的脸上恢复了平静,自嘲道:“奶奶的,我的竞争对手还真是出人意料的多耶!”

    “怎么,伯南你也相中了苏瑾?”我不动声色道。

    “岂止一个苏瑾?”沈熠嘻笑道:“孙妙、庄青烟、冀小仙,哪个我都想娶回家去!只是,老大,你到底用了什么法子让这么多绝色美女替你卖命,连我抬出我爹的名号,许愿娶回去做现成的少奶奶都买不了她们的心?”

    “女人的心可不是用钱能买来的,苏瑾、孙妙哪一个身边缺银子啊?”

    我微微一笑道,不禁想起了他对待女人的那些奇技淫巧,或许在他的心目中,女人真得和一条狗没什么原则区别吧。

    和沈熠闲聊的时候,我眼角的余光始终没有离开李思和万里流,李思从从容容的似乎在静等着苏瑾的出场,而万里流则显得有些焦躁不安,而他望着李思的目光也不时露出凶光。

    “咦?怎么他和李思有仇吗?”我一阵迷惑,无瑕和六娘都不清楚李思的来历,显然是个初出茅庐的新人,和久不出江湖的万里流结冤的机率实在是太小了!

    “再说,即便有仇,岂能这般沉不住气,亏他还是一派掌门!”万里流的那副样子让我对他的评价低了许多。

    “啧啧,他这样的也能挤进名人录的前四十名,百晓生是不是有些名不符实呢?”

    正暗自寻思间,爱晚楼又走进两个壮实的汉子,都是四十多岁的模样,脸色黝黑,皮肤甚足粗糙,身后各背着一把明晃晃的分水峨嵋刺,该是长年在水上讨生活的江湖人物。

    两人一进大厅就看到了楼上的万里流,脚步便有些迟疑,我竖耳倾听,就听右边那个汉子小声道:“兄弟,楼上的那个汉子我怎么看像是铁剑门的万里流?”

    而左边的那个轻轻点点头说就是他,右边汉子的脸上便有些忧色,说:“这可如何是好,就是咱兄弟俩加起来也不是人家的对手呀!”

    而另一个也有些心虚地道:“要不大哥,咱们先回去禀报帮主,说碰上了硬点子?”

    两人犹犹豫豫的样子倒引起了万里流的注意,他目光在那两个汉子身上逡巡了一番,确认并不认识两人之后才把目光挪走,可如此一来却把两人弄得走也走不得是退也退不得的,只好假装东张西望在找座位。

    偏偏他们旁边的一个中年文士是个热心人,指了指里面的空位,两人只好讪讪坐了下来。

    “苏瑾今晚的暂别晚会还真是好戏连台呀!”我心中暗忖,原本就料到秦楼迟早会有人来惹是生非,没想到这么快就来了。

    伸手摸了摸被我装饰得花里胡啃的斩龙刀,心道:“我今天倒要看看哪个蠢蛋不开眼了!”

    “老大,这里的气氛好像不太对头!”沈昭望着李思相万里流小声对我道:“你有没有准备啊?”

    “开妓院怎么能不请护院和保镖呢?”我微微一笑:“伯南,你就等着看好戏吧!”

    话音未落,那大厅里的兽头灯的灯花突然一暗,耳边顿时响起一阵疾如暴雨的琴音,那琴音虽是从隔着爱晚楼十余丈的停云楼传来,却让你觉得抚琴的人仿佛就在面前,而那急促的琴音直如暴雨打梨花,声声惊心,转眼间就有人凄然泪下,就连我都被那琴音激荡得心有些怦然乱跳。

    孙妙在搞什么鬼?虽说知音者乐而悲之,可把气氛弄得这么凄凄惨惨的实在有违秦楼赚钱的宗旨。

    就在我暗暗奇怪之时,琴音陡然一缓,大弦缓缓仿佛春回大地,小弦叮咚又如百鸟齐鸣,正足一片春光好景色,众人脸上也浮现出洋洋暖意。在琴声渐细的时候,一个宛如天籁般的歌声悠然响起。

    红酥手,黄脸酒,满城春色宫墙柳。

    苏瑾!虽然二楼小舞台上轻纱遮住了台上的佳人,可我知道那是苏瑾,我的心便猛地一紧,这熟悉的声音一下子把和她的那些美妙回忆全找了回来,原来要把过去忘记竟是那么困难的一件事。

    她缥缈的歌声里似乎也满是幸福的回忆,五年前也正足春风又绿江南岸的时分吧。

    东风恶,欢情薄,一怀愁绪,几年离素,错!错!错!

    我当然知道这结局,可当苏瑾歌声渐苦,我的心还是随之一阵抽搐般的剧痛,只是剧痛之后我心里却是一动,苏瑾她知道我来爱晚楼吗?为什么选了这么首曲子来暂别秦楼呢?是唱我还是那个让她有了身孕的男人?谁又是拆散她与情人的东风?是慕容千秋亦或是…我呢?

    春如旧,人空瘦,泪痕红邑鲛绡透。

    片刻死一般寂静后,苏瑾如泣血杜鹃般的歌声再度扬起,或许这就是如泣如诉吧,可她究竟是为谁衣带渐宽终不悔,为谁销得人憔悴?

    桃花落,闲池阁,山盟虽在,锦书难托,莫!莫!莫!

    是啊,山盟海誓就像绕梁的余音犹在耳边,可佳人已然别投他人怀抱了,还说什么锦书难托不难托!

    望着满屋子如痴如醉的人们,我心中蓦地涌起一阵烦乱,刚想起身离去,却听二楼的舞台传来“扑通”一声轻响,接着幔帘一挑,一个小丫鬟惊惶失措地探出脑袋来喊道:“不好啦——苏大家,她、她晕倒啦!”

    下集预告日进斗金的秦楼开业不久,就不出王动意外地迎来了她的第一场危机,只是危机的结局却大大出乎王动的意料。神秘高手李思突然崛起,竟成为他情场上的劲敌。

    齐萝的婚礼成了大江盟整合江南武林的舞台,而王动不顾世俗礼教,公然带玉无瑕、玉玲珑三人出席,众人为之侧目,“淫贼”之声四起,王动与白道武林关系恶化。

    王动在杭州拜会了老马车行的大东家,一个大悄报网逐渐形成。

    第七卷

    第一章

    苏瑾怎么了?

    时间似乎在这一刹那被定了格,如痴如醉的众人仿佛一下子全呆愣住了,我身边的沈熠也张大了嘴,却听不到他的声音,爱晚楼里突然变得死一般寂静,就连我也是心中一紧。

    几息后,才见一个巨大的灰影从二楼的一个包厢里冲了出来,踩着栏杆飞身要跃上苏瑾所在的舞台,正是那个铁剑门门主万里流。

    “下去!”

    从帷幔遮掩的舞台上乍地传来低低一声清叱,随着这声仿佛暮鼓晨钟般的呵斥,一柄青钢长剑突地从帷幔中刺出,直刺向万里流的肩井大穴,剑势矫奇有如天外飞仙一般,逼得万里流连变了两种身法都无法破解这一招,只好退回自己的包厢,脸顿时涨成了酱色。

    我心中的紧张顿时变成了另外一种情绪:“苏瑾身边什么时候多了这么一个男子!?他和苏瑾是什么关系!?”

    心头涌起的醋意竟然让我平素极是冷静的心也有些失了方寸,几乎要拔地而起冲上楼去。

    倒是不明就里的沈熠长出了口气,啧啧有声地笑道:“老大,你对苏瑾还真是照顾有加呀!这人…是不是江湖的高手?”

    而爱晚楼好像也活了过来,众人一阵交头接耳,于是喧声四起。

    沈熠的话如同重拳一般击在我的心上,让我几乎喘不过气来,深深呼吸了一下,心情才平静下来。

    万里流那张马猴脸虽然难看,可手中的奔雷剑却是好看中用的很,我心中自然明白,能登上名人录第三十八位,怎么也算得上是江湖上的一把好手,虽说帷幔里的那一剑颇为突兀,又占了地利,可明眼人都知道帷幔后持剑的人定是有着与万里流不相上下的武功,甚至极有可能更高。

    可惜我眼下只是知道名人录上这些江湖豪客的名字,对他们的武功却知之甚少,便无法从这剑势中猜出这人的身份。

    转眼看李思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而后进来的那两个粗豪汉子更是局促不安。

    “给我上!”

    万里流一声断喝,他带来的三个年轻人便“唰”地散开,从三个方向直扑舞台,而他也擎出了那把四尺长的阔剑奔雷剑尾随着一名弟子扑了过去。

    “不知死活!”

    帷幔后发出一声低低的轻叹,那声轻叹犹在众人耳边回荡,一道青影已从帷幔中冲出,一脚将左边一个年轻汉子踢飞之后,身形便晃动到中间那个年轻人面前,左手如蛇如鹤夺过他手中长剑,顺势掷出,将右边的汉子逼下楼去,右手长剑一突,正扎在对面汉子的大腿上,长剑一挑,那汉子便带着一蓬血雾惨叫着掉下楼去。

    楼下众人纷纷躲避,万里流却顺势一脚点在那汉子的身上,借力又拔高二尺,奔雷剑如刀一般劈了下来,气势愈加恢弘,青衣人也不敢试其锋芒,不得已身形一闪,便让万里流抢上了舞台,他那劲道十足的一剑竟将帷幔荡起,隐约见到苏瑾倒在地上,而刚从后台楼梯上探出个脑袋的正是一脸急色的秦楼管家白秀。

    我这才看清这青衣人的容貌,严格来说这张略显死板的脸并不是他的真面目,因为我一眼便看出他带着一张人皮面具,只是那双散发着炽热火焰的眼睛让人很容易就忽略了他脸上僵硬的表情,也忽略了他浑身上下散发的那股孤傲气息。

    万里流不去理会自己在台下哀嚎的弟子,却死死地盯着青衣人嘿嘿笑道:“好俊的剑法!只是这么藏头藏尾的难道是怕见人吗?”

    他伸手就向青衣人脸上抓去,口中喝道:“让老子看看你小子究竟是谁!”

    这直取中宫的一招擒拿手倒是羞辱对方的意味多些,那青衣人的眼中便暴起了一团怒火,身子竟不稍退,左手并指如剑,疾如闪电般地直点向万里流的手心,万里流变爪为拳,那青衣人应变神速,手指一收拢,两人的拳头便结结实实地撞到了一起。

    一声闷响,万里流高大的身躯竟被震退了三步,那青衣人趁着他脚下踉跄的当口,深吸了一口气,连出三拳,拳势迅疾若奔雷一般,正是江湖上人人会使的“黑虎掏心”,却生生将万里流震下台去,爱晚楼台下又是一片混乱。

    “哦?”我心中一惊,万里流的武功虽然不入我法眼,可听无瑕说他一身蛮力十分了得,是和陈万来一样的天生神力,除了江湖十大,武林上少有人的内力能敌得过他,这青衣人竟然和他硬碰硬占了上风,实是让人刮目相看。

    “莫非…是十大中人?”我心中暗自狐疑,虽然转瞬间我就否认了这一点,可右手还是不由得暗暗移至腰间。

    却见万里流满面怒容,高声喝道:“好小子,你竟敢使诈诓你爷!”

    “嘻嘻,不诓你这个猪头猪脑的诓谁呀?”在慌乱的人群中沉静的李思有如鹤立鸡群一般,他似乎惟恐天下不乱,面露哂笑道。

    一句话就把众人的目光全吸引到了他身上,万里流也恶狠狠地望着他:“李思,看在大江盟的面子上,我已经忍你好几天了,别不知天高地厚的,真得惹翻了爷,爷们杀了你!”

    “白秀、高七都干什么去了!?”

    我心下泛起一丝波澜,听万里流话里的意思,显然李思已经在苏州待了好几天了,甚至极有可能就住在秦楼,这显然是我去应天的时候发生的事情。

    对于李思这么出众的人物沈熠竟毫不知情我并不奇怪,李思就是再出众也是个男人,沈熠这花花大少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庄青烟、冀小仙几人身上,哪有时间去理会一个臭男人呢。

    可白秀、高七并没有报告上来,而且眼下到现在还没有人出面制止这混乱的场面,我知道秦楼今后的路还很漫长。

    “别把我和大江盟扯到一块儿。”李思却浑不在意万里流的威胁,他一摇手中折扇,微微一笑道:“说你是猪脑都是抬举你了,苏州是何等地方,秦楼是何等场所,苏大家又是何等人物,轮得到你动刀动枪吗?”

    说着,用眼角余光瞥了一眼正在二楼舞台晃动的帷幕,那里,青衣人已经不见了踪迹。

    这小子到底是在说万里流还是那个青衣人呢?我饶有兴趣地望着李思,他的目光恰巧转到了我身上,嘴角便扯出了一个意味深长的微笑。

    万里流脸色愈加黑亮,嘿嘿笑道:“李思,你自掘死路,可怨不得我了!”

    突然呼哨一声,就见从人群中蓦地站起七八个人,俱是双手猛扬,一股股白烟霎时从四处涌起,眨眼间爱晚楼便是白蒙蒙一片。

    咦?铁剑门虽然名声不太好,可也不是个下三滥的门派呀,怎么使出了这等下三滥的手段?而且看这架势,似乎是早有心捣乱,我心头便一阵狐疑,顺着外涌的人群逆流而上,我快速奔到了台前,万里流不见了,李思也不见了,只有他的侍女还依旧傻傻地愣在那里。

    我暗骂一声,急忙飞身上了舞台,帷幔后烛光摇曳,却是空荡荡的一览无余,只有后台的窗户大敞大开的。

    从楼上往下望去,爱晚楼后院的草坪上五个人已经刀来剑往地厮杀在了一处,而苏瑾不知什么时候已经醒了过来,依靠在白秀身上若有所思地望着打斗中的五人,浑不在意围在两人身边的那几个汉子。

    顺着苏瑾的目光望去,我心头蓦地一酸,她目光的尽头正是丰神如玉的李思。

    “好高明的剑法和眼力!”我看了两眼便心中暗赞,李思他果然有狂傲的资本,剑法正如他人一雅飘逸,越发显得他的对手万里流声嘶力竭的,或许万里流这会儿才明白他为什么有胆量把大江盟这个硬靠山撇在了一旁吧!

    而青衣人的对手却是两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白衣人,两人各执两把短刀堪堪抵住青衣人的剑势,青衣人显然未尽全力,眼光三分投在了李思身上,二分落在了白秀脸上,饶是如此,那两个白衣人依旧左支右绌得渐渐露了败象,只是在皎洁的月光下,那两个白衣人的表情却和青衣人一样的从容冷漠。

    “或许大家都返老还童了吧,要不怎么都玩起了躲猫猫的游戏?”我暗忖,那两个白衣人竟和青衣人一样带着面具,而李思和青衣人又都不约而同地藏起了几分实力,不知是心有所忌,还是想见识一下秦楼的实力?

    “秦楼和气生财,可也不能任人欺辱!”白秀望着围住自己的那群汉子冷笑道,而我在楼上已经看到一队二十余人的秦楼护院飞快地掩了过来,速度虽快,却始终保持着偃月式的阵形。

    那七个汉子似乎被苏瑾的天香国色震慑住了,此时闻言才蠢蠢欲动起来,其中一人拔刀刚喝了半句“臭婆娘…”就见一枝长箭似流星一般射了过来,正中他的肩头,剩下的半句便变成了一声凄厉的惨叫。

    “拿下!”白秀一声令下,手一扬,打出了一个连我也没看明白的手势。

    护院们便齐齐喝了一声“得令!”声如响雷,惹得那些跑到楼外的客人纷纷转头观瞧,更有些大胆的便渐渐凑了过来。

    护院队伍前面拿着盾牌和刀的十几个人突然变换了阵行,有如一把锋利的锥子直刺向围在白秀苏瑾身旁的汉子,前面的两个人刀法虽不花俏,却是异常实用,臂力也出众,两人配合得又恰到好处,一合之下,就把一人砍翻,眨眼功夫,那七个汉子全哀嚎着倒在地上。

    变生肘腋之间,青衣人和白衣人手下不由得一缓,李思更是收住了剑势,竟放任万里流直冲向了那群护院!

    却听“铮铮”几声弓弦响过,五枝利箭直飞向万里流,万里流飞舞着手中的阔剑,将来箭一一磕飞,脚步却骤然慢了下来,剑花舞动间他只堪堪冲出了一步。

    前面那五个弓箭手射毕立刻半蹲下身来装箭,后面迅速又站起五人射出一排箭去,两排人衔接异常紧密,中间的间隔仅仅让万里流刚刚前冲了一个半身位。

    五轮箭射过,万里流连变了两次身法路线也只前进了十余步,而护院中的那些刀斧手已经麻利地将七个铁剑门门徒捆绑好,在弓箭手的周围围成了个圆,将自己的同伴护在里面。

    “这就是六娘训练出来的精兵吧!”虽然在太湖秦楼已经见识过了一次,可我心头依然有些震动,看来六娘真不愧是师父的女人,兵书战策也和师父一样是样样精通,才能把护院调教得如同军队一般,只是本朝对弓箭兵器管制极严,也不知道她是从哪里搞到了这许多的违禁品,想来明天我又要向知府大人好好解释一番了。

    在万里流额头渐渐沁出汗珠的时候,李思的脸色也渐渐凝重起来,似乎秦楼的实力颇出乎他的预料。

    那青衣人虽然看不出他脸色的变化,可眼中也流露出一丝诧异的神情。

    等万里流冲到护院的近前,已是强弩之末了,饶他是一身的蛮力,可经过与青衣人和李思的对战,他已经耗费了太多的真力,那劈向盾阵的一剑虽然将两个打头的护院震得后退了两步,可他的身子也不由得晃了一晃,就这一瞬间,那个被他攻破的缺口便迅速补上了两个人,盾阵里更是突刺出两枝精钢短矛,他只来得及躲开身子,衣襟却被矛头扯下一片来。

    “这阵势竟然有这么强的威力!?”我暗自心惊,我一面看一面印证着师父的教诲,却听身后传来一阵细碎的脚步声,脚步声很熟悉,接着就听见六娘熟悉的声音低语道:“这就是所谓“双拳难敌四手,好虎还怕群狼”啊!一个人内力再高,总有枯竭的时候。”

    说话间,六娘如同幽灵一般飘到了我的身旁,还带来了一阵淡淡的檀香。

    我心头蓦地一动,原来六娘早有安排,倒是我小看了她,说不准那青衣人都是她请来的也说不定,心情一松,就想探探她武功的深浅,便笑道:“这么说,那青衣人与那两个白衣人缠斗,岂不危险?”

    六娘白了我一眼道:“你师父没跟你讲过吗?一只老虎能吃掉一只豹子,可它吃不掉两只豹子;能吃掉三五只狼,可吃不掉三五十只狼。”

    她瞥了一眼楼下,笑道:“那两个白衣人不过是两只狼罢了,可他们的对手却是一头真正的老虎。若不是这两人联手,早败下阵去了。”

    我立刻抓住六娘的话问道:“那苏瑾什么时候多了这么一个护花使者呢?那青衣人虽然带着人皮面具,可从他裸露在外的脖颈手掌看,他定是个中年人,这么好的武功,该是江湖成名的人物,干娘您看他应是哪一个呢?”

    六娘只说了一句青衣人是今天刚到的,便左顾而言他:“说起来两人联手,平旷最佳。后花园里地势平坦空旷,最是适合两人联手,若是两人心灵相同,又练有合搏之术,等若武功骤然提高一成。这两个白衣人明显技出一门,才堪堪抵住青衣人的攻势啊!”六娘进一步地解说道。

    我心里顿时升起一丝疑问,六娘说的我自然清楚明了,她话里流露出来的眼力也表明她不光是有眼力,而且还是个武学的大行家。

    那么,她不接我的话头该是猜出了这个青衣人的来历了,只是这个青衣人的来历让她心有所忌,她没有十足把握的话,不肯贸然说破。

    “六娘她不是个怕事的性子呀!”我心中暗自揣摩,就算在十二连环坞势大的时候,六娘她也没有一丝的畏惧。

    “难道是怕说错了毁了别人的清誉不成?如此说来这青衣人该是个成名的正派耆宿了。”

    我脑子里飞快地流过了名人录前三十名的那些人物,把那些黑道和平素就不缺花边新闻的人去掉,再联想到他那矫奇的剑法和孤傲的气势,我心头蓦地一动,莫非他竟是武当真武殿长老“孤竹”清云!?

    “武当四清,风云雨雾”,他们可都是武当的中流砥柱啊!特别是清云更是武当的第二号实权人物,一生声名只和行侠仗义联系在一起,和女色从未有过半点瓜葛,真的会是他吗?

    我下意识地把目光投向了那个青衣人,耳边又传来六娘的声音:“江湖传言,万里流不过是个蠢笨之人,能执掌铁剑门完全是因为他超出同济甚多的武功,而那身武功又多仗着自己天生的一身蛮力,看来所言不虚!偃月阵虽然变换多端,又最能耐受打击,可是能不费吹灰之力地击败他,也是因为他不能审时度势啊!“

    “李思和清…青衣人消耗了他不少真力…”我喃喃道。

    “你认得李思?”六娘微微有些惊讶,在杭州发生的事情她并不完全清楚。

    我一颔首,看楼下万里流围着那盾阵转了几圈,连攻了几次也没能攻进去,脸上已是汗如雨下,双眼四下张望,似乎要弃门下弟子而逃,李思此时却身形疾动,晃到万里流身后,突出一指,万里流顿时委顿在地上。

    “好耶!”围观的众人大声喊起好来。

    而那两个白衣人刀法却是陡然一变,原本阴柔得如同女人一般,此刻却是凌厉异常,那青衣人猝不及防下,两人竟将局势扳了过来,之后,两人更是分别将左手右手的短刀掷出,赢得了宝贵的一线时间,两人手拉手飞身纵向院墙,而青衣人似乎不放心苏瑾,望着那两个白衣人眨眼间消失在浓重的夜色里,却没有追赶,只是眼中闪过一丝不甘和懊恼的神情。

    “什么嘛!”我不满地摇摇头:“百晓生是不是该每天都更新一次江湖名人录呀?”

    从梅流香、邱鸿声到青衣人、李思和这两个白衣人,大家似乎都在掩饰自己的武功,不过想想就连我自己也在玩着扮猪吃老虎的游戏,便哑然失笑了。

    “江湖名人录快有两年没更新了。”六娘的话里颇有些感慨:“连我都看走眼了。像这个李思,从未在江湖上露过面,可他绝对有名人录前二十五名的实力,长江后浪推前浪呀!而那两个白衣人的身手也足可以排进前四十名,江湖上一下子涌现出这么多好手,看来大动荡的年代真的要到来了。”

    对于六娘指点江山的气度,我已是见怪不怪了,只是她脸上罕见地流露出一丝淡淡的哀愁,却让我蓦然心动,或许是李思的年少让她想起了自己的少年时光吧!

    见我投来关切的目光,她才展颜笑道:“动儿,别担心我,上了年纪的人,总要乱想。”

    她往楼下望去,李思正快步向白秀、苏瑾那边走去,六娘斟酌道:“倒是这个李思,他的来历颇耐人寻味呀!”

    “干娘,您知道他的来历?”我一怔,问道,心中却暗忖:“干娘她眼下到底多大年纪了呢?”

    “这…干娘可拿不准哟,”六娘微微一笑:“他的剑法灵动飘逸,虽然看不出是哪门哪派,可该是道家一脉,而那后来的一指,更是少林寺的不传之秘“拈花指”,动儿你想想,江湖上谁能教出这么一个身兼释道两家绝学的弟子呢?”

    “什么不传之秘,还不是一样由人创造出来的吗?”我嘟囔了一句,少林寺的不传之秘“佛门狮子吼”我只听木蝉吼过一次,可我依旧学得似模似样的,春水剑法玲珑也只不过给我演练了一回,反倒要让我指点她们,天下武学殊途同归,哪有那么多不传之秘呢!

    不过看六娘的眼中闪过一丝不豫,我连忙嬉皮笑脸地笑道:“嘿嘿,谁让我不仅有一个好师父,还有六个好师娘呢。”

    “顽皮!”六娘被我逗得一乐,随手打了我一巴掌。

    而楼下,李思不知道和苏瑾说了句什么,苏瑾莞尔一笑,竟让月亮失去了颜色。

    第二章

    “苏姑娘还是爱你的,可是她想要的,你没有办法给她。”

    或许是六娘看出我脸色的变化,她温言安抚我道:“你去应天的这几天,看得出来她的情绪很不稳定,可她依然坚持在爱晚楼演出,让秦楼的生意和名声都更上一层楼。”

    真的是旁观者清吗?六娘前半句话让我心头猛的燃起一股希望,然而很快就被后半句话浇灭了。

    “苏瑾她还想要什么呢?难道想要天上的星星、水中的月亮吗?”我自嘲地笑道,“家世、人品、金钱、地位我应有尽有,苏瑾她还要什么?难道…”我心突然咯愣一下子,“是呀,是有一样我不能给她,也真的无法给她。难道苏瑾她要的是一个完整的我,而不愿与别人分享吗?”

    “老大,老大!你可让我好找呀!”我来不及问六娘她话里的意思,却见沈熠仰着脖子扯嗓子喊我,惹得周围众人都纷纷扭头看我,就连苏瑾也投来惊鸿一瞥,正碰上我灼灼目光,她旋即垂下头去,嘴唇蠕动了两下,似乎是和李思道别,然后招呼了那个青衣人一声,扶着自己的丫鬟一同向门外方向走去,围观的人群自动地分开一条道路,让她通过。

    白秀朗声吩咐把万里流几人关进柴房先收押起来,明日送官,又冲着周围的人团团道了万福,笑语盈盈说道:“扰了诸位的兴致,罪过罪过,今儿晚上大家的花费减半了!”

    於是众人都欢呼起来,又一股脑地涌向了有凤来仪阁。

    “白姑娘蛮能干呀!”白秀的处理方法让我很满意,虽然我知道万里流并没有犯什么大罪,在衙门里过次堂打两板子蹲几日说不定就放出来了,可秦楼毕竟给敢於闹事的人一个下马威,倒是六娘淡淡一笑说在太湖这样的事情已经发生过两三次了。

    我见楼下的李思似乎是要离开,忙喊了他一声,匆匆赶下楼去,陪着一张笑脸道:“多谢李兄了。”

    李思却出人意料地给我鞠了一躬,我一愣,就听他朗朗笑道:“多谢大少给了在下一个英雄救美的机会,这机会可是千载难逢呀!他日若能一亲芳泽,还要拜谢大少!”

    望着他貌如子都的俊俏脸庞我心头蓦地一堵,在他如花似玉的笑容后面,他的眼神如同刀子一般锋利,那里面竟满是挑战的意味。

    “那李兄可要自求多福了…”

    “咦,这话可不该由大少来说。”李思脸稍稍一侧,向苏瑾走的方向望了一眼,那边苏瑾已经拐过了月门不见了。

    “我和李兄不一样,我可是个淫贼啊!美女自然多多益善喽!”

    “美女吾所欲也,美男吾所欲也,不男不女亦我所欲也…”沈熠凑了过来,嘻嘻笑道,左一眼右一眼地打量着李思,那目光还真与常人有些不同。

    明知道沈熠在装神弄鬼的,可我浑身上下还是顿时起了一层鸡皮疙瘩,看李思的脸上也多了些愠意,想来他也没法接受沈熠如此惊世骇俗的念头。

    “这少年是什么来历?”望着李思远去的背影,沈熠眉头微锁问我道。

    等我急急忙忙赶回竹园的时候,解雨已经从苏瑾那里回来了。

    “你还有没有良心呀,难道你嫌钱赚得还不够多吗!?”解雨一脸的不满:“苏姐姐的身体还没完全恢复呢,你就不能让她别演啦?”

    “你知道什么!”望着强词夺理的解雨,我真有种立即把她做了的冲动。

    萧潇见状忙出来打圆场道:“我的大小姐,要说咱们这些人里头最心疼苏姐姐的就是相公了,可相公也拿苏姐姐没办法呀…”

    “别相公相公的,他是你相公,可不是我相公。”

    解雨赌气的话里却有着一股酸酸的味道,萧潇、玲珑想笑又不敢笑,纷纷背过身去,倒是解雨说时解气,说完才发觉自己的话不仅有些重了,而且话里面还有毛病,俏睑一红,摇着萧潇的胳膊撒娇道:“萧潇姐姐你别生气嘛!我说错话了,要怨就怨这个死淫贼,他真把人气死了!”说着狠狠白了我一眼。

    萧潇小声在解雨耳边说了一句,惹得她脸色愈加绯红,连打了萧潇好几粉拳,才转头正色道:“你别担心了,苏姐姐只是心力有些憔悴而已,没大碍的,我已经给她开了方药,休息一晚应该没事儿了。”

    她顿了顿,又道:“听说你要带她和孙姐姐去杭州,依我看算了吧!”

    我原本是想带着琴歌双绝去杭州给宫难和齐萝贺喜的。虽然我不喜欢大江盟,可齐萝却是惹人喜爱,而宫难虽说狂傲,却也是值得一交的朋友,两人的婚事,我自然要送一份厚礼。

    不过大江盟富甲一方,金银珠宝怕是不见得比我少,这份礼该怎么送就颇费思量,倒是孙妙、苏瑾联袂在秦楼演出让我灵机一动,琴歌双绝为婚礼献艺该是一份别出心裁的贺礼吧!可现在,就算解雨不说,苏瑾孱弱的身体也让我打消了带孙苏二人赴杭的念头。

    “真是人算不如天算啊!”我心中暗自感慨,却见无瑕披着一件月白碎花裌袄睡眼惺忪地走进来,忙招呼她坐在我身旁。

    她拉着萧潇、解雨一同坐下,顺手削了一只梨递给我,小声笑道:“也不知怎的,回来就有些乏了,偎在榻上,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解雨马上接茬道:“无瑕姐姐你有身孕嘛!当然嗜睡啦!”

    又瞪了我一眼,没好气地道:“你看你,一点都不心疼无瑕姐姐!还要带她去杭州,万一出点事情,后悔死你!”

    怀了孩子是不是都要饭来张口、茶来伸手呢?我真的有些迷惑了,师父没有子嗣,他自然从没提过女人怀孕生产的事情,我只记得我娘怀我妹妹的时候,快临产了还在田间地头上劳作,或许只有那些大户人家的小姐才那么弱不禁风吧!

    想到这里,解雨的一些细琐往事流过我的心头:“这丫头该真是个世家出身的人物了。”

    不过,她的话还是提醒了我,我不由得转头望向无瑕,无瑕脸上竟有些紧张:“没事儿,咱不是明天就出发嘛!”她脸上流出一丝羞意,伏在我耳边轻声道:“相公要真心疼奴家,路上慢些行吧!”

    “这才像我的女人!”我笑道:“无瑕,那今晚你就早点歇息。玲珑,你俩陪爷看出好戏去。”

    等二更锣响过,我带着一脸兴奋的玲珑穿着夜行衣悄悄出了竹园来到秦楼。此时的秦楼已然褪去了喧哗,大多数的屋子已经熄了灯,一路掩来,只能零星地听到几声嬉闹。

    “爷,真的会有人来劫人吗?”

    白秀已经按照我的吩咐将秦楼防卫的重心撤到了有凤来仪阁、爱晚楼、停云楼等重要处所,反倒是院子北侧关押万里流几人的柴房并没有多少人把守。

    想当初在太湖牡丹阁里,大江盟就是用得声东击西之计,我可不想秦楼被别人烧上一家伙。

    “铁剑门今天摆明了是来闹事的,来闹事就要有被抓的觉悟,也就要有救人的应对。”

    晚上和六娘、无瑕议论了一番,都说此番万里流的行事作风与往日大不相同,我立刻就明白了,万里流恐怕已经做不了铁剑门的主了,在大江盟与慕容世家的对垒中,除了少林武当这样根基极其深厚又没有太多江湖野心的门派之外,很少有人能独善其身了,特别是江南江北的武林同道,恐怕更是面临着非此即彼的选择,铁剑门到底是投向了哪一方了呢?万里流带着弟子来惹事的目的又是什么呢?

    偷偷跃上了柴房旁边的一棵梧桐树上,中间的树杈像只半拢的手掌似的,坐着我一人既稳当又宽绰,玉玲玉珑便分坐在我腿上,玉珑好奇地东张西望着,而王玲则偷偷将身子半偎进我怀里。

    “你们姐妹的武功进步得蛮快嘛!”我小声对玉玲道,伸手摸她的额头,那里只是多了一层细小的汗珠,虽然轻功原本就是玲珑的强项,可能够跟上我八成的速度,显然我的特训有了成果。

    从竹园出来,姐妹俩的嘴角就洋溢着微笑,此刻玉玲更是笑魇如花:“爷你教得好嘛…”她媚眼如丝地娇笑道,那媚态竟也是风情万种。

    “是呀,”玉珑也笑道:“我都觉得内力好像提高了不少呢!若是现在碰上杨威,我和姐姐一定当场活捉了他!”

    “要是早碰上爷就好了!”玉玲的话里颇有些憾意:“娘说女儿家的到了十七八岁内力就很难再提高了,这次若不是和爷…和爷…”

    说话间见我目光灼灼的望着她,突然一羞,俏眼一垂转了话题:“我和妹妹刚出来行走江湖的时候,李奶奶还千叮咛万嘱咐的,说一定要保持女儿身,要不一身武功就会大减,又说娘就是因为…因为有我们姐妹俩,才没能晋身十大的。”说着说着,她声音有些黯然,显然是想起了惨死的春水剑派长老李清波。

    “李奶奶也是为了你们好。”我紧紧搂住姐妹俩安抚道,说起来我真要谢谢她老人家,若不是春水剑派有那么多奇奇怪怪的说法,没准儿玲珑早就嫁人了,或许她直到被十二连环坞强暴的那一刻,才知道老祖宗传下来的并不都是真理,只是一切都晚了。

    “练春水谱了吗?”

    姐妹俩的那声“嗯”既低又轻,惹得我一阵心动,绝世名器比目鱼吻加上春水谱该是让人怎样的期待呀!

    倒是玉玲胆子大些,见妹妹伏在我怀里不肯抬头,便腻声道:“娘说我和妹妹内力尚有些不足,不可强练,若是爷…爷在一旁指导,那就最好了。”

    “那是当然,武学这东西来不得半点虚假!”我一本正经地道,心里却暗笑,无瑕也太能唬人了,春水谱说穿了不过是房中术罢了,和内力又有什么关系呢!?

    不过想到她为女儿制造机会的良苦用心,我心里还是暗自感动,上天对我实在是太好了,在让我拥有萧潇、玲珑的时候,又把充满爱心、彷佛观世音化身的无瑕赐予了我。

    仲秋季节,江南的夜晚也有些冷了,在树上蹲了半个多时辰,秦楼里已是掩灯息鼓,而玲珑的身子也有些发凉了。

    看月斜河倾,姐妹俩的脸上都流露出焦急的神色,又过了一会儿,玉珑忍不住小声问我道:“爷,他们真的会来吗?”

    “是不是习惯了做少奶奶,反倒不太适应这风餐露宿的滋味啦?”我笑道。

    玉珑眉头一皱旋即又展开,嘻嘻笑道:“还是爷说得透彻!我也说不上来最近哪儿不对,原来是日子过得实在太舒坦了…”

    正说话间,我就听秦楼的院墙外传来一阵“唰唰”的脚步声,接着就有几把飞抓抛向了墙头,“叮当”之声在宁静的夜空里显得分外刺耳。

    我忙推了玉珑一把,示意她别说话,就见几个蒙着黑布的脑袋探出来,左右张望了半晌,看没有人理会,脸上都露出了困惑的表情。

    “这还是声东击西的老套路!”我小声给玲珑解说道,虽说来人和我想像的不太一样,可毕竟是来了,而且指挥者似乎还懂得使调虎离山之计。

    “看这几个人的意思,就差明火执仗地喊‘救人’了。”我话音未落,从墙外已经跳进来五个人,还没站稳就嚷道:“救人啦!铁剑门来救人啦,不相干的别多管闲事!”

    我噗哧一乐,这领头还真是个死脑筋呀,只是心中却蓦地闪过一丝疑惑,想调虎离山的话,佯攻的应该是其他目标,怎么变成了目标本身呢?

    这时有凤来仪阁的顶层突然亮起一盏红灯,一小队护院从柴房四周涌出,直扑向那几个蒙面汉子,显然在能够看到秦楼全貌的有凤来仪顶层里,白秀已经发现了这里的情况,按照计划她该是演出将计就计的好戏的时候了。

    我心中的那丝疑惑急剧扩大成了一团不安,而在秦楼的东西两侧并也没有出现我所预想的喧哗,再看那五个小丑般又蹦又跳的汉子每一个动作似乎都带着某种韵律,我猛的醒悟过来:“上当了!”

    “撤退!”就在我声嘶力竭喝出这两个字的同时,那五个汉子已经纷纷拔出兵器来,气势陡然一变,竟是杀气逼人!

    左边三人在一个高大汉子的带领下直扑向那队护院,而另外两人则扑向了柴房,五人身法之快竟与两个月前的玲珑不遑多让!

    我来不及思索究竟是何门何派能一下子派出这么多高手来,轻轻一推玲珑吩咐了一声:“去柴房!”

    然后飞速从背后抽出羿王弓,左臂伸直,右手开弓如满月,弓弦响过,一枝利箭带着奇异的啸声,如流星般直奔扑向护院的三个汉子当中的最前头那个高大汉子。

    那汉子听到声音怪异,看也不看,反手就是一刀,只听“当”的一声,那箭便被他磕飞出去,去势犹急,“彭”的一声扎在了柴房的门上,箭尾兀自乱颤。

    而那汉子也没料到这箭的力道竟是如此之大,脚下顿时踉跄了好几步,正拦住了自己同伴的去路,三人前进的速度当下缓了下来,让秦楼的那一小队护院有时间收缩在一处,形成了圆形防御体系。

    “咦?这汉子好强的腕力,好高明的刀法呀!”我心中一惊,能接得住一箭九天御神,这汉子的武功着实了得,我心念电转间,忙又伸手摸出一枝箭来。

    而扑向柴房的两个汉子一人擎着一把手斧,只一下便将柴房门击得四分五裂,只是两人俱是一呆,柴房里空荡荡的竟见不到半个人影,而后面,玲珑已经杀到了。

    “嘿嘿,总算摆了你们一道!”看到那两人吃惊的表情,加上这几人目标如此的明确,我知道在秦楼的四周乃至秦楼的内部,定是有人在监视着秦楼的一举一动。

    只是明明看见人被关押在这间柴房了,也明明没看见人被提走,好几个大活人怎么就不见踪迹了呢?看着那两个人颇有些手足无措,我知道这该是他们此刻内心的写照吧!

    “大胆贼子,敢来秦楼惹事!”玲珑双剑合璧,一下子将那两人卷进了绵绵春雨。

    “妈的,把我老大藏哪儿去了!?”

    那两个汉子总算反应过来,一边左支右绌地应付玲珑连绵不断如春水一般的攻势一边嚷道,显然是想让同伴了解眼下的状况。

    於是三人中最矮小的那个汉子蓦地停下脚步,反身向玲珑扑去。

    “回去!”

    我低喝一声,一箭又呼啸而出,那矮小汉子的武功显然比自己的同伴略逊一筹,同样回手就是一刀,同样“叮当”一声响过,箭同样被磕飞,只是与箭一齐飞出去的还有他自己的刀,而人更是“嗷”地惨叫一声之后便一屁股坐在了地上,痛苦地捂着自己的右腕,看模样右腕似乎已经断了。

    “别伤我兄弟!”前头的汉子看我接下来的一箭已经奔同伴的大腿去了,竟将自己手中的刀掷了出去,正撞在了箭尾上,只听“嘶啦”一声,那箭擦着矮小汉子的裤管扎在地上。

    那高大汉子手一扬,几只弹丸飞向我藏身的大树,在半空中猛然爆裂,我眼前顿时雾茫茫的一片。

    “想逃,没那么容易!”我喝了一嗓子,可我知道,穷寇莫追,想追就要付出代价,听沈重的脚步声向围墙那边飞快挪去,便冲着声响处连发了三箭,就听哀嚎一声,等我飞下树去,那些蒙面汉子已经杳无踪迹了。

    第三章

    “万里流,你人缘很好嘛!刚被捉住就有人赶着来救你。”

    我望着委顿在地上的万里流气不打一处来,我竟然叫这个粗鄙的汉子摆了一道:“只是,你门下实力那么强,光是名人录里的人物就有好几个,怎么不见你上武林茶话会去威风一把呀!?”

    “不是我有人缘,而是我姐夫有人缘。”万里流阴阳怪气地冷笑道。

    “我管你姐夫是谁!”

    我随手给了他一巴掌,而站在一旁的白秀装模作样地抚着胸口讥笑道:“哟,小女子好怕呀!”又问:“不知万大哥你有几个姐姐呀?”

    “就一个怎么着!?”万里流瞪着牛眼回道,只是脸上却有些困惑。

    白秀口风一变:“咦,那就怪了,老娘我记得二十年前的松江县主薄元礼是你姐夫,苏州四海楼的老管家巴三泰是你姐夫,原来名噪一时的快活帮大将曾似雨也是你姐夫,看来你姐姐倒是和老娘是同行呀!”

    我含笑望着万里流的脸一下子变成了猪肝色,心里却暗自诧异:“看万里流的模样,显然白秀说的都是事实,若说白秀对万里流了如指掌的话,我并不奇怪,可他的姐姐只不过是个江湖边缘人,白秀也竟然了解得如此透彻,实在让人惊叹。不过,这是她做杀手时掌握的资料呢,还是六娘有着更广泛的情报来源,亦或是秦楼这个情报渠道有如此巨大的威力呢?”

    “既然你这么清楚,怎会不知道老子现在的姐夫究竟是谁!”万里流反守为攻道。

    “万里流,你真不知道自己的马脸有多长吗?你窝在哪个茅屎坑里七八年不出来,若不是百晓生依然把你列在江湖名人录中,老娘以为你早就死了,谁还有闲心管你姐夫究竟是谁!”说着,抬起莲足踩在了万里流的脸上。

    “我姐夫是现任杭州知府文公达,你竟敢如此待我!”万里流气的鼻子都歪了,厉声吼道。

    我一怔,听白秀话里的意思,万里流的姐姐嫁给文公达也就是这几年的事情了,万里流现在已经四十好几了,那他姐姐再嫁的年龄最小也有三十七八岁了,文公达虽说为人奸猾,而且既好男风,又好女色,可他自命风流,好歹也是个读书人,又是个做官的,要娶妾也要风风光光地找个年轻漂亮、如花似玉的人物呀!看万里流爹不亲娘不爱的模样,他姐姐又能出色到哪里去呢?

    可心下却蓦地想起了慕容千秋,那死胖子的妹妹竟然是绝色,排名尤在玲珑、齐萝之上,看来万里流的姐姐也不能用万里流来衡量啊!

    “文知府他可管不到苏州。”白秀话虽这么说,可还是不由自主地望了我一眼,她是秦楼的核心人物,自然知道我在杭州替宝大祥打的那场官司,或许她还看不透我与宝亭的关系,可我对宝大祥十分用心她该是十分清楚,而宝大祥却恰在文公达的治下,不由她不心生犹豫。

    “哎哟,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一家人不认一家人了!”我心中暗恨,想到宝大祥的命运还掐在文公达的手里,脸上不得不洋溢起真挚而又诚恳的微笑,连忙上前解开万里流被点的穴道:“万兄你怎么不早说,我和文知府可是打出来的交情,你知会一声,我怎能不倒履相迎,又怎么会整出这天大的误会来!”我的话里既亲热又透着埋怨。

    “你他M的少事后卖好!”万里流甫一站好,便扬手想打白秀,我突然身子疾动,一个移形换位换在了白秀身前,万里流收不住手,那一巴掌正结结实实地打在了我脸上,只是他总算看清楚在他面前已然换成了我,在最后关头猛的收了下手,力道才弱了不少,可我脸上已经是五道鲜红的印子,而万里流也因为手收得太猛而踉跄了好几步才站稳。

    “万兄这回解气了吧!”我捂着脸笑道,并不理会白秀和万里流眼中流露出来的诧异目光。

    万里流打量了我半天,又沈思半晌,一言不发往门外走去。

    “慢!”我喊了一声:“万兄且慢,还要委屈万兄一晚。”

    万里流神情一怔,颇有些意外地道:“怎么,还要抓我不成?”

    “秀姐儿,你去准备一桌酒菜来。”

    我给白秀使了个眼色,上前拉住万里流的胳膊笑道:“万兄你这一走,不仅把兄弟害了,也把令姐夫文大人给害了!”

    万里流脚下一缓,一甩胳膊竟没把我的手震开,便索性停下,嘿嘿笑了两声:“早听说王大人文武双全,果然名不虚传呀!只是我一人做事一人当,管我姐夫甚事!”

    我心中暗骂,有本事你别搬出来文公达呀!

    脸上依旧微笑道:“万兄,你不在官场,有所不知啊!我王动虽然是秦楼的少东家,可还是苏州巡检司的巡检,巡检司是做什么的,上谕‘巡检司主缉捕盗贼,盘诘奸伪’,万兄在秦楼生事,我若是不管不问,岂不是有亏职守!?当然,就算我背着有亏职守的恶名,为了万兄我也认了。可我总得给我的上峰一个说法吧!‘万兄乃是杭州知府文大人的小舅子,不仅如此,文大人在江湖上还很有人缘,半夜三更的便有江湖人来搭救他的小舅子’,试想一下,这话若是进了官场,最后会是个什么样子呢?”

    “大少爷,您是怎么让万里流乖乖地待在柴房,明天还要自己去衙门请罪的呢?”白秀一边望着玉玲给我脸上敷上冰袋一边好奇地问道。

    “万里流不过是个粗人,他很怕他的姐夫文公达,隐居七八年定是文公达压制的结果,文志向非小,虽然万里流的姐姐定是有过人之处让他舍不了手,可他绝不会再让万里流这个粗人影响到他的仕途。只是…”

    我微微一顿:“眼下朝内党争激烈,文公达应是韬光养晦的时候,怎么会放任万里流出来捣乱呢?那些来救万里流的人都是些什么人呢?”

    我手中骨节乱响:“万里流定是知道的,可偏偏没法动刑审他!”我恨恨道。

    我对白秀道:“这几日秦楼要小心戒备,以防铁剑门报复。”

    白秀点头称是,说她已经派人去柴房后的院墙处查看,发现了不少血迹,一路向西,似乎是去了运河渡口。

    我道那也大意不得,又叮嘱高七,利用他的关系在各处烟花赌馆探察是否有形迹可疑的陌生人,又让他尽快再招募一批精壮少年,以备日后不时之需。

    从秦楼出来已是快五更时分了,一路行来,大街上早起的人们正忙忙碌碌着。

    “苏州并不像想像中的那样是铜墙铁壁呀!”

    我一面赶着马车,一面想起了和玲珑初到苏州的那一晚,又想到那些一击而走的蒙面人,心中隐隐有些不安,苏州虽然能把明睁眼露的武林门派清除乾净,可对付那些流窜的亡命之徒却没有太多好的办法。

    “恶人也要组织起来才不可怕,一旦形成了组织,就有组织的利益,个人的利益就要服从组织的利益,个人的行动就有约束,反而更好对付。这么说来,十二连环坞的存在倒是一件好事了!”想到这里,我自己都失笑起来。

    “爷你笑什么呀?”车厢里的玉珑听到我的笑声,不解地问道。

    “你说爷做个坏蛋大头目好不好?”

    “当然不好啦!”玉珑心直口快地道,玉玲却是沈吟了一下,才道:“爷喜欢做就做,只是,做个坏蛋有什么好呢?”

    “你想,做淫贼就娶到你们姐妹俩,做坏蛋是不是会有更大的好处呢?”

    “讨厌啦…”车厢里传来姐妹俩的娇嗔,显然她俩把我的话当作了调笑。

    回到竹园众女竟都起来了,萧潇、无瑕早已穿戴整齐,解雨、武舞、孙妙也都被着比甲,就连六娘也匆匆赶了过来,竹园与秦楼的班底,就只差了苏瑾一人。

    众女见到我脸上的红凛子,便七嘴八舌地问我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我自然一五一十地解释了一番,众女自然也把万里流骂了个狗血淋头,想到我这一巴掌倒是有九成是替宝亭挨的,又都说宝亭真是好福气。

    倒是六娘趁着众女口诛万里流之际小声对我道:“动儿,你可真会收拢人心呀,乾娘虽然收服了白秀,可她性情高傲,时不时还给我出点难题,你挨这一巴掌换来她真心相待,也值了。”

    “是么!?”我只觉得白秀关於万里流姐姐的那段话透露出太多的信息,容易让万里流心生警觉,却没想到她并没有完全臣服於乾娘,是不是十二连环坞的覆灭,让她的心又蠢蠢欲动起来了呢?

    我自然想起了远在太湖的梅流香,不由得替六娘担心:“那梅娘那边呢?”

    “梅流香已经老了。”六娘的话里似乎还有另外一种含义,果然她用极低的声音道:“动儿你记住,女人很难真心臣服於另外一个女人,因为女人的天性就是嫉妒,不是嫉妒男人,而是嫉妒自己的同类。或许只有男人用强者的姿态才能平复这种嫉妒心吧!”

    “师父怎么没教过我这些呢?”六娘的目光清澈而又真诚,我无法怀疑她话的正确。

    其实我早就知道嫉妒的力量,在少年读史的时候,汉吕氏施加在戚夫人身上的人彘酷刑已经让我知道了嫉妒的可怕力量,不过当我看到五位师娘一团和气,其乐融融的时候,我就下意识地把女人分成了嫉妒与不嫉妒的两种,全然没想到六娘竟将自己的同类一网打尽。

    师父可是连自己的老师阳明公都推崇的一代奇才呀,纵横花丛只败在了鹿灵犀手里,难道说他老人家也不了解女人吗?

    望着那边同仇敌忾的众女是那么地融洽,六娘的话缓缓流过我的心头:“她们真的都是因为我才压抑着心中的妒忌吗?”

    “婢子怎么敢嫉妒姐姐妹妹们呢!”萧潇一边替我收拾行装,一边巧笑道。

    “你真的不嫉妒吗?就算你主子当着你的面和别人欢好的那一瞬间,你也不嫉妒吗?”

    听我的声音似乎是很认真,萧潇诧异地望了我一眼,我的脸色却是非同寻常的严肃,她手上的动作不由一缓,低头小声道:“主子是男人嘛!大丈夫三妻四妾份属平常,何况主子乃是人中之龙,就算有个八妻十妾也是应该的。”萧潇乖巧地转移了话题。

    “六娘果然说得没错!”我心中一黯,萧潇虽然没有明说,可我知道她内心深处未尝不是压抑着一股嫉妒之火。

    “萧潇,你嫁给个寻常读书人会不会更幸福呢?”

    一滴晶莹的泪珠滴在了包袱皮上,转眼融成了一团暗色,她的肩头微微抽动起来,一阵压抑的哽咽声传进了我的耳中。

    我的手刚抚上她的后背,她已经反身扑进了我的怀里。

    “主子!你、你不要婢子了么?”她呜咽道:“是,看主子和姐姐妹妹们好的时候,婢子、婢子恨不得变成主子身上的一块肉,永远长在主子的身上才好!可、可越是这样,婢子心里越惦记着主子,主子不要婢子,还不如一刀把婢子杀死算了。”

    我心下一阵感动,扶着她的背柔声道:“傻丫头,爷怎么会不要你,你是爷的心头肉哩!只是…我不愿意让你们心里都窝着一股委屈。”

    “主子有这份心是我们姐妹的福气。”

    萧潇扬起的脸上布满了泪花,彷佛带雨梨花一般,只是眼中却有一种莫名的喜悦:“婢子知道主子是听了乾娘的话…”

    “咦,萧潇你耳朵什么时候变得这么长?”

    她能听见六娘的话,显然是内力有所提高,连带着六识的功力也相应提高,不过转眼我就恍然大悟:“是不是我老师点拨了你什么呀?”

    “什么都瞒不过主子,”萧潇破涕为笑:“他老人家平易近人的很…”

    我知道她的潜台词,师父对她并不上心,她一身武功都是我传授的,阳明公的举动自然博得了她的好感。

    听她接着道:“乾娘的话或许没说完,女儿家是爱嫉妒,可也有个轻重缓急,有个心性气度在里面,像宝亭妹子,她出身豪门,见惯了男人三妻四妾的,气度就和旁人不一样。”

    听了萧潇的话,我心中轻松了许多,依我看人的眼光,断不会把吕氏那种女人娶回家来。

    可我也暗自警觉,江湖路本就险恶,我这淫贼还是少拈花惹草点或许更好些,感情这东西,人越多分的越薄,可别乐极生悲呀!

    当然,对隐湖那般女子,老子只能送给她们两个字:“征服”。

    等天光放亮,我就着高七将秦楼夜里发生的一切详细地禀报给了鲁卫,鲁卫便赶了过来,我俩商议了一下如何进一步强化秦楼的保安之后,他就匆匆离去了,只是让我捎个小锦盒,说是给宫难和齐萝的贺礼。

    送走了鲁卫,我带着无瑕、玲珑和孙妙出了竹园大门,后面是六娘领着萧潇、解雨、武舞等一干相送的众女。

    本来想带着武舞也一同回杭州,顺便和武承恩联络联络感情,可武舞却左推右阻的不肯回去,我也就不再勉强。

    大门外停着老马车行的两辆豪华马车,高七牵过我的踏雪乌骓和他自己的坐骑,笑道:“大哥,这次去杭州,可是春风得意马蹄疾了。”

    “小七,听说你浑家的娘家就在杭州,可是真的?”

    “是呀,”高七笑道:“我岳家是读书人,和我故去的老爷子是旧识,在杭州做了几年西席就留在那里了。说起来,老两口看在我媳妇的面子,对我还算好。”

    “那你这次回去看看吧!”我顺手掏出二百两银票递给他。

    高七原本是我想用来做线人使的,可交往下来,却发现他办事很是精明干练,索性便让他公开加入了我的班底,成了秦楼的管家,又偷偷给他补了个捕快的缺,高七越发感激,办事也越发用心。

    “成!就听大哥的。”

    却把银票推了回来,笑道:“不瞒大哥,我在秦楼得的客人打赏就够多了,大哥您把银子用在别处吧!”

    “行呀,你倒是长学问了。”

    我满意地笑道,说这就算是我问候二位老人家的礼物,高七这才高兴地接了过去,刚把银票揣进怀里,脸上表情突然一愣:“啊哟,苏大家怎么来了?”

    我回头看去,却见苏瑾正从一顶小轿中走出来,手里拎着一只雪白篾片编织的精巧小竹箱,后面却没有丫鬟跟随。

    众人都发现了她,一时间门外静得都能听到众人的心跳声。

    苏瑾目不斜视,袅袅娜娜地走到我的身前,款款道了个万福,垂眉说道:“大少,让我去吧,我欠大少的实在太多,此番就算我报答大少的恩情吧!”

    虽然经历了那么多的风风雨雨,可苏瑾依旧像我初次见到她的时候那样楚楚动人,只是她的笑容里却再也找不到往昔的柔情,听着她那些官样的话语,我知道我和她之间的距离已经越来越远了。

    “…好罢。”只是,那是我的声音吗?怎么就连我自己都能听出来那里面该是充满了怎样的无奈。

    第四章

    “别情,听说你大喜,却来不及道贺了,来来来,今日可要不醉不归!”

    沈希仪拉著我的手笑道,末了却加了一句:“老弟,你这个官当得是不是太悠闲了呢?”

    一路无惊无险地来到了杭州。除了夜间投店,午间打尖之外,无瑕、玲珑、苏瑾、孙妙这五大美女几乎足不出马车,自然就少了许多惊艳的麻烦。

    等到了杭州,我并没有直接去大江盟的总舵江园,也没有去拜会我未来的老丈人,更没有住进我已经住习惯了的悦来客栈,却悄无声息地来到了城南棋盘山下沈希仪的府邸,马车一路开进了中门才停下。

    “哥你就少喝点嘛…”希珏一旁埋怨道:“人家大哥远道而来,可是鞍马未歇呢。”

    拉过玲珑的手,笑道:“听说妹妹嫁了,我心里都替妹妹高兴…”

    转眼看到无瑕,又道:“这就是无瑕姐姐吧,早听殷姑娘说起过您,真是天仙一般的人物呀,还真便宜了他。”说著白了我一眼。

    无瑕笑了笑,叫了声“妹子”,这是我事先告诉她的。

    说话功夫,苏瑾和孙妙也从马车上下来,一时间院子里六美并立,惹得那些仆妇丫鬟都驻足观看。

    沈希仪兄妹也吃惊地睁大了眼睛,沈希仪一把把我拉到一旁,问道:“这、这也是你新娶的不成?”

    “我倒是有这个打算…”我边半真半假地开著玩笑边回头望去,才发现苏瑾、孙妙不知什麽时候都把表明自己是云英未嫁之身的双丫髻改盘成了凤头髻,怪不得让沈家兄妹误会。

    这凤头髻让原本冷傲的琴歌双绝突然变得亲切起来,就连玉珑也上前拉著孙妙的手,笑道:“孙姐姐奶换发式啦,这样好看多了,要不,人家都不敢和奶亲近哩。”

    片刻间我恢复了沈静:“来,让我介绍一下吧!”

    沈家兄妹听这两个女子竟然是名满江东的琴歌双绝,顿时改容相待。

    希珏是个玲珑的人,上上下下得把每个人都招呼的很周到,而我则放心地和沈希仪来到了他的书房。

    我先问了问他太太的情况,他说解雨的方子果然有效,大夫都说妻子的胎很安稳,又恭喜我升官娶妾,末了才道:“听说明日大江盟的齐放嫁女,你是为这而来的吧!”

    我点点头,沈希仪的脸上浮出一丝忧虑:“这几日来杭的江湖人没有一千,也有八百,人数竟比几个月前齐放做寿的时候还要多…”

    我开玩笑道:“这没办法,谁让齐萝是江湖十大美女之一呢,美女的魅力无法挡呀!那些江湖汉子十有七八是冲著她来的,齐盟主也犯不著和自己女儿争风吃醋吧!”

    “可杭州城里的械斗事件数量却已经陡然翻了十数倍!三天出了四件命案,死了七人,重伤二十几人之多。杭州巡检司已经忙不过了,杭州卫已经直接插手当地治安了。别情,你带著家眷,可要小心。”

    “哦?”我心下一愣,来参加宫难齐萝婚礼的,该是与大江盟或武当有著千丝万缕的联系,虽然其中也不乏凑热闹的,可按照江湖规矩,大家总会给大江盟和武当一个面子,真要有什麽揭不开的梁子,也该放到大喜日子之後再拼个你死我活,那边婚礼还没敲锣,这边已经闹出了人命案,显然和齐放的寿筵一样,有人前来捣乱了。

    而大江盟和武当联手竟然控制不了局面,让我心中也是一凛。

    “武大人和大江盟关系密切吗?”

    “这我倒不太清楚,没听说他们之间有什麽往来。此番动用卫所的士兵,是知府文公达提出来的。”

    我不由得想起了慕容千秋送给武承恩的那份重礼,既然那死胖子肯下重注,想来武承恩在两强争霸中至少会是个不偏不倚的态度,那文公达的立场就值得玩味了。

    “唐佐,你可知那些死去了江湖人都是什麽来历吗?”

    沈希仪摇摇头:“卫所的此番行动是由前卫百户乐茂盛负责,具体情况我就不知道了。”

    “到底是自己的亲传弟子呀!”我自言自语道。

    看来尽管武舞在给父亲的信里说了不少乐茂盛的坏话,可他还是颇受武承恩的器重。既然沈希仪不清楚事件的全貌,我便转了话题:“最近宝大祥的案子可有什麽风声没有?”

    “说起来,前些日子还真听到些风声,说桂大人和方大人在朝中并不得志,要请辞返乡,当时就有人猜测宝大祥的案子恐怕要有反复,可文公达并没有什麽动作,今天反倒不声不响地放出了几个宝大祥杭州店的夥计,听李之扬说文公达想这几日就准备结案,让宝大祥赔笔巨款之後,就允许它重新开业!”

    “他倒也称得上是见识明白!”这倒颇出乎我的预料,看来文公达真没白在官场上混这麽多年,方师兄和桂萼以退为进的把戏并没有逃过他的眼睛,他甚至连皇上的反应都猜测得完全正确。

    “给宝大祥结案?这老小子怕已和丁聪生贰心了,嘿嘿,难道这就是官场吗?”我心中暗忖道。

    “无瑕,奶说,在奶做春水剑派掌门人的时候,奶最优先考虑的是什麽呢?”

    躺在榻上,我抚著无瑕赤裸的娇躯问道,而我身子的另一边,玲珑姐妹早不堪我的挞伐,已然沈沈睡去。

    无瑕的身子微微一颤,眼中闪过一丝悸动,我知道她想起了应天那个恐怖的夜晚,便把她紧紧搂在怀里,此刻的她就像个受惊的孩子一般,若不是她微微隆起的小腹,她看起来倒像是玲珑的妹妹。

    半晌才听她幽幽道:“最优先麽?当然是一门上下的生计问题了。”

    “真是苦了奶了。”我爱怜道,春水剑派十几张嘴几乎都靠无瑕的一双手来养活,对比我的钟鼎玉食,怎能不让我暗叹老天的不公;而江湖绝大多数门派都该和春水剑派一样,每天都为了生存而奔波吧!

    “若是有人想帮奶一把,让奶每天衣食无忧,代价只是听从他的指挥,奶愿意吗?”

    “从前当然不愿意了,宁为鸡首,不为牛後嘛。只是现在,就是让贱妾做武林盟主贱妾也没有兴趣了。”无瑕的话里含著深深的依恋。

    “若是奶不妥协,在江湖就变得孤立,生存就没有保障,甚至连生命都要受到威胁,奶会妥协吗?”

    我不是江湖人,虽然在江湖上漂泊了大半年,我还是不习惯用江湖人的思维来看问题。这或许就是我想从无瑕那里寻求答案的原因。

    “只要给对方保存几分颜面,贱妾想多数人都会妥协的,毕竟生命比什麽都可贵啊!”

    无瑕的话里满是感慨:“虽说江湖人过著刀口舔血的日子,可那并不是为了义,而是为了利,能舍生取义的恐怕少之又少了。”

    从阎王爷那里转了个圈回来的她,对江湖有了更深刻的理解。

    “所谓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我喃喃自语道:“原来江湖人也是人啊!”

    无瑕温柔的小手抚著我的胸口,小声道:“爷,怎麽想起来问这些了?是不是为了大江盟和慕容世家的事儿?”

    她迟疑了一会儿,叹了口气,接著道:“师父他老人家恐怕也没料到他们两家竟然争起武林霸主来了吧,若是晓得眼下江湖如此混乱,定不会让爷轻易踏入江湖。”

    “无瑕奶错了,这才是我征服隐湖的大好时机。只是大江盟和慕容世家的表现都让我有些失望呀!”

    我缓缓道:“大江盟挟庞大的资金,雄厚的实力、良好的口碑,加之速胜十二连环坞的威望,以及江南道上另一大门派排帮的加入,整合江南武林本是易如反掌的事情,可眼下江南地头上并不安静,後方不稳,它如何向慕容世家用兵!”

    我手停在她的雪股上,叹了口气:“大江盟连自己的老巢都没完全控制住,真不知道太湖那场鏖战它是怎麽赢的,是十二连环坞都是些白痴呢,还是大江盟走了狗屎运,回去还真要好好问问乾娘。”听了沈希仪的话,我不禁对大江盟的能力产生了怀疑。

    “而慕容世家在大江盟如此重压之下,还只知施威而不知施恩,一旦运气不好连吃上两三场败仗,就有全面崩溃的可能,可笑那死胖子只知道任人唯亲,连邱鸿声那种家伙竟也当成了个宝,却让隋礼这种人材起了贰心。”

    “听爷的口气,倒恨不得他们快打起来似的,”无瑕噗哧一笑:“再说,爷原本不是不希望大江盟赢得这场江湖争霸战吗?”

    “没错呀!我看到齐小天就讨厌…”说著,我突然想起六娘的话来,原来嫉妒并不是女人的专利,男人也是一样,齐小天家世武功不输於我,又与魏柔关系亲近,我不由得心生妒忌之心,想到这点,我嘴角忍不住流出一丝自嘲的笑意。

    听我说得如此直白,无瑕愣了一下,却抬起粉腿死死把我缠住,半晌才呢喃道:“原来爷也会嫉妒人呀…”

    话说了一半,却发现我的分身又壮大起来,正顶在她的私处,她便停住不说,媚眼如丝望了我一眼,身子向下滑动,那流涎的小口已经将怒目昂首的巨龙吞噬了进去。

    “利益驱动下的结合要结出丰硕的果实在是…太难了。”

    我耸动著分身感慨道:“无瑕,就像奶肚子里的孩儿,那可是奶我灵与肉交融的果实呀!”

    “有爷这句话,奴就是死了也甘心…”无瑕白皙的脸上湿漉漉的,也不知是泪水还是汗水,而她喉间的呜咽让她的下半句话几不可闻,只是从中似乎分辨出了一个“怕”字。

    “靠利益结合的双方,关系并不一定就不牢固。”我一边大口喝著香气四逸的桂花粥,一边对沈希仪道,而不远处的花园藤架下,希珏正陪著无瑕、玲珑她们在用早膳,还不时投过来关切的一瞥。

    “关系的牢固与否,要看双方从这种结合当中获得了多大的利益。官场如此,江湖亦如此。毕竟伯牙、子期那种高山流水的知音朋友越来越难得了。”

    我知道沈希仪并不是个善於结党营私的人,甚至他自己还是党争的牺牲品,可闲谈当中我已经发觉他实在是个军事上的奇才,在永安滑石滩以步卒五百大破贼兵八千的战绩绝非侥幸得来,眼下只不过是虎落平阳罢了,一旦给他一展长才的机会,日後定是本朝一流的名将,也将成为我得力的奥援,只是他倔强的脾气实在妨碍了他在官场上的发展,我便有心点醒他。

    “就拿小弟来说,经历司虽然是个清水衙门,平日事情也不多,可也不能像小弟这般说来就来,说走就走吧!白同甫肯放纵我,是因为我和他有著太多的共同利益,像这等鸡毛蒜皮的小事儿他自然不放在心上了。”

    看沈希仪的脸色有些发黑,我忙补了一句:“当然,我来杭州也是公务在身,几封公函需要转交武大人。不过,这区区几封公函难道重要的非要我这个经历亲自送到他府上吗?”

    “别情,你的话未免让人心冷…”沈希仪神色有些黯然,深思半晌却说出了令我惊讶的话来。

    不过,片刻我就捕捉到了他内心的变化,危襟正坐,肃然道:“唐佐兄,你错了!”

    或许他从未看过我如此严肃的表情,顿时愣住了。

    看他这副表情,我更是胸有成竹,身子微微前探,那刻意散发出来的凌厉气势饶是他久在军中也不由得微微一皱眉。

    “唐佐兄,人与人之间的所谓朋友关系有很多种,有志同道合的道义之交,有心有灵犀的知音之交,有生死与共的生死之交,有孩童时代的纯真之交,当然更多的是利益为上的酒肉之交。”

    我侃侃而谈道:“我是真心仰慕你的军事才华才倾心相交,与白同甫那种利益之交截然不同,我是要把你当作我的真正朋友!”

    接下来我开始纯洁我接近他的动机:“唐佐兄,若论财富学识,我自认不输於任何人。若是贪图唐佐兄在军中的势力,说句老实话,我还不如去我座师阳明公那里耍两天赖,他老人家乃军中巨擎,说起话来一言九鼎,想必比唐佐兄管用。”

    我话虽然说得难听,却打消了沈希仪内心深处的疑虑,眉头渐渐舒展开来。

    见状我也换了轻松的语调接著道:“说起来咱俩不是自幼相识相交,算不得纯真;你志在成洛uW垂青史的一代名将,而我恐怕也只能做个遗臭万年的无耻淫贼,又算不得志同道合;你武我文,也谈不上什麽心有灵犀,对牛弹琴还差不多…”

    沈希仪哈哈笑了起来:“是呀,这麽算来算去的,可不只剩下个酒肉朋友最适合咱俩了。”

    “莫非唐佐兄忘了还有生死之交吗?”

    沈希仪的笑声戛然而止,他目光炯炯望了我半晌,眼中蓦地爆出一道精光:“好!别情,我沈唐佐就交你这个朋友!只是别情你莫忘了今日之言!”

    我心中虽是一凛,手却伸了出去,紧紧握住了沈希仪伸出的那只大手,两人相视而笑。

    “笑什麽呢?”众女的目光都被笑声吸引过来,看到我俩的模样便俱是一头雾水,希珏忍不住发问道。

    “没什麽。”沈希仪冲妹妹一摆手,我也给她使了个眼色,她才不再追问下去,转头招呼众女品尝她的手艺。

    “别情,我知道奶的心意了。”沈希仪目光深邃而又远大:“其实经此一谪,我亦有所感悟,那好,就让我做个入世的名将吧!”

    第五章

    “春水剑派王动及…夫人到!”

    当我带著无瑕、玲珑和琴歌双绝出现在江园的时候,我知道我和无瑕、玲珑的人生都面临著一场重要的考验。

    即使我没有回头,我也可以从无瑕微乱的步伐里听出她内心的紧张与慌乱,就算我的步伐再坚定似乎也无法让无瑕镇静下来,她那名震江湖、让她登上江湖名人录第十三高位的春水心法好像根本无法平复她内心的波涛。

    我知道她已经用尽了所有的勇气站在我的身後,听别人把她和自己的女儿一起称作我的夫人。当成百上千双熟悉亦或陌生的眸子带著讥笑亦或好奇的锐利目光射在她的脸上,她还能保持住脸上的微笑吗?

    玲珑也是如此,她们的身上担负著她们原本不应该担负的责任,可一个是自己挚爱的丈夫,一个是自己尊敬的娘亲,这两种情感,她们如何逃避呢?

    柳元礼话里的迟疑并不是因为见到了无瑕、玲珑。齐小天、宫难从苏州回来,必然带来了无瑕玲珑已经嫁我为妾的消息;那迟疑也不是为了琴歌双绝,苏瑾和孙妙都面带轻纱,将绝世容颜掩去。

    他的这一声迟疑显然是故意做作的,而投向无瑕的目光又是那样的淫亵而无礼,就在这短短的一瞬间,我竟对他产生了刻骨的仇恨,在我心中他的名字已经被划上了一个鲜红的大叉。

    柳元礼!若是给我机会的话,我会毫不犹豫地杀了你!你知道吗?到时候,我看你还怎麽笑得出来!

    “我呸!他奶奶的,人若是不知廉耻了还真什麽事儿都能干得出来呀,母女同嫁,还好意思立在这朗朗乾坤之!”园子里只宁静了片刻,便一片嗡嗡的议论声。

    “老兄,她真的是玉夫人吗?我怎麽看她只有二十来岁似的,别是江湖传言传错了,人家真是玲珑的表姐玉无瑕耶…”

    “兄弟你可看走眼了,这是雨露滋润的呗,你没看到玲珑的模样吗?啧啧,比起上次齐盟主寿筵上见到她们姐妹可是玉润珠圆多了…”

    “这倒也是,不过,这王动看起来文质彬彬的,能应付过来吗?女人可是三十如狼、四十如虎呀!”

    “言之有理!要不是家中有个母老虎,你老哥我怎麽会瘦成这把模样!听说这王动富可敌国,人家母女三人天天用人奶洗澡也说不定,要不怎麽这般流光水滑的呢,哈哈、哈哈!”

    已经不仅是窃窃私语了,有些人更是肆无忌惮地嚷嚷起来,污言秽语直扑进我的耳朵,想躲也躲不掉,而我身後的无瑕、玲珑呼吸都渐渐沈重起来,显然内心承受著巨大的压力。

    不过,出於对大江盟的肤浅了解,我知道这外院园子里的江湖人都是些三流角色,他们愿意说什麽就说什麽吧,我总不能把这千八百人的舌头都砍下来。

    内院才是招待武林重要门派的所在,那里有无瑕更加熟悉对无瑕也更加熟悉的旧日同道,他们代表著江湖的主流,他们怎麽看,才是我更关心的。

    只是面对以往相知相悉、并肩战斗过的朋友,无瑕能坚持下来吗?我真的担心起来,甚至怀疑起带她们来大江盟的正确性来了。

    身洛ua主的柳元礼却根本没有制止的意思,只是在发现我和身後几女俱是两手空空只有高七捧著一只焦尾琴的时候,他脸上才露出诧异的神色,转头望了一眼旁边正傻愣愣等我报贺礼的帮丁,欲言又止。

    “老柳,今儿你可看走眼了,王兄可是带来了你意想不到的贺礼!”

    这一口字正腔园的官话,竟将满园子的议论之声全压了下去。我立刻猜出了来人是谁,果然从不远处的假山後转出一人来,正是丰神如玉的唐门大公子唐三藏。

    可能是好奇心掩盖了对无瑕的品头品足,众人的目光都聚阶ub了唐三藏身上,他似乎见惯了这种万众瞩目的场面,一路不紧不慢地走到我近前,先上下看了我几眼,笑著说了句“果然是人逢喜事精神爽,恭喜恭喜!”

    便转头对无瑕、玲珑笑道:“这就是三位弟妹吧,真是我见犹怜,何况王兄乎!”说著竟是当头一揖。

    明知道唐三藏此番做作,实是有心拉拢我,可我心中还是涌起一股感激,趁著介绍他的机会,我转头看无瑕、玲珑,三女的神色显然也因为唐三藏打诨插科的缘故而放松了许多,眼中都流露出感激的神色,万福之後叫的那声“见过叔叔”倒真是诚心诚意的。

    柳元礼脸上的一丝尴尬转瞬即逝,他笑著对我道:“动少,你看我都失态了,怨就怨动少每每出人意料,老柳是拍马都追不上呀…”

    他瞧瞧蒙著面纱的苏瑾、孙妙,彷佛恍然大悟道:“莫非动少想送给我家小姐一对侍婢不成!?”

    “妈的,我倒是想把你大卸八块了送给齐萝当花肥。”我心中暗骂,口中却笑道:“柳大总管才真是别出心裁呢,只是我若真送两个侍婢,你家小姐不找我拚命才怪呢。”

    唐三藏也是莞尔一笑,贴在他耳边低低说了两句。柳元礼两眼顿时冒出惊喜的火花,再看苏瑾孙妙的时候已是与方才截然不同。

    “是这样啊!明白了,明白了!”唐三藏一边低语,柳元礼一边点头,末了柳兴奋地一拱手,转身往内院奔去。

    把客人撂在了一旁,我不知道柳元礼是有意还是无意。唐三藏也察觉出柳元礼的失礼,便替他打起了圆场道:““琴歌双绝”大驾光临,也怪不得他失态。”又笑道:“大江盟虽是一方雄主,可都是一群粗人,有孙苏两位大家来,宫兄的婚礼才有点看头啊!”

    望著唐三藏白皙的俊脸,我送给他一个感谢而又理解的笑容。他显然读懂了我笑容里的含义,微微点点头。

    我不再言语,不再理会满园子的冷嘲热讽,拔腿朝内院走去。

    这里是江园,是江湖一隅,讲的是江湖里的规矩。春水剑派虽然几近灭门,可武林茶话会没开,它还是十大门派之一,它就该有十大的地位与尊荣,就算是为了无瑕、玲珑的尊严,我也要拚死捍卫它的荣耀一回!

    唐三藏脚下略一迟疑便跟了上来,好心提醒我道:“大少,今儿可是宫兄的好日子,连武当掌教清风真人都来了,你千万压住火气,任他们说罢。”

    “妈的,我带著“琴歌双绝”又不是来滋事的!”我哈哈一笑,心中却暗忖,原来我人还未到,里面已经开始议论起我来了,或许他们也头疼如何来面对我和无瑕、玲珑这种复杂的关系吧!

    还未进内院的大门,柳元礼就带著两人从里面迎了出来,左首自然是大江盟的少盟主齐小天,而他旁边那个三十出头风姿绰约的妇人却颇出乎我的意外,正是我在苏州几访而不遇的霁月斋苏州店柜台宋三娘。

    “动少,你可来晚了!”齐小天朗声笑道,又亲热地捣了我一拳:“待会酒席之上,可要自罚三杯!这次可不准和上次一样逃席哟!”说话间举重若轻地化解了我和大江盟存在的一点心结。

    又冲无瑕、玲珑一拱手:“恭喜三位弟妹。动少大喜,本应到贺,只是舍妹也要出阁,小天只有这麽一个妹妹,做哥哥的岂能不回来张罗!失礼之处,还望三位弟妹千万海涵!席上我让阿萝多敬你们两杯,算我赔罪!”

    不知是因洛u^到了江园,还是因为魏柔不在身边,传说中齐小天豪放四海的性格此刻才表现出来,让我眼前都为之一亮。

    而无瑕、玲珑紧张的情绪也渐渐消除,连万福的动作都变得从容起来。

    齐小天又对苏瑾、孙妙道:“两位大家大驾光临,大江盟蓬荜生辉,动少真是给足大江盟面子。只是不瞒两位大家,敝盟上下都是粗人,而来吃舍妹喜酒的这些三山五岳的朋友也不见得比敝盟风雅多少,两位大家如何出演,敝盟上下恐怕没一个人能说得明白。说实话,就连舍妹的婚礼该怎麽进行,大家都是丈二和尚摸不到头脑的。这不,我才把霁月斋的宋夫人请来了。动少,你没忘了霁月斋苏州店的那场开业仪式吧…”

    “贱妾认识动少的时候,还不认得少盟主呢。”宋三娘嫣然一笑,给我道了个万福。

    “是麽?”齐小天诧异道,旋即恍然大悟,笑道:“是我自己太笨了,动少是个花街柳巷的班头,天生一个风流大少,自然少不了光顾你们霁月斋。”

    又颇有些感慨地道:“说起来和动少也是不打不相识,只是白白让你们多赚了那麽多的银子。”说著,下意识地望了一眼无瑕的双腕。

    无瑕和玲珑今日都穿著素色湖缎小碎花大袖袄外套缎子比甲,只是无瑕是淡雅的浅黄而玲珑是活泼的湖绿。

    飘摆的大袖遮住了三女的素腕,便看不到那对价值连城的双龙戏珠镯,只是在三女的脖颈处依然可以看到名贵的钻石和檀珠珠链。

    唐三藏并不知道这段典故,便问是怎麽一回事,齐小天便把当日的情景简单描述了一番。

    逗得唐三藏也笑了起来:“商家的手段还真是层出不穷啊!那这两件稀世珍宝究竟戴在了哪位佳人的身上了呢?”

    就连宋三娘也向我和齐小天投来好奇的目光,齐小天笑道:“那串珠链麽?我还锁在抽屉里呢,想送给魏仙子,可她不肯要。”

    听他直诉对魏柔的情意,以及敢於面对挫折的勇气,连我心中都暗自佩服。

    见他的目光转向我,我便笑道:“红粉赠佳人,当然是送给贱内了。”说著一指无瑕。

    唐三藏苦笑一声:“一个是天上的谪仙,一个是豪门的贵妇,看来这两件宝贝我今生是无福得见喽。”

    此时宋三娘却给孙苏二人深施了一礼,笑道:“少盟主给敝斋的时日太短,贱妾正觉得人手不足,动少可真是雪中送炭呀!有两位大家坐镇,贱妾心中就踏实多了。”

    我笑道:“三娘奶不用客气,今天两位大家就是奶手下的兵,随奶调遣,奶就放胆用吧!”宋三娘忙道了谢,带著孙苏二女和高七急急忙忙往後花园去了。

    齐小天说了声“请”便在前面带路进了内院。

    内院早布置得花团锦簇,斗大的喜字随处可见,就连在各处来回穿梭服侍来客的大江盟帮丁都换上了崭新的衣服,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著喜庆的笑容,想来齐萝甚得大江盟上下的欢心,众人都洛uo得偿心愿而高兴。

    沿著一泓碧水错落有致地摆了十二三张石桌,石桌周围已坐得七七八八,来宾们大多衣著光鲜,即便穿著朴素也是乾净整齐。

    超过五成的人眼露精光,分明是练武之人,而和上次齐放寿筵不同的是,席上还有近三成是姑娘媳妇的,显然大江盟也愿意邀请些相互恩爱的伉俪来参加婚礼以讨个吉利,而那些少女或许就是家长带来见见世面,顺便选个好夫婿的。

    众人也是三五成群地聚在一起聊著闲嗑,只是大家都有意无意地把声音放低,与外院的嘈杂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少盟主,又来客人了。”离月门最近的一桌上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汉子站起来套近乎道。

    “是呀,杜叔叔,是春水剑派的王少侠和三位夫人到了。”

    齐小天的声音并不大,可内院霎时间静了下来,众人的目光一下子全集中在了我和身後的无瑕、玲珑身上,和齐小天搭话的那个汉子更是一下子呆住了,站也不是,坐也不是,竟手足无措起来。

    我就觉得无瑕的呼吸突然一窒,转过头看她,她脸上虽然带著笑,可眼光却已是游移不定,似乎每碰到一个人的目光就飞快地躲开,最後只能停在了我的脸上。

    齐小天见那杜姓汉子依旧傻站在那里,有心打个圆场,便指著那汉子笑道:“动少,这位就是浙东白道上赫赫有名的“四方刀”杜真杜大侠,他旁边就是杜夫人。早年在宁波飞鱼塘杜大侠夫妇二人连杀七倭,保了一方平安,现在大夥都叫他杜四方呢。”

    “久仰久仰!”

    杜真?这是个我从没听说的名字,也没出现在江湖名人录里,我自然不会久仰。不过我明白齐小天的心思,那就顺水推舟,管他是不是只保了巴掌大的地方,便拱手施礼。

    杜真刚把双手举到胸前,那句“不敢当”还在喉间,突听旁边传来重重一声咳嗽:“嗯哼!”却见那边杜夫人脸上已挂上了严霜。

    杜真嘴唇翕动了两下,却听不见声音,只是叹了口气,双手一垂,颓然坐回了椅子上。

    内院里的人都愣住了,就连齐小天也脸上也露出尴尬的神色,或许他也没想到杜夫人竟然连他的面子也不给吧!

    “她还真是个烈性子!”我心中暗忖,一缕郁闷之气渐从心底升起。

    我和她夫妇二人并无怨仇,如此待我只能是为了无瑕,可我娶无瑕碍她什麽了麽!?

    “噢,齐兄,这可是你的不对了,”我还得忍一口气给齐小天解围:“杜大侠夫妇是疾恶如仇的白道英豪,而我可是个江湖上人人喊打的无耻淫贼,你把我介绍给杜大侠岂不是要了我的小命吗?”我嘻笑道。

    齐小天也顺势打了我一拳,笑道:“做什麽不好,偏偏去做淫贼,活该!”朝杜真夫妇一拱手,带著我向议事堂的方向走去。

    越过了两三桌,就见前面一桌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女一个劲地朝我身後摆手,她旁边一个富态的中年妇人怎麽压也压不住。

    那妇人见我目光炯炯地注视著她,才讪讪松开少女的手,我回头一看,玲珑脸上也露出了今日难得一见的真心笑容,等到了近前,就听那女孩兴奋地道:“玉姐姐,可想死我了。”

    玉珑上前拉著少女的手笑道:“李妹妹,姐姐也想奶呀,几个月不见,奶出落成大姑娘了。”

    玉玲则在一旁小声解释道:“这丫头是浙西虎威武馆馆主李景的女儿李蕖,曾经与贱妾姐妹一同追杀过浙西道上的一个…一个恶贼。”

    又有些奇怪道:“怎麽没见到她父亲呢?”

    “玉姐姐奶净逗我,”李蕖撅著小嘴道:“倒是姐姐怎麽就嫁人了呢,他们还说奶嫁了一个、一个…”说著她偷偷望了我一眼。

    “一个淫贼是吧!”我笑道。

    玉珑轻啐了我一口,笑道:“妹妹奶别听别人瞎说,姐姐是杀淫贼的,怎麽会嫁给一个淫贼呢!”

    只是从她话里我却隐约听出一丝犹豫,或许在她的潜意识里,我和淫贼或多或少有些共同点吧!

    “我想也是,你若真是个淫贼的话,这江园里那麽多的高手,你不是自投罗网吗?光一个齐哥哥就把你抓住了。”李蕖一本正经地对我道。

    童言无忌!望著她周围的人面露尴尬,我心里一阵开心:“说得太对了!”

    我抚掌喝彩道:“我若真是个淫贼,奶齐哥哥第一个放不过我!”我看出她对齐小天的崇拜,顺手把齐小天拖了过来。

    望著自己心中的偶像,李蕖顿时满脸绯红,期期艾艾说不出话来。齐小天显然见惯了这种场面,大大方方地打了声招呼,才转头和我向前行去。

    玉珑在李蕖耳边小声说了两句,她飞快地瞥了齐小天的背影一眼,又贴在玉珑耳边说起了悄悄话。玉珑微微一笑,放开她的手。

    她刚转身跟上我,我就听身後那富态女人压低了声音埋怨道:“好哇,我管不了奶这个小祖宗了,回去让奶娘管奶!”

    “可人家不是淫贼嘛!”

    “奶小孩子家的懂什麽?大人告诉奶他是淫贼就是淫贼!”

    “奶们都说他是淫贼,可为什麽都不告诉我他究竟乾了什麽坏事呢!我和玉姐姐杀的那个孙古道才是真正的淫贼,他坏了六七个姑娘的名节呢!”两人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大。

    “…”

    “他是淫贼,那齐哥哥干嘛不杀了他?”

    “好好好,小祖宗,奶不是想知道麽?好,拼著让奶爹娘骂我一回,姨娘告诉奶!他娶了玲珑双玉姐妹并没有人说三道四的,可他千不该万不该把自己的丈母娘玉夫人也娶了,奶说这不是淫贼是什麽!?哼,说他是淫贼都抬举他了,我看他整个一个禽兽、畜生!”

    “啊!?”

    第六章

    “谁是禽兽!”

    随著一种无名的绝望和哀愁涌上心头的是满腔的怒火!

    其实在我心中,玉夫人已经死了,当她投身运河的那一刻她已经化身玉无瑕了。

    虽然我也常常想起她原来的身份,不过那通常是在翻云覆雨中,她这身份让我感到一种强烈的禁忌快乐。

    我带无瑕、玲珑来江园的目的很单纯,隐湖尚未征服,我还要在江湖上行走一段时间,三女都是我心爱的女人,我喜欢把她们带在身边,可江湖上的风言风语却在无止无休地伤害著她们,让她们尤其是无瑕失去了面对别人的勇气。

    带她们来,就是想让大家接受玉无瑕这个新角色,让她们特别是无瑕以後在别人面前能堂堂正正地抬起头来。

    我甚至都想像了今天可能发生的一切:“这、这不是玉夫人吗?”“大叔,您看仔细点,再看仔细点,她真的是玉夫人吗?真的是吗?”“…不是吗?好像是年轻许多耶,只是两人怎麽这麽像,就像一个模子刻出来似的?”“她是玉夫人的嫡亲侄女嘛!当然像喽!外甥像舅,侄女当然像姑姑了。”“原来是这样啊!可、可玉夫人呢?”“她当然是被十二连环坞害死了,所以我今天才特意请了琴歌双绝来,好谢谢大江盟帮我报了仇呀!”“可孝中嫁娶,理所不容…”“谁让玉夫人仙去的时候有遗命呢,再说无瑕的肚子也不等人呀!”“说来说去你还是个淫贼…”“不好意思,不过大叔您是过来人,一定能理解小侄吧,无瑕、玲珑,过来拜见大叔!”於是皆大欢喜。

    然而那恶毒的词语把我心中的希望之火几乎一下子扑灭了,江湖传言竟有如此大的威力!禽兽、畜生,在这些江湖侠客的心中,我甚至连淫贼都不如吧!那一瞬间,我竟有种深深的悲哀与绝望。

    “谁是禽兽!”我锐利的目光如同剑一般刺向了那富态的妇人,那目光里流露出来的强大战意让她一下子捂住了嘴,脸“唰”地就白了;而我眼角馀光里,无瑕、玲珑就像霜打过了一般,脸色也一样的煞白!

    “当然是说你了。”我身後想起一个浑厚的男中音:“你将玉家母女兼收并蓄,如此败坏伦常,不是禽兽又是什麽!”那声音竟极是坚定。

    我猛的回转身去,在中间的一张桌子旁站著五短身材的中年汉子,他憨厚的脸上写满了鄙夷,在我刀子一般的目光下,他丝毫没有退缩,只是眼中的目光似乎蕴含著某种狂热的情绪。

    我的手已经搭在了剑把上,无瑕从身後把我的手按住,低低唤了声“相公”。

    我深吸了一口气,把那股杀人的冲动压在心底,开始做最後的努力。

    “这位大叔,我王动初出茅庐,许多前辈我都无缘一见。不过,虽然我不认得你,可这麽多人里只有你敢站出来骂我一声“禽兽”,可见你是个眼里容不得半粒沙子的血性汉子…”

    我故意顿了一顿,好让齐小天有机会插上一句:“动少,这位就是名满江湖的“铁肩先生”铁平生铁大侠。”又对铁平生道:“铁叔叔…”

    我拦住了齐小天的话头:““铁肩担道义,快意一平生”,铁先生的大名我久仰了。素闻先生为人最是方正不阿,那麽且问,先生说我把玉家母女兼收并蓄,可是有确凿的证据了?”

    “这还要什麽证据!”他蓦地激动起来,一指我身後的无瑕:“她,玉夫人,难道不是最好的证据吗!?”

    他目光炯炯地望著无瑕:“玉夫人,自从奶接掌春水剑派以来,历届的武林茶话会我都见过奶,加上少林空闻大师和恒山练仙子的掌门即位大典,前前後後共有十三次之多,我怎麽会认错了奶!”

    “这老小子怎麽记得这麽清楚!是不是倾慕无瑕呀?若是这样,倒怪不得他这般气急败坏的!”铁平生方正的形像瞬间在我心中坍塌。

    而此时周围也有几个人指著无瑕道:“不错,她就是玉夫人!就是她!”

    我知道这是无瑕第一次在大庭广众之下这麽近距离地面对自己熟悉的同道,怕她乱了方寸,忙伸手拉过她。

    她的手果然已是湿漉漉的冰凉,我心中顿起爱怜,温柔地将她轻拥进怀里。

    或许是众目睽睽下的亲昵让多数人都不太适应,席间更是一片啐声,铁平生的目光也不由得一紧,只有几个女孩子眼中流露出艳羡的目光。

    “既然铁先生和我故去的岳母很熟悉,那太好了,您老人家睁大了眼睛仔细看看,玉夫人她真的有这麽年轻麽?”

    这是我最後的杀手@,无瑕在做春水剑派掌门的时候,不仅为了生计而费心劳神,就算是穿著打扮也要保持掌门的形像,无形之中让她看起来老了许多。

    而自从嫁给我以後,衣食无忧,加之我雨露的滋润,让她重新焕发了青春,眼下看起来就像是二十四五岁的少妇,与玉夫人的年龄看著足有十岁以上的差距。

    “这不过是春水心法的驻颜之功。”铁平生的话竟大出我的意料:“故老相传,春水剑派的开山师祖李春水年过五旬,望之犹如三十许,这个江湖典故,恐怕不光是我铁平生一个人知道吧!”

    见齐小天点点头,我心中一凉,春水心法我已烂熟於心,说它有驻颜之功真是打死我都不相信,可我若是说:“人各不相同,总有人生得老,十岁孩童看起来像五十岁老头似的,也总有人生得少兴,就像李春水五十岁的人了倒像三十岁一般呢?”

    那样无瑕是不是可以归在特异的那群人中呢?而若是我丝毫不加解释,一旦大家把铁平生的话当了真,今生今世我恐怕再也不会安宁,容颜永驻,这该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事情,眼下总算有了点希望,人的欲望能压制住吗?我已经发现有人已经流露出一丝贪婪的目光。我心里不禁一阵咬牙切齿。

    不过霎那间我还是找到了他话里的破绽,开始反击:“铁先生你最後一次见到我的岳母是什麽时候呢?”

    铁平生说当然是上次武林茶话会,就是去年的腊月。

    “这麽说,就是九个月以前喽?那时玉夫人是什麽模样呢?”

    铁平生蓦地迟疑了一下,我并不给他思考的机会,道:“铁大侠想必清楚了,天下或许真的有什麽驻颜之功,可如何能把一个几近四十的中年妇人变成一个如花似玉的少妇呢!?这样天马行空的想像力或许只有铁先生才有吧!”我讥笑道。

    这确实超出了一般武学的基本原理和大家认知的水准,不远处就有人小声道:“是呀,说练练春水心法人老得慢倒有可能,可去年武林茶话会的时候,玉夫人看著怎麽也有三十五六岁的样子,你想玲珑都嫁人啦,当妈的也年轻不到哪儿去。眼前这位王夫人看著就是二十出头的光景,春水心法再好用,也不能一下子就年轻十来岁吧!”听他的口气,显然已是信了我说的话。

    这人真是善解人意啊!我忍不住投给他一个感激的眼神,我身後的唐三藏也笑著替铁平生打圆场道:“铁大侠,您第一次见到玉夫人是十几年前吧,或许您老人家总惦记著她年轻时候的模样,把人弄混了也说不定…”

    我以为铁平生该顺著唐三藏给他搭造的台阶顺势而下了,可铁平生却直挺挺地立在那里,脸色愈涨愈红,旁边一个白衣汉子提醒他道:“铁兄,你不是说春水剑派遭袭的那天晚上…”

    “不错!”铁平生似乎捞到了救命稻草,两眼顿时冒出狂热的目光:“那天晚上十二连环坞的那帮人渣乾尽了丧尽天良的坏事,可、可也留下了追查玉夫人的线索,那帮混蛋在玉夫人身上留下了多处创伤,找个大嫂去密室验一验,一切就清楚了…”

    “你才是人渣!”我终於听明白了铁平生话里的意思,那压抑了很久的怒火猛的迸发出来,身形晃动间斩龙刃已经拔了出来,人如箭似地冲了出去。

    齐小天和唐三藏反应极是迅速,或许他们在听到铁平生说出这番话的时候已经留心我的一举一动,两人异口同声地喊了一声:“不可!”就分别出掌拦截我,唐三藏在我身後,一抓落了空,而站在我身边的齐小天那疾如奔马的一掌也没能留下我,却助我的速度又快了一些,铁平生撤步抽剑奋力刺向我,正撞上我含愤而出的斩龙刃,只是“当”一声,铁平生的剑已然脱手飞到了半空中,而斩龙刃的刀尖此时已点在了他的喉咙上!

    “老子说你是淫贼“蛇郎君”杨威,那家伙被我割了卵蛋,老子现在要剥光了你的衣服验明正身!”我深吸了一口气喝道,齐小天的那一拳还是让我呼吸有些不畅,这武林新人榜的头名状元果然有真才实学。

    内院顿时变得鸦雀无声,众人都呆住了,多数人脸上都露出了匪夷所思的表情。

    我知道他们内心在想什麽,铁平生,那是名列名人录第七十位的江湖高手,怎麽一个回合就被人制住了呢!

    虽然江湖早有传言,说我曾经在尹观、高光祖的手里救下了玉夫人,武功早就迈入一流高手的行列了,可毕竟耳听为虚,眼见为实,我惊心动魄的一剑让在场的所有人都重新评价我的实力。

    “动少且慢!”齐小天连忙喝住我,我心念电转,刹那间冷静下来,知道此刻并不是我手刃这老小子的最佳时机,斩龙刃蓦地一撤,冷笑道:“今天是齐盟主爱女出阁的好日子,我不想让喜筵变成了丧筵。不过,你辱我姬妾,我岂能饶你!明日午时,西子湖畔楼外楼,我要与你决斗!”

    长刃一收,我再也不看铁平生,目光却雷霆般地扫过全场,那眼神分明是告诉别人,谁再对我的女人不敬,谁就准备和我决一死战吧!

    齐小天似乎对铁平生的胡搅蛮缠也颇为不满,此刻竟没有开口相劝,只是示意我向议事堂走去。

    倒是唐三藏对我道:“一言不合,拔刀相向,这就是江湖。动少,这和秦楼的风花雪月大不相同吧!”

    我心中暗自惊讶,难道是唐门不喜欢我介入江湖事务吗?看他秀美的脸上多了一层说不出来的情绪,我笑道:“是不是怕我一入江湖,就抢了你的风头呀!”

    不待他回话,我已经拉著无瑕和玲珑跟上了齐小天的步伐。

    甫一进议事堂我就知道,方才的那一幕已经完全落在了堂内众人的眼里。

    议事堂被装点得喜气洋洋,正北中间的巨大雕花屏风上贴著红双喜,一张檀木方桌供著祖宗牌位,桌两旁是黄梨花的官帽椅。

    东西两侧各摆著四张长几,长几上摆放著鲜花和美酒佳肴,还有两个小牌子,上面都写著隐湖、少林等字样,其中的一个赫然写著春水剑派的名字。

    看来大江盟并没有因为无瑕的离奇失踪而怠慢了春水剑派,或许是我表现出来的实力已经让江湖有了不逊於无瑕的评价。

    长几两端各放了一张逍遥椅,几後还各备著几只黄梨花的圆凳。多数逍遥椅上并没有坐人,只有西墙一张上蹲著个五十开外的老汉正低头自顾自地喝酒,我一眼认出他正是在太湖有过一面之缘的太湖一条龙孙二,只是他旁边的小牌子已经被扣过来,看不到上面究竟写的是哪门哪派。

    而长几後的圆凳上却已经危襟正坐著十几个各式打扮的青年男女,态度多是很拘谨,看样子似乎是各大门派的新近弟子,师门带来长见识的,不过看到我们,脸上都或浓或淡地流露出吃惊和好奇的表情。

    这群二代弟子里面并没有十分出色的女孩,我知道这里面并没有身居江湖绝色谱的练无双,转念一想,她和齐萝是师姐妹,该是在後堂帮齐萝吧!

    在议事堂东南依地势而伸出去的阳台上,站著十二三个人,从那里往下看去,内院一览无馀。

    待我进来,议事堂一下子静了下来,众人表情各异地望著我。

    那人群中并不都是陌生的面孔,老实木讷的木蝉、八面玲珑的公孙且、风姿绰约的练青霓、原来排帮的副帮主司空不群、况天死後接任鹰爪门掌门的司马长空,甚至杭州知府文公达、霁月斋的东主宋廷之也夹杂在这群贵宾当中。

    当然让我心中牵挂的魏柔也静静地立在一个角落里,似乎在极力掩饰自己的光芒,不过议事堂里却没看见和大江盟关系极其密切的李思的影子。

    该到的人早都到了,我竟似是最後一个,目光掠过众人的脸,仅仅在魏柔的脸上多停留了一瞬,便落在了和文公达站在一处的三人身上。

    当中是个身著藏蓝道袍的四十多岁的道人,面目极是清,态度极是飘逸,只是眉目开阖之间,那目光竟是如雷似电,彷佛能照澈肺腑一般。

    “春水剑派弟子王动拜见清风真人!”

    就算唐三藏没提醒过我,我也能立刻判断出他的身份,有著几乎超越师父力量的眼神,天底下这样的道人除了武当掌教又能是谁呢?何况他的模样又和练青霓颇有几分相似。

    看来他对自己的弟子真是照拂有加,又是提名他做俗家长老,又是亲自参加他的婚礼,只是,我怎麽总觉得他和宫难什麽地方很像呢!?

    “春水剑派,王动,你是宋思仙子的弟子吧!”

    清风的声音如同空山幽谷般的纯净自然,纯净的竟让我生出了惭愧之心,我怎麽能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呢!

    不过,转瞬间我就平定下心情来,却从他的话里听出了其他的东西,看来像武当这样的江湖大门派已经开始研究我的资料,而他也并没有用“施主”之类的称呼,显示出这位在江湖极具份量的一派掌门是个颇善权变之人。

    不过看清风的目光掠过无瑕、玲珑,我心中却是不由得一凛,我说不出清风锐利的眼神究竟是何种武功,但它定是类似天魔吟的那种精神层面的较量,无瑕虽身洛u艘漱@流高手,见多识广,对这种精神刺探也不会陌生,可她的人格曾经分裂过,心灵已然有了破绽;而玲珑内力不足,自我控制的能力也不够强,三女都很容易被清风所乘。

    “不错,宋仙子正是先师。”我突然上前一步,切断了清风的视线,只是我身子却感受了一股泊泊然的压力,我暗运不动明王心法,才堪堪站稳下来。

    清风眼中倏地闪过一丝异色,目光轻盈地回转过来,刚想对上我的目光,我的眼珠已转向了他身旁那个具有奇特魅力的女子。

    她该是我踏入江湖所见到的最有魅力的女子之一了,就算站在无瑕、玲珑身边也不遑多让。

    当然,她不是魏柔那种宛如天仙般的高不可攀,也不是无瑕那种不韵世事的温柔恬静,她彷佛就是你的亲人一般,一举手一投足、一颦一笑间都是那麽的亲切动人,就连她鹅黄色的衣衫都是那麽地柔和顺眼,让你忍不住想亲近她,只是当你觉得离她已经很近很近,近得几乎可以垂手可得了,你才发现和她中间竟隔著一条银河…“辛仙子!?”

    在这里竟然见到了隐湖的辛垂杨,我心中顿时吃了一惊,早就听无瑕形容过她那特异的气质,我相信我不会看走眼,隐湖弟子皆绝色,她绝对是这个江湖真理的验证者。

    只是,隐湖在江湖上行走的两大高手竟同来道贺,难道说它已经决定全面支持大江盟了吗?

    心念电转间,我不经意地瞥了魏柔一眼,才明白她为什麽躲在了角落里,原来是怕抢了自己师叔的风头啊!

    “认得我的年轻人已经越来越少了,”辛垂杨脸上露出淡淡的笑容:“是玉夫人和你提起过我吗?”

    听辛垂杨的话,我才注意到她眼角已经悄悄掩上了鱼尾纹,无情的岁月把她从天上送回了人间:“辛仙子,我师父是宋思仙子。”

    我不想留下什麽破绽:“之所以认得您,是因为我很尊敬隐湖。”

    不过很快议事堂里的众人就知道我对隐湖的尊重似乎只停留在嘴上,因为不等辛垂杨再说话,我已经来到了文公达的面前,甚至连站在清风另一侧的那个满脸市侩气的胖子究竟是谁我都没有去理会。

    他们当然不知道我对隐湖所怀的那股仇恨,看到了如此出色的辛垂杨,我对隐湖之主鹿灵犀的兴趣更高了,不过我明白,隐湖见惯了别人的奉承,那些奉承说得天花乱坠恐怕也无法在隐湖女子的心上留下什麽痕迹,我可要剑出偏锋了。

    “大人一向可好?”

    文公达该是最近才和大江盟搭上的关系吧,记得当初抓到杨威的时候,李之扬曾经说文公达很讨厌江湖人。

    大江盟登上争霸之路,必然要做好官府的工作,显然这几个月它加大了公关的力度,而且颇具成效。

    文公达并没有穿著官幅,只著一件青衫,他轻摇纸扇,道了声有劳挂念,笑容可掬道:“别情,方才听真人说,你那惊世一剑,足以证明你已经可以排进那个什麽江湖名人录的前二十位了,换了文人的说法,你至少中了个二榜进士。不得了呀,一个新鲜出炉的解元公竟是江湖的一流高手,如此文武双全,真人恐怕也没见过吧!”

    清风点头称是。

    我一下子想到了文公达对大江盟态度大变的关节处,原来是因为武当啊!

    武当於太祖高皇帝有拥立之功,深得太祖欢心与信任,武当一门由是与朝廷结下了极深的渊源,百馀年来,这种关系更是根深蒂固。

    眼下朝局晦明不定,文公达也开始寻找新的晋身途径,此刻与武当有著姻亲关系的大江盟送上门来,岂不是一拍即合!

    文公达见状上前拍了拍我的肩头,笑道:“只是别情,你瞒得我好苦!”

    转头对清风道:“真人或许不知,别情他还做了几天我杭州府巡检司的副巡检呢,要是我早知道,岂能放你离开,让苏州白知府捡了个宝!”

    “那是你少见多怪!”我心中暗忖,想到座师阳明公和武承恩,这两个文武全才此刻就在杭州,对比文公达的话到似证明他真是没有识人之明,当然我也清楚,看到我有如此高强的武功,他肯定会联想起那晚知府衙门发生的一切。

    想到他的特殊癖好,我肩头却不由自主地一缩,这家伙喜好龙阳,我总觉得他看我的眼神似乎有点不寻常。

    文公达却没注意到这细节,目光飘向我身後,道:“听说你娶妻纳妾了?”

    “贱内玉氏三女。”我招呼无瑕、玲珑拜见文公达。

    望著如花似玉的三女,文公达啧啧称奇了两声,感慨道:“到底是江湖儿女多妩媚呀!”

    文公达并不知道自己的小舅子万里流已经落在我的手里——在苏州我已经叮嘱鲁卫,让他把万里流关上两三天,省得他回杭州给我添乱,他也就不清楚他无意之中流露出来的感慨让我越发对万里流的姐姐感到好奇。

    “且不说元礼和巴三泰,那快活帮的曾似雨和文公达都非等闲之辈,这一文一武都对万氏这般宠爱,绝非仅仅靠著自己的容貌,她到底有什麽绝技在身呢?”

    第七章

    “听说尊宠是表姐妹?”文公达问道。

    进了议事堂之後一直有些惴惴不安的我顿时放下心来,不由得望了木蝉一眼,他木讷的脸上依旧是那副木讷的笑容,只是对上我目光的时候,眼中才流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宽容。

    我知道定是他代为我解释的,屋子的人恐怕只有他最清楚无瑕的身份,无论是真的玉夫人还是假的玉无瑕。

    只是他为什麽打破自己心中的清规戒律而口出诳语,从他那张脸上却什麽也看不出来。

    而我送给文公达的那一万两银子此刻显然也发挥出了作用,他这一问便大有学问,以他一府知府的身份定下了基调,其他人想唱反调不仅要想想文公达的反应,还要掂量是否会陷地主大江盟於不利,果然,见我点头称是,练青霓、司马长空等人的脸色顿时微微一变,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别情好福气哟,竟不让娥皇女英专美於前。”说话间,文公达把我拉到一旁,小声问道:“你来杭可去了宝大祥?”

    虽然我从沈希仪那里已经得到了他善待宝大祥的消息,可他自己单刀直入地就把话题往宝大祥身上引,未免与他的老谋深算太不协调,我不由得狐疑地望了他一眼,倒让他误解起来。

    “别情,是不是有人挑拨离间,说我要对宝大祥下手呢?”

    就算是我未来的前程再远大,文公达一个四品知府也用不著这麽著急和我这个八品小官表白自己,我知道这两天定是朝中出了利於我的事情,便不露声色地道:“大人说的哪里话!能将殷老爷子开罪释放,足见大人是本朝难得一见的清官能吏,大人当日所作所为都不为他人左右,今日又怎会出尔反尔呢?”

    “还是别情知我呀”他这句感慨显然和我的奉承一样都是那麽的言不由衷,或许这就是官场里说话的学问吧!

    “做官难呀!有人举告,你就要处理;否则就是懈怠公事,这样的罪名谁都吃不起!好在已经查实宝大祥那些见不得人的事情都是下属分号所为,宝大祥总部只是监管不力罢了,主犯张金我已经报请刑部秋後问斩了,其他不相干的人就放他们回家。只是国有国法,家有家规,对宝大祥本府可要重重地罚他一笔以示警戒。”

    说著,他笑道:“就便宜了别情你一个,解元公做讼师,真是为杭城留下了一段佳话!”

    “大人真是有心了!如此爱民如子,必能上达於朝廷。”文公达真不愧在官场摸爬滚打了一辈子,一篇官样文章叫他做得滴水不漏,该告诉我的都冠冕堂皇地告诉我了,留白的地方全要我自己去领会,我便投桃报李:“只是,”我沈吟道:“近几日大人可曾见到令舅哥?”

    文公达眼中流出一丝紧张,却似不解地道:“贱内并没有兄弟,我哪里来的什麽舅哥呢?”

    “那万里流竟是乱攀官亲喽?那回去可要让白知府重重治他的罪!”我忿忿道:“他竟敢来骗我!”

    文公达内心挣扎了片刻,才无奈道:“原来是他!说起来他真是我小妾的远房弟弟,我一向严加管教,怎麽,别情,他去苏州惹事了吗?不要管我,你重重责罚!”

    “没什麽大事。”我先安文公达的心:“他过两日就会回来,只是大人可要多关心关心他喽。”

    就在我和文公达窃窃私语的时候,那边练青霓已经亲热地拉过了无瑕,而玲珑也被辛垂杨招呼了过去。

    这恐怕是我最不愿看到的情况,整个武林与无瑕相交最厚的就是练青霓,无瑕最害怕面对的人也是她!

    果然,无瑕一边不太自然地给练青霓施礼,一边把无奈与求助的目光投了过来。

    “…无瑕?真是人如其名呀!只是以前怎麽没听玉夫人提起过奶,奶也是春水剑派的弟子吗?”练青霓的话里暗藏杀机。

    其实我并不明白为什麽大家都对无瑕的身份这麽感兴趣,特别是现在这个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时刻。

    有关心这些鸡毛蒜皮的时间,去把自己地盘上的势力整合一下,训练训练自己手下的弟兄岂不更好!

    然而,我放眼望去,大家似乎都把大江盟和慕容世家争霸的事情忘掉了,只有我一个人在杞人忧天。

    “贱内是我从小看大的师妹,当然是春水剑派的弟子喽!”我向文公达告了罪,转身走到了无瑕身边朗声笑道。

    虽然这话已经和无瑕练习过,可无瑕听了脸依旧红到了耳边。

    练青霓微一皱眉:“这麽说令夫人也是宋仙子的弟子喽,那麽宋仙子可真是真人不露像呀,教出来的两个弟子都是出类拔萃的人物啊!”

    劫後馀生的无瑕虽然武功大减,可依旧是江湖高手,在清风、魏柔、辛垂杨这些武学大行家的眼中,她举手投足间依然有著高手的痕迹。

    而在江湖上名声并不响亮的宋思却有著这麽出色的两个弟子,也怪不得旁人的目光中总有些匪夷所思。

    “要不是我岳母看我师父会教徒弟,怎麽会把自己嫡亲的侄女交给她老人家呢。可惜师父她老人家走得早,要不玲珑也要送去跟我师父学习一段时间呢。”

    我信口雌黄道,反正宋思已经死了,有本事奶去黄泉地府和她对证吧!

    “再说,自古青出於蓝,练仙子奶自己的武功不也是把令师定意师太远远抛在了身後吗?日後没准儿齐萝也要超过您呢。”

    说著又有意无意地瞟了魏柔一眼,那目光却大有挑拨之意,虽然大家都没见过魏柔的武功,可她在江湖名人录上的排名已在师叔辛垂杨之上,辛垂杨心中就一点芥蒂都没有吗?

    练青霓一阵语结,只是拉著无瑕仔细地端详,一时间屋子里弥漫著一种尴尬的气氛,只有清风、魏柔和清风身边那个胖子的脸上似乎还保持著一种淡泊的微笑。

    “那都是定意师太慧眼识英才呀!”率先出来打圆场的是八面玲珑的公孙且,他一摇纸扇半真半假地开著玩笑道:“练仙子,王少侠可是一榜解元,辩才江湖无双,前些日子还替宝大祥打了一场官司呢,论起口才来连不才都甘拜下风呢。”

    言下之意,这王动不过是个口舌之徒,和他斗嘴作甚!

    练青霓是齐萝的师尊,又是清风的妹妹,大江盟出来拉偏架我毫不奇怪,自然也不会因此生公孙且的气。

    倒是公孙且为了替练青霓解围,似乎忘了一旁还站著那场官司的另外一个重要角色,果然,文公达的脑袋微微一侧,目光朝远处望去,只是手掌倏地一下握成了拳头。

    “这麽说来,高先生岂不是後继有人了?”司马长空冲清风身边的那个胖子笑道。

    排帮的老帮主高君侯?我不由得诧异地望了那胖子一眼,他那张市侩的脸虽然掩饰去了许多英气,可不经意流露出来的强大气势足以说明他的身份,在江湖顶尖高手中姓高的只此一家,而他年幼时也正是在长江水道上说书的,就在功成名就以後,他还时不时地找个场子说上一段过过嘴瘾,惹得江湖人当面赞他“入云龙”而背後却都称呼起他“穷酸”来。

    只是无瑕提起他的时候却没说他是个胖子,藉著从练青霓那里拉过无瑕的机会白了她一眼,她眼里也满是惊讶和无辜,似乎在说,贱妾也没想到他几个月不见就变得这麽胖了!

    “江湖传言信不得。”高君侯一开口就博得了我的好感,只是下一句却让我啼笑皆非:“滚滚长江东逝水,瘦老高变成胖老高…”

    他这穷酸的名号还真不是白叫的,八竿子打不著的事情都能让他扯到了一处,看他周围的几个武林大豪都是一味摇头,显然大家早已领略了他的风采;而那些坐在圆凳上的二代弟子中也有人噗哧笑出声来。

    只是,就在我嘴角也扯出笑意的时候,我却突然想起了他耐人寻味的身份:“滚滚长江东逝水,浪花淘尽是英雄”,当排帮并入大江盟,当所有的荣耀都落在了齐放头上的时候,他会不会觉得自己就是浪花後的英雄呢?

    於是,我的目光中便多了些探询的味道,不过,他身边的清风、辛垂杨都是江湖绝顶高手,我那一探便浅尝辄止。

    “司马老弟,奶久在江湖不了解读书人。”高君侯摸著自己光滑的下巴道:“江湖岂是解元路!王少侠早晚是要离开江湖的,人家现在已经是八品经历了,若是来年能金榜题名,外放出去就是七品知县,王少侠人绝顶聪明,自己又是个家财万贯,不必去贪污,这样的年轻俊彦哪个长官不爱提拔?”

    他问文公达道:“您说是吧文大人?”

    见文公达点头,他接著道:“如此一来,要做到像文大人那样管著一府一州的也用不了多长时间,说不定再过几年,王少侠就是你我的父母官呢。”

    说著,高君侯竟一本正经地叫了我一声“大人”。

    众人皆愣,辛垂杨却笑了起来:“看来少侠的一顶解元帽子还真让老高羡慕,老高,听说你一直想搏个青襟?”

    “那是,从正德到嘉靖,次次科考我老高都参加了,只是,看别人博取功名似探囊取物,轮到自己,哎,一个字,难呀!不过…”

    他脸色一正:“穷且益坚,不坠青云之志。不到花甲之年,我老高还要搏上一搏!”

    这真是穷酸本色,我肚子里忍住笑,藉题发挥道:“博取功名似探囊取物?高老此言差矣,那个学子不是十年寒窗苦读出来的呢!?别人不知,在下可是一直用功到了考场前的那一刻,洛u饱A还接连放弃了两届武林茶话会呢。若不是我岳母心性淡泊,无意江湖虚名,在下这顶解元帽子还未必能戴在头上呢。”

    说著,我竟给无瑕、玲珑深深鞠了一躬:“辛苦娘子了!多谢娘子了!”。

    不管是不是我有意做作,这一稽都让无瑕、玲珑挣足了颜面,三女的眼圈顿时红了,进江园以後受得委屈此刻似乎都得到了回报。

    清风、高君侯、辛垂杨等人脸上流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而那些二代弟子们则多是艳羡的目光。

    文公达是一榜进士,此时此刻自然於我心有戚戚焉,叹了口气道:“别情所言极是,这一谢也是应该。想当年,唉,不提也罢…”

    宋廷之此时接过话头,笑道:“文大人的夫人以孝俭持家,在杭州都是有名的,老人常说的城南三孝中的文孝就是文夫人呢。”

    在宝大祥遇到霁月斋这个对手以後,我就开始调查研究它和它的东主宋廷之。苏州扬州两地的商业大老中没有人知道宋廷之的来历,甚至苏杨杭三地的官府有关他的资料都语焉不详,只因为他的户籍落在了京师。

    可听了宋廷之的这句话,我心头蓦地一动:“看眼下文公达的行事做派与他住所的豪奢,他夫人绝对当不得一个俭字,那孝俭的名声该是文公达尚未发达的时候博得的,这宋廷之是有心讨好文公达才了解到文夫人二十年前的好名声,还是他原本就是杭州人呢?”

    文公达脸上泛起一丝得色,从昔日一介贫儒到今天知府一方,完全是他自己努力得来的。

    转头对我笑道:“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别情你在年轻的时候肯历练,将来前程不可限量。只是自己的行为可要检点些,否则对自己的官声不利。”

    他竟是一副循循善诱教导後进的样子:“怎麽江湖上都说你是淫贼呢?”他开玩笑似地道。

    文公达的话竟让我一怔。或许是师父的目标就是把我训练成一个淫贼,而我内心也并不排斥淫贼这个称号,让我忽略了许多东西。

    二十年来我就像养在深闺的少女一般,并不洛u悺湖所知;而进入江湖的几个月以来,除了把玉家母女兼收并蓄了之外,自己的所作所为简直就像个正人君子一般,那些江湖人洛u饫e我这麽一个称号呢!?

    这一切似乎就是从救下无瑕开始的吧,从那时起,流言彷佛就没离开过我。我正想藉机解释一番,毕竟隐湖和淫贼之间的距离相差太远,玩笑可以开,一旦隐湖当真了,我接近她们的难度就凭空大了许多,可上天似乎并不想给我这麽一个机会,我刚张开嘴,就听议事堂外传来如雷的欢呼声。

    “恭喜齐盟主!”“贺喜齐盟主!”

    随著欢呼声是齐放豪迈而又欢喜的笑声:“多谢各位江湖朋友捧场!”“谢谢诸公光临敝盟!”那声音自远而近,没有多久,他人已来到了议事堂前,屋子里的众人以清风、辛垂杨为首便迎了出去,我也跟了出去,却示意无瑕、玲珑坐在了写著春水剑派字样的长几後面。

    “有劳真人了。”一身锦袍的齐放满脸都是喜色,他亲热地拉著清风的手谢了一句:“真人教的好徒儿!”

    清风也笑著回道:“盟主生的好女儿!”众人都大笑起来。

    齐放又转头对辛垂杨道:“仙子一路辛苦,未能远迎,万望恕罪!”他笑道:“萝儿的娘亲去得早,我又当爹又当妈的,倒叫这丫头缠住了。”

    高君侯摇头笑道:“唯大丈夫英雄气短、儿女情长!”

    我这才知道,清风和辛垂杨都是今天才到的。

    偷眼望了一下练青霓,她的脸色倒是平静如昔,只是目光中却夹杂著几分说不出来的情感。

    “十多年的清修也平复不了心中的爱恋与幽怨吧!”我心中暗道。

    齐放热情地和众人打著招呼,问少林空闻大师最近坐没坐关,唐门唐老爷子的身子骨还健硕吧,恒山和北武林的那场纠纷处理得怎麽样了,霁月斋的生意好不好等等等等,周周到到的让每一个心里都热乎乎的,不一会儿他的目光已经落在了我身上。

    “春水剑派後继有人啊!”齐放似乎早把做寿时我对他的不恭抛在了脑後,和周围众人道。

    他亲切地朝落在众人身後的我招了招手,示意我上前,突然问道:“少兄接掌春水剑派了吧?”

    众人的目光一下子齐聚在我身上,我点点头,笑道:“齐盟主料事如神,玉掌门确把掌门之位传给了晚辈,不过,本派遭受劫难之时,掌门信物已被十二连环坞的尹观夺去,晚辈这掌门…”

    还未等我说完,齐放却微笑著从怀里掏出一块古色古香的竹牌递给我,道:“可是它吗?”

    我接过一看,那半个巴掌大的赭色竹牌上正面刻著极其繁复的花纹,花纹中间正是古篆“春水”两字,背面则雕著一个女子侧身立在江边,秀发飞扬,衣角飘荡,虽然看不清她的容貌,却是一股出尘之意扑面而来。

    这倒和无瑕说过的掌门竹苻一般无二,它落在大江盟的手里也理所应当,不过,从梁思成那里学到的关於古玩雕刻的皮毛让我很快就发现了其中的破绽,那竹牌的雕痕磨损的太过均匀,显然是有人用特殊的工艺伪造出来的。

    我心中渐渐升起一丝狐疑,是尹观在抢到这只掌门竹苻後又伪造了一只,还是这竹牌其实是大江盟有意来试探我是否真的是春水门下的赝品呢?

    “多谢齐盟主!盟主先灭十二连环坞替我春水剑派报仇,又将掌门信物送回,敝派上下感激不尽。大恩不言谢,盟主若有差遣,敝派虽然力薄,也要戳力相报!只是…”

    我把那只竹苻上下抛来抛去,笑道:“敝派只剩下晚辈夫妻四人,这竹苻要与不要,并没有什麽意义,就转送给盟主做个纪念吧!”说著,把竹苻还给了齐放。

    “少兄好潇洒的性子!”齐放哈哈笑道,又把竹苻推了回来,从他的表情里看不出任何的思绪波动:“不破不立,春水剑派有少兄领导,定能在江湖更上一层楼。只是历史不容割断,少兄还是自己留著吧!”

    “恭敬不如从命。”

    我不知道老师阳明公听到这样的对话会如何作想,他老人家提倡的知行合一乃圣人之道,可天下有几个圣人呢,芸芸众生恐怕多是想一套、说一套、做一套吧!

    甫一进屋,各派的年轻弟子便齐刷刷地站起来,喊了声:“齐盟主好!”

    齐放粗犷的脸上满是慈爱之色,拉过两个来问长问短,还试了其中一个小夥子的功夫,说武功比上次见面长进多了,让那小夥子激动不已。

    无瑕和玲珑也站了起来,齐放的目光扫过三人,故意板起脸来对玲珑道:“是玲珑呀,有婆家了也不请奶齐伯伯吃喜酒?”

    又转头对无瑕道:“这位姑娘就是玉夫人的侄女无瑕姑娘吧,奶和奶姑姑长得真像啊!睹物尚且思人,何况…唉,不提也罢,我们总都会有那麽一天,令堂令姑不过是比我们早些日子罢了。”

    无瑕、玲珑诺诺,而我的心也放下来,虽然在江园听到了那麽多的恶毒咒骂,可在议事堂里毕竟让我顺心了许多,齐放、文公达都有意避开那个令我难堪的话题,而无瑕、玲珑的脸色也由此轻松了许多。

    齐放的目光从无瑕、玲珑那里移开,却转到了依旧蹲在椅子上正陶醉在酒乡里的孙二。

    “二哥,你可想死我了!我还怕你不来呢!”齐放脸上一阵激动,忙抢上前一步来到孙二面前,一把抱住了孙二。

    “早知道你有这三十年的老烧刀子,你不请我我都得天天蹲在你家酒窖子里。”孙二嘻笑道。

    看屋子里的众人都露出了迷惑的表情,似乎不清楚孙二的来历,齐放便拉起了孙二道:“诸位好朋友,这位就是我齐放打小一起长大的同乡好友,又是我齐放救命恩人的孙二哥,人称太湖里的一条龙。”

    屋子里的众人脸上都有些迷茫,那句“久仰”十成十地是给齐放的面子。

    而我则恍然大悟,怪不得那日在太湖柳元礼竟用江湖最尊贵的礼节“刀礼”来向他致敬,原来他和大江盟竟有如此深厚的关系。

    可孙二却笑道:“什麽救命不救命的,不过是三岁的淘气蛋子一不小心掉进了小河沟里被个七岁娃子看见罢了,其实那河沟的水还没没脚面子呢。”

    众人一时都大笑起来。孙二除了大江盟的人之外,似乎并不认得满屋子里这些在江湖里举足轻重的人物,却把目光投在了我身上,一举酒杯,招呼我到近前,笑道:“小朋友,你湖珠采的怎麽样呀?”

    齐放眼中闪过一丝讶色,似乎没想到我与孙二相识,我笑道:“有二叔和陈二娘的指点,自然是收获颇丰了。”

    “你这话可有毛病,二叔二娘的,小齐还不得以为我偷娶媳妇啦!”孙二全然不像那日在太湖船上一般威严,诙谐地笑道。

    “可二娘一家子真的都很惦记著您哪。”

    “那娘们倒是个有情有义的人。”孙二感慨了一句,又小声对我道:“她们娘几个也他妈的够骚!”

    话音虽然低,可屋子里的人不少都是江湖一等一的人物,自然一字不拉地听在耳中,清风、高君侯他们还好,辛垂杨、练青霓几个女人眼中便多了几分鄙夷,只是碍於齐放的面子不好发作。

    齐放哭笑不得地道:“二哥,你老毛病总也不改…”

    孙二没和齐放争辩,只是挠了挠头,推了齐放一把,道:“好了好了,每次见到你都要讨伐我一番,也不想想我还能见你几回呀!别说了,我求求你,吉时快到了,你还是等著你姑爷给你磕头吧!”

    正说话间,只听“咚”的一声炮响,接著一阵鼓乐如地动山摇般传了而来,而那声“吉时到”似乎是千百人同时喝出的一般,在震耳欲聋的鼓声中依然听得十分真切。

    众人忙各自落坐,辛垂杨和文公达坐了东西两侧的首席,清风因为是自己的徒儿大喜,倒占了半个主人身份,屈尊坐在了辛垂杨的下首相陪,而高君侯则坐在了文公达的下首。

    西侧辛垂杨、清风之下,依次是木蝉、练青霓,孙二、公孙且,一个陌生的武将打扮的中年汉子和齐放的弟弟齐功;而东侧文公达、高君侯之下则是唐三藏、司空不群,我和宋廷之,而最後一张长几上司马长空的上首还空著一个位子。

    齐放自然是端坐在主位上,而齐小天此刻也换了一套锦服站在了大门口,在阳光照耀下显得意气风发,吸引了不少堂里堂外女孩子的目光。

    无瑕、玲珑自然坐在了我身後,也惹得不少别派年轻弟子偷眼观看。

    我的目光转来转去停留在了魏柔身上,她静静地坐在了辛垂杨的身後,目不斜视,只是脸上挂著淡泊而从容的微笑,相比之下,她旁边二道一俗的三个武当二代弟子却显得颇有些紧张,特别是那个俗家弟子,虽然面貌气质都是一时之选,可在魏柔面前,却似乎患得患失起来,想接近魏柔却心怀自卑,目光始终不敢落在她的身上。

    “隐湖到底想要干什麽呢?”我心念电转,难道派一个人来参加齐萝的婚礼还不足以表达隐湖对大江盟和武当的敬意吗?

    这次行动究竟是谁的主意呢?是鹿灵犀还是辛垂杨?她们要向江湖传达什麽信息呢?

    当然,我心中明白,这里面还有另外一种可能,魏柔虽然没有完全接受齐小天的追求,可毕竟与其关系密切,齐萝大喜,魏柔没有理由不到场;而听无瑕说,练青霓与辛垂杨交厚,练以齐萝师父的名义邀请辛垂杨,辛也无法拒绝,隐湖两大高手联袂到场,说起来不过是个巧合,并没有其他的含义,可江湖人会明白其中的关节吗?他们只能看到隐湖与大江盟把酒言欢,或许这就是大江盟想要得到的结果吧!

    一时真猜不透隐湖的真实意图,而魏柔在我的注视下依旧只是凝望著自己的师叔和清风二人窃窃私语。

    “她早该感受到我的目光了吧!”在满屋子的江湖高手里,真正能让我心有所畏的不过三五人而已,魏柔绝对是其中的一个,只是她似乎还并没有练成传说中的隐湖最高心法心剑如一,否则,她的目光早该毫不犹豫地刺向我了吧!

    只是我的思绪却被一声欢呼打断了。

    “新人到!”

    第八章

    一对花绣球将新人连在一起,一头是两个眉清目秀的剑童引著一身吉服、头戴花帕头、容光焕发的宫难;另一头则是两个绝色女子搀著一身大红喜服、凤冠霞披的齐萝,只是一头大红盖头遮去她娇憨容颜,身後四个侍女擎著宫扇灯笼,引著两对娇娆女子吹笛弄笙而来,极是喜气洋洋。

    “宋三娘也真敢使人啊!”

    我一眼便认出了搀著齐萝的正是苏瑾和孙妙,二人都穿著粉色水袖夹袄和儒裙,与往日的那一身素白截然不同,加上巧笑盈盈,越发娇艳得惊心动魄。

    众人中虽然只有寥寥数人见过二人,可琴歌双绝大家几乎都听说过,当有人低低惊呼了一声她们的大名後,众人的目光都纷纷落在了二人身上,几乎夺去了新人的风采,也有人叹道,大江盟好大的手笔呀!

    我心中却倏地闪过一丝疑念:“练无双呢?这伴娘她做最合适不过了,怎麽不见了她的踪影,难道她也出了什麽不幸,遁入了空门不成?”

    齐小天伸出了胳膊,宫难微微一笑,从他腋下俯身而过,我自然明白这其中的道理,哥哥尚未娶妻,妹妹已经出嫁,宫难此举乃是僭越之礼,齐家江湖人家,岂能明白这些道理,定是宋三娘的指点,回头看无瑕、玲珑,果然是一脸迷惑,便小声替她们解释。

    宋廷之笑道:“到底是解元公学识渊博,此等婚嫁之礼,连老朽都不清楚呢。”

    “宋先生家中兄弟姐妹不多吧?”我似无心地随口问道。

    宋廷之哈哈笑了两声,道:“老朽自幼而孤,至今仍是孤家寡人一个。”

    我连忙说了声对不起,道:“白手起家,宋先生真让人钦佩呀!”

    宋廷之笑了两声,不再言语。而此时一对新人已经走到了齐放座前,双双跪下。夫妻交拜之後,宫难用一枝机杼潇洒地掀开了齐萝的盖头。

    靓妆眉沁绿,羞脸粉生红,开了脸的齐萝散发著惊人的艳丽,几乎让她身旁的苏瑾、孙妙失却了颜色,怪不得宋三娘如此胆大,竟把孙苏二人做了扶持红花的绿叶。

    就连宫难都看呆了,那只机杼在半空中停了良久,直到齐萝含羞低低唤了一声“宫郎”,他才回过神来,傻笑道:“妹妹,奶…真好看。”

    这再简单不过的一句话却比任何华丽的辞藻都让齐萝开心,她脸上顿时绽开了花似的笑容:“真便宜了宫难这小子!”我心中暗道,看主座上的齐放老怀大畅,而清风也好像失去了绝世高手的沈静,那欣喜的模样彷佛就像是自己的儿子娶媳妇一般。

    “这宫难不会是清风的私生子吧!”我心中嘀咕了一句。那边宫难和齐萝已经开始给客人们敬酒,於是祝福的话语不绝於耳。

    执子之手,与子偕老。那些祝福很容易让我产生了共鸣,我不由得回头望了无瑕、玲珑一眼,却正碰上三女的目光,那目光里也满是深深的情意,而刚进江园的那股紧张似乎已经不见了踪影。看到她们心结渐解,我也暗自舒了口气。

    “真是佳偶天成呀!”宋廷之喃喃自语道,也不知是赞宫难齐萝,还是感慨我和无瑕、玲珑。

    只是在转头的一刹那,我就觉得一道锐利的目光落在了我身上,待我回转过身来的时候,那目光已然收了回去,再看屋子里的那几大高手,注意力似乎都在一对新人身上,就连嫌疑最重的魏柔此时也正含笑接过齐萝递过来的一杯茶,一饮而尽。

    半晌功夫,新人敬酒敬茶来到了我面前。宫难今日显然开心之极,见到我之後脸上依旧洋溢著笑容,听我道了恭喜,他口不择言地笑道:“同喜同喜。”

    我心中暗笑,我和你同什麽喜呀,难道你今天洞房要分我一杯羹不成?嘻嘻一笑,从苏瑾端著的盘子里拿起了一只酒杯。

    齐萝的目光却落在了玲珑姐妹身上,那刻意保持的持重转眼换成了天真烂漫:“玲妹妹、珑妹妹,总算见到奶们了。上次去苏州,要不是宫郎急著诳u^来准备婚事,我就去参加奶们的婚礼了。”

    说著,她从怀里掏出了一样东西,竟和玲珑准备的贺礼一样,都是一块晶莹剔透的玉结。

    “奶们姐妹还真是心有灵犀呀!”我笑道,齐萝显然是早有准备,看来她倒是十分珍惜和玲珑之间的友谊。

    小姐妹拉著手说起了悄悄话,倒把新郎官冷落在了一旁,我便问道:“宫兄婚後的住处可都安顿好了吗?有没有需要小弟的地方?别的不敢说,小弟那儿找几个使唤丫头倒容易的很。”

    宫难性情高傲,虽说因为是个孤儿,自己的师门又是道门,不方便婚嫁之事,婚礼才在江园举办,可他断不肯背上入赘的名声,武当又是江湖上有名的豪门,给他置办些地产想来不是什麽难事。

    “有劳动少挂念,我家已经安置妥当了,至於丫鬟麽…”他望了一眼齐萝,笑道:“家里的事情我就交给萝儿了。”

    “不许教坏我相公!”齐萝听道我暧昧的笑声,瞪了我一眼。

    “宫嫂子,我只是说要给奶和宫兄找两个丫鬟而已耶。”我委屈道,大江盟里或许只有齐萝敢毫不做作地直面呵斥我吧,我不禁又想起了远在苏州的解雨,嘴角露出一丝微笑。

    “是吗?”齐萝嘴上狐疑,可脸上却因为我的一句“宫嫂子”让她眉开眼笑:“怪不得骗了玲珑妹妹。”

    她转眼望著玲珑笑道,突然伏在玉玲耳边小声问了句什麽,屋子里鼓乐喧天,也听不清她到底说什麽。

    玉玲噗哧笑了一声,道:“不是的了。”

    齐萝“噢”了一声便不再言语,目光却落在了苏瑾、孙妙身上,不一会儿,笑道:“若是这两位姐姐的话…”

    宫难忙打断她的话:“萝儿奶有所不知,这两位姑娘就是名扬江东的琴歌双绝孙大家苏大家,是动少特地从秦楼请来为咱们贺喜的。”

    齐萝惊讶地“啊”一声,道:“那、那怎麽作起伴娘了呢?”

    孙妙道:“大少有吩咐,说一切听从宋三娘的安排。三娘说今儿人多,图的是个热闹,我和苏姐姐的那些东西就不合气氛了,正巧奶原先的伴娘临时有事,我们就权充一回吧!”

    “练姐姐总是要坐关。”齐萝嘟囔了一句,拉著孙妙的手道:“可姐姐我还想听琴歌合奏呢。”又白了我一眼,道:“姐姐,奶为什麽要听他的吩咐?”

    孙妙不知该如何回答,便望了我一眼,那目光里竟有些幽怨。

    我心中蓦地一动,在我和她的默契中,她眼下只是我手中的一个线人而已,可她此刻的心态是不是已经发生变化了呢?

    苏瑾却淡淡地笑道:“宫夫人,我和孙姐姐都是大少旗下的艺人,怎麽能不听大少的吩咐呢?就像大江盟的属下,一定会听宫夫人的号令吧!”

    “大江盟才不用我操心哪。”齐萝漫无心机地道:“有我爹和我哥他们在就成了,我要和宫郎好好游历一番,天下好多地方我没去过呢。”

    齐萝还真是不韵世事呀!大江盟和慕容世家之间的大战一触即发,齐放怎麽肯将两个活靶子放出去任由对手攻击呢。心里却替齐萝惋惜,真是悔不该生在帝王家呀!

    宫难的脸上倏地闪过了一丝复杂的表情。这表情虽然转瞬即逝,却被我看得一清二楚,心中一惊,齐萝天真烂漫,可宫难却是武当悉心培养的杰出弟子,说大江盟、武当和慕容世家这中间的诸多关节他一点都看不清显然都侮辱我的智慧。

    从他的角度看,如果师门的利益和妻子娘家的利益能够统一起来该是最完美的事情了,而目前的形势似乎也正朝著有力的方向发展,可听齐萝话里的意思,她不必也不想介入大江盟的事务,而且似乎也没有让自己夫婿介入的念头,如此一来,今後宫难的自身价值该如何体现呢?难道仅仅被人称为武当掌门的弟子、大江盟盟主的女婿他就甘心了吗?

    屋子里的酒敬完了,新人出了议事堂去内院敬别的客人去了,人一走,堂里就宽泛清净了许多。

    齐放目送著女儿女婿出门,笑道:“总算了结了一桩心事!”吩咐一声“开宴!”那山珍海味便流水介似的传了上来。

    主人想的极为周到,清风、练青霓一桌都是素斋,甚至还给那些二代弟子们搬上了小桌。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齐放便告罪说到外面招呼客人去了,又吃了小半个时辰,他才和一对新人回转过来。

    把新人送进洞房,文公达、宋廷之和那个陌生武将便起身告退,而清风、辛垂杨和练青霓三人显然没有走的意思,由高君侯陪著进了後堂歇息,魏柔也跟著自己的师叔进了後堂。

    唐三藏的目光投了过来,似乎在询问我是不是要告辞,我看今日来江园的目的已然达成,便微微点了点头,和齐小天打了招呼,让他届时把孙苏二人送到悦来客栈,刚想带著无瑕玲珑与唐三藏一同告辞,却听孙二喊我道:“喂,小子,你等等我!”

    我不知道孙二为什麽突然对我产生了兴趣,就连齐放苦留也未能留住。

    看唐三藏的样子,似乎是有事要和我说,此刻却也没了机会,只好无可奈何地笑道:“动少,我这两天就住在大江盟,若有机会,请动少派人下个帖子一叙。”

    马车已渐行渐远,回首望去,唐三藏犹自站在江园的大门口。

    “长江後浪推前浪,一代更比一代强。”耳边传来孙二的感慨,回转头来,他脸上全然不似在大江盟里的模样,倒与我初次和他见面的时候相仿。

    “这才是二叔的真面目吧!”我平静道:“太湖上的一条龙如果真的只是一个酒鬼的话,早被十二连环坞给吃掉了。”

    “能让我看走眼的年轻人少!”孙二擎出只一尺多长的铜烟袋锅子,却不点上,只是在手里把玩,目光炯炯的望著我,半晌才道:“陈二娘母女阅人多矣,竟也被你迷住,可见江湖上称你是淫贼并不冤枉你。”

    “任人说吧!”我直视著他并不退缩:“说实话,二叔,我是个淫贼,不过,不是十二连环坞花蝴蝶的那种。”

    听我接连两次提起十二连环坞,他不由得看了我一眼,道:“十二连环坞已经灭亡了。”

    “二叔,那天晚上,我知道您在葫芦岔子,我追您,可惜没追上。等我到葫芦岔子的时候,十二连环坞已经被打成了筛子一样,战局竟是出人意料的一边倒,二叔,这究竟是怎麽一回事?”

    “你敢怀疑大江盟,怀疑我兄弟!?”孙二厉声道。

    “我怕齐盟主被十二连环坞蒙蔽了。”我并没有怀疑大江盟,六娘说过,尹观是被齐放亲手斩杀的,若说大江盟和十二连环坞有什麽瓜葛,恐怕真是奇也怪哉了。

    只是从在丹阳花家发现那里曾有人祭拜开始,我内心深处便隐隐有些不安。此刻孙二的样子更让我心头一动,他怎麽会想到我怀疑大江盟呢,莫非他自己也心有所疑不成?

    想到这里,我突然想起他和齐放之间的关系来,二人相距只有区区几百里,少年总角之交,为何常年不相见呢?

    “二叔,葫芦岔子那一战大江盟胜得太容易了。”我斩钉截铁地道:“这中间很有些扑朔迷离,是十二连环坞战略战术上的双重失误,还是大江盟早有除掉对手的安排,在十二连环坞布置了内线,掌握了主动呢?那天晚上葫芦岔子里究竟发生了什麽?”

    孙二沈默不语,就在我以为他拒绝回答的时候,他突然道:“那一晚我没离开过葫芦岔子…”

    我一下子便明白了他话里的意思,我和隋礼的一番钩心斗角显然落在了他的眼里,只是那时候他在什麽地方呢?

    那晚月色皎洁,葫芦岔子里并不能藏下孙二的那艘站船,或许他早就上岸了,不过,他到底知道多少呢?

    “不错,我和拙荆是在战後曾经捉到了十二连环坞的一个馀孽,不过,他并不是江湖中人,对战局也不甚了解,我就把他放了。”

    “你是放长线钓大鱼呀!”孙二微微一笑:“隋礼虽不是江湖中人,可在十二连环坞却有智囊之称呀!”

    我陡然一挺身躯,目光直刺孙二,他竟然连是隋礼都清楚,那该就离我们不远了,能瞒过我的耳朵,孙二的武功可不一般呀!

    “你想差了!”孙二竟似一眼看穿了我的心事:“後来我们才发现是隋礼。不过,看来他空负智囊之名,当然,也有可能他说的话没人听。葫芦岔子口仅有一艘小船警戒,结果被大江盟与排帮联军的战船轻易地突破,快速逼近了十二连环坞,让它上面的大炮没有了充分施展的馀地,要知道,十二连环坞上的大炮都是从官军那里得到的,射程还在大江盟的战船之上,若是十二连环坞能在葫芦岔子口多坚持一袋烟的功夫,结局就不好说了。”

    “十二连环坞并非不晓得大江盟已经开始注意它了呀?”在牡丹阁,大江盟的意图已经有所暴露:“如此疏漏,简直是拿自己的性命当儿戏嘛!那花想容、杜其言真嫌自己的命太长吗?”

    “只能说天意如此!平素十二连环坞的防备若是如此稀松的话,早在十几年前就被快活帮剿灭了,萧雨寒又能比小齐差到哪里呢?”

    看来从葫芦岔子著手并不能解开我心头疑问,回去还要好好问问六娘,那天晚上,她该是在牡丹阁观战吧!

    转头望著孙二道:“二叔,你找我究竟所洛u颡⑨O?”

    “不是我要找你,而是你要找我。”

    “明明是你…”我话刚说了一半,我的目光恰好落在了放在车厢里的那本精美的秦楼花名册,心中一震,吃惊地道:“莫非,二叔您就是老马车行的大掌柜!?”

    第九章

    悦来的那间独院几乎成了我的别墅,悦来的老板曾炳泉因为那场诉讼让悦来名利双收,对我极是恭敬,我只记得和他闲谈中提及过对园林的一些感悟,这次再住进来,那别院竟按照我的意见完全改造过了。

    “这也是生意经呀!”

    望著曾炳泉的背影,我轻轻叹了口气,每个行业都有自己的门道,就看你能不能抓住了。

    “爷,孙二真得像南大哥一样,是个市井中的奇人吗?”见没有了外人,无瑕、玲珑紧张一天的神经立刻松懈了下来,玉珑更是舒服地倒在我怀里,眯著眼睛问道。

    “和齐放称兄道弟,让十二连环坞束手无策,把一个龙蛇混杂的车马行打理得井井有条,这样的人物不是奇才又是什麽呢?”我轻抚著玉珑胸前结实的凸起笑道。

    孙二无意之间表现出来的武功足以让他在江湖高手中占有一席之地。不过,他显然和南元子一样无意江湖,我和他谈论的范围便被局限在了老马车行和秦楼上。

    或许是两个人都太精明了,当我提及老马车行那遍及江东的分号的时候,孙二立刻便开始猜测我扩大秦楼业务背後的野心;而之後孙二提议共同出资在老马车行所有分号所在的城市兴建客栈,我也觉得眼下我并没有动用如此庞大资金的实力,即便有,现在我也没有时间陷进这无休止的日常管理中去,对於老马车行,除了看中它的赚钱能力之外,更重要的是想借重这个先天的情报来源。

    然而孙二显然也想到了这一点。对江湖产生巨大的影响,这恐怕是他极力所避免的,因此这次见面并没有给我带来什麽实质性的结果,唯一让我欣慰的是,孙二允诺,我可以得到老马车行更好的服务,一旦我需要的话,我甚至可以用比官府八百里加急快报更快的速度来传递消息,代价只是让老马车行拥有日後我名下产业所有客人的优先接送权。

    “且不去说他了。”见无瑕偎在了榻上正出神地望著我,便问她在想什麽。

    “…爷,明天你就饶了铁平生吧!”

    “不饶!谁让他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的!”

    其实我今天已经心满意足了,虽然开始遇到了许多波折,可毕竟在众多因素的推动下,无瑕的新面目得到了大多数武林大门派的默许,不管他们究竟是怀著什麽目的:“无瑕,奶说我阉了他如何?”我开著玩笑道。

    “爷,得饶人处且饶人吧!”无瑕的手有意无意地搭在了自己的小腹上,或许她是想让我洛uo肚子里的孩子积点阴德吧!

    “好,饶了他!”我笑道,搂著玉珑一起倒在了榻上,一把掀开无瑕的衣襟,露出了里面水粉色的小衣,那湖丝小衣勾勒出来的小腹已然微微隆起。

    无瑕飞快地瞥了女儿一眼,脸上就多了一丝绯红,虽然已经和玲珑一起服侍我好多次了,可每每她都在玲珑支撑不住了之後才彻底放开自己。

    “会不会和玲珑一样又是双胞胎呀!”我把手伸进小衣摸索著,调笑道。

    “…不会吧…”无瑕不由自主地起身望了一眼自己的肚子,有些紧张地道,我知道上次怀玲珑分娩时给她留下了太多痛苦的回忆。

    “不一样了,有我在,无瑕奶怕什麽呢?”

    我强大的自信感染著她,她轻轻“嗯”了一声,偷偷挪了挪身子,让自己靠我更近些。

    正和三女缟ub一处的时候,突听院外夥计喊道:“少爷,有客人来访!”

    “是殷小姐来了吧!”无瑕忙拉下小衣,遮住了怒挺的酥胸。而玲珑也手忙脚乱地把自己的衣服整理好。

    透过窗纱往外望去,一顶青呢小轿已经进了别院,等轿子落地,从里面走出一位带著面纱的女子,看身材正与宝亭相仿。

    昨天晚上我曾和无瑕说过,这次来杭州不去殷府了,眼下杭州龙蛇混杂,我不想让那些江湖人都知道我和宝大祥有著某种特殊关系,再说反正老师和师娘已经去提亲了,用不了多久,我就会名正言顺地拥有她,宝亭脸皮薄,此时去殷家,没准儿让她尴尬。

    无瑕当时只是笑笑,却没有说话,此刻我才明白,她竟料到了宝亭会来见我。女人对女人,或许真的有种说不清的直觉吧!

    宝亭!

    我三步并作两步迎出了门外,不顾夥计和轿夫诧异的目光,一把拉住了宝亭的手,低低地唤了一声。

    宝亭轻抽了一下手没抽动,便任由我握著,只是那两只温凉如玉的小手顿时变得火热。

    我拉著她往屋里走去。一阵北风吹过,将她的面纱扬起一个角,露出了半只熟悉的下巴。

    “宝亭她还是易了容。”我心中微微有些失望:“莫非真要等到洞房花烛夜,我才能见到她的绝世容颜吗?”

    “哥哥,杭州这几天太乱了,而宝大祥经此一难,人心也有些散了,贱妾不得不未雨绸缪,哥哥你原谅则个吧!”

    宝亭似乎看出了我的心事,小声赔罪道,那柔美的声音里倒比以往多了些撒娇的味道。

    我摘下她的面纱,她依旧是我上次见到的那副模样,只是那对流瞳里满是娇羞的喜意,显然老师、师娘已然搞定了这桩婚事。

    “好!”我哈哈笑了起来,一挥手招呼无瑕、玲珑道:“来来来,快来见过奶们的未来主母!”

    无瑕、玲珑乖巧地给宝亭道了个万福,恭恭敬敬地叫了声“姐姐”,宝亭大窘,满眼都是羞意,想去阻止却被我按住,结结实实地受了三女一礼。

    无瑕又说去厨房看看晚上用点什麽,便拉著玲珑躲了出去,屋子里只留下了我和宝亭。

    “喔…”当房门刚被带上的那一刻,宝亭便融化在我的热吻里,她丰腻的身子彷佛失去了支撑,一下子瘫在了我怀里。

    “奶坏了我的好事,我要奶赔我!”我把她横在膝上,在她耳边小声嘻笑道,左手飞快地解开她夹袄的中间一粒扣子,然後缓缓探了进去。

    或许是终身已定让她少了些许顾忌,她一反身双手将我抱住,却将我的手压在了自己的胸前,星眸紧闭,呢喃道:“哥哥,想死奴家了。”

    只为出来难,叫君恣意怜。听著宝亭赤裸地表白自己的心意,我心中一阵悸动,甚至忘记了我手下的那只椒乳竟是那麽的挺拔娇嫩,虽然中间还隔著一层缎子小衣。

    “那就快嫁过来吧,哥哥好好地疼奶。”

    宝亭低低呻吟了一声,似乎是受不了这异样的刺激,身子也微微扭动起来,好像是有个毛虫在她身上爬来爬去似的。

    半晌才道:“爹爹已经答应了,说杭州店重开之後,就先把店里的事务交给姐夫,哥哥就可以来娶奴了。”

    我想起文公达的话来,心头情火稍减,在她胸前肆虐的手便慢了下来:“文公达要罚宝大祥多少银子呢?”

    “二十万两。”

    或许对於往日的宝大祥来说,这绝对不是一个什麽大数目,可经历了这次打击之後,现在让宝大祥拿出两万两银子恐怕都困难吧!

    而且,它下属的四个分号中扬州杭州被查封,库存的珠宝古玩几乎损失了一半;而应天虽然没被查封,可几次搜查下来,库存也至少丢了近二成,只有苏州好些。

    四个分号的损失加起来在二百万两银子之巨,就算能交得起这笔罚金,宝大祥还有能力来购买新的珠宝,聘请新的工匠吗?

    “哥哥看来还要等很久呀!”我颇有些无奈地感慨道:“就算哥哥把师父留下的产业都卖了,恐怕也不够支撑宝大祥的,那秦楼倒是日进斗金,可惜开得晚了些,远水解不了近渴呀!”

    “哥哥有这份心,就是…为奴为婢…奴也心甘情愿。”宝亭哽咽道,那脸上便是梨花带雨起来。

    我有心逗她开心,便道:“要不,宝亭奶看我的手艺如何,够不够给宝大祥当个大档手的呢?”

    宝亭眼中还闪著泪花,却不禁噗哧一笑:“哥哥好心急哟。”

    说完却觉得似乎不妥,忙把头埋在我怀里,小声道:“奴已和爹爹商量过了,将应天和扬州两个分号关闭,这两个分号的宅子加上应天老宅共可得银二十万两,正好把罚金交了。再将两地的库存调来杭州,加上剩下的库存,也够杭州店重新开业的了,而苏州那边因为哥哥的原因,损失极小,这样全力经营苏杭两个分号,或许宝大祥还有东山再起的希望。”

    “这是奶的主意?”

    宝亭一怔,抬眼望了我一下,见我满是赞许的表情,才松了口气,嗔道:“还以为奴出错了主意,吓了奴一跳!”

    我暗自感慨,怪不得殷老爷子把宝大祥交给了宝亭,虽然事出无奈,这中间又出了许多问题,可宝亭绝对是商业上的天才,或许是因为宝大祥这一连串的事故和霁月斋耀眼的光芒让我忽略了她的潜质。

    这壮士断腕、积蓄力量的一招就算是久经商战的老手也未必能轻易下得了决心呀!

    “只是像哥哥方才说的那样,大档手不容易找啊!梁师父的手全废了,他最得意的两个弟子也残废了,除了霁月斋、积古斋等几个行业中的大家,江南再没有好的大档手了,而且宝大祥…现在也没有实力从人家那里吸引来人材了。”

    我已经把她抱在了榻上,落日的馀辉透过窗纱照在她的脸上,虽然平凡,却因为那对眸子而美丽起来。

    她双颊绯红,不知是晚霞映照的,还是被我欺负的——她的夹袄扣子只留了最上面一个,衣襟早被我撩起,露出了月白小衣,小衣下一抹红束胸已被我解开,那对傲然挺立的玉峰便隐约可现,两粒肿胀的紫葡萄更是几乎破衣而出,只是下面的儒裙还算整齐。

    “江南找不到江北找,中原找不到西域找,中国找不到南蛮子那边找,那些南蛮子不是最擅奇技淫巧吗?”

    我一边轻揉著她的酥胸一边道,宝亭被我弄得身子火热,脸伏在我怀里呜咽了一声,也不知道她听没听清楚,我便追问了一句:“宝亭,奶说是吗?”

    “哥哥说是就是,南蛮子嘴上是巧…”

    我不由得一乐,这丫头被我逗得恐怕连东南西北都分不清了,笑道:“奶哥哥嘴上才巧呢。”说著轻轻扳过她的身子,隔著小衣,一下子叼住了一粒紫珠。

    宝亭如遭雷击一般,身子一下子变得极其僵硬,呼吸霎时一窒,而那粒本已几乎肿胀到极致的乳珠却又陡然大了二分,那股处子特有的香气也从她周身猛的散发出来。直到小衣胸前已经透湿,她才呻吟出声来:“…哥,饶、饶了…奴吧!”

    看她身子抖的厉害,知道再逗弄下去,宝亭该受不住了。而我心中欲火已被点燃,知道若没有旁人,或许我真的等不到洞房就要了她,这可与我的初衷大相径庭,便冲著门外叫了一声:“无瑕、玲珑,奶们给爷进来!”

    宝亭又急又羞,一面慌忙整理起衣服,一面用细若蚊蝇的声音嗔了我一句:“哥,奶坏死啦…”刚把衣襟掩上,还没来得及扣上扣子,无瑕、玲珑已经袅袅娜娜走了进来,她一闭眼又伏在了我怀里,一只手使劲掐了我一把,一只手忙著偷偷地系著扣子。

    三女见状都悄无声息地笑了起来,玉珑还刮著脸来羞我。

    我动了动身子,让宝亭枕在我胳膊上,笑道:“宝亭说南蛮子嘴巧,可爷想南蛮子嘴再巧,也赶不上奶们姐妹巧吧,那三张小嘴要了爷多少子孙呀!”

    玲珑羞得扑上榻来一个劲儿地乱打,无瑕也嗔道:“爷你真是…嘴吐不出像牙来。”

    又问什麽南蛮子嘴巧不巧的,我把方才的话重复了一遍,宝亭这才知道说的是奇技淫巧,羞得又偷偷掐了我一下。

    “不仅南蛮子手巧,就连倭人刀剑上的工艺都十分出众,一把寻常倭刀都要七八十两银子呢!”

    无瑕感叹道:“可叹中原武林兀自夜郎自大,以为天朝大国,什麽都好,可真论起刀剑的锋利,除了真正的名家出品,少有能比得上一把普普通通的倭刀了。”

    “竟有这事?”我随口应道,心中却想起了议论沈熠时六娘的一番话,倭国久与南洋通商同贸,江浙一代珠宝走私几乎被倭人垄断,可见倭人里必有人精通珠宝行当,沈家与倭人交好,会不会认得这样的人物呢?

    “不知道若是倭人的话,老爷子会不会同意延请呢?”我问宝亭。

    “爹他恐怕不会吧!”宝亭斟酌道:“不过贱妾可以试一试,哥哥可是有合适的人选吗?”

    原来老爷子已经彻底放手了,宝大祥复兴的千斤重担竟完全压在了宝亭肩上,或许老爷子连我也一并算计在内了。

    想到这儿,我胳膊一紧,爱怜地道:“宝亭,苦了奶了。”

    宝亭眼圈顿时就红了,小手偷偷抓住了我的一只手,不断地写著“相公”两个字。

    我哈哈笑了起来:“相公虽然没有合适的人选,可别人可能会有,宝亭,这就要看宝大祥究竟气运如何了!”

    宝亭晚上并没有回宝大祥去。

    从感激到依恋,我能深深感受到她感情上的每一小步或一大步,沐浴在爱河里的她已经愈陷愈深,无法挣扎,最後只能沈沦在我的一片柔情里。

    “爷…你真的…坏死啦…”

    我坏吗?男人的好坏真的有不同标准吧!当我把小弟弟推进那火热的後庭,身下的玉玲发出的是和宝亭一样的娇嗔,只是玉玲是心满意足的欢喜,而宝亭却是异常辛苦的幽怨。

    其实放过已经有心献身与我的宝亭,我心中挨得更辛苦。虽然我并不在意在没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时候就把女儿家哄上床,可宝亭毕竟不一样,她是我心目中的正妻大妇,总要和旁人有些不同吧!

    於是穿著亵衣睡在我床上的宝亭只能听隔壁的我翻云覆雨,到了二更时分,才偎在我怀里沈沈睡去。

    第十章

    “宝亭,鸡鸣五更了。”

    “嗯…是喜鹊叫嘛…”

    “宝亭,天放亮了!”

    “嗯…十五的月亮…十八圆。”

    直到日上三杆,宝亭才恋恋不舍地从我怀中爬起,虽未真个销魂,可宝亭也心满意足了。

    只是她却不肯让我起来,自个儿对著镜子好一番梳洗,都打扮妥当了,又叫夥计送来早点之後,才服侍我穿衣洗盥,又服侍我吃饭,竟十足一副妻子模样。

    “贱妾不日即往扬州应天处理那边分号的善後事宜,正巧师娘也要回扬州,贱妾就随她们一道去,夫君大人且放宽心。”宝亭笑道,见我若有所思,便问还有什麽事。

    “为夫相信奶有自保之道,”我轻捻了她的脸蛋一把:“宝大祥根基深厚,或许还和江湖有些渊源,要不奶这手易容术可就没了来历。不过,江湖日趋紧张,宝亭奶还要多加小心。”

    我想起了六娘身边的庄紫烟,这丫头江湖不见其经传,人机灵,武功又高,倒是最适合给宝亭使唤的,反正无论水旱两路回扬州都要经过苏州,届时向六娘要了她服侍宝亭,路上也安全些。

    宝亭微微一笑:“既为君妇,岂敢相欺!爹爹早年曾救过一位江湖女子,後来嫁给了爹爹,就是贱妾的四娘,四娘无儿无女,待我如同亲生一般,这易容之术就是她传给贱妾的。”

    说著她眼睛一垂,声音渐低道:“她还传了贱妾一样奇术,若是贱妾不从,任谁也破不了贱妾清白之身!”

    早听师父说起过江湖上确有此等锁阴奇术,却不成想叫宝亭学会了,我心中大定,倒想拜会一下这位四娘了,宝亭看出了我的心事,说等於归郎君了,再见四娘岂不是名正言顺,说话的时候,她满脸俱是憧憬。

    正午,西子湖畔楼外楼。

    远远望著这栋掩映在湖光山色中的古色古香的二层小楼,玲珑对望了一眼,脸上露出会心的笑容;而玲珑那声清脆的“淫贼看剑!”也似乎又回荡在我的耳中。

    “淫贼看剑!”

    我正陶醉在往事的回忆中,突听楼外楼上传来一声暴喝,接著一道剑浪在骄阳的照耀下带著刺眼的光芒如天河倒挂一般从楼上倾而下,气势竟颇为不凡!

    我这才想起来我今天是来决斗的,虽然我已经有心化干戈为玉帛,可对方看来和我想的并不相同。

    铁平生那张憨厚的脸上布满了怨怒,那剑法也带著凛然之气,显然他真的要和我决一死战了。

    云破、月来、花弄影。

    斩龙刃在我手中如同精灵一般跳动著,我眼前的那股剑浪顿时失去了形状,剑势霎那间便被我分割的四分五裂,那把精钢剑也被斩龙刃段段震碎,在半空中划出十几道弧线激射而出。铁平生的攻势就像冰河开裂,立刻溃不成军。

    “饶尔不死,去吧!”

    “士可杀不可辱!淫贼,我跟你拼了!”

    三击三破,铁平生的精钢剑已经换了三把,兀自不退。而楼外楼的阳台上此时已站满了人,每张窗户後面都是一张张热血沸腾的脸。

    “铁大侠又站起来了!他、他再度换了一把剑!太让人感动了,这是怎样的一种大无畏的革命精神呀!让我们一起为铁大侠加油!铁大侠——加油!铁大侠——加油!”

    “…卑鄙啊!卑鄙!今天的这场决斗让大家总算看清楚了王三麻子的丑恶嘴脸,他、他竟然把剑卖给了那位白衣侠客,这种钱他也敢昧著良心收吗!?难道他是个没心没肺之徒,铁大侠如此侠肝义胆竟也感动不了他吗!?这位兄台,怎麽称呼?华青山?袖里乾坤华大侠?”

    “好!铁大侠再度使出了成名绝技“回首西北射天狼”!啊不,纠正一下,华大侠说这招其实是“三星伴月云飞扬”,果然是妙绝人寰的一招呀!只是、只是,我想大家都看到了,他的对手实在、实在太恐怖了!铁大侠的剑…又碎了!”

    “阿弥陀佛!朋友们,我们今天不幸目睹了史上最强淫贼王动的诞生!铁大侠一身功夫,在他面前就像孩童一般,他破去“三星伴月云飞扬”就像拉屎放屁一般容易,江湖历史上或许从来没有这麽强悍的淫贼吧!我看只有空闻大师、清风真人和齐盟主这样的绝顶高手才能斩杀他吧!请大家…自求多福了!好在我只有三个儿子…”

    我不知道那个现场解说的猥琐汉子是不是就是江湖有名的大嘴巴郭小小,不过他那沙哑的声音还真的很富有煽动性,配合著後面人群中不断发出的“铁大侠加油!加油!”的呼喊声,我想就算铁平生有心放弃恐怕也放不下这张老脸吧!

    当然,若是他像我一般六识敏锐,能在那般呼喊声里听到类似“我买王动三招之内废了他,这麽大的差距铁平生还好意思再打下去,脸皮也真够厚的,换我乾脆抹脖子算了!”之类的对话,或许他真的早抹脖子见阎王了。

    可眼下他嘴角已经沁出血丝却依旧又换了一把长剑,我不由得冲递给他剑的华青山也就是昨天坐在铁平生身边的那个白衣汉子一拱手:“华兄莫非与铁平生有仇?”目光掠过楼上楼下,却不见大江盟的踪迹。

    “淫贼人人得而诛之,华某恨不得以身相替铁兄。可惜铁兄与你订得是生死决斗,吾等正道中人,岂能像你这淫贼一样,将信义二字抛在脑後!?”华青山义正严辞地道,又轻蔑地望了一眼无瑕、玲珑。

    “我呸!”听到华青山的话我知道自己昨晚有些天真了,淫贼还是淫贼,人心怎麽能说变就变,特别是这些自命白道的大侠们,大江盟就算势大也无法禁锢他们的思想吧!

    转眼看无瑕、玲珑脸色也是微微一变,心中越发讨厌华青山,正巧铁平生又摇摇晃晃地刺来一剑,我身形便仅是稍稍一躲,却让那锋利的长剑在我臂上划出一道口子来。

    就算是傻子也能看出我是有心想让,场外的那声欢呼刚刚响起便极快地湮没在一片惊讶声中。

    铁平生也是一怔,或许是早到了灯尽油枯的地步,他表情一松,竟一头栽倒在地上晕了过去。

    “铁大侠刺中了我一剑,自己也累昏了。这场决斗就算个平手如何?”

    楼外楼上下寂静了半刻,才零星听有人喊好,更多人脸上却是露出意犹未足的表情。华青山阴沈著脸,上前想把铁平生抱起来,却被我拦住了。

    “华兄不是说淫贼人人得而诛之吗?你老人家又口口声声说我是个淫贼,那好,我就给你一个机会,一个诛杀我的机会,如何?”

    周围众人又都喧哗起来,华青山挺直身躯,自有一股威严,他微微一笑道:“好,你这淫贼既然愿意受死,就别怪我不讲江湖规矩了。”

    他话音甫落,猛的从人群中冲出四五十个人来,高矮胖瘦,年老年幼各不相同,却都穿著短打短靠,各举刀剑,显然都是些江湖人物。

    这帮人并没有向我扑来,却是直奔无瑕、玲珑而去。离三女还有七八步远的时候,这些人突然分成了五队,一下子便把无瑕、玲珑围了进去。

    我心头一凛,华青山虽然也是江湖名人录上的成名人物,却没听说他入了哪门哪派,怎麽会纠集了这麽多武林中人呢,究竟是铁平生的人缘太好还是我的口碑太差,真是人人得而诛之呢?

    我刚想转身相救,华青山的日月乾坤圈已经砸了过来。

    “滚!”我反手就是一剑,将钢圈荡开。而那埙u艘礞H已经动了手,随著你一刀我一剑的是在青楼楚馆都很难听到的漫骂:“淫娃荡妇!”“骚货!”“卖骚的贱女人!”

    无瑕已经抽剑御敌,只是她脸上茫然中竟真的隐隐有些羞愧,那剑势有气无力的仅能自保而已,反倒是玲珑姐妹气的双颊青白,手中长剑含愤而出,转眼间就伤了两人。

    “华青山,你竟敢聚众闹事!”我一脚踢开一个拿著开山斧张牙舞爪呼喝的汉子,一边喝道。

    华青山冷笑一声:“我等是奋勇抓贼,岂是闹事!”说著,手中两只日月乾坤圈一并削了过来。

    “瞎了你的狗眼!”斩龙刃压制住双圈,我的捕快腰牌已经亮在了华青山的眼前:“敢当众袭击朝廷命官,想造反呀!?”

    用佛门狮子吼喊出了这句话一下子让那埙u艘…子俱是一呆,手上的招式全慢了下来,纷纷回头望著华青山;而华青山也是一脸莫名其妙,似乎没料到我这淫贼竟是一个朝廷命官。

    “刑部腰牌?你这淫…真是官府中人?”华青山兀自不信,揉了揉眼睛,定睛朝腰牌望去。

    他这副模样反让我心生狐疑,虽说江湖上知道我来历的人并不多,可江湖上那些有头有脸的大门派十有八九知晓我是个官场上的人物,依照江湖传言的传播速度,这早该不是什麽秘密了吧,可为什麽华青山和这埙u艘…子都似不知呢?难道是这些门派都刻意收束消息的流传,并且刻意模糊我的背景不成?

    华青山仔细把腰牌看了几遍,才把双环一撤,喝了声:“且住!”见大家都望著他如何收场,他脸一沈,冷笑道:“哼,防民之口,甚於防川!就算你是个官差,在下也要扳倒你!走,弟兄们,上衙门告状去!”

    那群人呼啦一声都随华青山而去了,我却只能眼睁睁地望著他们远去的背影暗自叹息,回头看无瑕、玲珑俱是满脸的沮丧,全没有早间的欢欣。

    “爷,婢子真的是…荡妇淫娃吗?”

    无瑕白皙丰腻的身子上满是细小的汗珠,阳光照射,发出晶莹的光芒,彷佛身上镶满了钻石一般妖艳夺目。

    “是啊!无瑕,他们说得没错,奶就是爷的小淫妇,爷是淫贼,奶是淫妇,岂不正是一对儿。”我有心排解无瑕心中的自卑,便开玩笑道。

    “婢子只是心爱爷,只是想做爷的女人,碍著他们什麽了,他们这般作践婢子?”无瑕目泫欲泣。

    是呀,名教真是害死人!

    “管他呢!”我正色道:“无瑕,奶只为奶我、玲珑和肚子里的孩子活著,奶并不为隐湖、武当、大江盟那一乾人活著。只要爷疼奶、儿女孝敬奶,无瑕奶还求什麽呢?”

    无瑕的眉头渐渐舒展开来:“这个婢子也知道,有爷疼著,别人说什麽,婢子都不怕。只是…”她捧起一只如新剥鸡头的玉乳送到我的嘴边,欲言又止。

    “只是什麽?”我拨弄著那粒红得发紫的乳珠,含含糊糊地问道。

    “只是怕妾年四十丝满头,郎年五十封公侯…”无瑕眼中换上了另一种淡淡的哀愁。

    “胡说!”我呵斥了一声,在她雪臀上使劲拍了两巴掌,心中却悚然而惊,这诗的头两句可是“妾貌渐衰郎渐薄,时时强笑意索寞”啊!无瑕她分明是在恐惧色衰爱弛!

    不过,这也怨不得她多心,她今年已是三十有四,在诸妾中最是年长,加之又有身孕,心神不易宁定,最容易胡思乱想,难怪她这些日子勤修春水谱呢。

    “无瑕,奶可知道爷走马章台的往事吧!”

    无瑕点头:“爷是扬州有名的风流大少嘛。”

    “无瑕,女人我见多了,就说扬州吧,无瑕奶的眸子不比李玉那般勾魂夺魄,双手也不似孙碧那般天地回春,腰肢也不如王曲那般恰似流风,当然奶的歌喉也不像苏瑾那般宛如天籁,可天地之大,只生就了奶一个无瑕,在爷心目中,奶温柔似水,坚贞似玉,一点都不辜负奶玉无瑕的名字。”

    我温柔地望著她的双眼,坚定地道:“爷爱的是奶整个人,不是光爱奶的身子,就算奶八十岁一百岁了,爷也一样疼奶爱奶。无瑕,爷会与奶相守一生!”

    一行热泪止不住地从无瑕俏目中流出,滴滴落在我的额头上,转眼她已是泣不成声。我起身把她压在身下,她那梨花带雨的样子倍加惹人怜爱。

    细心抹去她脸上的泪珠,我笑道:“只是,无瑕,等到我们都一百岁了,都是老头老太太了,恐怕就不能…这样了。”说著,我的分身已经温柔地刺进了她的身体。

    第十一章

    我没想倒是苏瑾、孙妙给我的杭州之旅带来了意外的机遇。

    原本在宫难齐萝的婚礼後就要离开杭州的,虽然魏柔就近在眼前,可她毕竟住在了大江盟的总舵江园里,而我并没有充足的理由天天往江园跑去接近她。

    然而琴歌双绝果然有超凡技艺,就连大江盟的那些大老粗们都听得如痴如醉,齐小天便找我商量,问看能不能让孙苏二人多在大江盟停留两天,我一番做作之後,又假意与二女商量一番,自然就答应了,我也多了个去江园的理由。

    “阿妙,此去江园少说多看,不过,切不可事事关心。”孙妙是头一回当线人,而大江盟又是龙潭虎穴,我自然要交待清楚,只是望著不远处正默默无语吃著茶的苏瑾,我心中却是别有一番滋味,这等私密的事情,原本是要交给自己的亲密之人去做的,只是现在我却把希望寄托在了一个月前还形同陌路的女子身上…宝亭当晚便和师娘们一道上路了,消息是老马车行传来的,我并没有去送,却托老马车行给苏州六娘那里带去了我的手书一封,央求她把紫烟转给宝亭以保护她的安全。

    之後,又去拜访了李之扬,从他那里得知皇上慰留方师兄和桂萼的上谕已经下发了,并且桂萼又擢升二级至正三品詹事府詹事。

    怪不得文公达如此殷勤,我心中暗忖,仅两月工夫,桂萼已由一个远离政权中枢的六品主事一跃成为万众瞩目的政坛新星,恩宠之隆,嘉靖朝中,几不作二人想。

    江浙两省都在流传著我和桂萼方献夫之间有著特殊关系,而且越传越离谱,已经有传言说我是桂萼夫人王氏的嫡亲侄子,李之扬告诉我这些也自有他的用意。

    我问起了这几日杭州械斗的事情,李之扬向来看不起江湖人,此刻便鄙夷地道:“都是一群地痞无赖争风吃醋,最好都死了才好。”

    说这几天杭州城聚集了上千江湖人,怎麽能不生事,武人之间的械斗,倒真的十有八九是在妓院武馆吃飞醋斗闲气惹出来的。

    这些江湖人也真够不争气的了,我心中暗忖,随口问道,那妓院赌馆多有保镖护院,怎麽也不出面管管。

    李之扬细想一下,脸上倒有些迷惑了,说叫你这麽一说,我倒发现妓院赌馆闹事的虽多,却闹事的当口还真没打死个人,要不,我早趁机查封它几家气焰嚣张的了。

    我一怔:“兆清兄,小弟怎麽听说已经说死了七人,重伤二十多人呢?”

    李之扬点头说别情你消息倒挺灵通的,重伤的多是斗殴的,而死的那七个却不知怎地就横尸街头了,他们有的连路引都没有,也没人认尸,竟成了无头公案;肯认尸的也不求缉凶沈冤,十分奇怪。

    江湖恩怨江湖报,这是江湖上的规矩,想来李之扬并不清楚。只是这些人的死怎麽看起来像是在示威似的,我心道:“难道是慕容世家看江南武林越来越向大江盟靠拢,暗杀他几个以收恐吓之功吗?”

    李之扬却没深究,转头提及华青山一夥上告一事,说把几个为首的打了二十棍子轰走了事,这本就在我意料之中,他甚至对地头蛇大江盟都不稍加辞色,何况是华青山这伙乌合之众。

    只是如此一来,想要了解里面的内幕,究竟华青山纠合这麽多人的目的是什麽,只能靠我自己去了解了。

    从李之扬家里出来已是初更时分,沿著湖边的绿荫小路一路往悦来走去,湖波荡漾,冷月无声,秋风带来湖上桂子香气迎面吹来,沁人心脾。

    “这是三潭映月吧!”玉珑拉著我的手跑向一座拱桥边,指著倒映在水面的圆月笑道。她到底是少年心性,白天的不快似乎已不见了踪影。

    “看,湖上还有不少船呢。”玉玲也指著湖上忽明忽暗的灯影道:“爷,咱们也租条船吧!”

    我回头望了无瑕一眼,她孕中的反应这几日明显开始加重了。无瑕却不忍拂了姐妹俩的兴头,笑道:“贱妾也想夜游西湖一回呢。”

    招呼了半天好容易才找到一艘船,那船娘竟认得我:“哟…这不是打官司的解元公吗?快上来吧,大姐免费拉你游湖。”无瑕好说歹说,那船娘才收了二两银子。

    船娘是个话匣子,从苏堤春晓平湖月一直讲到曲院风荷断续桥,直把杭州说成了人间天堂。玲珑听得有滋有味,还不时问这问那。

    无瑕却只是静静偎在我怀里,过了一会儿又偷偷把我的手放在了她的小腹上。

    “咦?那船上怎麽像是恒山派的静闲师姐?”我们租的那艘乌篷船正钻过一道拱桥,玉玲突然指著远处一艘画舫诧异道,我放眼望去,在画舫船头,正立著一个二十多岁容貌秀美的姑娘,样子颇有些眼熟,昨日确实在大江盟议事堂里见过一面,好像就坐在练青霓的身後,只是那身道袍此刻却换成了背子和儒裙,却让她的形像完全发生了变化,玉玲不说,乍一看我还真认不出来呢。

    “嘘——”我示意大家别说话,又做了一个靠近画舫的手势,那船娘倒也聪明,轻轻荡起桨来,小船悄无声息地朝画舫慢慢滑去。

    里面似乎有人唤静闲,两下的距离实在太远,饶是我六识通神,也只能隐约听出呼唤之人似乎是个男人。

    我顿时来了兴趣,以我淫贼的眼光看静闲的模样,十有七八是在此偷会情郎。

    想起练青霓那一脸的道学,我不禁幸灾乐祸起来,让奶道学,看奶自己的徒弟都背叛奶!

    静闲回头应了一声,便摇摆著腰肢回舱里去了,船头和船舷处已空无一人。乌篷船渐驶渐近,那画舫上的声音在我耳中也渐渐清晰起来。

    “…就是女儿家也没有弟弟这般粉嫩呀…”静闲的声音中颇有些荡意。

    玉家三女又惊又羞,脸上都是一红,玉珑轻啐了一口,转头贴在我耳边小声道:“爷,那静闲师姐平素可端庄了,可…”

    “奶也端庄呀!”我顺口调笑了一句,可静闲真一如我所料的在此偷情,我心中也暗自惊讶,恒山乃是道家一脉,清规戒律森严,即便是齐萝、练无双这样的俗家弟子,等闲男子都不易接近,像静闲这样的出家弟子更是几乎连见面的机会都没有,这男子究竟是何方神圣,如何能把静闲弄上了手的?

    “…姐姐…吃…白…”里面的男人嘴里似乎含著东西,说话便听不真切,只是中间间杂著的静闲的呻吟却越来越腻人了。

    就连船娘听得都有些心旌摇曳,手一重,带出了诶乃的浆声,便和画舫的浆声合不上拍了,那男人的声音陡然一停,我心中一动,这人在欢好的时候耳目还如此聪慧,显然身负不俗武功,一个健步来到船头,抢过船娘的橹飞快地摇了几摇,小船便箭似地冲起来,很快离那艘画舫远了,等我蹿回到舱里的时候,画舫的船头已经现出了船家的身影。

    “相公,没人,就是老七家的船刚过去。”碰巧正有艘乌篷船驶过画舫,那船家便冲舱里喊道。

    里面没了回应,而我却哑然失笑,遇到这样愚笨的船家,舱里人还能说什麽呢!

    转头问船娘这画舫的来历,船娘说这船湖里有十多艘呢,都在大江盟名下,船家只是租用的,每年要交多少多少银子哩。

    大江盟还真是生财有道呀!我心中赞了一句,这船家和大江盟关系太密切,我倒不好直接去打探船上那男子究竟是谁了,毕竟宝大祥一案让我在杭州妇孺皆知,包不准那船家也和这船娘一般认得我呢。

    “等吧!”守株待兔此刻倒成了最佳方案,我便吩咐船娘让乌篷船远远吊在画舫的後面,不见它要靠岸,不必接近,自己在舱里和玲珑打起了双陆,无瑕身子有些倦了,看了一会儿,便偎在榻上睡著了。

    玉珑见己方形势大坏,便跑过来抢我的骰子,我嘘了一声,朝无瑕一努嘴,玉珑才静下来。

    玉玲瞥了一眼舱外,那艘画舫已经在湖心抛了锚,船娘便把乌篷船靠在了附近的岸边,在船头点起围炉,作起宵夜来了,一边扇著炉火,一边还轻声哼著俚曲儿,显然并没有注意舱里的动静。

    玉玲便小声嗔道:“都怨爷,谁让爷大白天的都不放过娘的…”

    “死丫头,奶竟敢偷听!”我笑道,玉玲立刻撅著小嘴委屈道:“那麽大声音,贱妾就是不想听也不成呀!”

    “奶这丫头是不是也听了?”看玉珑在我身边偷笑,我一把把她横在膝上,一撩她的儒裙,撸下水湖蓝的束裤,便露出了裹著她浑圆挺翘小屁股的亵衣。

    我顺手抄起桌子上的竹子镇纸,在她玉臀雪股上打了两下,道:“爷早教你们做妾的规矩了!非礼勿听、非礼勿视,奶们还敢偷听,看爷怎麽罚奶们!”

    玉玲看得眼热,跑过来跪在我面前,媚眼如丝地道:“奴也要领主子的责罚…”

    我刚说了句:“少不了你”,就听湖边传来一阵嘻笑声,不一会儿,从草丛中走出两对青年男女,小夥子背上斜插著刀,而姑娘腰间也悬著剑,竟都是武林中人,只是衣著都不甚光鲜,还微微有些散乱。

    四人看到我的乌篷船,便冲船家招手道:“大姐,有客人吗?”

    “有哩。”船娘脆生生地回道。

    “今天真邪门了,诺大的西湖竟然没有一艘空船!”稍矮一点的小夥子感慨道,高个子便道:“师兄,昨天闹洞房大家都喝多了回去睡大觉了,今天没了事情,大家岂不都出来游湖了?”

    “那你还磨蹭磨蹭的,也不知道磨蹭个什麽!”

    高个子旁边的姑娘闻言不由垂下了头,高个子却嘻笑道:“师兄不也是才…”

    看师兄脸上有些愠意,他忙打住话头,叹了口气:“唉,咱们不比人家大江盟,又有钱又有势的,像齐盟主的弟子,一年总要在外面游历个一半月的,哪儿像咱们,一年到头只是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好不容易出来一次,师兄你就体谅体谅吧!”话语间颇有股怨气。

    “李师伯还没有拿定主意吗?我师父已经决定加入大江盟的联盟了。”师弟旁边的女子道。

    “张师叔心思活络呗!”师弟感叹道:“我师父,那心眼,死得很!其实,加入大江盟有什麽不好,又不是像排帮那样两埙uX一帮的,人家还让咱用原来门派的名号,又给咱找生意做,还给年轻弟子办培训班,不过是听人家调度而已。真要换成慕容世家来江南说得算了,还有咱们的好日子?我师父他就是拎不清!”

    这和我事先估计的一样,大江盟果然借齐萝的婚礼来统合江南武林了。

    这些来贺喜的门派至今还没离开杭州,或许就是在这儿和大江盟谈判的,再不就是在彼此观望吧!把玉珑扶起坐在我腿上,靠近窗前小声问道:“珑儿,奶认得这些人吗?”

    玉珑仔细看了看,摇摇头说不认得,我知道这四人定是出身江湖不出名的小门派。

    那师兄看起来也和师弟一样有些怨气:“是呀,师弟,师父最喜欢你了,回去再和他老人家说说,乾脆加入联盟算了,反正那麽多门派都加入了,咱大刀门也没必要标新立异嘛。再说加入了大江盟,咱们师兄弟也多些历练的机会,没准儿和玉霞她们还能多见上几回。”

    看来大江盟的联盟计划普遍得到了大家的欢迎,特别是对那些中小门派的年轻弟子更有吸引力,谁不想自己的将来更有前途呢?

    玉玲也挤了过来,贴著我的耳朵道:“爷,奴知道大刀门,是松江的一个小门派,不过它的掌门人李定远在江湖上倒有些名气,听说有一次和虞秋水碰上了,两人打了二十多个回合,他浑身受了四十多处伤都不肯放手,倒把虞秋水给累了个半死,没办法只好逃了呢。”

    玉玲呵气如兰,最後更是亲昵地把舌尖顶在了我的耳朵里,一挑一挑地让我胯下蠢蠢欲动。

    我右手向後探去,正抓著了她一条结实匀称的大腿,眼前现出太湖牡丹阁里的那一幕,想起“虞美人”虞秋水那勾魂的呻吟,便小声调笑道:“那个虞秋水也忒笨了点吧,她不是江湖著名的淫娃吗?怎麽不用用自己的本钱呢?”

    我手向上滑去,捂住了玉玲的私处,透过一层纱裤,依旧能感觉到那里的温湿滑腻:“打打杀杀的还砍了人家四十多刀,多煞风景呀!”我笑道。

    玉玲身子微微一激灵,两腿一并,把我的手夹在了两腿之间,往我身上贴了贴,呼吸也微微有些重了。

    玉珑的注意力却还在岸上的那四个人身上,那四人因为找了不少船只都未能如意,此时也有些灰心了,师弟道:“早知道这样,还不如…”

    话未说完,旁边的女子便偷偷掐了他一把,他师兄和另外一个女子因为角度的关系看不到,却被我和玲珑看在眼里,玉珑便噗哧一笑。

    “谁?”

    却见从草丛中又钻出几人来,具是二十出头的精壮小夥子,都打扮得利利索索的。

    领头一人冲那师兄笑道:“我说怎麽到处找不到罗大哥,原来在这儿和我嫂子谈心呢。罗大哥,什麽时候吃你喜酒呀?”看来後到的几人都和大刀门的罗师兄甚是相熟。

    “去去去,一边儿凉快去。”罗师兄显然心绪不佳,半真半假地道。

    旁边他的师弟便问:“王兄,看你们兴高采烈的样子,可是你们快马堂准备加入大江盟了吗?”

    “那是!我师父说了,大江盟此番结盟也是为了咱整个江南武林好,再说,人家大江盟一次就买了我们快马堂四十匹上等快马呢!”

    快马堂的名声可比大刀门响亮多了,就连我都知道它的堂主“马王”赫伯权,倒不是因为他在江湖名人录上占了一席之地,而是它贩的马在江南一带颇有声誉,就连秦楼都有一两匹它快马堂的马。

    听说赫伯权与军方颇有联系,不少马其实就是供应军队的军马,质量绝对过关,生意一向兴隆,是江湖中小门派发家致富的典范。

    不过赫伯权一向与江湖各大门派包括慕容世家都保持著良好的关系,此番怎麽突然倒向了大江盟呢?

    而且它的马都是从北方运过来的,它难道不怕慕容世家为难吗?

    看门下的弟子为了卖出四十匹马而高兴的样子,我隐约感觉到这里面定是有什麽蹊跷。而大江盟向快马堂定购马匹,恐怕也不光是一种买卖关系,或许已经开始著手北进事宜了。

    “那恐怕要上千两银子吧!”师弟艳羡道。快马堂的弟子说要两千两,於是就连罗师兄也惊叹了一回。

    玉珑回转过身来,轻抚著脖颈上的那串檀珠项链,眼中流露出温柔的光芒,她该是想起了往昔春水剑派的那些困顿时光吧!

    岸上的年轻人商量了一下,都说找不到船了,乾脆回客栈吃酒去。就在一转头的功夫,突然就听湖心传来“咚”的一声。

    这一声彷佛大炮轰鸣一般的巨响让那帮人一下子都转过身来,然後都抬头仰望起天空来,映在他们脸上的竟是五彩斑斓的色彩。

    第十二章

    当我和玲珑转到船舷另一侧的时候,那朵在夜空中怒放的灿烂礼花已经渐渐失去了它的光华,只是残留在黑色夜幕上的斑斑点点隐约组成了一个“花”字。

    花?这是什麽意思?非年非节的,怎麽放起花来了呢?

    看礼花的位置,看周围的船舷都有人影闪过,只有静闲所在的画舫上没有什麽动静,我便知道这礼花定是那艘船施放的:“难道是那男子讨好静闲的吗?”

    “好好看哟。”玉珑合掌遥望著夜空痴痴道,玉玲也趴在窗户上,翘臀在我眼前晃来晃去,煞是动人。

    我褪了她的小衣,月光照在她浑圆的雪丘上,如同满月一般,两腿之间闪著晶莹的光芒,我用手指一勾,便扯出长长一道银丝。我轻声一笑,分身已刺了进去。

    玉珑很快察觉到了姐姐呼吸的变化,回头白了我一眼,便搂住我的脖子把香唇送了过来。而无瑕则被礼花爆炸声惊醒,起身把舱门锁上,来到我的身後,双手环住了我的腰。

    或许是新的环境让无瑕大胆了许多,她的纤手渐渐滑向了我的分身。名器“比目鱼吻”既浅且紧,我的分身便有半截露在了外面,无瑕并三指套住它,随著我的耸动一紧一松。

    她的小手竟如名器一般让我舒爽,我喉间不由得轻哼出声来,分身又壮大了一圈,玉玲已是在苦苦强忍,此时越发不堪,忍不住小声呻吟起来。

    “咚”地又是一声爆竹响过,一只礼花在空中绽放,组成了一个缤纷绚烂的“好”字,果然是从静闲那艘船上放的。

    而玉玲也随著这声巨响一下子爆发了,只是那高亢的呻吟正湮没在那阵“劈啪”的爆竹声里。她阴中如波浪一般剧烈收缩著,一股股热流顺著我的分身流了下来,若不是我双手抱著她,她早瘫在了地上。

    “好爷,给奴一个儿子呗。”半晌玉玲回过神来,望著我依旧耸立的分身撒娇道,说著俯下身去,温柔地把它含进嘴里。

    中午玉珑月信不期而至,这让她失落了半个下午,而玉玲前些日子月信刚去,算算现在正是播种的好时机,也难怪她心急。

    可我的注意力却再度被那礼花所吸引,玉玲便更难吸出我的精来:“花…好?难道是“花好月圆”?”

    这男子真是个有心人!我不禁为他别出心裁的示爱方式而叫好,女人都是感性动物,如此夸张地袒露自己的心意,或许更能打动女儿心吧,只是…像静闲那种人物,值得这样大张旗鼓吗?

    周围不少船开始向那艘画舫靠拢,似乎对船上的人物都很感兴趣,我也示意船娘把船靠过去。

    而那艘画舫此刻却向湖心亭驶去,当接连放出的礼花果然如我所料的组成“花好月圆”四个字的时候,那画舫已经停在湖心亭外,从船舱里缓缓走出一少年来,在如水的月光下,他俊美得彷佛是画里的神仙,不是旁人,竟是在齐萝婚宴上寻他不著的李思!

    “宫兄,贤伉俪的婚礼小弟未能诳u^参加,恕罪恕罪,这份心意,还请贤伉俪笑纳!”李思站在船头,潇洒地朝湖心亭拱手道。

    湖心亭里的人都转过头来,此刻我的乌篷船离湖心亭也近了,那亭里的人物便看得清楚起来,除了宫难齐萝夫妇二人外,赫然正是齐小天、唐三藏、魏柔和琴歌双绝苏瑾、孙妙。

    李思怎麽现在才诳u^杭州呢?我心下一阵狐疑,苏瑾、孙妙已经随我离开了苏州,秦楼还有谁值得他留恋的吗?

    就算有,以他和大江盟的关系,孰轻孰重他该分得很清楚吧,究竟是什麽重大的事情让他缺席了齐萝的婚礼呢?

    我心中百思不得其解。轻轻拍了拍玉玲示意她起身,我也把衣冠整理好,好准备随时现身。

    “多谢李兄。”宫难的态度竟不冷不热的,更耐人寻味的是齐小天那声:“李兄过来一叙如何?”竟更是十足的客套话,我甚至听不出那话里究竟有多少诚意。可李思似乎浑不在意,优雅地向湖心亭一迈,人已进了亭子里。

    看著他似慢实快的一步,我心头陡然一震,目光大盛:“这不是师父“幽冥步”中的闲庭信步吗?”

    第八卷

    第一章

    师父是个奇才,这是我老师阳明公说的;而我是个天才,这是我师父逍遥公说的。

    武学当然有门派之分,少林凝重、武当高峻、隐湖飘逸、魔门诡异,这就是门派风格的不同。不过,万流归宗,每派武学练到了极处,也就殊途同归了。

    那些能够在江湖上屹立不倒的门派都有著自己的独门绝学。当然江湖并无什麽秘密可言,这些绝学中的秘密能保持三五十年就算长久了,若不再经过本门几代高手去芜存精的承继与发展,迟早就被浩荡向前的江湖所淘汰。

    譬如少林,本无七十二项绝技,达摩东渡只不过带来西域绝技十三项,却因几百年来寺中高手迭出,创造出领先时代的武技,才有今日的荣光,而这些推陈出新的高手们则被後世称为奇才、天才或者大宗师。

    魔门的武功已经被师父发扬光大了,当我从阳明公那里见到原汁原味的魔门七大绝学的时候我就知道了这一点,就像他教给我的幽冥步,翩若惊鸿、婉若游龙,早已超越了魔门七绝的范畴。

    不过即便是师父那样的武学奇才,也不能无中生有,幽冥步里还是能看到魔门武功的影子,只是其中还化用了多少招别派的绝学,却不是我眼下所能了解的。

    我也知道,这世界上并非只有师父一个奇才,也并非只有我一个天才,当我似模似样地模仿著少林不传之秘“佛门狮子吼”的时候,或许也有那麽一个天才正在模仿师父幽冥步中的闲庭信步,只是这个人实在不该是李思。

    李思对於师父来说太年轻了,虽然尹观可以一眼认出我幽冥步的来历,可李思出道的时间甚至比我都晚,师父无论如何都不会与他打过交道。

    “这人的武功颇为不俗啊!”无瑕似乎看出我神情的变化,在我身後小声道。

    “他,就是李思。”无瑕、玲珑极少去秦楼,自然没有机会遇到李思,不过在杭州的巧遇以及李思与万里流的秦楼一战,我都曾讲给她们听,於是三女的目光都聚在了李思身上。

    月色里的李思愈发俊朗如神,就连貌如子都的唐三藏都彷佛被比了下去。无瑕低低嘟哝了一声,似乎发出了和沈熠一样的感慨,只是末了加了句:“好像有点…胭脂气哩。”

    我并没有在意无瑕的低语,因为湖心亭里魏柔的眼中蓦地闪过一丝疑色:“莫非她看出了什麽不成?”我心中暗自揣摩。

    隐湖与正派各大门派交厚,又与邪派纠缠了几百年,正邪两派的武功都很熟悉,或许她认出了这“闲庭信步”的来历吧,只是她知不知道鬼影子任独行就是魔门日宗宗主李逍遥,而李逍遥只有我这麽一个徒弟呢?

    李思进了亭子,大家说话的声音就都小了下来,加之周围围观的大船小船上的人群交头接耳地说个不停,亭子里的对话听起来就极不真切。

    只见李思给宫难齐萝夫妇俩作了好几个揖,似乎是在赔罪,而唐三藏则在旁打横插了一句,也不知道说了什麽,惹得齐小天、宫难都大笑起来,连苏瑾、孙妙都莞尔一笑,只有齐萝狠狠瞪了唐三藏一眼,而魏柔却依旧一脸沈静,只是眉头间似乎藏著什麽心事。

    “李思的师门究竟是何方神圣呢?”我见听不到什麽有用的东西,回身躺在榻上,亭子里发生的事情等以後问孙妙和苏瑾吧,心里暗自回忆起跟随师父十七年来他老人家无意中流露出来的有关江湖的点点滴滴,希翼能从中得到线索,然而我失望了。

    “…鬼影子任独行。无瑕,奶知道师父他老人家的事迹吗?”

    “相公和师公恐怕是江湖最奇怪的一对师徒啦。”无瑕抿嘴儿细声笑道:“说起来鬼影子这个名号十几年前也并不算太响亮,记得百晓生初排江湖名人录的时候,师公这个“鬼影子”的化身要排到四十名以後呢,直到与离别山庄萧庄主一战得胜後,才晋身十大的。”

    无瑕并不知道萧别离和萧潇之间的特殊关系,而我闻言却顿时精神一振,师父当初究竟与萧别离打了什麽赌怎麽打的赌至今是个谜,或许赌局就是无瑕所说的这一战吧!

    “那一战是什麽时候的事情?”

    “该是…十四年前的事情吧!”无瑕沈吟道。

    十四年前,从时间看,还真有七八成的可能。听无瑕接著道:“那时候萧庄主已是名满江湖,年不满四旬已被百晓生推洛u艘缲胪E,以当时师公鬼影子的名头挑战他,无异於以卵击石,可结果却出乎所有人的意料…”

    “等等,”我打断了无瑕的话头,问道:“难道这是一场公开比武吗?”若真是一场公开比武的话,那萧别离恐怕是与魔门毫无瓜葛了,除非他也是个和师父一样的奇才。

    无瑕摇摇头:“正相反,这本来是一场很隐秘的比武,选择的地点也很特别,萧庄主是武林闻人,交往遍天下,怕有人打扰,於是比武选在了应天府府衙的後花园进行。偏偏百晓生正是当时应天府尹的外甥,得以亲眼目睹这场龙虎斗,师公他也因此一战成名。”

    玲珑听母亲讲起武林典故,也围了过来。不过姐妹俩显然早听过这段往事,玉玲便笑道:“听说师公当初就是用幽冥步活活把萧庄主拖垮的。”

    说到这儿,她突然张大嘴巴惊讶地“啊”了一声道:“咦,那、那李思怎麽也会幽冥步呢!?”

    “死丫头,现在才发现呀!”我在她玉臀上使劲拍了一巴掌。在指点玲珑武功的时候,我已经把幽冥步的基本步法和多数招式融合到了春水剑法当中,里面自然有闲庭信步这一招。

    玉玲这小妮子或许还沈浸在肉体的欢娱中不能自己,直到现在才发现李思的武功来历很有些不寻常。

    无瑕这才明白我为什麽突然对自己师父的江湖经历产生了兴趣,支著脑袋思索良久,才道:“师公他有江湖记载的武林决斗不过寥寥几次而已,而且多是隐瞒自己武功的打了就跑,和他老人家交过手的也只有萧庄主、目前已经退隐江湖的少林长老法性、十多年前被灭门的淮扬大豪夏种和…尹观。”当她说出尹观这个名字的时候,语气还是有些迟疑。

    这几个人恐怕很难和李思搭上什麽关系吧,最有嫌疑的萧别离,因为萧潇的关系,反成了最不可能与李思有关的人。莫非李思真是出身魔门不成,以魔门对释道两派武功的了解以及和师父剪不断理还乱的关系,它的传人或许真的身兼数派之长也未为可知,只是究竟是月宗还是星宗调教出这麽一个得意弟子呢?

    “星宗门下不俱是女子吗?”无瑕有些迷惑不解。

    “那恐怕已是老黄历了。”我解释道:“这五十年来,魔门内部究竟发生了什麽目前还是个谜,不过,从武承恩化用天魔吟到那麽多黑衣人会使用魔门七绝之一天魔刀中的几招绝技,想来魔门各宗已不太遵守原来的老规矩了,彼此之间不再像以往那样泾渭分明,武功也开始互相融合。如此说来,星宗收个男弟子也不是没有可能的事情。”

    说著,我把无瑕拉进怀里,调笑道:“就像春水剑派,两百年间从没有一个男弟子,而今我不也做了它的主吗?”

    无瑕嗔了我一眼,脸上浮起一丝绯色。我转头向亭子里望去,众人多是笑语盈盈,显然李思是个调动气氛的高手。目光又转到那艘画舫上,另一丝疑惑涌上心头,若李思真是魔门传人,他如何得到大江盟的信任,又如何勾搭上的静闲呢?练青霓她知不知道自己的徒儿已经成了别人的情妇呢?

    “若是带著虎鲨水靠就好了。”我叹了口气,那样就可以去画舫一探究竟。

    正说话间,就听岸边传来一阵“大江同盟会!大江同盟会!”的欢呼声,抬眼望去,西湖北岸已经聚集了二三百号人,绝大多数都是二三十岁的精壮小夥子,都满脸兴奋地振臂高呼。

    不一会儿,从人群里挤出一匹马来,马上是个大江盟装束的汉子,立马湖边喜滋滋地向湖心亭喊道:“少盟主、姑老爷,大江盟和江南四十二家武林同道组成的大江同盟会已经签字宣告成立了!”

    “好!”湖心亭里的齐小天长身而起,朗声道:“今日会盟江南,共御外辱,他日饮马黄河,大江盟愿与各派同道共生共荣!”

    他刻意用内力发出的话语如金石般铿锵有力,高大的身躯散发著雄浑的气势,引来岸上又一阵如潮的欢呼,就连魏柔脸上都闪过一丝激动。

    “大江同盟会?它的简称还是大江盟吧!”虽然从报信人的夸张通报到齐小天的铮铮誓言都显得有些做作,可从中我也看到了大江盟高超的政治手腕和江南武林的人心所向,内心不禁为慕容千秋担忧起来,这样的敌手或许连我都不愿意去碰吧!

    李思也起身道贺,似乎是怕周围的欢呼声遮盖了他的声音,他说话的声音大了许多:“有江南武林的全力支持,大江盟就可一鼓作气击溃江北慕容世家,会盟天下武林真是指日可待呀!”

    “怪不得齐小天不喜欢他。”我微微一笑,李思锋芒毕露,该说的不该说的他都说了,果然齐小天摇了摇头,虽然听不清他说什麽,我也猜得出来他定是说大江盟没有称霸江湖的野心,而唐三藏和魏柔脸上的笑容也多少有些不太自然起来。

    岸上的人并不知道湖心亭里的几派高手各怀心事,欢呼著把那报信人抛在半空中,几起几落,当他再度被抛在空中的时候,异变突生,从高处突然飞来一箭,正射中他的头顶!

    他甚至来不及喊叫一声就跌落下来,下面的人似乎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呆了,许多人下意识的一闪,他竟直挺挺地摔在了地上。

    这时才有人高呼道:“不好!有人偷袭!”接著岸边的人举刀的举刀,拔剑的拔剑,狼奔豕突,顿时乱作了一团。

    “慕容动手了。”我喃喃道,这该是慕容千秋先下手为强了吧!只是挑选这样一个场所,连我都觉得匪夷所思。

    就在这时,齐小天和宫难、唐三藏、李思四人已经奔出了湖心亭,魏柔本想跟上去,齐萝把她拉住,似乎是请她在亭里保护苏孙二女,她一犹豫,齐小天四人已经飞快地跳上了亭边的一条小船。

    “大家不要乱动,找自己同门结阵!”齐小天站在船甲板上高声喝道,岸上的人这才稳住精神,各找同门聚成五花八门的阵势後东张西望起来,似乎在寻找那夺命之箭的源头。

    “箭是从山上发下来的!”听到齐小天的呼喝,众人的目光都投向了岸北的孤山上,山上树木郁郁葱葱,又是夜间,虽然月光如水,可依旧看不到什麽人影。

    “快马堂的王师兄,你们骑马来的吗?”齐小天看了看岸边的形势,朗声问道,只是在问话的时候,左手却打出了一个奇怪的手势。

    “…是,不过马都寄放在平湖秋月那里了。”王师兄大声回道。

    “请大刀门的罗师兄、燕子门的李师姐、污衣帮的郭师兄各领本门弟子掩护快马堂的兄弟封锁後山,青龙帮的孙师兄、奇门的赵师兄、八极门的武师兄各领本门弟子在西,九龙帮的戚师兄、百花帮的查师姐各领本门弟子在中,兄弟会的巴师兄、七星门的於师兄各领本门弟子在东,上山搜山!其他各派兄弟沿湖畔散开堵截凶手!”齐小天随口吩咐道,众人齐声喊好,而小船此刻已经离岸边不远了,齐小天和宫难三人一嘀咕,四人分头奔向四处,李思向快马堂一干人移动的方向奔去,宫难在左,唐三藏在右,而齐小天则一马当先冲在了当中的最前头。

    一时间岸边众人士气大振,那些被齐小天点过名字的各派弟子一齐呐喊著跟著齐小天、宫难和唐三藏冲向山去。

    “这就是所谓的江湖械斗吧!”我远远望著群情激愤的众人喃喃道,从应天春水剑派惨案到太湖秦楼被尹观高光祖围殴,我早就知道江湖不会给你一个公平决斗的机会,面对二三百号人,就算是天下第一高手孙不二恐怕也要转身逃跑吧,因为你杀个三五十人的,刀该卷刃了,手也该软了,剩下的人足够把你也乱刀分尸的了,怪不得江湖上出了不少名捕、侍卫,却极少有人能在战场上挣得高位的。

    又想起在丹阳那晚慕容仲达和邱鸿声指挥的那些福临镖局的弓箭手,心中一面暗忖慕容千秋原来早就洞悉了江湖争斗的玄机,一面把这些黑衣人和慕容世家划上了等号。

    月色中又有七八枝箭飞向了李思率领的那一队准备抄到後山的人马,李思一边舞动长剑,击落了其中的两枝,一边高声发出警告,可还是有一枝箭射中了快马堂一弟兄的肩头,那汉子也著实勇猛,竟一声未吭,只是在咬牙将长箭拔出的时候痛昏了过去,旁边立刻有人把他扶住,可队伍的速度立刻缓了下来。

    “在山西面。”有人眼尖,高声喊道。齐小天立刻改变了部署,自己带队扑向西山,而让唐三藏向中间靠拢。

    我也隐约看出来箭是从孤山西侧的几棵大树上射出来的,而且他们置齐小天、宫难两路人马於不顾,竟集中全部力量来压制李思那一路抄往後山的人马,看样子似乎是在掩护大队人马向後山转移。只是…“这、这不是自杀吗?”就连玉珑都看出了之後的结果,满脸迷惑道。无瑕也诧异道:“难道慕容千秋人手多得没处使了吗?再说,如此不爱惜自己的属下,怎麽会有士气呢?”

    春水剑派人数不多,作为掌门的无瑕对自己的同门十分珍惜,在灭门一战中,她甚至放弃了独自逃生的机会,宅心仁厚的她自然看不惯了。

    “没那麽简单。”远远望去,大江盟的大队人马已经到了半山腰,而齐小天原本安排守在岸边的那些人也不甘寂寞,往山上蜂拥而去,而那些游湖的江湖汉子也纷纷把船驶向岸边,登岸助战,湖心亭周围一下子冷清下来,让魏柔几女显得孤零起来,虽然那里已成了守卫的真空。

    我心中隐隐有些不安,一面吩咐船娘把船往湖心亭靠去,一面伸手擎出了羿王弓。

    我的不安很快就应验了,十数道黑影从湖心亭四周的水里猛的蹿出,十数道凌厉刀光带著纷飞的水珠直扑向湖心亭,看这些人的身法刀势,都颇为不俗,只是目标不是魏柔,亦不是齐萝,竟是苏瑾、孙妙二姬。

    我心中疑云顿起:“咦,这是怎麽回事!?孤山上的那些人难道只是调虎离山的诱饵吗?

    可刺杀的目标不对呀!”虽然秦楼开业那天慕容仲达已经将苏瑾的落籍文件转给了我,可慕容世家也没有除去苏瑾的理由呀,在我心中,苏瑾该是慕容的探子也说不定呢,怎麽看这些黑衣人的架势似乎是要置她於死地而後快呢!?是演戏给别人看,还是这些黑衣人并不是慕容世家的人呢?

    心念电转间,湖心亭里已经暴起了一朵灿烂的剑花

    第二章

    “好强的一剑!”

    我竟一直低估了魏柔,虽然她是隐湖年轻一代最杰出的弟子,在江湖名人录中高居第九。

    这一切都是太湖秦楼那场混战的后遗症。当我看到那朵剑花在一眨眼的功夫绽放了十三次,每一朵剑花后面都带着血花的时候,我几乎不敢相信我的眼睛,就算是我的碎月刀也没有这么快、这么强横!我实在无法把她和太湖秦楼的那个魏柔联系在一起:“难道金风玉露散的威力有这么大吗?”我下意识地回头问无瑕道。

    无瑕顿时羞红了脸,显然她误解了我话里的意思。而这时那些强忍着剧痛发出的“咦呀”声和“扑通”落水声已经平息,亭子里的魏柔已收剑而立,雪白的衣袖上满是暗色的花朵,连缀成片,煞是醒目,她神色虽是平静如水,可浑身上下散发一股凛然的肃杀之气,在她的刻意施为下,就连两丈外的我都能感觉到她的强大战意。

    只是在月光照耀下,她额头发迹闪烁着晶莹的光芒,彷佛一粒粒珍珠钻石一般,那…该是汗珠吧!

    我顿时长出了一口气,这一剑她该是用上了隐湖秘法将自己的力量全部释放出来了,若是我没猜错的话,现在的她恐怕连那一剑的七成威力都发挥不出来。

    我心中涌起一股冲动,竟想射她一箭试试我的猜测究竟是对还是错,若是错的话,我可真要重新考虑实现师父遗命的方式了。

    苏瑾、孙妙紧紧靠在了一起,脸上都现出了恐惧的表情。齐萝拔剑护在两女的身前,神情倒似轻松的很,她敬佩地望着魏柔,艳羡道:“魏姐姐,你好厉害哟!”

    魏柔没有回答,目光快速地掠过湖心亭的四周,湖面上水波不兴,竟没了那些杀手的踪影。而我这船的船娘似乎被吓傻了,双手下意识地摇着橹,那小船便吱扭吱扭地朝湖心亭划去,惹得魏柔的目光便投了过来。

    “是我,魏仙子。”我示意无瑕、玲珑留在船上,收起羿王弓,踱上船甲板,朗声笑道。以魏柔、齐萝的实力,加上我和无瑕、玲珑,那些黑衣人恐怕真要有来无回了,但这可不是我所希望见到的。

    魏柔看了一眼我没有说话,齐萝却惊讶道:“你怎么在这儿,玲珑妹妹呢?”又似乎想起了什么,用剑一指,我横眉道:“方才是你来暗杀我们!?”

    “喂,宫嫂子,我可是孙、苏二位大家的东主呀!”我可不想背上这口黑锅,忙申辩道。只是新婚的齐萝散发着惊人的美丽,连我都有些怦然心动,不由多看了她几眼。

    魏柔也道:“齐妹妹,不是动少。”望了小船一眼,目光转到我身上的时候就有些意味深长:“动少,你来得正好,对手恐怕不会只有这么一波攻击,请动少帮我抵挡一阵。”

    听她毫不矫揉造作地说出求援的话语,我心中竟隐隐升起一股凉意,这丫头究竟是真需要我帮忙,还是有意隐瞒自己的实力,或是想窥探我武功的深浅呢?她头上的汗水究竟是体力透支的结果,还是她刻意制造出来的假象呢?

    “魏仙子这雷霆一击恐怕已经吓破敌人胆了吧!”话虽这么说,可我还是拔出了斩龙刃。

    魏柔的目光落在了彷佛蒙着一层青霜的剑刃上,轻轻赞了一句:“好剑!”

    “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我轻巧地舞了个剑花,又道:“剑好,人也好。”

    齐萝噗哧一笑,道:“你呀,纵不是个江湖淫贼,也算是个轻薄浪子,怪不得那么多江湖人都不喜欢你。”

    “可我喜欢你。”这倒是句大实话,齐萝即便成了亲,可还像个孩子一般漫无心机,我逗她道:“若不是宫兄抢先了一步,我一定要把你娶回家里。”或许在我心里,也想有这么一个妹妹吧!

    “不理你啦!”齐萝微红着脸转过头去。几句话让亭子里的气氛轻松了许多,孙妙、苏瑾的脸色也好了许多,只是孙妙那双冰冷的双眼里流露出一丝笑意,而苏瑾则把目光投进漆黑的夜幕里。

    “缴械不杀!”从山上传来震耳欲聋的呐喊,抬眼往山上看去,齐小天和宫难已经汇成了一处,大队人马将十几棵大树团团围住。树上并没有弓箭射下,似乎箭已经用光了。

    呼喊了几次之后,就见从大树上跃下几道黑影,正落在人群中,一阵骚动之后,众人欢呼着继续向后山挺进。

    “看来你哥哥得手了。”我随口对齐萝道,目光却在湖心亭四周转了一圈,就像魏柔说得那样,敌人的攻击不应该只有这一波,只是湖面实在平静的看不出一丝异样来,我心中暗自奇怪起来,对方究竟在玩什么把戏?

    夜风袭来,颇有些凉意。苏孙二女坐得久了,凉风一吹,嘴唇都哆嗦起来。旁边的魏柔身子也微微抖了一下,我心中顿时大定,看来她那一剑真是尽了全力,贴身的小衣该是被汗水全打透了,再禁不起冷风了。只有齐萝穿得厚实,依旧神采飞扬。

    “上船吧!”我伸手拉起孙妙,动作自然得就连齐萝也没有说我要占孙大家的便宜,我感慨一声:“毕竟天凉好个秋啊!”随即展露了淫贼本色:“烦请魏仙子、宫嫂子在船中保护在下的两位心头肉如何?”

    说着,并不去看四女,纵身跳上了舱顶,伸手再度擎出羿王弓,朝四周水域一番轮射。

    船舱里响起的惊讶声被我一声“禁声”喝止,我聚起全身的功力倾听着小船周围的一切声响,然而直到小船靠岸,众女依次上了岸,什么也没有发生。

    我和魏柔飞快地对望了一眼,火石电光中两人都该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一丝疑惑。

    却听齐萝不满地对我道:“喂,无瑕姐姐、玲珑妹妹都在这儿耶!大家一齐动手,不就把那些杀手拦下了吗?”

    “无瑕有身孕了。”

    一句话让齐萝顿时呆住了,吃惊地望着无瑕,就连魏柔都诧异地望了无瑕一眼,只有苏瑾脸色一黯,目光一垂,身子一缩,似乎是更冷了。

    我看在眼里,心中生出百般滋味,却不想在魏柔面前表露出来,只好把目光再度挪到齐萝身上,而此刻她脸上已然绽出了鲜花般的笑容,跑到无瑕的面前,摇着她的胳膊兴奋地问:“无瑕姐姐,这是真的吗?你真的要生小宝宝了吗?”

    无瑕大窘,顿时手足无措起来,或许她从没想到我竟会当着大家的面来宣布她有喜的消息,不由得镇了我一眼。

    齐萝虽然天真,却也机灵,无瑕的神态已经说明一切,便转头上下打量了我一番,皱着眉头道:“是真的呀!可我怎么看你也不像是要做爸爸的人呢!”

    齐萝的话竟让我心中微微一振,在这一刻我突然想起远在应天的父亲,想起了故去的师父,想起了某种被我忽略的责任,我不由得向无瑕望去,正碰上她复杂的眼神,那里面有依恋、有感激,也有一种母性的光辉。

    “我是个男人。”我这没由来的一句话或许是包涵了太多的情感,连齐萝似乎也听懂了其中的含义,低低自语了一声:“难怪…”只是后面的话就听不清了。

    这时几个大江盟的弟子抬着轿子过来让孙苏二女上轿歇息,我也低声吩咐船娘给魏柔找一件干爽的内衣,船娘嘻笑了两声,便招呼魏柔去船舱,而我则走到无瑕身边拥着她和齐萝开起了玩笑。

    过了一会儿,魏柔走出船舱,竟连外衣也新换了一件干净的白色对襟儒裙,只是有意无意落在我身上的目光里隐约多了一丝扭捏。

    “谪仙,动了凡心的天仙才能谪落人间,百晓生一字道破天机,真不愧是才子啊!”那一丝扭捏竟平添魏柔几分动人魅力,让她不再像遥不可及的天仙一般凛然不可侵犯,反而变得可亲可爱起来,我胯下的小弟弟都忍不住蠢蠢欲动,而我身前的无瑕立刻感到了我身子的变化,娇躯一软,险险瘫在我的怀里。

    “魏仙子的下一站是哪里呢?”我突然问道。

    “先要在大江盟住几天了。”魏柔说话的时候眉头竟微微一皱,虽然轻微得几乎让人无法察觉,可仍无法逃脱拥有敏锐六识的我的目光。

    虽然她所答非所问,可我依旧从中听出了弦外之音,听她话里的意思,住在大江盟竟不是她的本意,那么这该是隐湖目前在江湖的最高指挥官辛垂杨的主意了,或者是辛还有意在大江盟待几天,作为晚辈的魏柔无法先她而去,只好留在大江盟。

    我心中悚然而惊,无论是哪种情况,辛垂杨支持大江盟的意图已经很明显了,看来她来大江盟为宫难和齐萝贺喜很可能并不是由于好友练青霓的邀请,而是隐湖有心向江湖表明它支持大江盟的决心,只是支持大江盟符合隐湖的利益吗?魏柔的态度为何这么耐人寻味呢?

    “杭州是个好地方,有三秋桂子,十里荷花。魏仙子多待几日,欣赏这湖光山色,也是一桩逍遥美事。”

    听我这么说,齐萝原本流露出来的警惕目光此刻全变成了嘉许,我倒是不怪她,在她心中或许已经把魏柔当嫂子看了,自然无法忍受别人横刀夺哥哥所爱。

    魏柔自然也看在了眼里,便微微一笑,只是笑容里隐约有种说不出来的感觉。我心头蓦地一动,话锋一转,笑道:“正巧在下要在杭州等孙苏二女一道回返苏州,不若我陪仙子在这里玩两天如何?”说着,目光如鹰如隼般刺向魏柔。

    魏柔神色却丝毫未变,目光毫不迟疑地对上了我的目光,竟是毫不相让,对视了好一会儿,谁也无法将对方的目光逼开,她才开口缓缓道:“好!”

    “什么嘛!”齐萝不满地噘起了小嘴儿:“无瑕姐姐都有喜了,她不要你陪吗?”

    “那…魏仙子这几日若是闲着没事儿,陪我夫妻四人游游西湖、逛逛灵隐寺,宫嫂子我这么说总该可以了吧!”

    “那…那我和宫郎也要去。”

    看齐萝赌气的模样我忍不住笑了起来:“算了吧!如此宫兄不恨死我呀,你们可是新婚燕尔哩!”

    “哟,谁惹我妹子生气啦?”正说话间,齐小天、宫难四人已经领着大队人马得胜而归,齐小天走在头里朗声笑道,转眼见到我,又热情地打起了招呼,似乎并不奇怪我怎么也出现在这里。

    齐萝忙跑到哥哥身边说起了悄悄话,齐小天眉头一皱,望了我一眼,旋即展开,笑着对魏柔道:“那也正好。唐兄和动少难得来杭一住,我本该一尽地主之宜,可大江同盟会刚刚成立,必有诸多事宜等我去办,恐怕抽身不得,师妹,就相烦你陪他们一陪如何?”

    我顿时对齐小天另眼相看,他话里话外透着与魏柔的亲近,却让魏柔无法反驳,大江盟尚未称雄江湖,可他身上已然有了几分霸气。

    果然魏柔眼中闪过一丝犹豫后无言地点点头,唐三藏闻言笑着说了句:“正是三藏求之不得。”

    倒是齐小天没有提及的李思神色如常,看他的模样似乎这几日也是事务繁忙,并没有时间游山玩水,或许在大江同盟会里他也是个重要的角色,这几天同样无法走开吧!

    齐小天安抚了妹妹两句,看这面并没有发生什么意外,转身慰问江南同道去了。我便问宫难战果如何,宫难一皱眉道:“对方是群死士,一共七个人,都战死了。江南道上伤了快马堂两个兄弟,其中一个被箭射中了脊梁骨,恐怕要残废了;再就是七星门的两个弟兄受了点皮肉伤,不碍事的。只是对方在山上似乎只有这七个人,并没有大队人马埋伏。”又问妻子湖心亭这里有没有什么异常。

    齐萝把发生的事情描述了一番,她口齿伶俐,说得绘声绘色,众人彷佛身临其境一般,于是众人齐齐懊悔,为何自己无福目睹谪仙这惊世一剑。

    半晌宫难才道:“这么说来,对方用的竟是调虎离山之计了,只是究竟是谁与孙苏两位大家有如此深仇大恨,舍得下这么大的本钱?那七个人明摆着就是送死呀!”

    众人的目光刷的都集中在了我身上,毕竟孙妙、苏瑾眼下是我的麾下。我摸了摸鼻子摇头揭开了谜底道:“宫兄,别开玩笑了,光想杀孙苏二女的话在秦楼动手岂不更好!怎么会跑到大江盟的地头上来送死?这些人摆明是来试探大江盟实力的,孙苏二女不过是恰逢其会罢了,声东击西,这本是战场上常见的伎俩呀!”

    我又问:“能查出那七人的来历吗?”

    我这一问大有深意。在丹阳与慕容仲达交过手的那些黑衣人究竟是何方神圣一直是我的一块心病,在江湖上能一次出动这么多高手的门派寥寥无几,大江盟、唐门却都是其中之一,虽然他们之间的武功风马牛不相及。

    那些黑衣人见识过慕容家的箭阵,若是大江盟或者唐门与那些黑衣人有关,该很自然地联想到慕容世家吧!

    “都是生面孔,身上没有路引,衣服没有标记,凡是能证明他们来历的东西在他们身上都找不到。”

    宫难虽然一脸郁闷,可他还是斩钉截铁地道:“虽说如此,可眼下江湖敢与大江盟为敌的只有江北慕容世家一派,那些人定是慕容家的死士,背后定有更大的阴谋。”

    齐小天似乎没有听到这面的议论,依旧与那些江南道上的朋友们寒暄,而唐三藏深思半晌,说出来的却像是句玩笑:“或许是慕容怀恨动少夺了他听月阁的头牌,有心辣手摧花吧!”

    “是…说我么?”苏瑾一脸茫然。

    第三章

    “师父您在天之灵可要多多保佑弟子啊!”我站在灵隐寺天王殿的弥勒佛像前低声祈祷。

    真是人怕出名猪怕壮,或许全杭州的苦主都跑到了灵隐寺来求神拜佛,见到了我彷佛见到了救苦救难的菩萨。

    “王大人,我儿子冤枉呀,他好好走在大街上,那吕大善人的钱包就不知怎的跑到他怀里了。”

    会有这样的好事!?老天怎么不掉块金砖砸死你?

    “是吗?真的吗?那天大街上拥不拥挤,周围有什么可疑的人没有?就是三只手的那种…”

    “解元公,真的是阿三那个混球强奸了我女儿呀,可文大人非说是我女儿勾引他…”

    我呸!天底下还有人能对着母猪勃起吗!?

    “大婶,像阿三这么有眼光的人,干脆招他做女婿算了,什么强奸诱奸的,最后变成合奸岂不更好…啊!阿三是个白痴呀,我说呢…阿三他爹不肯给钱?大婶你要多少,我给中不中呀!”

    原本惬意的携美之旅变成了一场诉讼会,其中还不乏一边拉着我诉苦,一边贼眉鼠眼地偷偷打量我身后四位绝色美女的,我心中已是腻烦透了,脸上却还是一副笑容可掬的模样,一连写了十几张状,纸耳根子才清净下来。

    无瑕早见识过这种阵势,自不奇怪,玲珑见自己的夫君有如此人望,磨墨的时候便喜气洋洋;而唐三藏柔媚的脸上却颇有些惊讶,当然无论他的容貌有多么秀美,现在在我眼中都像是一只苍蝇;只有魏柔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容,就连别人对她指指点点说她和解元公真是一对金童玉女天作之合,她的神色都始终如一,只是到了天王殿,听到我那句祈祷,她才似不经意地道:“师父?动少的师父真是让人好奇呀!”

    我当然知道魏柔所说的并不是春水剑派的宋思,春水剑派不过是我头顶的一块遮人耳目的招牌罢了,我也并不奇怪魏柔是如何得知我师门的,十二连环坞的尹观、少林的鲁卫都知道我武功的来历,或许还要再加上个大江盟,太湖那场厮杀十二连环坞总会有人落在大江盟手里,因此隐湖想了解我并不是件难事。

    让魏柔惊奇的恐怕是那个只是以轻功名震天下的鬼影子任独行是怎么教出一个文武双全的我来的,或许在隐湖的数据库里,我该和另外一个人蛮相像的。

    唐三藏似乎知趣了许多,见我和魏柔说话的声音很低,便跑到一边拉住方丈问东问西,那老和尚看在二百两香油钱的份上竟是解说得不厌其详。

    “昨晚动少的箭强劲的很,在船舱里都能听到呼啸而过的尖啸声…”魏柔的话还没说完,那把羿王弓已经摆在了她面前。

    她眼中倏地闪过一丝讶色,伸手轻轻抚摸着羿王弓,泛黄的弓背、乌黑的弓弦和嫩白纤细的玉手交织成了一副奇异的图画。

    良久,她才抬头望着我,目光里多了几分锐利:“真的是它,那动少使的该是九天御神箭法吧!”

    远处的唐三藏身子顿了一下才恢复了正常,而我却流出不解的神色:“它?它是什么?魏仙子知道这张弓的来历吗?”

    我把羿王弓翻来覆去看了两遍,笑道:“九天御神箭法?听起来好象是很厉害的武功哩!”

    魏柔从我的脸上看不出任何破绽,略一沉吟,才道:“动少,这张弓乃是魔门四宝中的羿王弓,向来是魔门弟子代代相传,而九天御神箭法更是魔门七大绝艺之一。”她目光炯炯地望着我道:“令师没有跟你提过魔门吗?”

    “魔门?是那个著名的大反派吗?我有听说过,鲁大叔就曾跟我说起过,只是它不早就被你们隐湖消灭了吗?听说魔门最后一任门主李道真就是被你们隐湖的尹雨浓一剑斩去了头颅,那尹雨浓该是仙子你的师祖吧!这张弓既然是魔门重宝,它究竟落在谁的手里,你们该一清二楚吧!”我如同杂耍似的把羿王弓抛来抛去,反问道。

    “动少不是魔门弟子最好…”魏柔刚说了一半就被我打断:“师父他老人家又偷鸡又摸狗的,还骗人家小姑娘,说起来倒真像是魔门中人呢!嘿嘿,其实做个魔门弟子也不错,做人总要少些约束才开心嘛!若是像这灵隐寺的和尚,清规戒律一大箩筐的,活着还有什么趣味!”我嘻嘻笑道,末了突然意味深长地道:“譬如仙子,纵然杭州乃是人间天堂,可值得仙子如此流连忘返吗?”

    不待魏柔回话,我已经转身把羿王弓扔给了墙角里的唐三藏:“唐兄,魏姑娘说这可是魔门重宝羿王弓啊!给你开开眼界先。”

    “是么?”唐三藏果然是个心思玲珑的人,脸上的惊讶正恰到好处,左手擎起羿王弓,右手一扯弓弦,竟只拉了半开,脸上顿时闪过一丝嫣红,深吸一口气,才将弓弦拉满,随即手指一松,在清脆的“铮铮”声中,他缓缓地道:“果然名不虚传,真是好硬的一把弓啊!这把弓看着小,却足有五百石。寻常二百石以上的弓就极少见了,这么强的弓真不愧是一门重器。动少用的惯它吗?”

    我知道他是借羿王弓来探测我内功的高低,就像我从他张弓这个动作里已经窥视到了不少东西,他虽然被百晓生列为江湖名人录的第十九位,可就像无瑕说的那样,唐门并不擅长内功,甚至唐门家主唐天文很可能都是十大里内力最差的一个,若是唐三藏没有藏拙的话,我的内力足足高他二成。当然,唐门的出色轻功和无敌暗器能让你有多少机会来和他一较内力的长短呢?

    “寻常射个十箭八箭的该没有问题吧!”我把数目缩减了一大半,随手拍了拍腰间的狭长箭壶,那里真的只能装下十枝没羽箭,其实天下间有几个高手能挡得住我的连珠十箭!?而真要遇见昨天西湖边的那种江湖械斗,我想我还是趁早开溜吧!

    “武举试弓马,骑射不过要中四矢,步射不过要中二矢,多中几矢考官也不给你加分,我费那力气作甚!”我笑道。

    唐三藏也乐了:“莫非动少还想考个武举不成?”说着把羿王弓还给了我。

    “这可不一定哟!”我莫测高深地一笑:“我老师阳明公是大明南京兵部尚书,是统过大军的,或许那天一高兴我就步他老人家后尘了。”

    “动少,”唐三藏闻言却神色一正:“那,有句话不知我当讲不当讲?”

    我一下子想起来宫难齐萝婚礼那天唐三藏似乎就有话要对我说,此刻见他神色颇不寻常,便给无瑕、玲珑使了个眼色,示意她们缠住魏柔,便和唐三藏迈步出了大殿,朝后寺花园走去。

    “动少本不是江湖人,为何在江湖里厮混?”一向低调的唐三藏竟单刀直入地诘问起我来,就算我锐利的目光直刺向他,他也毫不退让,秀美脸上的柔美线条第一次在我面前演绎出了它的刚直。

    “真难得呀!我还以为“动若脱兔、静若处子”的唐大少只剩下处子的那一面呢!”对视片刻后,我突然笑道。

    而唐三藏并没有因为我语气中的嘲讽而稍有怒色,可语气却依旧咄咄逼人:“动少师门显赫,家财巨万,朝中又有得力奥援,凭动少才学那一榜进士也是囊中之物,为官四大要素动少都占全了,又何况动少已经是正八品的经历司经历了,想想鲁大叔奋斗了那么多年不过是个正七品的总捕!可动少放着锦绣前程路不走,偏偏淌起江湖这潭混水,不由得让人可惜,也惹人生疑啊!”

    唐三藏说的句句是实情,因为无瑕、玲珑就这么劝过我,桂萼、鲁卫也这么开导过我,可他们不是我的亲人就是我的朋友。唐三藏呢?他为何这般交浅言深,是真的关心我,还是我人在江湖已经威胁到了唐门的利益呢?

    “唐门和动少没有利益冲突,无论是经济的,还是政治的。”唐三藏竟似一眼看穿了我的心思:“唐门没有争霸江湖之心。说白了,唐门和秦楼一样,都是为了赚钱而衍生出来的工具,只不过秦楼卖的是人肉,唐门卖的是药材和私盐而已。动少久居江东,乃是私盐产地,若想插手私盐买卖,大江盟和慕容世家才是你的敌人,而唐门却是你的私盐买家;若是做药材,动少总不会千里迢迢辛辛苦苦地跑到蜀中与我唐门争饭吃吧!对动少来说,唐门该是个好卖家才是,唐门和动少在生意上实在不是竞争对手。至于动少想争霸江湖嘛,很好呀,若是动少真有这么强大的实力,唐门完全可以助大少一臂之力,因为大少绝少江湖气息,行事反易公平,况且动少地处中原,离西蜀万里之遥,恐怕也不会动什么征服唐门的心思;而唐门也不会痴心妄想地去做中原武林的霸主,之所以维持一个偌大的门派,完全是因为贩私盐风险大,需要强力的武功来保护它罢了。动少,你说我们之间会有什么利益冲突呢?”

    “既是如此,那我在江湖厮混又干卿底事?”

    面对我的灼灼目光,唐三藏眼中竟有一丝无奈:“动少或许不知,你的突然崛起,让武林原本就如同走钢丝般的均衡变得更加脆弱,特别是在这两强大战一触即发的关口。因为你的武功和官场背景,让江湖上的每一个门派都对你心存疑虑,谁都不希望看到你变成一个新的强者,想想吧动少,为什么你周围总是有流言缠绕呢?”

    他说得如此坦白,竟让我一时不知应对,便随口挑起了他话里的毛病:“大少一会儿说唐门可以助我登上武林盟主的宝座,一会儿又说没有一个门派希望我变成新的强者,这岂不是自相矛盾!?”心中却把他的话飞快地过滤分析。

    唐三藏注视了我半天,才道:“动少,我不想侮辱自己的智能,强者和武林盟主之间的差距,我想动少自己应该能够体会出来。我还是先给大少讲讲江湖究竟是怎么看待大少的吧!”

    我自然明白二者间的区别,对唐门来说其中的关节处就是唐门所在的蜀中实在是离中原太远了,天高皇帝远的让所有的中原武林霸主都把唐门当作一个结盟的伙伴。唐三藏自然清楚这一点,他也没错估了我,这个唐门的下一代家主在秀美的容颜下着实隐藏着一颗灵活的大脑。

    我也明白他嘴里的江湖其实就是少林、武当、隐湖、大江盟那几大门派吧!像大刀门、快马堂的声音在他耳中不谛是噪音一般。

    “动少模糊不清的师门和官府背景,会让别人觉得动少的江湖之行十分可疑。”他瞥了一眼折叠好挂在我腰间的羿王弓:“动少绝不是宋思仙子的弟子,甚至也不是春水剑派的弟子,春水剑派没人能教出动少这样的徒弟。原本就有人猜测动少出身魔门,这张羿王弓恰恰做了旁证。”

    他微微一笑:“这倒把所有的疑团都解开了,动少是魔门中兴的希望,行走江湖岂不是理所应当!”

    我皱起了眉头,唐三藏继续道:“就算动少不是魔门弟子,在有心人的推动下…嘿嘿,众口铄金的威力,动少想来不会不知吧!如果不把动少魔门化的话,或许另一个传言会让动少更不舒服。嘉靖继位以来,屡禁私盐而不止,原因何在呢?”

    我心中猛的一跳,那一瞬间我就分析出了唐三藏话里的弦外之音:“以江湖制江湖?难道你认为我是官府特意派出来制衡江湖的?”我射向他的目光陡然大盛。

    “难道不是吗?这样的例子千百年来层出不穷,毕竟侠以武犯禁,哪个皇帝肯放任江湖势力坐大呢?远的不说,本朝太祖高皇帝就用明教节制过江湖,动少不会不知道这段武林典故吧!”

    妈的,老子就是不知道!可说出去又有谁会相信呢!?我胸口顿时一阵郁闷,师父他老人家真是害人不浅,又想起老师阳明公的那句“江湖本是江山一隅”,愈发觉得这句话意味深长。

    “好么,不知不觉间我竟成了武林公敌…”我自嘲道。

    无论是哪种情况,我都是江湖所不能容忍的存在,或许已经有很多人都要除去我而后快了。只是唐三藏的眼中为何透出一丝关切和惋惜呢?

    “唐门实在是有关心动少的理由,日子久了,动少自然而然就明白了。”唐三藏说罢,顺手从桔树上摘下一枚黄橙橙的桔子:“秋天到了,桔子就红了。”

    看他在绿树红桔掩映中不经意流露出的柔媚,一瞬间我心思竟有些恍惚,彷佛他是个情窦初开的少女,而暗恋的对象就是我。

    我摇摇头,幻象才倏然而去,只是那残留的影子却渐渐化成了另外一个少女的模样。

    “该和无瑕要一下唐家的资料了。”我心中暗忖道。

    “相公、相公…”正出神间,身后传来了玉珑清脆的呼唤声。

    回头看去,玉珑脸上洋溢着兴奋的笑容跑了过来,她并没在意唐三藏就在眼前,摇着我的胳膊道:“相公,魏姐姐答应和你比剑了。”

    “噢?”闻听此言我也兴奋起来,我早就想一探隐湖的武功,特别是那已经被江湖神话的心剑如一,只是一直苦无机会,今日也不知无瑕、玲珑她们是怎么说动了魏柔。

    小声在玉珑耳边说了句:“回去爷好好谢你。”转眼看无瑕、玉玲已经陪着魏柔逶迤而来。

    沉鱼和落雁究竟谁更美丽呢?我望着国色天香的三女,心里蓦地一动,不过灵隐寺这方外之地倍添魏柔的出尘飘逸,竟似把无瑕、玲珑都比了下去。

    不过片刻我就知道魏柔事实上已经开始出招了,就在面对她的时候,我已然感到了一股泊泊然的压力,随着她不急不徐的步法一步步的接近,那始终如一的节奏竟彷佛战场咆哮的战鼓一般,让我的心都怦然跳了起来。

    无瑕和玉玲都落在了魏柔身后,无瑕虽然有心结,可眼光却依旧是江湖一流,她已然察觉到了魏柔的强悍,脸上不由露出了关切的神情。

    “不动…如山。”我暗运不动明王心法,低低喝了一句。

    “沧啷”一声,斩龙刃已和魏柔的长剑同时出鞘。

    “满地落红花带雨!”春水剑派中最强的攻击杀招被我释放出了绝强的力量,剑影织成的光幕就像打落一地残红的暴雨卷向魏柔,那气势彷佛是要立判生死一般。

    “破!”魏柔轻咤一声,俏目射出一道寒光,前迈一步,长剑并不似昨夜那般绚丽地开出十几朵剑花,却是由繁化简的当胸一剑,这一剑运行的轨迹直白得让我有些吃惊,可偏偏它的光芒就这么简简单单地透过了我的剑影,斩龙刃竟然封不住它!

    “果然是好剑法!”我这才明白这直白的一剑竟蕴含着极其繁复的变化,而魏柔在招式上的运用更是几乎到了如火纯青的地步,甚至连我也有所不如。被迫向左侧飘去,斩龙刃顺势劈向魏柔的脖颈。

    “似曾相识燕归来!”

    出乎我的预料,魏柔只是侧了一下身子,竟没有再变招,把这一剑的奥义看破了三四成的我便顺利地用斩龙刃粘上了她的长剑:“难道是顾忌有旁人吗?”

    我心下狐疑,那原本准备倾力而出的内力便留下了二成,饶是如此,魏柔的长剑依旧被我压低了少许,只是我的身子正挡住了魏柔,让唐三藏无法看清这其中的微妙变化。

    “我败了。”面对面的两个人异口同声道,只是彼此的心中都明白,对方都隐藏了真正实力。

    第四章

    “啪啪啪!”我和魏柔撤剑的同时,就听唐三藏鼓掌笑道:“精彩、精彩!能一睹魏仙子、动少的风采,三藏真是三生有幸啊!”他话语颇为真诚:“看魏仙子这绝世一剑就知道百晓生果然生就一双鬼眼,而动少能扳回局势,也是出人意料,今年的十大恐怕真要改写了。”

    只是他眼中分明闪动着一丝迷惑,或许他没想到我竟把春水剑派的武功演绎得如此出神入化,他心中那原本十分肯定的推断恐怕要动摇起来了吧!

    我从没怀疑自己有十大的实力,在出徒的时候,就算是师父也已经很难打赢我了。只是听到唐三藏这么一说,我心中隐约察觉到了什么,魏柔未经一战就被百晓生高列名人录的第九,显然百晓生与隐湖有着极其深厚的关系,她肯与我一战,甚至不惜一败,除了想刺探我之外,是不是还想为了百晓生新谱名人录而造势呢?若不然,为什么偏偏找了一个唐三藏在场的时机呢?

    只是我心中对百晓生越发好奇的同时,一面暗忖:“把我推上十大,对隐湖又有什么好处呢?”

    不过唐三藏的话还是打断了我对魏柔的注视,我眼前这个恍若天仙的绝色少女该是怎样一个女子,我竟是捉摸不透,她轻易对我说出一个“败”字,显然没有把那些江湖虚名放在眼里,只是她败可以,隐湖败也可以吗?

    当她说出这个“败”字,她有没有想过自己的师门呢?若是她连自己的师门荣誉都可以轻言不顾,那还有什么能羁绊她的心灵呢?

    “春水剑派会参加年底的武林茶话会吧!”魏柔收剑,突然问道。

    “那可要看我的心情了。”我模棱两可地笑道,转头对唐三藏道:“唐兄,在下有个不情之请,今日我和魏仙子的比试,唐门自己知道就可以了,我可不想屁股后面跟着一堆挑战者天天来烦我。追着我问,“你这只癞蛤蟆究竟用了什么见不得人的招数,让仙人似的魏姑娘答应与你一战呢?””

    唐三藏不由噗哧一笑:“好,我答应你了。只是这么英俊潇洒的癞蛤蟆我还真是头一回见到呢!”而魏柔眼中闪过的一丝羞涩让我知道,她毕竟还是一个不满二十的少女。

    午时从灵隐寺出来,我和魏柔、唐三藏就分手了,魏柔不是个死缠烂打就能赢得她芳心的女子,我也做好了下水磨功夫的思想准备,相聚便不求一朝一夕。

    只是回到悦来客栈却意外地发现了苏瑾、孙妙和陪同她们的齐功一票人马,齐功见到我只说把孙苏二位大家完好无缺地交给我就算胜利完成任务了,之后就起身告辞。

    问过孙妙才知道,自从昨晚遇袭之后,大江盟已经进入高度戒备状态,就连她和苏瑾在江园的活动都受到了限制,听说大江盟和江南道上那些门派的首脑一直在开会,只是讨论什么就不得而知了。她们在为大江同盟会演出了一上午之后,就被客客气气地送出了江园。

    “齐放还真是谨慎的很。”我心中暗叹,只是清风、练青霓这两个原本与大江盟关系最为密切的人双双离开江园,而隐湖辛垂杨、魏柔,少林悟性和唐门唐三藏等一批不甚相干的人却留了下来,让我知道大江盟要有大动作了。

    不过孙苏二女的归来却让我失去了继续留在杭州的借口。在齐功给齐放捎去了我对大江同盟会的祝愿之后,我甚至不必亲自去告辞了。而宝亭也跟随师娘她们一道去了扬州,我在杭州似乎已经没有了目标,剩下的只是收起行囊和满腹的疑问,离开这座美丽的城市了。

    杭州离余姚、宁波不算太远,虽然才和老师见过面,可既然已经到了杭州,我索性就往南走一趟。我并不太担心秦楼,有六娘照顾,想来不会有什么问题,何况孙苏二女失踪的时间越久,再次露面引起的轰动就越大。

    去余姚是要去拜会老师阳明公。自从他老人家自揭身份以后,我就觉得和他亲近了许多,而他对我也不似对待其它门人那样,满口的道德文章,反是给我讲了许多做官做人的诀窍,让我思路顿开。

    而宁波则是我关注的一个城市,苏瑾当初出走扬州的时候曾经到过宁波。被神秘灭门的鹰爪门也有一个镖局分号在宁波,而宁波更是珠宝走私的重要港口,霁月斋的走私渠道之一很可能就在宁波。

    余杭这条路短短一个月里来来回回我已是走第三次了,再迷人的景色对我也失去了吸引力。懒洋洋躺在无瑕怀里,在马车极有节奏的颠簸里,我竟睡着了。

    迷迷糊糊间听无瑕小声“嘘”了一声,然后马车似乎缓缓地停了下来,就听车后传来玉玲刻意压低的声音:“铁叔叔,你已经跟了我们三十多里地了,究竟想做什么?”

    我缓缓睁开眼,无瑕正撩着马车的窗帘向外探望,我身子微微一动,她就察觉出来,便投给我一个满是歉意的微笑。

    我往窗外看去,官道上玉玲正拦住了一人一骑的去路,而翻身下马的那个汉子正是铁平生。

    “这老小子还真是痴情得紧呀!”我把无瑕揽在怀里,一只大手正捂在她的椒乳上,在她耳边轻笑道。无瑕娇躯一软,不由得镇了我一眼。

    “玲儿,我要见你娘!”铁平生憨厚的脸上满是激动。

    也不知是羞意或者怒意,玉玲的脸涨得通红,就连说话的语气也陡然冰冷起来:“铁叔叔,玉玲已嫁入王门,铁叔叔最好叫我一声王夫人,玲儿二字休要再提!”

    “你娘果然活着。”铁平生的话里竟有种万念俱灰的味道,而与我的目光正好相撞的目光里已满是绝望:“既然得不到你,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说话间,他蓦地抽出长剑往自己的脖颈抹去。

    “喂,你想自杀也不必死在我眼前,污了我的眼睛呀!”虽然铁平生在江湖素以硬汉著称,可当我听到他不带一丝生气的话语,我已经猜到了他接下来的举动,其实我并不关心他的死活,只是我不想让他的死在无瑕心中留下什么痕迹,便随手拔下无瑕头上的一根金簪用力掷了出去,那金簪去势如电,正钉在铁平生的手背上,他一吃痛,动作就慢了下来,让缓过神来的玉玲一剑将他的长剑击飞。

    无瑕眼中露出欣慰的笑容,缓缓把身子靠在我的背上。那边铁平生呆立在官道上,望着落在地上的长剑久久未挪动目光,等我已经示意玉玲上马车准备启程的时候,他突然道:“独木不成林,王动,你秦楼该是很缺少人手吧!”

    看他一脸的坚决绝不是像在开玩笑,连我心中都不免生出一丝惊讶,而玲珑吃惊的样子更是彷佛又回到了楼外楼与我的那场初遇,那时初出江湖的我毫无顾忌地提出要加入二百年来没有一个男弟子的春水剑派。

    “人若是得了相思病,是不是都变得这么不可理喻呢?”不过,片刻间我就看到了铁平生加入秦楼给我带来的好处,六娘和白秀眼下都只能隐藏在暗处,秦楼实在是没有一个可以公开露面震慑宵小的江湖好手,铁平生的江湖口碑和一身武技都还说得过去,排除他是个卧底探子的危险,该是秦楼护院教头的理想人选,而且在他自己暗恋的心上人眼皮底下,恐怕他也不会弄出什么花样来。

    “秦楼护院教头,月俸白银二十四两,年节双俸,一口价,没商量。”

    于是去余姚的队伍中,就多了一个沉默寡言的铁平生。

    无瑕并没有问我为什么留下了铁平生,或许在她眼中,铁就像她的众多追求者一样,并没有什么特异之处,只是她甚至能忘掉铁在江园究竟是如何羞辱她的,偶尔还会给铁露出一张笑脸,这让我看清了无瑕那颗善良的心。

    “无瑕,你太善良了。”

    为了照顾无瑕,马车走得很慢,晚间我们便打尖住在了福瑞客栈。玉玲紧随着妹妹也来了月信,而无瑕身子一日重似一日,我便落了个清闲。吩咐店家添汤注水,美美地躺在浴桶里享受着无瑕细心的按摩。

    “爷你怎么这么说?”她拿着丝瓜瓤子搓着我后背,轻笑着问道:“婢子觉得爷才最善良呢!”

    “是吗?”我含糊道,或许是江湖让我变得更会伪装自己了吧!我知道我现在绝不会再在齐放的寿筵上厥辞而别,或许我会找到一百个冠冕堂皇的理由让齐放微笑着把我送出门去。

    “一入江湖,身不由己呀!”我感慨道:“为了我的心肝宝贝无瑕,爷怎么也要善良善良了。”

    正说话间,门口传来一阵熟悉的清朗笑声,接着就听有人道:“老大,我能进来吗?”

    来人竟是沉熠。我一面示意无瑕披上件背子,一面笑道:“伯南,这么巧!怎么你也到了绍兴,快进来吧!”

    话音甫落,沉熠便闯了进来,边走边道:“听说福瑞来了好几个大美女,我就在想是不是你,一问老马车行的人,果然…”

    屋子里黑,他这时才看清楚浴桶里赤身裸体的我,不由笑道:“大少,你还真会享受啊!”又冲无瑕施了一礼,叫了声“嫂子”,无瑕也忙还礼道了声:“见过叔叔。”

    我说伯南是自家兄弟,无瑕你不用理他,该搓你的还搓你的去。无瑕应了一声,便拿起丝穰继续替我搓着后背,可动作还是有些扭捏起来。

    我说我是来探望老师阳明公,又问了一遍他如何到了福瑞。沉熠脸上闪过一丝犹豫,可坐下的时候,他脸上已是一副诚恳的表情。

    “老大,我当你是真朋友,并不是经历司的经历,更不是巡检司的总巡检,若是我看错人的话,我爹偌大的生意也迟早败在我手里,还不如就把这场富贵送给老大你呢!”

    他见我没说话,接着道:“老大,我可是把沉家上下二百多口的性命都交给你了。不瞒你说,我是去宁波接一批番货。”

    沉熠他竟是如此推心置腹,我凝望着他,不由得想起了六娘的话来。再看沉熠,他惯常的嘻笑面孔早已不见,眼下这一本正经的面孔下竟有着少见的冷静。

    “是珠宝还是盐茶?”

    “老大,看来你对宁波的海上交易并不陌生呀!”沉熠意外地望了我一眼:“不错,我这次接的正是一批海珠。”

    看我有些迷惑,便解释道:“我们沉家并不以珠宝生意为主,从倭人那里输入的主要还是茶器与兵器,只是最近宝大祥歇业引发珠宝价格一路攀升,便顺手做几单珠宝的生意。”

    “宁波市泊司不是已经裁撤了吗?与倭人打交道岂不招人耳目?”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沉熠坦白道:“我家原本都是通过松江跟倭人贸易的。可杭州卫不知为何突然加大了对松江市泊司的监督力度,而且还有人打探松江历年的交易情况,我家不得不躲开这阵风头。宁波这里因为市泊司已经裁撤,反倒少有人注目。”

    原来竟是沉希仪的行动引起了大家的注意,我心中暗道:“伯南,伯父的出身来历我早有耳闻,不过伯南既然你信得过我,我也犯不着举发你。走私这东西没法禁绝,你沉家不作,还会有其它人来做,只要不危害我大明安全,我全当不知道这回事。只是,有件事我想知道,既然沉家不作珠宝生意,想来进口的海珠需要下家消化才行,那么谁是你的下家呢?”

    “我卖给宝大祥成不成?”沉熠见我并没有出卖他的念头,脸上又换上了那副嘻笑的招牌模样:“听说老大你很关心宝大祥的,看在你面子上

    “你想害死宝大祥呀!”我随口道,便不再追问。沉熠不肯将下家说出,这也在我预料之内,沉家能把生意做得这么大,对客户绝对是讲诚信二字的。

    只是沉熠话中已然给我透露出了不少信息,他这批货有五千两金子也就是二万两银子的利润,那么货的总价应在二十二万两左右,而下家只有一家,二十多万两银子进批货,说起来江东的珠宝业界没有几家能有如此大的手笔,目标已经缩小了许多,剩下的就要靠我自己去落实了。

    “那上家总该告诉我了吧!”

    沉熠说出来的名字我竟是很熟悉:“宋素卿?她不是日本贡使团的团长吗?怎么她也做起了走私的买卖?”我诧异道。

    “那市泊司中官赖恩不也是一丘之貉吗?”沉熠道。

    “这贪官污吏还真不分中国外国呢!”我随口笑道,相比另一个烧杀抢掠无恶不做的日本贡使团团长宗设,宋素卿的口碑可要好得多,这也让我心中安定了许多,毕竟若是宋素卿的话,我与沉熠翻脸的可能性要小了许多。

    想起宝大祥缺少大档手的事情,我便问沉熠在倭人中有没有相熟的手艺高超的大工匠。

    “老大,看来江湖传言不虚呀,或许宝大祥的殷二姑娘真是老大的心上人呢!”沉熠说完,才想起我身后的无瑕,忙偷眼看了看无瑕,似乎是怕引起她的不满。

    接着说他正好认识一个工匠,原来是给海上浪人做兵器的,最近改行做珠宝,在倭人中也很有些名气:“宝大祥若是出得起银子,估计问题不大。”只是他说起这个工匠的时候,语气意外地有些惆怅。

    “还真是巧哩!”我虽然有些奇怪,可却为宝亭高兴起来。又和沉熠打探了一番海上交易的种种情况,末了沉熠笑道:“老大,你既然这么感兴趣,干脆咱们合股一块做如何?”

    “你可别拖我下水,我在岸上,万一你出事了,还有人来救你。”我笑道,想起他所说的沉家的主营业务,便问:“伯南,你家的盐、茶、药材都是从哪里得来的呢?”

    沉熠微微一笑,避重就轻地道:“老大,如果你只是一个解元的话,或许你是真的不知道,可老大你已经在江湖行走了不短的日子,盐茶和药材都控制在谁手里该是一清二楚的吧!”

    我心道我岂能不知,暗忖沉熠口风着实紧得很,和这样的人合作倒是蛮有安全感的。两人又议论了一番,沉熠这才告辞,末了留下一句话:“老大,明天我是单枪匹马去接货,若是你没什么事情,给我压压阵如何?”

    第五章

    饶是我见多识广,可看到宋素卿和她的铁甲船的时候,我还是忍不住惊诧了一回。

    早听说日本国的造船技术已经超越了中国,看到这又快又稳坚固如堡垒的铁甲船,我心中还是惊忧参半,难怪倭寇能在与大明水军的战斗中占得上风>不过,更让我吃惊的是,那名满天下的日本贡使团团长竟然是个女的。

    “她今年少说也有三十多岁了吧!”宋素卿成名已经十数载,可看起来却犹似二十五六的少妇一般,长年的海上生活似乎没有损害她的容颜,裸露在外的肌肤竟和无瑕、玲珑一般的细腻白嫩。

    “怪不得赖恩偏袒她,原来太监也喜欢美女呀!”我心中暗忖道。

    “沈大少是贵客,妾身怎敢不以真面目相待!”宋素卿似乎看出了我的迷惑,莞尔一笑道。她操着一口流利的官话,若是换上汉人的衣服,就像是个汉家姑娘一般无二。

    “宋姑娘太客气了。”沉熠倒是随便的很,自己动手冲起了茶:“日本人的茶咱喝不惯。”他解释道。

    我闻言不由望了她一眼,宋已经不是处子了,只是沉熠的那句“宋姑娘”也绝非随口乱叫,看来倭人的习俗和中土还是有很大的不同,或许她的肉体也是维持她领导地位的一件利器吧!

    其实交易简单的很,五千多粒上等的海珠装了满满一斛,沉熠只是听宋素卿报了一个数目,自己根本没有去查点,就将二十万两大通钱庄的银票交给了她,显然双方已经建立了良好的信任关系,所谓让我压阵,只是沉熠的借口罢了。

    倒是宋素卿饶有兴趣地打量起玉珑脖颈间的那串檀珠项链来:“这么大的南洋檀珠,中土极罕见的。”她转眼望着我道:“公子和沈大少一样,也是生在富贵人家吧!”

    在我答应沉熠的时候,我只提了一个要求,就是隐瞒起我的身份,此时沉大少便只是笑着说了句:“宋姑娘好眼力,李大少他是个土财主,有钱的很。”却不肯把我的来历告诉她。

    我却顺着宋素卿的话头问道:“宋姑娘能一眼认出这是檀珠,看来是珠宝业的大行家啊!鄙人倒要请教一二了。”

    “行家不敢当,其实哪有女人不爱珠宝的呢?妾身只不过是见得多罢了。”说着,她从宽大的袖子里伸出一只素腕,白皙的腕子上戴的竟也是一副象牙白的檀珠手链,只是珠子的个头要比玉珑的小上一圈。

    “真正做珠宝买卖的,是宗设。江南一带珠宝行所用的南洋钻石黑珍珠、日本海珠几乎被宗设垄断了。只是近来机缘巧合,妾身才和沉大少做了两次。”

    她捻起一粒圆大色纯的海珠,接着道:“其实,一粒上好海珠不过白银四五十两,可到了宝大祥、霁月斋、积古斋等大珠宝行的手里,略加修饰镶嵌,恐怕就要一二百两银子,钱都被珠宝行赚去了。”言下颇有些感慨。

    “日本人无法在中原落地做生意。”沉熠在一旁解释道。

    “虽然近来也有加工成成品再出售的趋向,可中国的珠宝行却都是极力抵制,就连宗设也无法把那些珠宝成品卖出去,在这一点上,中国人倒是心齐得紧。”宋素卿补充道。

    “总不能让你们这些倭崽子把钱都赚了去吧!”我心中暗道,脸上却浮出一脸笑意道:“钱是大家赚的嘛!中国人也没说把丝绸做好了和服,再卖给你吧!”于是大家都笑了起来。

    沈熠趁机说李大少有个朋友开珠宝行的,正缺一个大档手,三法师在船上闲着也是闲着,不若让他去中原长长见识如何?

    宋素卿只思索了片刻便欣然同意,只是她喊出的月俸一千两着实让我吃了一惊,不过这让我对三法师的手艺好奇起来,若是他真的值这么多银子,为了宝亭,说什么我也要把他请回到宝大祥去。

    随着宋素卿的呼唤走进豪华船舱的是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年,不,该是一位少女才是,虽然她的头发剪得比我还短,眼中流露出来的也是男孩子一般的野性光芒,可她的确是个少女,而且还是很出色的那一种。

    怪不得沉熠提起她的时候语气中竟有些惆怅,看惯了江南女子妩媚的他对这个三法师该有一种特殊的感觉吧!只是就像孙妙、苏瑾一般,三法师让他那个无法征服的女子名录上又多添了一个名字。

    只是小小年纪的她就是浪人中有名的铸剑大师吗?她那瘦弱的胳膊能抡得起那重重的铸锤吗?

    “藤壶,你愿意去中原吗?”宋素卿似乎对这个属下有着异乎寻常的尊重,而三法师的目光却落在了我腰间的那口斩龙刃上。

    她直率地向我要过斩龙刃,轻轻一按机簧,只是“沧啷”一声轻响,斩龙刃猛的弹出了半尺,三法师眼光一亮,摸着刀刃上细密的花纹,脱口赞道:“好刀!”

    “剑茎五寸,剑身二尺五,剑重七斤三两,鞘重八两。剑锋刀锋各一,是谓剑刀。”我随口吟出了剑刀的口诀。

    三法师上下打量了我一番,皱着蛾眉疑惑道:“你是铸剑师?”

    “这话该是我问姑娘的吧?”我笑道,虽然她的官话比起宋素卿来差了许多,可有着江南水乡的柔软味道,和她的那副男孩子打扮大相径庭,那种异国风情听起来竟让人心动起来。

    “虽然我不是铸剑师,不过,我会把铸这把刀剑的师傅介绍给你。其实中原文化博大精深,姑娘若是能久居的话,定能有所感悟,让你的铸剑之术更上一层楼。”

    三法师顿时睁大了眼睛,好奇道:“咦,你怎么知道我的铸剑之术遇到了瓶颈?”

    “这就是中土所说的“功夫在诗外”啊!姑娘最近弃铸刀剑而修习珠宝匠作之法,想来是想从别的途径寻求灵感,以期使自己的铸剑之术百尺竿头,更进一步。姑娘的想法绝没有错,只是修习的范围实在窄了些啊!”

    “…你好象很有学问,我可以做你的学生吗?”片刻之后,她率直地道。

    “玲师母,你的剑好锋利哟!”

    我的弟子、人称三法师的少女源藤壶捧着玉玲的春水剑爱不释手:“这么薄的剑身竟然有这么强的刚性,中国人的铸剑术真的很强耶!可铁师傅的那把破剑究竟是谁铸的呢?他知不知道剑就是剑客的生命,怎么可以这么含糊呢?”

    在宁波我就和沉熠分手了,就像他说找我去给他压阵是个借口一样,我想沉家也绝不会让他这个大少爷独自背着几十斤的珠宝行走在江湖上,在宁波定有大批人马接应他。

    而宝大祥虽然急需这批尚未加工的上等海珠,可我宁愿放过了这个大好机会,毕竟宝大祥已经经历了一场走私官司,这么大批的海珠带给它的或许就不是福了。

    守在海边渔村等待的孙苏二女和铁平生并没有因为多了个源藤壶而感到惊讶,只是听她叫我老师才多少有些好奇,而她却毫不客气地把铁平生的佩剑贬得一钱不值,害的我在宁波花了六十两银子给铁平生重新配了一把上好的精钢剑才堵住了她的嘴。

    若不是铁平生心中有股玉夫人情结,他该是一个很好的部下。和高七的机智圆滑不同,他刻板的很,可正因为如此,我的每一个命令都是不折不扣地被执行。

    或许是一个无瑕已经燃烧尽了他所有的热情,对孙苏这样的美女他都视而不见,倒是源藤壶时不时地把他逗笑,虽然她一个劲儿的数落他。

    后来我才知道,铁平生妻子早逝,而给他留下的一女也在一次江湖械斗中被害,若是她还活着的话,该是源藤壶这么大了。

    宁波是孙妙走惯了的,在客栈里还有人认出她来,引起了一场小小的骚动。不过宁波并没有让苏瑾的情绪产生什么波动,而在无瑕的旁敲侧击中,她也坦承自己来过这里散心,而算算日子,该是在她去松江待产之前的事情了。

    而我暗中动用了官府的力量按照她说的线路日期一查,竟是十分相符,而且报上来的情报都显示她当然确实是孤身一人。

    “那个让苏瑾怀孕的男人究竟是谁呢?五师娘那儿也该调查出点结果了吧!”

    不过鹰爪门下属镖局宁波分号的被灭资料却是详尽的很,毕竟那是一桩死了二十七个人的大案。宁波巡检司的总巡检老关提起这件事来还心有余悸,因为那些人死的实在是太惨了。

    听老关的描述,我心中竟是一怔,怎么手法竟和十二连环坞在春水剑派使用的手法颇为相近呢?可隋礼已经明确地说过,况天并不是死于十二连环坞之手,而在同一时间里将江南江北三地都有镖局的鹰爪门灭门,十二连环坞从调度上来看也颇多困难。

    想去镖局分号看看现场,老关却说那栋房子已经被鹰爪门新任门主司马长空卖了用来抚恤那些孤儿寡母,而后房子就被拆掉,在原址上新起了一座叫做“潇湘馆”的妓院,现场已是看不到了。

    末了他还感慨了一句:“奶奶的,也邪门了,这地儿死了那么多人,可人家潇湘馆的生意照样火得很哩!”

    我“噢”了一声,这倒是和丹阳花蝴蝶家里的情况大相径庭,刚想走,心中却没由来地一动,便问了一句:“这潇湘馆的老板倒挺有胆识的,老关您知道他是什么人吗?”

    “知道,老板原是本地一个有名的泼皮无赖叫做周福荣的,不过他不是出钱的主儿,有次被我灌醉了他才交了底,幕后真正的老板是北方人,姓宋,据说生意大得不得了,名下妓院、赌场、粮铺、布店、珠宝行一应俱全呢!”

    “姓宋?珠宝行?宋廷之!?”我心中悚然一惊:“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

    那一刻我的直觉几乎肯定了潇湘馆的后台老板就是霁月斋的老板宋廷之。

    虽然为了宝亭,我已经很关注他了,可有关他的资料还是少之又少。若潇湘馆的后台老板真是宋的话,他绝不仅仅是个商人那么简单,妓院、赌场都是和江湖千丝万缕的行当,他背后又会是谁呢?

    鹰爪门?显然不是。虽然潇湘馆是建在了鹰爪门的遗址上,可鹰爪门并没有这么强的实力来进行这么大规模的投资,换做他是鹰爪门的靠山或许顺理成章些吧!

    我蓦地想起了我娶无瑕、玲珑之前李宽人那耐人寻味的一番话,宋廷之背后渐渐浮现出了大江盟的影子。

    “难道大江盟是假宋廷之之手来积累江湖争霸的资金吗?”我都被自己的假想给吓了一跳:“在江南万家生佛名头的背后竟做着藏污纳垢的勾当,这未免太可怕了吧!”

    又想到齐小天在霁月斋苏州分号开业大典上的种种表现都是唱作俱佳的表演,我后心不禁一阵发凉。

    我立刻请求老关调来了各码头、驿站、客栈在鹰爪门灭门前一个月到现在的所有路引登记记录,翻看了一下午便发现在房产易主前后和潇湘馆建设期间,宋廷之的名字多次出现在登记簿中,而霁月斋在宁波并无分号。

    合上那些厚厚的登记簿,我已经敢肯定了宋廷之的另外一个身份||潇湘馆的真正主人。

    “要不要突审周福荣?”

    我摇摇头,突审周福荣既没理由又打草惊蛇。晚上摆酒谢过老关和他手下的一干弟兄之后,便连夜赶往余姚,在老师阳明公那里只住了一晚,我就怀着莫名的兴奋和恐惧踏上了赶往苏州的路程。

    第六章

    “老鲁,我要全面监视宋廷之,你那儿有没有机灵点的兄弟?”

    早晨回到苏州,我甚至没在竹园停留,便直接来到了巡检司,招回了日夜监视霁月斋的那两个弟兄仔细询问了这段时间霁月斋的动静,可霁月斋一切如常,弟兄们并没有发现有用的线索。

    像珠宝这种东西,既小又方便携带,而苏州又不是霁月斋的总舵,它的大档手最近也几乎全部调到了杭州,想来所有走私进来的珠宝原料都该集中在杭州了,想在苏州查出点毛病还真是困难。

    “就算霁月斋是宝大祥的竞争对手,你也犯不着这般兴师动众吧!”鲁卫一头雾水地问道:“再说,这几天老哥我手底下的弟兄都已经忙得打不开点儿了。”

    “宋很可能有江湖背景。”

    我一句话就让鲁卫坐直了身板,瞪着我良久,突然笑道:“看来我的收山之作就落在此人的身上了!”

    鲁卫立刻叫来了心腹副手李农和另外一个貌不出众的汉子,吩咐他俩把手中案子交给别人,从即日起开始对宋廷之展开侦察,但要保持绝对机密,待宋再来苏州以后即实行全程跟踪,必要时哪怕天涯海角也要相随。

    我给了李农二千两银子,叮嘱他我只要宋廷之的行踪,让他不要顾忌钱的问题,而鲁卫也发出了绝密快报给南直隶总捕苏耀、杭州通判李之扬和扬州总捕瞿化,请求三府密切关注宋的一举一动。

    给霁月斋布下了天罗地网之后,我才松了口气,看看已是午时,我便要拉着鲁卫去吃酒,鲁卫却让人在衙门旁边的小酒馆里简单要了两个小菜,把手下人都支走,才一脸正色地道:“老弟,杭州那边是不是出了什么大事?”

    我一怔,才想起苏州杭州虽然相距不远,却是分属两省,消息向来传递不畅,怪不得到现在鲁卫还没接到消息。

    把大江同盟会的成立和那些古怪的黑衣人自杀性的袭击从头到尾说了一遍,鲁卫才明白了个大概:“难怪最近两天通过苏州南来北往的江湖人骤然增多,原来大江盟和慕容世家都准备开战了。老弟,或许你还不知道吧!大江盟的鹰击堂堂主齐功和慕容世家的总管慕容仲达都已经住进了秦楼,两人包住的别院仅有一墙之隔啊!”

    其实秦楼在不知不觉中发生着变化,从原先单纯的妓院赌馆渐渐多了客栈酒楼,已经逐渐变成了一个四不像。

    不知是因为苏瑾、孙妙吸引了大批的学子,还是因为老马车行上的小册子让那些懒人懒得再去找别的住宿之地,反正最近一家子一家子进出秦楼的客人多了起来,特别是有凤来仪楼,几乎成了苏州政商两界大老宴请宾朋的主要场所,大江盟和慕容世家下榻于此并不奇怪,只是…

    “他妈的,难道秦楼再没有别的住处了吗?白秀她这是怎么安排的!?想看打架呀!”我不满地嘟哝了一句。不过眼珠很快就被桌上那张江浙两省的地形图吸引过去了,地图不少地方画着红红蓝蓝的圈子,旁边还标注着慕容世家、大江盟等武林门派的名字,甚至连快马堂这样的小门派都用极细小的正楷简单标了“快马”两字,只有苏州那儿是用朱笔画了大大的一个圈,旁边却什么也没写。这竟是一副江浙的武林形势图,鲁卫看来真是个有心人!

    他指着苏州道:“老弟你看,若大江盟真的有意与慕容世家开战的话,苏州是绝好的战略要地,它可以极快地支持镇江、应天一线,又可方便地从杭州得到后方的补给。”他边说边指点着地图。

    我的目光向上移到了镇江上,那儿被鲁卫在蓝圈之外又加了个红点,显然他和我一样都认为这儿该是大江盟与慕容世家率先争夺的焦点了。

    镇江自古就是兵家要地,也是历次江湖争霸的几个主要大战场之一。大江盟与慕容世家原本为了避免摩擦,或是有意掩盖自己的野心,都刻意放弃了在镇江的利益,至少表面上如此。结果鹬蚌相争,渔人得利,镇江眼下被实力并不算强大的漕帮所控制。

    不过虽然漕帮态度不甚明朗,可与大江盟结盟的排帮却在镇江拥有重要基地,大江盟还是占了先手之利,若是能顺利掌控镇江,则北进再无后顾之忧,苏州自然而然成为后防补给地;反之若是万一让慕容得到了它,则苏州也成了杭州的门户。

    兵法有云:未算胜而先算败,苏州正是大江盟可进可退的最好选择,何况鲁卫在苏州经营的铜墙铁壁此刻都成了大江盟的保护伞,除非慕容世家冒着被安上造反名头的危险在苏州对大江盟展开攻势。

    怪不得大江盟住进了秦楼!可慕容仲达怎么也住进来了呢?难道他仅仅是贪图苏州那张对他来说同样存在的保护伞,还是有其它的企图呢?一时间我真有些胡涂了。

    “喂,齐兄、慕容兄,在下丑话说在前头,秦楼对我来说是赚钱的地方,对两位老哥来说就是泡马子享受的地方,仅此而已!我可不想哪天看到有人横尸街头。别的地方我管不着,若真在苏州搞出点什么的话,别怪我翻脸无情,仔细老子拿大逆律伺候你们!”

    “那是,动少就放心吧!”被我同时请到有凤来仪楼一间密室里的齐功和慕容仲达满脸堆笑,异口同声地道。

    “真是的,都四五十岁的人了,还有几年活头呢?及时行乐还来不及呢!再说,秦楼别院住一晚要一百两银子,不找个姑娘补偿补偿,我都替你们肉痛呢!”我边往外走边嘻笑道,留下了面面相觑的两个对手。

    等一切都安稳了,我才回到了竹园。一进门就发现了与以往的不同,原本就不太宽敞的庭院里又移植过来几株高大的梧桐,而在西侧一堆花树掩映中隐约能看到一个爬满青藤的暗门。

    六娘的动作好快呀!我知道她定是趁着我不在家的时候把原来杨家的宅子收拾妥当了。搂着满脸欢喜的萧潇,我推开暗门一看,里面假山丛立,水流潺潺,亭台出没于花树丛中,果然是别有洞天!

    “这是给主子金屋藏娇的洞天福地。”萧潇巧笑道:“干娘她已经给这儿取了个名字,说竹是树中君子,兰是花中君子,君子配君子,园子就叫做兰院了。”她指着空白的匾额道:“就等主子题字了。”

    “六娘倒是雅兴不浅呀!”我笑道,跟在后面的喜子便说六奶奶这些日子都在布置兰院,连秦楼都去得少了。

    “六奶奶?是干娘让你们这么叫的吗?”我一怔,竹园上下只有高七在我面前这么称呼她,丫鬟仆妇们可都是叫她李嬷嬷的,这还是六娘特意让底下人这么称呼她。

    喜子望着萧潇,萧潇解释道:“干娘在兰院里特地留下了五位师娘住的地方,婢子想反正干娘的名字叫六娘,称呼六奶奶,一家人显得亲近些。干娘她就不坚持了。”

    我一怔,难道六娘她不怕师娘们看出破绽吗?还是她有心公开和师父的关系呢?正寻思间,假山后面已经转出玉家三女,她们先我回到竹园,这时怕是已经把兰院里里外外逛了个遍吧!

    “爷,这儿真像是个世外桃源呢!”玉珑天真地笑道。

    “你就是桃源里的仙女!”我拉着她的手笑道,只是心中暗自感慨,或许只有等我完成师父的遗命,我才能真正享受这里的安逸吧!

    随口问起孙苏二女,萧潇说已经住进玲珑妹子原来住的地方了,我这才安下心来,只是想起苏瑾身边出现的神秘青衣人在那天之后就不见了踪迹,心中未免生出一丝疑虑。

    随着萧潇把园子粗粗走了一遍,却没发现六娘、解雨和武舞。

    “不对呀,我才从秦楼回来,没听白秀说她们三人到了秦楼,再说天还早着呢!”

    萧潇真不愧是我最亲近的女人,一个眼神她就明白了我心中的疑问:“好象是秦楼金满堂那里出了点事情,有人砸场子,六娘和解雨刚往那边去了;而武舞头午就陪源姑娘去太监弄谦字房何定谦那儿了。”

    咦?我眉头一皱,十天前秦楼已经表演了它的霹雳手段是多么强悍,这人难道不知道吗,怎么还敢在秦楼闹事?他究竟是何方神圣!?原本想和萧潇好好云雨一番以慰相思之苦,看来又要拖上个把时辰了,我心头不由暗恨起这个不知趣儿的捣乱鬼来了。

    二度回转秦楼,金满堂里的战事已经到了尾声,在众人簇拥下的解雨春风得意,相形之下她对面的那个三十七八岁的白净汉子脸色已是一片青白,他面前的筹码只剩下了十几枚,算起来只有十几两银子的赌本了,胜负已是一目了然,只是周围不见六娘的影子。

    “马鸣,亏你还是个成名人物呢?连我一个姑娘家都不如!不就是十几两银子输赢的事儿么,你倒是干脆点呀!”解雨转眼见到我进来,眼中倏地闪过一丝惊喜,却又似漫不经心地朝我笑了笑,目光随即又回落到桌子上。

    倒是站在她身后的温小满一脸惭愧地快步走到我面前,说道:“少东家,今天若不是解姑娘来,秦楼的牌子可就被小老儿给砸了。”

    “马鸣?是江湖人称“神仙手”的那个赌坛高手马鸣吗?”我问道,这些日子在江湖行走,别的不说,百晓生名人录里的人物我倒是都记下来了,马鸣虽然位居名人录的最后几位,可也称得上是个成名人物。

    “就是他!”温小满肯定地回道:“他只带了一百两银子,可连赢了小老儿八把,被他赢去了一万多,多亏了解姑娘,一上来就赢回七把,看来马鸣心已经怯了。”

    “我赌本不够了。”半晌马鸣才低声下气道:“技不如人,我甘拜下风,姑娘就放我一马如何?”

    “咦?你赢的时候怎么没想放秦楼一马呀?”解雨嘲笑他道。

    穷寇莫追,这是战场与赌场通行的规矩,可解雨似乎是忘记了,而周围的赌客果然有人脸上露出了不屑的表情。

    马鸣眼中闪过一丝怒色:“好!那我马某人就和你赌上一局,我这只左手虽说没有右手值钱,折价一千两也不为过吧!我就全拿它做赌本了,赢了我也不要银子,姑娘你就陪我一只手如何?”

    “一千两?你的手是金子做的呀!?再说,我要你那只破手作甚!要赌,赌你这个人还差不多,若是你输了,罚你在金满堂帮工三年!”

    我这才明白解雨一直激怒马鸣的原因所在,不由对她投去了赞许的目光,她似乎并没有在意,可指着马鸣的细嫩小手上却渐渐透出一丝陀色来。

    “那若是姑娘输了呢?”

    “那我就赔你十万两银子!”

    于是金满堂里便响起了一片惊讶声,马鸣闻言身子一正,顿时精神抖擞起来,把自己身前的牌九向桌子中央一推,道了声:“好!马某和你赌了!”说着吩咐伙计垒牌。

    金满堂伙计垒牌的手法极其纯熟,上下飞舞间已把牌打得散了又散,之后飞快地把牌垒齐,期间只用了几息时间,最是考赌客的眼力和记忆力。

    “我要切牌。”这是下家的权利,马鸣伸手用竹尺将三叠牌由头转到了尾。

    我心头一凛,这马鸣眼力不弱啊!他这一切牌,只要掷出双六来,拿到手的便是一对地牌,这可是这副牌九里最大的组合了,而且下家先掷骰子,对于像马鸣这样的高手来说,想要掷出个双六简直是易如反掌的事情,解雨不会看不出其中的奥妙吧!不过为何这丫头只是让马鸣亲自挑了副骰子,自己端详了那对骰子一番,之后就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呢?

    “豹子!”马鸣轻呼了一声,可随着那两粒骰子停止转动,朝上的一面竟是一对四,从那里拿起的两张牌该是小的不能再小的憋十了。

    马鸣脸上顿时现出难以置信的表情,随即气急败坏地跳了起来,嚷道:“你作弊!”

    屋子里立刻哗然一片,却见解雨好整以暇地道:“马鸣,愿赌服输,骰子可是你自己选的,再血口喷人,仔细姑奶奶送你见官!”

    又朝坐在一旁观战的一位老者道:“李先生,你是苏州城里的名人,这骰子就在桌子上谁也没动,您刨开它让大家看看,这骰子究竟有没有问题!”说着递给李老先生一把锋利的雕刀。李老先生一切,那骰子里当真什么也没有。

    我仔细一回忆她的动作,便恍然大悟,心中暗笑,好个解雨,竟把我教训她的把戏现学现卖用在了马鸣身上!

    想来马鸣打死他也不会相信这小姑奶奶竟有一身出色的武功,举手间竟能将骰子的一面磨去少许,又在众目睽睽之下堂而皇之地消灭了罪证。

    “好聪明伶俐的女孩儿!”我心中暗赞:“难道真是她吗?”在杭州被唐三藏教育了一番之后就萦绕在我心头的疑问又浮现在我的脑海中。

    马鸣垂头丧气地傻站在那里,就像一只斗败了的公鸡似的。而旁边的人已经开始起哄,要他兑现自己的诺言。

    “不就三年吗!?三年以后,老子还是一条好汉!”马鸣憋了半晌,突然吼道。接着,身子一动,正抓住了那个垒牌的伙计,顺手把他的制服剥下来换上,来到解雨的面前嚷道:“这回你该满意了吧!”然后又压低了声音道:“让我帮工?你就不怕我把秦楼输个精光?”

    “我怕?我有什么好怕的,秦楼又不是我开的。”解雨嫣然一笑,可笑容里却有一丝异样的味道,那目光也似有意无意地扫过我的脸,似乎想从我那里得到些什么地道:“不过,你要真是敢输的话,三年之后,你神仙手还怎么在江湖上混呀!”

    “我该怎么谢你呢?唐大小姐!”玉角楼里我对着解雨漫不经心地说出了令她震惊的话语。

    “…什么唐、唐大小姐,我…我不明白,我、我可是解雨哩!”原本一心想得到我奖赏的解雨听我骤然解开了她的身份,一下子呆住了,半晌才结结巴巴地反驳道,可她的声音小得似乎只有她自己才能听得到,那对躲闪着我目光的美丽眼睛里流露出几分怯意,我刚想拉过她的手,她就像受惊的兔子般一下子躲到了屋子的角落里。

    “不是吗?”看她的那副模样我知道我猜中了事实,反诘的语气里竟有几分自嘲:“有着一流的武学实力、又有着一流的医术,能教出这样出色弟子的武林世家在江湖上本来就只有七八个而已,只是我万万没想到唐门的易容术竟是如此的高明,而冠绝群芳的唐大小姐又真的肯自减自己的容貌!”

    “…我…不明白…”解雨缩在角落里细声道,或许她不明白的是我为什么把她和唐棠联系到了一起吧!

    其实真正让我想到她是唐家的一员是因为唐三藏对我莫名其妙的关心,他的关心看起来颇有些无奈,似乎只是因为某种原因不得已而为之。

    “三藏兄,啊不,或许我该换一种称呼了,他对我可是异乎寻常的关心啊!可我进入江湖不过短短三个月的时间,与唐门从未打过交道,又和唐门没有利益冲突,他为何这么关心我,这难道不是件很奇怪的事情吗?”

    此时我心中已经明白了唐三藏的无奈,江湖即将展开一场大战,唐门和我都很有可能被迫卷入,再不说明解雨的身份,或许会闹出自相残杀的悲剧。

    只是我这个未来的大舅子对我还真是有信心啊!

    “万一我没能领会他的意思,是不是我这个妹夫就不称职呢?”我心中暗道。

    解雨眼中飞快地闪过一丝恼意,小嘴下意识地刚一噘,却发现我正目光炯炯地注视着她,嘴唇又倏地一缩。

    “所以我立刻就明白了是我想的与事实有偏差,我定是与唐门已经打过交道,或是有恩于唐门,或是与唐门中人有了相当亲近的关系,只是我自己不知而已。”

    “我是一个淫贼。”看到解雨紧张的模样我竟有些心痛,便有意轻松一下气氛,而这声“淫贼”似乎唤起了她心中往事,原本有些怯意的眼里流露出一分笑意。

    “淫贼做好事是有代价的,所以无瑕、玲珑都成了我的女人,宝亭也即将成为我的女人。”原本是假设的前提,却突然发现自己竟是个施恩图报的人,心下一怔,话便突然迟疑了一下,才接着道:“若说这其中只有一个例外,就是你解雨吧!当然孙妙勉强也算一个,只是三年前她就因为在西湖与唐寅大师琴箫合奏了一曲渔樵问答而一举成名了,可唐老爷子膝下年纪最长的女儿唐门大小姐唐棠当时也不过十五岁而已,孙妙的年纪未免长了些,如此一来,你的身份不就呼之欲出了吗?”

    我缓缓走到她的身边,把手伸给她:“唐棠,让我好好看看你。”

    “不!”

    迎接我的不是她细嫩的小手,竟是流光那乌黑的刀光:“微雨湿流光,芳草年年与恨长。”只是滴在流光上的并不是细雨,而是一行清泪。

    流光主人的心已经乱了,刀法自然也乱了,我的手轻易地弹开流光,握住了那只雪白的皜腕。

    “我不要做唐棠!”在我炽热的怀抱里,解雨失声痛哭:“为什么、为什么你们都喜欢唐棠?难道、难道就因为她生得美丽吗!?”

    解雨呜咽道:“为什么大家只会恭维她的美丽,却从不去关心她内心在想什么、要什么呢?”

    解雨的泣语蓦地撩起我心底的某根心弦,我的心房竟然莫名地颤动起来,我甚至能听到她那颗寂寞之心的呐喊,或许当她以真面目行走江湖的时候,周围的人都因为她的美丽而努力讨好她,却从没有一个人能真正关心她、以平常心待她吧!这个带着一身光环的天之娇女内心该是怎样的孤寂呢?

    而寡人好好色,没准儿见识到她庐山真面目的我也会和其它人一样吧!只是,我望着怀中梨花带雨的女孩,易容成解雨的唐棠容貌并不算十分出众,态度也刁蛮,可她还是一步步走进了我心里,当我拥着她的时候,我还是把她当作解雨,而不是那个江湖第一美女唐棠。

    “你美吗?”我伸手抹去她脸上的泪珠,小声调笑道:“我看无瑕、玲珑可比你美多了,就连武舞也强你不少。可我就是喜欢你,喜欢你的天真、喜欢你的热心、喜欢你的刁蛮、喜欢你的眼睛眉毛、喜欢你的樱桃小嘴、喜欢你的…”说着我的手渐渐从她的脸上向下滑去。

    或许解雨从未听过如此露骨的话语,眼中一阵痴迷,只是当我的手滑过她细腻脖颈的时候,她一下子清醒过来,使劲挣脱开了我的怀抱,镇道:“你…真是个淫贼哩!”

    “解雨,”我诚恳地望着她道:“我只是想告诉你,我喜欢的人是解雨,而不是那个什么唐棠,如果你愿意继续做解雨,那你就继续做吧!只是,在洞房花烛夜的时候,我该知道我新娘的真正面目吧!”

    “谁…谁要跟你…洞、洞房了…”解雨白了我一眼,将心中压抑已久的负面情绪发泄出来的她,恢复了那刁蛮的模样。

    高楼之上,美酒一壶,香茗两盏,佳肴四样,凭栏远眺,又有美女在怀,实在是件惬意的事儿。

    抱着解雨才能感觉到她的细腻与丰腴。江南女子多妩媚,可也多纤弱,就像苏瑾、孙妙,甚至连萧潇、玲珑这样练武的女子都是如此,若论身材之妙,或许只有宝亭才能和解雨一较长短,可偏偏眼下这两人都是只能看而不能吃。

    听解雨娓娓道来事情的真相,我才知道我能拥有她该是多么的幸运,或许老天爷他也是个淫贼吧!

    她是衔含着金汤勺出生的,唐老爷子在有了十几个孙子之后终于得到了一个孙女,自然宝贝的不得了,一直把她带在身边亲自教导她唐门诸项绝艺,就连唐门向来传子不传女的易容术都教给了她,甚至还为她请到了久不出江湖的刀法大家厉天来弥补唐门在武功招式上的不足。

    而她也着实争气,在唐门年轻一代中渐渐崛起,十四五岁的时候就超越了她众多的哥哥,成为仅次于她大哥唐三藏的唐门新一代高手。

    然而三年前唐老爷子的去世却让事情发生了变化,她父亲唐天文以三子身份超越他的两个哥哥而被老爷子指定为唐门新一任家主,之后,她陡然感到一切似乎都变得不真实起来,原本一起开开心心打打闹闹的堂兄弟、妹妹们一下子变得生分,而随着一天天长大而出落得越发美丽动人的她,也越来越多地感受到一些异样的目光。

    那些目光让她恐惧,可自幼一直在祖父身边生活的她却发现自己已经无法和父母沟通了。而此时父亲唐天文已经开始领着她拜会江湖那些著名的门派,好让她有机会结识那些江湖新生代的佼佼者们。

    或许是因为她实在太美丽了,这些年轻高手们分成了截然不同的两个阵营,极少数像齐放、宫难这样出类拔萃的人物在恭维她一番之后,就借口自己有了心上人对她敬而远之了,而绝大多数则变成了挥之不去的苍蝇,每天听到的都是阿谀奉承之声。

    是她最亲近的大哥唐三藏给她出了个主意,唐门易容术虽然在江湖上名不见经传,却是至高无上的绝学,阿棠你就换个面目行走江湖,感受一下真实的人生吧!

    于是江湖多了一个解雨,而唐门上下却只知道这位大小姐闭关修练了;她父亲虽然知道女儿易容出走,可她究竟易容成了哪一个却不清楚,唐门上下只有唐三藏掌握着自己妹妹的大体行踪。

    当她变成一个平凡女孩的时候,身边顿时清净了,既没有了鲜花也没有了苍蝇,她平凡得让那些江湖侠少们提不起兴趣,就连齐放、宫难也不能免俗。

    只有当她利用超凡的易容术一点点变化自己容颜的时候,那些她原本极是熟悉的惊艳目光才重新回到了她身上,让她明白这些人只不过是对她的容貌感兴趣而已。

    于是她陷入了一个怪圈,她不停地结识着那些刚刚在江湖崛起的新人,试图从中证明些什么,可每次都让她失望而归,渐渐地她就成了那些知名侠少口中的追星一族,而她把这当作了自己的保护色,直到她听说江湖上突然冒出了一个武功高强、风度翩翩而又心狠手辣的淫贼。

    “我是淫贼?我他妈的再君子不过了,师父若是见到我这副窝囊模样,还不得气死呀!”我隔着柔软的湖丝比甲揉着她涨大的椒乳颇有些气急败坏道,这小妮子明明已经动情了,却死守着最后一道防线不肯放松。

    “对…殷姐姐你都肯忍,我、我也要等到你娶我的那一天。”解雨一边细声地呻吟一边使劲咬着我的耳朵道,只是这句话多少像是给她自己越发脆弱的心理防线增加点抵抗力。

    第七章

    等和解雨一道回到竹园的时候,心思细腻的萧潇和六娘、无瑕都发现了解雨脸上的娇羞。

    “恭喜主子。”趁着把碗筷摆在我面前的当口,萧潇细声在我耳边笑道,坐在对面的解雨虽然听不到,可耳根子却都羞得红了起来,见六娘、无瑕也投来会心的微笑,她窘得眼睛没处放,四下乱看了一通,突然道:“咦,武丫头呢?”

    话音未落,武舞已经领着源藤壶兴冲冲地闯了进来:“爷,你看这把刀怎么样?”她一面将一把尺半短刀递到我手上,一面喜滋滋地道。

    那短刀一入手,我就知道它有着和斩龙刃一样的材质,刀才无声地拔出一半,就能感到逼人的杀气;待刀出鞘,这把不足尺二宛如新月的短刃竟有种睥睨天下的气势,而上面的龙纹似乎比我的斩龙刃还要细密。

    “好刀!”我衷心赞了一句,望着源藤壶道:“藤壶,这该是你的得意之作吧!?”

    萧潇、解雨虽然已经和源藤壶照过面,可看来无瑕、玲珑还没有机会来解释这个异国少女的来历,此时都好奇地望着这个带着大自然气息的假小子,似乎还无法相信瘦弱的她是如何抡起铁锤的。

    “老师,这把刀可是何定谦师父打造的,我只是最后淬了一遍火而已。”源藤壶却轻描淡写道。

    这称呼让众人的目光又都落在了我身上,我只好解释了一番,又一一替藤壶介绍道:“这是你六奶奶,这是你四师娘…”我说一句,藤壶就像鹦鹉学舌似的跟一句,等她跟着我说“解…阿姨”的时候,众女都笑了起来。

    “笑什么,你们当得了她师母,我为什么当不了她阿姨呢?”解雨噘着小嘴儿不满道。

    我知道这话题延伸不得,便问武舞怎么去了这么久。武舞说何师父那儿的生意特别好,连他自己都奇怪这几天怎么来了这么多客人;而阿源又不愿在外人面前展露她的技术,等大家都散了才和何师父切磋起来。

    我和六娘对望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一丝忧虑,这该是大战的序曲吧!只是这么公开地大肆采购兵器,若是鲁卫没有什么举措的话,他苦心经营的苏州很快就会变成刀光剑影的战场。

    那边玉珑问起那短刀的名字,虽然已经嫁人了,可她还是副少年不识愁滋味的模样,全然没有想到大江盟和慕容世家的这场大战会给自己和自己的丈夫带来什么结果,而“新月一文字”这个名字也让玉玲和解雨咀嚼了半天。

    六娘身边的丫头已经换成了明珠,我知道她已经按照我的意思把紫烟拨给了宝亭,又想到我那几位师娘也不是寻常人物,可即便这样,还是担心起宝亭的扬州之行来了,特别是霁月斋的背后隐藏了大江盟的影子。

    “动儿,是不是局势不在自己控制之下而有一种无力感呢?”

    六娘的目光总是那么洞彻人心,我不由自主地点点头。这或许就是我现在心情的最佳写照吧!坐山观虎斗虽然惬意,可老虎会按照你的意愿表演吗?

    “那就参加进去吧!你不是想征服隐湖吗?这该是你最好的机会了。”六娘的声音低的只有她身边的我和无瑕才能听得到,只是和无瑕流露出的担心和恐惧不同,我若有所思的目光却落在了解雨身上。

    小别胜新婚,特别是路上这几天我一直强压着自己的欲望,此刻兰院我新寝居里弥漫的便是一股极其淫靡的气息。

    古朴典雅的卧房里,那张足可以并排躺下三人的大床却空无一人,要推开西侧的一道暗门,才能看到那无边的风月。

    原本是主人书房的那间屋子被改成了浴房,纯白大理石打造的宽大浴池将水的清澈完美地诠释出来,六个注水孔三凉三热,都是取自地下的活水,听萧潇说还专门有四个烧火丫头日夜维持着水的热度。

    墙壁都包着十年以上的湘妃竹篾片,既保温又清爽,热气一蒸,屋子里满是竹子的清香,只是上面点缀的七八只铜环眼下我还不知道它的功用。

    “…萧、潇妹子,别…呜呜呜…主子…舞儿好难过…”我身下的武舞婉转呻吟着。

    我拉着武舞脖颈上一条粗大的黄金链子像是拉着马的丝缰,独角龙王挟着温热的池水快速地冲击着她的蜜壶,饶是惯于风月的她也有些坚持不住了,趴在池边的大理石上忘情地呻吟着,在夜明珠的珠光里,她浑身满是晶亮的细珠,也不知是水还是汗。

    而同样赤裸着娇躯靠在我身上的萧潇正聚精会神地把小淫龙顶在了武舞的菊蕾上,在小淫龙一点一点的扣击下,那暗红的花纹像是乞食的小嘴儿般一缩一张。

    “放松!”在武舞身后的我威严地低喝道,腰间放慢了下来,好方便萧潇的动作。

    头一回协助我替别的女人后庭开苞的萧潇眼中流露出一丝兴奋的表情,就连欢好后极度满足的肉体此刻似乎也重新蠢蠢欲动起来,或许在她的被虐体质下还隐藏着虐待的性格吧!

    “…主子…就知道…欺负舞儿…”言辞中的埋怨却掩饰不住内心的好奇与渴望,暗红的菊花已经在我眼前缓缓开放。

    在池水的润滑下,小淫龙顺利地钻进了武舞的后庭。异样的感觉让武舞顿时一哆嗦,就连她蜜壶里的独角龙王都能感觉到她的紧张,当萧潇抖动起小淫龙的尾巴,武舞蓦地发出一声高亢的呻吟,那支撑着身躯的一只手猛的向后抓去,似乎要阻止萧潇的动作,只是手只挥动了一半,她已经到了欢娱的尽头,身子一僵,蜜壶开始剧烈的收缩起来,十几下之后,她瘫在了大理石上一动不动。

    我和萧潇都没想到武舞的后庭竟是如此的敏感,以致如此轻易地就缴械投降了,看武舞的样子,恐怕她再没力气来承受这后庭开苞之苦了。

    萧潇满是歉意地望了我一眼,腻声道:“好主子,都是婢子不好,要不婢子把玉家姐妹叫来伺候爷吧!”

    “算了,”我站直了身躯,那块垒分明的躯体不经意间就散发出迫人的气势,萧潇低吟了一声,眼中射出万道柔情,娇躯一震,便跪在池水中,捧起我雄风犹在的独角龙王送上了她的香唇。

    “呼…”萧潇的小嘴儿、香舌、贝齿加上七年下来练就的口技,实在有着不弱于名器朝露花雨的威力,等到武舞慵懒地转过头来的时候,我已经快到了最后时刻。

    跟随了我七年的萧潇甚至比我自己还要熟悉我的身体,在做了最后的用力一吸后,她已经飞快地站起身,双手搂住了我的脖子,两条滑腻的大腿顺势缠在了我的腰间,让我的分身仅仅在空气中逗留了一息,就再度感受到了那熟悉的温暖与湿润,当她在我耳边呢喃地说着“好主子,让奴怀上你的儿子吧!”的时候,两个人同时爆发了。

    高潮的余韵散去之后,我才发现武舞白皙的脖颈上满是红色的条纹,这该是那条金链子惹的祸了。

    只是那条链子看起来却陌生的很,我边把一种特制的酊油膏涂在她伤处边问萧潇这链子是哪儿来的,萧潇望了武舞一眼,只说了“太湖”两个字。

    原来是十二连环坞的藏宝,我心下恍然大悟的同时,一个念头蓦地浮起:“…十二连环坞,宝藏…嘿嘿嘿…”

    鲁卫果然行动了。在发现了江湖在苏州的异动之后,情况不明下他并没有轻举妄动,而是向自己的师门少林寺发出了求助的请求。

    少林寺显然对自己的这个俗家弟子十分看中,立刻指示尚在杭州的悟性赶往苏州,又派了寺中十八罗汉中的四人星夜驰援,终于在我回到苏州的那天晚上,鲁卫的援兵到了。

    “老哥,不用这么夸张吧!”我望着被鲁卫打扮得如同杀猪屠夫一般的悟性和四大罗汉忍不住哈哈大笑,几个人秃秃的头顶上被黑炭画的乱七八糟,样子十分古怪,只是那戒斑倒是真看不清了。

    “我有什么办法!我总不能让他们在一夜之间就变出头发吧!”

    当然最后还是解雨出手将他们易容成捕快模样,这一队精干的人马开始对太监弄的兵器作坊进行扫荡,就连久负盛名的谦字房也没能逃脱被查封的下场。

    之后,转战神仙庙前的花街柳巷,凡是没有路引的一律捉拿,兵器超过三斤的一律没收,一路下来,击毙两个、抓获十七个正赶上风头的刑部及各省张榜缉拿的重犯,没收兵器一百余件,还有几个江湖人想试试苏州巡检司的份量,也被闪电般的拿下,一上午的雷霆出击,几乎让大江盟和慕容世家在苏州的这部分人马失去了五成战力。

    “大少,没有必要这么兴师动众吧!”慕容仲达哭丧着脸向我诉苦:“大江盟在苏州的人手超过我慕容家三倍有余,鲁卫来这么一手,我们岂不成了待宰的羔羊?”

    “慕容,你他妈的真是得陇望蜀!”

    随着我越来越喜欢解雨,我就越来越讨厌慕容仲达,想到他那只脏手曾在解雨身上摸来摸去的,我就恨不得把他的小圆脑袋揍成一个大西瓜,虽然若是没有他的话,解雨没准儿早就离开我去寻找下一个目标了。

    “知道知道,我当然知道大少是个念旧的人,可光靠那些弓箭也不成呀,万一陷入肉搏,没有趁手的兵器,那些弓箭手就是死路一条!大少,你能不能偷偷还给我们一些兵器呢?”慕容仲达总算不笨,知道我在搜查的时候有意放了慕容世家一马,并没有收走那些违禁的弓箭。

    我一口回绝了,上午的大搜查已经大大削弱了大江盟的优势,我可不想现在就让它发现我的偏心。再说慕容世家的移花剑法和离别山庄的离别钩法都讲究轻灵飘逸,不似大江盟的大江流刀法那般讲究气势,用重兵器的机会就更少,慕容仲达他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呢?叫苦的该是大江盟吧!

    想到这里,我心中蓦地一动:“莫非慕容家又得到新的强援不成!?”

    “哟,这不是李官人么!哪阵香风把您吹来了?”

    “真是秀姐儿你呀,怪不得我去太湖秦楼没见到你,六娘什么时候在这儿又开了一家勾栏院呀?”

    易容成李佟的我在有凤来仪楼的大厅里和白秀唱作俱佳地演出着,让大厅里的人很快就认识了这个贩卖湖珠的年轻商贩,当然其中大部分人也就很快对他失去了兴趣。

    有凤来仪楼比起昨天冷清了许多,孙妙、苏瑾虽然不再演出,可她们的归来还是让停云楼和爱晚楼吸引去绝大多数的读书人,甚至不少江湖人也慕名前往,停留在有凤来仪楼的人数便骤然减少。

    除了七八个商人模样的在挑拣着姑娘之外,就是泾渭分明的两伙江湖打扮的汉子一共十几个人分坐东西,一面饮酒吃茶一面听歌伎咿咿呀呀地唱着“思凡。”只是脸上多是一副无精打采的模样,往他们腰间一看,只有寥寥三人挂着佩剑,其他人都是空无一物,显然是上午被巡检司下了兵器。相比之下,铁平生摆在柜台上的那柄重剑就煞是醒目。

    “…仗还没打,兵器就没了!想想老子就火大,四哥,咱们当时二十多个人呢?想想就他妈觉得窝囊!”似乎是江北打扮的一个汉子小声发着牢骚。

    “别他妈的不开眼了,你以为你是谁,就是咱慕容总管当时在场,也得乖乖缴械!”四哥道。

    先说话的那个汉子说:“我才不信呢?咱慕容总管在江湖上的排名可比鲁卫高了十几名呢!”

    “你知道什么呀!”四哥神秘地道:“那几个捕快里有一个就是少林寺的第二高手悟性,咱慕容总管也不是人家的对手啊!”

    说话的那个四哥杨四我认得,他是扬州听月阁的一个护院班头,我曾跟他打过几次交道。听到他这番话我心中却是一动,我相信解雨的易容术,从容貌上认出悟性的可能性小之又小,不过他是从大江盟直接来苏州的,大江盟或许根据形势能判断出悟性来苏的目的,可慕容世家却能确言凿凿,显然是早得到消息了。

    “杨四哥,你怎么会在这儿?”

    我原本是想用李佟的身份接近大江盟来实施我的计划,对于一个贩湖珠的商人,大江盟该不会有那么大的戒心吧!

    不过既然有接近慕容家的机会,我岂能轻易放过,何况慕容世家对我来说也是迷雾重重啊!

    杨四看了看我,脸上露出迷惑的表情,显然并不认识我,可来人能喊出自己的名字,该是以前打过交道吧!只是在听月阁里见过的人成千上万,谁知道他是哪一个呢?不过他倒不像是大江盟的探子,大江盟实在没有理由认识我这样的小人物。

    杨四的心理早被我摸透了:“四哥真是贵人多忘事呀!当初在扬州听月阁,若不是四哥您拦着,我差点被人打死呢!”我附在他耳边小声道,似乎是怕身后的解雨听到。

    这样的事情在听月阁每天都在发生,不过既然是自己做的好事,杨四脸上便有些笑容:“原来是你呀!李…”他听到白秀喊我李官人,却不知我究竟叫什么。

    “李佟,贩湖珠的李佟呀!”我自报家门,顺手拉过易过两遍容的解雨:“这是我浑家,快叫四哥。”

    杨四显然对相貌平庸的解雨没什么兴趣,甚至还嘟哝了一句说我眼力实在差了点。倒是解雨听到那句浑家,眼中既喜且羞。

    我四海地说今儿我请四哥,杨四便问我是不是发财了,我说做湖珠生意大财发不了,发点小财倒不难,便把从陈二娘那里学到的湖珠知识大肆发挥了一番,却也讲得头头是道。

    杨四越发相信我的身份,就连原本颇有些注意我的那帮大江盟的弟子也都放心地不再一个劲儿地盯着我了。

    “奶奶的,湖珠还他妈的挺赚钱呢!等把大江盟灭了,老子也贩它几回…怎么,不服呀,来来来,老子陪你玩玩。”杨四不屑地瞥了东面猛站起的一个大江盟弟子。

    他的话虽然挑衅的成分居多,可言语之间却充满着必胜的信心,看来慕容世家战前的鼓动是做得相当成功。

    而我却故作紧张和惊讶道:“啊?灭掉大江盟?为什么呀?大江盟不都是好人吗?”

    说到这儿,我慌忙站起身来,像是想要离开的样子道:“杨…杨四哥,你坐啊!我、我家里有事,我先走了…”

    杨四几个人顿时哄笑起来,杨四一伸手把我拉回座位上,笑道:“看把你吓的,不就跟我们喝喝茶吃顿饭么,难道大江盟能把你杀了呀!再说大江盟是好人,难道我杨四就得是坏人不成!?”

    另外一个人好心安慰我道:“李老弟你不用怕,大江盟不敢在秦楼生事,你就放心吃你的酒吧!”

    虽是如此,可在杨四他们眼里我这酒吃得是战战兢兢的没一丝乐趣。不过待我支走解雨说让她去停云楼见识见识孙妙之后,杨四便把话题渐渐引到了风月上,而我也似乎渐渐放松下来,变得有说有笑了。

    “…唉,男人不都这样嘛!他妈的有个对联说的好,“为逼生,为逼死,为逼奔波一辈子;吃逼亏,上逼当,最后死在逼身上”,横批更绝,“没逼不行”,真他妈的把男人看透了。”杨四打着饱嗝感慨道。

    这种荤对子在妓院最是常见,不过配合着酒桌上的话题,杨四就显得有些超人一等的哲人味道。

    我也藉题发挥道:“是呀,不为这点爱好,我他妈的辛辛苦苦赚钱干什么呀!恨就恨咱爹不是沈百万,要不上多少回当、吃多少回亏也不怕,咱玩得起!再不,让我找到十二连环坞的藏宝,我这下半辈子也不愁了。”我舌头打着卷儿,似乎已经喝多了。

    这是我计划中的重要一环。从六月齐放五十大寿开始,大江盟灭十二连环坞,成立大江同盟会,短短三个月的时间已经基本完成了整合江南武林的任务,虽然整合的结果有待检验,可动作却比我预料的还要迅速;而慕容世家也采用高压与利诱相结合的手段,把江北武林捏成了一个拳头。

    局势的快速变化或许连隐湖都无法掌握,遑论一直游离在江湖边缘的我了。可就像老师和六娘说得那样,若是我继续游离在两强争霸之外,或许隐湖只会惊讶一下我武功的强横就把目光移走,对于一个无助它保持江湖地位的人,隐湖恐怕会很吝啬它的注意力吧!如此我什么时候才能完成师父的遗愿呢?

    当我下定决心介入到两强争霸的时候,时间和人手成了我的最大敌人,太湖之旅、宝大祥事件加上我的婚礼,虽然每一件对我来说都是那么的重要,可时间已经一去不复返了,我失去了利用两强整合来布置内线的最佳时机||当时他们彼此防备的重点该是对方而不是我吧!从而无法准确地了解两强的意图和动向,让我此时介入的困难比起三个月前来平白大了好几倍。好在我有意识地建立了秦楼,只是秦楼要完全发挥出它收集情报的实力还有待时日。

    一切都需要时间呀!为了让我有机会从容吸纳自己的人马,形成可以左右两强的第三方势力,进而吸引隐湖的目光,我实在是需要大江盟和慕容世家那一步紧似一步的布置脚步变慢下来,可如何来吸引他们的注意力呢?

    武舞脖颈上的那条链子提醒了我,争霸、秘籍与宝藏,这不是江湖千古不变的主题吗?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这不是人固有的劣根性吗?那就把十二连环坞从地底下翻出来,好好地废物利用一下来吸引大江盟和慕容世家的眼球吧!即便吸引不了他们,也该能让他们的手下蠢蠢欲动吧!运气好的话没准儿还能顺便揭开十二连环坞的覆灭之谜呢!

    第八章

    “藏宝?什么藏宝?”杨四下意识地四下张望了一下后,追问道。而东面大江盟的弟子也极其配合地闭上了嘴巴,大厅里顿时鸦雀无声。

    可似乎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的我开始左顾而言他:“宝藏?十二连环坞的宝藏?不会吧!四哥您是不是听错了,我、我说得可是十二连环坞的炮仗呀,有了那玩意,一炮下去,湖面上全是鱼呀,您就捡吧!”

    “是么?”杨四不再追问下去,只是等我踉踉跄跄告辞的时候,他飞快地给同伙使了个眼色。

    果然不出我所料,在一个漆黑的巷子里,杨四和另一个小子的刀抵在了我的胸口,剩下的两个人该是去跟踪半路与我分道扬镳的解雨了吧!按照计划,解雨在解决掉跟踪她的人之后,就该扮成我的模样北上应天来造成我不在苏州的假象了,之后如果一切顺利的话,她就继续北上扬州与宝亭会合,毕竟霁月斋与宋廷之的复杂背景让我不得不担心起宝亭来。

    “别、别杀我,杨四爷,我告诉你,我全告诉你,十二连环坞的藏宝就在太湖葫芦岔子周围的山上…到底在哪儿?我哪里知道啊,我知道的话还不早把它挖了…”

    心里却暗忖:“他奶奶的,大江盟的人怎么还没出现呢?再不出现的话,我可要喊萧潇出场了!”

    这计划的另一半就是等大江盟的人马也出现后,装扮成蒙面人的萧潇把我劫走,造成苏州城里有第三方势力的假象,让大江盟和慕容世家心存顾忌,不敢放手攻击对方。

    正暗自寻思,却见杨四身后一个蒙面黑衣人如同灵猫似地蹿了过来,我正奇怪萧潇怎么不等我的暗语就自己出来了,却见一溜剑光划过,杨四和他同伙的脑袋已经带着一蓬血雾飞上了天。

    我一惊,来人不是萧潇,难道是大江盟的人?那句“杀人啦”刚喊出了一个字,一柄犹滴着鲜血的长剑已经抵住了我胸口。

    “小子,别吵!乖乖跟我们走一趟!”

    那蒙面汉子的武功尚不能威胁到我,我便任由他蒙上了双眼,把我塞进一辆马车里,却隐约觉得似乎什么地方有些不对头,这蒙面汉子真的是我预料的大江盟的人吗?虽然杨四的死会让我制造的流言更富有戏剧色彩,可大江盟怎么就能这么毫无顾忌地挥剑杀人呢?

    ﹁萧潇该是顾忌我的安全不敢轻举妄动吧!﹂我暗忖道。

    颠簸了一袋烟的功夫才到了目的地。把我推推搡搡的似乎推进了一间屋子里,刚有人伸手想把我眼睛上的那块黑布解开,就听有人阻拦道:“慢!三弟,这人是谁?”

    “大哥,人我给抓回来了!”那个杀了杨四的蒙面人兴奋地道,话音未落,一阵凉风掠过我的面颊,然后昏穴上就被重重的点上了一笔。

    我扑通一声倒在了地上,只是原本应该昏迷的我却还保持着头脑的清醒,魔门七大绝技中最神秘的天魔变果然有偷天换日之功,那十七个名不见穴道谱的异穴形成的另外一条内功运行路线让点穴术对我几乎失去了作用,只要我有充足的时间。

    不过等我解开被封的穴道,那老三已经把前前后后的经过说了一遍,末了道:“还真让大哥猜着了,那东西真的就在葫芦岔子!”

    我心中顿时一阵狐疑,听对话的这些人似乎并不是大江盟的人马,果然那个大哥问道:“那大江盟的人呢?”

    “嘿嘿,都叫我给做了。”

    “三弟,你做事还是那么冲动!”那大哥叹了口气道:“这种宝藏的传言,只有杨四之流的江湖混混才会把它当回事儿,可真正有点头脑的人却不会相信,把杨四换成慕容千秋,他绝对一笑走之。哼!几百年来这种江湖骗局实在太多了!”他缓了口气:“三弟,你若不去理他,即便杨四之流上报上去,大江盟和慕容世家的智囊们也不会理会,传言就自生自灭了。可这些人一死,加上这个李佟一失踪,原本不相信宝藏这码事的人,此时恐怕也要信上几分了。”

    我心中蓦地一动,这个大哥好清醒的头脑呀!这些人不是大江盟,也不是慕容世家,难道是…魔门?

    “可这小子说的很可能是真的呀!”老三不解地道。

    “问题就在这儿!”老大无奈地道:“我倒希望他说的是假话!咱们为了那些金银财宝在十二连环坞忍气吞声了七年,总算老天开眼有点眉目了,可这么一来,却弄得江湖皆知,我看用不了多久,葫芦岔子周围的每个山头上都会挤满了挖宝的江湖人!”

    “咦?他们竟是十二连环坞的余孽!?”我吃了一惊,看来太湖那一仗十二连环坞的漏网之鱼还真不少呢!我不禁想起了隋礼和丹阳花家老宅那被擦得干干净净的祖宗牌位。

    只是这几个人投身十二连环坞竟是觊觎它的金银财宝,在老虎嘴里拔牙,他们的胆子也实在够大。

    “三弟杀了那些人也好,让大江盟和慕容世家互相猜疑一段时间吧!”大哥转过头来安慰三弟:“把这个李佟弄醒吧!看看他说的对咱有没有用,或许两下互相印证,能让我们快点找到那东西呢!”

    再一指点在我身上,我知道我该醒了,那大哥显然行事极为谨慎,并没有把我的眼罩撤下,便问起了宝藏的事情。

    我自然先来了一番苦苦哀求,直到老三不耐烦地使劲踹了我好几脚,我才道:“小人是听一个船家喝醉了酒说的,他说那晚葫芦岔子打仗的时候他正在北面岔湾停泊,见到火光他就爬上北山,等大江盟的船都走了,他看见有个汉子上了南山,上去的时候空着手,下来的时候却背着一个小包裹,他好奇,就随后上了南山,在山坳里发现了几排房子,还有一个被打碎了脑袋的湖神。在湖神不远处,他竟发现了一枚钻石戒指,又发现湖神的脖子那儿都是空的,他才晓得这湖神的脖子里原来装得都是金银珠宝,看那汉子包裹的大小似乎只拿走了一部分,剩下的定还藏在山上,可他却怎么也找不到了!”

    我那真真假假的故事顿时引起了三人的共鸣:“妈的!还以为是大江盟砸了湖神泄愤呢?原来是东西藏在湖神里!怪不得,都是水上讨生活的人,谁他妈的敢对湖神不敬呢!”老三懊恼道。

    老大心思却缜密的很:“葫芦岔子里留守的花想容和杜其言已经战死了,可竟然还有人能生还?”他自言自语了一声便没了动静,似乎正在把留守十二连环坞的人一个个地过着筛子,过了半晌,他突然道:“莫非他是隋礼?”

    就在他说出隋礼名字的时候,我也隐约猜到了他的身份,在太湖牡丹阁唯一逃出生天的十二连环坞高手只有“阴司秀才”李岐山一人,而李岐山在进入十二连环坞之前正是江湖有名的智者。怪不得他临阵脱逃,原来和十二连环坞本就不是一条心,只是他怎么逃过大江盟的搜捕的呢?

    李岐山表现出来的智能让我更加小心地收敛起功力,就听老三诧异道:“不会吧!隋礼那厮武功差得很,连花想容、杜其言都没能逃得过大江盟的毒手,他…”

    话刚说了一半,就听老大道:“哼!难道武功高就能决定一切吗?尹观、高光祖的武功哪个不比我高,可最后还不是只有我逃了出来!你和二弟若不是在江湖上籍籍无名的话,又岂能轻易逃过大江盟的搜捕!隋礼那厮机灵的很,又不见得和十二连环坞一条心,他能逃出去才不奇怪呢!换了别人,就算逃出去,也未必能猜到宝藏的下落。”

    “若这小子说的是真的话,大哥那咱岂不是白忙活了吗?”三弟道。他虽然用的是假设,可语气中已经完全相信了我的话。

    “那船夫编不出这种谎话来。”老大斩钉截铁地道,顺手又给了我一指,才接着道:“不过,这恰好证实了咱们以前的猜想。虽然咱们一直认为投身十二连环坞的人身上肯定都带着贵重的财物,几十年下来该是一笔巨额的财富了,可毕竟谁也没看见过,眼下咱终于可以肯定,确确实实有这么一笔金银财宝就在葫芦岔子里!虽然叫隋礼拿走了一部分,可狡兔三窟,十二连环坞绝对不可能把萝卜都种在一个坑里,如此看来,大多数的珠宝应该都还留在了葫芦岔子,有了隋礼的思路,找起来就容易多了。当然,咱们也可以去找隋礼,只是那小子滑得很,茫茫人海的,找他怕是比大海捞针还难呀!”

    “那大哥你说咱现在该怎么办?”

    “静观其变,如果大江盟和慕容世家依旧把注意力放在武林争霸上的话,咱们弟兄就走一趟葫芦岔子;若是他们兴趣都转移了的话,那就来个二桃杀三士,先让他们争个你死我活吧!哼,老子连十二连环坞都敢惹…”老大的话渐渐低了。

    “那这小子呢?”

    “…或许可以给他设计一套合情合理的说法把别人引向歧途。”老大缓缓道,似乎边说边想,不过很快他就改变了主意:“还是杀了好,一了百了,省得别人发现我们弟兄的存在!”

    他奶奶的这个阴司秀才果然是判死不判生呀!我浑身的肌肉立刻紧绷起来,那把新月一文字已经从小臂滑落到了手中,将绑在我腕上的绳索悉数割断,正准备扯下眼罩的时候,就听“咯嚓”一声巨响,似乎是木门被什么重物砸开,接着就听老三和另外一人两声惨叫,然后屋子里突然变成了漆黑一片。

    萧潇这丫头的救人时机选得真是正确无比,真不枉这些年的调教!我心中暗自赞了一句,却也觉得有些可惜,李岐山的意外出现让我觉得有必要修正我的计划,我可不想现在就被萧潇给“劫走”了。

    飞快地拉下眼罩往墙角一缩,因为眼睛早就适应了黑暗,我已然将屋子里的情形看得一清二楚,却见背靠着门旁墙壁而立竟不是意想中的萧潇,而是一个四十多岁的粗豪汉子,看起来很是眼熟,却是原来排帮的副帮主司空不群;而躲在木桌后的却是个三十七八岁的文士,侧面映出的轮廓显得很斯文,只是薄薄的嘴唇扯出的弧线却透着一股冷酷和阴险,正和无瑕形容的李岐山模样相仿。

    两人都是一副屏住呼吸的模样,似乎都怕对方先发现自己,只是司空不群的目光在屋子里扫来扫去,似乎在寻找什么,而李岐山眼珠却是滴溜乱转,像是在寻找脱身之法。地上躺在血泊中的两人虽然还能发出点声响,可是那断断续续的哀嚎已是一声弱似一声了。

    “大江盟还留了后手呢!”见到是司空不群,我一惊又是一喜,惊讶的是一上午的搜索并没有发现他的路引,显然是偷偷摸摸溜进苏州城的,或许像他这样的角色大江盟来了不少,喜的是我可以通知萧潇别轻举妄动了。

    “强盗啊!”我尖叫着。

    “李岐山,想不到你这个十二连环坞的漏网之鱼胆子倒不小呀!”屋子里的两个人根本没理会我,而司空不群的内力到底比李岐山深厚,率先发现了对手,手中短枪气势如弘的向前突击,一下子就将李岐山身前的桌子击得四分五裂,李岐山手中那杆似棍非棍的兵器格了一下,身子便往后退去,口中却低喝道:“看暗器!”

    司空不群舞动短枪向左一闪,李岐山已一缩身飞也似地跳出了后窗,却哪里有暗器的影子!司空不群脸上顿时闪过一丝愠色,可并没急于追赶,却好整以暇地在地上那垂死挣扎的两个人身上又补上了两枪,才转头朝我望来,那目光里分明起了杀机。

    司空不群的眼神让我一愣,不过很快我就反应过来,排帮原本在江湖上的名声就不如大江盟,虽然与大江盟合并了,可老毛病还没时间去纠正,再说即便是大江盟,它对待敌人的手段也是同样的毒辣,想起葫芦岔子水战的最后一幕,我总算明白绿林道里的白道实在是不能和少林武当这样的名门正派划上等号。

    此时屋后如我所料地响起了几声兵器相交的“叮当”声,大江盟果然在此设下了伏兵,接着传来一声刻意压低的呼喊:“帮主,点子扎手!”

    司空不群眼中精光一闪,一边快速向后窗移去,一边低喝了一句:“妖言惑众,留你不得!”抬起手中短枪,随手向我心口刺来。

    眨眼间救星变成了煞星,我心中不由得暗自苦笑,而眼前的形势若真要解释开的话,我的计划也就全然落空了,暗叹一声,新月一文字闪电般地划出,不仅一刀劈开了毫无心理准备的司空不群的那杆短枪,而且还连带削下一大片铁屑来,好在我刻意隐瞒自己的实力,一文字才没顺势割下他握枪的右手。

    饶是如此,司空不群已经如惊弓之鸟般退出了门外,而我就是要争取到这点时间,一缩身从后窗飞了出去。

    后窗小院里,李岐山和一个瘦小汉子缠斗在了一起,月色下那汉子的容貌看得一清二楚,却是原来排帮的总管“活泥鳅”曹晓。

    他真如泥鳅一般滑不留手,却又悍不畏死,李岐山明明已经占了上风,可偏偏逃脱不得,脸上没甚表情,招式已然有些使过头了,显然内心是又气又急。

    曹晓一见出来的并不是自己人,脸上一怔,身法就是一缓。其实李岐山心中该更加惊讶,他却把握住了这稍纵即逝的机会,猛然脱出了战团,向院外窜去。

    “这小子他妈的真是一点道义都不讲呀!”我心中暗忖,身子已从曹晓旁边掠过,曹晓这才猛的醒悟过来,可被我一刀劈断了他的短匕,藉势朝李岐山走脱的方向奔去。

    第九章

    “小兄弟,你倒是真人不露相呀!”

    李岐山的轻功果然像江湖名人录上记载的那样出色,可他能利用地形左拐右拐地摆脱司空不群和曹晓的追击,却无法摆脱如影随形的我,跑了一阵子,他的内力便跟不上了,落在了一户人家的后花园里,索性停下了脚步,转头打量了我一番,见我气息如常,他眼中闪过一丝惊异,调匀呼吸,一拱手缓缓道。

    “跑呀!你怎么不跑了?”我嘲笑道,随即一瞪眼:“谁他妈的是你兄弟,我是你老子!妈的,想杀老子,老子玩死你!”那二流子的模样倒蛮符合李佟的形像。

    李岐山果然能屈能伸,陪笑道:“这位小哥,在下有眼不识泰山,着实该死!您大人有大量,就原谅小人一次!”

    说着又是鞠躬又是作揖,可身子却渐渐向我靠过来,我心中暗自好笑,却诈作丝毫没有察觉的模样,破口骂道:“你他妈的就是该死…”

    我正骂得痛快,李岐山眼中突然阴芒一闪,手中那根似棍非棍的兵器猛的向我小腹扎来,只是我原本似乎毫无防备的小腹前突然多了一把宛如新月的短刀,然后夜空中就爆出一溜火花,那刀带着一股大力一下子把他的兵器劈开,然后他就见到了我满含着嘲弄目光的一双明亮眼睛。

    “跟我玩阴的,李岐山你还得学几年呢!”我讥笑道,目光却落在了他的兵器上,出乎我的预料,他的兵器竟没有被斩断,上面只留下了一道划痕。

    此时李岐山却沉默起来,半晌之后,他脸上的阴戾之气倏地隐去,又变成了一个文雅的儒士。

    “小兄弟,你还年轻,要知道困兽犹斗,不要逼人太甚!”

    “我干嘛跟你拚命呀!”我丝毫不理会他的威胁:“嘿嘿,我只想玩死你!想跟我打呀,没门!老子就是要吊着你,让你寝食难安!等老子玩够了,就把你卖给大江盟,他们或许更愿意和你拚命吧!”

    这只不过是我虚言恐吓他罢了。其实我正困惑,是现在就把李岐山抛出去坐实十二连环坞宝藏的真实性,以便继续推进我的计划;还是从他身上得到更多有关十二连环坞的消息呢?他在十二连环坞的地位可比隋礼高多了,应该知道更多的内幕,而十二连环坞的离奇覆灭一直是我的一块心病。

    李岐山再度沉默了半晌,突然恭恭敬敬地再度施礼。

    “不知者不怪,小哥你就原谅则个,何况我们之间大可以合作一回。”

    “合作?我跟你合作什么!要不是你小子还有点利用价值,我早一刀劈了你了!”可这念头在我脑海中闪过的时候,我心中却悚然一惊,不是该把他送官吗,怎么我竟起了杀心,难道变成了李佟,法律对我都没有了束缚吗?看来慎独真的是很难做到的一件事情呀!

    不过我立刻就明白对于李佟来说,李岐山的话并不太离谱,就听他继续道:“我在十二连环坞卧薪尝胆七年,就是为了那批珠宝,既然小哥也是为了珠宝的事情,那干脆我们合伙吧!我毕竟对葫芦岔子熟悉的很!”

    他的这番话让我下定了决心,司空不群不是听到了我和李岐山关于藏宝的对话了吗?那就让司空不群去证实这个消息吧!虽然效果不如李岐山那么震撼,又很可能局限在大江盟内部,可也比我原来计划的好得多了,李岐山就留着揭开十二连环坞覆灭之谜吧!

    不过想让他老老实实的配合我,不仅要从武功上压倒他,更要从他自以为得意的智谋上胜过他,这样他才不敢跟我玩花样。

    “不错,李岐山,我是正在找十二连环坞的漏网之鱼,可我不想找个白痴当合伙人!”我冷笑道:“凭老子的武功,杨四他能灌醉我么?你那个三弟能制服我吗?”

    “公子果然高明,用的竟是引蛇出洞之计,只可惜了我那两个结拜兄弟。”李岐山不再藏拙,同时也换了称呼:“那么敢问公子又是何方高徒,竟然不惧在下的焚心锁刺穴大法呢?”

    “你脑筋怎么这么死板,难道贩湖珠的就不可以会武功吗!?焚心锁刺穴大法?听起来倒像是蛮吓人的功夫,只是你真的认准我的穴道了吗?”

    我低头看了看,胸前已被戳出了两个洞,便道:“妈的,你小子把我衣服撕破了,这可是我老婆亲手缝制的,你他妈的赔我!”话刚说完又摆了一下手:“算了,等分赃的时候我多分一成,你四我六,勉强就相抵了吧!”

    李岐山实在是跟不上我思维的变化,不再言语,抬眼见月亮已经偏西,脸上隐隐有些焦急之色,可我却慢条斯理地道:“李岐山,虽然你是个死脑筋,可我还是挺佩服你的,十二连环坞那么多高手没几个人能逃出来,你就是其中一个,而且我一放出风声,你就能立刻采取行动,显然你就躲在苏州。这儿可是鲁卫经营的地盘呀,我真的很好奇,一没身份二没路引三被通缉的你,究竟用了什么法子躲了这么多天也没被鲁卫手底下的人发现呢?”

    李岐山愣了半天叹了口气,从怀里摸出一件物事放在掌中平摊开来,竟是一副薄如蝉翼的人皮面具,他掏出一只小瓶倒出些液体涂在人皮面具上,然后把面具仔细粘在了自己的脸上,对着小镜子整理了一番之后,他已然完全变成了另外一个人,虽然是寻常模样,却是文雅中颇带着几分侠气!

    “走吧!”

    “慢,我可是跟司空不群着过面的。”我乘机敲诈道。李岐山竟藏有人皮面具实在是出乎我的意料,这种人皮面具需得从活人身上将整个脸皮剥下来立刻进行特殊方式的硝制才能保持面具的肌肤纹理如同生人一般,制作法门极是恶毒,而且据说已经失传了,就连解雨用的都是一小块一小块的人皮,那还是唐门前几辈留下来的宝贝呢!

    江湖人若是机缘巧合得了一张人皮面具都视若珍宝,绝不轻易示人,李岐山显然是被我逼得实在没有办法了。

    李岐山犹豫了半天才从怀里又掏出一张人皮面具来,连同那个小瓶一道无奈的递给我。我照葫芦画瓢把面具戴上,对着镜子一看,镜子里现出一个和我年纪相仿的文静汉子,容貌虽然不甚出众,可也比李岐山顺眼多了。

    “你小子的牛黄狗宝还真不少,赶快都给我拿出来!”我喜出望外地道。

    李岐山终于控制不住自己而发起火来:“妈的,你当老子是变戏法的吗!?这他妈的可是人皮面具呀,你小子究竟识不识货!?”

    说着,一扭头便往院外奔去,却没忘了提醒我:“你现在叫王谡,是我本家的兄弟,来投奔我的,仔细别错了。”

    投奔他?我一怔,李岐山究竟化身成谁了呢?不过,很快我就知道了答案,当他曲里拐弯地领我回到南浩街附近的一座宅院偷偷从后院溜进去,轻车熟路地闪躲过几批守夜的护卫,来到一间小屋前推门进去并且故意弄出点声响的时候,里面传来一个迷迷糊糊的声音,那声音还有点耳熟:“…王…先生,您…去哪…儿?”

    “解手!”李岐山回了一句,示意我快进里间,在我一闪身进了里屋的当儿,我已经认出躺在外屋榻上睡的五迷三道的汉子正是在杭州西湖见过的大刀门的罗师兄。

    咦?这儿竟是大江同盟会的秘密据点吗?我心中一阵剧烈的波动,这儿离我和鲁卫的家仅仅只有两街之隔呀!

    看李岐山在外屋燃起了安息香,确认罗已经睡熟了,我压抑住心中的惊讶,轻声问李岐山道:“看不出你竟是神通广大,说,你在大江同盟会究竟是个什么角色?”

    “你怎么知道我是大江同盟会的人?”不过他很快就想明白了:“你竟然认识罗毅?大刀门不过是个江湖小角色而已,你的来历很让我放心不下呀!”话虽这么说,可他还是老老实实把从十二连环坞逃出来之后的经历告诉了我。

    他现在的名字叫做王炯,在江湖上也小有名气,当然这名气都是这些年他利用被十二连环坞派出湖外公干时偷偷摸摸用现在这个面目闯出来的,在太湖逃出牡丹阁之后他立刻换上了这副面孔。

    两个月前快马堂原来的管家因病去世,他毛遂自荐成为快马堂的新任管家。大江盟牵头成立同盟会以后,江南武林各门派根据自己门派的地理位置被统合成东方青龙、西方白虎和南方朱雀三大集团,大江盟和排帮分别成了青龙、白虎两集团的中坚,而快马堂总舵因为在浙南,自然被归到了南方朱雀集团中。

    根据同盟协议,平时各派享有充分的自主权利,同盟会并不干涉各派的内部事务,可特殊时期却要听从同盟会的统一调度。在同盟会拥有决策权的是同盟长老会,不过五长老中除了同盟会盟主齐放兼任的首席长老之外,高君侯和齐小天也是被选举出来的长老会成员之一,事实上同盟会已经被大江盟完全控制。

    眼下正是非常时期,大江同盟会业已完成了战斗动员,朱雀集团根据同盟会的指示抽调了各派的中坚力量组建了临时战斗群,集团总指挥就是五长老之一、鹰爪门硕果仅存的人物“鹰刀”司马长空,而快马堂的门主赫伯权则是他的副手之一,由于鹰爪门人丁稀少,而其它门派又缺乏像李岐山这种能写会算的理财之人,司马长空便对他甚是倚重,他自然而然地成了朱雀集团的总管,负责集团一切后勤的保障。

    “快马堂?它最近的情况可有些反常呀!”我边听边寻思道:“司马长空也是大江盟的坚定支持者,他能坐上长老之位,看来大江盟事先做了不少工作…啊?闽南话,老子走南闯北的什么话听不懂!”我随口回答着李岐山的提问。

    “你能听懂闽南话?那太好了!就这样吧!你是我本家兄弟,从小跟闽南连家练过几天刀法,后来和我一道回了浙南,这才躲过了连家那场灭门之祸,之后一直在家读书准备武举考试,只是最近家乡出了场大祸,家里人都死绝了,我才把你招来协助我。”

    我听了一遍王谡的资料就大体记下了。这世上原本该有这么一个人吧!否则这张浙省下发的路引就没了出处,只是现在他恐怕已经在天国了。

    “这两天我再教你几招连家刀法,就什么破绽都没有了。”

    “可我为什么要躲在大江同盟会呢?难道这儿也有宝藏不成?”

    “是有宝藏的引子!”李岐山接下来的话让我吃了一惊:“因为十二连环坞的一个重要人物“碧落黄泉”严落碧落在了大江盟的手上,而严落碧正是两大仲裁人之一的高光祖的情妇。”

    我顿时明白了他话里的意思,也明白了他为什么要栖身于快马堂,原来一切都是为了接近大江盟,或许当初他就是这样接近十二连环坞的吧!

    不过十二连环坞自尹观、高光祖以下不是只走脱了李岐山一个高手,剩下的都被阵斩了吗?这可是六娘亲眼看到的呀!怎么又多了一个严落碧呢!?

    转念一想,六娘的心思大多放在了尹观、高光祖身上,或许看差了一两个也不奇怪,倒是大江盟为何也放出风声说严已经被斩于牡丹阁,实在耐人寻味。可等我问李岐山他是如何知道严落碧被俘的消息、那天牡丹阁的战况又是什么样子的时候,他疑惑地望了我一眼就再也不肯说了,只道了一声:“睡觉!”

    我知道不能再问下去了,否则他的戒心会更重。李岐山很快就睡着了,我又点了他的穴道让他睡得更沉,可我却翻来覆去难以入睡。

    我当然知道这座宅子意味着什么,在震惊的颤栗过去之后,我竟有种莫名的激动,或许冥冥之中真的有只命运之手吧!就在踏入江湖几个月却始终游离在江湖边缘的我正想介入两强争霸战的时候,我竟然就在这不经意间站在了江湖争霸的最前线!

    这也是介入江湖争霸的一种方式吧!亲自站在第一线的我也许更容易把握局势的发展。一点点地发挥出我的实力,加上秦楼情报的支持,说不定还可以夺取大江同盟会的一部分领导权,然后拿同盟会去对付隐湖,嘿嘿,想想还真有诱惑力呢!

    只是隐湖会给我这么长时间吗?我的失踪会不会起引其它的变故?秦楼能不能按照现在的步调继续走下去?

    各种念头纷沓而至,我一时不知该如何取舍。最后我索性不再去判断每个方案的优劣,既然未知的条件那么多,那就暂时在大江同盟会待上几天,看情况的发展再作定夺吧!

    第二天早晨罗毅醒过来的时候已是日上三竿,我早打扮妥当正和李岐山闲谈,听李岐山介绍了一番我的身世,说一早来投奔他的,罗毅便亲热地跟我打起了招呼。

    李岐山又带我去见赫伯权,赫伯权似乎有些心事,只简单问了我两句,就让李带我去找司马长空。或许是司马以为赫伯权已经查实了我的来历而他又着急出去,连我的面都没见,便对李岐山说既然是投奔你的,就给你打个下手吧!于是才顿饭功夫我就变成了李岐山的副手。

    看李岐山如此卖力,我知道至少在查实十二连环坞的宝藏下落之前,我不必连睡觉都要提防他下毒手了,毕竟他这个假身份实在来之不易,何况又爬到了一个能接近大江盟的位置上,放弃了实在可惜。

    而如此轻易地让我蒙混过关,也使我知道大江同盟会要真正统合江南武林还有许多工作要做。

    李岐山似乎也有所察觉,望着三五成群在园子里蹓跶蹓跶的江南好汉们,脸上颇有些无可奈何。虽然大江盟早进行了战前动员,可从这些人身上丝毫看不到大战前的影子,就像罗毅,他该是集团派来保护李岐山的卫士,可他的注意力并不在自己的职守上,倒是忙着和燕子门的大师姐李玉霞幽会偷情,在他看来,大江同盟会的这次行动,不啻是给自己和情人创造了相聚的机会。若不是司马长空要求各门派严厉约束自己的门下,或许他们早上街寻欢去了。

    虽然李岐山没有告诉我这园子究竟藏了多少人马,可看过他的那张食品采购单,我也估算得出来,若是此番青龙、白虎两个集团的规模和朱雀差不多的话,那么大江同盟会藏匿在苏州的人马总数竟超过一百五十人!

    这么多人是怎么混进苏州的?我很是好奇,这几天每一个进入苏州城的外乡人都是要登记路引,巡检司还要和各家客栈上报的旅客名单核对这个人究竟住在了什么地方,这些人难道是插翅飞过来的不成?

    “嘿嘿,入城登记,出城也登记吗?鲁卫哪有那么多的人手!路引上又没有画影图形,找个人把几十张路引带出城去再分头进来,几个来回就把人全接进来了。不错,登记簿上是有三四十个大江同盟会的人,可那些人都老老实实地待在了秦楼,你说鲁卫能看出什么毛病来!”

    李岐山边说边把从一家菜铺买的五斤肉、十斤菜扔到车厢里,随后驾车跑到了相距很远的另外一家铺子买了同样的东西,就这样凑齐了五十来号人一天的伙食,怪不得从市场上也看不出什么异常来。

    “妈妈的你老小子还真是老奸巨猾呀,这样的鬼主意是不是你出的?”

    “我还没机会接近大江同盟会的核心呢!”

    “那你怎么知道我在秦楼说起了十二连环坞藏宝的事情呢?”

    “大江盟得到弟子的报告之后,立刻通报了三大集团的首脑,而我恰巧在司马长空身边,又恰巧有机会出来安排,轮值的罗毅也恰巧刚在床上辛苦了一番,而你又恰巧救了我一命,事情就是这么巧!”

    我默然。不过我还是找到了机会在南浩街一个不起眼的地方留下了春水剑派的独门暗记,让无瑕她们知道我目前还很安全。

    第二天我就在南浩街上发现了无瑕,她虽然易了容,可我还是从她的眼神里认出了她。这或许就是易容术的最大破绽,无论怎么易容,熟悉你的人还是会从你的眼神里发现你的影子。

    当然凡事都有例外,唐门的易容术配合着精巧的易容工具就让我的眼神发生了变化。不过即便这样,当我和无瑕擦肩而过的时候,她依旧凭着感觉认出了我。

    一张写着我眼下身份和需要六娘配合去做的几件事情的小纸条落在了无瑕的手里,而我手里也同样多了一张纸条。

    解雨已经按计划北上,只是目的地已经更换为扬州,因为老马车行捎来宝亭的书信,说准备出售宝大祥扬州分号的时候,遇上了意外的买家||唐门。

    宝亭并不知道解雨的真实身份,她的售卖目标该是积古斋这样的珠宝业同行,唐门的江湖背景让她无法判断这桩买卖会不会对同样身在江湖的我产生不利的影响。

    或许就在几天前,我会毫不犹豫地建议宝亭把霁月斋卖给唐门,只要它出的价钱合理。可现在事情出现了微妙的变化,在弄不清唐门真实意图的情况下,卖还是不卖呢?而且不管卖还是不卖,日后宝亭和解雨见面恐怕都会有些尴尬。

    我真是陷入了两难,好在无瑕误打误撞让解雨去了扬州,她唐大小姐的身份总该可以弄清楚唐门购买宝大祥的真实目的吧!我总算稍微安了安心。

    之后两天,就是陪李岐山四处采购吃吃喝喝的东西,大江盟和慕容世家似乎都没有因为各自属下的死而再发生冲突,我也不清楚鲁卫究竟知不知道这桩命案,只是在路上碰见巡检司弟兄的次数却多了起来。

    十二连环坞的宝藏也被朱雀集团的人偷偷提起过,只是语焉不详,引起的骚动也不强烈,显然大江盟只对同盟会各集团的首脑传达了消息,对下却把消息封锁了。

    李岐山也很讲信用,趁人不注意的时候把连家拔刀诀中的几招精妙刀法传给了我,说是从尹观那儿偷学来的,我和尹观交过手,两下相互印证了一番,那刀法便似模似样了,反过来倒要我指点他,弄得他一个劲儿地苦笑之后便羡慕起我的武学天才来。

    只是到了第三天的晚上,朱雀集团突然召集了所属十一家门派的代表开会,会后园子的气氛明显紧张起来,一袋烟的功夫,十一家门派的五十多名弟子已经齐聚在了小花园里,唧唧喳喳地小声议论着。

    “老弟,我知道你武功高,可江湖械斗不比单打独斗,千万别逞能,谁逞能谁先死,我们的首要任务是要活着回来,要不那些宝藏对我们来说可就毫无意义了!当然遇到立功的机会也别放过,毕竟咱们在大江同盟会的职位越高,越能得到有用的消息。来来来,老哥给你讲讲江湖械斗的保命绝招,就是…”

    或许是李岐山觉得自己着实需要一个强有力的同伙,于是不耐其烦地教导起我来,直到罗毅进来喊人,他才打住了话头,三人一同出去,却见司马长空端着一大碗酒已经站在了队伍的面前。

    “…诸位,我司马长空和大家一样,也是上有父母,下有妻儿,我何尝不想安安稳稳地坐着热炕头老婆疼儿子爱的。可咱练武为了什么?还不就为了“侠义”二字么!那慕容狗贼为一己之私,买卖人口、逼良为娼、残害江北武林同道,坏事做绝,又觊觎我江南花花世界,妄想奴役我江南武林,我辈岂能坐视!今日与慕容狗贼一战,就是为我江南武林而战,为子孙不受奴役而战!大家且饮此酒,携手杀敌!”说着,把酒一饮而尽!

    众人皆学着他的模样把酒干了,碗一摔,队伍顿时多了些盎然战意。司马长空目光扫过队伍,脸上浮起满意的笑容,一挥手,喝道:“弟兄们,换装出发!”

    第十章

    毕竟是练武之人,到了节骨眼上,一打起精神来,这五十几个人还真像军队一般守纪律听指挥,十一家门派领头之人各带自己门派的弟子换上已经准备好的苦力服装,分批溜出了宅子向运河码头方向奔去。李岐山因为是朱雀集团的总管,并没有和快马堂走在一处,反倒是跟在了司马长空身后,而我和罗毅作为他的助手和卫士,自然也跟在了他的后面。

    虽然已是二更天,可码头上来来往往的船只并不少,卸船装船的苦力也有五六百人,似乎并没有人注意到这些三三两两赶过来的苦力在扛了一大袋子粮食分上了两艘船之后就再没下来。人齐了之后,司马长空吩咐一声“开船。”大货船便向北驶去。

    在码头我就发现周围再没有与我们样式相同的货船了,在过苏州运河渡口的时候,也是李岐山亲自去办的手续,当然是靠银子免去了查验。船开了一段时间后,我偷眼向舱外望去,后面只有快马堂等几派坐的那艘船紧紧地跟着我们,在确认并没有人跟踪的同时,我心中也狐疑起来,按照船前行的方向和我以往的分析来看,这船的目的地该是镇江,可就凭这区区五十人怎么可能控制住局面呢?就算是偷袭力量也有所不逮,大江盟到底弄得什么玄虚呢?

    “兄弟,你是第一次打仗吧!”罗毅见我东张西望的便有些误会,而我也确实是第一次参加这种大规模的战斗,便点头承认,他拍了拍我的肩膀好心道:“我头一回打仗也是兴奋得睡不着,可真动起手来才发现睡不够,内力下降得就飞快,打一会儿就没劲儿了,兄弟,还是抓紧时间睡一会儿吧!”说着便眯起了眼睛。

    我是兴奋吗?我只是没做好心理准备罢了。不过,对罗毅的热心,我还是生出一丝感激。

    对面司马长空此刻却把目光投了过来:“你就是王先生的那个本家兄弟?”他一向神出鬼没,今天晚上倒是头一回和他这么近距离的接触。

    我“嗯”了一声,司马长空似乎是漫不经心地问道:“听说你年幼时曾经在闽南连家习武一段时间?”

    我点头,心中却暗自一凛,看来司马长空并不是他平常表现的那般粗豪,反是细心的很,我可要仔细应对了,而眼角余光中司马长空侧后的李岐山分明也竖起了耳朵。

    “连家十四年前被尹观屠门,你那时已经回家乡了吧!小伙子你真的很幸运啊!连家的几个娃子连海、连山、连水、连天的岁数都和你差不多,却都遇难了。”言语之中甚是哀恸。

    我却心知肚明,他是藉题发挥探起我的底来了,好在当初为了弄清十二连环坞的底细,我曾经仔细研究过尹观的卷宗,对连家自然不陌生。那边李岐山似乎也明白了司马长空的用意,知道他话里定是有些毛病,可就算是与尹观相识多年也不清楚究竟司马长空的话究竟错在了什么地方,眼中倏地闪过一道杀机,右手悄悄朝腰间摸去。

    “连海、连山、连天弟子认得,可连水是谁,弟子怎么没听说过,是不是司马师伯把连湖师姐记成连水啦?”

    司马长空表情真的放松下来,说还真是记错了,那望着我的目光便有些见到故人晚辈那种和蔼可亲的味道。倒是李岐山向我投来诧异的目光,或许他又在猜测我的来历了吧!

    “小子,你很四海嘛!死去十几年的连家你都知道…”早上吃饭的时候他小声道。

    “别为这事儿费心了,还是考虑考虑我们的对手吧!”我一句话把他顶了回去。

    此时我已经完全确定下来,大江同盟会的这批人马确实就只是朱雀集团这五十三人。我不禁开始为自己在大江同盟会的前途和那个八字没一撇的计划担忧,如此以卵击石,为了逃生我很可能要使出全力,早晚会暴露出我的身份。

    可现在已是骑虎难下了。船又行了一日一夜,离镇江已经越来越近,却突然向西折去。这实在是大大出乎我的预料,向西,那可是大明的南京应天呀,守卫之森严比苏州犹有过之而无不及,而四周驻守的京军五军、三千和神机三大营又都是精锐之师,尤其是神机营更是军中第一营,动作极为迅捷,我们的行动一旦被他们发现,剿灭我们就像掐死蚊子一般容易。我们此去不是自讨苦吃吗?

    此时我不仅是担忧我的计划,更担心我自己的小命。看绝大多数年轻弟子依旧雄赳赳气昂昂一副不知愁的样子,我心中不禁暗自悲哀,倒是几个门派的代表和李岐山见多识广,脸上都不禁有了忧色。

    众人推举赫伯权找到了司马长空,询问此行的目的地是不是就是应天,司马长空却笑着安慰他,说目标虽然就在应天,不过大家不必担忧,齐盟主早有万全的准备,又言此时正值京军秋校,大军屯于百里之外,已构不成威胁。众人始安,士气复振。

    等到了应天,已是黄昏时分,众人依苏州之法分批进入城中后,在一家名叫“大道”的客栈租了一座别院安顿下来休息。

    二更时分,众人再度集合,司马长空终于揭开了谜底:此行的攻击目标竟是福临镖局的应天分号。

    “原来大江盟早就知道福临的底细了,可笑慕容犹把它当作自己的秘密武器。”我不得不佩服大江盟的情报收集十分得力,就算慕容想维持现状恐怕都很困难了。

    “福临镖局是慕容世家刺探江南武林消息的主要渠道,也是慕容世家的四大经济支柱之一,铲除它就斩断了慕容世家伸进江南的一只爪子,所以同盟会今天将向它在江南的所有分号发起攻击。应天分号是福临的江南指挥中心,总镖头是七煞手洪发,局里共有二十二个镖师,实力在江南诸分号中最为强劲,同盟会把这个艰巨的任务交给我们,是对我们朱雀最大的信任。”

    虽然司马长空说得很认真,可当大家听说对手只是福临镖局的一个分号时,神情明显都松懈下来,一个镖局能有多大的实力呢?就算是面对它的总舵,凭朱雀集团眼下的实力都可以轻松拿下,遑论一个小小分号了!

    洪发?他的名气更是无法跟司马长空和赫伯权相比。于是就有人发牢骚说这纯粹是拿着牛刀宰鸡,更有人问出了“应天分号实力最强,是不是窖藏也最为丰厚”这类的问题。

    只有我见识过福临镖局的真正实力,才知道这并不是一件轻松的任务,而大江盟首先破坏慕容世家的情报网和经济来源,显然深明争霸之道。

    司马长空肃容道:“诸位切不可存轻敌之心,据大江盟得到的消息,福临镖局镖师的武功相当强劲,每个人的实力都不比在座各门派的弟子差,而且精通箭术,大家还没忘记西湖孤山的那七个箭术高超的黑衣人吧!我们可要特别小心!这场战斗不仅要胜,还要胜得漂亮!来,我带了五十三个弟兄来,走,我也要带着五十三个弟兄走!”

    在座的多数参加过西湖上齐小天指挥的那一场战斗,司马长空这么一提醒,大家才把轻视之心去掉。大江盟果然安排周密,接应的人除了画出了福临的详尽地形图之外,还给众人准备了十几把轻便又结实的藤盾,用来破对方的弓箭。

    于是大家抖擞起精神,在夜幕的掩护下向福临镖局所在的古意巷奔去。待来到巷子口,司马长空一挥手,队伍便分成了两队,他和赫伯权各带一队,分头从前巷后巷向朝于巷子中间的福临摸去。

    说起来老天着实照顾大江同盟会,天阴沉着不见一丝月光,夜色黑的几乎伸手不见五指,距离稍远些,后面的人便看不见前面的人,而呜呜的北风也掩去了匆匆的脚步声,正是月黑风高夜,杀人放火天。

    我、李岐山和罗毅都被分在了司马长空这一队,离福临还有十丈远,隐约能看到它门前在风中摇曳的气死风灯了,司马长空示意众人停下,他借袖中飞爪飞身上了旁边的高墙,向里探望了一番,低声吩咐一声“上。”这二十几人各出招数,或用飞爪,或搭人梯,俱上了院墙,我也踩着罗毅的肩膀爬上墙,又把他拽了上来,往院子里一看,模模糊糊地看到些亭台楼阁,似乎是个官宦人家的宅子。

    众人小心翼翼地翻下院墙,蹑手蹑脚穿过花园,来到了西面院墙前,它的另一侧该是福临了。

    还是司马先上去窥视了一番,才招呼我们一道上去,我的目力超凡,就在爬上院墙的同时,便看到福临后花园的院墙上也隐约有人头晃动,知道那该是赫伯权他们也顺利到了预定地点。

    这福临镖局的应天分号还真有些气势,前后两进两正房八厢房,前有练武场后有花园,显得既宽阔又符合镖局身份。院子里只有一间厢房闪着昏暗的烛光,正把两个走来走去的人影映在了窗纸上,隐约听到的说话声又快又急,似乎是在争论着什么。

    司马长空却没有我那么好的眼力,等了一会儿,估摸赫伯权一队也该进入攻击位置了,才“呱”地学了一声乌鸦叫,带着十九名弟兄,五人一组,分头扑向前院的四间厢房,而听到了暗号的赫伯权一队也是五人一队扑向了后院的另四间厢房。

    我和李岐山被留在了院墙上接应,司马长空该是和连家有旧,自从确认了我的来历之后,便对我照拂有加;而李岐山在他心目中则是管帐的形象更胜于武人的形象,于是有心立功的两人只好接受他的好心关照,乖乖蹲在院墙上了。

    “妈的,这样下去,猴年马月才能打入大江盟的…”李岐山的牢骚话还没说完,异变突生。

    “杀!”

    随着这中气十足的一声断喝,挂在厢房屋檐下的十几盏铜油灯突然自己燃了起来,虽然不甚明亮,可依旧让刚落在前后院空地上的大江同盟会的人马无处遁形,接着就听见无数弓弦响过,从正房厢房门房飞出一阵箭雨,饶是大江同盟会有藤盾掩护,仍是倒下了五人!

    敌人设了圈套!

    这该是每个大江同盟会的弟兄此刻闪过的念头,不过来不及深想,第二波箭雨又到了,虽然不如第一波猛烈,可还是射死了两人,而此刻司马长空才醒悟过来,知道再待在这个空旷之地,早晚全军覆没,睚眦欲裂地吼了一声:“抢占厢房!”说罢,抱着厚背鹰刀如箭一般射向我这面的一间厢房。

    这原本是置之死地而后生的唯一机会。福临的院墙高达丈许,反身向外逃的话,或许只有司马长空、赫伯权等寥寥几人能凭借上乘的轻功逃出生天,其它的人定会在翻越院墙的时候被射成糖葫芦。

    可并不是每个人都能在这瞬间作出正确的判断,而大江同盟会组成复杂的弊端在这生死关头也一下子显露出来,只有罗毅、李玉霞等八九个人紧随着司马长空;另外七八个人则按照自己的思维方式,下意识地想要逃出福临这修罗之地,不约而同地往院墙方向奔去。

    我和李岐山面面相觑,一切来得太快,纵然我俩都是多谋之人,也只能眼见着同伴在一阵箭雨中倒在血泊里,而慕容家的实力还没有完全暴露,在此主持大局的不该是那个无名小卒洪发吧!可到底是谁呢?没准儿是像慕容万代这样的高手亲自坐镇呢?一时间我俩都从对方的眼里看到一丝恐惧。

    “跑?”

    “你他妈的太没赌性!”我瞪了李岐山一眼,飞快地思索着对策,若是李岐山不在身边的话,我倒是可以用羿王弓来压制对方的弓箭手,可现在…我狠狠地一掐院墙,竟把一块墙砖掐断,心中一动,顺手把半块砖头使劲掷进了厢房。

    李岐山愣了一下之后,一猫腰跳上了屋顶,揭开一块瓦掷了出去,却砸在一盏铜油灯上,灯顿时灭了。

    这老小子的秀才之名还真不是白叫的,竟能举一反三,弓箭手需要瞄准目标才能发挥威力的,一旦陷入黑暗,威力可就大大减弱了。

    于是我蹿上正房的屋顶,与李岐山两下夹攻,不一会儿就将前院的铜油灯一一砸灭,前院顿时陷入漆黑一片。

    可是就这么短短的几息时间,那些想翻墙而逃的人已经全部被杀,当他们手足并用地往屋顶爬去的时候,他们也成了最好的弓箭靶子。

    而司马长空一队却利用重新降临的黑暗和弓箭分散的机会顺利地攻进了李岐山脚下的那间厢房,几声哀嚎之后,厢房里便安静下来,显然他的运气还好,并没有遇到慕容世家在此主持大局的高手。

    “屋顶有人!”对方很快做出了反应,借着后院的光亮,就见到七个汉子嘴里衔着刀飞快地爬上了屋顶,只是谁也没想到屋顶上是两个真正的一流高手,李岐山一剑就刺死一个,我一刀就砍翻一个,眨眼工夫七个人全见了阎王,只是敌我双方谁也没有机会注意到这一点。

    “我去后院看看!”说着,我重新回到了正房屋顶,向后院望去。

    后院的情况更糟,众人根本不听赫伯权的号令,像没头苍蝇一般四下乱窜,而原本应在墙头接应的那个七星门弟子此刻早不见了踪影。

    赫伯权知道完了,带着自己门下的三个弟子,利用别人吸引弓箭,渐渐移向东厢房与正房交接的拐角处,这里正是东厢房与正房弓箭手的死角,西厢房弓箭手的射角也小,而对面是后花园的围墙,那儿显然并没有埋伏弓箭手,不似前院四面八方都是箭雨根本没个死角,这里的弓箭就疏散了许多,赫伯权一翻身上了院墙,又将自己的弟子拉上来,竟只有一个弟子胳膊上受了点箭伤。

    等后院的其它人发现了这个死角之后,一切都晚了,从东西厢房涌出了十几个镖师,一下子就将院子中间剩下的四人分割开来,接着就是一边倒的屠杀!

    不过白道总归是白道,赫伯权并没有立刻逃走,在四下张望见到正房上的我之后,迅速奔到了我身边,急切地问道:“司马长老呢?”

    我刚要回答,就见李岐山在福临旁边官宅花园里抱着一块大石头焦急地喊道:“掌门、掌门,快来帮我一下!”赫伯权顿时明白了他的用意,跳下去把石头接过来运足一口气向上抛去,正好越过院墙砸在了屋顶上,砸得瓦片四下飞溅,屋顶的泥土也松动起来。

    等赫伯权重回屋顶的时候,后院已经静了下来,在解决了地面上的所有敌人之后,那些镖师开始向屋顶攀登,我、李岐山和快马堂的那三个弟子用瓦片延缓着对方攀登和前进的速度,而赫伯权则掀开一大片瓦片,再度把大石头抛起,只听“轰”的一声,屋顶顿时被砸开了一个大洞。

    尘土飞扬中,李玉霞第一个翻上了屋顶,接着众人一一逃出来,最后才是司马长空,他左臂已是血肉模糊,显然也受了箭伤,默默和赫伯权对视一眼,他黯然下达了撤退的命令。

    第十一章

    “司马长老,大道客栈回不得!”李岐山提醒司马长空道:“慕容世家布置得这么周密,定是得了准确的情报,大江盟在应天的接应人嫌疑最大,大道实在回不得!”

    就算是加上那个临阵脱逃的七星门弟子,五十三个兄弟也只有十四人生还,六个门派的精英丧失殆尽,也难怪司马长空乱了方寸,摆脱福临镖局的追击几乎是李岐山一人指挥的。

    “王先生,那我们去哪儿?城门早关了出不了城,这样一身是血的在街上游荡,早晚被人发现。”

    “…那,我们就做回恶人吧!”

    毕竟是白道中人,就算是打劫都扭扭捏捏的,到后来李岐山拿出十两银票“威胁”一家之主说若是他报官就杀了他女儿,否则银票就归他所有的时候,我就弄不清楚到底谁是被打劫的一方了。

    罗毅等几个年轻弟子实在心力交瘁,很快就睡过去了,而我也偎在墙角假装睡着了。司马长空包扎好伤口之后,问了赫伯权当时的情况,便很郑重地向李岐山道了谢,道:“赫兄,你真是有个好总管呀!”

    快马堂是十一个门派中损失最小的,只有一个年轻弟子阵亡,此时俨然成了朱雀集团的中坚力量,司马长空不得不更加倚重赫伯权,而李岐山表现出来的机智更让他看中,于是虚心求教起下一步该如何行动。

    其实原先的计划中并不是没有攻击失败后的预案,不过叫李岐山一说,司马长空也怕大江盟的接应人被敌人收买了,便不敢按照原来的方案行动。况且李岐山的另一番话,让他心头愈发沉重。

    “长老,今晚福临埋伏了不下百八十人,而福临在江南共有五个分号,若每个分号都这么设下埋伏的话,岂不是要动用慕容世家近三分之一的人手!因此属下大胆设想,慕容世家定是将主力集中在了一两家分号,而将其它分号放弃,我们朱雀集团碰到的就是其中的一支主力!只是属下有一事不明,既然应天是福临最强的分号,照理应是大江盟亲自动手,或者是排帮也说得过去,可为何任务落在了我们朱雀集团头上,是不是大江盟和排帮另有任务?”

    司马长空叹了口气:“王先生说得不错,同盟会得到了线报,漕帮已经决定倒向慕容世家了,故而大江盟和排帮的目标是镇江。”

    我吃了一惊,漕帮此时做出的决定让我实在看不懂,它做的是运河生意,跨越江南江北,理应保持中立才是呀,即便需要表态,拖到胜负分明的时候再表也不迟,它这么急匆匆的倒向慕容世家,究竟是为什么呢?

    不过这消息却也解开了我心中一个谜团,怪不得慕容仲达进驻苏州,原来镇江已是慕容世家的囊中之物!

    赫伯权、李岐山的脸色都微微一变,久在江湖的他们都心知肚明,漕帮人手众多,它的倒戈让大江盟的优势不再那么明显。

    李岐山怔了一会儿,才道:“原来如此,怪不得慕容敢在应天集结人手,原来是后顾无忧!不过…”

    他沉吟道:“既然镇江已经成了主战场,慕容在应天得手后多半要把这里的人手抽调一部分支持镇江。司马长老,他们刚打了一场胜仗,定不会把咱这些残兵败将放在眼里,咱们就照葫芦画瓢,在半道上也打这些兔崽子一个措手不及!”

    司马长空眼睛一亮:“王先生请讲仔细!”

    李岐山便说马上派出两个弟兄去监视福临镖局的一举一动,若是福临分兵而动,则尾随而去,或狙击,或埋伏,削弱敌人的力量,减缓敌人前进的速度;若是它倾巢出动,则乘机打下应天分号,如此,朱雀集团对同盟会也算有个交待了。

    李岐山的最后一句话或许是司马长空最想听到的,他立刻下了决心,派出两人监视福临。

    我一面暗骂李岐山狡猾一面暗自奇怪,十二连环坞有隋礼和他这样的人材,为什么败得那么快呢?不过,眼下倒也怨不得李岐山,他想在大江同盟会里爬上更高的位子,以便得到宝藏的消息,总要表现出点过人的才华吧!只是苦了慕容千秋这个倒霉蛋儿了。

    果不出李岐山所料,福临一支六十多人的队伍一清早便离开了镖局,出城后在几处茶寮取了马匹,分四批沿着官道急匆匆向东驰去。

    看到敌人飞驰而去,同盟会的众人面面相觑,一下子都傻了眼,大江盟虽然给各集团下拨了银两,可为了行动都放在苏州,就算是管帐的李岐山身上也只剩下不到一百两银子,大伙凑了一下,就只够买七匹马的钱,望着渐行渐远的人影,众人都一脸的失望。

    我身上倒是有好几千两的银票,可我乐得看着司马长空干著急,慕容世家的实力原本就弱,真要按李岐山的方法实施下去,没准儿真坏了慕容世家在镇江的大局。

    “真是一文钱难倒英雄汉!”司马长空长叹一声,牙一咬,狠狠道:“七匹就七匹!现在重要的是咬住他们!”他点了赫伯权、李岐山、罗毅和三个快马堂弟子的名字,然后吩咐燕子门的李玉霞道:“我和赫掌门领人先行一步,李姑娘你带着其它人在后跟随,一定要按我们的暗记行事,万一没有了暗记,你们就直接返回杭州,就说…我和赫掌门已经尽力了!”

    听司马长空话语甚是悲壮,李玉霞眼圈顿时红了,她目光缠绵地望着罗毅,竟不顾大家吃惊的目光扑进罗毅怀里狠狠亲了他一口。李岐山也望了我一眼,目光中竟隐隐有一丝关切。

    “马王”赫伯权极是懂马,挑出的七匹马上了官道一亮蹄,就觉得速度不凡,眨眼间就绝尘而去了。

    “李师姐、李师姐||”李玉霞犹自望着远方出神,不得已我只好喊了喊她。

    留下的六人中除了我和李玉霞之外,还有奇门的赵朴、赵实兄弟,百花帮的张楠和李玉霞的小师妹许诩,许诩并不是我在西湖见过的那一个王锦,王锦原本也和我们在一起,只是在昨晚和她的情人一道战死了。

    其实李玉霞不是六人中最年长的一个,可赵家兄弟实在是“朴实”的很,根本没有他们师父“神算子”赵清扬的半点风采,而我在司马长空眼中更是个初出江湖的雏儿,千斤重担就落在了李玉霞的身上。

    走吧!她收拾起离别情绪,领头向东而去。

    “走?”我忙拦住她:“师姐,等咱走到镇江,黄瓜菜都凉了,咱们还是租辆车吧!”

    租车?咱们哪儿来的银子?

    我拉过许诩,来到一座茶寮前冲里面的客人一拱手,朗声道:“在下师兄妹初到贵宝地,缺少盘缠…”便把打把势卖艺的那套词说了一遍,许诩正惊讶间,我已经拔刀砍了过来,她便慌忙接招。燕子门的武功本就轻盈可观,加上许诩佼好的模样身材,一场下来,竟赚了三两有余。

    租个马车是够了,虽然比不了老马车行的舒适豪华,可总比两条腿走路快多了,赵家兄弟坐在了车厢外车夫的旁边,而我这个有功之臣则被优待和三个姑娘坐在了车厢里。

    “王兄不仅机灵,武功也不弱呀!”经这么一闹,大家的悲凄之情稍减。李玉霞见我能和许诩打上十个回合不分高下,便问起我的出身来历,因为这几天我一直和李岐山在一起,很少接触到朱雀集团的各派弟子,她们都不了解我。

    听我说是在连家学得刀法,三女都露出羡慕的表情,连家拔刀诀闻名江湖,比起燕子门、百花帮的武功高明多了,可听我说只学了七招之后,又都颇为惋惜。

    我心中暗笑,连家拔刀诀最重气势,真要练到极致,一刀就足够了,七招我都嫌多。可这种上乘的武学道理即便讲给她们,她们也听不懂,便傻笑两声,不再言语。

    按着司马长空留下的暗记一路向东,出城不过二十里,在穿过一片桦树林时,就发现了打斗的痕迹,地上马蹄印杂乱无比,还有不少新被砍断的树枝,就连路边的杂草都被践踏得东倒西歪。

    众人各出刀剑,那车夫以为遇到打劫的了,吓得面无人色,抱头趴在了草丛中。李玉霞没理会他,扯下挂在树梢上的一块碎布,便示意大家在四周仔细搜索起来,很快就听张楠一声惊叫“在这儿!”众人纷纷聚了过去。

    在树丛中横着两具无头尸体,看衣着该是福临的镖师,那刀口甚是平整,应是司马长空含愤出手,力毙了两人。众人沿着这个方向朝树林深处小心翼翼地搜索着,不时地发现福临镖师的尸体,当我数到第十三具尸体的时候,前面现出了一条小河。

    “没有了。”

    我心中暗叹,福临镖局原本是怕六十多个人骑马在官道上引起旁人的注意,才分批前行,却不想给了司马长空可乘之机,这最后一批镖师该是被大江同盟会全歼了吧!

    摸了摸尸体的温度又看了看血液的凝固程度,我知道这也就是两袋烟工夫之前发生的事情,这么算来司马长空的速度足足比我们快了近一倍。

    我望了望四周,却不见镖师坐骑的踪迹,想到赫伯权人称马王,或许那些马落在他手上会有一些奇妙的功用。

    而李玉霞几人则都兴奋起来,脸上的颓色也去了大半,只是转头望见我的时候,都叫了起来:“王谡,你在干什么!?”

    “师姐,我在攒银子买马呀!”我边说边从一具死尸的怀里掏出几块碎银,心中却暗道这慕容世家也不比大江盟富裕多少。

    “王谡,你又在干什么!?”

    “师姐,这弓箭不仅可以杀敌,还可以卖钱呢!”我又从另外一具尸体的手中掰下一张弓,又将他腰间的箭壶解下,随手递给了赵家兄弟。

    这些侠义道的小姐少爷虽然鄙夷我的举动,却不似名门正派弟子那么迂腐,知道我说的是要紧之事,都学着我的样子做了起来,赵家兄弟更是连敌人的兵器都不放过,通通背在了自己的后背上。等回到官道上发现那车夫早驾着马车跑没影儿了,众人更是佩服我的先见之明。

    “还好,五十七两银子、七把刀、六把剑、七张弓、一百三十枝箭,好好地卖上一卖,该够买马的了。”

    听懂了我话里的弦外之音,李玉霞不由噗哧笑出了声,而许诩却犹自奇怪:“这,能卖那么多银子吗?”

    无可奈何之下,六人只好走着上路了。可昨晚一场鏖战的后遗症很快地显露出来,只走不到十里地,三个女孩就累得走不动了,许诩向前张望了片刻,泄气道:“师姐,怎么还没个歇脚的地方啊!”

    “许师妹,这条道我走过。”我四下查看了一下地形,确认了眼前所处的方位:“到卧牛岗才有吃饭歇脚的地儿。要不,就先在这儿找个阴凉处歇歇吧!”

    李玉霞心里虽急,可她脸上也满是疲惫之色,显然和许诩一样,都有些坚持不住了,见路边坡上正是一片果园,便道:“也好,干脆去果园买些果子解解渴。”

    赵家兄弟背着那些缴获来的刀剑和弓箭也累坏,四仰八叉地躺在草丛里不肯起来。我便跟着三女朝山坡走去,倒不是因为口里有些渴了,而是觉得与其和那两个木头待在一起,还不如和这三个姑娘亲近亲近来得有趣,虽然她们其中面目最娇美的许诩比起我身边的女人来也颇为不如。

    “射!”

    我拿着弓箭“唰唰唰”射下了十几枚果子,李玉霞眼中就有些好奇了:“怪不得你要弓箭,跟谁学的?”

    我趁机把李岐山告诉我的资料说了一遍,真正的王谡曾经参加过武举的考试,可惜没有中试,可弓马还算娴熟。

    “你识字呀!”许诩眼里就多了些敬佩,这些投身燕子门这样的江湖小门派习武的人多是家境贫穷,能认得字的几乎是凤毛麟角,而这些江湖小门派也不会花钱替他们延请教书先生,门派的武学精要几乎是口口相授的,不像少林武当那种大门派的弟子,讲究文武双全。

    见我点头,她神情一黯:“我就会写自己的名字。”又抬眼望着我热切地道:“王师兄,你教我识字好不好?”

    她不经意流露出来的小女儿神态竟和玲珑有两分相似,让我心头微微一动。旁边李玉霞却叽咕笑了一声,许诩的脸顿时红了。

    “好。”我随口应道,却想起了西湖边罗毅和李玉霞从草丛中钻出来的那一幕,看来燕子门虽是侠义道,风气却很开放,像罗李二人并无婚约,却已经打得火热,倒是我这个淫贼却轻易放过了宝亭、解雨两个与我有着山盟海誓的大美人。转头细看许诩,这丫头年纪尚小,倒十有八九还是个处子之身。

    正寻思间,却见山坡下赵家兄弟猛的跳了起来,神情紧张地望着来路,我也朝西望去,却见远处蜿蜒在林中的官道上空扬起了一阵尘土,接着就听到一阵急促的马蹄声,那轰然的蹄声飞快地由远而近,很快几匹骏马从官道拐弯处闪了出来。

    “不好!”

    当我看清楚树丛掩映中的马上骑士穿著福临镖局制服的时候,那马队中冲在最前面的一匹已经到了举刀迎上前去的赵家兄弟近前,我刚搭弓上箭,却见慕容万代那张充满了愤怒的胖脸正从马脖子后抬起。

    我一手一个把想冲下山坡的李玉霞和许诩按在了地上,却再无法阻挡张楠拔刀往坡下冲去。就见半空中闪过两道寒光,慕容万代已纵马从赵家兄弟中间穿过,而兄弟二人的人头早滚落在地,接着轰然倒下的身躯就被无数铁蹄踏过,眨眼间尸体就被踏成肉泥。

    张楠被这场面吓得呆住了,兀自举着雁翎刀傻立在坡上,慕容万代冷峻的目光只在她脸上停留了一下,便举起了手中的长剑,几乎就在他举剑的同时,他身后响起了数十道弓弦声,张楠顿时被射成了血刺猬。

    “前进!”慕容万代并没稍做停留,他胯下的黄鬃马如狂风般掠过山冈,而他身后五六十个骑士汇成的铁流也跟随着自己的头领向东疾进,只有那霸气十足的断喝犹自在山坡上回荡。

    第十二章

    “他、他是谁!?”

    李玉霞面无血色,直到飞扬的尘土已经落地,她才战战兢兢地问道,而那边许诩已经吐得鼻涕眼泪都流了出来。

    这青天白日下血淋淋的屠杀给人带来的感观刺激和冲击不知要比昨天晚上那场黑暗中的厮杀大多少倍,望着赵家兄弟肉泥般的尸体,连我胃里都忍不住翻腾起来。

    而慕容世家铁骑的威力,更是让我脊梁骨发凉,五十余张弓的一次齐射,若是没有盾牌之类的护具防护的话,就算是天下第一高手孙不二也得被射成血葫芦吧!

    “他就是慕容万代!”我明白李玉霞对慕容万代生出的那种恐惧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慕容那两剑在我眼中并不算什么,可在李玉霞这种出身小门派的江湖人眼中恐怕就是魔鬼般的武功吧!她们若不是机缘巧合,或许一辈子都没机会见识到这些江湖一流高手的绝世武功,即便见到,恐怕也不是这种杀人的手法,那种武林茶话会上点到为止的比武实在不能与生死立决的战场搏杀相提并论。

    “啊?是、是、是他!好险呀!”李玉霞捂着嘴惊叫道。

    我并没有说破方才慕容万代轻轻放过搜索山坡的机会,只是为了快速追赶司马长空而已。他这么快地追踪而来,看来司马长空的前次攻击中定是有漏网之鱼,而走在头里的福临人马恐怕也没人能阻挡司马和赫的联手攻击,特别是在兵力已经分散的情况下。慕容万代对轻重缓急把捏得十分准确,已颇有大将之风。

    “那…那我们该怎么办?”

    怎么办?我总不能说现在福临镖局的防卫已经空虚,咱们杀个回马枪,就可以把福临给端了,虽然赵家兄弟和张楠的惨死让我心中平添了几分怒气,可还不致于乱了方寸。

    不过,跟着慕容万代往镇江走也着实危险,立刻折返苏州或杭州才是最安全的选择吧!

    这念头在我脑海中只是一闪而过,轻言放弃并不是我的性格,想当初只是为了追求一个女人,我就下了多少软磨硬泡的功夫!如今总算找到了一条完成师父遗愿的道路,就算再崎岖再坎坷我也要…

    “…为了江湖道义,就算镇江是龙潭虎穴,咱们也要闯一闯!”

    “王师兄,你、你好伟大哟!”

    在两女惊讶与敬佩的目光里,我拾了些干柴放在了赵家兄弟和张楠的尸体上把火点燃,人死如灯灭,还管他什么安葬不安葬的!转身拍去身上的尘土,我招呼二女继续前进,又走了大半个时辰,才到了卧牛岗。

    卧牛岗旁的卧牛镇是应天镇江中间的一个大镇,我见已是晌午,便先在一家兵器铺子把死者的兵器卖掉,凑够了买马的银两,又逼着李玉霞和许诩换了装束,然后找了个酒楼打尖稍做歇息。

    “…这家酒楼是不是太奢侈了?”

    “没准儿这就是咱们最后一顿了!”

    酒楼的人并不多,毕竟已经快十月了,天气一天凉似一天,南来北往做生意的就少了许多。这也是大江盟和慕容世家为什么急于现在开战来争夺镇江的原因之一,一入冬,生意人大多要歇冬,运河长江也几乎停运,来往的客商人数骤减,少了水陆两路的客商与行人掩护,两家想要大规模调动人手的话都会被对方轻易侦知,从而陷入被动。

    只要入了冬,无论是谁控制镇江,都赢得了一冬天的充裕时间来巩固这个前方基地而不必太担心对方的攻击。

    “…世道真是乱了,青天白日的就杀人,哪里有王法…”

    对面桌子几个行商议论的正是司马长空击杀福临镖师的事情,听起来似乎就发生在前面二十里的宋官屯,我知道司马已经成功的消灭了另一批镖师,只是他知道后面慕容万代已经快马加鞭越追越近了吗?再看李玉霞和许诩脸上是又喜又惧。

    “…这些盗匪都是小儿科!”其中一人不屑道:“去年我在山东被响马王堂裹胁,那家伙手下有一万多人,队伍拉出来连天蔽日的,那才叫可怕呢!也多亏了俞大人…”

    我当然知道王堂流寇山东河南的故事,心中一哂,王堂他也是从几十匹马几百号人发展起来的,或许在朝廷眼中,大江盟和慕容世家的潜在威胁不会比王堂小吧!

    想起唐三藏的话,心中蓦地一动,或许朝廷也乐于看到两强杀个你死我活,倒省得朝廷费心了。

    “可惜俞大人已经故去了!”一人叹息道:“刚上任的这位新漕督,能像俞大人那样治漕吗?”

    “听说这位李大人是带兵的能手、治盐的行家,没准儿比俞大人治理的还出色呢!”说话的人倒是对前景充满了希望。

    我顿时记起前些日子经历司给我上报的来往公文秘要中确实见过这么一份上谕,说:“调总制陕西三边军务李钺总督漕运,巡抚凤阳诸府,入掌都察院事。”

    当时我并没在意,这样的官员任免调动几乎每天都在发生,可此刻心中却蓦地一动,漕帮正是漕运的主力之一,此时投入慕容世家的阵营会不会与李钺上任有关呢?联想到本朝的第一任漕督俞谏也是军中名将,我隐约察觉到了一丝火药味。

    可眼下我也只能是心存疑惑罢了,要紧的是先扮演好王谡这个角色,说起来我已经深刻理会了“分身乏术”之后的那种无奈,只是对六娘有着极强的信心,我的大后方该不会出什么问题。

    “郭兄你们可以安心做几年生意了,不管怎么说,俞谏和李钺都不是胡涂蛋,可两广…”见这老兄要发牢骚,旁边一人忙制止了他。

    李玉霞姐妹却根本没有兴趣听这些官场时事,两人心事重重,饭都只吃了几口就放下了筷子,可却也不催促正慢条斯理啃着鸡爪子的我,显然师门灌输的侠义思想让她们知道自己此刻应该选择的道路,可毕竟对慕容万代产生了惧怕之心,下意识地想离他越远越好。

    “咱们三个的马再快也快不过慕容万代,还是多吃点吧!再说就算能赶上他,也要有力气和他拚命,怎么也不能做个饿死鬼!”我挥舞着手中的鸡爪子道,心中计算了一下时间,司马长空虽然每次都是突袭,可毕竟人手少,为了歼灭这后两拨福临的人马多少要用些功夫,而两仗下来人和马也都需要歇息,算算慕容万代真快追上他们了。

    我只能祈求李岐山能够想到福临镖局的人马或许会在这段官道中间最大的镇子龙潭镇会合,因而变更攻击方式,从而幸运地躲过慕容万代从背后的雷霆一击。

    正说话间,楼下突然传来一阵吵闹声,我探头一看,楼下十余个穿著福临镖局镖师衣服的汉子围住了三人,其中那个四十多岁的中年人相貌很是清秀,正是唐门鹰堂堂主唐天行,而他身边的两个年轻人看模样似乎是他的子侄。

    这条官道还真够热闹的,我忙缩回头来,心中暗忖唐门真是无处不在!不过更让我奇怪的是福临的这些人到底是从什么地方冒出来的,算算加上这十几人,福临在应天已有一百二三十人,远比昨天晚上它表露出来的人数多,难道竟隐瞒了自己的实力不成?

    李玉霞吓得脸色发白,手一下子搭在了剑把上,目光投向我,似乎在询问对策。

    我摇摇头,示意她别轻举妄动,听了一下下面的对话,才猜出了个大概,这批福临人马是被慕容万代安排来搜索漏网之鱼的,正碰上唐天行三人看着像江湖人,便追问唐的来历,只是态度差了些,而那唐天行也是孤傲冷僻之人,一言不合,顿起争执!

    “这些人正好让唐天行去打发,咱们快溜!”说是溜,却是大摇大摆地出了大门,李玉霞两人这才明白过来为什么我逼着她们打扮成了小媳妇模样。

    “王师兄,你办法真多!”许诩赞道。

    李玉霞却比师妹细心,出了卧牛镇,她突然拔剑从背后向我刺来:“奸细!”

    我反手就是一刀,虽然隐藏了八成功力,可拔刀诀中的这招“鹿回头”还是把她震开好几步去。

    “你疯了!?”

    “慕容万代、唐天行,这些江湖名家我们都不识得,你怎么会认的!?”

    我这才想起来我的身份只是一个一心想考武举的半吊子江湖人,按照我的履历,能接触到江湖高手的机会实在是微乎其微,唐天行倒还好说,他毕竟还参加过齐放的五十大寿,虽然听李玉霞的口气似乎唐天行并没有在江园公开露面;可慕容万代极少过江,“王谡”认得他真是异数了。

    好在这漏洞被发现的早,若是司马长空在背后给我一刀试探试探,我可真就露馅了。

    “连家当初可是江湖有头有脸的门派,慕容千秋、慕容万代都拜访过我师祖连辟,这有什么好奇怪的!”

    我一脸怒容道,就算司马长空和连家有旧,也没办法知道这事儿究竟是真是假,而慕容也没功夫来解释他究竟去没去过连家吧!

    李玉霞顿时扭捏起来,讪讪道:“…都是小妹多心了!”

    不知不觉间,两女开始以我为马首是瞻。向东又疾驰了三十里,又发现了一处打斗现场,尸体依旧没被掩埋。我估摸离龙潭镇不过十里了,把马贱卖给路上的行商,又搭上另一路行商的马车向龙潭镇驶去。

    “…小哥,你很本事,竟然娶了两房媳妇哩!”

    那边两女一副害羞的模样,李玉霞毕竟是经过男人的,眉目之间隐有风情,扮起少妇来还真似模似样的,而许诩却浑身上下都是破绽,只是行商都只顾着饱餐秀色,并没有人注意。

    “哪里哪里,做点小本生意而已,哪像大叔您,这么多马车,要很多银子吧!”

    “嘿嘿,这些车可都是雇来的,小哥你还不知道吧!城里的廪实行昨晚被人洗劫一空,这两天粮价肯定要飞涨,老哥我这是去龙潭镇拉粮食呀!”

    父亲的竞争对手廪实行?那不是大江盟控制的江南有数的大粮行吗?我心下顿时恍悟,原来在大江盟试图削弱慕容世家经济实力的同时,慕容世家也打着同样的主意,只是看来大江盟失败了,而它的对手却成功了。

    “怪不得今天福临一下子多出这么多人手来,原来昨晚一部分人分兵去打劫廪实行了!慕容能把兵力运用的这么合理,这出戏可真是好看了。”

    第九卷

    第一章

    廪实行该是漕帮和大江盟交恶的导火索吧!

    漕运运的就是粮食,而漕帮则是民间运漕的主力,经营粮行有着近水楼台先得月的先天优势。其实在大明初年,朝廷于漕政每加优恤,漕帮当时养活上万人,却也没打粮行的主意。只是到了英宗时,下了道扣口粮均摊的旨意,滋生出许多弊端,军纪由此开始松弛,漕卒敲诈克扣漕帮之风日盛,而各卫所以及漕运总督衙门则动辄拖欠漕运银子,漕帮苦不堪言,人数从一万余人锐减至不足两千人。正道赚不到钱,漕帮被迫走上了邪道,搀沙水于米中,以次充好,将上等好米换出在粮行出售几乎成了漕帮活命的本钱。

    廪实行是当时漕帮名下最大的粮行,就在宸濠作乱那年无缘无故地一夜之间突然倒闭了。

    因为牵扯到父亲,我很怀疑那是师父的杰作,甚至连当时如日中天的老师阳明公或许都脱不了干系。廪实行的倒闭几乎让漕帮彻底从江湖消失,只是因为正德突然驾崩,新皇继位,大力整顿盐漕,接连几任漕运总督都是能员干吏,清除漕运流弊不遗余力,漕帮才起死回生。

    “漕帮不会吊在漕政清明这一棵树上。”我心中暗忖,虽然好了伤疤忘了痛是多数人的习性,可贪婪更是人的本性,经历了风风雨雨之后的漕帮重新经营粮行势在必行,在江南颇有些声望的廪实行自然就是最好的选择,可结果却是大江盟抢先控制了它,或许漕帮从此与大江盟有了心结。

    旁顾李玉霞、许诩却还只是像小媳妇似地垂着头不敢看人,脸上并没有吃惊的表情,显然不知道廪实行与大江盟之间的关系。想来大江盟入主廪实行虽然没有避讳别人,却肯定十分低调,而漕帮虽然心里有股怨气,却碍于大江盟的实力只好忍气吞声,江湖上晓得此事的并不多,无瑕恐怕也是因为当时住在金陵,机缘巧合知晓此事而已。

    可廪实行到底贡献了多少收入给大江盟呢?惹得慕容世家拿它第一个开刀!

    眼下我无法得到答案,而旁边那个热心而罗嗦的大哥也没给我多少思考的时间,龙潭镇就已经到了眼前。

    “到喽!”

    和车老板的欢快不同,李玉霞和许诩的脸上却紧张起来。这或许是江湖人的本能,就连我也嗅到熙熙攘攘的龙潭镇背后似乎隐藏着某种危险。

    “…师兄,那个…慕容万代会不会在龙潭镇等着咱们自投罗网呢?”已经融入人流的三人并不起眼,可许诩提到慕容万代的时候,还是下意识的四下张望了一眼,只是不知什么时候,她把极寻常的称呼“王师兄”中的那个“王”字私下匿了起来。

    “若是我没估计错的话,慕容万代正在这镇子上!”

    倒不是慕容他不着急赶路,而是那些福临的镖师极有可能在龙潭镇会合打尖,一会合就会发现己方遭到了袭击,在弄不清对方实力的情况下,必然要在龙潭镇固守待援。而司马长空一队经过两次攻击之后人马都需要休息,就算在龙潭镇发现了福临的镖师,也不敢轻举妄动,倒是十有八九会赶在对方的前头再打个埋伏。只是一旦福临的人马等来了慕容万代,大江盟的埋伏又会有什么用呢?

    “阿弥托佛,老天保佑,不要让慕容看出什么破绽来才好。”

    “你小子,看什么看,说你呢,贼头贼脑的,干什么的?”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我心里正担心许诩被别人看出破绽来,就马上有个年轻人指着我鼻子喝道,好在看他的样子,似乎只是瞧着我有两房媳妇心里不痛快罢了,说话的时候,目光并没有在我身上停留多久。

    这人并不像是福临的镖师,倒像是地方的保甲,我灵机一动,忙上前拉住他笑道:“哟,这不是…老弟嘛!几年没见,怎么不认识我了?”却用低低的声音道:“我是南京总捕苏老总的属下,在此办案,兄弟你配合一下。”

    握在我手中的那块捕头腰牌让他并没有怀疑我的身份,却狐疑地望了我身后的二女一眼:“王大人,南京巡检司怎么出女捕头了么?”他总算机灵,也摸出了我故意留给他辨认的那一半腰牌上究竟刻的是什么,便压低声音道。

    “掩护我身份的。”

    一句话打消了那小伙子的疑虑,他旋即十分上路的大声笑道:“谁晓得几年没见你都娶上两房媳妇了,兄弟我还光棍一条。”又状似亲密地趴在我耳边,像是说着怕人听的风月话,却是把他的身份告诉了我。

    我一面招呼二女过来给他施礼,一面心道这个龙潭镇的保甲富来坷倒是心思玲珑,看来富贵绝不会像他父母起的名字那样来得那么坎坷。

    “大人,约莫两个时辰前有大批的武林人物到达本镇,俱是马刀弓箭齐备,其中一大部分人马直到方才才从本镇离开,余下的还在本镇燕子楼,大人您找得可是他们?”又有些迷惑道:“有几个人看着眼熟,似乎是福临镖局的镖师,只是福临怎么会有这么多镖师呢!”

    我形容了一下慕容万代的模样,问他还在不在镇子上。小富闻言不由打了个冷颤,点点头,说那凶人看着就让人害怕,大人您竟要查他,真是神武非凡!

    慕容还分兵?李玉霞小声问道。

    “那只是鱼饵罢了。”我无奈地道,慕容竟然算到了大江同盟会很可能在前路设下了埋伏,让我顿时生出一股无力感,当司马长空发现增援的福临人马中并没有高手的时候,他能按耐住攻击的冲动吗?在他心目中,己方人手虽少,可有两个是名人录中的高手,少而精干,正适合打一击即走的骚扰战,可对手能让他如愿以偿吗?慕容世家的这队前队人马只要能粘住他片刻,或者他稍微贪功一下,真正的雷霆一击就会从背后袭来。在这种情况下,如果我不想暴露身份的话,几乎可以给司马长空他们预定棺材了。

    慕容此刻也该整装待发了吧,他与前队的距离不能太近也不能太远,否则鱼就有脱钩的危险。我正思索间,龙潭镇的那条中央大街上就现出了一个二十多人的马队,为首的正是慕容世家的二当家慕容万代。

    从马队中散发出的凛然战意让街上行人自动地闪出了一条通路,小富也忙拉着我闪到一旁,李玉霞和许诩知道这不是逞英雄的地方,都躲在了我的身后偷眼观看,却让路中央的一个中年道士变得格外醒目。

    “这不是慕容施主吗?真是巧遇呀!贫道武当清雨稽首了。”那干瘦道士突然发出一股强大的气势,朗声笑道。

    武当三清的老么“傲梅”清雨?果然他那清臞的脸上虽然带着笑容,却是藏不住一脸的傲气。

    如果那天在秦楼现身的青衣人果真是“孤竹”清云的话,那么武当三清“松竹梅”此次可是倾巢出动了,这绝对称得上是武当近些年少有的大举措。看清雨的样子,似乎并不像他说的那样是途中偶遇,倒像是专程在此等候似的,我心中一动,莫非武当想公开介入大江盟和慕容世家之间的争霸战了不成?

    慕容万代一勒战马停了下来,而已经提起速度的马队也不得不跟着停下来。慕容眼中飞快闪过一丝不耐,皮笑肉不笑地道:“是清雨仙长呀,真是少见!只是在下着急赶路,就不叨扰仙长了!”他先封住了清雨的嘴,以免他耽误了自己的行程。

    “什么事儿这么急?连说句话的时间都没有!”出乎我的意料,清雨边说竟边让开了道路。慕容眼中和我一样飞过一丝疑惑:“难道这真是巧遇?”

    只是慕容的马驰过清雨已经一箭地了,却听清雨突然笑道:“差点忘了,慕容施主,听说与施主交好的那个王动是魔门中人,虽然你我道不同不相谋,可魔门是武林公敌,施主还是小心为上。”

    慕容的马陡然一缓,回头望了清雨一眼,才继续东进,只是马队的气势却在不知不觉间消弱了许多。

    他你你的!我差点冲出去质问清雨,谁他妈的告诉你我是魔门弟子的,可转眼我就想到了答案,能落实我身份的只有那张羿王弓,而看过羿王弓的两个人里唐三藏自然不会出卖我这个未来的妹夫,只有魏柔才能让武当派相信我是魔门的弟子。

    这个…婊子!这一刻我竟然不是满心的愤怒而是有些伤感,隐湖虽然是我征服的目标,可我内心对隐湖的女人还保留着几分尊重,她们毕竟是战胜过我师父的强者,可魏柔的所作所为符合强者的身份吗?征服这样一个对手我又会有什么满足感呢!?

    “王动,就是那个娶了玉家母女三人又大闹江园的淫贼吧,怪不得他那么无耻,原来竟是魔门中人!”随着慕容万代的渐行渐远而明显恢复了生气的李玉霞恍然大悟道:“若不是武当揭发他的身份,还不知道有多少人上当呢!”

    “是呀,那个王动这么卑鄙无耻,武当的大侠们为什么不把他杀了!?”虽然心中郁闷的我无法反驳,但顺手打武当一钉耙却不是件难事,看清雨随手掸去落在自己身上的尘土,我突然发现他的鞋袜几乎一尘不染。

    不必再思索武当的倾向了,我心中暗自替慕容千秋烦恼,好不容易拉来了漕帮平衡了局势,可大江盟另一个强援已经静悄悄地登场了。

    “走吧!”来不及歇息,我和二女便买马尾随慕容而去。虽然我无法也无心去阻止慕容家的铁骑,可毕竟亲眼目睹一下铁骑的威力对我来说也是成长所必需的经历。

    与慕容的马队相隔二里,依旧能从飞扬的尘土中判断出他们的前进方向和速度,只是这样会不会把自己的行踪暴露出来,似乎慕容万代根本就没有去想它。

    “…千万不要中计,千万不要中计!”李玉霞在我身后嘟哝着。经过我的解说,两女都明白了同伴面临的处境,她不由为自己的情人担心起来。然而事实就是那么的残酷,就在跑出龙潭镇二十余里地之后,前方突然传来了一阵激昂的呐喊。

    “冲啊!杀呀!…杀死慕容家的这班狗贼啊!”

    咦!?

    听到上百人发出的这中气十足的呐喊声我并不奇怪,奇怪的是喊杀的对像怎么会是慕容世家!?难道是大江同盟会的援兵到了?可他们怎么知道我们目前处境的呢?

    “是我们的人、我们的人哩!”同样听到了呐喊声的李玉霞和许诩在吃惊了一会儿之后便在马上欢呼雀跃起来,打马扬鞭的恨不得立刻投入到战场中,我骑在马上竟然呵斥不住她们!

    转过一道小山坡,前面赫然就是战场。在一片树林环绕的狭窄空地上,五十多个身着蓝色半袖圆领旋袄的骑士加上同等数量的由江南各大门派弟子组成的刀斧手将慕容万代率领的二十几人迅速分割开来,夹杂在明晃晃的刀光中的是缤纷的血花和凄厉的惨叫。

    我一眼就看到了和司马长空并肩作战的大江盟总管公孙且,他俊美脸上的儒雅早被一股冷毅所代替,并不是以用刀出名的他却让自己手中的斩马刀的每次挥舞都带走了对手身上的某件东西,顷刻间那刀就卷了刃,而司马长空则护住了他的侧翼,让他再无后顾之忧,李岐山也骑马在外圈来回驰骋呐喊着。再看被慕容万代作为诱饵的大部慕容铁骑还在五里之外,按照同盟会这种疯狂进攻的速度,等他们回身相救,慕容万代这一部人马恐怕就被吃的只剩下渣子了。

    原来清雨的目的就是把慕容万代和他的大队人马分割开来呀!望着远处听到呐喊声开始转向的慕容铁骑,我终于明白了清雨的意图。

    可慕容世家秘密训练出来的铁骑毕竟拥有强大实力,在承受住大江盟出人意料的奇袭之后,开始发挥他们的优势。他们操控马的能力明显要比大江盟强上几分;而一对一的马上决斗,更是略胜一筹;同盟会那些仓促上阵的刀斧手们显然是缺乏有效的实战训练,原本是对付骑兵的利器,却被慕容家的骑士轻易地纵马踏翻,竟成了自己马队的绊脚石。加上慕容万代几近疯狂的攻击,竟渐渐让他聚拢起十余个人来。

    “慕容万代快下马投降,饶尔不死!”公孙且摆脱了一个慕容家骑士的纠缠,眼见自己的又一名属下的脑袋飞上了天,他边往慕容万代身边靠去边厉声喝道。

    “放屁!”慕容拨转马头,十几人组成锥形向东面骑士和刀斧手的结合部冲去。他眉发戟张,状似疯虎,同盟会的两个刀斧手挥舞着斧子冲了上来,却见他手中长剑舞出漫天剑影,两人顿时被拦腰斩成四段!后面的罗毅杀红了眼,似乎已经忘记了自己的对手是武功比自己不知高出多少级数的慕容万代,挥舞着马刀就迎了上来。

    “不!”我身边的李玉霞发出了一声渗人的惨叫,状似疯狂地冲下了山坡,然而那叫声还没等传到罗毅的耳朵里,他的脑袋已经带着一溜血花飞上了天,而包围圈也顿时被冲出了一个缺口,待到大江盟的刀斧手奋力将缺口封死,慕容万代已经带着八骑冲了出去。

    “哪里走!”公孙且一看慕容万代要走脱,带头纵马便追,却见那八名骑士纷纷把刀入鞘,却摘下背后的弓箭,回头向公孙且射来,公孙且拔开四五支射向自己的利箭,却无法护住坐骑,战马嘶鸣一声,轰然倒在地上,顿时把他摔了出去。公孙且藉势在空中翻滚两下,稳稳落地,可他身后却又有三人中箭落地了,再看慕容万代几人已经绝尘而去。

    “别…追了!进树林!”公孙且望着远处越扬越高的尘土,一摆手示意大家停下追击转入树林,只是那声音分明有着太多的不甘。南人擅舟,北人擅马,一百人对不足三十人,却只留下了不到二十个喽罗,慕容万代着实给大江盟上了一课。

    进了树林,慕容家的铁骑和弓箭都失去了威力。而慕容万代显然也发现了这一点,在与大部队汇合之后,并没有返身攻击,却缓缓向东而去。

    林子里李玉霞抱着罗毅残缺不全的尸体失声痛哭,引得许诩等几个女弟子都呜呜的哭了起来,而李岐山则夸张地拥抱着我,一副劫后余生的庆幸模样,嘴里还嘟哝着:“老天保佑!老天保佑!”

    这家伙还真会演戏呀!我肚子里窃笑,这时司马长空纵马过来,关切地问道:“还好,你们没碰上慕容万代那个魔头吧?”他四下望了望,又问:“赵家兄弟和张楠呢?”

    “战死了!”我把事情经过交待了一番,司马长空脸色一黯,叹了口气道:“五十三个弟兄,而今只剩下八人了!”

    “可我们也拖住了慕容世家的大批人手。”我道。

    司马长空果然很爱听这话,赞许地点点头,看我的目光就越发亲切。我又问李岐山他们是怎么找到了公孙且的,他叹了口气,道:“这真是错有错着了!同盟会原来预计慕容世家在接到福临镖局应天分号被袭的消息以后,定会向应天增派人手,故而事先在龙潭镇外安排好了人手准备打援。而在龙潭镇外布下的探子正好发现了我们,于是两下就会合了。”

    司马长空接过话头道:“这还要多谢王先生,他算计福临的镖师定然会在龙潭镇集结,故而我们干脆就没进龙潭镇,直接赶到了前头。”

    果不出我所料。只是大江盟事先安排人手打援却颇让我感到意外,如果大江盟认为慕容世家需要增援应天的话,那定然是建立在司马长空可以轻易得手的假设上,那让司马长空以逸待劳来打援岂不更好!就算是同盟会考虑到司马长空经过一场苦斗之后已无力打援,那么打援的地点放在镇江城外岂不更省力气,为何要拉到一百多里外的龙潭镇呢?莫非…

    他们不是打援,而是增援廪实行的援兵不成?

    第二章

    “朱雀集团虽然损失了几十名弟兄,可他们的血没有白流慕容家的而号人物慕容万代和他的精锐骑兵被我们拖在了主战场镇江之外,而且我们重创了他们。更可喜的是,经过应天一役,我们成长起一批有头脑有拼劲的骨干,假以时日,他们必将成为我们同盟会的栋梁”取得小胜后的大江同盟会也没有乘胜追击,在旷野中,慕容家的铁骑与弓箭将发挥出最大的威力,实在不是眼下这些同盟会弟子所能阻挡的,身为首脑的公孙且和司马长空对此都有着明确的认识。

    于是大队人马重新回到了龙潭镇补充给养,又开起了战后总结会。

    司马总指挥在逆境中能沉着反击,殊为下易;朱雀集团总管王炯临危下乱,勇于谏言,可堪大用;朱雀集团总管协理王谡能S审时度势,保存已方实力,也是可用之才。

    “…司马总指挥、王总管和…王谡少侠留一会,其它人散会!”公孙且的目光意外地落在了我身上。

    “听说你艺出闽南连家,不知连家拔刀诀你练到了什么火侯?”公孙且慢条斯理地问我。

    奶奶的,那边慕容万代随时有可能反扑回来,你还有心思查我的底细!我心中暗忖,却不敢轻易做答,公孙且江湖人称小诸葛,是大江盟的智囊,江湖有数的智者,可不比司马长空那个蠢蛋。

    “属下九岁就离开连家,之后就再没回去过,拔刀诀到底练到了几成火侯,改正自己也不晓得。”“噢?是这样呀!”公函且略一沉吟,顺手拿起放在桌上的一口剑,突然刺了过来。

    看剑势我就知道他只用了三分内力,心中已有了决断,刀猛然出鞘,毫无花俏地劈了过去,却是迅疾如雷,竟将那剑荡了出去。

    公孙且惊咦了一声,剑势陡然森然起来,我手中刀只是横一劈竖一劈,却也坚持了六招,竟累得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拔刀十字诀?”公孙且长剑入鞘,若有所思地道:“连辟连老师只教你这么一招吗?”“那倒不是,十字诀、八字诀、迎风诀师父他老人家都教过,只是属下练到后来对十字诀最有心得,其余的就不练了。”,“难得难得!可惜可惜!”

    公孙且颇有些惋惜地望着我:”你天分甚高,若是能一直在连老师哪儿,或许就是江湖名人录里的人物了。“若是一直在老师家,公孙总管您就看不道属下了。”我回道,转眼看李歧山,他却像是没事人似的闷头吃着东西。

    “把你留下来是因为听燕子门许姑娘说你行事甚市机警,毕竟江湖既要斗勇也要斗智!”

    虽然听说公孙且是个内心极为高傲的人,可看起来并不狂妄自大,而他也不愧小诸葛之名,等把下一步的行动计划大体说了一遍之后,我和李歧山都从他的方案中看到了一种高度灵活和简洁实用的近乎完美的结合。

    “全体在龙潭镇休整一夜,明日攻击福临应天分舵。”

    “我总觉得自己和恶魔签定了契约。”李歧山望着惬意地袍在浴桶里的我喃喃自语道,见我射去锐利的目光,把话题转了回来。

    “…镇江守兵两千五,完全有能力镇压大规模的江湖械斗,这也是同盟会和慕容世家敢把大批人马调出城外的原因之一,因为在镇江最多只能有一次让两方四五百人放手一搏的混战,就一次,”李歧山伸出手指比画道:“人多也没用。”

    “这我知道,公孙且不急于回兵镇江就是知道回去也没有用武之地,况且慕容世家的铁骑一进城威力就会大大削弱,同盟会定是有办法对付。”我漫应道,心中却暗忖:“公孙且好歹也是名人录前二十名的人物,就算他自己一个人对上慕容万代也不见得吃亏多少,他肯放弃追击慕容万代,很可能是大江盟的主力已经到了镇江。”

    李岐山沉吟了一会儿道:“看此次两方的行动,显然各有情报来源,只是都不完全准确。福临的人马这么急着回去,定是镇江那边的战事吃紧,可同盟会真的有这么强的实力,慕容加上漕帮都无法应付?”。“这实在不好说,”我心头蓦地闪过了武当三清的影子,且看看今晚有没有人来打扰我们的睡眠吧,毕竟慕容万代一旦发现并没有人追击他,他就该想到福临应天分号依然是同盟会的目标。我无聊地捻着浴桶的花瓣,心思已经飞回了苏州竹园。

    “没有美女的温柔却只有血腥的暴力,这种江湖争霸的游戏实在是不太好玩呀!”

    出乎我的预料,在龙潭镇竟然一夜无事。从李岐山的中我也看到了同样的迷惑,敌暗我明,原本就是敌人偷袭的大好时机,慕容万代却这么轻易地放过,是看穿同盟会设有埋伏,还是镇江那边真的紧张到了他必须驰援的地步了呢?不过经过了一夜的整修,大部分人都从战友阵亡的阴影中恢复了过来,就连李玉霞也忍住了悲痛,在公孙且的鼓动下,这支队伍又重新充满了战斗的欲望。

    然而回到应天府才发现,廪实行的总舵几乎完全被摧毁了,从掌柜到伙计二十多人全部被杀,所有的帐簿都被烧毁,一个可以容纳一千石的大粮仓也被城中的无赖百姓和乞儿掠去了十之七八。

    公孙且面沈似水,而探子的报告更让他心烦意乱,福临镖局虽然没有把被袭的事情报官,却不知从什么渠道请来了一小队士兵,让原来设计好的攻击计划全部变成了废纸。

    “怪不得慕容万代那么放心的离开,原来真有万全之计。”李岐山感慨道:

    “官府可以这么用,慕容世家倒不一定落了下风。”而我已猜到同盟会在应天的联系人不是成了叛徒,就是光荣牺牲了。

    公孙且无耐之下,只好留下一个副手和官府打交道来处理廪实行的后事,又留下了二十人来保护剩下的粮食,其余的八十多人再度回到了龙潭镇。虽然一去一返仅是五六个时辰的事情,然而队伍的斗志和已是大不如前“节哀顺变吧!”

    我及其自然的拍了拍李玉霞的肩膀,一天下来,我并没有多少机会和她接触,想到也算是和她同甘共苦过,便安慰到:“不必为罗兄难过了,他只是比我们早几天去了天堂。”我被派出去做了斥候,自从公孙且试探我的武功之后,就对我青眼有加,认为除了几个成名的人物之外,我的实力明显超出他人一筹,自然而然的给我加重了任务。而李玉霞在悲愤的支撑下显的精力异常的旺盛,主动请缨与我一同外出探察敌情,而许诩似乎不想和师姐分开,也参加进来。

    李玉霞感激地点点头:“邪不胜正,这仇终有一天会报的!”我无言,如果真的只凭正义就可以战胜邪恶,那我们还练功做什么呢?

    可面对李玉霞眼中那坚定的目光,我知道说什么都没有用,还是去看看龙潭镇上有没有什么动静能更好的保护自己,能让我不至于在这样的一场莫名其妙的混战中送了自己的性命。

    “公孙总管是不是太小心了?”许诩问道。

    “小心驶得万年船呦。”

    诸葛一生唯谨慎,公孙且这个小诸葛也是谨慎异常,虽然我和李岐都认为慕容万代该早进入镇江城了,可他依然派出了三拨斥候。

    深秋的黄昏一眨眼就过去了,夜幕很快笼罩了龙潭镇,当万家灯火燃起的时候,龙潭镇的繁华就一览无余了。

    就像太湖边上的那个鱼米之乡栗子镇一样,身为陆路交通要塞的龙潭镇也如同一座小城一般,街道青石铺路,行人熙熙攘攘,路边酒旗飘扬,吆喝声不绝于耳。

    我就坐在“刘伶醉”二楼一个雅致的包厢里,对面就是同盟会住的那间鑫鑫客栈,若有人入侵那里的话,绝逃不过我的视线,桌子上的那把洞箫很容易就把警报及时地传到对面客栈里去。

    “那个保甲真的是你师兄的朋友吗?”经历了一场大战,许诩的心也开始细腻起来。

    “因为武举考试,龙潭镇我来过两次,第一次来的时候帮小富抓过一个贼,这样一来二去就认得了。”

    我心里不由得感叹李岐山思虑的周密,这个王谡经历不算丰富,但却可以接触到各式各样的人物,万一出现漏洞,都可以得到很好的解释,他该是李岐山为自己准备的另一个角色吧,可惜被我抢了过来。

    “师兄若是真中了武举,恐怕就不能…来同盟会了吧!”许诩的话里颇有些惆怅,在烛光的掩映下,她脸上明显泛起一丝绯色。

    这小妮子动了春心。七年来的淫贼教育让我一下子就看穿了她的心事。

    燕子门本就不是个三贞九烈的门派,而生与死的巨大反差也让她急于敞开自己的心扉,谁知道下一场战斗之后,自己,或者自己喜爱的人究竟是在人世还是在天堂呢!

    “来吧,让我们都忘掉心底的恐惧和忧伤,别让这良辰美景虚度了…”

    许羽半裸的娇小身躯就偎在我怀里,披肩而下的长发裹起的那张小脸虽然不似无暇。萧潇一般的沉鱼落雁。却也颇为可观,那对明亮的眸子里是即喜且羞的迷离,小巧玲珑的玉乳似乎还没发育好,靡靡之间散发着一股青涩的味道,在月色里,那上面闪耀着晶莹的光芒。

    细若萧管的呻吟声在我耳边响起了许久,X听到一声纠缠着幸福与痛苦的闷哼,而我的肩头立刻传来了一阵刺痛,然后血分别从我的肩头和许羽的私处流了下来。

    从我背后伸出的一双玉臂把我的脑袋按在了一片棉花团里,让我的头发随着起伏的的身躯刺激着一只凸起的蓓蕾,那正是几近疯狂的李玉霞。还是她打破了许羽的矜持,让我憋了好几日的欲火得以发泄在了许羽的身上。

    “月儿都害羞了…”

    那片乌云带来的黑暗和着我火热巨龙的快速冲击让许羽一下字达到了快乐的顶峰,她再也无法顾忌这里究竟是不是一个公众的场所,高亢的呻吟起来。

    “杀气!”

    就在许羽娇嫩的声音还在屋里回荡的时候,我突然听到背后的走廊里传来快速移动的脚步声,接着就是极其熟悉的“铮铮”弓弦声如爆豆般在门外响起。

    “慕容世家?”我来不及考虑慕容世家的人马怎么又回到了龙潭镇,又是怎么躲过另外两批斥候的,刹那间在我脑海中闪过的是如何躲过这来势凶猛的箭雨,那七八个方案里该只有一个是正确的吧,我心里暗叹了口气,如果不是许诩的身子正压着我的双腿,我满可以把前面的那张桌子一脚踢向身后来挡住那些急速飞来的利箭,然而现在我只能右肘猛的向后挥出,让李玉霞带着惊讶的叫声飞向大门,自己却抱着许诩向右翻滚而去。

    半空中响起一连串的“噗噗”声,李玉霞的咒骂还没来得及出口就已经变成了凄厉的惨叫。

    而与此同时,一股热流喷在了我的大腿中央,许诩这小妮子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的失禁了。

    “你…你…”她颤抖的声音被李玉霞和大门的轰然撞击声给打断了,在翻滚中,她该看见了被长箭射透了的李师姐那一脸的不甘吧!

    “妈的,你小子有够狠!”大门被李玉霞的尸体撞开,敌人看清了落在走廊上的那人究竟是谁,就高声喊了起来。

    而我已经一刀劈开了隔壁的木版,不顾木刺将身体划出了道道血痕,抱着许诩连滚带爬地闯入了隔壁包间,就这一眨眼的功夫,我身后的木版上又多出了几只利箭。

    “咦?”我的目光落在了一对精致却沾满了灰尘的小蛮靴上,心头猛的一震:“这房间竟然有人!?”

    天下有几个女人能躲过我敏锐的六识呢?刹那间鹿灵犀、魏柔的名字闪过我的脑海,可这双绣着几朵梅花的粉色小蛮靴完全否定了这种可能性,除了鹿魏这种级数的高手之外,唯一的可能就是萧潇这样天生六识敏锐的女子了。

    难道是萧潇不放心我暗自跟了过来不成?我心里一阵惊喜,轻唤了一声:“萧潇…”迎接我的却是一张陌生少女的用人不当,只是那对眸子里射出的爱恋与恼怒交织在一起的目光和我最近所熟悉的气息一下子把她的身份全暴露了。

    “雨儿!”我惊喜地叫出了声,这少女竟是应该还在扬州的解雨!

    “这小子在隔壁!”随着一声叫喊,杂乱的脚步声又出现在门外。

    “淫贼,去死吧!”解雨白了我一眼,又狠狠地瞪了蜷曲在我怀里的许诩一眼,轻吒一声,双手一场,数道寒星从袖中飞出,疾若闪电般地刺破窗纸,接着就听见两声惨叫。

    “小心!这小子有暗青子!”就在解雨使出闻名天下的唐门暗器的时侯,我已经推开了许诩,一刀将门旁的木板墙壁劈成粉碎,那走廊上依然张弓而立的四个黑衣人吃惊地望着犹自赤裸着下身的我如行云流水般地把四枝近距离射出的长箭一一劈开,然后他们的大好头颅就在我一刀之间带着血雾飞上了天。

    “…你这个…大坏蛋…”挣脱了几下没挣脱开我拥抱的解雨妖慵地伏在我怀里,满眼的恼意却换了满眼的羞意。而许诩一脸迷茫地躲在角落里,似乎无法理解眼前发生的一切。

    “好雨儿,这么急着回江南,是不是怕老公出事?”我心中既感到又怜惜,解雨脸上的仆仆风尘说明她这一路行来该是如何的辛苦。

    “才不呢…”解雨口是心非地嗔道,她扭了扭身子,似乎是我依然光溜溜的壮大分身让她心乱而又心动,就在一片血污狼藉中,她的身子渐渐火热起来。

    “杀人啦!强盗杀人啦!”楼上楼下传来酒楼客人恐惧的叫喊声,让我知道现在不是亲热的时候,回身把衣裳穿好,看鑫鑫客栈那边平静如昔,便到走廊上找到了被解雨暗器射杀的黑衣人尸体。

    一只星形的飞镖正扎在一个黑衣人的咽喉上,而两只短箭则几乎没进了另一个人的头颅,我知道这该是一种装在小臂上靠机簧发射出来的力道强大的短箭。

    “唐门暗器果然有些门道。”我心中暗付,便把暗器从黑衣人身上取出,便用刀把敌人的尸体垛了个稀烂。

    “收好吧!”我把暗器送给解雨,目光转向了墙角缩成一团的许诩。

    或许我该杀了她,只是她那楚楚可怜的眼神一下子勾起了我心底的爱怜,毕竟我刚破了她的处子之身,可我方才显示出来的强大的实力应经说明我这个王稷绝对不该是个江湖无名之辈,如何安置她才不会暴露我的身份和企图呢?

    第三章

    “你要扮成李玉霞!?”和我的惊讶相呼应的是许诩的一脸的匪夷所思。

    解雨却陶醉在自己的异想天开中:“没错呀…人家就是要看住你这个大坏蛋嘛!”可她得轻怒薄嗔里却含着浓浓的情意,从我心底不有自由的泛起一股柔情来,那否定的回答越发斩钉截铁。

    “有你我就不怕了…”解雨读懂了我的心,眼角眉梢都洋溢着毫不掩饰的幸福,只是那声低低的呓语我还是费了番功夫才听个明白。

    而许诩看在眼里,一面暗自奇怪一面自伤自怜。

    看她如此的坚决,我暗自盘算起来这奇思妙想的可能性来。我丝毫不怀疑解雨的易容术,这种已经可以归为艺术范畴的易容术就连我都看不出破绽来,而且她出色的武功和较次于萧潇的敏锐六识会让她成为我的得力助手。

    但是她对李玉霞一无所知,又不熟悉江南生活,而且和许翊不同的是,李玉霞刚死了情郎,她实在没有理由一直呆在我的身边。

    “这实在是个天大的难题呀!”光是这两点已经让我头疼不已,何况我还没有考虑到许翊,她会守口如瓶吗?

    可望着解雨强忍着恶心要将李玉霞的的面孔拓下来的那份执着,我实在不想拂了她的心意。在几番权衡之后,我把目光转向了许翊。

    “许翊,虽然我隐瞒了自己的身份和武功,可我并不是坏人,因为我是来抓坏蛋的!”我把身上带的另一块捕快腰牌递给她,那腰牌上用的是李冬的名字:

    “你不是问我那保甲是不是我的朋友吗?说实话,他并不认是我。可他认得我的腰牌,”既然我不想杀她,我就要收服她,这个初出茅庐的小丫头简单的很,和我有了亲密关系,收服她并不是一件难事。

    “你是…官差?”果然,我的官府身份让许翊紧张的情绪明显的缓和起来,可她迟疑了半天还是问道:“官差为什么要加入同盟会呢?同盟会可都是行事光明磊落的白道正派中人呀!你…你卧底该去慕容世家才对呀!”“惩治邪恶是衙门的责任,朝廷并没有把这种权利下放给任何人,就算同盟会也是一样,任何人都不能打着铲除邪恶的旗号去杀人,无论如何,杀人都是犯法的。”这显然和许诩自幼受到的教育不同,不过,我的恐吓还是收到了效果,她脸上虽然露出了不以为然的表情,却没有急于反驳我。

    “当然,朝廷日理万机,对这种江湖械斗多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只要没有危害到朝廷的安危,朝廷一般不会插手的。我的任务就是把两强之间的争斗控制在一个可以接受的范围里。”“我需要你的帮助,许诩。想想,多少人会在你的帮助下免于遭受你李师姐那种悲惨的遭遇,当你已经耆耄之年,回想起这段往事,你该是多么的自豪与欣慰,是你拯救了这些人的生命!”在一番大话恐吓后我换上了一副诚恳的表情,许诩顿时就被感动了,”我…我帮你,再说,我只能帮你了,我、我怎么能出卖我第一个…可、可这位姐姐实在和李师姐相差太多了!”

    “现在还差吗?”若说解雨刻意仿真出来的声音与李玉霞只有五六他相似的话,那易容后的她几乎就是李玉霞一个活脱脱的翻版,我心里虽然有所准备,可也吃了一惊,许诩更是被吓得跳了起来,一下子钻进了我的怀里。

    “鬼…”“你才是鬼呢!”解雨见我亲呢的搂着许诩,不由噘起了小嘴嗔道。

    “好、好象耶!”许诩还沉浸在一片震惊中,丝毫没注意到解雨的不满:”可…可李师姐的事情这位姐姐什么都不知道,别人一问可就露馅呀!”她确实什么都不知道了,因为强烈的刺激让她几乎推动了所有的记忆,她甚至认为我就是她的情人罗毅!”“啊?”解雨和许诩发出了意义绝然不同的惊呼。

    敌人在刘怜醉的人马似乎就只有这六个人,当然用来对付燕子门的二个女孩外加一个名不见经传的我这已经是小题大作了,而我也清楚同盟会放出的另外两组探子恐怕都已遭遇不幸了,不过刘怜醉里虽然乱成一锅粥,却不见慕容世家的后续戟,或许听到那些食客“杀人啦”的呼喊,还以为自己人得手了呢!

    “呜——”凄凉的洞箫声响彻在这纷乱的夜空。

    对面鑫鑫客栈同盟会所住的那个别院的窗纸上便开始闪动着凌乱的身影,过了一会儿烛光才被完全熄灭,那别院陷入了死一般的沉静中。

    借着街道上的灯火,数十道黑影从客栈的两旁涌了出来,动作极其迅捷,显然是训练有素,在抢占了客栈两侧的制高点之后,数十道火龙呼啸着奔向同盟会的住所。

    火攻!

    我没想到慕容世家竟是这么大胆妄为,这街道上的房屋大多是木制结构的,一旦着起火来,恐怕整个街道都无法幸免,为了杀死同盟会这百十号人,慕容他竟敢冒天下之大不为韪,难道他不怕江湖人群起而攻之,官府动用军队来剿灭它吗?

    不过,很快我就明白了慕容的用意,那箭射到大门上之后,只燃烧了几息时间,就倏地灭了,而同盟会不明就里,慌乱间不少人还没穿好衣服就舞动着刀剑闯出屋子来,结果正成了弓箭手的靶子,等屋子里传来李岐山公鸡嗓子般的喊声:“这不是火,是磷!”的时候,已经有二十几人倒在了血泊中。

    “射呀,射死他们!”许诩紧张地握着短剑在我身后喃喃自语道,而我正拉弓搭箭瞄准了对面屋顶的一个黑衣人。听她就么说,我索性把弓放了下来。

    “你当我是箭神呀!这儿离对面少说也有五十步,一箭射不死他,咱们三个就等着被射成糖葫芦吧!”我没好气地道。

    射中五十少外的黑衣人对我来说就如掐死一只蚂蚁一样简单,可这些花了无数心血培养出来的弓箭手想来就是慕容与大江盟争雄的本钱,他们每个人都应该用在对付大江盟的战场上,我并不想轻易让慕容世家因为我而发生占斗减员,何况刚才我和解雨已经杀了六个人了。

    “啊!这是、是秦老四他们吗?”走廊里传来惊叫声,显然慕容家的人发现了那些黑衣人的尸体:”有埋伏,快撤!”另外一人高声喊道。

    看到自己的六个同伴就这么悄无声息地被解决掉,换做是我恐怕也要疑神疑鬼了,从门缝往外看去,几个黑衣人急速地朝楼梯口退去。

    “快撤!”我发出了同样的命令,既然对方做了如此判断,那么下一波的攻击就绝不会是几个人那么轻松了,我可想陷入到这种对我来说毫无意义的苦战中。

    我几刀便毁了李玉霞的尸体,许诩既悲愤又恐惧,却只是紧咬着嘴唇,一句话也不敢多说。

    倒是我发现她起伏跳跃间行动甚为不便,想起她才被我破瓜,有心想去扶她一把,却见身旁的解雨立刻嗔我了一眼,微微放慢脚步,拉住了许诩的手。

    刘怜醉的食客已经跑了个精光,楼下空荡荡的不见人影,就连慕容家的人似乎也不见了,可就在我下楼的短短一刻里,对面鑫鑫客栈的战况却发生了巨变。

    客栈两旁的几棵大树突然倒了下来,正砸向墙头屋顶那些慕容家的弓箭手们弓箭手顿时乱了起来,射向屋子里的箭雨一下子稀疏下来。而与此同时,从大门窗户趁机冲出二十多个手执盾牌的汉子,纷纷把手里亮晶晶的东西扔了出去,立刻就有几个弓箭手惨叫着跌下墙头。

    十几道系在大树上因为绷直而横在半空中的粗大缆绳让我明白,这一切都是同盟会精心设计安排的陷阱,同盟会定是趁夜将大树锯得差不多断,然后专等慕容家来偷袭,只是没想到慕容竟使用了类似火箭的磷箭,打了个大江盟措手不及,白白损失了二十几人。就算我并不是同盟会的人,可我心里还是忍不住涌起一股悲哀,看来大江盟并没有完全信任这些加入到同盟会为同盟会出生入死的江南武林的弟子们,至少这三拨斥候就根本不清楚同盟会设下这个陷阱。

    “去死吧!”东墙的黑衣人身后传来司马长空的怒吼,月色里厚背鹰刀带起冷艳的光芒,只闪动了几下,就有两个弓箭手连弓带人被他劈成了两段。而他身后的十几个大江盟弟子也趁势杀入了弓箭手中。

    一旦就成了肉搏战,弓箭手的远程攻击优势顿时化为了乌有,可这些弓箭手却是马上步下双修,纷纷拔出背后的大砍刀与大江盟的弟子战在了一处,单打独斗竟然丝毫不落下风,只是越来越多的同盟会弟子从屋子里涌出,就连李岐山也举着把钢刀冲了出来,人数顿时占据了上风。

    司马长空更是如虎落羊群,挡着皆靡。当他又一刀砍翻了一个敌人之后,就听背后传来一声气急败坏的断喝:“休伤我弟子!”他刚转过身来,见从屋顶猛的跃来一人,手中倭刀极快地上下翻飞,只听一阵》叮当”暴响,那人被震得后退了四五步,却也让他的攻势骤然缓了下来。

    “邱老贼!”身边传来解雨愤怒的轻咤,转头看她已是满眼的怒火,就连李玉霞留下的那口长剑都被她抽出了一半,我忙把她搂进怀里小声安抚道:“好雨儿,现在还不是杀他的时候!”心里却倏地一动,邱鸿声他什么时候与慕容家的这支队伍会合的呢?而双方的两大主角慕容万代和公孙且又跑到哪里去了?

    解雨的样子落在许诩的眼中,她一直惊疑的目光总算稍稍安定了一些。

    “快刀邱鸿声,哼,你这个正主儿终于出来了。”司马长空嘲笑道,眼中却闪过一丝异色,似乎是惊讶邱鸿声的武功怎么突然高了许多,若是按照名人录的排名,三十七位的司马长空该用不上两招就可以把七十五位的邱鸿声给解决掉吧,可现在虽然邱的发髻被他削去一块,袍子划破了四五处,左被血染红了,却毕竟依然站在了自己的面前。

    “嘿嘿,好说。我还没谢谢司马兄送给我的那份厚礼哪!”邱鸿声讥讽道。

    邱鸿声奋力抵挡,司马方才毕竟连杀数人,内力有些透支,竟无法再攻进邱鸿声的防守圈,而他身后些时却响起了大江盟弟子的惨叫声。

    慕容万代竟然留了实力强劲的预备队,我不得不暗自佩服他的狡诈,这个原本在我印象里只知道喝酒泡马子的大胖子越来越锋芒毕露了,对他的哥哥慕容千秋的实力我更要重新的评判了。

    墙头屋顶、院内院外,同盟会和慕容世家同时陷入了一场苦战,每时每刻都有手脚之类的东西在哀号中随着缤纷的的血花飞上了天,而一呼一吸之间就会有一个人被阎王爷勾去了魂魄,一白五六十人的大规模械斗没多久就变成了五六十人的小打小闹了。而司马长空空有一身武功,却被丘鸿声和那个黑面矮子联手阻住,丝毫没有发挥的余地,气得他脸色发青,不住的咒骂,而他的口形似乎在道:”公孙且,我XXXX妈!我XXXX奶奶!我XXXX祖宗十八代!”被他诅咒的同盟会主将公孙且终于出现了,不过他那副摇着羽扇的诸葛模样已经被抛到爪哇国,他的铁扇只剩下了半截,甚至连他的脸差点也只剩下了半截,一道剑痕从他的左额一直划到右额,让他原本俊郎的面孔变得异常恐怖!

    “公孙且败了!”这念头刚从我脑海里升起,慕容万代这个自始自终像是失踪了一般的慕容家主将出现在了公孙且的身后,那提剑而立的胖大身躯此刻看来全然没有了扬州城里那个慕容二爷的滑稽味道,经俨然如天神下凡一般!

    “隔帘…弄…花影!”原本应是缠绵悱恻的话语听起来却是激越异常,而想象中那胖大汉子应该使出的激越剑法却是异常缠绵悱恻,如织如雨的剑影偏偏有着绝强的劲势,公孙且的半截铁扇左支右拙晒是被削了一段,胸前更是多了两道深深的剑痕!

    慕容世家的战士蓦地爆发出一声振耳的欢呼,士气陡然高涨,转眼又有两个同盟会弟子被砍成了数段,就连那个似乎已经没有了力气的黑面胖子也抖擞精神,连攻了三剑,竟把司马长空的左臂扎了个对穿,当然自己也被对手一脚踹中了心窝子,狂喷一口鲜血碟落下墙头,幸亏邱鸿声奋力反击,总没被司马长空在半空斩成两段!我知道用不了多久同盟会就要全线崩溃了,心中只犹豫了一下便趁乱摸向马旁,解雨许诩虽然不明就里,却也紧紧跟在了我身后。

    老天报佑,虽然马房子里几十匹马倒在了血泊中,可还是有三十几匹依然完好无损,想来是我的警报让慕容家来不及全部杀死这些马匹就投入了战斗,解开马的丝缰,我找了一匹马让解雨骑上,之后翻身上马,抽出斩马刀。

    “大胆刁民,还不快住手,名团在此!”三十多匹马被我赶进了鑫鑫客栈,一下子将已经精疲力竭的双方阵型冲了个希巴烂,而我一箭射中了慕容家一个战士之后又一箭射中了同盟会的一个刀斧手,越发让因为听到民团到来而惊疑不定的双方相信我那谎言的真实性。

    李歧山果然机警,似乎听出是我的声音,趁隙给了对手一刀之后突然大叫起来:“不好了,民团来了,不想留案底的快撤呀!喂,老兄你叫什么名字呀?…

    …啊!白烂熊?哇,好有气概的名字呀!”他陡然抬高了声调:”民团大爷们,这里有个慕容家的门客白烂熊…”

    想来大家都是怕官的,在李歧山的煽风点火下,厮杀在一起的双方互相对望了一眼,不约而同地撒鸭子四下乱跑起来,好在同盟会的兄弟们对我虽然没有什么印象,可看起来对李玉霞和许诩的印象蛮深刻的,脑袋灵光点的已然明白其中的奥秘,那里有什么名团,却是自己人来救了,于是纷纷飞身上马,向外冲去,当然其中动作最快的自然是李歧山。

    慕容万代怒吼一声,想制止部下的溃逃,却发现已经无济于事了,他把怒火全撒在公孙且身上,手中名剑“不留痕”上虽然没留下什么血迹,可公孙且已经变成了个血人了,眼看就要一剑把他的脑袋斩下,却见三支连珠箭急速飞到。

    等他磕飞了弓箭,公孙且已经被李歧山抢了回来。慕容万代只追了两步便停了下来,虽然他几乎将公孙且杀死,可盛名之下无虚士,公孙且还是耗费了他绝大部分的力气,他只能眼睁睁地望着对手绝尘而去。

    他长叹一口气,几声厉啸后,部曲渐渐的收拢回来,然后,就像落潮的潮水般倏的散去了。

    回头望见这一幕的我心里暗叹了一句,“虽然没达到目的,可在这种情况下,慕容万代依然能够约束部下,看来慕容家的治军相当严厉,大江盟真的遇到对手了。”

    第四章

    如丧家之犬一般狂奔了三十余里,到了一座小山前马对才停下来,原本百多人的对伍而今只剩下二十七骑。

    公孙且此刻苏醒过来。虽然他身上的每处伤口都不深,可浑身上下被慕容万代手中的名剑“不留痕”留下了四十多道口子,失血过多,又用脱了力,在李岐山就出他没多久他就晕了过去。

    而司马长空左臂的伤势也相当严重,那黑面矮子短剑刺进的瞬间他翻转了剑身,割断了他的筋脉,若不及时处理,左臂就要报废了。

    李岐山麻利的给两人简单的包扎了伤口,面沉似水的公孙且便指挥众人在树丛找了个隐蔽处所歇息,听到“歇息”两个字,不少人直接从马上摔了下来。

    “王先生,大恩不言谢!”公孙且躺在枯草上朝李岐山一点头,诚恳的道,又转头示意我过去,颇为感慨的道:“今日一败,全系我少算一路,没想到慕容万代会有援兵,责任在我!倒是你们兄弟二人是同盟会里少有的智勇双全之士!

    以前公孙且不了解二位,对二位存有提防之心,二位万勿怪罪!““属下愧不敢当。唉,若是属下能早点发现敌情就好了。”我忙到,心下暗道“这公孙且还算是个有担待的人!”把在留伶醉的情况挑些能说的添油加醋地说了一遍,末了道:“…只是,属下斩杀慕容家那几个弓箭手之后,发现李姑娘似乎受了刺激,她…她竟然认为属下就是…是已经光荣牺牲的罗毅罗师兄!”

    “哦,竟有这等事情!?”

    几个还有精神的同盟会弟子诧异的望着解雨装扮出来的李玉霞,而此刻她正含情脉脉的望着我,不过看在那些弟子的眼里,那目光难免有些疯狂。

    而公孙且、司马长空不过瞥了她一眼之后,就向我投来了安慰的目光,似乎在同情我怎么被一个发了疯的女子缠上了身,着让我看出了李玉霞在他们心中那微不足道的地位,也对解雨扮演李玉霞这个角色充满了信心。

    “那李姑娘就拜托王老弟来照顾吧,我也好跟燕子门的张师姐交待。”司马长空叹了口气道,而公孙且也点头同意,毕竟大败之后总要有些话题来转移众人的目光,特别是能让同盟会的弟子从对慕容万代的恐惧中解脱出来的话,就算李玉霞再怎么疯狂也都值得了。

    司马长空环视了一下周围同盟会的弟子,除了李岐山、我和李玉霞、许诩之外的都是大江盟的弟子,就连公孙且带来了五十几个朱雀集团的弟子也都损失殆尽了。他神色一黯,对公孙且道:“既然慕容万代不急于回镇江,还能获得援兵,不仅是福临的总镖头邱鸿声到了,而且那个围攻我的黑面矮子的武功也绝不亚于邱鸿声…”

    公孙且插言问知不知道那人究竟是谁,司马迟疑了一下,说那人剑法诡异,身法灵活而内力不足,似乎是个女子,才接着道:“很明显镇江的局势发展对敌有利。而我方连番受挫后,必然要影响士气。公孙兄,此地也不安全,慕容家毕竟比我们更懂马,很容易就追上来了,而一旦他们追上来,以目前情况来看,我们几乎没有还手的能力!再败一场,恐怕我们都会去见阎王了!依我之件,我等应速往镇江与同盟会主力汇合才是!”

    从司马长空的话里我嗅到了一丝火药味,似乎在指责公孙且原来那个应在应天镇江官道上将慕容万代铁骑消灭的计划。

    其实公孙且的计划原本并没有什么错,只是谁都没料到慕容竟会请出了军队来保护福临,又突然多出邱鸿声这样的强援来。

    而我也认为既然慕容在应天没有了后顾之忧,他就该全力驰援镇江才是,可他竟又在龙潭镇打了个埋伏,这小子用兵还真是神出鬼没。

    公孙且却心平气和道:“虽然今天晚上我们损失了大部分兄弟,可慕容万代也绝对好不了哪儿去,现在他也是强弩之末!若是我没猜错的话,他所依靠的弓箭手已经没有多少弓箭可用了!”

    他转头问我道:“老弟,听说你考过武举,练过弓马,依你所见,一个弓箭手一般带多少枝箭呢?”

    “寻常箭壶二十枝箭,不过属下见过三十枝箭的大箭壶。只是骑兵的弓箭不宜多带,否则就容易失去骑兵的机动性。”

    “说的好!”公孙且赞了一句:“从慕容万代出应天以来,加上今天已是我方三度交手,俱是以弓箭为主力,特别是今晚,时间虽短,弓箭的消耗量却是极大。而在应天镇江这条官道上,除了龙潭镇,再没有弓箭补给之地,而且我问过镇上的兵器铺子,那箭枝还是专供军队使用的,就算有银子也买不到。现在龙潭镇已经闹翻了天,慕容万代断不敢在此地打劫生事,由此可见,他的弓箭手已经失去战斗力了!”

    “难道公孙兄还想再打伏击战不成?”

    我看公孙且眼中闪过一丝精光,似乎真是有心打一声伏击战,心中不禁迷惑起来,虽然公孙且对慕容万代的情况分析的颇为中肯,可此刻同盟会的这支部队自己也几乎已经丧失了战斗力,哪里还有能力去打什么伏击战呢?是公孙且昏了头脑一心想复仇,还是怕如此损兵折将回去不好交待呢?

    还好公孙且的一番话看起来他似乎还没失去理智:“虽然慕容万代的弓箭手派不上用场了,可他还有马队,眼下秋高气爽,天气干燥,道路平坦,慕容家的骑兵正可发挥最大的威力。而我们同盟会的弟子毕竟训练时间太短了,相比之下马上实力明显不济,何况弟兄们大多带了彩,真打伏击的话,我们恐怕坚持不到最后。再说…”

    他望了那些骏马一眼,接着道:“这些马都快马堂上等战马,得来不易,不能白白损失了,要不岂不辜负了王老弟的一番努力!”

    司马长空实在弄不懂公孙且究竟想要做什么,问道:“那…这么说我们还是回镇江?”

    “也不能就这么便宜了慕容万代!”公孙且冷冷地哼了一声,眉头一皱扯动着那条长长的伤口也似乎活了起来,那模样颇有些狰狞:“看他的架势,该是想在龙潭镇把咱们一口给吃掉。哼,骄兵必败,我也要让他尝尝失败的滋味!”

    他眼中蓦地射出一道凛冽寒光,转头问清我手中尚存几枝弓箭,便道:“老弟,你骑术颇佳,人又机警,我在要事相托。你明日一早带几人前去骚扰慕容万代,他此刻该和我们一样,躲在某个隐秘的地方歇息,你务必找到他并延缓他东进的时间,我好在下蜀镇布置陷阱。切记远远骚扰即可,他的弓箭手丧失了战力,只要你保持好距离,应该无虞。若慕容不理会你,你就立刻驰返镇江,找同盟会镇江主将高君侯高大侠,告诉他我意狙杀慕容万代,请他务必派得力干将支持我,我最多能与慕容周旋两天。”

    我点头示意知道了,心中却暗骂:“奶奶的,你拿老子当傻子耍呀!慕容弓箭虽然没了,可他武功并没有消失半点呀!老子若不是有自保之道,岂不被你玩死!再说三百里官道中我上哪儿去找慕容万代呢?”

    却听公孙且强打着精神道:“大家好生歇息吧,不用守夜了,若是上天依然眷顾我们的话,就让我们睡个好觉,明天还有一场大战等着我们!”

    “是啊,若是上天还眷顾我的话,就让慕容万代永远不要出现在我的面前吧…”

    “毅哥哥,你等等我,毅哥哥…”

    解雨那白痴加花痴的表情让同盟会的弟子颇有些苦中作乐的味道,而我一面强忍住笑,一面暗叹她果然有演戏的天分,或许那些江湖侠少们就是这样被她一一骗过的吧!

    “什么,你叫王谡?不不不,毅哥哥,你别吓唬我,你怎么会是王谡呢?你不是疯了吧…”

    解雨扑进我怀里,一边委屈地诉苦,一边偷偷地掐我:“哼,无暇姐姐和萧潇姐姐不在身边,你就胡作非为起来了,随便什么女人你都要,你这个大坏蛋、死淫贼!”

    “我是疯了。”大敌当前,生死攸关,她还惦记着我偷嘴的那点芝麻大的事情,有这样的老婆我岂能不疯:“玉霞,你说得不错,我就是你的亲亲老公罗毅!来来来,春宵一刻值千金,咱们亲热去…”

    在众人的嘻笑声中,我一手搂着解雨的小蛮腰一手拉着许诩向树林深处走去,公孙且、司马长空和李岐山都是老江湖,虽然对李玉霞都不重视,可戏分还要做足,而许诩被破了处子之身,也无法隐瞒多长时间。

    当然,在我预料之中的,那低靡的士气的确因为这出莫名其妙的喜剧而稍稍振作起来,于是公孙和司马就只是投来同情的目光便不再理会我的举动了。

    离开大队人马约有四五十步,我突出一指点倒了许诩,轻轻把她放在了地上,对解雨笑道:“好了,玉霞,该咱老公老婆亲热亲热了吧!”

    解雨突然扭捏起来:“想的美…”她白了我一眼,指着许诩左顾而言他道:

    “…你以后怎么安置她呀?

    “我原来只是不想让她连男女之情都没尝过就去了阴曹地府,可她现在却成了你扮演李玉霞的有力保障,倒要好好地笼络笼络她了。”

    想现在确实不是调笑的时候,而我一肚子的问题也还没找到机会问她,便道:“雨儿,你怎么来的龙潭镇?在扬州遇到宝亭了吗?你家为什么要买宝大祥呢?”

    “还好还好,你总算还记得殷姐姐。”解雨刮了一下鼻子羞我道:“还以为有了什么师姐师妹的就把我们给忘了呢!”

    “好酸呀!”我笑道。

    “怎么酸了,人家殷姐姐三句话里倒是有两句是问你的,哪儿像你仔细我告诉殷姐姐不理你!”

    可说着说着她自己却轻声笑起来了:“别唬着脸嘛!好不好?人家就是吃醋了嘛她腻声道。”

    “我到了扬州便去宝大祥拜见殷姐姐,哼,算你运气好,老天都帮你,见到殷姐姐我才知道是我们唐门要收购殷姐姐的宝大祥。无暇姐姐信里让我去扬州,却没告诉我是什么事情,想来她还不知道我的身份吧!”解雨伏在我的胸口轻笑道。

    “收购?”我一怔。

    记得解雨曾经告诉过我,在唐门女儿家是无权过问家族生意的,虽然解雨是过世的唐老爷子的心肝宝贝,可她也同样不能插手家族事物。不过她毕竟是唐门当今家主的宝贝女儿,是唐门的大小姐,耳闻目濡之下她应该知道收购的意义。

    “是收购,阿爹不仅要买宝大祥在扬州,应天两处的宅子,而且还要在这两地使用宝大祥的招牌。这可是我六叔亲口对殷姐姐说的,而且我那时候可就在屏风后面哟!”

    她眼中闪过一丝顽皮的笑容,又滇道:“为了你我只好把我的身世告诉殷姐姐,要不人家以后怎么好意思面对她呀!”

    “雨儿你真聪明!”我真心赞了她一句,随即皱眉道:“难道你爹觉着贩私盐卖药材赚钱还不够过瘾,准备进军珠宝业不成?不过,这太没道理了吧,想做这一行的话该是在蜀中开几个铺子吧,毕竟唐门的根基在蜀中啊!”

    想到唐门为了购买宝大祥竟然派去了自己的四号人物百草堂堂主唐天运,我心中隐约有些不安。

    “对呀,”听我这一说,解雨也奇怪起来:“真搞不懂啊爹在想什么,他以前对珠宝啊首饰拉可一点兴趣都没有哩!”

    她也皱起了眉头:“偏偏六叔说这就是阿爹的主意,连我说是殷姐姐的朋友他都不肯放弃,只是说既然我是殷家的朋友,就不讨价还价了,而且还给殷姐姐一笔宝大祥名号的使用费做补偿。殷姐姐说既然这样,就让我别为难了,只要别坏了宝大祥的名头,交给唐门她还放心呢!”说到后来,她眉头舒展开,似乎想起了什么,眼中满是羞意。

    宝大祥的事情竟是这么解决的,虽然和我想的不同,可看起来也算圆满,解雨尽了力,而宝亭也得到了她所需要的。何况听解雨的口气二女非但没有因此事生了芥蒂,反而倒更亲密了,我也应该放心了。

    “你殷姐姐她好吗?告诉你她下一步行止了吗?”

    “殷姐姐挺好的,只是想你。”说到这儿的时候,她话语稍稍停顿了一下,又道:“她说扬州的事情处理完了之后,就回杭州,说让你多保重,不必挂念她。紫烟我也见到了,她说请主子放心,她一定保护好大少奶奶。”

    “那个顽皮丫头有这么懂事吗?”

    我随口笑道,突然想起一事来,自从解雨那个丫鬟被慕容仲达和邱鸿声杀死之后,她身边就再没人伺候了,想想她好歹也是唐门的大小姐,转眼看到许诩,便温言道:“雨儿,你是金枝玉叶身,不能没人伺候,我看许诩是个穷人家的孩子,定是能吃苦的,让她给你做个贴身小丫头好不好呢?”

    解雨开始听着眼中满是柔情,可听到后来却噗哧一笑道:“丢丢,说来说去还是为你自己打算呀!”

    我心头猛的大动,这小妮子就像宝亭一样,一比眼睛直有勾魂夺魄之功:“那你就替为夫打算打算吧!”我一低头便吻上了她的樱唇。

    仿佛到了奏,扑鼻而来的是馥郁的芬芳,甘甜的津液是满齿留香,这一记生涩的香吻给我带来的震撼竟不输于初次和萧潇的欢好。

    “她真是有很好的潜质呀!”听她喉间不经意发出的呻吟是那么的腻人,我越发放肆地吸吮着她滑腻的香舌。

    “喔…你…你就知道…欺负人家啦…”沉迷在欲望中的解雨尤保持着一分清醒,“听众,你总不想戏演到一半就穿帮了吧!”我小声嘻笑道。

    “就知道你没安好心。”解雨使劲白了我一眼,一反手拍活了许诩的穴道:

    “便宜你了!”

    唐门毕竟是黑道门派,就连解雨的行事都带着两分邪气。

    于是无辜的许诩又一次被我压在了身下,既痉又甜蜜的承受着我的恩宠,而始作俑者却背转过身去,只把一阵腻人的“咿呀”声传了出去。

    第五章

    然而上天的眷顾并没有完全落到同盟会的头上,虽然在树林中歇息的一夜平安无事,可等到发现慕容万代的行踪,我和解雨许诩已经身在下蜀镇了。

    慕容万代我手下的三十余骑兵都换上了干净的衣服,虽然款式品色不尽相同,可全然没有了打斗的痕迹。

    下蜀镇是应天镇江间仅次于龙潭镇的第二大镇,镇江卫的一个百户所就驻扎在不远处,就算慕容胆子再大,也不敢轻易授人以柄,让官家有了对付自己的借口。“看来慕容的确用完了弓箭,若不然从龙潭到下蜀,有不少地方适合狙击,他该在那里设下埋伏,也不用跑到这儿来设陷阱了。”

    我解释给解雨听,她正好奇地望者慕容万代和手下三五成群地分散开,漫无目的地游荡了一会儿之后,有的去了客栈,有的去了酒馆,更多的人则去了药铺,而慕容万代、邱鸿声和那个眼下变成了白面书生模样的矮个女子则一同去了镇上唯一的兵器铺子,他们该是在那里补充马战用的斩马刀吧!

    “可这么招摇而设下的陷阱又有什么用呢?”我静静地思索起来,在下蜀慕容该和我一样很容易就大探到并没有一支二十多人的马队通过,二同样的公孙且如果来到下蜀的话,他也会和很容易就打探到慕容万代正在这个镇子里,那时他该放弃在下蜀镇攻击慕容的计划,一路回镇江吧!

    想到这儿,我心中豁然开朗,原来慕容万代这是有意让公孙且知道他已有准备,目的只有一个,就是把公孙且逼回镇江,那里慕容世家一定是取得了压倒性的优势!可战局的变化怎么如此迅速?就在昨天,慕容还把福临的人马匆匆调往镇江!难道慕容世家除了漕帮之外,又有新的强援!?

    我心头一阵迷惑,江湖上那些有透有脸的门派在我脑海里一一流过,阴湖、少林,最后只剩下唐门两个字在我眼前飞舞,想起唐门莫名其妙地收购宝大祥,我心中募地一激灵,莫非是唐门替慕容世家出面扩展财源不成?

    “我们去镇江!”我打断了两人的话语,无奈地吩咐道。既然镇江是非去不可了,那我也要早去一步,早做一些安排。

    站在排帮镇江分舵所在的乌衣巷巷口,我才知道情况比想象的还糟。已是黄昏时分,按照衙门里的规矩,捕快都该回家抱老婆热炕头去了,可十几个便衣依旧在巷子里荡来荡去,而巷子里不远处,一座古朴的宅子似乎刚经历了水与火的无情洗礼。

    联想起进城时城门守卫如临大敌的样子,我不禁担心起同盟会众人的生死来了。

    我恰到好处的惊讶和恰到好处的停留时间全被许诩这个丫头的表情给破坏了,果然,我刚离开巷口,就有几个人快速地跟了上来。

    这几个看来都是捕快里的高手,跟踪的距离和相互之间的掩护已是相当的熟练,如果我没有受过鲁卫一番熏陶的话,我很可能就忽略了这几个人的存在,不过此时倒成了我手中的工具。

    “大叔,请问您是当地人吗?…哦,是呀,那么巷子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儿?您刚从那儿出来,一定知道吧!”我索性进了附近一家饭庄,等那几个人分头落坐,我更是拉住了其中一个年纪大的开口询问道。

    那中年汉子一时间被我弄得有些手忙脚乱,就连解雨许诩都一脸的莫名其妙。可很快那汉子就平静下来:“小伙子,你不是本地人吧,到乌衣巷做什么?”

    “可我先问你…”

    “啊!也没什么,只是一座宅子走水而已”。那汉子含糊其词道。

    “是漕帮李帮主的宅子吗?”我突然灵机一动,试探道。

    “李帮主的宅子?哈哈,那可不是李…”那汉子忍不住哈哈笑了起来,可话刚说了一半,就听他同伴咳嗽一声,这才醒悟过来,忙硬生生把话头停下,道:“你听谁说的那里是李帮主的住处呢?”

    “是路上一…咦,你说那不是李帮主的宅子?真的吗?那就太好了!我就不用替他传口信了。“我脱口而出之后是一脸的庆幸。

    这几个汉子互相对望了一眼,目光里满是迷惑,那中年汉子问道:“你说是托你捎口信的人说那是李帮主的宅院?他是什么人,托你捎什么口信?你又是何门何派弟子?”他声音越说越高,最后不自觉地露出了捕快本色。

    “我干嘛要告诉你?”我肚子里一边暗自好笑,一边准备把这个愣头青好好演下去。

    “这是本府的贺捕头哩。”旁边一个既好心又多嘴的家伙提醒我道。

    贺捕头看身分已经暴露,便不再隐瞒,把捕快腰牌递给了我。

    “在下浙南落第武秀才王谡!”这身分恰到好处地说明了我为什么带着刀剑:“在下途经龙潭镇时遇到两伙江湖人火拼,其中一重伤之人委托我转告漕帮的李帮主,说他们在龙潭镇遇伏,几乎全军覆没,让李帮主务必小心。还说这话一定要亲自转告李帮主。不过,既然大叔你是官府中人,我自不能隐瞒。”

    贺捕头并没有听出什么破绽,至于为什么把排帮的分舵说成是李展的宅子,在他眼中或者那只是一个故弄玄虚的小伎俩罢了。

    不过他还是问了一句我什么不进巷子,我说其实若不是看他将要死了,我才不会答应给他传什么口信的。这些目无国法的家伙,都死了最好!至于那宅子,我还我正巴不得它出点事儿呢,我也省得去报信了。

    贺捕头查了我的路引,又简单问了几句我的行程,便不再怀疑,这才告诉我那不是漕帮帮主李展的住宅,却是排帮镇江的分舵,而且那儿昨晚发生了一场和龙潭镇一样的灾难,现在宅子里已是空无一人了。

    望着几人离去的背影,我心中却是疑窦丛生,镇江的官府怎么介入到这种江湖争斗里去了呢?

    记得鲁卫曾经说过,江湖争斗很忌讳官家,或死或伤多是自行处理,极少有报官的;而大规模的械斗只要不涉及百姓,官府也多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不去干涉,在官府的心目中,这些江湖人无论好坏,能多死一个算一个。

    就连刑部与少林武当联合勘定的那个江湖恶人榜上,也多是杀害了平民百姓的凶手,或者是像杨威那种强暴良家妇女的淫贼,只有极少数是像尹观那种残害武林同道手段极其恶劣的才被列入恶人榜中。此番镇江的捕快为何表现得这么积极呢?

    怏怏走在大街上,我犯起愁来。排帮镇江分舵被摧毁已经是不争的事实了,不过总该有人能逃出生天吧!

    听公孙且话里的意思,坐镇镇江的是排帮前帮主高君候,凭他江湖名人录排名第十一的武功,如果他有心逃命的话,就算是慕容千秋亲来也未必能留得住他,只是偌大的镇江,我上哪儿去寻找他的行踪呢?

    解雨是一脸少年不识仇滋味,甚至还颇有兴致地东张西望。而许诩则是满腹心事。或许在她加入同盟会后脑海里就从来没有想到过(失败)二字,可作为江湖正义的化身,同盟会居然连吃败仗,就连自己最亲近的师姐都牺牲了,这让她十分迷茫。

    而自己的命运又掌握在眼前这一对来历不明的恋人手里,让他无法琢磨出自己的前途,她甚至后悔当初为什么鬼使神差地就把女儿身给了眼前这个男人,虽然他给自己带来了从来没有的快乐…

    这是我偶一回头从许诩脸上眼中读到的,看他耷拉着脑袋无精打采地跟在解雨的身后,我心中隐约升起一丝惭愧,不过这惭愧很快就烟消云散了:(若是没有我,她该和李玉霞一道去见阎王爷了把!毕竟,没有什么东西比生命更可贵了。)

    (城西老君庙,有人等。)就在我意飞神驰之际,迎面走过一个瘦小的少年,同时送来了一句低语。

    果然,那巷子里并不都是官府的人,虽然不清楚这人究竟是谁,不过是同盟会的弟子几率该大一些,眼下漕帮在镇江已经取得了压倒性的优势,若想抓我的话不比绕怎么大的圈子。

    我的猜测没有错,在东绕西绕确信再没有人跟踪之后,我们一行三人来到了城西的老君庙。这是一做久无人供祀的荒庙,破败不堪,早变成了叫花子的栖息地,苗里充溢着一股难闻的酸臭尿臊气,不仅解雨几欲作呕,就连我都极力屏住了呼吸。

    我并没有理会叫花子们的敌意,里里外外四下寻找了一番,除了一座残缺的太上老君木雕像,哪里有那矮瘦汉子的身影。我的目光不由得投在了雕像上,如果真的是同盟会和我联系的话,这里应该是同盟会藏匿的一个秘密据点,那些叫花子里没有练过武之人,庙里就数这座老君像最是可疑。

    “你小子好胆识,竟真敢找到这里!可惜你投错了主子,同盟会假仁假义,岂能成大事,你投降吧!”就在我若有所思,正像敲敲看这座雕像石否中空的时候,雕像里发出了阴恻恻的声音。

    这阴森的声音在破庙中回荡,着实有些可怖。解雨顿时紧张戒备起来,许诩更是一下子紧靠住了解雨,而我却不由得“噗哧”乐出了声。

    “想试探我的身份却用如此愚笨的方法,真是蠢到家了,如果我是慕容世家的子弟,眼下这座破庙早该被围的水泄不通了!”我停了一会儿,虽然不太相信心中所疑,可我还是问道:“是不是高帮主受了重伤而群龙无首了呢?”

    “你怎么知道?”雕像里那人换了声调惊讶道,话一出口发现已露了底:“哎呀,我怎么告诉你了!”就听雕像座下一阵淅唆声,钻出一人,正是约我的哪个瘦小少年。

    我目光炯炯地注视着他,他也同样注视着我,一会儿他露出两只大板牙讪讪笑道:“你、你挺聪明的呀!”“我叫风大虾。”少年领着我们钻进了雕像下的信道。

    “大侠?你真能自吹自擂呀!”我身后的解雨羞他道。

    那少年刚委屈地解释了一句:“是虾米的虾。”却听信道尽头有人道:“他是我的弟,日后当不得大侠二字吗?”那声音虽弱,却不怒自威。

    我循声望去,信道尽头是一间密室,密室里几人围住了一张短榻,榻上躺着一人,虽然烛光昏暗,那人面色也是赤红一片,脸也瘦了许多,可我依然认出他就是排帮的前帮主同盟会五长老之一、白虎集团的总指挥高君侯!

    “弟子朱雀集团总管协理王谡见过高长老!公孙总管、司马长老命弟子前来听侯高长老调遣!”我上前施礼道,又笑道:“名师出高徒,他日风兄弟定能出人头地,扬威武林!”

    心中却暗道:“怕是这风大虾武功没学会多少,说书的本事倒学了个十成十。”刚才那几句话还真听不出是这个十五六岁的少年说出来的。高君侯怎么受了这么重的伤?我心中着实一惊。

    解雨却还没忘了演戏,对风大虾道:“哼,我罗哥哥才是大侠呢!”

    高君侯眼中闪过一丝异色,却没说话,风大虾诧异地问道:“你、你不是叫王谡吗>?为什么她喊你什么罗哥哥?”

    我一指点昏了解雨,苦笑道:“李姑娘的情郎罗毅罗兄弟战死在龙潭湖了,她受到刺激,误以为我是罗兄。”我解释了一番才把解雨的穴道解开。

    “公孙总管、司马长老是让你来请救兵的吧,可惜眼下白虎集团在镇江就剩下眼前这几人了。”高君候淡淡地道:“青龙败、白虎败,朱雀亦败,这个秋天会不太走运呀!”

    高君候只根据我的几句话就大体推断出眼前的形势,他身边那几个浑身是血的汉子闻言神色都是一黯,我知道士气可鼓不可泄,便道:“虽然青龙、朱雀两集团在前线的这部人马眼下只剩下二十几人,可福临镖局的一百多精锐的骑兵也只剩下了不足三十人,大家斗的是半斤八两,并不算败。公孙总管差弟子前来,原本是想请高长老派出得力人手,狙击慕容万代的。”

    然后把司马长空的追击战和在龙潭镇的那场血战添油加醋地描绘了一遍,却隐瞒了公孙且和司马长空的伤势。那几个汉子果然振奋起来,一人道:“我们排帮也没让慕容世家得好,我们大当家的亲手斩了江北有名的大盗李子胡,慕容家留下了一百七八十具尸体才攻进了我们分舵,要是我们再多二三十人,谁胜谁负还难说呢!”

    听那汉子一口一个排帮,一口一个我们当家的,我知道排帮与大江盟的融合还欠火候。

    不过高君候肯在此死战,显然排帮上层对同盟会的热情要比弟子们高许多。

    第六章

    “不好”

    我一听就明白了,定是去抓药的风大虾暴露了行藏,把敌人引了来,吩咐许诩照顾高君侯,便拉着解雨飞快地从信道爬上去,却听风大虾扯着嗓子喊道:“叔叔大爷救命啊,臭婆娘杀人啦!快去报官啦!”“小子,你毛还没长齐哪,倒挺会演戏的嘛!听说高老头原来就是个说书的,嘻嘻,你不会是他的徒弟吧?”

    我将雕像下的帷幔挑开一道缝往外看去,就见庙前台阶上站着一个三十出头的美艳妇人,身材极其丰满,尤其是胸前那对凸起更是硕大无比,几欲裂衣而出,只是那圆嘟嘟胖乎乎的脸上的淫荡笑容里却藏着三分贪婪和狡诈,手中的那口长剑犹自滴着鲜血,台阶上横七竖八地躺着四人,既有借宿此地的乞儿,也有排帮的弟子。

    她丝毫不理会四下逃散的众乞儿和拦在她身前的三名排帮弟子,目光紧紧盯住了风大虾。

    借着夜色我四下张望了一下,那妇人周围似乎并没有帮手,我心中暗自奇怪,难道她竟是欺高君候受伤而孤身来犯吗?风大虾还死死抱着一大包草药,似乎是一脸委屈地望着那几个排帮弟子道:“大叔,你们说替你们买药就给我一两银子的,可为什么不告诉我买药会惹上这个动不动就杀人的臭婆娘!?”可眼珠却四下乱转,似乎在寻求脱身之法。

    “唱作俱佳,真是精彩哟!”那美妇正笑得花枝乱颤,三个排帮弟子身形已然发动起来,三把钢刀从三个方向直劈向那妇人。

    虽然这三人已经受了伤,可看样子该是排帮的好手,三把刀的刀势依旧颇为凌厉。那妇人身子猛的左移,长剑挡开她左手那汉子的刀之后团身而上,一剑正刺在了那汉子的左胸,那汉子几位勇悍,怒目圆睁,左手竟一把握住了长剑。

    那妇人冷哼一声,长剑一抽一荡,一蓬鲜血和半只手掌便一同喷向了妇人,那妇人竟迎着血雨而上,右肩猛的将汉子撞向中间一人,那人招式已用老,一刀砍在了自己同伴的肩上,竟把同伴的右臂生生切了下来。就在这汉子慌乱之际,妇人的那柄长剑穿透了他同伴的身子一下子刺进了他的心房,这汉子虎吼一声,身子猛地一歪,长剑喀嚓一声折成了两!

    而此时右边那个汉子的刀已经劈落下来,妇人用半截长剑搪了一下,可连杀两个好手之后,手已经有些软了,竟没拦住那汉子含愤的一刀,她只来得及闪开大半个身子,那刀贴着她的肩膀落下,一下子从她肩头削下一大片肉来!

    “老娘剥了你的皮!”妇人的脸上一片青白,含怒而发的一疾如雷电,眼看那汉子就要血溅当场,风大虾已如泥鳅一般窜了出去,手中变出一把不足二尺的短剑直扑向妇人。

    妇人听到风声有异,反手就是一剑,只听当的一声,风大虾被震得噔噔后退了好几步方站稳了身形,夜色中看不出他脸上的变化,却是不住的喘着粗气。

    妇人身形顿了一下之后,似乎是没想到少年风大虾的武功如此出色,怕被他趁隙逃走了,竟置身后那个大汉于不顾,飞身追了上来,半截长剑直刺风大虾的大腿,显然是想先让他失去行动的能力。

    然而我的长刀出手了,漆黑的庙里顿时爆出一溜灿烂的火花,两个人影骤合骤分。

    就在刀剑相交的一瞬,我已经判断出这妇人的内力尚不如我在苏州遇到的裂虎叉钱空,而在我假意后退的途中,心下也有了主张。

    然而我的计划还未开始实施,那妇人就在与风大虾同时发出一声惊叫之后,突然喊道:

    “呆子,你快出来吧,点子扎手!”

    “这臭婆娘有同党,王大哥快制住他!”风大虾一边焦急的喊道,一边又揉身而上。

    我心中也是一愣,若来人是慕容世家那几大高手的话,这四下只有一个门的老君庙可着实不容易脱身,心念电转间,我轻轻对解雨道了一声“暗器”,之后身法陡然加快了两分,直想一刀解决了这个妇人,以免牵扯我撤退的后腿。

    可我横扫的这一刀已经堪堪将妇人拦腰斩成两截了,她的同伴却依然没有出现,我心中狐疑,刀势就缓了下来,那妇人的半截断剑才勉强护住了自己的腰胯,只是就算我只用了三分内力,她还是承受不起,身子顿时横飞了出去,风大虾的短刺正好札进了她的大腿。

    她惨呼一声,尖叫道:“谭大哥,这次是真的了,点子实在扎手呀!”

    随着她的呼喊,突然从庙门东侧的大树上跳下一人,尚在空中,那汉子就几个翻滚接近了那个排帮弟子,一团黑黝黝的香瓜大小的东西从他袖口急速飞出,我还没来得及示警,那瓜状物已经击在了排帮弟子的头上,只听“噗嗤”一声暴响,头颅顿时被打成了一个烂西瓜。

    “飞火流星谭玉碎?”

    来人被我喝破了身分,脚下不由得一缓,而我已经顺势把刀横在了妇人的脖颈上。

    “死人”、“挨千刀的”、“死瘸子”,一连串的咒骂从妇人口中吐出,只是目标并不是我和风大虾,却是离我两丈远、正如毒蛇一般注视着我的皖北谭家第一高手谭玉碎,只是咒骂之余她偷偷地打量我,目光又惊又疑。

    “谭先生,做个交易如何?”“凭什么?”谭玉碎的声音听不出一丝波动,那满是皱纹的丑脸上也看不出半丝表情,可他眼珠却是一缩。

    “当然是我手中的醉芙蓉岳幽影岳姑娘啦。”当我认出谭玉碎之后,那妇人的身份便昭然若揭了,江湖盛传谭玉碎苦恋岳幽影,而岳幽影的形象正与眼前这个风骚女子十分吻合。

    只是听说岳幽影虽然利用谭玉碎爱她之心做了很多大事,也赚了不少银两,却依旧与谭若即若离,两人关系十分微妙。

    此时看来,两人若是站在一起,还真如鲜花牛粪一般,也怪不得岳幽影对谭玉碎看不上眼。可眼下我还要利用一下他俩的关系,刀上稍稍去了点力,岳幽影便立刻配合地喊道:“谭大哥,你、你一定要救救我!”

    我不满地瞪了她一眼,这种凄凄惨惨的嚎叫岂能打动素有冷血之称的谭玉碎呢?

    果然听谭玉碎眯起毒蛇一般的细眼冷笑道:“笑话,你是什么东西,跟我谈条件!不过,看你小子还算有种,乖乖放了岳姑娘,再把高君候交出来,我给你一条生路!”

    妈的,这老小子说大话也不怕闪了舌头,惹火了老子,老子一刀劈了你!我心中暗骂,凝神细查,那群乞儿早就跑没了影,周围静悄悄地似乎并没有其他人了。

    “我只是个无名小卒罢了,烂命一条,送给谭先生也无妨,当然,岳姑娘可要陪着我们一起上天堂下地狱喽!”

    我淡淡道:“可惜呀可叹,江湖上传言谭先生对岳姑娘如何如何,原来都是一片虚情假意。也难怪,岳姑娘虽然生得花容月貌,可这母老虎的脾气恐怕谁也…”我话还没说完,岳幽影已经心领神会,“谭大哥,妹子知错了,”

    她的声音又濡又腻:“其实妹子心里一直暗暗喜欢大哥的,只是÷只是…\她骤然改变态度,一时间竟也不知该说什么好。“只是谭先生口拙,岳姑娘又是个女儿家,怎好把自己的心意轻易说出口。”

    我接口道:“眼下正是谭先生你表明心迹的大好时机,岳姑娘断不会因为你放走了我等而轻看你,只能更敬重你,更明白你爱她之心呀!”

    我说一句,岳幽影就连忙点头说一句:“是”。

    谭玉碎眼中闪过一丝犹豫,却冷笑道:“一派胡言!谭某为她做了多少事情,心迹表白了多少次,可这贱人心中可有一丝感动!我心早冷了。今日正好,我虽不忍心杀她,可你要杀她,谭某也不会阻拦,就此断了情根。不过,幽影你放心,你死之后,我会把这几人碎尸万段,替你报仇雪恨!”

    “谭玉碎!你这个王八蛋、…”岳幽影心中一急,顿时破口大骂起来。

    我却微微一笑:“岳姑娘,你冤枉谭先生了。其实谭先生救你之心如火烧火燎一般,他方才一番话只不过是想放松我的警惕罢了,顺便把我的筹码使劲往下压。论起心机来,岳姑娘你比谭先生差远了!哼,我若是没猜错的话,谭先生不知给你挡了多少灾难!”

    岳幽影看看我又看看谭玉碎,似乎这才明白过来,眼前这两个男人的心机远远高过自己,她不敢再说话,只是换了衣服泫然欲泣的模样,可怜兮兮地望着谭玉碎。

    谭玉碎细眼中闪过一丝惊讶,却没说话,只是目光掠过岳幽影的时候,里面多了些心疼与无奈。我心中暗笑,却肃然道:“不过,谭先生,岳姑娘豺狼心性,实非良偶,下就替谭先生杀了这贱人!我师兄弟与你决一死战,谁胜谁负,还不好说呢!”岳幽影此刻也明白过来,自己的小命其实掐在谭玉碎的手里,她冷汗顿时流了下来,我刀上都能感觉到她身子微微发颤,却是黛眉攒动,腻声道:“谭大哥,若你救得幽影一命,幽影、幽影就…就把身子给大哥…,不不不,从今以后,幽影影一心一意跟随大哥,其它男人幽影都、都不理会了好不好?\\且慢!\谭玉碎低喝一声,脸上晴不定,半响才道:\幽影,不是我信不过你,也不是我不爱你,你知道慕容先生的规凡是叛帮通敌者,诛其全家,你我或能逃脱,可我谭家上下几十口人必受我连累,我谭玉碎岂不成了家族的罪人!你且先去,待我杀了这般小人之后追随你于地下。”“玉碎!”岳幽影听谭玉碎真有死意,六神无主之下竟口不择言:“幽影出来之时,并未通报任何人,你我不说,慕容先生怎会知道?你若信不过我,我对弥勒宜发誓!”她咬破自己的左手中指,将血滴弹向半空,誓道:“弟子岳幽影甘愿嫁给谭郎玉碎为妻,终生不离不弃,若违此誓,愿受万蛇之噬!”\就是你贪功!”谭玉碎埋怨了一句,眼中却露一丝喜悦和激动,然后冷冷对我道:“小子,算你走运,老子今天心情好,不想杀人了,你们放了幽影,赶快给我滚蛋,免得我变了主意!若是我听到什么风言风语的,老子就在江南大开杀戒,让你们知道,他们都是因为你们多嘴才送了命的。”“这一点倒请谭先生放心。不过,”我微微一笑道:“谭先生是欺我年轻不知江湖险恶吗?”

    谭玉碎一直压抑住的表情此刻却有了松动,他上下仔细打量了我一番,又看了看风大虾,道:“虽然你涂黑了自己的脸,可我昨天绝对没看到你,听说高君候秘密收了两个弟子,想来就是你和旁边那小子吧,真是名师出高徒呀!”

    他话里并没有揄挪的味道,倒是隐约有种棋逢对手的快意:“高君候看来真是伤得不轻啊!否则,怎么会让你们这两个小鬼出来自作主张!?”

    “是呀,萧先生的离别钩实在是出神入化,老夫不是他的对手。”

    我身后传来高君候中正淳和的声音,那声音里竟听不出他内力受损的一丝痕迹:“难道他方才受伤的模样竟是装出来的?”

    我脑海中竟闪出了这般念头,虽然我很快就明白那不过是高君候强运内力制造出来的假象,可我还是忍不住偷偷投去关注的一瞥,在我的眼角余光中,高君候依旧一脸病容,可那对眸子中却不时闪动着凛冽的目光,让人觉得即便他受了伤,也绝对有能力搏杀眼前的敌人。

    潭玉碎面色微微一变,沉吟不语。我催动刀气,那岳幽影心肝欲裂,越发冷汗淋漓,偏偏又说不出话来,只得幽怨地乞望着潭玉碎。

    潭玉碎长叹一声,一咬牙道:“既然高帮主在,且信你们一回!四下城门都有官兵,只有运河码头是漕帮自己守卫,想要出城的话,只有运河一条路。”

    我暗呼一声侥幸,好在没一刀杀了岳幽影,此刻她竟成了我们的护身符。而借着谭玉碎对慕容世家包围网的熟悉,我们轻易躲过了许多明岗暗哨,终于来到了码头。

    “这艘船就是你们的了,你们该放了岳姑娘吧!”谭玉碎一口气杀了四个前一刻还和他寒暄的漕帮弟子,然后冷冷地道。

    “谭先生此言差矣!”我一句话几乎让他立刻翻脸,不过他马上就哭笔不得起来。

    “岳姑娘已经是谭夫人了,你怎么也要换个称呼吧!”我一边笑道,一边从怀里摸出一料药丸塞进了岳幽影的嘴里:“谭先生不必紧张,这并不是毒药,只是一粒销魂丹罢子。只是一刻之内不能阴阳交合的话,尊夫人可就要变成花痴了,谭先生想必不会假他人之手吧…”

    谭玉碎恨恨地道:“青山不改,绿水长流,你留个姓名,也好让谭某知道究竟败在哪位高人手里”?

    我却站在船头微微一笑,待船行远了,才悠悠道:“我…只是一个无名小卒…”

    第七章

    船甫出镇江,高君候就再也支持不住了,喷了一大口鲜血之后便倒在船舱里。

    正在摇橹的风大虾听到舱里有动静,进来一看,忙向我讨主意。

    “高长老的伤虽重,却没有性命之忧。”我安慰他道,这一晚的功夫我已经折服了他,听我这么说,他才安静下来。

    “我是来请援兵的,公孙总管和司马长老还在等我的消息。万一他们等不到我的消息,贸然闯进镇江城,就正落在慕容世家的陷阱里了。可眼下高长老也…”我故意把话说了一半便打住了,叹了口气。

    风大虾脸上果然露出了内疚的表情:“那,那该怎么办呢,王大哥?”

    其实我并不为公孙且、司马长空他们担心。慕容世家虽然蠃了这头一场,可其中至少一半原因是因为同盟会过于轻敌,论实力,同盟会仍在慕容世家之上。

    若是公孙他们真的一头闯进包围圈,就活该自己送死,正好平衡两家的实力。唯一让我有些挂念的竟然是李岐山,或许十二连环坞一直是我内心一个未解之结吧!

    不过眼下还要在风大虾和许诩眼前做足了戏分:“风兄弟,方才没来得及询问高长老,我们朱雀集团的副指挥、快马堂大当家‘马王’赫伯权赫大侠带着几个弟子前来通告应天失利一事,不知风兄弟知道不知道此事?”

    风大虾尴尬地摇了摇头,道:“王大哥,我不是排帮的人,排帮的事情我都不知道,一切等师父他老人家醒了之后问他吧!”

    排帮帮主的弟子竟然不是排帮中人,这还真有些蹊跷,记起方才潭玉碎说我和风大虾乃是高君候的秘密弟子,我心中一动,莫非是高君候并不看好排帮乃至同盟会的前景,给自己留了后路不成?而高君候收秘密弟子定是一件隐秘之事,却弄得连慕容世家都知道,显然排帮内部也不是铁板一块。

    “可朱雀集团那边已经没有时间再等了,那你师兄呢?”

    风大虾说他大师兄战死了,而二师兄和与他同为秘密弟子的三师兄则尚在九江:“远水解不了近渴,你又联系不上排帮,高长老的伤又重,若是返回龙潭下蜀的话,或许连高长老的命也送了,依我看,眼下还是返回杭州同盟会总舵救治高长老是唯一可行之路。”

    风大虾却意外地摇了摇头:“王大哥,师父教导过我们,凡是以他人为先,若就这样放弃朱雀集团的话,师父知道了会打死我的!不若我们就近找一户人家住下,请这两位姐姐照顾我师父,小弟和大哥走一趟,去给公孙大侠报信去!”

    放屁!全是他XX的穷酸教育!我差点骂出声来,可内心却蓦地生出一丝感动,自己何尝不是为报师恩就一脚踏进了这茫茫江湖,话到嘴边已然变成了一声称赞:“好!高长老有徒若斯,足见前辈的高风亮节!”

    想既然风大虾这么说,而我若是想继续混迹在同盟会的话,也真的要再走上一趟镇江了,转眼望着解雨,她眼中射出万道柔情,似乎在说不管怎样,只要能和你在一起,就算前面是刀山火海她也不惧,心中顿生出主意来。

    “风兄弟,还是你留下来照顾高长老,李许两位师妹毕竟是女儿家,不太方便。”他还想争辩,被我拦住,说了句你师父要紧,他才悻悻坐下。

    看风大虾丝毫没有被今晚凶险的战事所吓倒,我不禁想起了我的少年,想起了当年自己是如何背着师父,用尚未熟练的赌术横扫了江东几大赌坊,都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呀!

    想起潭玉碎和岳幽影或许日后用的着,我叮嘱风大虾不要泄了这两人的底,又编了一套说辞好日后用来解释我们是如何逃出镇江的,之后便在镇江城外不远处靠了岸,带着解雨、许诩告别了高君候师徒,踏上了西去的路途。

    还好老大爷并没有完全抛弃同盟会,就在离上岸没过一个时辰,我就在官道上发现了向南疾行的公孙且、司马长空一行人。

    原来公孙和李岐山都看破了慕容万代的企图,只是公孙和司马都不相信同盟会已在镇江完败,就派出了几人进城打探消息,大部人马留在城外以防万一。

    可那几人却是有去无回,公孙且这才知道镇江战事已糜烂,立刻下决心放弃镇江南撤苏州。

    待听我说排帮在镇江的人马已经全军覆没,高君侯也受了重伤,饶是他们有思想准备,依旧听得面面相觑,久久没人言语。

    同盟会和慕容世家争霸战的初战这这样以慕容世家的大获全胜而告终了。其实从死伤人数来看,同盟会死三百三十余人,重要干部十七人,其中包括燕子门门主张秀卿和排帮一位堂主及镇江分舵舵主,另有赫伯权失踪。

    而慕容世家也阵亡了近三百人,其中不仅有一百多人是它的精锐铁骑,也有像李子

    胡这样的名人录上的高手,二家都损失惨重,但慕容世家虽然放弃了福临镖局在苏杭甬的三处分行,却牢牢掌握住了镇江、应天两处战略要地,从战略意义上来说,慕容世家的初战目标已经完全实现了。

    当然,这是我回到苏州之后,从同盟会弟子嘴里得到的零星情报中拼凑分析出来的,同盟会在应天与镇江的失利内幕被严格的控制了下来,我因为参加了应天一役而被告知要保守秘密,因而对我来说,镇江究竟发生了什么就成了一个谜。

    或许是怕慕容世家趁隙取了苏常,同盟会的高层与江南各大派的掌门都齐聚在这里,接连几天在秦楼开会,虽然内容不得而知,可毕竟把局势稳了下来。

    同盟会藏身的燕园依旧人声鼎沸,只是已经不是那些熟悉的面孔,江南众门派组成的朱雀集团此次阵亡九十余人,人手几乎折损了四分之一,因为接近年底的武林茶话会,江南各门派只零星抽调上来十几个人,其余的都是大江盟的弟子。

    “真是惨败呀”李岐山望着园子里的那块空地上翻腾滚打的大江盟弟子喃喃自语,那边在奇门门主赵清扬的大弟子姚鼎之地指挥下,忽聚忽散,却始终呈无误梅花之数,“孔子云:“不教人战,是谓弃之”,江南不是没有人材,像这个姚鼎之,武功虽不高,可精通战阵,同盟会为何早不用他呢?”

    李岐山虽然是个阴司秀才,可他的确是个聪明的读书人,毕竟十二连环坞的智囊不是白叫的。不过,我倒不是为了同盟会的失利尔郁闷,因为大江盟把所有的采购都包了下来,我和李岐山都失去了外出的机会,与竹园近在咫尺,却无法与自己的妻妾相见,心中自是憋着一股怨气。

    久没露面的司马长空今日却出现在燕园,他脸上的沮丧全然不见了,神采飞扬地似乎是同盟会打了胜仗一般,而身后的那个瘦小少年,正是风大虾。

    风大虾一眼就看见了亭子里的我,蹦跳着从司马长空身后跑到我近前,深施了一礼道:“王大哥,咱们又见面了。师父他老人家经过齐盟主的救治,已然大好了,他因为有事要离开苏州,就让我务必前来谢谢王大哥。”

    高君侯的这个神秘弟子终于公开化了这是高有意为之还是不得已而为之,眼下的我还不清楚,不过看他脸上洋溢着灿烂的笑容,我的心情也舒畅起来。

    而他趁司马长空和李歧山不注意给我使了个眼色,也让我明白一切都是按原来准备好的说辞来解释的。

    司马长空笑着对我和李歧山道:“高长老对王老弟赞不绝口,而公孙长老则极力举荐王先生,说是同盟会少有的智勇双全之士,你们王氏双杰这几天可是在同盟高层扩大会议上大大地露了一回脸,就连齐盟主对你们都很感兴趣,若不是因为还有要务在身,就召见你们了。”

    朱雀集团虽然败的窝囊,可责任并不全在司马长空身上,到是情报有误是主要的原因之一,相比较高君侯的完败,他在李歧山建议下的两次反攻更显难能可贵。

    而大败之下,齐放很可能采取了安抚政策,加之大放异彩的“王门双杰”又是自己的属下,司马的心情变好也就不奇怪了。

    风大虾说了几句就告辞了,临行前他交给我一个锦囊,说是师傅的谢礼,我掐了一下,里面轻轻薄薄的似乎是银票,正想把它打开,风大虾眼睛微微一眯,我顿时明白了他的意思,哈哈笑了句:“高长老也太客气了”便把锦囊揣进了怀里。

    送走依依不舍的风大虾,司马长空招呼我和李歧山进了他的客厅。

    “应天一役,我就明白,江湖争霸绝不是武林茶话会,大家派几个代表上去比试一下就完事儿了,江湖争霸,既重武功,亦重智谋,二者缺一不可,好在我朱雀集团有你们兄弟呀!”

    司马长空不说是同盟会却只说是朱雀集团,让我知道他笑容下隐藏着的野心。他自然不会和已经取得同盟会实际主导权的大江盟一较短长,但和刚与大江盟合并的高君侯互别苗头,为自己取得更大的利益倒是很有可能的事情。

    这就是不自量力的典型吧,我心中暗叹。听司马长空接着说:“这三天的会议,大家已达成了共识,目前同盟会这种松散的结盟方式在对付像慕容世家这样穷凶极恶的敌人的时候,就显然力不从心。齐盟主和长老会已经考虑重组同盟会,以便集中力量,打赢这场战争。我已经向齐盟主推荐了两位,请他在重姐过程中能让你们兄弟二人尽展才能。”“多谢司马长老的提携,不过我们兄弟还是在您这里最舒畅,因为您心胸大度,勇于纳言,实在是不可多香的明主呀!”李岐山果然是老于世故,一番话说得司马长空眉开眼笑:“先生过其实我也舍不得先生,只是此番重组干系重大,对今后各自发展都有极大的影响。”他停了一下,才接着道:“正义必将战胜邪恶,以同盟会的实力,若是精心准备的话,慕容世家注定要被来亡,届时同盟会就将一统中原武林。若是我们互相支持配合,在同盟会里就会有很大的发言权。到那时…”他微微一笑,住口不再说下去了。

    我心中鄙夷地叹息一声,想来李岐山也是如此,可两个人却同时说道:“愿听司马长才能差遣!”“好!”司马长空鹰眉一扬,笑着对李岐山道:“王先生,公孙长老也很看中你,要调你与他一同草拟重组的章程。”又转头对我道:“王老弟,长老会对你十分重视,给你安排了一项极其重要的任务。”“镇江失守后,常州、无锡则成为了两家新的争夺焦点,好在这两地本是大江盟的传统势力范围,只是离同盟会的总舵杭州远了些,许多重要补给需要从苏州供给,但苏州却并不在同盟会的控制之下。你知道王动吧?”“是春水剑派的那个王动吗?”骤然听到自己的名字,我不禁既惊讶又好笑。

    司马长空迟疑了一下,才道:“告诉你们兄弟也无妨,至少在宋思死之前,王动还不是春水剑派的弟子,而且他身负轻功绝学“幽冥步”,十有八九是江湖十大高手之一鬼影子任独行的门人。此人官商两界都有深厚背景,苏州名义上是鲁卫的天下,可真正说得算的很可能是王动。他祖籍扬州,与慕容千秋相熟,虽然目前看不出他支持慕容世家的迹象,但不可不防。况且他最近连收了铁平生和马鸣两个江湖高手,意图甚是可疑。

    长老会命你接近王动,伺机打探他的动向!”末了他道:“王动为人极是机警,所以这项任务听着容易,实际上甚是艰险!只是他最近似乎在扬州老家,你正可利用这段时间在苏州安定下来。”“是…这样呀!”听到和自己所料相差无几的任务,我不禁啼笑皆非,自己与自己结交,自己打探自己的情报,这任务真是有够艰巨的了!

    “可为什么是我呀!”我心中还有一丝疑念,虽然这面具栩栩如生,可别让有心人看出了破绽。

    “和王动结交,此人既要能文又要能武,这样的人才同盟会数来数去也没几个,宫难、思倒合适,可王动会把情报告诉他们吗?老弟是个江湖上的生面孔,不至于引起他的戒心。”司马长空拍拍我的肩膀,笑道“别担心,此项任务虽然艰巨,可不会有生命危险,除非万不得已,王动轻易不杀人,最多送你报官。刺探情报又不是什么死罪,同盟会财势雄厚,定会把你营救出来。”

    我心中一懔,同盟会对我的行动方式看来倒是下了一番功夫去研究呀!只是他们做梦也想不到,换了另一个身份后,大明法律对我的约束已经越来越小了。

    “那…总该有个身份掩护我吧!”我也想趁机刺探一下同盟会到底是怎么运作的。

    “你眼下的身份就是最好的掩护!”司马长空的目光掠过窗外,不远处的亭子里解雨和许羽正在练剑,他话题一转,“老弟实在是风流得紧,竟然一箭双雕,听说燕子门这双姝对老弟倾心的紧呀,连李姑娘都改口叫你相公了。不过这样更好,一个落第不中的武生呆着自己的妻妾在苏州暂居苦读,准备下一届的武举考试,这的确实很合情合理的背景。”

    他把话题转回来道:“你们王家家道殷实,你就经常出入妓院酒楼,自然就不会放过秦楼这个销金窟了…不用苦着脸,人要高尚不容易,可堕落就是一眨眼的事情,何况同盟会就是你取之不尽的财源。这是一千两银子,租间房间,然后好好把自己打扮一下吧!”

    李岐山趁收拾行礼的机会叫住了我。

    离别让这两个原本因为利益而走在一起的人竟然都有些怅然,不过想到秦桧也有三个朋友,我心中便释然,毕竟和李岐山一同出生入死过,而他似乎也不像传言和他那张脸所表现的那么冷酷和阴险。

    李岐山斟词酌句道:“王动,十二连环坞曾把他列为当今武林年轻一代的头号人物,对他的评价甚至还在謪仙魏柔之上。更可怕的是此子为人处事随心所欲,甚少理会那些江湖上的臭规矩,你要加倍小心。”见我脸上露出一丝笑意,他阴沉着脸:“我不是担心你,而是担心你坏了我的大事。”看他有些言不由衷的样子,我忍不住心中好笑,不过他的态度却让我问出了埋藏在心中许久的问题:“李兄,我也爱财,可像你爱到这般不要命的地步世上还真少见,钱你那么重要吗?”“因为恶梦还没有降临到你的头上!”李岐山目光有一丝恍惚,之后变成了熊熊燃烧的烈火:“我不能让我的仇人逍遥法外,所以,我需要钱!”我一怔:“江湖不是有传言,你已经血刃仇人全家了吗?你这“阴司秀才”的名号也是从那时候叫响的呀!”“嘿嘿,这只不过是我用来麻痹仇家的!”李岐山冷笑道:“所以,请你务必要保重,我不想我的仇人带着满身的罪恶却安详的死去!”

    第八章

    “要我们监视…王动?”

    解雨实在是压抑不住心中那种荒诞不经的感觉。背过身去嚏哧笑了起来。

    “奸笑吗?”许诩莫名其妙地问道。

    “奸笑吗?当然…不是啦。我只是是高兴而已。这么说我们就不用住在燕园了。也总算不用天天面对大江盟那群无聊的弟子了。你说。我能不高兴吗?”解雨真不愧是演戏鬲手。

    “现在,我就是浙南的风流财主王谡;你,就是我的小老婆;弥,凝捌、老要的陪嫁丫鬟。咱们身怀一千两银子的巨款。在苏州,准备渡过快乐无忧的三年。哈哈。我真是很向住这种生活呀,不过。总要先安个家的说我来看看。花枝巷竹园。王动这小子还真有钱那,这花枝巷可是苏州的高尚住宅区地价很贵呦,怎么样。它隔壁,对门,背后有没有适合咱们住的地方?”

    两女听到我安排的身分。似乎都有一些下满。不过,这不满看来还在可以控制的范畴。固为解雨突然神秘地一笑。而许诩的注意力很快被南浩街上的繁华所吸引了。

    r相公。咱们在这儿开个店好不好?”

    “去去去,弥什么也不会做。最后还得无瑕来给你收拾烂摊子”我小声道。抬眼却看见了南元子那魁梧的身躯。一想。可下是么,转眼十月已经到了。

    “南六哥回来了。”解雨顺着我的目光也看到了南元子,惊喜地道:

    “对,呀。我可以和南大哥学两手呀!”

    “你这不是抢南大哥饭碗吗?”

    “那…我跟南嫂子学!”解雨噘着小嘴道。

    看解雨似乎很认真的样子,我心中忽然楞了一下,她为什么突然想学起厨艺来了?

    在唐门她可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宝贝大小姐呀,就连闯荡江湖的时候他哥哥唐三藏都替她预备好了大票的银两,这娇宠惯了的丫头怎么改了性子了?

    难道…就是因为我喜欢美食的缘故吗?

    “好!”我心念电转,开一个店对我这个双重身份之人的诸般好处顿时闪现在我脑海中,无暇、萧潇她们可以假借吃饭为由与我接触,而我也可以借口竹圆的少奶奶们需要我店中的美食而出入竹圆。而日后有个营生,也好让她们打发些空闲时间。

    “真的?”解雨喜出望外“做什么好呢?担担面,鸳鸯锅子…”

    “那还不如干脆在大门上贴块牌子,上书:本店提供上好川中美食,有蜀中唐门唐大小姐亲自主理…”“知、道、啦!”解雨顿时明白过来,不好意思地擂了我一粉拳:“那、那做什么呀?”“先别管做什么?看看南浩街上有没有铺子要出兑是真的,不行,就让大江盟出面替我买下一间店面,也算少爷我着十天辛苦的酬劳。”

    不过我的运气还真好,就在南元子隔壁的那家卖生煎包子的“老包包子铺”要出兑了,原因竟是南元子的番瓜团子、鸭血羹实在是太好吃了,客人都在老三味吃得饱饱,再没有食欲来光顾老包包子铺了。我甚至只用了五十两银子就把铺子兑到了手,那老板老包还千恩万谢的。“好了,小诩,回来吧!”我招呼正在远处一个卖女儿家饰品的货摊上流连的许诩,她头上带满了廉价的珠宝首饰,听我喊她,才恋恋不舍地从摊子上回来,笑道:“少爷,你给我的二十两银子我还没用完呢!”

    “这花花绿绿的都是些什么呀?”我皱眉道:“小诩,给你的银子是让你打扮一下,你买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做什么?”

    “就是…打扮喽。”许诩怯怯地道。

    我不再言语,看来燕子门也和其它大多数的江南门派一样,日子过得并不宽裕。给解雨施了个眼色,示意她带许诩去买几件象样的衣服饰品,自己却走进了隔壁南元子的老三味。老三味里就像以往一样人头攒动。“客官您来点什么?”柜台后的老南憨憨地问道,就像我第一次遇到他那样,他手脚并没有停下,麻利地兜了一勺滚烫的鸡汤浇在了馄饨上。“老样子。”南元子显然听出了我刻意没有改变的声音,微微一怔,看了我一眼,道:“鸭血羹,番团子?”“你记得我?”“怎么不记得?太太那天还赏了一吊钱呢!”南元子微微一笑:“王公子您后院请,鸭血羹和番瓜团子这就给您送去。”不一会儿,就见南元子一边就着围裙擦着手一边进了后院,后院只五六个客人,见到南元子都热情的大着招呼。

    “久仰南浩街南元子南大哥的大名,今日有缘想见,三生有幸!在下浙南王谡,乃是一落第武生,无颜回乡,想暂居此地预备下次科考。正巧南兄老三味隔壁老包包子铺出兑,在下便兑了下来作些营生,故而特来拜会南兄。”“喔,是这样呀!王公子请——”南元子刚把我让进了屋子,就憨笑道:“老弟,你在搞什么把戏?”我把前前后后的经过说了一遍,说为了弄清十二连环坞覆灭的真相我打入了同盟会,却瞒下了我的真实目的和李岐山的身份。等听到我要自己监视自己的时候,南元子也忍不住莞尔笑道:“你胆子也忒大了,这江湖争霸岂是儿戏!一个弄不好,小心同盟会和慕容世家两家追杀你!再说,你这么在意十二连环坞,或许会让玉姑娘心里感到压力的。”这倒是我始料未及的,看来南元子憨厚的外表下却隐藏着一颗细腻的心:“知道了,不会太过火的。”我笑道:“现在关键是怎么把这铺子开起来。”南元子想了一会儿道:“这却不难。南浩街上多的是各地风味小吃,你新开张的店面若也想经营这类东西的话,不太容易招揽到客人,而且让无暇解雨那般丫头去摆弄鸡毛鸭毛,生鱼海鲜的,恐怕也不成样子。不若你开家茶寮,这街上到是没有哩,而且即干净又文雅。”“好,就依你!”赚不赚钱是小事,可真的把我女人弄得一身鸡毛鸭血我可受不了。南元子又指点了我一番做茶寮的注意事项,末了他笑眯眯地道:“你找这儿倒是对极了。老包包子铺的身后就是老鲁的宅子,他们两口子没儿没女的,住那么大的方子该空得很吧!”就这样把一切都搞定了,用银子开道,没用两天功夫,天茖茶楼就粉饰一新,老板娘自然是解雨,账房自然是许诩,又雇了煮茶的大师傅外加两个跑堂伙计。四个服侍客人的丫头,茶楼就似模似样地开张了。

    “司马长老,这人是谁?”在离天茖茶楼不远处的一做酒楼的包间里,我望着与司马长空一道前来的一个中年男子问道。

    其实这汉子的面孔我再熟悉不过了,有段时间我甚至天天和他见面。李农,鲁卫的副手,竟然是大江盟的卧底!

    怪不得大江盟能有那么多人偷偷潜入苏州,原来并不全是那个偷梁换柱的计策好,李农在苏州的配合恐怕也是重要原因吧!

    这个吃里爬外的混账东西!我心里刚暗骂了一句,却想起了自己的那个王谡身份,再看李农就不那么可厌了。

    “这位是李农李兄,苏州巡检司副总巡检,也就是鲁卫的副手,以后他和你单线联系。”司马长空介绍道。同盟会肯把这么机密的探子对我公开,显然我已经取得了他们的对信任。然后司马长空翻起了我的账单:“喂,老弟,我是让你去秦楼接近王动,你在南浩街开茶楼做什么?”“弟子略一打听就知道,王动在苏州没有多少朋友,可老三味的南元子就是其中之一,天茖茶楼就开在老三味的隔壁,或许王动走的口渴了,上去喝喝茶也不一定——”“那,这茶要十两银子一两?这不是比金子还贵吗?还有,你租的这是金銮殿呀,一年要一百五十两银子!?”“王动是个富家公子哥儿,弟子总不能用一两银子一担的粗茶招呼他吧;至于租得那间屋子,他的主人可是这位李先生的顶头上司鲁卫,听说王动与鲁卫两家走动的很频繁,他就是要一千五百两我也得给他呀!”“住在鲁卫家,不怕他看出破绽呀?”“正所谓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我刚说了一半,李农便接过了话头:“司马长老,王兄言之有理,而且有这么一个茶楼,我也方便和他联系,只是鲁卫确实明,王兄还要多加小心。”回到鲁家,终于见到我久违的女人们。萧潇和王家三女满脸俱是相思,玲珑姐妹跟是扑进了我的怀里,全然不顾鲁卫和南元子惊诧的目光。无暇哽咽道:“相公这一去,也没个音信,姐妹们担惊受怕,如坐针毡,日不能思,夜不能寐。真真是度日如年…”“支颐不语相思坐,料得侬心似我心…”听到这赤裸裸的心声,我心中一阵爱怜,紧搂着玲珑姐妹,凝望着无暇,萧潇柔声道,一句话更若的四女泣声一片。

    “老头子,你闲着没事儿干呀,去帮我腌梅干菜去!还有小南子,老三味的客人不用你招呼吗?仔细你家老二回家跟你算帐,快回铺子去!”屋外响起了鲁大嫂的声音。

    屋子清静了,我半偎在塌上,望着沐浴在夕阳里的四个绝代佳人。十几天没见,四女竟都请减了,萧潇和玲珑越发楚楚可怜,而无瑕的脸瘦了一圈后却显得她孕中的身子越发臀丰乳高。

    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真是相思最苦。千万句柔情话语不知从何说起,却化成了一句:“六娘好吗?”玲珑“噗哧”一生轻笑,萧潇捂住了小嘴,笑还不敢笑出声来,无暇也是莞尔一笑,四女想来从没看过我口拙的时候,一时间我眼前闪动着四张犁花带雨的笑颜。

    “相公真是孝顺呢,先问的就是干娘,干娘若是知道了,定要开心死了。”王玲笑道。

    “百善孝为先,”我一伸猿臂将她搂在怀里:“玲儿,记得你叫我什么?爹爹!我的乖女儿,你怎么孝敬我呀?”片刻间我就恢复了浪子本色,在玉玲耳边小声调笑道。

    玉玲脸颊顿时飞起了一抹陀红,塔顶是想起了和我欢好是它放浪的叫声。扭捏的清瞥了一眼房门窗外,房门早已紧闭,透过竹帘窗外竹影婆娑,窗内一株合欢枝叶相缠,宛如交合一般。“回家吧…”玉玲小手轻轻抚着我的胸膛细声道。

    “主子怕是还要把天茖茶楼安顿好,过几日才会回竹园吧!”萧潇抿嘴笑道,她飞快的望了一眼玉家三女,试了试炭炉上烧得热水温度,注了满满一大盆热水扯下两条毛巾走到塌前,把毛巾浸湿拧干,递给了玲珑姐妹,笑道:“去,还不快给也擦擦脸。”玉玲,玉珑都不好意思地笑了一笑,玉玲将毛巾盖在我脸上,温柔的替我擦拭起来,却伏在我耳边小声道:“相公,奴是不是太笨了,就连服侍相公的事情都要萧潇姐提…”“你萧潇姐跟你相公七年了…”我含糊道,七年的朝夕相处,让她几乎成了我身体的一部分,分开越久,越发现我实在离不开她。该是玉珑解开了我袍子的腰带,另一条热毛巾将我的胳膊,手,胸前擦得干干净净,就连指甲缝都不放过。而不知是萧潇还是无暇脱去我足上的薄底黑皮靴,把我的脚浸在了滚烫的热水中。“喔…”一双温柔的玉手掐捏着我的足背足底,恰到好处的力道让我舒坦的哼出来:“无瑕,你学的真快呀!”我赞道。“萧潇姐,让…让我来吧”耳边传来玉玲羞涩的声音。

    我刚想揭开覆在我脸上的那条毛巾,手却不知被谁给按住了。一只细嫩的小手溜进了我的小衣,轻轻握住了我已经涨大的分身。而同时“嘶啦一声轻响之后,我的分身似乎已经暴露在了空气中。

    不过那种微凉的感觉仅仅存在了不足一息,一条温热滑腻灵动的香舌便把温暖送了过来,从独角龙王如伞的巨大角冠到布满龙纹的粗壮龙身,每一寸都留下了那条丁香妙舌的洗礼。“小玲儿,我的乖女儿…”我快乐的呻吟着,让伏在我左腿上的玉玲越发忘情,较小的身子扭来扭去,我都能感觉到她胸前的那对凸起快速地鼓胀起来。

    “珑儿…也要吗…”玉珑腻人的声音刚传到我耳朵里,我胯下双丸就被她含进了嘴里,香舌轻轻的把双丸推来推去,独角龙王愈发怒目圆睁,腿也不由自主的崩直起来。无瑕轻呼了一声,我这才想起来我的脚还在水盆里,骤然带出的水珠定是撒了无瑕一身,刚想问一句,萧潇轻轻的跪在我的头边,将毛巾揭开一半,一股如兰似麝的幽香扑鼻而来,一只坚挺的乳珠霎时间堵在那我的嘴边。

    “君子不吃嗟来之食…”其实这话在我喉间已经变成了一堆毫无意义的呓语,而我张嘴的目的似乎只是想把那粒乳珠吸进嘴里,清拢慢捻抹复挑,重勾急舔吸复咬,不进那乳珠已肿胀成了一粒巨大的葡萄,就连萧潇的身子都瘫软在我身上,那只丰挺的玉乳紧紧地压在我的脸上,一连串“嗯…喔…”的呻吟声也让整个屋子的气氛变得愈发淫靡起来。“都…干净了…”玉玲喃喃道,她该是给妹妹使了个眼色,玉珑吐出了我的双丸,只听“淅唆“的脱衣声,该是玉珑帮姐姐把小衣脱去了。

    玉玲轻灵地一翻身,独角龙王已经顶着了一处柔软温湿的所在,那里藏着的淫靡之花已经盛开,龙吻已经感觉到了那花中泌出的丝丝花蜜,只是花径孤独了十几天,倍觉紧小,玉玲身子轻颤,上下耸动了几遍,才把那独角龙王纳入了一半。

    “呜…”玉玲娇慵地哼了一声,趴在了我的身上,似乎着一下就耗尽了全身的力气。

    而我的一只脚此时也被揣进了无暇那温暖的怀抱,随着我独角龙王的冲刺,那脚趾也在无暇胸前上上下下的,直把一只乳珠拨弄的异常挺硬。

    玉玲似乎把这十几天攒下的花蜜都泌了出来,那丝丝爱液让甬道异常地滑腻,随着我的动作,从身下清晰地传来“滋咕滋咕”的响声,和着玉玲细若萧管的呻吟,就像是一味极品的春药,让我欲兴愈加勃发。

    “主子…”萧潇的轻呼让我发觉我不仅下半身用着力,嘴里也似乎跟着使劲,牙关松开,扶起萧潇,一把扯去脸上的毛巾,眼前萧潇白皙的乳上已留下了一个清晰的血印。“真让我心痛呀”!嘴上说着爱怜的话语,可手却拽住了她另一只乳上那熠熠生辉的钻石乳环,轻轻扯动,那只桃子似的玉乳就渐渐变形,成了玉笋一般。萧潇的眼中闪过一丝被虐的渴望,而掐捏着我脚的那双玉手也突然间顿了一下,越过衣着凌乱伏在我身上的玉玲,我看到无暇的眼中分明闪过一丝同样的渴望。“珑儿,让你姐姐飞上天吧!”我收回让无暇羞红了双颊的目光,也收回了放在萧潇胸前肆虐的那只魔手。双手搂住玉玲结实的玉臀,将雪腻股肉使劲向外分,玉珑便听话的吮了吮手指,然后那只手指便没在了她孪生姐姐的雪臀中。

    “啊…”已经在高潮边缘的玉玲立刻崩溃了,随着那声高亢的鸡叫,她娥眉紧蹙,身子突然使劲压住我,花房开始剧烈的收缩,一下两下,一张一缩地十好几个来回,她蹦紧的身体才软了下来,那额头鼻侧布满了细小的汗珠。

    无暇的目光完全凝住了,如果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应该正好可以看到那朵淫靡之花惊心动魄的悸动和依旧龙精虎猛仿佛披上一层亮银铠的巨大分身。她是如此的专注,以至没有察觉我好色的目光又重新落到了她的身上。

    她身上的那件蜜合色的夹袄半敞着,那葱绿色的湖丝抹胸被我的脚趾扯下了一小半,露出了一片白腻的酥胸。我看着心动,也不放开玉玲,唤了一声:“无暇。”

    无暇一惊,才发觉方才自己的失态已全然落在了我的眼中,顿时窘得连耳根子都红了,再看我示意她上榻上来,更是手足无措,直到我又唤了她一声,她才扭捏地爬上榻来,跪在我的身边。

    我知道尽管她已经多次和萧潇、玲珑一起伺候我,可她还是有些放不开,况且眼下虽是黄昏,可夕阳把屋子照得通亮,更添她的羞涩。而她越感羞涩,身子

    就越敏感,害得她在床上患得患失,甚至有一次还偷偷问我她是不是个天性淫荡的女人。

    轻轻一拉,竟没把那抹胸拉下来,等萧潇笑着帮无暇把抹胸拽到乳下,我才发现无暇的那对玉乳明显大了两分,那两粒乳尖也由紫红变成了暗红,着手处也不似以前那般结实,却是柔软了许多。

    “好无暇,你坐直了身子让我看看。”我兴奋地道。

    我话语里透露出来的浓浓爱意让原本紧张的心怦怦乱跳的无暇偷偷松了一口气,她略有些骄傲地挺直了身躯。晚霞落在她半裸的身上,形成一副艳异的图画。

    这就是孕中的无暇呀!不知是落日的余辉还是少女般的羞涩染红了她的雪白肌肤,而那条横在胸腹间的葱绿抹胸更添几分粉意。

    微微隆起的小腹非但没有破坏她的身材,却和那对涨大的玉乳构成了一道优美的曲线。

    眼前的无暇像是少女和母亲的奇异混合体,既青涩又成熟,那种奇异的美丽让我的目光变得异常炽热起来。

    “能听孩子的心跳吗?”我欠起身来,把脸贴在无暇隆起的小腹上。

    “贱妾…不知道…”无暇的脸上是一片羞涩的茫然,她怀玲珑并不是一段愉快的经历,年少无知加上整日提心吊胆的,让她并没有精力去体会做母亲的那份快乐。

    萧潇、玉珑都好奇地望着她,就连瘫在我身上的玉玲也把头转了过去。

    “好象有,又好象没有…”从无暇肚子里传来的肠鸣声似乎把一切都掩盖了,饶是我六识通神,也无法分辨出夹杂在这些声音里面的究竟有没有一颗小小心脏的搏动。

    “那…就让我再看看我的宝贝无暇是不是还有其他的变化。”我笑谑道,目光不怀好意地从她小腹往下溜去。

    无暇只是嗔了我一眼,却任由我撩起了她的长裙。我并指如刀划破了她的月白亵裤,露出了万黑丛中的一抹嫣红。

    那里果然是精湿一片,可与以往却颇为不同,以前无暇花蕊中泌出的汁液虽不比萧潇的朝露花雨那般晶莹剔透,却是清爽怡人,而此番竟是浓腻无比,手指勾抹之间就有如油浸了一般。

    那花瓣也肥硕了许多,手指一沉,那两瓣花瓣就仿佛合欢花似的收拢起来,把手指裹得紧紧。

    这从未有过的体验刺激着我的欲望,把还在高潮余韵中的玉玲再度推上快乐的顶峰,然后,我拉过无暇,让她缓缓坐在了我的身上。

    就像迎接尊贵的君王,臣子卑贱地打开了隐秘之门。可独角龙王的角冠还是太过巨大,那两瓣淫肉被挤的几乎变了形,才堪堪接纳了这位尊贵的君王。

    “嘶…”

    无暇的桃源既不是七大名器的重峦叠翠,也不是七大名器中的春水玉壶,可独角龙王只能前进三指,就发现这十几天的功夫无暇的身子真只变化了许多,甬道的四壁似乎是因为充满了汁液而膨胀,把甬道填塞得几乎一点缝隙都没有,独角龙王的每一分前进都仿佛披荆斩棘一般,又紧又暖似乎是到了她的后庭一般,又比后庭多了许多涌动的皱褶和爱液的润滑,直让我舒爽异常,忍不住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双手攀上她俏立的椒乳上。

    无暇的双眼顿时蒙上了一层轻雾,目光便如春水一般轻柔,腰枝轻摆间乳波荡漾,那相思红豆上的小小金环也划出了一道道的弧线,没几下,无暇已是满面潮红,香汗淋漓,细细的呻吟声从她口中不由自主地逸了出来。

    “珑儿、萧潇,扶你姐姐一下。”我看原本体力最好的无暇此刻竟似没了力气,知道怀孕对她的影响已经开始显露出现,却不敢把她压在身下,生怕压坏了她肚子里的胎儿,吩咐一旁呆看的玉珑、萧潇架起已经娇慵无力的无暇,屁股猛筛,只二十多下,无暇就紧闭双眼开始哆嗦起来,阴中如浪涌一般剧烈地收缩,之后一下子瘫在了萧潇、玉珑的怀里。

    无暇花心生出的那阵有如婴儿觅乳般的吸吮酥得几乎让我也缴枪了:“就差那么一点点,想起来就算是重峦叠翠也不过如此吧…”望着从还在微微抽搐的花朵里流出的那几股白浊的汁液,我竟有些出神了。

    第九章

    小别胜新婚,这一场盘肠大战直战到响鼓二更,四女最后都脱了力,而我也破天荒地播撒了两回种子,只是鲁大嫂精心烹制的接风酒菜却凉了又热,热了又凉。

    鲁卫和南元子自然是一脸怪笑,倒是鲁大嫂善解人意,只是说少年人要体恤自己的身体。

    鲁卫老两口无儿无女,本就拿玲珑当女儿看,此时鲁大嫂看我的目光就很有一些丈母娘看女婿的味道,而送走四女的时候也是千叮咛万嘱咐的。鲁卫说前早解雨和许诩已经回来过了。解雨知道无瑕萧潇她们未了之后。就拖着许诩去了老三味。说是要学学人家是怎么做生意的。

    “这丫头机灵着哪”鲁卫赞道。

    看鲁卫的模样我就知道南元子已经将我这十几天发生的事情告诉了他,此刻有心提醒他道:

    “老鲁。苏州不是你我想象的那般铜墙铁壁。同盟会和慕容世家都有大批人马藏匿与此,而且…”

    我犹豫了一下。想是不是现在就告诉他李衣的真实身分。我真怕他一时火大,找李农算帐。把我的身份给暴露了。可转念一想。身边有这么一个卧底。鲁卫实在太不安生。便道:“而且。你的副手李农是…”

    “是大江盟的人。对吗?”出乎我的预料。鲁卫竟接过了我的话头说出了让我吃惊的话来:“宫府不是吃素的。少林寺虽然是吃素。可也不光是吃青菜豆腐。”

    我皱眉道:“你竟然知道?那为什么还要用他做你的副手呢?“我掐着大扛盟的脖子。不给他留点喘气的余地。恐怕连觉都睡不安生。再说。大江盟奸歹是白道中人。虽然买卖私盐有违国法。可人家毕竟也做了不少好事……江南道上这十几年来平静得很,不能不说其中与大江盟有很大的关系。私盐的事情就让盐课提举司那班杂碎去擦心吧”鲁卫的脸上露出几分狡黠,我不由得,心中暗叹了一句:“少林寺能教出这样样的弟子来。也是异数。”

    我笑道:“这其中恐怕还不这么简单吧,是不是有些事情你故意透露给李农,好让大江盟提早准备,以避免不必要的冲突呢?”

    鲁卫笑道:“你心里明白就好了,干嘛说得那么明白。”他指着南元子:“你当老南不知道吗?他比你知道的都早呢,可他呢,啥也没说。”南元子却道:“老鲁,以前不说,不等于现在不说,形势不同了,慕容世家占据了镇江之后,定会把注意力集中在苏州,你若是不用点霹雳手段的话,苏州真要控制不住了,遭殃的还是百姓。”说着,他冲我笑道:“最大的祸害就是你的那个秦楼!”

    “老南,你是不是看秦楼日进斗金的有点眼红呀!我可是在秦楼发了不少老三味的资料,还图文并茂呢!”顿了一下,我接着道:\不过老南,有件事我一直想和你说,钱,要和朋友一起赚的,以前不知道秦楼赚不赚钱,不好意思拉朋友入伙,现在秦楼前途光明,我说话心里也有底。老南你有没有兴趣入股,百分之五的原始股,快赶上白送了喔!”

    我半开玩笑半认真的道,南元子虽然是朋友,可这朋友得来的稀奇,说起来只是意气之,可这个南浩街上的奇人背后隐藏着的实力着实让我看中,我真的想把和他的关系变得更加紧密。“想赚钱的话,多开几家老三味就有了。”南元子目光濯濯地望着我:“老弟,你这话可看轻俺老南了。\“老南!不是我俗,而是我把你当真朋友看!”我诚恳地道:“古人云“同师为朋,同志为友”,咱们虽不同师,可却是同志。说得好听点,你我老鲁都是淡泊名利之人;说得难听点,我们都是胸无大志之人。你老南一身高超武功却甘居市井,与人无争;老鲁无论武功智能都是捕快界的顶尖人物,若是真想做大官的话,他勾心斗角个几年,恐怕就不会蜗居在苏州。老南你知道盛极而衰的道理,而老鲁他自幼受少林寺佛家思想的熏陶,都明白人生平淡是最真。我也一样呀!完成了师父的遗命,我就该退出江湖,去过餐风饮露,游乎四海之外的神仙生活了。老南你别瞪我,因为现在我还年轻,等我和你一样老了,我也会和你一样疼疼老婆,逗逗孩子,早晨打打拳,中午晒晒太阳,晚上给我儿子讲讲他老子年轻时候的荣光。可这一切都要一个字,钱!”

    南元子顿时笑了起来:“刚说自己淡泊名利,马上狐狸尾巴就露出来了。”

    “淡泊名利不等于不要名不要利,否则我们这么生活!你我讨厌的是那种不择手段地去夺取名利的人吧!说起来,你老三味难道没有名,没有利吗?”

    鲁卫笑道:“到底是人家解元公会说,竟讲出这么一大箩筐的道理来。叫我说,一个篱笆三个桩,一个好汉三个帮,大家是真朋友,互相帮助,共同致富,那是应该的。”

    就这样把南元子拉下了水。只是听了我的建议,他还是感叹了一回,官商结合实在是件恐怖的事情。

    “老鲁,既然不能杜绝这些江湖人,那就干脆把他们全部赶进秦楼。我去找白同甫,让他用苏州府的名义发下布告,凡是城中居民擅自留宿江湖人等地,一律按私自结社集会论处,没收财产,流徒三年;凡是在此非常时期雇佣护院,保镖,打手等江湖人士的,下人犯法,主人连坐,大批雇佣护院保镖者,需向衙门申报财产来源。凡是住宿别处客栈酒馆的,每日巡检司查他个十回八回,让他不胜其扰,什么也做不成,要么退出苏州,要么住进一天只查一次的秦楼。这几天就让巡检司的弟兄们辛苦一下吧,我出一千两银子犒劳大家,反正羊毛出在羊身上,嘿嘿,我就不信,这回大江盟和慕容世家还能玩出什么花样来!”

    解雨许诩回来的时候已是三更十分了。忙碌了一天,可解雨许诩却还是精神头十足,不大的一个天茖茶楼就把二女吸引住了。

    解雨是新鲜好奇,而许诩虽然武学天分平平,却甚有商人头脑,二人做起事来兴趣盎然。

    说起来也奇怪,别看许诩大字不识几个,可算起帐来又快又准,直让她师父解雨一个劲儿地感叹,想当初我学算数的时候是如何艰难,看来老天也不偏心,真是失之东隅,收之桑榆。“既然你那么喜欢算帐,等日后你主子嫁过来,你就帮着管帐。其实,高帮主给我了一份刀谱,原本是要传给你主子和你的,现在看来也没这个必要了。”我笑道。

    等许诩睡了,解雨才偎在我怀里,边嗅边说这是无暇姐姐留下的,这是萧潇姐姐留下的,她六识敏锐,唐门又是暗器毒药的祖宗,嗅觉最是灵敏,一一指来,竟是丝毫不差,只是那盈盈笑语中却隐约有一丝醋意。

    “这是我的好雨儿留下的。”我撩开自己的小衣,把只穿着亵衣的解雨搂进我赤裸的怀里,让她的处子香气留在了我的身上,然后,就这样相拥睡去。

    接下来的两天,整个苏州城果然是鸡飞狗跳,燕圆被抄,慕容世家的一个秘密据点也被连根拔起。就连像沈舟,马力这样的苏州大老都不得不辞退大批的护院。

    各客栈酒家更是苦不堪言,甚至连带着一点江湖气的镖局走镖都不敢再接了,原本陆陆续续从各地赶来的同盟会弟子和不断从苏州渗透的慕容世家门人几乎都还没进城就接到了上峰的命令,让他们各自原路返回待命,就连竹圆周围那些监视我的苍蝇都被清理的干干净净。

    同盟会和慕容世家在苏州的人手都锐减到了不足三十人,躲在秦楼两座相临的别院里。

    司马长空和朱雀集团全部撤离了苏州,临行前他特意去了天茗茶楼一趟,说同盟会已经得到李农的消息,此番巡检司大动干戈绝不是只做做样子的事情,同盟会不能与官府为敌,大部人马只好撤离,而且同盟会新人训练不足,天气有逐渐寒冷,明年春天之前恐怕没有能力来攻击镇江,除一部人马加强常州的防御之外,其余的人都撤到福建泉州进行整训。

    又说王动的倾向对战局的发展方向十分重要,让我务必加紧行动,接进王动于是,这几日秦楼便多了一个叫王谡的客人。

    自己变成了客人,才感觉到六娘治理秦楼的手段是多么的高超。扬州自古是烟花繁盛之地,天下闻名,个大妓院早总结出了一整套招呼客人,伺候客人的方法,比之杭州应天苏州都高出一筹,我从十七岁起就走马章台,自然体会颇深,而在秦楼就仿佛回到了扬的听月阁、碧涛台一般,每一个老鸨都八面玲珑;每一个龟奴都态度谦恭;而每一个姑娘都更是含情脉脉特别是像庄青烟、冀小仙这样的绝色美女也不会因为你只是个把一年的积蓄都拿了出来换取一夕欢娱的穷小子而看不起你,来到秦楼,你就觉得自己似乎掉进了温柔乡里。

    而金满堂里营造出来的气氛也让你觉香今天你就是那个鸿运当头、被赌神看中的幸运小子,你经常地赢,赢得连你自己都忘记了其实你输的远比赢得多。而那些还能保持冷静,有心杀杀庄家的人看到马鸣和温小满的赌技也都收敛起自己的野心。

    这里的一切已经远胜太湖的那个秦楼,看来六娘一直在压抑自己的才能,或许栗子镇的格局实在太小,到了苏州,她终于可以一展长才。

    “干娘,这是什么地方?”我刚把一对姐妹干昏过去,扮成了老鸨模样的六娘就到了。说来也怪,我总记不得六娘的模样,明明才见的面,转头一想她,她脸上就似乎蒙上了一层轻纱,让我想不真切,我知道这很可能是妓家绝学“惑心术”的缘故,不过,六娘不说,我也没问。

    而此刻六娘只是简单易一下容,就似乎与以住颇为不同。

    不过,我还是立刻认出了她,易容术的最大破绽就是眼睛,像我这般六识敏锐而又相熟的人会从眼睛认出他的本来面目来,而能把眼睛也易容了,普天下似乎也只有唐门一家才能做得到。借着夜色,六娘领着我钻过了假山中,假山中那条小径本是白天姑娘们嬉戏打闹的佳处,而此刻却是人影皆无,六娘走到一座假山旁,突然停下脚步,侧耳细听了一会儿,才俯下身去,抽出一块石头,里面竟是个铜按钮!

    “动儿,你站过来,便劲按一下。”我虽然心中狐疑,可依言走了过去,使劲按上了那只铜按钮,把那按钮足足按下去了一寸,按钮突然一松,只听地下传来一声轻微和闷响,路边的一块青石板突然升起,露出一个黑黝黝尺半见方的洞口来。

    “干娘,也亏你能找到这里耶!”我一下子明白过来,修建这么大的花园的主人定是大富之家,为躲避战火强盗,定然要修密室藏身,只是六娘手中并无图纸,能找到这些密室也算是异数了。顺着台阶钻过洞去,六娘手中已经多了一颗夜明珠,我便随手把洞口关好,才发现青石板上连着两根粗大的弹簧,关上洞口的时候,那两弹簧便被压缩起来,再用青石板底的四只销子将青石板固定好,而那铜按钮就是控制这四只销子的,按钮按下,销子被顶开,弹簧便把青石板弹起,端的设计精巧。

    沿着一人宽的信道曲曲折折地向前走去。信道里虽然没有恼人的蜘蛛网,却有着一股重重的霉味。六娘似乎猜出了我的心事,笑道:“这里也是我才发现的,动儿你是第二知道这暗道的人,只有我一个人收拾,好多地方还来不及动呢!”我噢了一声表示了解,走了约莫四十步,那信道竟有了分叉,六娘向右转去,又走了十步,前面出现了一溜台阶,六娘放轻了脚步,沿着台阶上去,洞口虽然也有遮盖,可显然已被人搬开了,上面竟是一间窄窄的暗室。

    这就是夹壁暗室了,虽然和扬州沉园的不同,却也是大同小异。借着夜明珠四下打量了一番,紧靠墙头放着一张短榻,榻上摆着逍遥枕,斜上方的墙壁上钉着一组镂空杂物架,只是上面什么也没有,榻前放着一只春凳,虽然几样家具看关似乎有些年头,可毕竟是黄梨木的,一经擦拭,依旧十分光洁。地面墙壁也与那条地下信道不同,早被打扫的干干净净。只是,多年的训练使我有着极强的方向感,若是我没猜错的话,这暗室的位置似乎是在庄表烟的牡丹馆里。

    “…青烟,就让我住一晚吧!”一个男人哀求道,那声音听起来有些耳熟,略一思索,我不由吃了一惊,这男人竟是此刻大江盟在苏州的最高指挥官,齐放的亲弟弟、大江盟鹰击堂堂主齐功!六娘递过来的眼神让我明白她已经知道了齐功和庄青烟的关系,心中忽地一动,在这儿,六娘是不是曾经…我的目光不由自主地偷偷落在六娘身上。

    “齐爷,您还是回秋山别院吧!贱妾当焚香沐浴,只盼明日早些到来。”庄青烟柔柔地放道,只是她的声音就似我第一次听到紫烟声音那般销魂蚀骨,饶是我心坚似铁,也微微一荡。“那…我就不走了嘛!”齐颇有些赖皮道。

    “青烟虽不知齐爷身份,可秋山别院您一住就是二十多天,青烟知道您定是做大事的。

    齐爷您在青烟这儿泼水似地使唤银子,却把三十几个弟兄扔在秋山,贱妾怕坏了齐爷您的大事呀!其实…贱妾、贱妾也舍不得…”听到这儿,我心里忍不住赞了一声好,欲拒还迎,这庄青烟掐捏男人的心思还真是一流哩!果然一阵“啧啧”声之后,听齐功道;“宝贝儿,你是真替我着想!实话告诉你,是大江盟的人。”“啊?听说大江盟的盟主就姓齐,莫非…”“齐放是我二哥,我是齐家老三。”说起齐放的名字,齐功的声音也变得尊重起来,甚至似乎因为是齐放的弟弟而感到骄傲:“不怕你知道,前些日子我虽然心爱你,却不敢近你。那时候我们大江盟正和江北慕容世家也就是住在我们隔壁天境别院的那帮人开战,战事十分紧张。”庄青烟轻“啊”了一声:“怎么会这样,三爷,你们干嘛和他们住在一起呀?”“这可要问你们那位少东家啦!”齐功巧妙地倒打一耙之后,似乎不经意地问道:“这几天似乎没看到他哩!”“听说少东家回家探亲去了,也快回来了。”庄青烟同样似乎漫无心机地道,却又马话题转回来:“那三爷,你们一定是打赢了吧!”我心中暗赞六娘真是调教方,就听齐功道:“青烟你却猜错了,这一场倒是我们大江盟输了,不过一切都还在我大哥的掌握之中!”听齐功语气十分坚定,似乎不像是特意为了在佳人面前夸口,我不禁微微一怔。

    齐功接着道:“眼下苏州城风头正紧,运河也要上冻了,唉,跟你说你也不懂,反正这个冬天是没法和慕容家再开战了。”这倒是和我得到的情报完全一致,听庄青烟腻声道:“所以你三爷就闲了下来…”然后就听见扑通一声,似乎是齐功把她扑在了床上。

    偷眼看六娘,她面色平静如昔,似乎并不在意下面即将发生的一切。不过,隔壁的齐功看来已经没有了再战的力气,两人只是亲热了一会儿,他就在庄青烟的温言相劝下恋恋不舍地离开了牡丹馆。

    第十章

    “严格说来,青烟算不得我的弟子,我只教了她一点狐媚功夫罢了。不过,正因为如此,齐功才入毂了。”“锘怎么听怎么像刺天魔吟。”锘少声嘟哝道,身为魔门日宗宗芽手工艺师父见识过魔门七大绝学中手工艺每轧种,他老洼家既然能把天魔销魂舞传给萧潇,自然也有可能把天魔吟传给六娘。

    不过六娘也够干脆,敢把自己的功夫明目张胆地比作狐媚的,这天底下恐怕也少见。

    庄家姐妹的性命是六娘救的,又有授业之恩,自然对六娘忠心。而六娘也说过,若不是青烟生性好淫,也不会让她入了这一行,又叮嘱过我,最怕青烟动了真情,故而后来李思在秦楼的时候六娘有意不让青烟与他有过深的交往。

    这也是六娘发现了这个暗室之后便偶尔来探察青烟的原因。

    不过,显然齐功远没有让青烟动心的资本。在今后的一段日子里,就要看青烟如何来狐媚他,套出有价值的情报了。

    等回到了玉角楼,六娘听我述说了一遍这些日子的经历,便把我狠狠地批了一顿,说我大胆妄动,轻蹈险地,只是莽夫所为,我也只是嬉皮笑脸地听着。

    末了她还告诉我前几日同盟会首脑及江东各门派的掌门齐聚秦楼的事儿,道“同盟会虽然新败,可根基未动,虽然失了镇江,可也打消了同盟会不切实际的幻想。只是此番同盟会虽然伤亡的人数与排帮与江南各门派大致相当,但大江盟与排帮的弟子都上千,两家并未上筋动骨,倒是江南其余诸门派的前景堪忧阿!”“我也是觉得大江盟有借敌人之手清洗江南诸小门派的嫌疑,只是两军对垒,务求初战得胜,以利士气,加之公孙且救援之心尚算强烈,所以同盟会此败恐怕还是轻敌所至,听说同盟会要重整组织,干娘,咱们可要多主义者方面的情报了。”我和六娘彼此交着来的信息。

    和六娘讨论了一番下一步如何监视同盟会和慕容世家的事情,同盟会眼下已经有了突破口,倒是慕容世家仿佛老鼠拉龟,无从下嘴。

    当初从慕容那里要了五十个女孩,眼下就是这批女孩里的人来服务天境别院,她们的家人都在扬州慕容家的眼皮底下,哪个敢出卖他们呢?何况此地的头领慕容仲达不仅是个猴精巴怪的人物,对妓家甚至比我还要精通,比起那个土包子齐功来,不知道强了多少倍,想要用女人从他身上打开缺口,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慕容仲达这块骨头啃不下来的话,那就换个人物,漕帮的副帮主“混龙”何庆不是也到秦楼了吗?漕帮这几年过的可是苦哈哈的日子,找不出色点的女还,他未必能抵挡住这份美色的诱惑吧!或者就让青烟辛苦些,看这两个人争风吃醋的,不也很好玩吗?”六娘白了我一眼。笑道:“真不知道你师傅是怎么教你的,惹上你真是有苦头吃了。”沉思了一会又道:“动儿,按照你的说法,干娘可以肯定武当已经完全倒向同盟会了,现在只是在选择一个最佳的介入时机罢了。你若想从中渔利,要么能说服清风真人——不过这恐怕是不可能的事,要么打乱他的行事步调,逼它在一个不恰当的时候介入这场争霸战。”她轻叹了一声,喃喃道:“清风,这株武当山的轻松并不想想象中那么高洁呀!”“我就没想过他有什么高洁,看他对宫难的万般庞爱,我很怀疑宫难就是他的私生子!

    有魏柔那贱人。真想把我陷如万劫不复之地!有朝一日,哼!”我恨恨地道。

    “魏柔…”六娘仿佛呓语一般的声音几乎细不可闻,等我投来询问的目光时,六娘却突然转了话题:“动儿,你伴的那个王稷该和你会面了。”于是王稷和王动在一个偶然的场合里认识了,当然这两个角色眼下还不会发生什么动人的故事,大家彼此仅仅是认识而已。

    王稷更多的是与老三味的老板元南子凑在一起,当然因为他还租用着鲁卫的房子,而鲁卫与南元子又是知交,加上王谡说文能文,说武能武的,为人又很四海,所以在老三味或是天茗茶楼,人们经常会看到这三人围炉小酌的场面。

    而与此同时,王动府上的玉玲珑两位少奶奶正式拜了鲁卫做干爹,于是两家走动就频繁起来,不仅是王府的两位二少奶奶,就连三少奶奶、四少奶奶都隔三差五地去拜访鲁卫夫妇俩,而且一待就是小半天。

    当然,若是你一刻不停地观察王谡的话,就会发现他的高矮胖瘦似乎总有些变化,而且他似乎爱好相当的广泛,就连应天附的王老实米行在苏州开了个分店,他都要去凑凑热闹。

    不过,又有谁真的会关心一个不太起眼的茶楼老板呢?就这样,王动忙着年关岁尾官场上的打点,师娘和老师的贺岁礼以及替桂萼、方献夫筹措银钱年货;而王谡则守着天茗茶楼,要么与鲁卫、南元子摆龙门,要么去秦楼听戏耍钱玩女人,而同盟会则接到报告说计划进展顺利,王谡已经接近了王动的外围云云。

    这一年的冬天真是出奇的冷,冷得让大多数人在开门的一刹那就失去了出门的欲望。而就像我预料的那样,随着这个寒冷冬天的到来,江湖局势似乎也进入了冬眠期。

    隐湖的辛垂杨和魏柔自从两强开战以后,就双双失去了踪迹;而前来支持鲁卫的悟性与少林四罗汉见苏州城已然安定下来,都返回寺中;武当在龙潭镇偶露峥嵘之后,似乎也把锋芒收敛了回去;只有唐门举动频频,不过却是为了宝大祥扬州、应天分号的开业而忙碌。

    同盟会和慕容世家也停战了。慕容世家一面忙着巩固自己在镇江的地位。清剿同盟会的残余和新混入城中的破坏分子。一面将私盐买卖渗透到镇江应天。

    它所采用的方式也与在江北时颇有不同。质优价廉。着实抢了大江盟不少生意。

    而同盟会则在常州布下了重兵,窥觊着镇江的动态。大家似乎都不想在这个寒冷的东天发生什么战事。

    当然,在另一条战线上,两家却战得如火如蒂。庄青烟不愧是烟视媚行的妓家绝品,很快就捕获了何庆那颗驿动的心,周旋在这两个江湖豪客间的她游刃有余,而身为男主角的两人虽然都知道对方的存在。却不甘心失败。甚至美其名曰:

    “就算是在女人身上。我们也不能输给对方”于是更变本加厉地讨好庄青烟。

    若说这个冬天还能给在江湖上打拼的人们带来几丝兴奋的,就只有腊月十二的武林茶话会和除夕新江湖名人录的推出了。说起来人们的思维惯性还真是可怕,名人录只有不足二十年的历史。而武林茶话合算上今年也不过十二届,可当人们习惯了这种江湖排名的方式。就连百晓生都欲罢不能。

    那些具有强烈上进心和初出茅庐的人们开始频繁地拜访名人录上的那些名人,以期在名人录上获得一个耀眼的位置。而几乎所有的赌场都开出了盘口,接受对十大门派和名人录的排名投拄。

    今年混乱的局势和名人录上空出的诸多位置让本次十大名人录充满了变量,每家赌坊开出的赔率都各不相同,不过有一点大家倒是出奇的一致。就是六扛盟的少盟主齐小天和春水剑派的弟子王动要一步登天,跻身二十大了。“奶奶的,眼下可是个信息时代呀,快雪堂那群蠢猪究竟长不长脑子,竟敢把我…

    …我的偶像王动进入十大的配率定了个二赔五,真是孰可忍孰不可忍!许诩,你拿五两银子去快雪堂给我押王动去!”我挥舞着苏州城几家大赌坊的赔率表怒气冲冲的对许诩道。

    “猪当然长的是猪脑喽!”解雨一身小富既安的财主婆打扮,抱着暖炉笑道。她一把拉住正往外走的许诩,镇了我一眼:“你也不知怜香惜玉,外面北风刺骨的,你就忍心让小诩去呀,赶明儿阿富出去买炭的时候,顺便让他去一趟快雪堂不就成了嘛!”

    我不知道究竟是我还是解雨降服了许诩,她虽然还没到死心塌地的跟随我们的地步,可常常在不经意间流露出对目前这种生活的向往。

    这几天客人虽然不多,可来得客人都很文雅,就连衙门里的那些老爷来到这里都似乎规规矩矩的,留下的茶钱也多,除去在许诩眼里颇为奢侈的花销还总能有点结余。

    与同盟会的联络都与她无关,她几乎快忘了自己和这对似夫妻又不似夫妻的神秘少年在这里开天茗茶楼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你们主婢二人心倒是蛮齐的,等我…哈哈…”我那半截子话让许诩莫名其妙,却让解雨眼里蓦地飞起一丝羞涩。

    “有客人来了!”许诩喊道。

    一顶青呢小轿落在了天茗茶楼的门前,此时已过了晌午,南浩街上的行人只有零星几个,这顶轿子就显得十分突兀。

    不过,见到从轿子里下来的那个熟悉身影,我一下子跳了起来,一菇〔接雒磐?nbsp;,执着那人的手忘情的呼了声:“宝亭”

    那人正是久无音信的宝亭。她眼中闪过了一丝羞色,却不肯放开我的手,轻轻的呼了声:“相公”

    解雨也跟了出来,上前拉住了宝亭的胳膊笑到:“姐姐,你总算来了,这些日子,几乎天天听他提起你来。”宝亭听出了解雨的声音,脸上的一丝紧张莜然去了,飞快地瞥了我一眼,便附在解雨的耳边小声小声笑道:“他呀他的,他是谁阿?”

    解雨连耳朵顿时都红了起来,我也没想到宝亭也有顽皮的时候,拉着二女上了茶楼二楼临街的一处包房坐好,听宝亭说还没吃饭,忙吩咐下人去旁边老三味取来些番瓜园子和鸡丝馄饨,又砌壶好茶,问候了殷家老少一番,才道:“宝亭,是不是宝大祥又遇到什么难事了?”

    宝亭笑着摇摇头,道:

    “扬州应天那边有雨妹妹帮忙,不仅诸事顺利,而且所获大大出乎我的预料。正因如此,贱妾就吧那边杭州的事情准备的更周密些…”

    宝亭的话还没说完,我已是喜动颜色:“莫非杭州店已经重新开业了?”“嗯,\宝亭见我兴奋的样子,既喜且羞,微微点了点头,嘴角已然扯出了幸福的微笑:是本月初十重新开业的,贱妾又盯了几日,就把杭州店全交给姐夫了。想到苏州店这边还有点事情,就过来了,顺便告诉相公。\明白宝亭定是耐不住相思,才亲自跑来苏州,把这个喜讯告诉我,我心中喜欢得如同炸了一般,而解雨此时也知趣地说下面有客人要招呼便出去了,包房的们刚一掩好,我刚站起身来,宝亭已如乳燕投林似的扑进了我的怀里。

    “贱妾朝思暮想…”

    宝亭的话只说到一半就被截断了,我炽热的唇已经堵上了她的樱桃小嘴,当我的舌头毫无阻挡地伸进了她的檀口,她竟忘情的吸吮起来。

    直到亲热到宝亭罗衣半解,宝亭才告诉我,说爹爹已经应允了,年前就嫁女,这好日子就等着我定呢我一一边揉着她的酥胸一边说还选什么日子,今天就是最好的日子;而宝亭一边细声呻吟一边腻声说腊月是爹爹的五十五岁生日,总要给他老人家过完了生日,而年关也近了,实在不想让他老人家在过年的时候见不到最心爱的女儿,相公且忍一忍,过完了十五,十六就来取奴,好不好?我还能说不好吗?既然让了步,索性就把和宝亭的婚礼定在了明年的二月二,毕竟十五的苏州花会是我必须参加的,“二月二,龙抬头”,就让我的独角龙王在那天好好地抬抬头吧!

    未曾真个也消魂。末了宝亭告诉我,眼下正接近年关,正是珠宝大卖的好时候,所以苏州的宝大祥分号这几日也要重新开业了,不过宝大祥一案尚有余波,她和殷老爷子都不想招摇,重新开业也就没有什么仪式,只是给原来的一些老客户打了个招呼而已。

    她也在竹园见到了源藤壶,确有不凡之技,因为这几日店里正赶着做些新奇的饰品,就顺便把她安置在宝大祥了。

    这么说你该住在苏州一段时间了,那就哪儿也别去了,住竹园吧!”

    “除了竹园,贱妾还能住别的地方吗?”宝亭媚眼如丝地道:“只是有了相公的话,贱妾就更心安理得了,出嫁从夫,相公的话,贱妾怎敢不听?”

    于是屋子里再度春意盎然。

    第十一章

    “弟兄们,虽然我们遭遇了二十年不遇的严冬,而这该死的天气给苏州乃至整个江南的旅游业都带来了不可估量的损失,可在大家的共同努力下,在同行业毛利平均下滑八成的情况下,我们秦楼本月毛利仅比上月下降了三成三,这是一项多么了不起的成就!作为少东主的我,为你们辛苦劳动所换来的丰硕成果感到无比的自豪!”

    我俯视着楼下正仰望着我的近三百男男女女们,他们把有凤来仪阁挤得满满的。

    今天是十月三十,照例是发薪水的日子。严寒不仅让江湖冬眠了,而且让秦楼变得空荡起来,连着十几天生意不太好,人心就有些慌乱,毕竟周围的快雪堂。丽春院等妓院已经开始大批遣散姑娘龟公和护院,以节省开支对待来年春暖花开再做打算,秦楼是不是也要步他们的后尘呢?

    如果秦楼这是个单纯的妓院赌坊,我和六娘恐怕也要采取快雪堂的方式了,毕竟我和六娘计算了一下,从现在到明年开春,真的紧缩人手的话,至少可以节省三四千两银子。可这些姑娘护院里,至少有一半还正在接受白秀与铁平生的训练,半途而废,着实可惜,还不若趁机收买人心,日后也好让她们替我出死力。好在扬州那边的田租基本已经收上来,一时间我也没有资金匮乏的危险。“弟兄们!基于上述原因,我干娘说了,本月大家的薪水一个铜子也不会降,不仅不降,考虑到今冬天气异常,材火木炭价格上扬,秦楼还要多发一两银子过冬!”

    揣揣不安的众人顿时换上了喜悦的表情,大家一起欢呼起来。我挥挥手示意大家停下来,接着道:“不过‘秦楼兴而我荣,秦楼衰而我耻’,这是身为秦楼人应该有的自觉,从下月到来年二月,比照本月,秦楼多赚了则大家的薪水也就水涨船高,秦楼赔了,大家也要有减薪的准备。”

    楼下一人喊到:“到时就是大少给我们,我们也没有脸拿呀!”

    “这话说的好!”我赞道:“不过,到时候我更希望大家比现在拿的还多!

    弟兄们,发动你们的亲戚朋友,三叔四舅,七大姑八大姨的,都来秦楼吃喝玩乐吧!把每一个出来完的客人都抢到秦楼,把客人的每一个铜板都留在秦楼,当然也要让客人的每一个铜板都物超所值!只要大家努力,我相信我们一定会战胜眼前的这点困难的!”

    “一定!一定!”众人的信心空前高涨。

    “那好,就让我来揭晓本月也是秦楼有史以来第一对最佳男女员工究竟花落谁家吧!”

    众人又都欢呼起来。说起来员工这个词的发明充分验证了古人那句至理名言:“文章本天成,妙手偶得之。”在我提出评选先进以激励士气的建议之后,在和六娘,诸妾以及秦楼的高层一起讨论的过程中,为究竟如何来命名先进争论不已。

    最佳妓女,最佳龟公当然是最早被否决的两个,可后来的秦楼之花,模范伙计,护院楷模等等等等都无法让大家满意。

    争论之余,大家又议论起究竟谁能在票选中获胜,当高七提起绰号“地主二少”的王根生之后,武舞便忍不住反驳道,说就那个圆鼓隆冬的龟公怎么能当选最佳呢,实在是有损秦楼的形象,而无瑕极少去秦楼,就问起这王根生的情况,武舞说着说着,就把“圆鼓隆冬的龟公”说成了“圆工”。

    “员工?”真是说者无心听者有意,我顿觉眼前一片开朗,对呀,就是员工!

    员,成员也;工,做工也,这些人不都是在秦楼做工的成员吗?

    于是,这先进便有了名号,最佳男员工与最佳女员工。

    只是我没有想到的是,员工这个名头一经推出就得到了秦楼上下的极大欢迎,就这么简简单单的两个字,让那些龟公的妓女都挺起了自己的胸膛:我们是秦楼的员工!

    “最佳男员工,王根生!”

    随着一个矮胖的龟公叽里咕噜地滚上楼来,众人都发出了善意的笑声。王根生受宠若惊地接过了王老实米行赠送的相当于一石上等粳米的代用卷,台下更是笑声一片。

    “好好干,继续努力!”我鼓励着王根生,他眼中已闪着晶莹的泪花:“大少您放心,俺不仅要做个好员工,还要教育俺儿子,俺儿子的儿子都要做个好员工!”“这朴实的话语里蕴含着多么崇高的理想呀!来,让我们大家一起为王根生加油!”带起一阵热潮之后,我打开了另外一只锦囊:“接下来,本月的最佳女员工就是…。”“庄姑娘!”“庄姐姐!”台下顿时呼喊起来,那名字却只有一个,庄青烟!

    “果然是公道自在人心,庄青烟周旋于齐功和何庆两人之间,为秦楼带来了可观的效益,功劳实在是有目共睹,此项最佳真是实至名归。

    庄青烟自与王根生不同,就在此刻也是落落大方,接过名医叶国贞亲手制作的养颜灵药“合和保春丸”,竟还半真半假地小声和我开起了玩笑:“青烟还要少东家的额外奖赏!”那狐媚的模样不愧是秦楼数一数二的名妓。

    庄青烟的话让我想起六娘给我准备的那几个预备送给达官贵人的女孩儿,我在她们身上花费的时间似乎台少了些。

    好在青烟的额外奖赏并不需要我实时兑现,所以会后我赶着去安慰的是秦楼另一个台柱,因为青烟获奖而郁郁寡欢的冀小仙。

    “小仙,错不在你,我知道你的难处。同盟会因为你是从扬州过来的,就想当然地把你当成了慕容家的间谍,就算你再努力,再同盟会的死令下,江南这些武林人士没有人敢接近你,可偏偏这些人占了客人总数的二成。不过,沧海横流,方显英雄本色,如此困难的情况下如何闯出一条路来,却正是小仙你自我锤炼的最好时机。”其实冀小仙的身前已经有了一个很好的榜样,同是扬州听月阁出身的苏瑾就成功地打消了同盟会对她的疑虑之心,她的爱晚楼每隔几日就会举办一次酒会,不仅慕容仲达,何庆是她的座上客,就连齐公也经常出现在那里,爱晚楼和孙妙的停月楼成了仅有的两处可以让同盟会和慕容世家和平相处的地方。换做其它地方,就算是在秦楼,也少不得恶言相向。

    秦楼的情报工作就这样如火如荼地展开了。在同盟会和李歧山的消息未到之前,我已经大致了解了同盟会重组之后的基本框架。

    同盟会保留了长老会,只是长老会的人数由五人增至了七人,代表着镇江一役后生还的江南道上四十一家门派的利益,原来的五长老悉数留任,另外增补了奇门的掌门赵清扬和无门无派的独立人士华青山二任,大大提高了中小门派在长老会中的发言权。

    而响应地原来的青龙白虎朱雀三大作战集团全部撤消,按照大江盟的组织机构方式重新组建了功能各异的七大堂,分别是负责陆上战斗的鹰击堂,虎杀堂,负责水战的鱼龙堂,负责阻击暗杀的潜龙堂,负责情报的尺素堂,负责后勤补给的流马堂以及负责同盟会纪律的刑堂,各门派的弟子不再受地域的限制,而是根据专长倍分配到相应的堂口。

    长老会下设的总管一职仍由公孙且出任,而李歧山果然深受同盟会的信任,成为三名总管协理中负责银钱的那个。

    “李思这家伙肯做总管?这倒是异数哩!”我看着从各种渠道汇总上来最后由六娘亲自审定的同盟会重要干部一览表,在长老会的后面,立刻发现了李思的名字。

    李思就像是从石头里蹦出来似的,江湖上根本没有他出身来历的资料,偏偏大江盟又是如此信任他,若不是因为他的相貌与齐放实在大不相同,我都会猜他会不会是齐放的私生子。

    “李思并不为江南武林所熟悉,长老会能批准这个任命,显然是大江盟极力推动的结果。”六娘的看法果然和我相当一致:“这个任秦楼可要下点工夫去调查了。”由于长老会的成员原则上不再兼任各堂的职务,高君侯和司马长空交出了一线战斗部队的指挥权。同盟会实力最强的两各堂鹰击堂和虎杀堂分别由齐放的亲弟弟齐功和原排帮的副帮主司马不群统领并不奇怪,与排帮合并之后的大江盟本就是同盟会的中坚,这两堂堂主的职位可以说确保了大江盟在同盟会里说话的分量,因为这两堂的战斗实力几乎占了同盟会的一半,加上由水战专家,大江盟的柳元礼统辖的鱼龙堂和由江南道上著名的情报专家,大江盟鸿雁堂堂主苏秋统辖的尺素堂,几乎八成的同盟会战力落在了大江盟的手上。“齐盟主真是好手段呀,江湖本来就是以实力说话的,如此一来,一个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长老会恐怕就如同虚设一般。”“早知道这样,还不如当初打着春水剑派的旗号去参加同盟会呢!无瑕总比百花帮的那易湄儿更有资格坐上长老的位子吧,少爷我也可以捞个什么劳子堂主玩玩。”我身边的无瑕使劲掐了一把,道:“无瑕可不愿意去做什么长老不长老!倒是相公你即便想加入同盟会,恐怕齐盟主也不会让你手握一堂堂主的大权,大不了给你个长老虚名,然后就把你吊起来晾在一边了。”“那我就把长老会闹个天翻地覆!”我转头对无瑕笑道。

    外面虽然天寒地冻,可玉角楼六娘的书房里炉火烧得正旺,地上还铺着极其名贵得波斯地毯,只弄得一室温暖如春,众女就都把各自得貂裘披风,白狐裘的坎肩脱下,或者苏造妆花的绸子比甲,或者蜀锦的对襟夹袄,满屋子纤罗丹绮,加上众女巧笑倩而美目盼,直仿佛进了仙宫一般。无瑕也只披着一件月白绣花的苏绸比甲,已经有了四个月身孕的她脸开始变得圆润起,隆起得小腹也越来越明显,就连坐着都要努力地挺起腰,让胸前越来越张大的凸起愈发惊心动魄,她正捧着一碗桂花莲子粥慢慢地呷着,见我的目光转了过来,就莞尔一笑,小声道:“相公,你要不要喝点?”我顺手接过来喝了一口,清雅淡爽中还含着桂花的香气,手艺果然不凡,随口赞了一句,又道:“其实无瑕方所言甚是,这也是齐放肯把长老会人数增加到七个的原因,只是华青山那厮虽然满口道德文章,为人却甚是卑下,而且在杭州他能聚拢那么多人,此人甚是可疑!”“华青山在江南的口碑尚佳,”六娘开玩笑道:“总比你这个花花公子的名声好了许多。

    这我也知道,江湖上甚至有人开始叫我花花太岁了:“那…这个王谡的评价总该高一点了吧!”我目光飞快扫了一下名单,很快就找到了这个名字:“尺素堂执事,霍,这同盟会还真是看得起我呀!”同盟会这七堂除了堂主,副堂主各一名之外,每堂还设有两名执事,权利甚大。我假扮的那个王谡能以籍籍无名之辈跻身执事之位,除了在镇江一役表现出众之外,恐怕更重要的是得利于司马长空甚至高君侯得大力推荐。

    “尺素堂的堂主秋霜剑苏秋在大江盟的时候就是负责收集情报的,她是大江盟中高层干部中唯一的女性,至今孤身一人。此女心细如发,动儿,在她手下你可要小心应付了。”“哼,这种老处女最是变态…”我自言自语地道,有心看看自己的同事都是谁,却发现副堂主一栏上是一片空白,而堂里的另一个执事也只写着“李X”二字。

    “动儿,其实你的名字当时也只有“王X”两个字,是干娘与无瑕分析之后,确认这就是你所假扮的王谡罢了,而副堂主的职位并不是空缺,而是此人定是要隐姓埋名,或许已经打入了慕容世家也未为可知,而另一个执事李某,我们怀疑就是李农,只是还不能确定而已。”“这人会是谁呢?”我把慕容家上上下下过了一遍,也没个结论,索性就不去想他。转过来看潜龙堂堂主一栏里,写着乐绍翁三个字。

    “铁胆乐绍翁?”我略一思索便想起了这位名人录上的高龄者:“这位老先生今年快六十了吧!真是咄咄怪事了,潜龙堂可是干苦差事的呀!大家就忍心让这老先生爬地沟钻墙角吗?说起来七星门的樊津鹏,九龙帮的严子路比起这老先生来可是武功既高人也机智的年轻俊彦!同盟会搞平衡也没这么个搞法呀!”六娘微微一笑:“动儿,你虽然机智绝伦,可毕竟对江湖上的事情了解得少些。不错,乐绍翁是同盟会搞平衡的产物,要就潜龙堂的性质来说,副堂主“剑煞”平亦逸远比他胜任,平不仅武功比乐绍翁鬲出一大截,为人坚忍沉毅,而且他的功夫杀人的功夫,一剑即判生死,最适合狙击暗杀的任务。可正因为潜龙堂的性质颇有阴暗之处,同盟会瞩派了德高望重的乐绍翁来主持该堂,乐是有名的强项令。而且他的弟子多在军中服役,就连齐放也不敢轻易惹他,如此潜龙堂才不会被滥用。”

    六娘叹了口气。“看来长老会中还有头脑清醒之人,只是这七人中是谁提出此项动议的呢?”

    “嗯…依我看,虽然齐放恨不得把所有的权力都抓在手里,可他毕竞是个极有城肝的人。这个乐绍翁很可能就是他自己提出来的。”

    我沉思了—会儿道。“反正真要有什么见下得人的事儿。,他肯定是动用自己亲弟弟所领的鹰击堂,也绝不会去找潜龙堂的。”

    动儿你说得颇有道理,下过,未经长老会的许可,私自动用同盟会的战力是违反同盟条例的。而负责同盟会纪律的刑堂堂主可是素以铁面公正闻名江东的“生死判”郭东林”

    “还真是他”我这才看到刑堂堂主的一栏里写郭东林的名字。而我原以为会出任这一职务的大江盟刑堂堂主武波此刻却屈居了副堂主一职。而大扛盟的刑堂副堂主公岐山更仅仅是个执事而已。“看来齐放对刑宣也有几分忌惮之心”我道。“虽然无法那到堂l主一职,却也用自己的两个强势人物取得了堂内的主要职位。比起乐绍翁来。郭东林这个堂主可难当多“其实最难受的还不是他,而是大刀门的门主李定远。听说流马堂的堂主原本应是快马堂的赫伯权担任。可他至今音信皆无。极有可能落在了幕容世家的手里。所以就让他暂代堂主之职。而大杠盟的鱼龙堂堂主柳斯做副手捕佐他。固为这个李定远虽然为人万正。

    却是十死脑筋。可后勤补给这东西头脑要活泛。手面要广。这些都非李定远所长。而且。万一赫伯权回来了。这堂主之位还是赫的。届时李定远该如何安排呢?这流马堂里可是个执事的位子都没闲着呢”“所以说嘛同盟会还真是看中你哩。你看十六堂执事以上的干部。有几个在江湖如王谡一般籍籍无名呢”六娘笑道。“这倒也是”我晃著名单道:

    “幕窖千秋看到这份名单恐怕也要倒吸一口冷气了。

    如果真的按照齐放的设想把同盟会的七大堂训练的如臂使指一般。幕窖的好日子恐怕就到头了“江北的实力又会差到哪儿去”

    而幕窖一旦想按大江盟的思路来整合江北武林。恐怕比大江盟做的还彻底呢”末了六娘提醒我道。

    第十二章

    动儿婉君、思怡那几个丫头你也该用点心思了。

    等无瑕玲珑她们都离开了。六娘果然劝我道:“这个冬天虽然给了你一个喘息的时间,可毕竟太短了。而大江盟和幕窖世家之间的互斗也不可能打上三年五载的,这些女孩儿再不嫁出去。对你行走江湖的助益就几乎等于零了。

    “我也没办法。”我无奈的道。虽然我越来越体会到师父的不动明王心法在床上的妙用处。可已经被无暇玲珑萧萧这样的绝色美女惯坏了的我对这些小家碧玉也越来越无法动心了。或许偶尔换换口味尝尝鲜未尝不可,可一下子就送7个。

    “哎,真是作茧自缚啊”这些女孩还是我亲自提议买进的,也是我亲自提议让六娘把他们训练成女间的,而已娘说要用美男记我也同意的。

    只是,虽然这些或座或立正含情脉脉的望着我的少女燕瘦环肥的,甚至比易容后的宝亭谢雨还要可人些,可我心里却很难泛起一丝波澜。

    “宝亭、解雨究竟是哪里吸引我了呢?”宝亭的眸子是我见过最动人心魄的一队,甚至就连有嫡仙之名的魏柔都比她不上,这样的眸子该是国色天香的美人才配拥有的吧,宝亭就这样用一对眸子和一张面具轻易的引发了我的好奇心。

    而解雨呢,她若不是因为那个誓言的约束恐怕早就离我而去了,如果是那样的话,不仅她恐怕永远无法了解我究竟是怎么样的一个淫贼,从而深深的迷上了,而我也会如同过眼云烟的把她忘掉,绝不会让她在我心了扎下根。

    “这就是所谓的日久生情吧”感受到周围的这些女孩痴迷的目光,这该是另一种日久生情,每日被六娘巧妙的灌输几次我是如何的风流倜傥,温柔多情,即便我并没和它们有过多少接触,这些女孩的心目中还是深深的打上了我的烙印。

    “不过,还是让你们清清白白的嫁出去吧,虽然我万分的舍不得你们,因为清白对一个女儿家实在是太重要了,至于那份刻骨的相思,就让我们把他深深的埋在心底,每当清风拂面,新月留影,那就是上天把我的思念送到你的身边”最后,我还是更改了六娘的计划,没有一夜间破了这七个女孩的身子,既然要把她们都嫁出去,清清白白的嫁出去总比妓女从良要好上千百倍。

    我从女孩们的眼中读到了感激,何况这一晚异样的激情恐怕已是她们心底永远无法抹去的记忆。

    “小七,和你的泰山大人商量一下,就认下思仪这个外甥女吧,也好趁年底就把她送过。

    我对高七道。

    这7个姑娘都是孤儿,要让她们嫁出去之后联系方便,且在夫家不至于太受欺压,我就想到要给他们安排个良好的出身,象七人中最出色的王婉君我就准备让老爹任她做个干女儿,而高七的岳丈也成了这项计划中的一环,好在上次高七回杭与岳家和好了,而思诒又是个极其懂事的姑娘,想来让岳丈人下这么一个外甥女并不是件难事。

    “那思诒姑娘岂不是成我我妹子?”高七缅着脸笑道。

    “小七,你可别监守自盗!”我笑骂道:“一个明就让你腿肚子转筋了,连你媳妇都无暇诉苦,说你好长时间不与她同房了,在多一个,想把命送了去啊。别忘了色字头上一把刀!在说,我已经和孙大家说好了,让她把明髻送给你做妾高七的媳妇卢氏是前些日子进竹园的,本来竹园兰园都是无暇管得多一些,近来她身子

    越发不便,我也劝她那些细琐的小事就交给下人去办,他才应允下来,见过卢氏几面,是到他支书达理,就让他来竹园帮忙。

    无暇待下人最是宽厚,那些丫头仆妇有什么心事都愿意和她说,而孙妙的丫鬟明鬟也已经被高七弄上了手,两人正打得火热。

    “着老婆什么都说,”高七讪讪道,脸上却是藏不住的欢喜,“孙大家他真的答应了,真的?大哥我就知道你对我最好了!”得到肯定的答复,他高兴的几乎手舞足蹈起来,只是过了一会儿,他神色有些不自然的凑到我近前小声的道:“大哥我知道你老人家神勇盖世,天下无双,那个那个、什么内功的能不能点给我?“你学内功做什么?”我随口道:“都二十好几的人了,现在才想学起来,晚了!”高七听了脸上不免有些沮丧,泻气道:“明鬟都会武功呢,这下可好,一辈子都要翻不了身了”我听他说得可怜,不由哈哈大笑起来,道:“明鬟那丫头的武功也就能吓唬吓唬你罢了,以后嫁给你是打有打不得你,骂也骂不得你的,你怎么就翻不了身了?”看他那副模样,想起卢氏更无暇的抱怨,心中一动:“莫非你在床上战不过明鬟。丢人现眼了?

    “嘿嘿,还是大哥您理解我。”高七有些不好意思,挠了挠头,笑道:“其实我总觉得自己挺厉害的,我媳妇是个贤惠的人,可我也是降伏了她的,原来玩过几个女人也都夸我少年勇猛,可偏偏遇上明鬟这个小狐狸精,我就是费尽了力气,便函足了花样也战不过她,真他XX的邪门了。有一次我问她,她说这就是因为缗了内攻的缘故。

    “哦?是这样!”我笑道,可心里却微微一怔,内力是会让女人在订上的精力更加充沛,就像无瑕,在玲珑已经没有力气的时候,她还能受着我的冲击,可内力并不会让一个女人的床上功夫变得高起来,若是那样的话,江湖名人录上排名第二的鹿灵犀恐怕就只有排名的第一的孙不二还能满足她了。

    明鬟这丫头或许是天生异禀,像隋宝儿那样身怀媚骨吧,若是那样,高七这小子还真是撞着宝了。“小七,若是为了这个,那我教你一套功夫,虽然不是内功,可对付女人却是颇为好用。”

    心中略有沉吟,我便有了主意,让他拿来纸和笔,就把洞玄子秘注十三经的入门口诀传给了他。其实洞玄子十三经本是一套房中术,只是师父他老人家把天主人翁变的内功心法加了进去,名字虽然只多了“秘注”二字,却已经它完全超越了房中术的范畴,高七若是坚持下去,不仅房中之术会大进,就连内力也会有所成就。

    不过若是身边有女人的话,高七十有八九会沉迷在房中术那层皮毛上,便正色道:

    “小七,这套功夫乃是我师父的绝技,修炼相当不易,最初一个月更是要绝对禁欲,否则前功尽弃。恰好给桂大人和我方师兄的年货已经准备妥当,香玉宝珠二姬了要送她两位大人,你就随老马车行一道进京替我把这两件事儿办了。此去京城,一来一往正好一个月,你若潜心修炼的话,估计这套功夫也该入门了,回来正赶上过年,届时我就告诉孙大家把明鬟嫁给你。”

    虽然高七看不太懂那些深奥的口决战,不过满纸玉茎花房的他去看得明明白白,不禁喜动颜色,再听佳人归期将定,更是摩拳擦掌。

    听我说让他所口诀记下,他的脑子就飞快地开动起来,原本就把机灵的他,此时更是只用了半个时辰就把那篇口诀北得滚瓜烂熟,待我把口决战毁去,叮嘱他勿要外传的时候,他笑道:“你放心,大哥,我还要靠它降服那个小浪蹄子呢!”

    用了半上午时间把婉君思怡这七个女孩的出身和归宿安排好,又去了趟经历司检查了一番工作,等回到竹园已经是晌午了。

    六娘知道我更改了她的计划,非但没有生气,反倒夸了我一通,又告诉我,说百昴生邀请我参加武林茶话会的请柬到了。

    “十大门派?我可没兴趣喔!”我话音未落,无瑕脸上已经绽了一道灿烂的笑容,她已经厌倦了江湖,心里最怕的恐怕就是我沉迷在江湖里乐不思蜀:“不过,武林茶话会我还是要去看看的,毕竟百晓生晚期的前辈,何况这届武林茶话会是很特别的一届吧!”

    “相公…”无瑕不由苦笑着了我一眼,玲珑姐妹虽然还是少年心性,可上次齐萝婚礼上所遭受的冷言冷语也让她们不再留恋江湖,只是听我要去,还说路上总要有人伺候,那就一起去吧!

    只有武舞从来没参加过这等江湖人的聚会,直吵着要去,待看其它人似乎都是意兴阑珊的,还停了下来,却跑到我身后偷央求我:“好主子,就让妈也跟着您去呗…”

    “去倒是可以,不过,玲儿珑儿,你们俩给我看着武舞这丫头,以后这一个多月里”她若是每天练功少了三个时辰,就罚她留在家里。”我笑道。

    低头看着请柬上写的举办地址,不由赞道:“应天俯龙潭镇,百晓生他对江湖局势真是了如指掌呀!”“是呀!”六娘接过话头道:“武林茶话会原本在扬州,镇江两地轮流举办的,为的是两地交通极是便利,可眼下镇江,扬州两地都在慕容世家的控制下,同盟会岂肯自投险境,这龙潭镇隶属应天俯,一进腊月,应天俯守卫就会森严起来,家上百晓生的官府身份,想来没有人敢弄出什么花样来。只是…”六娘沈吟了一下,继道:“江湖上已经开始流传,说你是魔门弟子,担负着魔门中兴的希望,这武林茶话会恐怕…”玉家三女早和江湖断绝了关系,解雨也只是偶尔得到大哥传来的只字词组,几女骤闻此言,脸上都露出了担忧的表情,魔门虽然五十年未履江湖,可他给武林带来的劫难却还深深六在人们记忆和江湖的传说中。

    “有什么好担心的!虽然经历的只有芝麻大小,可毕竟是朝廷的官儿!杀官即是造反!大江盟,慕容世家想造反吗?不可能吧!那少爷我的龙潭镇一行该是很轻松的,虽然很有可能谈不上愉快…”提起了经历司,我有想起了上午看到的那份透着阴森之气的退仕大学士样廷和他的儿子样慎及学士丰熙,修撰舒芬等三十余人一同上书,曰不愿与,萼同列,各乞罢归,皇上有诏夺其俸禄。给事中李学曾,御使吉棠上书申救,俱遭谴责,甚至下狱。

    大礼一案,真是越演越烈,虽然桂萼,方献夫有皇上撑腰,可众怒难犯呀,翻翻历史,就知道被皇上抛弃当做替罪羊的满书皆是,不可胜数,这个冬天桂方两人想来也是难熬的紧呀!当然我并不知道,就在我替桂方二人担心的时候,包括九卿二十三人,翰林二十三人,给事二十人,御史三十人,诸司郎官及六部官员一共二百余人的庞大队伍,正跪在左顺门外,高呼着太祖高皇帝和孝宗皇帝的名号,声震朝阙。

    这寒风中的呼号,直如泣血杜绝一般…

    第十卷

    第一章

    “惨,真是惨不忍睹!”鲁卫拿着从经历司得到的密报感慨道,饱经沧桑的脸上闪过一丝少见的愁苦。

    廷杖一百三十四人,当场毙命十六人,回家后重伤不治者两人,如此辱没斯文的血淋淋惨案,就算在武宗那个荒唐的年代朝廷也没有出现过;就算桂萼和师兄方献夫由此势力大张,我心中还是忍不住泛起丝丝寒意。

    “左顺门,该在历史上留下重重一笔吧,年轻的皇帝斗败了权臣,以后看谁还敢向皇帝的权威挑战!”

    “天威难测呀!”

    鲁卫嘟囔了一句之后,指着其中一人的名字道:“老弟,实不相瞒,给事中张原,廷死的十八人之一,和我一样都是少林寺的俗家弟子,论辈份我还是他的师叔,虽然他没在寺中待多久,又多是跟空性师兄学佛法,武功也是平平,可他对师门却是极有情义。他今年才三十三岁,又是一榜进士,前途无量,可就这么白白死了…唉,真是可惜又可叹!”

    他说话间眼角竟闪动着一丝晶莹的光芒:“张原和方丈空闻大师的方外至交吏部左侍郎何孟春是少林在朝中最得力的支持者,可眼下一死一贬,以后朝中谁还能为少林说话呢?”

    我心下这才恍然,本朝释道二门相争甚烈,原本是道家的武当稳稳占了上风,直到最近少林寺才渐有起色,原来竟是这二人的功劳。

    特别是吏部左侍郎何孟春,由于吏部尚书乔宇被罢,他暂摄部职,几为六部之首,加之他在地方做过河南参政,在中央做过太仆卿,在军中做过右副都御史巡抚云南,政绩军功都很显赫,在朝中极有份量,他若是替少林寺说话,在以前就连皇帝也要给他几分面子。怪不得他一失势,鲁卫的脸色这么难看,原来是为自己的师门担忧呀!

    何孟春该是在做河南参政的时候,与空闻大师结下了友谊的吧,或者是少林寺慧眼识英,刻意结交,在何孟春身上的感情投资终于得到了回报。

    我心中暗忖,心思却蓦地飞到了漕督李钺身上:“漕帮这么快就倒向了慕容世家,这里面会不会有他的功劳呢?”

    “其实,江湖上这些大门派,每一家的背后或多或少都闪动着官府的影子。”鲁卫毕竟做了几十年的捕快,最善察言观色,见我若有所思的神情,他便猜出了我心里的活动:“且不说少林武当,就说蜀中唐门,唐门家主唐天文的十四妹是肇庆原知府胡继的宠妾,而胡继的老子正是南都四君子之一、现为吏部右侍郎的胡世宁,胡继虽然死了,他老子却很是疼爱这个小儿媳妇,加上胡世宁圣眷正隆,唐门反而因祸得福。”鲁卫言辞里颇有些调侃的味道。

    “怎么,看着眼红呀,那让空闻大师也生上几个好闺女就有了耶。”我笑道,却问道:“官府里的人对江湖人家该是颇多提防之心吧,就像文公达,娶了个半吊子江湖女儿,却把自己的小舅子万里流手脚困住了七八年,不让他行走江湖。”

    “说得也是,好在唐门没有那么多的野心,严格说起来它更像是个商人世家而不是个武林世家,不然胡继也不敢娶唐家女儿做妾。就像大江盟,声名在外的,结果几次三番地讨好父母官文公达都碰了一鼻子灰,最近两下的关系才亲密起来;不若慕容世家一贯低调,反而更容易得到朝中大臣的支持,像杭州卫指挥使武承恩就是慕容家的老关系。老弟,你别奇怪,毕竟,在官家的眼里,或许除了武当少林因为跟释道二门牵扯上了关系比较容易得到尊重之外,其余的无论是白道的大江盟亦或是黑道的慕容世家,都该是被剿灭的对象,或者说都是被人利用的对象,卑鄙的慕容世家当然比高尚的大江盟更有利用价值了。”鲁卫自嘲道。

    “那…隐湖呢?”

    鲁卫白了我一眼,笑道:“怎么,套你老哥的底儿呀!”我软语央求,他说他又不是神仙,少林寺的情报网也没有那么神通广大:“想知道的话,自己去找魏柔那丫头打探去。”他末了道。

    鲁卫把那盏白毫银针一饮而尽,抹了抹嘴迎着风雪出了天茗茶楼,等他的身影已经消失在南浩街的酒旗中,解雨噘着小嘴儿走了进来。

    “鲁大叔他最无聊啦!”

    明知道是为了鲁卫提起她十四姑姑与公公之间的那层暧昧关系让她的颜面有些过不去,可我还是打趣道:“咦,这是怎么了,昨天还是鲁大叔长鲁大叔短的,今儿怎么惹着你这个小姑奶奶了呢?”

    “讨厌…”冰雪聪明的解雨一下子就看穿了我的把戏,扑进我怀里镇道。

    “说正经的,雨儿,你十四姑姑是怎么嫁给胡继的呢?”

    我并不是突然对解雨的十四姑姑产生了兴趣,让我感到惊喜的是唐门竟肯让自己家的女儿嫁与他人为妾,如果这个十四姑姑的身分并不是像和亲的王昭君那样被临时加上一个头衔的话,那我说服唐门来默许解雨做妾的事实该容易许多吧!

    解雨微蹙蛾眉:“详情贱妾也不得闻,只是听大哥说,当年爹爹曾在九江救过十四姑姑的公公胡大人,后来十四姑姑就嫁过去了,没几年,姑夫就因为胡大人下狱而病故了。”

    对胡世宁这位朝中权臣的履历我倒是知之颇详,略一思索,便知道那该是宸濠作乱之前胡世宁做江西副使时的事情了,胡世宁的驻地九江是长江航运的重要港口,唐门对此地必定十分重视,或许正因为如此唐天文才有意无意之间救了胡世宁,毕竟他那时的主要任务就是剿匪,而在战场上难免有个闪失:“那你十四姑姑可是你爷爷的亲生女儿吗?”

    “是我五爷爷家的。”解雨随口问道:“怎么了?”

    “没事儿,那你五爷爷还健在吗?”

    随着解雨在我怀里摇着头,我的心也渐渐冷静下来,解雨显然和她的十四姑姑不同,看来这番周折想省是省不掉了。

    至于解雨的这位十四姑姑究竟在唐门和胡世宁之间扮演着什么角色,也因为唐门与我没有了冲突的可能而让我无法提起兴趣去了解了。

    正和解雨温存,就听楼下许诩笑道:“哟,这不是李爷嘛!这大下雪天的,还忙着公务哪!”

    然后听李农的声音道:“可不是嘛!只是这大冷天的,弟兄们冻得也有点受不了了,进来驱驱寒,小娘子,去沏壶好茶来。”

    听许诩殷勤地把李农几人安顿下来,我恋恋不舍地把手从解雨怀里掏出来,笑道:“许诩这小妮子可越来越像个管钱当家的了,里里外外竟都是一把手儿,雨儿,你好好笼络住她,日后定是你的好帮手。”

    “知道啦…”解雨媚眼如丝地道:“现在呀,就算我赶她走她也不肯走哩,谁让这儿有个可心的大老爷呢。”

    下楼和李农及几位捕快寒暄了几句之后,李农见满屋子就他们几个客人,便笑着对我道:“掌柜的,现在后悔了吧,这钱可不太容易赚呀!”

    “李爷说得是,”我装出一副苦脸道:“今年的天气也真邪门了,小的长这么大还头一回遇到这么冷的冬天,别说小的这儿,就是秦楼的生意也好不到哪儿去呀!”

    这个寒冷的冬天也让李农与我的联系变得困难起来,巡检司的主要精力都放在了城中的几家大户人家和妓院、客栈身上,而在我的授意下,鲁卫更是把李农打发到了城北,就更没机会光顾南浩街了。

    他又不能像鲁卫一般毫无顾忌地来天茗茶楼找我,算着该有二十几天没和我联系了,此番前来,定是同盟会有了新的指令。而我的那番话也是告诉他这些天我也没闲着,至少秦楼我还是尽职地去接近它。

    众人听了我的话都哈哈笑了起来,李农笑道:“秦楼的生意不好,有没有打折降价呀?”

    “不降成么?”我笑道,摆手示意许诩替那几个捕快斟茶,自己拎着一壶热水凑到李农的近前,小声笑道:“只是人家秦楼降得有章有法,不似丽春院,一两银子可以嫖两宿,什么鸟人都接,谁还敢去呀!”

    在众人的哄笑声中,我又贴近李农的耳朵,看似是说风月场上的生意经,却道:“大人,我已得到消息,说王动定会参加年底的武林茶话会,而且用的就是春水剑派的名义。”

    反正这消息也瞒不了多久了,我索性拿它当作了自己这些日子工作的成绩,果然李农哈哈大笑的同时眼中闪过一丝讶色,见我的身躯正好挡住了众人的视线,飞快地从袖中拽出一个纸团塞进了我的手里。

    等李农他们走了,我展开那张纸团,上面只有扭扭歪歪的几个字:“秦楼,李六娘,秀姐儿。”

    “能让齐盟主惦记着,还真是荣幸的紧哩。”六娘看到那张纸条的第一反应竟是噗嗤一笑。

    “齐放绝不是现在才注意到乾娘您的,最有可能的是他费了不少功夫却不得要领,最后想起我来了。”按照我的估计,齐放的第一人选该是李农,他的身分来查六娘最合适不过了,可他万万没想到李农的顶头上司鲁卫就是秦楼的小东家,有关秦楼的一切事务都由鲁卫亲自处理,李农竟是半点机会都没有。

    “怕是白秀不知哪儿叫人看出了破绽,”六娘斟酌道:“齐功虽然沈迷在女色中几乎不可自拔,可他的江湖经验毕竟十分丰富,白秀的武功也没高倒可以隐瞒住自己武功深浅的地步,说不准哪儿就出了纰漏,让齐功起了疑心。”

    虽然六娘想的几乎和我完全一致,可她的这番说辞却让我听出点别的东西来。说起来,经过师父的严格训练,我的那双眼睛虽然称不上是火眼金睛,可也是锐利无比,见过那么多的江湖高手,只有慕容千秋瞒过了我的眼睛,这还要归功于他那肥硕的身躯实在是没有十大高手的风范。

    可听六娘的话,似乎武功练到了极处,就可以化神奇于平凡,这颇有些颠倒我武学观念的说法让我不由得猜测起六娘武功的深浅来,难道她一身武功修为已经超越了师父,达到返璞归真的境界了吗?

    六娘真的一身都是谜呀!我心中暗忖的同时,那灼灼目光便肆无忌惮地打量起她来。六娘很快就发现了,瞪我一眼,笑道:“动儿,乾娘有什么好看的?”

    “我在想乾娘年轻的时候,该是怎样的神采飞扬。”六娘轻盈流动的那一瞥竟隐约有着少女的风情,她的面目也因此变得模糊起来。

    “顽皮!”虽然嘴里呵斥了一声,可眼神却有些恍惚,那如诗如歌的年少岁月该给她带来无尽的遐思与回忆吧!

    不过那女儿般的神情只是一闪而过,她笑道:“别惦记我这个七老八十的老太婆了,动儿,你感兴趣的人就要到苏州来了。”

    “魏柔?”我眼睛顿时一亮,六娘点点头,道:“不错,正是她,青烟听齐功说,她这几天就该到苏州了。”

    自从江园一别,就再没有她的消息,让我不时想起师父临终嘱托的是她在我眼中那个颇有些背信弃义的举动,难道她不知道吗?江湖已经盛传我是魔门的弟子,这就是拜她所赐的呀,她如何还敢来苏州呢?

    魏柔的行踪显然是大江盟传给齐功的,可自从秦楼购进了两只蒙古隼之后,信鸽已经在秦楼绝迹了,齐功又几乎足不出秦楼,而进入秋山别院的每一个客人秦楼都记录在案,究竟是哪一个把消息传递给齐功的呢?

    “最大的嫌疑人当然是王谡你喽。”六娘笑道。

    身为同盟会七大堂主之一的齐功自然知道王谡在同盟会里的身分,于是乎在我俩的密切配合下,我先是因为臭味相投自然而然地成了慕容仲达的朋友,继而也成为了同盟会的朋友,这段时间里恐怕就数我进出秋山别院和乐水别院的次数最多。

    也因为王谡的关系,平素本着“兔子不吃窝边草”原则而对秦楼那些姑娘敬而远之的我,也把除了庄青烟之外的秦楼当红名妓如冀小仙、冷银屏她们玩了个遍。

    按下心中对魏柔的怨恨,我道:“苏州此刻是江湖敏感之地,魏柔来这儿是为了什么?听鲁卫说,她可从来没有回家过年的习惯,家乡在她心中恐怕只是个抽象的概念罢了。”

    六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却若有所思地道:“动儿,你不觉得奇怪吗?我们费了多少功夫来打探魏柔的消息却没有结果,可大江盟似乎对此却了如指掌…”

    “这奇怪什么,定是齐小天泄露了她的行踪。”我没好气地打断了六娘的话,其实我一直想在大江盟里发展一个线人,可齐功虽然自己贪恋女色,御下却是极严,绝不让属下与同一个女子交好两次,而看齐功对齐放的崇拜模样,他又绝不可能背叛自己的哥哥。

    李岐山倒是个很好的人选,可惜现在我还把捏不准他的心思。

    “这几天我才知道,齐小天去了泉州,因为齐功在秦楼,他就暂代了同盟会鹰击堂堂主之位。鹰击堂的班底是大江盟人马,原本就训练有素,此番也去了泉州,听说一来是给其他堂做个榜样,二来与其他堂的配合也需要磨合一下,所以齐小天并没有与魏柔同行。”

    “哦?”我沈吟了一声,这消息倒是让我的心情舒畅了许多,而我也很快就反应过来:“莫非是辛垂杨?”

    想到与魏柔的几次接触,她似乎并不是个高调的人,相反辛垂杨却是八面玲珑,我越想这种可能性越大:“哼,魏柔对她这个师叔还真是言听计从呢。”心中开始算计是不是把我的征服目标先定在辛的身上更容易些。

    “辛垂杨毕竟是隐湖在江湖上的总指挥嘛。”六娘淡淡道,她总是这样,只是把信息客观地传给我,至于我如何行动,她却很少干涉了。

    “那…乾娘,可有辛的消息吗?”

    六娘摇头,我便默然,既然魏柔送上了门,那就让我好好会会她吧!

    第二章

    与慕容仲达越走越近的王谡得到了他的邀请,苏瑾明天晚上要举办一个私人聚会,届时请务必参加云云。

    我心中顿时犹豫起来,女人有种很奇怪的直觉,特别是与你有着亲密关系的女子,很可能从你的眼神、体味等诸多细节中分辨出你来,正因为如此,无论是相请还是偶遇,我都一直极力避免这个冒牌的王谡与苏瑾、孙妙的碰面,可慕容仲达的邀请却是像王谡这样的风流浪子所无法拒绝的,我真是两难起来。

    “主子有好长时间没见过苏姐姐了吧!”萧潇偎在我怀里细声道。

    “她现在不是挺好的嘛!朝朝管弦,夜夜笙歌的,多我一个不算多,少我一个不算少,相见争如不见。”

    可我心中却蓦地生出一片涟漪,不光是王谡,恐怕就连我自己也在躲避着她吧,当往日那些美妙的时光一一从眼前流过,我心里真是又怜又恨,酸甜苦辣的也说不清是个什么滋味。

    萧潇低眉浅笑道:“真的吗?那…为什么一听到苏姐姐,主子、主子那儿就又…”她话只说了一半就打住了,一只纤纤玉手温柔地握住了我怒目圆张的独角龙王。

    “因为你该挨揍了!”我一翻身,把她娇小的身躯压在了身下。

    解雨从没这么仔细的替我易容,那张人皮面具原本就精致非常,她又对细处进行了精心处理,甚至把自己带的据说是世间仅有的那一副柔软而富有弹性的薄片戴在了我的眼睛里,那张脸相信绝对看不出任何破绽,最后她用一点点淡雅的香水撒在了我的腋下臂弯,然后才满意地上下打量了我一番,笑道:“若是这样苏姐姐还能认出你来的话,那只能说是天意了。”

    我比约定的时间还早到了一袋烟的功夫,却没想到自己已经是爱晚楼里最后一个到达的被邀客人了。加上苏瑾和丫鬟喜子,客厅里也只不过稀稀拉拉坐了七个人。

    慕容仲达自然是主客,不过慕容世家除了他,却再没有第二个人,就连他的副手漕帮副帮主混龙何庆都不在场。

    倒是他的死对头齐功正悠然自得地翘着二郎腿坐在了他的对面,而齐功下首却是霁月斋苏州分号的掌柜李宽人,更出乎我意料的,在苏瑾的背后坐着的那个戴着面具彷佛保镖似的高瘦汉子,正是那晚在秦楼偶露峥嵘后就杳无音信的青衣人,而若是我没猜错的话,他该是武当手握重权的长老孤竹清云。

    这真是奇妙的客人组合呀,看到大家的脸上似乎都挂着轻松愉快的微笑,我心里不禁暗叹苏瑾的魅力果然无法阻挡。

    这些人当中只有清云面无表情,事实上那张劣质面具也完全把他的表情遮盖住了,我只能通过他的眼睛来判断他的喜怒哀乐。

    他怎么肯放下他孤傲的身段和高贵的身分来做苏瑾的保镖呢?我一面暗忖,一面和齐功打了个招呼,接着就在慕容仲达的示意下坐在了他的下首,而齐功此时也恰到好处的一皱眉,似乎是不满我与慕容仲达的交往,然而也仅此而已。

    “老弟,你可来晚了,以后记着,苏大家的聚会,怎么也要早来半个时辰,机会难得呀!想当年老哥我在扬州的时候,都很少有这样的福气呢!”

    望着慕容仲达翕合的嘴唇,我不禁替慕容千秋悲哀,这家伙在扬州的时候可没这么讨厌,或许天高皇帝远的让他有些得意忘形了吧!

    不错,苏瑾当初确实是你慕容家的红歌伎,可也没有必要总挂在嘴边吧,看他那幅猥琐的模样,我忍不住想一巴掌拍死他。偷眼观看苏瑾,她的眼中果然闪过了一丝不豫。

    其实苏瑾的样子已经让我吃惊不小,虽然看起来还像是冰山上的雪莲,可原本对人从不假辞色的她今夜却让这朵雪莲彻底的绽放了,那冰雪容颜不再像屋外的满天飞雪一般拒人于千里之外,反倒是让这被火炉熏得太温暖的屋子里平添了一分舒爽的凉意。

    那双流露着一丝荡意的眸子和娇慵地半倚在榻上雪臂半裸的媚态,竟是我从前也不能轻易见到的。

    难道这才是真实的苏瑾?这才是那个有着冰美人之称的她背后真正的面孔?她的神态是那么的自如,让我的脑海里竟涌出了这样的念头。

    “那只能说苏大家以往遇人不淑。”齐放嘲笑道:“看动少的手段,比你慕容世家高明了多少!”末了他还不忘挑拨我与慕容家的关系。

    齐功的一番话让苏瑾的目光再度游移起来,不过显然王谡并没有给她留下什么印象,她的目光只是从我脸上一掠而过,就停留在了李宽人的脸上,微笑着问道:“李先生,上次在江园见到宋三娘的时候,就觉得她有不凡技艺,最近听说她的闺名和贱妾一模一样,真是巧极了,三娘她最近还在苏州吗?我好想见见她。”

    “定是动少多嘴了,”李宽人哈哈一笑道:“三娘她虽是我苏州号的柜台,可她正如您说的那样,是珠宝界不可多得的人材,眼下她被敝号调往宁波支持敝号新开的宁波分号,要等年前才能回来呢!”

    我心中却是一愣,李宽人想当然的猜测并不正确,若是我和苏瑾依旧像在扬州那般卿卿我我的话,我十有八九会把宋三娘的事儿当做一件趣闻讲给她听,可眼下的我哪儿还有那么多的闲情逸致呢,那这宋三娘的事情究竟是谁告诉她的呢?

    苏瑾“哦”的一声,喃喃自语道:“原本还想让三娘帮我看看参加来年正月的花会所要佩戴的珠宝呢…”

    众人皆是一怔,就连我都吃了一惊。

    李宽人结结巴巴地道:“苏大家,您、您要参加苏州花会?”

    苏瑾嫣然一笑:“怎么,不行么,李先生?是不是小女子面貌太过丑陋了呢?”

    这一笑直如百花初绽一般,几乎把众人的魂魄都笑到了九天去,李宽人更是连忙摆手:“不不不,在下哪是这个意思,说真的,是因为苏大家实在太出色了,您若是参加花会的话,别人可就只有争第二的份儿了,只是、只是…”他沉吟了半晌,才决定把话说完:“这是动少的意思吗?”

    我自然明白李宽人话里的意思,苏瑾眼下一反常态的样子已经够让他消化一段时间的了,再去参加什么花会,这与在扬州大相径庭的作风让李宽人怎能不觉得惊讶。

    “这是我自己的主意,不过我想动少他会答应的。”苏瑾淡淡地道。

    这不啻表明她和我之间的关系已经彻底结束的话语,让李宽人顿时目瞪口呆起来,只是他实在是拥有一颗灵活的大脑,转瞬间就明白绝对不可以再让这个话题继续下去了,便努力展开了一个笑容道:“其实任何珠宝都比不让苏大家您的美丽,不过好花还需绿叶扶,若是苏大家愿意的话,敝号将免费给您提供所需要的珠宝。”

    慕容仲达听到苏瑾那番话的时候,脸上并没有什么表情,显然他已经从其它渠道知道了我与苏瑾的现状,秦楼里不乏慕容家的线人,我和苏瑾的关系绝瞒不过这些有心人,甚至苏瑾自己就是慕容家的线人也说不定。可他听了李宽人的话,却微微有些动容。

    不管李宽人的品格是不是有些卑下,但我不得不承认他确是一个做生意的好手,这么短的时间里就想出了这么绝妙的点子,虽然这里面有原来秦楼与霁月斋的协议这个因素在里面,可他当机立断的气魄恐怕没有一个宝大祥的分号掌柜能比得上他。

    “那就多谢李先生了!”苏瑾似乎也有些喜出望外,站起身来冲李宽人袅娜一拜。

    她身后的喜子却微微皱了一下眉,显然并非十分赞同主子的决定,而那青衣人的眼中也流出一丝不满。

    慕容仲达看在眼里,心中不知闪过什么念头,嘴角流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冷笑。只是除了李宽人之外,其余几人似乎都留心到了这一点。

    这时火炉上的水开始翻滚了,苏瑾使了个颜色,喜子忙上前把玉书给提起放在了一旁,炉前的短几上已经摆好了一套白瓷茶具,喜子净了手,在炉上把手烘干,从一个名贵茶罐里捻出吓煞人香来,然后静等着水温稍稍冷却下来。

    看着这熟悉的流程,我心中不由得泛起一丝悲哀。苏瑾是个茶道高手,雪天煮茶正是和她的闺房佳趣之一,记得好几次就在炉边翻云覆雨的都把火上烧的水给忘记了,因此还废掉了一套名贵的茶壶,而以前这都是我的专利,可眼下就连慕容仲达、齐功这样的粗鲁之人也能享受到她的细腻,怎不让我感慨万分。

    恍惚间喜子已经点好了茶,那片片茶叶恰似屋外纷飞的雪花,一朵朵的与杯底相映成趣:“这小妮子茶冲的也有苏瑾六七成功力了。”

    闻着那股沁人心脾的茶香,我一边心中暗忖,一边习惯地端起了茶盏。

    这没有经过大脑的动作立刻招来了苏瑾的目光,目光里几分迷惑间夹杂着几分探究,显然我的动作让她联想到了什么,果然就听她问道:“恕小女子无礼,方才没有听清楚慕容总管的介绍,请问先生高姓大名,仙乡何处?”

    当感觉到苏瑾目光的时候,我就知道自己出的纰漏到底在哪里,见她反应如此迅速,我心中不知是喜是忧。

    听到她的问话,我定定神,笑道:“有劳苏大家下问,在下王谡,浙南台州人,应试武举不中,暂时客居此地。久闻苏大家“歌绝”之名,今日相见,真是三生有幸!”

    变换嗓音可比易容容易得多了,特别是我还有着天魔吟的底子,做起假来更是得心应手,听到我略带浙南口音的官话,苏瑾眼中飞快闪过一丝失落,语气也转淡了,只道了句:“原来是位未来的武举老爷,小女子失敬了。”

    之后,便转头笑盈盈地询问起众人这茶的味道上来了。

    众人皆不明白苏瑾为什么突然对我有了兴趣之后又突然失去了兴趣,不过听她换了话题,便都把注意力重新集中到这茶上来,纷纷点头称号。

    苏瑾莞尔一笑道:“其实,这吓煞人香并不是最上等的,据说太湖洞庭东、西山上的才是天下一等一的呢,可惜都是贡品,只有皇亲国戚才有这等口福。”

    齐功说那大江盟怎么也要弄出几两来献给苏大家;而慕容仲达则说就算是这茶比不上贡品,可一经过了苏大家的手,就是皇帝老儿也没福气喝得上了,逗得苏瑾咯咯直笑,又道:“其实这煎茶的水也不是最上等的水,上好的是雨水、雪水和泉水,若是雪中泉水就更佳了,本来这冬天的雪是极好的,可惜下雪的时候风都太大了,掺杂了太多的尘土,怎么过滤也无济于事,偏偏苏州的观音泉今年不知怎的又几乎不出水了。”说着叹了口气,那神情真是让人怜爱之极。

    “雪中之泉?”齐功略一沉吟,便道:“敝盟旁边的虎跑泉不知合不合苏大家的心意呢?”

    苏瑾惊喜道:“虎跑泉,那可是天下五大名泉之一,怎么能不合我意呢!?”

    可说着神情却是一黯:“可惜是在杭州,若是在苏州就好啦!”

    听到这里,我心下已经恍然,苏瑾绕来绕去,竟是要去杭州大江盟的总舵!观音泉今年是有些反常,可无锡惠山泉就近在咫尺,她若是说去搜集泉水,我怎会阻挠?舍近而求远,定是有所企图。

    “她该是去做线人吧!”,虽然不清楚究竟是为了我还是慕容世家,可这一点我已经是明白无误的了,若是她想私会情人的话,在已经和我分道扬镳的情况下,她实在没有必要如此的大费周折。

    可笑这些大老粗们根本就不知道这五大名泉究竟是个什么东西,那齐功懵懂无知地便立刻发出了邀请:“那苏大家干脆就到敝盟做客几天,顺便搜集些这个…这个什么雪中泉水吧!”

    又笑道:“说实话,敝盟上下都是些大老粗,不懂得这些文雅的调调,要不就替苏大家弄上一车水送到这里来了。”

    李宽人也笑道:“三爷还真有自知之明,若是你真送来一车水,恐怕只合苏大家洗洗手洗洗脚的吧!”

    苏瑾立刻露出一副跃跃欲试的模样,可转眼又消沉了下去,她这一番做作齐功倒是立刻就明白了,哈哈一笑道:“苏大家不必担心,在下这就去跟动少商量,想来这个面子动少总该给我大江盟吧!”

    我心中暗“呸”了一声,却知道齐功说得没错,在大江盟看来,既然我藉齐萝婚礼已经向大江盟抛出了交好的信号,这样一件小事我自然没有拒绝的理由,毕竟眼下秦楼生意清淡,并不十分需要苏瑾坐镇,何况即便苏瑾离开几日,还有孙妙在呢!

    苏瑾连忙起身相谢。显然她的目的已经达到了,话题就慢慢远离了茶道,却渐渐涉及起风月来了,虽然齐功和慕容仲达的话还说得极其隐晦,可这已经远远超过了她以前给自己设定的界限,看着她被这两头猪猡撩拨的玉腮生粉,我心中竟如撕裂一般的疼痛,实在不愿意再看下去,强忍着将这两头猪碎尸万段的念头,我假意招呼喜子添茶,一不小心将茶水撒在了身上,便起身到另外一间屋子烘干自己的衣服去了。

    等我慢条斯理地把衣服烘干透了,那边的聚会竟然就要结束了,齐功和慕容仲达正起身告辞,苏瑾也一一还礼,还说下次聚会怕是要等到她从杭州回来了,届时大家就可以喝到那绝妙的冷泉煎茶了。

    只是见到我的时候,她的眼中又闪过一丝奇怪的色彩,迟疑了一下,才道:“也请王先生与慕容总管一起来吧!”

    “在下不胜荣幸。”我的话里竟隐约有一丝嘲弄的味道,也不知道她听出来没有。

    慕容仲达自然没有留意,一边和我出了爱晚楼,一边笑道:“老弟,虽然你几乎一句话都没说,可看来苏大家对你倒是很感兴趣呀,能让她亲自发出邀请的人可没几个。”

    正说话间,却听齐功喊我,我便与慕容道了别,齐功便假意埋怨我,说慕容世家都不是好东西,让我以后少跟他们接触,他的声音是很低,可呼呼的北风还是把他的话隐隐约约传到了前面慕容的耳朵里。

    和齐功的交往一切都是公开的,这反倒打消了慕容仲达的怀疑。我和齐功回到了秋山别院,话题又回到了苏瑾身上,我心中犹豫了一番,才道:“三爷,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苏瑾出身扬州,有是慕容世家线人的莫大嫌疑,这么敏感的时候贸然邀请她去总舵做客,会不会是引狼入室?”

    齐功欣慰地点点头:“想必你是想到了这一点,在爱晚楼才没有与我配合的吧,这就不容易了;又能直言相谏,更是难得,足见老弟对同盟会的一片忠心。不过,据同盟会得到的情报,苏瑾是慕容世家线人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听他说得这么肯定,连我都忍不住惊讶起来。齐功笑道:“你不用这么吃惊,说起来这事儿还和王动有莫大的关系。王动本是苏瑾的入幕之宾,而苏瑾也想从良跟随,却被慕容世家千阻万挠,更在王动外出赶考期间,派人用春药迷奸了她,让她无颜面对王动,说起来,苏瑾恐怕要恨死慕容世家了,又岂能为他们做线人!就算被慕容世家胁迫,也极有可能反水,此番来杭州,恐怕是试探本盟,看看能不能求得庇护吧!”

    齐功还说了些什么我已经听不进去了,这些让我震惊的话语已经让我的心猛烈地抽搐着,倘若真是这样,就算把慕容千秋千刀万剐也难消我心头之愤!

    可他的话与苏瑾、冀小仙的说法实在相差太远,特别是苏瑾,我已经清楚明白地表达了既往不咎的想法,可她依旧拒绝回头,若错不在她的话,她至于如此决绝吗?

    此刻的我竟无法分辨究竟孰真孰假,眼下的我只想找到苏瑾痛快地问个明白。

    第三章

    然而与苏瑾的会面并没有出现我期待的场面,她面对我的时候甚至披上了一层冷漠外衣,就连关于她背情的说法也与往日一个模样。

    而亲自问过冀小仙之后,虽然两者的说法有些许差距,可也在比较容易理解的范畴之内,这一切似乎昭示着大江盟得到的情报只不过是慕容世家为了让苏瑾更容易接近大江盟而有意释出的,甚至爱晚楼里那泣人血泪的钗头凤和西湖湖心亭的那次针对她的暗杀,都是为了让这出感情大戏砝码更重一些。

    于是我的心渐渐平静下来,在面对齐功请求的时候,我只是请求大江盟务必保障她的安全,就痛快地放行了。

    刚送走齐功,桂萼的仆人就送来了他的八百里加急快件,撕开一看,撇开那些寒暄的客套话,信中的内容竟是关于桂萼政敌杨慎的。

    桂萼虽然性格刚爆,却是个绝顶聪明的主儿,杨廷和、杨慎父子已经失势,失势的原因又是触动了嘉靖皇帝心中的禁忌之处,本朝恐怕是没有翻身的机会了,他实在没有必要落井下石。

    果然信中道,因为杨廷和在任首辅大学士的时候,一力主张裁撤锦衣卫,损害了诸多人的利益,所以今年正月致仕的时候,就有人蠢蠢欲动,欲加害于他,只是见皇帝虽然疏远了他,却依旧赐玺书,给舆廪邮护如例,便不敢贸然下手。

    今番见杨慎谪戍云南永昌卫,知道杨家父子已经彻底把皇帝得罪了,便想让杨廷和尝尝老来丧子的滋味,合议要在途中加害于他,趁机陷害同样对锦衣卫不甚感冒的杨一清、张璁等人。

    锦衣卫都指挥使张佐无法阻拦,也无法出面检举同僚,便密告同乡桂萼,让他私下保护杨慎,桂萼碍于张佐夹杂在中间,也无法大张旗鼓地派出护卫保护杨慎。

    他一面私下警告这帮人不得擅动,一面从刑部派了四名好手,名为押解,实为护卫与杨慎一同上了路,并且更改了路程,没有沿着通常的路线过开封、襄阳两府后入川再去往云南,反是顺着运河沿岸南下,已经快到淮安府。

    只是护卫们发现虽然没有了锦衣卫的动静,可屁股后面却跟上了几个不明身分的江湖人,桂萼知道我与江湖联系密切,便着我调查这几人的身分,如有可能的话,北上迎接杨慎一程,如果能让他在我的保护范围休养一冬,待到明年春暖花开再去云南就更好了云云。

    “桂萼他还真能给我找点苦差事干呀!”望着屋外那白皑皑的一片,我不禁苦笑一声。

    算算日子,虽然是雪拥蓝关,可杨慎一行距离扬州最多也只有三四天的路程,如果要去迎接他的话,此刻就该动身了,再加上探望师娘的时间,一来一往怕就要小十天的功夫,如此就又要与魏柔擦肩而过了。

    “和魏柔还真是没什么缘分哩!”我心中暗自感慨。

    其实对于曾经攻击过老师阳明公的杨廷和父子我并没有什么好感,甚至有些怨恨,可是桂萼的信虽然写得委婉,但毕竟事关几人的名誉地位,看他竟用了八百里的加急,就知道他是十分想让我出面保护杨慎的,如此一来,扬州是必须要走一趟的了。

    于是先换到王谡的身分与齐功联系上,说过年客居异乡容易引起他人怀疑,而且虽然我的亲人已经死绝了,可李玉霞、许诩的家人尚在,正好趁着王动猫冬没有什么动作的时候回乡省亲。

    齐功想到过些日子就是武林茶话会了,王动既然要参加,自然要离开苏州,我在苏州的意义也就不大了,便同意了我的请求。

    之后,安顿好了萧潇、无瑕诸妾,我便在天茗茶楼贴出了回乡省亲的告示,与解雨、许诩一道,在出了苏州向南行了二十余里确信没有人跟踪之后,便折向北方行去。

    “咱们怎么走回头路啦?”

    就在许诩发问的时候,我已经变戏法似的变成了另外一个人,她那张大的嘴再也无法合拢起来。

    这一切都是那么的匪夷所思,眼前的我不仅身分是假的,甚至连这副面孔都是假的,只是眼前的我要比那个王谡英俊潇洒的太多,渐渐的她脸上竟泛起了一层红晕。

    “公…公子,你…你究竟是…是谁?”

    “本少爷就是江湖最大的淫贼,魔门的嫡传弟子,经历司的八品经历,应天府的新科解元王动是也!”

    同时扮演两个人并不是件轻松愉快的事情,特别是这两个人的行动轨迹越来越多的交汇在了一起。

    我已经开始有些手忙脚乱了,旁人还好瞒过,像许诩这样在我身边的女子很快就会发现我的破绽,与其到那时措手不及,还不如现在自揭身分,反正我已经有了绝对的把握吃死许诩这小妮子。

    “啊!?”虽然许诩的心中可能已经有所觉悟,我绝对不是一个简单的人物,可听到我就是我们潜伏在苏州的主要目标,她实在无法理解眼前发生的这一切,脸色变了几变之后,目光无助地投向了解雨。

    与许诩的失声惊叫一同发出声来的是解雨的嘻笑,她见许诩求助的目光落在了自己身上,便上前搂着她的肩,笑道:“没错,他就是江湖上传得沸沸扬扬的那个淫贼啦!只是,”她的眼中流露出万种柔情,就连声音都轻柔了许多:“像他这样的淫贼,或许一百年也出不了一个,我们做女人的可要好好抓住这个机会哟!”

    见许诩依旧六神无主的模样,解雨又道:“一时间也说不清楚那么多,不过好在我们还有一辈子的时间,这么长的岁月,你自己就能体会出来你主子究竟是怎样的一个淫贼了。现在,该轮到你换副新模样啦!”

    厚厚的积雪虽然让旅程变得异常艰辛,可也让许诩有时间消化这些层出不穷的意外,等三日后到达扬州的时候,她已经基本上接受了我和她的新角色了。

    巧得很,我们到达驿站没多久,杨慎一行五人也到了。

    看来锦衣卫对杨廷和一派的文臣是抱着莫大的仇恨,一顿廷杖不仅公报私仇的打死了十八个弱不禁风的文人,就连体魄健壮的杨慎也被打得几乎成了残废,又没有时间养伤,等我得到通报出来迎接的时候,杨慎就是被刑部四人中的两人搀下车的。

    眼前这个中年文人虽然蓬头垢面、衣冠不整的,可一头花发下那清臞的脸却依稀存有几分动人的风采,由于棒伤根本没有时间去治愈,行走带来的痛苦让他的小腿肚子都微微发颤,却依旧努力保持着不紧不慢的步法,似乎并不想让眼前这个迎接他的少年看轻了自己。

    “杨家父子素以美姿闻名天下,果然名不虚传啊!”

    我心中暗赞一声,迎上前去,自报家门,只说听说杨慎杨升庵公要途经此地,特来拜会。

    杨慎淡淡地瞥了我一眼,只说了句:“升庵乃待罪之身,不敢劳驾大人”,就往驿站里走去,一副拒人千里之外的模样。

    而刑部四人中为首的那个司狱司司狱黄宪,虽然只是个从九品的芝麻小官,却也掐着官腔不咸不淡地道:“王大人一路辛苦。只是大人是苏州府的经历,怎么跑到扬州来了,莫非你与杨家有旧?”说着,也不理我,径直向里面走去。

    一口闷气顿时横在了我胸口,我差点就甩手而去。

    倒不是生气黄宪,因为京官一出京,眼睛都习惯地往上翻,或许一个正四品的知府老爷才能让他正眼相看,我这个八品经历根本就没放在他眼里,而桂萼显然也没有交待他们我会来接应,在他心中或许跟我说句话已经是给足了我面子——毕竟,你能期望一个没教养的人会做出超越他认知水准之上的事情吗!?

    可杨升庵不一样啊!他可是曾经倚马金堂、风光无限、一日看尽长安花的状元郎,又是精通温良俭让的一代名儒,怎么如此倨傲!何况,他现在不过是个谪戍边疆的罪臣而已!

    倒是那个驿丞与我相熟,忙上前引路,把我那新科解元的头衔悄悄告诉了黄宪,黄宪顿时停下脚步,回头望了我一眼,脸上便有些踌躇之色,显然他心中已经想到,应天府的解元几乎都高中进士了,可轻易得罪不得,只是方才的话已经有些不恭,突然来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是不是意图太明显了。于是那双小眼眨了几眨,似乎是拿不定主意该来讨好我还是利用今日之事来诋毁我。

    想到还要与黄宪四人合作一段时间,我按下心中怒火,深吸了一口气,抢前几步,与他并排而行,笑道:“大人真会说笑,少师大人和升庵公是何等身分,岂是我等能高攀得起的。下官只是回乡省亲途中得知升庵公的行程,仰慕他的才情,才特来拜会的。”

    黄宪见我没有怪罪的意思,便乐得借坡下驴,哈哈一笑道:“是这样呀,倒是我想差了。不过,”他压低了声音道:“解元公,我倒是要劝你一句,杨家父子已然失势,你少与他们接触为妙,免得坏了自己的前程。”

    黄宪总还不算太坏,其实这种反复无常的小人反倒最好对付,因为他们总是倒向实力最强的一方,只要你能表现出让他信服的实力,至少一段时间不用去提防他了。

    有心想提醒他两句,却听他身后一人沉声道:“王大人究竟是听谁说我们要路过扬州府的呢?”

    我回头一看,发话之人却是一个貌不惊人的瘦小汉子,他年纪与鲁卫相仿,一身半旧狼皮袄沾满了泥浆,几乎看不出原来的毛色,一顶毡子帽把脑袋裹得紧紧,一双老鼠眼睛不时地闪动着精光。他似乎去安顿马匹,回来正好听到我与黄宪后半截的对话。

    “总算有个明白人能听懂我的话了。”我正惭愧自己方才竟然忽略了他,黄宪诧异的目光已经落在了我身上:“对呀,我们的行程就连刑部也没几个人了解,你怎会知道?”

    “总还有其它人知道吧,要不,诸位大人不走开封襄阳,屁股后面又跟着一堆苍蝇是为什么呢?”

    我微笑道,转头冲黄宪身后那个瘦小的老者一拱手道:“大人该是刑部河南清吏司主事陆眉公陆大人吧!”

    陆眉公与南直隶总捕苏耀、苏州推官鲁卫、扬州巡检司总巡检瞿化并称天下四大名捕,论职位更是四大名捕之首。

    他本是一江洋大盗,受先皇正德的首辅李东阳感召而弃暗投明,于京城屡破奇案,累次超迁至正六品河南清吏司主事,成为江湖人在朝中职位最高的一个。

    只是最近几年,他已经极少出手了,只是代表刑部与少林、武当一同勘定江湖恶人榜,才没被江湖所遗忘。

    早该想到是他了,李东阳是他的恩人,而杨慎正是李东阳最得意的门生,也只有他才肯接下这万里相送的苦差事,桂萼还真是知人善任呀!

    一旦被揭破了身分,陆眉公顿时恢复了首领气度,而黄宪也自觉地落在了陆的身后。

    “你竟认得我?”陆眉公反问了一句,黄宪赶忙把我的身分告诉了他,他突然上上下下打量起我来,半晌才笑道:“你就是那个还挂着苏州巡检司总巡检的王动吧!”

    见我点头,他接着道:“你还有所不知,若不是少林空相大师一力替你说项,你就上了新一期的江湖恶人榜了。”

    又道:“既然是你,我就放心了,从扬州到杭州这一段路想来你是极熟的,升庵公的安全就交给你了。”

    听他话里的意思,我就知道他定是知道我和桂萼之间的关系,不过他既然不想挑明,我也不必说破,大家心照不宣最好,毕竟因为老师的缘故,我也不情愿让杨慎领我的情。

    等屋子里只剩下我和陆眉公两人之后,我就把桂萼的意图告诉了他。陆眉公沉吟道:“能等到春暖花开再上路最好不过,只是不请旨而在一地久留,怕传到皇上耳朵里…唉,人言可畏呀!”

    陆眉公素以机智著称,这点小事岂能难得倒他,只是他碍于与杨慎之间的亲密关系而无法说出口吧,我只好道:“升庵公棒伤未愈即赴谪戍之所,加之天寒地冻,感染风寒而一病不起也是极有可能的事情…”

    陆眉公露出一丝狡猾的笑容:“解元公所言甚是,看来这一路上我还是太心疼东阳先生这个得意门生了,他毕竟是朝廷带罪之人,也该吃吃苦了,这样吧,原本我要在扬州歇息二日,干脆明天就上路。”

    我忙出言阻拦:“陆大人倒不急于这一时,还是先把尾巴割掉,大人上路才更安心。”

    “说得也是。”陆眉公点头道:“其实桂大人与张佐大人商议之后,锦衣卫已经不敢亲自出手加害升庵公了,不过,锦衣卫素与江湖有关联,很可能委托江湖人下毒手,只是因为两次试探的人都被我识破,这几人不知道保护升庵公的人到底深浅如何,故而迟迟未动手,似乎还在等其它援兵。不过,按照我的猜测,他们很快就会发动攻势,毕竟跟在我们屁股后面的这些江湖人大多是慕容世家网罗的亡命之徒,一旦过江到了大江盟的地头上,连自己保命都成问题,刺杀升庵公的机会就更少了。只是,到时候还要借重解元公手中的利剑了。”

    看来京中也知道大江盟和慕容世家鏖斗正酣。听陆眉公的语气,似乎连后面跟着的江湖人身分都一清二楚,看来这位京城名捕绝非等闲之辈。

    不过,既然是慕容世家的人马,我顿时想出对策来。

    第四章

    “别情,哪阵香风把你吹回扬州来了?”慕容千秋亲昵搂着我的肩膀问道。

    解雨一脸好奇地望着这两个形象反差巨大的男人,看他们的模样,真得很难想象他们竟会是多年的朋友。

    而许诩更是两腿发颤,两眼发呆,同盟会的头号强敌、黑道的第一高手竟会是这个看起来走路都有些困难的大胖子,若是以前有人这么形容慕容千秋,打死她也不会相信,而眼下,她就站在离他仅仅三四尺远的地方看着他和自己的主子勾肩搭背的,近得她甚至可以清楚地看到他肥胖脸上的每一道细小的皱纹。

    说起来这也不怪许诩,虽然慕容千秋几乎每年都参加武林茶话会,可能够见到他尊容的也只有少林空闻大师、武当清风真人等三几人,而以这些人的高贵身分来说,他们绝对不会把慕容千秋的模样作为自己的谈资。

    “唉,老哥我没脸见你呀!”没等我提起苏瑾,慕容千秋已经开始自我批评了:“原本以为你不在家,苏瑾她出去散散心也是好的,可万没想到竟出了这种事情!还有,这位是老弟的新宠吧,慕容仲达那个胡涂蛋竟瞎了狗眼敢得罪我弟妹,我他妈的真想把给他跺了,只是念他最后把错事变好事,强盗变媒人,才放他一马!”

    他转头对解雨谄笑道:“等弟妹你大喜的时候,我让他给你当肉凳,你踩着他上花轿。”

    听慕容千秋这么说,就连解雨都无法再说什么,只是噘起小嘴“哼”了一声。

    我笑道:“好了,我知道你现在正缺人手,就饶他一命吧!”

    转头看到站在慕容身后的隋礼,几个月不见,他头发竟白了许多,心中不由一怔,道:“隋先生可见老了。”

    “他是累的。和大江盟这一仗凶险的紧,全靠隋先生运筹帷幄,有时两三天不睡一觉,岂能不老!”

    哦?看来隋礼已经完全得到了慕容千秋的信任,聪明才智得以充分的发挥了:“老哥你这一仗的确打出了威风,隋先生用兵如神,真是可圈可点呀!”

    “你也知道?我还以为你一头拱进了经历司的故纸堆里钻不出来了呢!”慕容千秋开着玩笑道。

    我心道,你哪里知道,我就奋战在大江盟与你慕容世家角逐的第一线,没有我,或许你的战果会更大吧,这都是你放纵苏瑾和属下的代价。

    不过,这两强的初战却有许多地方就连我也迷惑不解,此刻倒要弄个明白了。

    走进慕容世家的大本营香园,明显感觉到这里的警戒比以往森严了许多。慕容千秋让大夫人吕氏招呼解雨、许诩,两个大男人便放浪形骸起来,跳进已经注满热水的大浴池,又招来了两个十五六岁的俊俏丫鬟,两人一面享受着少女羞涩而细腻的服务,一面开始试探对方,到底相识这七八年来的友情有多大的份量。

    “老兄,作战讲究集中兵力,最忌两线出击…”

    “我知道,底下人来报说老弟你甚至没有回沉园,就直接从驿站来到这里,我就知道老弟是替杨慎做说客的。”

    慕容千秋闻弦歌而知雅意,眯着小眼道:“只是杨慎父子是你老师阳明公的仇人,老哥我可真是看不懂了。”

    我并没有跟他解释这其中的关节,只是把利害关系摆在了他的面前:“老兄,在这要紧的当口你肯接下这趟差事,定是有人许诺在你与大江盟的争斗中给予老兄支持。且不说这些当官的发誓就像放屁一样、也不说杨慎父子还有无数知交好友在朝中掌权,他们虽然不敢忤逆皇上,可把你慕容世家灭了解气却是易如反掌。就算他真有心帮助老哥,就能帮得上这个忙吗?想想吧,老兄,皇上继位以来,最先裁撤的是什么,锦衣卫!裁了多少?十四万!这可不是杨廷和在皇上耳边吹几次风就让他动心的,实在是皇上他做兴献王的时候在地方上看透了这帮人的嘴脸,所以裁撤起来毫不容情,可笑锦衣卫不敢对皇上不敬,却拿杨廷和当出气筒,不想想连他们的大头目张佐都夹着尾巴做人,他们又能搞出什么花样来!那张佐还是兴献王府的旧人呢!你有这份心,还不如把和武承恩的关系打造得牢靠些更有用处。”

    慕容是一方之雄,知道要想保住自己的地位与基业,朝廷总要有人替自己说话才行。可他对朝政却是一窍不通,巴结上武承恩恐怕也是机缘巧合。

    听我这么说,他盯着我看了半晌,才道:“老弟,我信你!可是…我已经答应人家了,反悔了岂不是更不好?再说,虽然这帮兔崽子吃人不吐骨头,总还是个想头…”

    “不是让你反悔,而是形势所逼,你不得不收手,否则对方就连自己也保不住了,所以,老大,我需要至少两个杀手的人头。”

    “妈的,你小子可够黑的了!”慕容千秋被我说得苦笑不得,只好使劲拍着那丫鬟的大白屁股,肥大的卵子在秘处疯狂的进出,激得池水一阵劈啪作响。

    “看来官场可比他妈的江湖黑多了,也就老弟你这脑子能混个如鱼得水的。不怕老弟你笑话,和武承恩打了好几年的交道,花了几十万两银子,他奶奶的至今是弄不明白他究竟喜欢什么!听说他的女公子正在老弟府上做客…”说话间他脸上浮出暧昧的笑容。

    “是呀,或许有一天我还会成为他的女婿。”我知道我该给慕容一点实惠了:“老兄,你放心,武承恩那边我替你说些好话,绝不会让他站错了队。”

    慕容心满意足地笑了起来,毕竟我的保证要比那些人来得可靠的多,心情一好,当话题转移到与大江盟的那场初战后,我竟得到了比我想象的还要丰富的情报。

    在事先得到准确情报的情况下,陆眉公顺利地击溃了那帮杀手当晚的袭击,并且还留下了两个意志最薄弱的,根据他们的口供,陆眉公连夜招来了扬州知府陈焯和总捕瞿化。

    河南清吏司正管着扬州府的刑名,在顶头上司的督促下,陈焯和瞿化连夜造访慕容世家,慕容千秋自然是推了个一干二净,可也总算找到了借口去应付锦衣卫中的当事人,于是尾随在杨慎一行人身后多日的这些江湖人就这么忽地不见了踪影。

    事情如此轻而易举的解决让陆眉公不禁对我另眼相看,就连杨慎也出来道了一声谢谢。

    我与陆眉公商议说回家省亲三日再南下苏州,陆眉公二话没说就表示同意,说也正好趁机让升庵公养养棒伤。我便留下了一千两银子供几人用度,这才回到了沉园探望师娘们。

    几位师娘见随我而来的就是前些日子到访的解雨,知道我又多了一房媳妇,墨夫人偷偷告诉我,说在苏州的时候虽然见过解雨却没留意,上次来扬州的时候,见她谈起我的那股扭捏神态,就隐约猜到了今日这个结果,便仔细端详的一番,虽然解雨还易着容,可光看她的骨骼肌肤,就是极其出色的人物,墨夫人便叮嘱我好生待她。

    不过更让我感兴趣的却是五娘带来的关于苏瑾的消息,神手门费时三个月终于查出了蛛丝马迹。

    “今年二月至三月间,苏瑾曾两度秘密离开扬州,每次都是十天左右,去向不明,而对外则称病不出。”

    密报的第一行就让我吃了一惊,苏瑾虽然每每玩弄生病的小把戏,可那时候她有我做后盾,不过,就算是我在扬州的时候,她都很少与我一同出游,她的每一次外出都是慕容千秋亲自安排的,因为行程并没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地方,大家都清楚她的目的地究竟是在何处,像这种瞒天过海的技俩,在我记忆里就从来没有出现过。

    就凭这一点,我已然断定,苏瑾的这两次外出,与以往一样也是慕容千秋安排的,只是他需要隐瞒着什么,故而听月阁几乎没人知道苏瑾竟有一段时间并不在阁里。

    我的第一反应就是苏瑾被慕容千秋当作了活生生的贡品献给某个大人物,以换得对慕容世家的支持了。

    不过这念头很快就被我否决了,五年甚至更长的一段时间里,慕容千秋不下十次有理由这么做,可他都放弃了,为此他还得罪了当时的扬州知府魏大同,他实在没有理由在知晓我已经高中解元的时候,把苏瑾推进另一个男人的怀抱。

    那苏瑾究竟去哪儿了?又去做什么去了呢?

    我望着地图呆呆地发楞,十天,那么扬州周围三至四天车程的地方都可能是苏瑾的目的地,而以这个距离画出的圆圈几乎把整个江东都涵盖了。

    密报上说神手门已经调查了老马车行,这期间苏瑾并没有乘坐老马车行的马车,看来该是对方派出了马车接走了苏瑾,如此以来,想查她的目的地就更难了。

    “同一时期内,有秘密客人留宿苏瑾处,客人身分不详,有人听到其屋中曾有欢好声。”

    这与冀小仙的说法相一致了,因为毕竟是在听月阁,想完全避开别人的眼睛几乎不可能,只是细看密报上罗列的那七八个客人的特征,却有几人之间颇多相似之处,细细归纳一下这些人的特点和出没的时间,我已经大致断定这七八个人其实只是三人而已,因为每次变幻着不同的容貌,让其它人觉得苏瑾每次的客人都有所不同。

    “这是为什么呢?”我眉头紧锁,虽然马上就猜到这是为了掩饰身分的缘故,特别是其中一人的体貌特征,让我很容易就联想到苏瑾身边的青衣人,可三人都需要如此刻意的掩饰自己身分就很耐人寻味了。

    且不说那人若当真是武当真武殿长老清云的话,我关于他是武当指派过去的保镖这个猜测就有些问题,按照苏瑾的话来说,三个人的同时出现其实是有些匪夷所思的,因为之后苏瑾仅仅在四月短暂失踪过七日,而按照她怀孕的日期推算,她正是在这几天怀上孩子的。

    “…大少,你想差了。我、我是真的喜欢他,是我勾引了他…”

    “大少,我是真想给他生个孩子…”

    苏瑾那凄婉的话语清晰地回荡在我的耳边,如果她说的是真心话,那四月相会的就该是她的情人了,而认识他就该是我走之后到四月之间的事情,也就是说,苏瑾一面移情别恋爱上这个男子的同时,她还与另外三个男人保持着肉体关系。

    这真是那个与我相亲相爱了五年的苏瑾吗!?就算我没有看透她水性杨花的一面,可如此彻底的放纵依然超出了我的想象力,这中间定然有我所不了解的隐情!

    我的思绪又重新转到了慕容千秋身上,就算不是他逼迫苏瑾的——因为苏瑾是个孤儿,唯一能成为胁迫她道具的只有我,而我并不是慕容千秋所能威胁的,他也一定知道这其中的隐情,不过听他提起苏瑾的语气,显然他已经做好了把一切都推得一干二净的准备,贸然相问,只会招来他的讥笑。

    望着园子里正在堆雪人打雪仗玩得不亦乐乎的解雨、许诩和隋宝儿,我心头一阵茫然。

    或许她们根本不清楚苏瑾的背叛给我心灵造成了多么大的创伤,在没有彻底搞清楚事情真相的时候,只有我自己才知道,那个播撒不信任种子的魔鬼造访我心灵的次数究竟比以往多了多少。

    倏忽三日就过了。墨夫人很喜欢解雨,娘俩经常一待就是大半天,我知道大师娘的墨门奇技淫巧之多不下于魔门,解雨定是受益匪浅,可问起她来的时候,她却总是含笑不语。

    而五师娘的神手门最善算术,许诩也获益量多。

    我和解雨还抽空偷偷去了一趟已经改由唐门经营的宝大祥扬州号,掌柜的是个珠宝业的老人,大档手也有着超出水准之上的实力,虽然款式还暂时无法和霁月斋媲美,可价格甚至比霁月斋还低,想到沉熠走私的那批海珠,此刻看着柜台里摆着的那些珍珠项链还真觉得有些眼熟。

    杨慎经过城中名医的细心调理,身体和精神都恢复了许多,虽然棒疮并未痊愈,可毕竟脓血已经被彻底地处理掉,走路已经用不着别人搀扶,而换上老马车行最豪华的马车,他也可以趴在榻上,让屁股好好休息了。

    在江边与扬州府的官员们告别,婉言谢绝了一艘特地为我们准备的大船,我们找来了两艘小乌篷船准备渡江。

    “升庵公书呆子的脾气又犯了。”陆眉公无可奈何的对我道,因为我带着女眷,陆就让杨慎与我同坐一条船,自己跑去和同伴坐上了另外一艘:“都是些大老粗,可别吓着弟妹。”陆解释道。

    我无所谓,反正与杨慎也没有什么话好说,看他挪着身子凑到了那个老船夫身边有一句没一句的搭话,我便从行李里拿出一副鱼杆坐在了船尾。

    接连几个晴日让气温回升了不少,江风虽然还有些凛冽,可太阳照在身上,还是暖洋洋的,解雨、许诩也钻出船舱站在我身后唧唧喳喳地说个不停,先说的是这几日在沉园发生的趣事,之后解雨又指点着两岸的风光,说这是瓜洲古渡,那是三山风光,她走的地方多,每一处有什么名胜古迹,又有什么动人的传说,她都知晓,说得许诩心驰神往。

    我并没有告诉解雨她们我为什么要突然回扬州,政治是种黑暗而又无耻的东西,我不想让我的女人与它牵扯上任何关系。

    而解雨竟也不问,想来她的刁蛮中还有乖巧的一面。

    “好大的黑胖头耶!”见我钓上来的胖头鱼竟有近二尺长,解雨不由得惊喜地叫道:“爷,中午我给你们熬个鱼头好不好?”

    这些日子,解雨没少从鲁大嫂和南元子媳妇那儿偷师,她这方面的天赋竟然不比武学上的差多少,个把月下来,厨艺竟是突飞猛进,论我身边的女子,除了无瑕,就几乎数她了,甚至连萧潇有时都要甘拜下风,叫她这么一说,我肚子里的馋虫也被勾了起来,笑道:“那敢情好,正好三娘还给我备了一壶上好的女儿红,今儿就在江中一醉方休!”

    “哈哈,小哥,黑胖头配女儿红,好是好,可节气不对,就糟蹋那壶好酒喽!”船头的老艄公显然听到了我的话,乐呵呵的笑道。

    “这怎么讲?”我顿时来了兴趣,便来到了船头,杨慎的脸上也露出了好奇的神色。

    “冬天里的黑胖头肉虽好吃,可寒气也重,你们这几位客官,不是文弱的书生就是妇道人家的,可不比俺们这些常年在江上讨生活的打鱼人,女儿红驱寒可就不够劲儿了。”

    老艄公顺手摘下腰间的酒葫芦扔给我,笑道:“你先闻闻这个。”

    我拔下塞子,阳光直射进去,依稀看到里面那浑浊的液体,虽然比之女儿红的清澈相差了十万八千里,可扑鼻而来的那股凛冽酒香却让我精神一振。

    “好烈的酒!”我赞了一句,问道:“老伯,这是什么酒?”

    “自家酿的,哪有什么名字哩!”

    “那干脆就让这位升庵先生给它取个名字吧,他可是本朝有名的文学大家呀!”我随口道。

    “要那虚名作甚!”老艄公却浑不在意地笑了起来:“说起来我祖上还渡过刘伯温先生呢,据说也给这酒取过名字,可那名字早就忘了!”

    “可惜!”我和杨慎异口同声地道。

    “可惜什么!?”老艄公笑道:“前几日,老汉载了个客人,也是个读书人,给俺念了一句诗,叫什么滚滚长江…什么水的,唉,俺的记性不好,就是说这长江水呀把多少有名的人都冲走了,俺那个酒名又算得了什么!?”

    “滚滚长江东逝水,浪花淘尽是英雄。”我吟道。

    老艄公连着点头说对,就是这句,到底是有学问的人呀!

    我心中暗笑,这广为流传的两句诗的作者可就在你面前呀,有心说破,却见杨慎使了个眼色,我才把到嘴的话咽了回去。

    杨慎贪恋江上美景,船便开的极慢,时近晌午,那金山上的慈寿塔还只是隐约可见。解雨亲自掌勺,炖了一锅胖头鱼头,香气四溢,惹得那老艄公也挽起袖子,清蒸了一条白鲢,一壶浊酒相伴,几个人海阔天空地聊了起来,陆眉公过来催了几次,都被杨慎用话拖了过去,而我把那壶女儿红扔给他们,他们也就乐得开怀畅饮去了。

    这大江两岸的古迹多,那老艄公肚子里的故事也多,偏偏我和杨慎是个博学强记之人,他说一段传说,我俩就引经论典的论证一番,不知不觉已是夕阳西下。

    “哟,得快点开了,不然就连金山也要住不成了。”老艄公这才惊觉,忙去摇橹。

    我和杨慎这一下午倒生出了惺惺相惜之情,杨慎只知道我是个经历司的经历,却不知我的出身来历,此时就对我客气了许多;而我也看出来他的才学尤在我之上,这状元绝非侥幸得来,想他父亲杨廷和把持朝纲多年,他却十三年未得一迁,仍是正德六年考中状元时所授的翰林院修攥一职,非是他才疏学浅,也非是他简慢公事,实在是因为他性情高傲,不愿在父亲当政的时候得到半点好处,他父子与我师徒虽然政见南辕北辙,打击政敌也是不遗余力,可为人的品格却大有闪光之处。

    而政治斗争,除了大是大非之外,又能说谁对谁错呢?

    “升庵公今后做何打算呢?”

    杨慎站在船头,望着川流不息的长江,久久无语。

    我能理解他的心情,大礼一案,皇上已经取得了压倒性的胜利,必定借机重整朝纲,作为继嗣派领袖的杨家父子恐怕再也没有出头之日了。

    当然,我当时并没有想到,嘉靖帝对他父子的怨恨是如此之深,其后的三十多年,杨慎除了因父亲病中和奔丧两度回到老家四川新都之外,终嘉靖一朝,再未得出云南一步,而此番长江之渡,也是他平生最后一次了。

    “滚滚长江东逝水,浪花淘尽英雄。”

    就在我转身准备回舱的时候,身后传来杨慎略显悲怆的声音,我正诧异他怎么把自己的诗少念了一字,却听他续吟道:“是非成败转头空,青山依旧在,几度夕阳红。”

    我浑身一震,经此一难,杨慎,他竟看透了世情!

    回首看他那双青白分明的眸子里,分明有种淡泊人生的笑意。

    是呀,是非成败,转头成空,当几度夕阳红过,人、事都已随风而逝,能留下的恐怕就只有这青山绿水了。

    转眼看那老艄公听得如痴如醉,我也忍不住诗兴大发。

    “白发渔樵江渚上,惯看秋月春风。”

    就在杨慎一愣神的功夫,我接着吟道:“一壶浊酒喜相逢,古今多少事,都付笑谈中。”

    杨慎不由痴了,喃喃自语了两声“笑谈”、“笑谈”,突然仰天长笑:“不错,古今多少事,都付笑谈中!”

    第五章

    夜晚就宿在金山寺。我和杨慎抵足夜谈,我这才明白他初一见面时那副倨傲模样的一番苦心,原来竟是为了不再连累别人:“至于眉公嘛!他是看着我长大的,又是个武人,皇上只会喜他忠贞耿直,反倒无事。”

    政见上的不一致并没有妨碍我们之间的交流,其实他对我老师也是极为推崇的,只是对桂萼、张璁却是说不出来的反感,认为他们是攀炎附势的媚上之徒,我肚子里只说他书生气太重,却也不与他强辩。两人谈古论今,等陆眉公找上门来的时候,已经是天光大亮了。

    “喂,臭小子,升庵公可是个病人呀,怎么经得起你这么折腾?”

    “是呀,我就是想让他看起来更像个病人嘛!”

    和陆眉公呛呛了几句,杨慎就明白了我们的用意,从未履足江南的他听到还可能有机会领略莺飞草长的三月江南,已是神驰意往,便乖乖地听我和陆眉公的安排,却不知道这其实是他最看不起的桂萼的一番心意。

    再南行的时候,杨慎的心就像放晴了的天一样愉快了许多,相比之下,我和陆眉公的眉头却渐渐锁了起来。

    特别是途径镇江、常州两地,见到了三五成群、行色匆匆的江湖人,陆眉公忍不住问我道:“别情,听说大江盟与慕容世家之间的战事暂时偃旗息鼓了,又时近年关,怎么还有这么多道上的人行走江湖?”

    我一怔,原以为他和我担心的是同一样事情,却不想是自己想差了,便笑道:“陆大人可是忘了一年一度的武林茶话会了吗?”

    陆眉公恍然大悟道:“原来如此,唉,到底是老了,钻进了牛角尖,就连这个武林盛会都忘记了,说起来这个武林茶话会当初还有我一分功劳呢…”

    我心中一凛,百晓生的官方身分已经让我对武林茶话会的举办目的有所怀疑,再听当初陆眉公竟也有份,这显然就不是百晓生一时心血来潮之举,想起唐三藏在杭州灵隐寺说的那番话,我隐约察觉到这个武林茶话会或许就是官家控制江湖的手段之一。

    百晓生,这个姓白名澜字晓生,看起来颇有些不务正业却被超迁至南京吏部考功司员外郎的中年人究竟是怎么的一个人呢?

    “白澜?哈哈,他可是个很有趣的人呀!”陆眉公陷入回忆中,脸上露出了奇怪的表情,只是半晌之后,他的目光突然落在了我身上:“你…嗯…该是很合适的…吧…”

    等我好奇地追问他话里意思的时候,他却再不肯多说一句了。

    一回到苏州,知府白同甫与刑部主事陆眉公就分别上疏奏报杨慎患病无法行动,加上桂萼推波助澜,刑部便下令着杨慎暂在苏州养病,而陆眉公、黄宪等人则调返京城,押解杨慎去云南一事则交给了苏州府。

    我替杨慎租了间宅子,又寻了两个丫头服侍他,经过医生的调理和下人悉心的护理,他恢复得很快,等刑部令下来的时候,棒疮已经好得差不多了,正化名杨安访名胜、寻古迹,消遥自在的如同神仙一般。

    而与此同时,黄宪三人也像是掉进了温柔窟里,整日风流快活连东西南北都分不清了,哪里还顾得上杨慎是真病还是假病,直到要返回京城了,犹自在秦楼的姑娘身上寻找快乐。

    陆眉公并没有与黄宪一道回京,他的八百里加急快报让刑部尚书赵鉴改了主意,让他留在苏州便宜行事。他本与鲁卫相熟,此番就住在了鲁卫家中。

    我知道他并不单单是为了不放心杨慎,其中一多半倒是为了今届的武林茶话会,就在黄宪他们胡天胡地的时候,他已经偷偷去了应天府一趟。

    虽然鲁卫和南元子都不赞成我用春水剑派的名义去参加武林茶话会,可陆眉公却极力推动,这让鲁卫感到很困惑,可我知道陆眉公正在进行着一项计划,而我似乎正成为这计划里不可或缺的一分子。

    “百晓生?那可是个很有趣的人呀!”无瑕对他的评价竟然与陆眉公一模一样,这让我好奇起来,无瑕笑道:“就说他爱睡觉吧,记得那是六七年前的事了,那次各大门派的掌门都到齐了,偏偏不见了主持人,等着人把他从府上叫来,才知道他正睡觉!排帮的高帮主就笑他说是宰予昼寝,朽木不可雕也。爷你猜他怎么说?”无瑕灵动的眼睛一闪一闪地笑问我道。

    “他怎么说?”我好奇道,这两句话可是孔夫子大人说的,难道他还能翻案不成?

    “他说宰就是杀;予,就是我;昼,就是白天;寝,就是睡觉。合起来讲就是,哪怕是杀了我,也要在白天睡上一觉啊!”

    我不由得哈哈大笑起来,这个百晓生还真有急智!

    看明媚的阳光落在无瑕白腻的身子上,让她的肌肤流动着一层柔和的光芒,心中一动,顺手搂过她,调笑道:“你说,我们这也是宰予昼寝吧!”

    无瑕羞得嘤咛一声躲进我怀里,我抚着她日渐隆起的小腹,颇为憧憬道:“再过五个月,竹园就要多个小主人了。”

    “那爷也为他想想,又是同盟会,又是武林茶话会的,还有隐湖,万一爷有个闪失,叫我们娘俩靠谁去呀!”无瑕幽怨道。

    我不禁把她紧紧搂在怀里,却蓦地想起了与魏柔的再次相遇。

    当我回到竹园的时候,在一群莺莺燕燕中竟有魏柔那出尘飘逸的身影。我还在惊讶她怎么会在竹园等我十天的时候,解雨已经从我身后快步跑到了她的面前,拉着她的手说起了悄悄话,而许诩更是激动的腿都直打颤。

    看她的模样似乎竟是住在了竹园,这让我心中顿时一惊,不过想起她以往还有道贺秦楼的惊人之举,想来她做事就如同她的剑法一样,天马行空,不受他人的约束。

    “魏家妹子已经在这儿等候相公多日了。”无瑕笑道。

    看无瑕、萧潇、玲珑她们与魏柔的亲密劲儿,我知道魏柔对女人的杀伤力一样巨大,这让我心中隐约泛起一丝不安,当我必须与魏柔拔剑相向的时候,我身边的女人能像我一样狠下心来吗?

    与魏柔的密谈,我只留下了无瑕,她毕竟做过一派掌门,江湖经验是我身边这些人里最丰富的了。

    出乎我的意料,魏柔首先就为江湖上那个关于我是魔门弟子的传言向我道歉。

    “清者自清,浊者自浊,魏仙子不必放在心上。”

    既然她放低了姿态,我也不想一点风度都没有,便笑道:“这翌王弓确实惹人疑窦,也怨不得大家胡乱猜测。”

    按照魏柔的说法,她把与我比武之事汇报给师叔辛垂杨的时候,大江盟的齐放和武当派的清风真人都在场。

    虽然她说得相当隐讳,可我还是隐约听出来魏柔当初只是想把情况告诉辛垂杨的,只是辛素来豪迈,又不想让齐放和清风误会,就让魏柔把话说在了当面。

    究竟是大江盟还是武当把这消息泄露出去的我已经不太关心了,因为在我眼中,两派已经穿上了同一条裤子。

    我好奇的是,难道魏柔单单为了道歉,就在我竹园一等就是十天?

    “魏柔此番前来,还另有要事与动少商议。”她顿了一下,目光从无瑕身上飞快地掠过,接着道:“听说动少要参加武林茶话会,魏柔特来劝阻。”

    我微微一笑,没有言语,心中却蓦地升起一股怒火,你隐湖的手未免伸得太长了吧,我春水剑派的事情轮得到你来管吗?

    只是怒火并没有燃尽我的冷静,武林茶话会,那只不过是江湖各大门派坐在一起喝喝茶、切磋切磋技艺的一次聚会罢了,虽然因为同盟会和慕容世家开战的缘故,大家见面或许有些尴尬,可有百晓生在,谁还能玩出什么花样来!

    隐湖阻挠我出席,究竟居心何在?难道是大江盟真想在武林茶话会上解决慕容世家不成?

    无瑕望着我小心翼翼地道:“相公,魏家妹子说得没错,眼下江湖流言四起,相公确实没必要去趟这混水了…”

    “咦?”我如雷霆般的目光瞪了她一眼,她才乖巧地闭上了嘴,转眼再面对魏柔的时候,我自己都觉得气势弱了半分,自己的女人竟被她说动了心,真是失败呀!

    “魏仙子的好意我心领了,只是,吾意已决,此事不必多议了!”

    魏柔做事绝不拖泥带水,见我心意已定,便只说了句“魏柔明白了,动少请保重”就告辞了,任我与无瑕如何挽留,她都不肯再多待一刻,连饭都没吃,就飘然而去。

    “无瑕,这就对了,咱夫妻有事床上说,可别再在外人面前…”

    还没等我把话说完,一只紫红的肉葡萄就塞进了我的嘴里,就听无瑕腻声道:“知道啦,奴…嗯…再也不敢啦…”说话间还带着动人的娇喘。

    “怎么,连说都不让说了,非把我嘴堵上?”我含含糊糊地笑谑道,一边感觉着那粒紫葡萄在我嘴里快速地膨胀着,而那只丰满的玉乳近来越发胀大,着手竟有种沉甸甸的感觉。

    “爷你知道奴家不是这个意思嘛…”无瑕细声道,可接下来的话却让我知道,母以子贵,这千百年来的传统就算是温柔贤惠、聪颖伶俐如无瑕者也不能免俗。

    “只是,爷你那一眼好凶哟,奴都怕吓坏了肚子里的宝宝哩!”

    “那…他老子那根又大又粗的肉棒槌不时地造访他娘的小蜜壶,是不是也会吓着他呢?”

    “讨厌啦…跟孩子开这样的玩笑…”只是话虽这么说,可一只温暖湿润的小手已经堪堪握住了我的独角龙王。

    “其实魏柔说的没错,眼下江湖波谲云诡的,武林茶话会整个一个鸡肋,确实没有必要投入更多的精力,可是隐湖越是阻挠我参加,越说明其中有问题,我就非参加不可。”我一边说一边抚弄着她近来变得越发丰润肥腻的蜜壶。

    无瑕知道劝不动我,细声道:“那就把萧潇妹子也带着吧,她这些日子苦练春水剑派的剑法,已经似模似样了。武舞虽然练得也很辛苦,可毕竟底子太差了。”

    “她们练春水剑派的武功做什么?难道想坐坐十大的位子过过瘾吗?”

    我嘟囔了一句,手上却暗自用力,让无瑕那对玉乳变幻出万千姿态:“要不是今年的冬天冷的出奇,我就带着你一起去了,整日地闷在家里,对肚子里的孩子也没什么好处。”

    对医术我虽然不如解雨高明,可也算得上是个明白人了。

    “爷,这可是你说的哟!”无瑕开心地如同孩子似地笑了起来:“再过两个月,花就该开了,草也该绿了,爷你一定要答应奴,带奴去一趟比杭州还要远的南方,听说那儿春天来得早,还有许多新奇的东西呢!”她央求道。

    “好,爷答应你。”

    其实我心中早有了目标,对于大江盟南方训练基地的泉州,我已经向往很久了,听说那里真的就像无瑕说的那样,是个充满了鸟语花香的美丽地方。

    那儿不仅有过威震武林的连家,而且是大明极其重要的通商口岸,琉球的贡品及香料、珠宝等物皆从这里输入,沉园要扩大经营范围的话,我自然不能忽略它了。

    “真的?!”无瑕喜形于色,俏眼一转,便偷偷翻了一下身子,将丰满雪腻的臀顶在了我的小腹上,一只玉足勾住了我的大腿,让臀瓣微微张开,那朵雌菊便隐约闪现在我的眼前。

    “无瑕,你的好,真是让我恨不得生出两根肉棍来。”

    我在她耳边轻笑道,无瑕已经红云满面,呢喃了一句:“那就让婢子身上的每一处都留下爷的足迹吧!”

    说着,她玉臀向后一凑,独角龙王便进入了到了一个温暖湿润的世界里,于是两人纵情交欢。

    第六章

    随着武林茶话会的临近,秦楼再度热闹起来。虽然同盟会与慕容世家的大部人马包括两家在苏州的首脑齐功和慕容仲达已经离开,可纷沓而来的江南武林其它门派的弟子却是三五成群地涌进了秦楼,粗粗看了一下,参加同盟会的四十一家门派除了玉女门、快马堂等四个门派之外,其余都派出了自己的代表。

    而从老马车行传来的情报,江北也有几乎同样数量的江湖人聚集在了扬州,想来谁也不愿放弃这一年一度的武林盛会。

    “这些门派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有钱,竟然能住得起秦楼?”白秀站在我身旁小声嘀咕道。

    “参加同盟会可是有很多优惠的哟!”萧潇在身后笑道:“不仅一年有三千两银子,每个战死的弟子另有五十两的抚恤金,就连服装兵器的花费都可以实报实销呢!”

    只是让我有些惊讶的是,这些门派似乎并没有急于前往龙潭镇,反倒像是在秦楼集中一般,秦楼的房费就算一降再降,一间屋子也要三两银子一个晚上。

    因为我的另一个化身王谡按照计划此刻还应该在家中省亲,其中的缘故我一时竟没有消息管道弄清楚,而这些同盟会弟子突然个个变得守身如玉,秦楼的姑娘竟也如同老鼠拉龟一般,无处下手。

    “大江盟还真舍得出血,一个门派三千两,四十个就要十二万两,它的银子难道是抢来的?”

    这还没算那些隐含的费用呢,我心中暗道,收买这些门派的掌门所花费的数目恐怕要远远大于这个数字,无论是从李岐山传来的片言只语中隐约透露出来的消息,还是慕容千秋的不屑指责都表明了大江盟收买各派掌门的事实。

    “告诉姑娘们,都给我打起精神来,肉都送到嘴边了,再让它溜走,岂不弱了我秦楼的名头!”

    离开白秀,我去玉角楼找到了六娘。

    自从从慕容千秋那儿得到了关于镇江应天一役的诸多情报后,根据我和六娘的分析加上日常的观察,基本上已经把慕容世家安插在秦楼的线人摸清楚了,利用前些日子客人清淡进行培训的机会,六娘重新安排了她们的住处,让她们在我可以控制的范围之内发挥一定的线人作用,否则一旦失控,就连我扮演的王谡都有生命危险。

    “干娘,我想要监听七星门樊津鹏、大刀门李定远、奇门赵清扬等几人的情况。”

    六娘噗哧笑道:“动儿,你当那个秘道能通到每个人的屋子里吗?”

    六娘一说,我顿时恍然大悟,嘿嘿笑了两声,道:“唉,怪只怪这帮家伙油盐不进的,眼看今天都初九了,这些人最多再在这里住一天,可我什么消息都没得到,怎能不心急!”

    六娘有些奇怪,那迷雾似的目光在我身上停留了好一会儿,才道:“动儿,樊津鹏他们不过是江湖的二流角色而已,就算你要参加十大门派的争夺,七星门、奇门他们对你也没有任何威胁,你怎么突然变得这么小心起来了呢?”

    “毕竟同盟会和慕容世家还在交战中,同盟会如此大规模的集结,我怕它会剑出偏锋,不理会百晓生的官方身分,在武林茶话会上动手,城门失火,殃及池鱼啊!面对二三百个江湖人的围攻,就算我能杀出一条血路来,可萧潇、玲珑她们可就难说了。”

    “哦?齐放怎么会连你也攻击呢?”六娘的眼中闪过一丝奇异的目光。

    “或许是我和他都互相看不顺眼吧,表面上维持着一种和睦的关系,骨子里可能都希望对方死了才好吧!而且我总觉得那个我是魔门弟子的传言就是大江盟有意放出去的。何况,魏柔绝不会毫无缘由地前来劝我不要出席武林茶话会,只是,我怎么看都觉得来苏州这一趟似乎并非她的本意…”

    “动儿,你是说这是她师门的意思?”

    “若是隐湖的意思倒还好,怕就怕这根本就是大江盟的意思也说不定。只是,魏柔那么高傲的人,怎么会听从大江盟的安排!可偏偏这种感觉为什么又是这么强烈呢?”

    我喃喃自语道,转眼看六娘也陷入了沉思,我又问道:“干娘,你对隐湖该是很熟悉吧,你了解鹿灵犀吗?”

    “怎么想起了她?”六娘目光闪烁着道。

    “只是有点奇怪而已,鹿灵犀自与师父一战后,就几乎绝迹江湖,若不是魏柔是她嫡传弟子,我都要怀疑她是不是已经死了。可既然她还好好地活着,为什么江湖看不到她的踪迹?只弄得隐湖现在给我的感觉,彷佛是辛垂杨当家似的,可辛太世俗化了,与隐湖的风格总有有那么一点不协调。”

    六娘低低自语了一声,那声音轻的饶是我六识敏锐都没听清楚,等我再问的时候,她却笑道:“辛垂杨是有些世俗化,不过,这不正好给你机会了吗?”

    “敬谢不敏了!”我被六娘逗得笑了起来:“我是个淫贼,不过却是有品味的那种,辛垂杨虽美,可毕竟韶华已逝,我还没有那么博爱吧!”

    “你师父不是让你征服隐湖吗?”六娘微笑道,只是这笑容中似乎有些我看不懂的东西。

    “征服,征服的方式也该有许多种吧…”六娘那特异的笑容虽是一闪而过,却没逃过我的眼睛,想来是我的那句“韶华已逝”让她心生感慨,心中倒有些后悔起来。

    六娘虽然没有答应我去监听樊津鹏、李定远诸人,却邀我一起探索这秦楼秘道里的秘密。按照她的说法,这条秘道除了花园假山的这个出口之外,应该还有能让宅子里的人逃出园外的出口,只是她却找不到:“你师父颇善机关之学,动儿,你也不会差到哪儿去吧!”

    沿着秘道前行,走到了那个分叉口,却没看出这秘道还有什么秘密来,向右就是位于秦楼西面的庄青烟居所牡丹馆,在我的记忆中那条路似乎也没有什么特异之处,向左行来,却是长长的一段才到了头,我估摸了一下位置,该是在秦楼主楼有凤来仪阁的底下,而那里的暗室空空如野,我很快就把室内检查了遍,还是一无所获。

    我沉思起来,有凤来仪阁正处在了秦楼的中心,面南背北站在这儿的话,它的正前方是一个巨大的花园,一条曲折小路直通到大门口,出了大门,与秦楼隔街相望的正是苏州城里曾经风光无限的快雪堂。

    它背后是一片亭台水榭围绕的假山,环绕在有凤来仪阁四周的是秦楼姑娘们的住所,再外面一点的左前方也就是秦楼的东南角是金满堂,金满堂的东边则是护院们的住所和一片小练武场,再东边可就出了秦楼,正是苏州有名的弄堂太监巷。

    金满堂的北面则是五个各具风格的小院子,每个院子都住着一两个已经小有名气的姑娘,再往北就是冀小仙的章华台和另一名妓陆小凤的凤栖阁之间,再后面就是孙妙的停云楼和眼下还空闲的寄啸阁。

    有凤来仪阁的右前方也就是秦楼的西南角原本空着许多地方,现在则变成了客栈,同盟会与慕容世家租住的秋山和乐水别院就在那儿,因为投宿的客人越来越多,那儿已经用石墙把它与秦楼隔离开了。

    同东侧大致相仿,客栈的后身是三个别院,原本是白秀、高七、温小满等几位秦楼高级主管和婉君思怡她们七人的住所,婉君她们离开之后,我就安排了铁平生、马鸣住了进去。

    其后便是庄青烟的牡丹馆和名妓冷银屏的画屏小筑。西面则是苏州有名的乐山园,只是它的主人神秘的很,我在苏州已经快半年了,却从未见过他,平素只能看到采购生活用品的仆妇偶尔进出此园。

    牡丹馆的后身就是苏瑾的爱晚楼和六娘的玉角楼,与东面的停云楼遥遥相望。整个秦楼的后面则又是一个大花园,眼下只有秦楼认定的贵客才有机会进入花园与自己喜爱的姑娘们携手同游。

    秘道的一个出入口就在牡丹馆与章华台之间的那片假山中偏西,也就是靠近牡丹馆的一侧,照理说,偏东的一侧也该有一个相同的秘道,可六娘说她找了许久也没有线索。

    就算是西侧的一条秘道,如果只是到假山那里的话,那避难的效果要差许多,怎么也要修到北面花园里才更有意义,而看当初修建此园的那个人的财力,多这么一点工程实在是不算什么。

    和六娘重新折回到假山的那个入口处,在离台阶不远的地方,我终于发现了其中的奥秘。撬起一块石头,再一块石头,没多长时间,一个略带着霉气的洞口就出现在我们面前。

    “…动儿,找到了…就好,我们还是…先…回去吧!”

    我身后传来六娘微微颤抖的声音,接着她便靠在我的背后,因为大家都穿着厚厚的袍子,我甚至感觉不出她的玲珑曲线,只是我内心的震撼却非同小可。

    面对蛛网密布,隐约还能看到爬虫的信道,我心里也颇有寒意,我也知道,女儿家最是害怕这些满身都是爪子的东西,六娘的反应该是最正常不过了。

    当然,这一切都要有一个前提,就是在夜明珠的珠光里,六娘可以清晰地发现这些虫子,而事实上饶是我六识敏锐,也只是隐约看出它们的影子而已。

    六娘的武功究竟有多高?

    能调教出紫烟这样的高手,能让武功基本已经定型的梅娘白秀武功大进,这样的人物,就算把老师阳明公和武承恩那样隐居的高手都算进去,整个江湖恐怕也不会超过二十个,然而我一直无法证明,此刻她无意中流露出来的武功,甚至还在我的想象之上,她怎么会在江湖上没有半点名声呢?

    “干娘,我可是准备得很充分呀!”我笑着从怀里掏出了火折子,迎风一晃,火光顿时把身前的洞口照得通亮,身后的六娘这才轻巧地后撤了一步。

    “此刻的六娘该是怎样一副表情呢?”我甚至想回头一探究竟,不过这念头只是在我脑海中一闪而过,我甚至自嘲的偷偷笑了一笑,若是让六娘知道的话,该生气我对师父不敬了。

    手中的火折子快速燎出,一片蛛网立刻被烧得精光,而斩龙刃闪电般的一刺,也把一只粗大的蜈蚣钉在地上。

    “方才的秘道虽然也是多年没人使用,可看来原来飞燕阁的主人定是知道此道,因为秘道放着驱赶蛇虫的丹药,而这里显然尘封已久了。”

    六娘的感慨打消了我心中的疑虑,两人缓缓向前行去。

    因为密闭的好,秘道里并没有像我想象的那样长满青苔,只是蜈蚣蝎子之类的爬虫倒是不少,这或许是秘道靠近那片水榭的缘故吧!

    向西走了二十余步,秘道便折向北而去,正是北花园的方向,与我的判断恰好吻合起来。

    六娘一面往地上撒着驱虫药,一面夸我心细如发。

    我笑着说,有凤来仪阁原本是主人住的地方,而他的姬妾就该住在他的周围,如此说来,不仅应该有通往牡丹馆、章华台的信道,就连爱晚楼、停云楼也很有可能有秘道相连呢!

    话刚出口,我就顿时怔了一下,六娘邀我来一探秘道究竟的时候,我连想都没想就痛快地答应了,除了出于对六娘的尊重之外,难道我内心深处竟是为了爱晚楼里的苏瑾吗?

    我什么时候变得如此胆怯和卑下,竟连面对自己过去心爱之人的勇气都没有了,竟想到要卑鄙地去偷窥她呢!?

    “动儿,人只有经历了挫折和失败才能真正的成熟起来,最重要的是要有跨越失败的勇气和避免再次失败的智能。”六娘亲切而又沉静的声音在我身后响起。

    我知道六娘说的没错,胜不骄败不馁,这是已经被书上写得烂熟的真理。

    可从小师父就教育我,一个人是绝对不可以失败的,当然,通往成功和失败的路上都布满了坎坷,可坎坷不是失败,一个人真要是失败了,再想踏上成功之路就要多花费十倍百倍的努力,有人甚至就这样永远地失去了成功的机会。

    我当初并不晓得失败与坎坷到底该怎么界定,可自从得知师父的故事之后,我似乎一下子就恍悟了。

    而眼下的苏瑾似乎就像是当年的鹿灵犀一样,正在给我酿造着失败的苦酒,也难怪我面对她的时候竟隐约有种无力感。

    师父,您老人家就看我怎么迈过这道坎吧!

    我明白眼下的苏瑾成了我的心魔,心魔不去,甚至我的武功都要打了折扣,可我身边有萧潇、无瑕这样倾心相爱的女子,有六娘这样睿智的长者,我该有能力把苏瑾扔到记忆的垃圾堆里吧!

    一路前行,果然发现了通往爱晚楼方向的叉道,六娘见我毫不犹豫地拾阶而上,不由轻声笑道:“动儿,你想明白了吗?”

    “干娘,我可是个淫贼喔,这种偷窥的机会,作为一个淫贼又怎么能放弃呢?”

    等到了夹壁暗室,才发现这里其实与牡丹馆的大同小异,只是墙壁那一侧静悄悄的,没有半点动静。

    这几天那些江南弟子虽然被禁锢住了色心,可对苏瑾、孙妙的敬仰之心却无法抑制,慕名而来的人络绎不绝,已从杭州归来的苏瑾又犯了以往的毛病,觉得不厌其烦,就带着喜子与青衣人一道去太湖了。

    我很容易就找到了暗门的位置,在暗门附近甚至还发现了一个窥视孔,拨开已经生锈的铁片,屋子的景象竟是一览无余。

    对我来说,苏瑾的闺房并不陌生,我便立刻从视线的角度判断出了暗门与窥视孔的位置,暗门正在与牙床相对的一个大衣柜的里面,而窥视孔则该是衣柜旁边那幅嵌在墙壁里的木雕孔雀的一双眼睛。

    因为当时秦楼急着开业,而飞燕阁原本家具布局也不差,多数房间只是重新粉刷了而已,像衣柜木雕这样的家具装饰几乎都保留了下来。

    对于这只木雕孔雀,我有着十分深刻的印象,因为它的眼睛竟是用很名贵的黑玻璃做的,记得当时我还和六娘开玩笑,说若是每间屋子都给留下这么一对黑玻璃的话,就算秦楼赔钱也值了。

    我也立刻想到了牡丹馆庄青烟的闺房里也有这么一副木雕,而孙妙的停云楼、冀小仙的章华台虽然没有木雕,却也有类似的东西,想来这几处都该与秘道相连。

    只是,我眼睛落在了光秃秃的墙壁上,这儿只比牡丹馆那里少了一个镂空的杂物架子,看来那窥视孔就隐藏在杂物架子下面,让六娘错过去了。

    “明儿我就让萧潇把这儿好好打扫一下。”回头的路上,我笑着对六娘道。

    “动儿,不是我信不过萧潇,只是,这儿暂时就你我二人知道就可以了。再说,秦楼开业也没累着你,就罚你把这里打扫干净。”六娘末了笑道。

    我拿不准六娘是不是想要一个属于自己的私密空间,不过她既然这么说,我也只能点头称是。

    其实我心里明白,明天我就要离开苏州去龙潭镇了,依六娘的性子,不等我回来,这儿就该焕然一新了。

    等我回到有凤来仪阁才知道,同盟会七长老中的两个,大江盟的齐小天和百花帮的易湄儿已经联袂到了,他们到达之后,甚至连饭都没吃一口,就在秋山别院召集江南各大门派的掌门人密谈。

    我暗自遗憾,若是那条秘道通到秋山别院就好了,心中却在盘算齐小天此行的目的。

    “其实,这个武林茶话会对于同盟会和慕容世家两家来说,都是那么的不合时宜。”六娘沉思了片刻道。

    我点头表示理解,同盟会的冬训自然要受到冲击,而慕容世家也失去了利用大胜余威来统合江北武林的大好时机,名利当头,恐怕没有几人能抵挡住诱惑,特别是今年的武林茶话会又很特别,十大门派已去其三,多少门派看着十大的宝座而心动不已呀!

    “…齐小天或许就是来安抚江南诸派的,毕竟真正有能力争夺十大位子的江南帮会也只有百花帮、七星门等寥寥几家了,若是闹出兄弟阎墙的闹剧来,可就让人笑掉大牙了。只是,这项工作应该早在泉州的时候就该完成了,怎么会等到临秋末晚了才动手呢?”

    联想到魏柔对我的劝阻,这么多的谜团让我的心情实在无法好起来。拿起六娘与无瑕共同整理好的资料,又把百花帮等几个重要门派的资料重新细看了一遍,却发现在易湄儿的名字旁边不知什么时候多出了一行批注,那钟王小楷极是秀丽,正是六娘的笔迹。

    “疑为练家中人。”

    区区六字却让我心头猛的一震,练家,自然是出了清风和练青霓这两大高手的那个神秘练家了,如果连易湄儿也是练家子弟的话,一家三掌门,那可真是武林一段佳话了,只是此刻看到的这“练家”二字,却颇有张牙舞爪之势。

    六娘心中所疑,向不虚发,易湄儿与练家有关,几乎是可以盖棺定论的事情了。

    “魏柔无意中流露出来的情报让我对易湄儿的身分产生了怀疑,就派梅娘前去练家和百花帮的所在地湖州暗中调查,若没有出错的话,易湄儿该是练家替清风秘娶的妾室之一。”六娘解释道。

    “这兄妹不是因为庶出遭家人白眼才相继出家的吗?那么两人该与练家断绝往来了才对,练家怎么会替已经反出家门的清风娶妾呢?清风又怎么肯冒着身败名裂的危险接受呢?”

    “动儿,其实江湖之大,奇人隐士颇多,许多人身怀高强武功却籍籍无名于江湖。”六娘却答非所问地道。

    想起眼下还在南浩街上卖馄饨的南元子,我不禁颇有感触的点点头。

    “练家就是这样一个家族,他们家族生意中见不得光的那一部分远比台面上大家看到的大得多,而且应该与江湖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只是平素不显山不显水的,别人都忽略了它,不过到了上一代的练家家主也就是清风真人的父亲的时候,练家似乎有意进军江湖,但也只是浅尝辄止,之后,便传来了练家兄妹先后出家的消息。”

    我一怔:“难道练家兄妹出家竟是计划好的事情?”

    “我可没这么说呀!”六娘的笑容里闪过一丝狡黠:“或许是过了十几年之后,练家发现离家出走的这对兄妹其实都是武学上的奇才,之后为了家族的利益用心结纳也说不定。不过,眼下练家的家主可是俗家姓名叫做练青峰的清风真人哟!”

    我顿时明白了六娘话里的意思,既然清风肯接任练家家主之位,就等于他认同了世俗社会的一切,那么娶妻纳妾生子,这一切都变得理所当然了。

    只是武当掌门的头衔对于练家来说实在是重要无比,清风在练家的一切都该是极端秘密的了,梅娘能得到这个情报,不知要付出多大代价。

    “怪不得易湄儿一开始就坐上了同盟会长老的宝座,这定是练家兄妹一力推举的结果。齐放也该后悔当初放弃了练青霓吧,没看出练家庞大的实力,实在是他一生少有的失误!不过,收清风的儿子做女婿,倒是一步好棋呀!”

    原本我就怀疑宫难与清风有着特殊的关系,此刻就更有把握断定,宫难就是清风的私生子,六娘不置可否,显然她内心已经赞同我的说法了。

    “或许是大江盟这几日才做通了易湄儿的工作,让她顾全同盟会大局,又拿百花帮的例子来教育江南其它帮派吧!”我猜测道:“只是清风作主练家之后,恐怕不会就这么甘心雌伏吧…”

    第七章

    似乎都觉得会面不合时宜,我和齐小天在秦楼擦肩而过。

    与我一同前往龙潭镇的是萧潇、玲珑和武舞,无瑕则留守竹园,解雨不愿在这种场合下与父亲相见,就主动留下来照顾无瑕。

    “瞧,他就是那个魔门妖人王动。”

    “啊?可不,就是他!他怎么也来了,难道魔门也要争夺十大吗?不过,他身边的妹妹真的…好靓!”

    当看着我的畏惧目光落在四女身上的时候,转眼就变成了猪哥模样:“唉,怎么连魔门都腐化堕落了呢?原来魔门可是最痛恨淫贼的了!”

    一路行来,每每遇到这样的情形。不过大家也只是指指点点而已,并没有立刻拔刀相向。魔门虽然臭名昭著,可毕竟五十载未履江湖,大多数的江湖人只是听长辈提起过它,而更多的人甚至连魔门是如何为恶江湖都说不清楚,没有了切身感受,光靠传说能凝聚起多少敌意和仇恨呢?

    坐在“刘伶醉”那间熟悉的包房里,对面就是此番武林茶话会的主会场鑫鑫客栈,虽然已经装饰一新,可两个月前那场争斗还是留下些微痕迹,启人遐思。

    龙潭镇的保甲兼刘伶醉的老板富来坷看上去既兴奋又焦虑,每个到刘伶醉的江湖人花钱都似流水一般,若是一切顺利的话,他能结结实实赚上一笔过年银子;可若再打起来的话,光是疏通府衙的银子想想就要肉痛了。

    “镇东的富贵客栈住了二百五十四人,都是从江北来的,所有的花费都是一个叫做慕容仲达的人出的;而镇西的如意客栈则住了二百三十三人,全都是江南人士,同样的,他们所有的花费也是一个叫做公孙且的人支付的;而从西南西北来的人虽然少,只有八十七人,可也都住进了镇中心靠近鑫鑫客栈的南北客栈,他们的费用则是由一个叫做唐天行的人来支付的;另有若干人等住进了鑫鑫,只是那儿已经被神机营的老爷们保护起来了,等闲人根本不允许接近半步。王大人,您还想知道什么?”

    富来坷果然是个伶俐人,很快就替我弄清楚了镇子上的情况,同盟会与慕容世家所控制的门派泾渭分明,而像少林、武当这样至少在名义上保持中立的门派则住在了鑫鑫,只是原来十大门派的首脑除了我之外,竟没有一人现身龙潭镇。

    “还真让我猜着了。”见富来坷已经退出房去,我叹了一口气道:“说起来只能怪百晓生这个十大的排名方式太保护强者了。”

    如果不是百晓生主动调整的话,一个门派若想进入十大殿堂,就必须先挑战第十名,而挑战成功之后每前进一名,都要面临新的挑战,可挑战的方式却只是简单的五局三胜。这样的挑战方式,让漕帮这样人多势众却缺乏高手坐镇的帮会徒唤奈何。

    以往是第十名的鹰爪门承受了几乎全部的挑战,当然拥有况天、司马长空两名名人录高手的它足以应付这些挑战。

    而出于君子风度,也是实力确实有所不济,他们并没有因为厌烦了这种挑战就想去谋求春水剑派第九的位子;由于百晓生独到的眼光,他排列的十大几乎完全反映了各门派的实力,十大门派之间名次之战似乎也因此变了味,大家不是为了争夺一个更高的位次,倒像是为了切磋武学。

    就像齐放说的那样,换做平日,他哪里有机会与清风真人真刀真枪的比试呢?而这种同一级数的比试对于武学进境实在是有莫大的好处。

    可如此一来,十大门派里就经常有重要人物缺席,反正大家都君子的很,十几年来并没有发生趁火打劫的事例,只是像今年这样大家都不约而同缺席的情况倒是第一次出现。

    其实对于这个让江湖十大几乎变成了终身制的挑战方式,江湖不乏微言,可据说百晓生自有他的道理,如果一个门派既培养不出属于自己门派的高手,又不能吸引其它门派的高手加盟,那它还有什么资格晋身十大呢?或许连存在的价值都缺缺吧!

    “只是今年实在是与以往大不一样呀!”我感慨道:“若是咱们也退出十大的话,那百晓生真该为把剩下的三个位子分配给谁而头疼了,恒山、漕帮或许可以拿到其中的两个席位,可剩下的那一个呢,江南的百花帮、七星门,江北的谭家、言家实力都在伯仲之间,谁胜谁负真是孰难预料。”

    “相公,咱们真的不参加十大排名了吗?”玉玲小心翼翼地道,而玉珑的目光里也比以往多了几分希翼。

    玲珑毕竟还是孩子,虽然江湖带给她们太多的创伤,但一路见到那么多摩拳擦掌的江湖侠少,心底那股争强好胜的少年心性又让她们有些跃跃欲试起来,毕竟就连一向要求严格的母亲都说自己的武功大进,如果这份苦练的结果只有自己亲近的人才可以欣赏,岂不是有点可惜了?

    “这世界上有绝对的事情吗?”我微微一笑:“参加不参加的,当然是看局势的发展喽,最重要的是要有人肯付出代价才行呀!”

    “不参加了,春水剑派虽然名义上还存在,可我想到我这代就该结束了,没有必要再背负这个虚名了。”我对韩元济道。

    韩元济的到访并没有出乎我的预料,不过,他关心的是春水剑派,倒让我略微有些惊讶。

    “没有了大少,江湖可就更寂寞了。”韩元济那张马脸上现出生动的表情,似乎是为我惋惜:“想到与漕帮这样的门派一起被人称作十大已经让敝庄觉得面上无光了,若连百花帮或是谭家也晋身十大,敝庄真是不知该说什么好了。”

    “呵,韩兄好象很在乎十大血统的纯正性呀!”我不由笑道:“不过,这样评价自己的盟友,李展李帮主恐怕不会很高兴吧!”

    “大少,因为利益而结合起来的联盟只有在利益发生冲突的时候才会崩溃,怎么会因为一两句不中听的话便大动干戈呢?何况敝庄可从来没有把漕帮当作朋友的觉悟,言辞用不着这般小心谨慎吧!”

    韩元济正色道,双目炯炯有神地望着我:“大少,别看盟友和朋友只差一个字,含义却是天差地远呀!”

    韩元济的一番话不啻把江北同盟的老底都揭开了,只是他对我如此坦白必有含义。想到离别山庄对我的特别关注以及我与离别山庄那错综复杂的关系,他此刻提出来的盟友和朋友的概念就更意味深长。

    “听说我师父与萧庄主曾有一战…”我突然转了话题道。

    “大少羽翼渐丰,知道此事就不奇怪了,那一次是令师任公完胜。”

    “师父平生绝少与人动手,与少林空性大师是因为师父偷入藏经阁,而夏种、尹观则是因为触怒了师父,夏种更是因此而被灭门,可与萧庄主一战究竟是为什么,我可真得搞不懂了。”

    “大少现在不知个中实情也无所谓,任公就是因为不愿意让他的思想左右了大少才特意隐瞒了那么多事情吧!不过大少该知道,自从那次比武之后,任公和敝庄萧庄主之间就存在了一种特殊的关系,而这种关系最直接的结果就是我家小姐成了大少的姬妾。”

    这就是那个让我感激一辈子的赌约吧!不过韩元济现在仍不肯说清楚那场比武的起因,想来离别山庄认为眼下的时机尚未成熟。

    会是魔门日宗内部确认宗主的比武吗?这似乎可以解释大部分的谜团,魔门以实力为尊,当萧别离发现自己在江湖上已经鲜有敌手的时候,他很可能对抱着缩头乌龟政策不放的师父产生不满,而师父的日宗宗主位子也很可能是师祖私下相授的,魔门似乎没有人了解师父的真正实力,于是萧别离开始向师父的日宗宗主地位发起挑战,结果一败涂地,不得不赔上女儿,又把争雄江湖的野心压抑了十几年。

    而当他从各种渠道发现我的实力并不比师父弱多少的时候,他或许就把争霸江湖的期望寄托在我的身上,毕竟算起来我还是他女婿吧!

    只是这样一来,眼下的他该按兵不动,静观江湖局势的变化才对,怎么会投入到这火热的江湖争霸第一线来了呢?莫非,历史悠久的慕容世家也与魔门有关?

    真是说曹操,曹操到,慕容仲达也来凑热闹了,只是他却直白的很:“原以为动少说要参加武林茶话会就定是要重振春水剑派雄风的,可不料听说动少已经决定不参加十大的排名了,这可让此番茶话会顿起波澜呀!”

    “哦?”我双眼一眯,想起当我把这个决定告诉陆眉公的时候他那一脸的惊讶,看来武林茶话会这潭死水还真是被我搅乱了,只是慕容仲达这么快就找上门来,是不是太沉不住气了呢?

    “动少,不瞒您说,如果春水剑派参加十大排名的话,用不着什么百晓生不百晓生的,就连我也能把十大排的让整个江湖都挑不出毛病来,隐湖、少林、武当这三家菩萨咱就别动了,他奶奶的大江盟与排帮合并之后,实力还在武当之上,可齐放老儿虽然脸皮厚似城墙,可总不好意思去抢自己亲家的位子吧!而我慕容家向来不把这些虚名放在眼里,排在唐门之后又有何妨。动少的春水剑派实力强劲,那就让离别山庄排老八,加上恒山、漕帮,谁能说出一个不字来。可动少您这么一撤,可就空下来一个位子了,很多人眼红十大的名头,都跃跃欲试的。这么一来,可就乱套了。”

    “该不是江北同盟有些不稳吧!”我椰揄道,晋身十大,名利双收,这样的诱惑还真不太容易抵挡,可一旦挡不住心魔,那十大门派的位子之争恐怕就会陡然猛烈起来,同盟内部各门派之间的争斗也就在所难免了。

    “不瞒动少,眼下消息尚未传开,可江北几大门派已经有些躁动了,不过,他大江同盟会也不比我慕容世家好过多少。”

    慕容仲达坦承了眼下的窘境:“看在相识多年的份上,动少您就收回成命,参加十大排名吧!”

    “慕容,你该了解我的,我对江湖没多少兴趣…”我开始抛出诱饵,当然我并没指望慕容仲达能许诺我什么,不过他该听出我的口气并非没有回旋余地,剩下的事情该是由慕容千秋来决定了吧!

    慕容仲达和韩元济离开后,我又迎来了大江盟的柳元礼。他上次在江园对无瑕的无礼我至今记忆犹新,虽然眼下无法教训他,却也把官腔打了个十足,弄得素来精明的他也弄不清我的真实意图,只好讪讪而去了。

    这一夜定然发生了很多不为人知的故事,等到第二天我前往鑫鑫客栈的时候,就见到好多人的眼圈都有些发黑,似乎是一夜没睡的样子。

    鑫鑫最豪华别院的客厅里坐了一屋子人,放眼望去绝大多数是熟人,隐湖魏柔、少林悟性、武当宫难、大江盟齐小天、唐门唐三藏、慕容世家慕容仲达和离别山庄韩元济,只有一个胖大的老者是个生面孔,不过鹿灵犀、空闻大师、清风真人这样的一派掌门却一个都没出席,看起来倒像是二代弟子全面接班,担纲领衔这次武林茶话会了。

    “就算是十大门派的预备会议也不该这么不重视吧!”

    按照无瑕告诉我的流程,今天的会议是原十大门派关起门来讨论百晓生即将公布的新十大的一次预备会议,或许说是一场讨价还价的会议,所有十大之间的挑战日程和人员安排都会在这次会议上决定。

    由于十二年来,十大的变动并不激烈,这个会议的参加者便多是各门派里的二号人物,而新近弟子多是作为助手的身分参加会议,以增长见识。

    当然,如果掌门心情好,或是要有什么大举措的话,也很可能亲自参加,于是每一届的预备会议总有三四个门派的掌门出席,像这样只有我孤零零一个掌门人现身预备会议的情况还真是头一回。

    我一面和齐小天魏柔等人打着招呼,一面暗生感慨,在新生代的培养上,以少林武当大江盟为中坚的白道武林已经远远把黑道甩在身后,当魏柔齐小天等人的名字已经如日中天的时候,慕容世家和离别山庄还是那些老人在包打天下。

    真是“长江后浪推前浪,一代新人换旧人”呀,心念电转间,我的目光已经落在了厅中央站立着的那个温文尔雅的中年文人身上,他该是百晓生了。

    百晓生是南人北相的典型,高大的身材却有一张女儿般柔弱的脸,容貌虽不及杨慎那般清臞秀美,可他脸上的每一个线条都似乎写满了儒雅二字,让人倍感亲切,很容易就忘掉了他的官家身分;而举手投足间更是优美异常,就连一个简简单单的挥扇动作,叫他做来,都彷佛暗合音律一般,在这群武人中,他越发显得鹤立鸡群。

    我心里顿时升起一个念头,只有这样的人物,与江湖打交道的时候,才不坠朝廷雍容典雅的气度吧!

    见我进来,百晓生凤眼一亮,笑道:“就等王掌门你了。”

    虽然“王掌门”这称呼听起来很是别扭,不过从他嘴里说出来却是别有一番风味。更让我惊讶的是,他这一笑,整个眼角眉梢似乎都动了起来,加上嘴角扯出的弧线,组合在一起竟颇有些精灵古怪的,直现出他的另一副面目来,或许这就是无瑕说他有趣的原因之一吧!

    和他告了罪,寒暄了两句,看唐三藏身边正好有个空位,便坐在了他身边。

    “本次武林茶话会该是最后一届了,斗转星移,掐指一算,武林茶话会已是十二届了,正好一天干,也算功德圆满了。”

    百晓生见人已经齐了,便示意大家安静。只是他虽然笑眯眯地道出了开场白,可内容却让大家一下子都愣住了。

    百晓生的官家身分让十大门派的名号披上了一层官家色彩,或许只有隐湖少林武当等寥寥几个门派不需要十大来锦上添花,其余的就算是唐门、大江盟、慕容世家这样的豪门都十分在意十大的名头,毕竟对于那些愚昧而又爱好虚荣的人来说,十大是无上的荣光;能成为十大门派的弟子,更是多少江湖人梦寐以求的事情。

    一旦缺少了这个诱人的光环,这些门派的吸引力可就不知要下降几成了,难怪大家一时无法接受百晓生的激流勇退,就连我一时也摸不清他的真实意图。

    偷眼看魏柔,她神色如常,只是微蹙的蛾眉让我知道她显然事先也没有思想准备。

    “这是哪到哪呀!俺老宋今年都五十一了,也没想要解甲归田的,先生年轻的紧,怎么突然言退了呢!?这武林茶话会说什么也要凑够一个甲子才圆满吧!”在死一般寂静了片刻之后,那个胖大老者嚷嚷道。

    齐小天、慕容仲达等人也纷纷出言挽留,言辞之恳切就连我都为之动容。

    “他是鹰爪门的管家宋维长。”唐三藏看出我眼中的困惑,在我耳边小声道:“原来是江南道上颇有名气的镖师,最近才被鹰爪门网罗至门下。”

    我“哦”了一声,想起司马长空临行前的一番话,显然他也有些不甘寂寞了。

    不过同盟会里的明争暗斗越多,对我也越有利,此刻我还真希望司马长空的野心再大一点才更好呢!

    倒是对于百晓生,我心中却突然升起了一丝疑窦,这真是百晓生的本意吗?而那个与他一同发起武林茶话会的陆眉公此刻又在做什么呢?

    第八章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呀!”

    百晓生先是感叹了一句,之后便笑道:“说起来好笑,就是今届的武林十大门派都要改成武林七大门派了…”

    话音未落,宫难已经瞥了一眼慕容仲达,抢着问道:“莫非,漕帮也不参加此番十大排名了?”

    百晓生赞许地望了他一眼,点头道:“不仅漕帮退出,恒山派也退出了排名,甚至连百花帮、谭家、七星门都送来了不参加排名的通知,加上先前因为种种原因退出的排帮、春水剑派与鹰爪门,这种情况下,晓生能把今届的武林茶话会勉力支持下去就已经要殚精竭虑了,又岂敢奢望下届?”

    我心中暗惊,想必是同盟会与慕容世家为了避免自己人相互残杀,昨晚做了大量工作,终于把各门派因为我的退出而引发的名利之心给弹压下去了,当然其中究竟有什么交易我还无法弄清楚,不过我敢断定,恒山派与漕帮这两个原本有十足把握上榜的门派的双双退出,该是交易中自我牺牲以求他人心理平衡的那一部分。

    想到这里,我顿时明白了百晓生这个以退为进的绝户计:“既然十大门派的游戏你们不想玩了,那好,咱就永远不再玩下去了。这游戏对我百晓生又没有什么好处,既不能升官也不能发财的,原本只是图个心情愉快,现在你们不给我面子,我又何必在此浪费时间呢?”这该是百晓生那番话里的潜台词吧!

    百晓生真是不简单哩,慕容没来找我是因为想出了高挂免战牌的计策,而他昨天也没有来找我,原来早已胸有成竹。

    而他这一招显然打乱了同盟会和慕容世家的部署,出于对自身利益的考虑,谁也不希望武林茶话会就此夭折;而倘若真的夭折了的话,漕帮、恒山乃至百花帮、谭家这些门派恐怕就要为这最后的十大称号而大打出手了,这显然不是同盟会与慕容世家所愿意看到的。

    “只选七大门派,也是晓生不得已而为之,像大刀门、三花教这样实力在伯仲之间的门派,江湖上共有十几家之多,厚此薄彼,必然会引发一场江湖仇杀,这岂是晓生举办武林茶话会的本意!?”

    真是厉害呀!已经快让两强苦心经营的同盟阵线土崩瓦解了,还要把挑起血腥争斗的责任推给别人,在我眼中,百晓生似乎已经长出了毒蛇尾巴。

    齐小天已从方才的激动中平静下来,似乎若有所思,显然他开始察觉出百晓生这番话可能会给同盟会带来怎样的后果;宫难因为武当并不在意这十大的名头,似乎还无法理解自己大舅哥的心情,惊愕之余左顾右盼反倒显得十分悠闲;而等我目光掠过同样是方外出身的悟性的时候,他已是一脸的沉着,看不出内心的变化了。

    慕容仲达脸上也是阴晴不定,小声与韩元济嘀咕着什么。只有宋维长脸上不时变幻着兴奋与憧憬的表情,显然陷入了幻想当中。

    当我的目光最终回到我身边的唐三藏脸上的时候,正碰上他炯炯有神的目光。或许是因为看惯了他那副柔美的模样,此刻他锐利的目光竟让我有些不太适应。

    “你该知道了吧…”

    “是的,我的大舅子。真要谢谢你了,你让我看清楚了两个人的心。”

    “那…阿棠就交给你了。”

    “放心吧!”

    两人藉目光做着交流,这也让我们彼此了解了对方的大致实力,不久唐三藏眼中就露出宽慰的神色。

    最后还是齐小天道:“先生可否将茶话会的第一期公报暂押一日,待我等回去商量一下,再作论处?”

    他顿了一下,又道:“至于先生激流勇退之举,小天是晚辈,不敢多言,谨代表大江盟三千子弟请先生三思!”

    预备会议就在众人各怀鬼胎的情形下结束了,看魏柔似乎有意落在了后面,我刚想出言相邀,却听百晓生喊我道:“别情,可否留下一叙?”

    一句“别情”,让我顿时想起了百晓生的另外一个身分,作为南京吏部考功清吏司员外郎的白澜,正手握江南中下层官吏的考核大权,如果我还想借用官家身分官家势力的话,他可是我眼下开罪不起的人物啊!

    “白大人…”

    “别情不必客气。”百晓生笑容可掬地道,然后一拱手:“晓生先要恭喜别情了。”

    我一怔之后顿时明白定是桂萼在京中为我谋得了新的职位,不过,当初我是想做一任苏州通判的,可通判乃是正六品,已经属于中级官员了,而六品官员的任命,非要吏部考核推荐,皇上下旨才可,桂萼眼下虽然倍受皇帝信赖,可毕竟左顺门那场血案刚过,他需要时间来平息六部对他的怨恨之心,不会贸然向吏部甚至皇上举荐像我这样没有进士学历的下级官僚,若是个七品推官嘛!和南京吏部知会一声,或许打个马虎眼,就能蒙混过关了,可眼下苏州推官可是鲁卫鲁大哥呀,桂萼总不能把他一脚踢到一边去吧,我可是在信中提过,若是力所能及的话,顺便提携提携他的?莫非…

    “苏州府原来主管刑名的通判刘大人已经致仕了,鲁卫鲁大人精明干练,热心公事,已被吏部举荐为苏州通判,而他留下的推官一职,就由别情你来接掌了。一年三迁,别情真是官运亨通,让人羡慕呀!”

    果然不出我所料,看从里屋和陆眉公一同转出来的鲁卫,神采飞扬,意气风发,就连脸上的皱眉似乎都少了许多。

    “多谢大人提携。”

    “不要大人、大人的叫了…”白澜拦住了我的话头:“再说,要谢就谢谢你的师兄方献夫叔贤兄吧!”

    后来我才知道,他与方师兄不仅是同乡,而且启蒙老师也是同一个人,算起来还是同门的师兄弟,而同乡、同门、同科、同志这四同可是纵横官场的法宝呀!

    “那…白公把晚生留下,不光是为了告诉晚生履新这个好消息吧!”白澜是与杨慎同科的进士,自认晚辈也是理所应当。

    “别情,说起来这里没有外人,我与叔贤相交甚厚,眉公虽然是李东阳大人的门生,可对令师阳明公却敬仰的很,而鲁公就更不必说了,今儿,我倒要以长辈身分说你一句了,你这般混迹江湖,孰为不智!”

    每个这么劝我的人都怀有不同的目的,无瑕玲珑是想过上一种安定的生活,而唐三藏则是为了避免自家人在江湖上自相残杀,鲁卫这么劝我则是觉得我在官场上的前途远大,可白澜是为了什么呢?

    看白澜优雅地端起茶碗呷了口茶,我心中隐约有些不安,他这等风姿若是用在官场应酬上该是无往不利吧,却怎么闲的有时间与江湖这班大老粗打诨插科的,想起唐三藏那个以江湖制江湖的说法,一个念头遏制不住地涌起来,他该是朝廷派出来掌控江湖的那个人吧!

    “行走江湖乃是恩师遗命,晚生自幼熟读诗书,岂敢有违师命?”

    白澜是孔子的门徒,这个借口一搪出来,就连他也沉吟起来:“听说,除了阳明公之外,你另有师承,江湖传言你是魔门弟子,可有此事?”

    “魔门五十年未履江湖,就算有,恐怕也不能称作魔门了。何况晚生恩师乃是鬼影子任独行,虽说他老人家亦正亦邪,可说他是魔门弟子,恐怕没有人会相信吧!”

    白澜面色稍霁:“任独行做的几件事,看起来着实不像魔门作风。其实,就算是魔门又如何,眉公他早年不也做过江洋大盗吗?”

    如果他是朝廷派出来控制江湖的人,他该能接触到刑部所有关于江湖的机密档案,而那些档案就连鲁卫都无权查阅,其中最机密的部分甚至连陆眉公能不能看到都是一个未知数,而这些档案里应该有魔门的资料吧!

    “别情,令师的遗嘱究竟是什么,可以告诉我吗?”

    “说来也简单,就是让我行走江湖三载,之后再决定自己今后该走的是那一条人生路。”

    我灵机一动,编造了这么一个谎言,三年,这段时间该够我来征服隐湖的吧,而行走江湖究竟是做些什么,也该由我来决定吧!

    “令师倒是个睿智的人。”白澜竟意外的赞了一句:“让自己的弟子在纷飞的血雨中体会人生的真谛,这样的老师实在是少见呀!不过,”他瞥了陆眉公一眼,而后者也轻轻点了点头:“既然你要遵照师命在江湖上行走三年,那顺便替我办一件事可不可以呢?”

    说话间,他那和蔼可亲的笑容里便透着几分凌厉。

    这白澜果然没安好心,而我的谎言竟成了他的借口,我顿时一种生出偷鸡不成反蚀把米的感觉。

    那边鲁卫见势不妙,说既然大人有任务交待,法不传六耳,我还是回避一下的好,就想离开,白澜却笑道:“鲁公,此事也与你有关,但听无妨。”

    他只好乖乖坐了下来,而我却眨了眨眼睛,笑道:“白公所说的该是关于朝廷与江湖的事情吧,只是这事干系重大,白公不怕我…”

    “我怕你作甚!”白澜打断了我的话,笑道:“就算我不相信我自己,不相信眉公,难道我还不相信阳明公、叔贤兄吗?”

    原来老师的名声也可以变成要挟我的理由,我真是哭笑不得,而那边白澜露出恶魔般的笑容接着道:“再说,别情你现在是朝廷命官,为朝廷分忧理所应当吧!何况,又只是让你做朝廷的线人而已,难道这点小事你都不愿意为朝廷出力吗?日后你倒是让我考功司的评语怎么来写呢?”

    “妈的,你当老子还真稀罕这个七品芝麻官呀,等老子中了进士,不管是进翰林还是外放,不一样是个七品吗!?再说,做什么不好,让老子做线人,知不知道老子是他妈的玩线人呀!”我心中暗骂道。

    “白公的意思晚生明白了,晚生有什么发现,就委托鲁大人转给白公。”可我一时还要借用这推官的身分,而江湖局势一日紧似一日,我似乎也没时间去应付明年春天的大比,眼下还要委屈一下自己,线人就线人吧,反正把秦楼得来的情报免费送给他一份,总该可以交差了吧!

    “别情果然聪明。”

    白澜那意味深长的笑容究竟包涵着什么意思呢?我脑筋飞快地转动起来,想到他排定的江湖名人录和武林十大门派为什么绝少闹出风波,我心中倏然一惊,就算白澜他长了八只眼,也无法洞悉江湖的奥秘,就像为了弄清楚江湖名人录的人物究竟谁在前谁在后,那江湖上的每一次格斗他都要知晓,可这些比武总不能次次都像我师父和萧别离那样,选在了他眼皮底下进行吧,他手中定是有无数线人,把江湖的一举一动都盯得死死的,这样才建立了名人录与武林茶话会的权威吧!

    别人都能搞到手的情报不会是白澜所期望得到的,或许他连秦楼都算计进去了,那句“聪明”恐怕是提醒我不要聪明反被聪明误的意味更多一些吧!

    “白公果然好算计呀,不愧人称百晓生。”我衷心赞道。

    “我对别情可是充满期望的哟!”白澜朗声笑道,两个聪明人之间用不着把话说的那么白,不过白澜还是加了一句:“说起来,别情你才是朝廷第一个真正意义上的江湖使者,毕竟我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书生呀!”

    这或许就是白澜看中我的地方吧!

    旁边陆眉公笑道:“老弟,别看不起线人,其实我们都是皇上的线人,晓生他身分高贵,可十几年下来,他毫无怨言,皇上那是看在眼里,记在心上的,我除了司职刑部之外,还是锦衣卫百户,多次保护今上出游,皇上屡次提及晓生,都是赞赏有加。他若是把这副重担御下,一年五迁都是可能的。”

    这陆老头身分还真多呀!可他说白澜身分高贵,这是从何说起呢?

    陆眉公见我面露困惑之意,不顾白澜的阻拦,道:“老弟该知道让栩王爷吧!晓生就是让栩王爷的嫡亲妹婿。”

    “原来白公竟是位驸马爷!”我忙起身重新施礼,对白澜便有了另一番认识。

    蜀王让栩可是有名的贤王,其祖就是太祖高皇帝的十一子、人称“蜀秀才”的朱椿,朱椿原就受太祖喜爱,又与他四哥燕王朱棣相善,靖难之时,他颇多助宜,等朱棣成功夺取皇位之后,对他这个十一弟赏赐也就最厚,封地几倍于其它藩王,并让其世代守蜀。

    经过七代苦心经营,蜀王家族成为诸王中实力最强、财富最多的一个。更难得的是,七代蜀王都以贤良著称,每一位都饬守礼法,好学能文,成为诸王中的典范。

    而让栩王爷更是继承了祖先的传统,喜儒雅,创义学,修水利,赈灾恤荒,不遗余力,贤王之名天下皆知。

    严格说起来,白澜该称为“仪宾”才是,驸马都尉,那是娶了皇帝的姐妹或者女儿才能拥有的称号,爵位甚至在伯爵之上。

    而自先皇正德以来,并没有赐给诸王女以公主称号,白澜自然不会是位驸马爷了,不过民间依然把这些娶了金枝玉叶做老婆的男人都统称为驸马。

    其实不管是驸马也好,是仪宾也好,按照大明律法,都是禁止出仕的,他们当中的绝大多数都在奉祀孝陵,摄行庙祭,最多是在宗人府找个悠闲差事干干,只有极少数人被委以他任。

    而一旦被皇上委以他任,就表明他已经获得了皇上的绝对信任,可以独当一面为皇上分忧了。故而别看白澜表面上位低权轻,可事实上却是朝廷控制江湖的首脑,甚至他还肩负着其它秘密使命也说不定,况且此人既得到了先皇正德的信任,又见信于新皇嘉靖,纵然其中有蜀王让栩的因素在内,可其个人才华也绝对不可小窥。

    “与桂萼、方师兄他们一样,白澜和陆眉公也都是皇上宠信的人物,只是一明一暗罢了,而这暗的一方或许有着更大的能量吧!”我心中暗忖。

    鲁卫更是诚惶诚恐,白澜一摆手,笑道:“眉公,叫你不要说的,你看,鲁公和别情都有些见外了。”

    “做事总要让人有奔头呀!”陆眉公嬉皮笑脸的笑道:“你那些秘密主义的东西,用在别人身上或许可行,用在别情老弟这儿恐怕就不太合适了…”

    原来陆眉公也不是个简单人物啊!我和鲁卫对望了一眼,他眼中流动着一种奇怪的色彩,似乎像是掉进了陷阱的野兽一般,而我想来也是如此吧!

    第九章

    “恭喜干爹,贺喜干爹。”

    鲁卫被玲珑姐妹缠的没办法,只好告饶的变出一对小玉猴儿送给姐妹俩,醉意朦胧地道:“你们相公可是属猴子的,上窜下跳的没个老实劲儿,若是看不稳当,那副诰命可就不知落在谁头上了!”

    我飞起一脚,骂道:“好个死老鲁,竟敢挑拨离间!”

    却听旁边武舞不屑道:“不就是个孺人的封号吗?又有什么大不了的?”

    我狠狠瞪了她一眼,她才发现自己大小姐的毛病又犯了,一吐舌头,连忙躲在了萧潇身后。

    或许武舞永远也无法理解我的心情,在她这个二品大员的宝贝女儿眼中,一个七品推官实在是算不得什么。

    她哪里知道,出身贫苦农家的我曾经觉得一个七品县太爷是多么的遥不可及,就如同她老爹看着金銮殿上的那张龙椅一样的遥不可及,那时候的我爹看到一个不入流的里正都大气不敢多出一下,遑论知县大人了。

    而我敢梦想考个举人,梦想去山水阁吃吃喝喝,却从不敢梦想自己有一天也成为一个七品大老爷,回忆起前尘往事,我心里又酸又苦,却是越发感激我的师父,没有师父他老人家,或许我现在只是个面朝黄土背朝天的田舍郎,而“朝为田舍郎,暮登天子堂”也只能是我的幻想而已。

    “丫头,说的好,你家相公该有更远大的理想才是!”

    鲁卫并不知道武舞的来历,便跟着添乱:“换做俺老鲁,七品就知足了,想想俺鲁家祖宗八代最大的官儿也不过是个衙役的班头!可临退休了,俺老鲁竟然升官了,六品,嘿嘿,六品呀,你鲁大嫂恐怕连觉都睡不着了…”他说着,一扬脖,一杯老烧刀子又下了肚。

    鲁卫正站在自己梦想的顶峰,再怎么恣意狂欢我也能理解。不过,他毕竟是少林高徒,在狂欢中依旧保留着一份清醒,特别是当武林茶话会的公告摆在他面前的时候。

    “这…这是在搞什么呀?”

    其实这个结果早在四人的预料之内了,只是发生的这么快,还是让我们感叹人性的贪婪。

    短短几个时辰,武林茶话会的气氛已是突变,同盟会和慕容世家再也无力控制自己的盟友,那张原本有些空白的十大门派申请表上一下子就多出了十七个门派,不仅有恒山、漕帮,就连鹰爪门都赫然在目,当然,其中并没有春水剑派的名字,我还在等待更好的机会。

    百晓生也公布了初选的十大门派名单,除了新入选的恒山派、漕帮外,唯一引人注目的是慕容世家的排名前进了一步,而相应的唐门则由第五变成了第六。

    隐湖小筑、少林寺、武当派、大江盟、慕容世家、唐门、离别山庄、恒山派、漕帮、鹰爪门。

    如果我一开始就宣布参加十大的话,或许就根本不会发生这场风波,正如慕容仲达说的那样,如果春水剑派参加十大排名的话,江南、江北会分占两个席位,这是大家都可以接受的结果。

    然而现在,一切都不一样了,人内心中的欲望一旦被勾起,没有见到血之前是绝对无法平复的,唐门和慕容世家互换了位置似乎还不会引起太多的举动,可别的门派呢?

    恒山、漕帮,特别是鹰爪门,它们对阵百花帮、谭家的时候都没有压倒性的优势,易湄儿、谭玉碎他们能忍受这样的门派骑在自己的头上吗?而鹰爪门的司马长空心高气傲,恐怕也不能容忍自己万年老十的地位吧?

    “或许明天十大门派的顺位战就有一场龙争虎斗哩!”

    “什么是顺位战呀?”武舞好奇的问道。

    失去了十大门派的位子,就失去了在武林茶话会中的特权,我也和众多门派的弟子一样,坐在了镇外树林旁临时搭建的巨大棚子里,那棚子四面透风,北风吹过,就是一阵呜呜的响声。

    反观对面十大门派却是一家一个棚子,那棚子打造的十分紧凑,地上铺着厚厚的毡子,棚子里甚至还烧着火盆,待遇简直是天差地远。

    后来我的大舅子唐三藏告诉我,其实西面棚子里曾经有人为我请命来着。见到四个活色生香的大美女混杂在一群野兽中间,十大门派中不少人动了怜香惜玉之心,于是借口春水剑派曾经是十大门派之一,联名提议让春水剑派坐进东面一侧为挑战者准备的温暖安静的棚子里,只是这个提议立刻就被主持人百晓生否决了,说十大有十大的特权,挑战者有挑战者的特权,这是身为武林中人应有的自觉,如果想享受这些特权的话,那就来争夺十大的席位吧,于是十大就立刻闭紧了自己的嘴巴。

    十大果然没看错,让我难以忍受的确实是周围坐着的这些粗鲁汉子,他们贪婪而好色的目光不时落在我身边的四大美女身上。

    我不知道是这帮混帐忘性太大,忘记了本少爷的霹雳手段,还是色欲熏心,冲昏了他们的头脑,总之这些人的目光越来越肆无忌惮。

    刚听到武舞说话,就有一个油头粉面的家伙搭腔道:“所谓顺位战,就是十大门派排定位次的比武了,若是哪个门派对自己的排名不满,就可以逐级向上挑战,直至失败为止。顺位战之后,就是榜外门派的候补战,候补战的头名才可以向十大门派的最后一名挑战,那就是夺位战了。”

    其实这家伙解说的还真得头头是道,只是武舞已经看出我脸上的不豫,便冷冷地道了一句:“谁用你多嘴了!”

    武舞本就刁蛮,此刻更有着颐指气使的味道,不过此刻看在我眼里却颇有些可爱,倒是那汉子脸上挂不住了,刚想出口反驳,却正碰上我如雷似电的目光,这才想起自己的武功与眼前这个传说中的魔门弟子相差太多,讪讪坐下。

    东面前七个棚子每个棚子里只零星坐了一两人,只是后三个棚子里的每一个都达到了茶话会所规定的最大人数——七人,显然这三家门派都做好了比武的准备。

    “练无双,我怎么找不到练无双呢?”

    在恒山派的棚子里寻找慕名已久的她,恐怕是我目前两件感兴趣的事情之一了,只是我把棚子里的七人来来回回看了两遍,也没有发现这个江湖绝色榜上排名第六的美女。

    当然,并不是说棚子里没有美女,风华绝代、嫁为人妇之后尤胜女儿身的齐萝正坐在师尊练青霓的身后,而她旁边也是一位千娇百媚的姑娘,只是当我身旁那些粗线条的家伙们还在争论这女子究竟是不是练无双、江湖绝色榜的第五名究竟比第六名美艳多少的时候,我已经认出她就是与李思偷情的静闲,虽然她比我在西湖遇到的时候还要亮丽几分。

    连齐萝都赶来为师门尽力,练无双,这个恒山掌门的亲侄女,名人录里排名六十七的门中第二高手,却怎么不见了踪迹!?究竟什么事情比得上师门进入十大重要呢?还是练无双…其实和齐萝是同一个人?

    我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不过细想一下,凡是齐萝出现的场合,我都没有见过练无双,可传说中,这对师姐妹的感情可是好的很呀!

    难道齐萝是齐放与练青霓的女儿,练无双只是个子虚乌有的人物,可天真烂漫的齐萝怎么会有这么深的心机来扮演两个角色,百晓生又岂是容易哄骗之人!

    想到这儿,我便把这个猜测否决了,只是这猜测却开启了我的思路,莫非就像我装扮王谡一样,练无双也有另外一重身分,而那个身分让她无法现身武林茶话会不成?

    内心颇有些失望的我把目光投向了鹰爪门的棚子里,那里除了不知什么时候赶到这里的司马长空和那个饶舌的宋维长之外,还有一张十分熟悉的面孔,正是已经成为同盟会总管协理的李岐山。

    在报名表里看到鹰爪门的名字,我就知道大江盟将派出得力干将暗助它一臂之力,否则以它目前将不过两员、兵不足十人的实力,想在十大中站稳脚跟,就有如痴人说梦一般,只是原本预料来人应该是那个来历不明的李思,没想到却是李岐山。

    难道他在同盟会总舵又显露了什么特别的武功吗?我心中暗自揣测。

    我一时还无法得到答案。因为鹰爪门挑战漕帮竟是雷声大雨点小,司马长空与李展的武功就在伯仲之间,甚至李展还要强一点,没有二三十招,两人绝难分出胜负来,而按照顺位战的比武规则,凡是超过十五招未分出胜负的一律以平局论处。

    至于漕帮副帮主“混龙”何庆与宋维长的武功差距就更小了,两人在名人录上的位置仅仅相差一位,恐怕打上一天一夜才能分出高下,两场平局之后,司马长空竟意外地弃权余下的三场,李岐山连出场亮相的机会都没有!

    当司马长空摆出弃权的牌子后,漕帮与江北同盟的弟子们顿时欢声雷动,有鹰爪门垫底,漕帮跻身十大几乎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了,接着人群中就有人喊出了“挑战恒山!”、“把恒山打回老家去!”、“女人只能在下面!”之类的口号,这喊声原本只是涓涓细流,只是口号的内容大得江北众人之心,便顿时汇集成海,不一会儿,就听数百名江北弟子一起振臂高呼:“挑战恒山,漕帮必胜!”就连围在四周看热闹的龙潭镇的居民和来往行商也跟着呼喊起来。

    李展似乎被眼前的景象感染得热血沸腾起来,他朗声道:“白先生,我漕帮要顺应民意,挑战恒山!”

    此刻,就连同盟会的人也鼓噪起来。因为漕帮刚刚经过一场剧斗,按例要休息一个时辰,于是台上歇战,台下两帮势力却不甘寂寞地打起嘴仗来。

    而不管是黑道白道,骂起人来却是相差无几,不堪入耳的漫骂声此起彼伏,几乎每个人的老母都被对方问候了十几次。

    当双方已经开始涉及彼此的老二和小妹妹,萧潇、玲珑四女那满脸窘意渐渐变成怒意的时候,我也忍不下去了,喝道:“够了!都他妈的给我闭嘴!”

    刻意用佛门狮子吼发出的喝声不啻是一声惊雷,让周围一下子都静了下来,众人都用一种不甘心的奇怪眼神望着我,半天才听有人带着浓重蜀音的官话骂骂咧咧地道:“格老子,嫌吵?有本事坐到对面哈子去呀,在这儿冲啥壳子打啥屁!”

    我目光腾地射了过去,越过了几个人的脑袋,落在了一个粗鲁汉子身上。只是我目光经过的那几人甫一看到那双彷佛太阳一般明亮的眼睛,就忙不迭地躲开我的眼神,全然没有注意到我目光中其实还隐含着一分感激。

    老兄,我等这句话已经很久了!

    这样的话当然只能在我心里说说而已,我嘴上说的那句“你说什么!?”在别人听来简直就像是从地狱发出的声音,竟比这刺骨的北风还要阴森。

    可那老兄还真是配合哩,直让这出戏唱得如同排练了千百次一般:“格老子说的就是你,怎么着!瓜娃子你要真是根鸡巴倒给老子雄起一竿子,抢个十大门派的位子回来看看哪,惊风活扯的吼啥子吼!”

    那汉子显然不认得我,又是个粗心的人,全然没有见到别人拚命给他使的眼色,扯着嗓子嚷道,末了还像狗熊一般的嚎了一嗓子。

    周围人的脸色都有些发白,特别是那些参加了齐萝婚礼的人士,他们当初或者看到或者听说了我那冲冠一怒的威力,只是他们谁也没有想到,作为当事人的我却意外地陷入了沉默,之后竟然索然地坐回到自己的位子上。

    那汉子越发得意:“瓜娃子”、“虾子”、“丢人现眼的瘟猪”之类的骂声不绝于耳,骂到了兴奋处更是吐沫星子乱飞;而相应的,我的脸色自然也就越来越坏,直到那汉子的同伴死命把他拖到棚外,里面才安静下来,众人都在恐惧中等待着一座火山的爆发。

    “这位仁兄…说的都是实话呀!”

    我突然展颜一笑,这当然是我发自内心的笑容,遇到了这么一个配合默契的群众演员,我心里怎能不高兴呢?至于这小子,恐怕有十几个门派等着掐死他吧,鹰爪门、百花帮、谭家…

    在别人眼中,我的笑容简直如同恶魔的笑容一般,在他们心中涌上来的第一个念头一定是,有人要倒大霉了。

    因为距离上的原因,西面棚子里的人并不知道这里究竟发生了什么,既然在我一声怒喝之后,那些嘈杂的声音都渐渐平息了,那么东面棚子也不会有什么大事发生吧!

    或许是百晓生太相信自己的判断与分析,他从没想到在顺位战中一个门派需要连续作战,于是这室外寒冬里的等候就成了众人诅咒的对象。

    一个时辰终于过去了,李展的体力似乎恢复的差不多了,抱着一口三尺三的秋水雁翎刀,施施然走上擂台,擂台上,他的对手练青霓肃然而立正等候着他。

    年少时代的练定然是个不逊于无瑕、萧潇的美女,就算是岁月无情,现在的她看起来依然风韵犹存,猎猎寒风吹动她的夹袄,隐约显露出来的曲线甚至依旧玲珑。

    其实这场比武换一个场地进行的话,胜负已经分明。不过眼中因为比武的规则倒生出一丝悬念,李展究竟能不能支持十五招,把败局拖成平局呢?

    东面棚子里已经开始下注了,平局的赔率是一赔十,而练青霓胜则是一百赔一,换句话来说,就是你下注一百两买练青霓赢的话,到头来赢得的银子不过区区一两,而庄家还要抽二成的佣金,所以大多数人都抱着赌一把的念头纷纷在平局上押上了一、二两银子。

    “小富,你怎么会把赔率定的这么准确?”调整好心态的我见到庄家竟是龙潭镇的保甲富来坷,不禁有些好奇。

    “嘿嘿,昨天白大人来小店喝酒,喝得有点高了,结帐的时候,说给的是银票,可却是这么一张纸。”

    接过那张纸,看两眼我就顿时来了兴趣,那张纸上密密麻麻的写满了一页,从第一行的排帮司空不群到后面一行的少林空离,正好是名人录第二十一到第三十名这十个人的资料,每个人的名字后面都记载了一大串的事迹,行与行之间的留白处都写满了批注,而况天和高光祖的名字竟被朱笔圈了起来,像是说明这两个人已经不在人世了。

    这该是江湖名人录的源文件了吧,只是白澜那么精明的人,怎么会如此不小心把这么重要的资料当作银票了呢?我心中顿时狐疑起来,仔细看上面记载的内容,果然发现了一丝蛛丝马迹。

    这十个人的名字旁边都标着一个数字,比如页首的司空不群是七十,而页尾的空离则是六十四,这显然不是他们在江湖名人录里的排名数字,半天我才反应过来,原来竟是百晓生把众人的武功给量化了!

    我一时还无法弄清这些数字会给武林带来什么影响,不过按照富来坷的说法,这些数字实在是太有用处了,比如如果司空不群与空离比武的话,司马不群的武功数值比空离高六分,那每个回合空离的武功分值就要降低六分,用六十四除以六,也就是说十一二个回合空离就一定要认输了,他就是根据这个道理来推断李展与练青霓的比试结果的。

    就这么简单吗?我一时也说不清楚,不过朴素的思想往往能印证深刻的哲理,而对于这一点我已经深有体会了。

    不过这数字只是我的发现中的一部分,那批注里洋洋大观的,既有像练青霓和慕容仲达名字旁边批注的“疑武功有精进”这样的推论,也有像第二十七名鱼少言名下的“又一年了,此人资料还是寥寥”这样的感慨。

    更有甚者,那高光祖的名字虽然和况天一样圈了一个朱圈,可他名字旁边却有一个看起来既像是句号又像是问号的小红点,似乎在隐约暗示着主人对他死亡的怀疑。

    这样的一份资料若是落入江湖人之手,该会引起怎样的波澜,白澜该一清二楚吧!我跟小富要下了这张纸,暗忖,如果这是白澜故意为之,他该有后续的动作吧!

    台上的比武不仅印证了白澜的推断,也间接证实了富来坷那朴素的思想果然有闪光之处。

    紫冥剑在手,练青霓不仅把恒山剑法的飘逸灵动发挥的淋漓尽致,就连内力似乎也远在李展之上,仅仅六个回合,李展就已告不支,只见练青霓的紫冥剑光将李展团团围绕,似乎就要伤了他的时候,漕帮突然有人喊道:“这一阵,漕帮认输了!”

    这结局其实并不出乎大家的预料,不过还是有人发起了牢骚:“这帮白道才奸诈呢,鹰爪门明知道打不过漕帮,也要帮恒山消耗消耗漕帮的体力,要不,李帮主怎么能败得这么快!?”

    可同盟会弟子的一阵欢呼打断了牢骚声,在欢呼声中,齐萝上场了。

    虽然齐萝并未正式出徒行走江湖,之前也从未与他人有过一战,不过那些消息灵通人士还是早早就把她的资料传遍了整个武林茶话会。

    无论从哪一方面来说都是出身显赫的她早成了本届的亮点,而她与玲珑姐妹的双双出嫁更是被那些江湖侠少们定为本年度最令人伤心的事件之一。

    面对这样纯真无邪的美女,就连素有混世魔王之称的漕帮副帮主“混龙”何庆都有些缩手缩脚的,而齐萝显然并不想让自己的师父专美于前,恒山剑法在她手里竟有另外一种空灵气象,虽然内力尚有不足,可还是让何庆没走上十招就败下阵来。

    “咦,齐姐姐她比以前强了好多耶!”玉珑吃惊地道。

    “傻丫头,这就是嫁人的好处嘛!阴阳调和,内力自然而然就提高了,一些平素做不到位的招式也能做出来了,武功岂能不提高!”

    我笑着在玉珑耳边道:“关于这一点,珑儿你该有很深刻的体会才对呀!”

    心中暗自把齐萝和玲珑比较了一下,她们的武功该在伯仲之间吧,就算玲珑强一点,也极其有限。

    玉珑顿时绯红了脸,娇嗔了一眼,却微微点了点头。

    见恒山派第三场出战的是练青霓的大弟子静闲,东西两棚议论声四起,当然这些议论都是关于练无双的。静闲却不为所动,干净俐落地拿下了第三场。

    恒山派完胜漕帮,这多多少少出乎众人的预料,众人议论纷纷之后得出了一个结论,既然我们对很多事情都一无所知,那就还是去相信百晓生吧,看看百晓生排列的十大门派,是多么的正确与完美呀!

    第十章

    当众人还对恒山派出场的三大美女品头论足的时候,恒山派再度让人吃了一惊。

    “挑战离别山庄?这丫挺的不是疯了吧!”不过,众人很快就发现离别山庄的庄主萧别离并没有现身顺位战,在它的专属棚子里只坐着两个人,总管韩元济和护法艾不同。

    “难道是恒山想占便宜?”江北同盟一些心急的汉子已经开骂了,却听练青霓不紧不慢地道:“萧庄主的武功远在我之上,而韩总管的武功也胜齐萝一筹,这两台胜负分明,没有必要再比试了,还是让我门下弟子静闲来向艾护法讨教一番吧!”

    我恍然大悟,原来恒山派竟是拿离别山庄来练兵的,联想到练青霓与齐放的特殊关系,这或许还是一举两得的妙计,既让门下弟子增长了经验,又帮老情人打探到了对手的虚实,换做我恐怕也会如此吧!

    不过,当看到静闲充分发挥了恒山剑法的另一面,以顽强的防守将比武拖到了十招之后,我才对恒山刮目相看,如果加上那个杳无音信的练无双,就算是全盛时期的鹰爪门恐怕也不是恒山的对手,练青霓能让这个已经没落了一百多年的古老门派重新焕发青春,绝对不是个简单人物啊!

    清风真人,或许他更喜欢别人叫他练青峰,他和妹妹练青霓,加上或许是练青峰私生子的宫难和或许是练青霓私生女的练无双,加上或许是练青峰的宠妾易湄儿,再加上这些人背后的武当、恒山、百花帮,练家的实力真是深不可测,想到这些,就连我心中都隐隐生出一丝忧虑。

    恒山的完败不仅无损于它的形象,反倒让人看清了它坚实的实力。在人们的心目中,已经把胜利者的花环戴在了恒山派的头上。

    当然,三场比试之后,还产生了另外一个胜利者,顺位战的结果再次印证了百晓生那洞隐烛微的眼力。虽然一些刚出道的年轻人还意犹未尽,不过那些参加过几次武林茶话会的老人立刻就教育他们,知足吧,光是顺位战就有三场争斗,这可是前十一届从来没有发生过的事情呀!

    “乌拉——看候补战的报名去喽!”这些不知道疲倦的年轻人呼喊着冲回镇子。

    漕帮和鹰爪门显露出来的实力让许多门派看到了希望,就像百花帮的帮主易湄儿说的那样,只要前三台能拖住保平,后两台就有一半的机率击败对手,在各派信心空前膨胀之后,鑫鑫客栈那间报名室的气氛也空前膨胀起来。

    “格老子的,俺乐山派报上名喽,俺乐山派报上名喽!”上午在棚子里对我骂骂咧咧的那个粗鲁汉子边兴奋的叫嚷着边挥舞着一张小纸条从人群中挤出来,当然无巧不成书地正看到一脸嘲笑的我。

    “为啥子你笑的瓜头瓜脑的?”他顿时收起笑容,上下打量着我。而他的同伴顿时紧张起来,就想把他拉走,却被他一甩胳膊抡出老远,嘴上还骂骂咧咧地道:“虾子,他不就是那个啥子王动吗!?”

    他还真属于稀有品种呀!

    我不相信他的同门朋友没有把我的英雄事迹告诉他,可他依然不畏强权、不畏生死的与我搭讪,像他这样的品种早该在江湖上死绝了,没想到竟然让我遇上了一个,心中涌起一股喜悦来,我立刻打消了日后从精神和肉体上消灭他的念头,倒有心与他结交了,只是眼前还需要他这个配角和我一起把这出戏唱下去。

    “不过是报了个名而已…”我话只说了一半,不过脸上的表情已经把另一半都说出来了。

    周围一下子静了下来,众人的目光顷刻间全落在了我俩身上,气氛立刻变得诡异起来。

    其实我一走进鑫鑫客栈,就让正准备报名的那些门派心中打起鼓来,他们都用眼角的余光注视着我的一举一动,不过,看我并没有走向报名处,而是去找鲁卫,许多人都松了口气。

    而没多长时间,我就往外走了,似乎对报名参加候补战并没有兴趣,众人更是庆幸起来,可就在这时,那个上午已经得罪过我这个小煞星的粗鲁汉子又出现了。

    脑筋快一点的人已经隐约察觉到事态的发展很可能涉及到自己门派的利益,具体来说,就是以王动为首的春水剑派在这个无名人士的漫骂挑拨下,为了证明自己,毅然决然地参加候补战,去争夺他们已经放弃了的十大资格,从而使自己门派多了一个实力强劲的竞争对手。

    事态似乎正按着这些聪明人预料的方向发展,因为那个粗鲁的无名人士显然并不聪明,他下面的话已经充分说明了他根本就没有预见事态发展方向的能力。

    “报名昨的啦!这说明我们乐山派有胆量,有信心!”他边费劲的用官话喊道边握紧了斗大的拳头:“不像你们瘟猪子春水剑派,被人又杀又奸的之后还做缩头乌龟!”

    他伸出一根指头指着我,一字一句地道:“缩——头——乌——龟!”

    他同伴估计现在已经后悔死了,为什么把他带来参加武林茶话会?为什么要他来报名参加候补战?甚至为什么要把王动的身分告诉他呢?不告诉他春水剑派的故事,或许他的言辞也不会这么激烈了吧!

    周围人的脸色都有些发白了,因为我蓦地停下了向客栈外走动的步伐,头上的那顶六合一统帽突然“啵”的一声四分五裂,碎片在北风中飞舞,打在茫然失措的众人脸上,而就算是凛冽的寒风似乎也压制不住我燃烧的怒火了。

    “缩头乌龟?就让你见识一下缩头乌龟的厉害吧!”我迈步朝那汉子走去。

    我刻意表现出来的强大战意让众人丝毫不怀疑我要杀了这无名汉子,当然事件如果就此解决的话,众人自然乐见其成,不过,一只讨厌的苍蝇此刻突然站了出来。

    “别情,这里是武林茶话会,禁止一切私斗!你不想成为武林公敌兼官府通缉犯吧!?”

    百晓生从报名处探出个脑袋嚷道,而他的脑袋上方,一条横幅虽然被风吹得歪七扭八的,可大致还能读出上面的内容来。

    “…武林十大,尊崇…象征。哼,那好吧,就让我们在候补战相见吧!”

    这件事的后果之一,就是很长一段时间里江湖人是这样来看待我的,对于王动,要么你别激怒他,因为他的兴趣并不在江湖上,而是在美女身上,通常就算你在他身边杀个把人他都不会理会;要么你就激怒他,等他失去了冷静,你才能战胜他。

    心情愉快的我带着萧潇玲珑武舞四女,踏着青石铺就的小路漫步在龙潭镇街头,感受着小镇特有的喧嚣和温馨,真是别有一番风情;再坐在街边小铺,来一碗热气腾腾的羊杂汤,就着刚刚烤好的吊炉饼,觉得生活更是有滋有味。

    “动少好兴致呀!”

    我正和四女吃的开心,迎面走进了齐小天和宫难夫妇。玲珑见到齐萝,自然开心异常,在我恭维了齐萝一番之后,小姐妹亲亲热热地拉着手跑到别的桌子上去说悄悄话了,让三位男士有机会谈论正事。

    齐小天要了同样的羊汤和吊炉饼,一边把饼撕开放进汤里,一面笑道:“动少,现在我可是越来越看不懂你喽!就拿武林茶话会来说,若是你安心江湖,那么当初十大排名怎会少了春水剑派;若意在江湖之外,庙堂之上,你又怎会出现在这龙潭镇呢?倒是现在弄得要打候补战,整个江湖都沸沸扬扬了。”

    齐小天显然还在分析我这些举动中的不合理处,而这些究竟是不是针对大江盟和同盟会的阴谋。

    那边宫难却笑道:“这就是形势迫人,换做是我,也要冲冠一怒了!”

    “齐兄宫兄,你们是拿君子之心度小人之腹,当然不明白喽,事情怎么会这么简单?”我哈哈大笑:“我先问上一问,江湖上说我是什么来着?”我笑道。

    “你是让我说实话呢?还是…”齐小天沉吟道,他听我说事情并不简单,眼睛陡然一亮。

    “实话!”我一摆手,打断了他的话道。

    “嗯…江湖传言不可信,不过让我说,动少是君子中的淫贼,淫贼中的君子。”

    我一怔,齐小天竟说出这般有哲理的话来,这真有些出乎我的意料了,既然他有这样的觉悟,那就听听我震古烁今的高论吧!

    “其实,我就是个淫贼,当然不是花想容、杨威那种,严格说起来,他们根本不能算做淫贼,充其量不过是个下三滥的蟊贼而已。一个合格的淫贼,要有潘安般的容貌、子建般的文采、高强的武功、机灵的头脑,试问那些蟊贼哪一点符合淫贼的特点!?只有我,才是江湖真正的也是唯一的一个淫贼!当你从淫贼的角度去看待我的行为,你才会发现事实的真相,因为英雄要有英雄的人生,狗熊要有狗熊的人生,淫贼当然要有淫贼的人生了!”

    “淫贼的人生?那是什么东西?”齐小天和宫难顿时陷入了思维混乱当中,就连旁边的齐萝听到我这篇奇谈怪论都惊讶地叫出声来,只有玲珑想起了杭州楼外楼与我的初遇,脸上露出甜蜜和会心的微笑。

    “所谓淫贼的人生,自然是和美女、特别是绝世美女密不可分的联系在一起。究其一生,就是要让更多的美女获得快乐!齐兄,你可要小心了,我眼下的目标可是魏柔魏仙子哟,如果不想让我这个淫贼得手的话,齐兄可要多多加油了!就像齐萝小妹妹,既然嫁给了宫兄,那对我来说就只好忍痛放弃了,毕竟勾引有夫之妇可是淫贼的大忌啊!”

    那边齐萝忍不住发出了抗议声,不过这种变相的恭维想来更容易勾起她心底的涟漪吧!

    宫难也是哭笑不得,齐小天斟酌着词句道:“这么说,动少此番来龙潭镇竟是为了接近魏仙子不成?”

    我赞许地点点头:“齐兄宫兄,其实你们都知道,我对江湖并没有多少兴趣,美女和金钱才是我追求的目标,十大门派这顶帽子对我来说原本还不如一锭元宝可爱。所以并不是我王动视名利如粪土,实在是兴趣不同呀!因此当初我就像掸掉我身上的尘土一般就把十大的名号扔到一边去了。”

    齐放和宫难不约而同的点点头。

    “可当我坐进东面那个乌烟瘴气的大棚子里的时候,我突然发现我与魏仙子的距离彷佛有十万八千里,做十大还有可以接近魏仙子的好处,我怎么以前没有发现呢?就凭这一点,我也不能放弃十大呀!”

    齐小天此时怕是把百晓生骂了个狗血喷头吧,而他在享受十大特权的时候恐怕也没想到这特权竟然给我带来了这么大的刺激。

    “难道动少当时就后悔了?”

    “不错!我当时就在想,看来我是聪明一世,胡涂一时呀!怎么就把十大拱手相让了呢?不过君子一言,快马一鞭,我只能肚子里生生闷气而已。”

    “于是乐山派胡大海的公然挑衅就正合你的心意了!”

    “非也!”我摇摇头,正色道:“淫贼也有淫贼的尊严,就算没有魏仙子这个因素,我也会为了春水剑派的荣誉而战!”

    齐小天只能感叹天意如斯了。宫难却笑道:“淫贼的尊严,还有淫贼的人生,不知道淫贼还有什么呢?”

    “当然就是淫贼的人格了!虽然不够高尚,可像下春药那种下三滥的勾当,绝对是与淫贼无缘的!得不到美女的心,光得到了一副身板子,就算她比西子昭君美上一万倍,又有什么意义呢?”

    “动少还真是淫贼中的君子啊!”齐小天感叹了一句,随即豪气十足地道:“好!那小天就接受动少的挑战,看最后谁能赢得魏仙子的芳心!”

    “好,这才是少盟主应有的气概,不过,齐兄可要提防,从现在开始,魏仙子的身边或许随时都会出现一个淫贼的身影了。”

    第十一章

    “你主子已经不再是那个初出茅庐的少年了,江湖上有多少人盯着我的一举一动,若是没有合适的借口,我怎么去接近魏柔呢?”我轻抚着偎在怀里的玉玲那细腻的肩头解释道。

    “那…主子也不用说自己是淫贼呀!”身后玉珑赤裸的娇躯紧紧贴着我的背,右手埋在我的两腿之间,正与那只独角龙王一起享受着她姐姐高潮后的余韵。

    “淫贼也是高尚的职业。”我察觉玉玲蜜壶里的悸动渐渐弱了下去,轻轻一转身,只听“波”的一声轻响,我的分身已经暴露在了空气中。

    “当然,很多人偷换了淫贼的概念,认为淫贼是无耻下流卑鄙的典范,不过,这样也好,一来咱们作些卑鄙无耻的事情就变成了理所应当,而一旦作些好事,立刻就会把别人的眼球吸引过来;二来那些心思单纯的美女们通常都是母性十足,当她们在一个混蛋身上发现这样那样的优点之后,就会觉得这个混蛋其实是可以被救赎的,这时她们身上的那种母性就会无可救药的发作起来,她们会用所有的爱心来换得你的浪子回头,嘿嘿,这样一来,事情不是简单了许多?”

    “主子,你…真是坏死啦…”

    玉珑的双腿被我高高的举起,烛光里她两腿间已经晶莹一片,彷佛绽开牡丹一般的私处像是在迎接自己高贵的君王,激动的微微颤抖着。

    “为什么本少爷这么辛苦地耕种,却没有结出果实呢?”我壮大的分身一下子刺进了玉珑的身体,她明亮的眼睛顿时变得迷离起来。

    小姐妹在一起什么都说,听到齐萝已经怀孕,玲珑简直要羡慕死了,刚回到刘伶醉,便腻在了我身上。

    只是我也奇怪起来,要说当初和萧潇、苏瑾的时候是自己控制不在一些特殊的日子与她们欢好,她们无法怀孕还说得过去,可眼下的我已经没有丝毫顾虑了,为什么只有无瑕怀上了我的孩子呢?

    看来,回去还真要和无瑕好好讨论讨论了。

    等云收雨散,玉珑在神驰意飞之计还没忘把腿蜷在胸前,似乎是想让我播撒的种子尽可能的停留在自己的身体里,这副模样落在蹑手蹑脚走进来的萧潇眼中,她不由得噗哧一笑。

    “萧潇姐姐…”不知是高潮的余韵还是心生羞意,玉珑脸上一片陀红:“人家着急嘛…”

    “那…”萧潇眼珠一转,伏在玉珑耳边说起了悄悄话,玉珑脸上虽是半信半疑,可眼中却闪过一丝跃跃欲试的光彩,她害羞地望了一眼我半软的小弟弟,又拉住萧潇在她耳边央求着什么,萧潇微微一笑,转过身伏在我胯下,将满是白浊液体的分身含进了嘴里。

    “呼…”

    萧潇实在是太了解我了,饶是我刚刚发泄过,独角龙王还是很快挺直壮大起来,萧潇给我使了个眼色,那张小嘴将独角龙王慢慢引向玉珑那依旧微微翕动的私处:“主子,把玉珑妹妹这儿塞住才能让她怀上小宝宝呀!”

    “是吗?”我随口问道,不过转眼我就明白这其实只是萧潇的恶作剧而已,看玉珑流出近乡情怯般的眼神,我不忍心说破,一挺身,独角龙王再度投进了那濡腻的蜜壶中。

    就这样趴在玉珑的身上听萧潇的报告,老马车行送来高七的消息,他从京城返回,已经到扬州,来信请示扬州是否有事要办。

    “让他直接回苏州吧,我再给六娘写封信,让老马车行尽快送到苏州。”

    这届武林茶话会与往届截然不同,光是候补战眼下知道肯定要参加的就有三十多个门派,比以往多了一倍不止,原本两日就可结束的候补战或许延长一倍时间也比不完,如此一来,就算我背生双翅也很难赶上殷老爷子五十五岁的寿宴,贺礼看来只有让高七送去了。

    放下殷乘黄的寿宴,我又想起了另一位泰山大人萧别离,转过年,就该是他的寿辰了,萧潇出嫁并没有邀请他,不过天伦之情岂容泯灭,我也该去拜会他老人家了。

    等我把这个决定小声告诉萧潇的时候,她脸上顿时涌起了一股复杂的表情,轻轻地把我的手放在了她的胸口,几滴晶莹的泪珠随即落在了我的胳膊上。

    候补战的规则是江湖公认的公正与完美,双败淘汰制让每一个门派都不至于因为一场意外的失利而丧失了挑战资格,这也保证了每一位选手都能在一种平静的心理状态下出战,而这正是把自己武功发挥到极致的关键因素之一。

    其中唯一的瑕疵或许就是那个抽签制了,因为并不是每一届参加候补战的门派数都是二的整数次幂。

    就拿本届来说,参加候补战的三十七个门派中必定要有一个门派轮空,剩下的三十六个捉对厮杀,获胜的十八个门派留在胜者组里,失败的则留在败者组里,而那个先期抽出的幸运门派就直接留在了胜者组。

    此时胜者组就有十九个门派,同样抽出一个幸运儿之后,剩下的十八个门派进行比武,胜出的九个门派加上那个幸运儿一共十个门派继续留在胜者组,输掉的九个门派则被打入败者组,而败者组的十八个门派此时也经过一轮厮杀,负者因为已经失利了两场被淘汰出局,而胜者与从胜者组淘汰下来的门派一共十八个门派组成了新的败者组。

    依此类推,再经过四轮,胜者组将决出本组最终的胜利者,而此时被打入败者组的门派与败者组幸存的三个门派再经过两轮的角逐,决出败者组的前两名来,之后败者组的第二名将成为候补战的第三名,而胜者组与败者组的优胜者之间再要比武一场,胜者就是本届候补战的第一名,负者就是第二名。

    如果运气好的话,你可以只经过两场比武就夺得候补战的头名,不过,这既然是老天的眷顾,加上那两战战胜的都是经过几轮厮杀才存留下来的强者,这头名也算是实至名归了。

    当然,候补战中还有许多小规则,比如曾经比试过的两队若再次相遇,则不再进行比试,而以第一次比武结果为准;一场比武一旦有一方领先三局,比武即告结束等等,这些都是为了让候补战不至于冗长到了喧宾夺主的地步,毕竟十大门派中最惊心动魄的可是夺位战。

    然而,这一届武林茶话会显然要把以往的传统全部颠覆,别说三十七个门派参加候补战已经是空前绝后的记录,就连百晓生也没有想到江湖还真是卧虎藏龙!

    当我拿到第一轮对阵表的时候,我并没有关心我的对手,一个地处西南边陲的神秘门派苗疆五毒教,倒是因为看到了铁剑门的名字而皱了一下眉头。

    其实五毒教的名声也曾显赫一时,但无论武功与用毒,她们都玩不过唐门,被唐门打压近百年之后,已经没落了,只有据称是万蛊之王的情蛊还留在江湖的传说里。

    可对我来说,五毒教那层神秘的面纱早被老师阳明公给撕破了,他老人家在先帝正德元年因为触怒了权臣刘谨,被谪贵州龙场做驿丞,一待就是三年,龙场正是五毒教的大本营,它的底细早被老师摸的一清二楚,甚至连那情蛊的秘密他都晓得,让我怀疑他是不是和五毒教的姑娘们有着某种不正当的关系。

    倒是铁剑门让我想起了那晚去秦楼搭救万里流的那几个黑衣人。那几人的武功颇为不俗,而且显然不是铁剑门的弟子,铁剑门参战,这几人会不会暗中襄助呢?

    如果是的话,那么此番铁剑派争夺十大名头,是不是出于为了替这些人寻找一个合适的身分行走江湖这个目的呢?

    上午的比试只有一场势均力敌的较量,江北谭家与江南七星门提前相遇了,谭玉碎的谭家飞花逐月腿完全压制住了樊津鹏的七星剑法,仅用四招便一脚将樊踢下擂台。

    而新入门的谭夫人岳幽影更是只用了两个回合就搞定了对手,加上第三台谭玉宇苦战十三招击败了七星门的奇兵,一时间谭家声威大振,就连开设赌局坐庄的刘伶醉饭庄都迅速把谭家进入候补战三甲的赔率由二赔七调整为三赔五。

    上午顺利胜出的知名门派还有江南奇门和江北的一字正教,至于那个幸运的门派却是实力不俗的百花帮。

    西南的乐山派也击败了一个不太有名的门派得以继续留在胜者组里,我这才知道那个胡大海是乐山派的第二高手,他在挨了对手几剑之后一拳将对手打下了擂台,而那人至今昏迷不醒。

    我和十大门派中的大多数人一样,并没有出现在比武的现场。在每场比武之后,都有富来坷的伙计把结果传递到刘伶醉来,由我点评之后,再送到现场来调整各门派的赔率。

    “王大人,能不能和白大人商量商量,把武林茶话会的举办地永久地固定在龙潭镇呢?”富来坷数着银票笑道:“如果再把时间提前两三个月,就更理想了,那时候的江南秋高气爽的,正是旅游的好时候,这样的比武该吸引多少游客,赚多少银子呀!”

    “哼,龙潭镇巴掌大的地方,能有什么发展前途!?小富,你的目光应该放远些,周围的应天、镇江不比龙潭镇强上百倍吗?”

    富来坷是个颇有经商天分的生意人,只是龙潭镇太小,限制了他的发挥,而我秦楼如果想扩张的话,定然需要像他这样的人材,于是趁机开导他。

    “城里的人都精明的很哩,再说大官太多…”

    “不是有我在吗?”我微微一笑道。

    “哈哈哈,小的早就明白,官商勾结,可是无往而不利的呀!”富来坷想到了今后的美好前景,忍不住傻笑起来。

    “别情在吗?”笑声中,门外突然传来一个清朗而又威严的声音。

    “唐佐,你怎么来龙潭镇了?”我听竟是沉希仪的声音,一下子从床上蹦起来,开门一看,果然是一身戎装的他!

    富来坷一见是官,忙张罗酒菜去了。

    我见沉希仪盔甲外罩的棉袍上绣着熊罴,知道他升了官,便道了恭喜。

    沉希仪笑道:“你消息倒挺灵通的,是不是与桂大人有书信来往?”

    我指了指他胸前,他才知道是自己的补子泄了底,之后便告诉我他已经调任南京中军都督府断事官了,正在上任的路上,路过苏州的时候去竹园访我不遇,才知道我在龙潭镇,便过来寻我。

    “那可是南京五军都督府幕僚群中最重要的职位之一呀!”我不禁替他高兴,他的新职位虽然只是正五品,比之他被贬之前的从三品京卫都指挥同知还差了好几级,可南京中、左、右、前、后五军都督府中唯有中军才有断事官,故而中军都督府断事官便总掌南京五军之刑狱,被人称为五军断事官,权柄极重,眼下恐怕就连武承恩都不敢轻易开罪于他。

    听沉希仪把升迁的经过说了一番我就大致推断出事情的真相,桂萼在朝中欲拉拢军方,便要替被杨廷和打压的军方人士翻案,首先想到的几人当中,就有这位含冤被贬的当朝名将,正好南京守备兼中军都督府都督魏国公徐甫来京见谒,而徐甫正是沈希仪父亲的老上司,十分了解沈的为人,便向皇上要了他去南京替自己整顿军纪。

    “真是上苍佑我!”我心中暗自欢喜,南京五军都督府管辖着数省兵马,其中扬州、镇江、苏州、杭州诸卫皆受其节制,可以说若是有必要的话,沉希仪将是我绝强的奥援。

    “嫂夫人和希珏妹子呢?”

    “还在杭州呢!你嫂子身子弱,又有身孕,这大冷天的我哪敢让她上路,希珏也留下来照顾她嫂子了。”说着,他打了我一拳,笑道:“还没谢谢你替我送来一个佳人呢!”

    “喂,唐佐,慧妍可是我送过去服侍嫂子的,你怎么监守自盗了?”

    沉希仪哈哈笑道:“别情,你这话恐怕连希珏都不相信,不过,就算是送给你嫂子的,你嫂子那么贤惠的人,知道你哥哥现在正憋的慌,岂有不让她侍寝之礼?”

    我一努嘴,示意他别说了,而里屋已经传来了细细的笑声。

    沉希仪老脸微微一红,朝身后一摆手,喊了一声:“慧妍,快进来吧!”

    话音甫落,从楼下上来一女,头戴翠角冠,金珠花钗,着一身水绿色阔袖棉袄,披着销金大杂花霞帔,正儿八经一个五品宜人的打扮,把一个面似桃花的俏丽佳人打扮得越发富贵起来,正是秦楼七女中的慧妍。

    “见过动少爷。”慧妍袅袅下拜道,只是粉脸隐约透出一抹陀红来,也不知道是不是记起了秦楼那甜美而荒唐的一夜。

    “你该叫叔叔才是。”我笑着纠正道,沉希仪也点头称是,眼中满是溺爱之色。其实看到慧妍身上的那副诰命,我就知道沉希仪对慧妍该是多么宠爱,皇上下旨擢升他的时候,兵部吏部肯定已经有慧妍的资料了,而他没有通知我娶妾,显然也是怕我笑他心急。

    慧妍改了称呼,和萧潇四女去里屋说悄悄话去了。好酒好菜流水似的送上来,兄弟俩开怀畅饮。

    问了近来的状况后,得知白澜、陆眉公与鲁卫在这儿,他眉头一皱道:“本来该见鲁公一面的,只是与白澜陆、眉公不熟,就下次吧!”

    听他的口气该是与白陆二人相识。陆眉公久居京城,曾经做过北城兵马司的副指挥,而京卫偶尔也协助五城兵马司缉捕盗贼,两人相识自不奇怪,可听说白澜中进士之后便离开京城来到应天,而那时候沉希仪还在广西跟着他老爹一起剿匪呢,怎么会认识他呢?

    “说起来都是好几年前的事儿了!”沉希仪颇有些感慨道:“我刚到京城不久,就协助顺天府调查一桩邪教案,认识了当时的教坊司右韶舞宁白儿。说起来,她一点儿都不比老弟身边的几位弟妹差,在京城提起她的大名,就像在江南提起琴歌双绝一般。”他似乎陷入了回忆中,俊朗的脸上竟闪过短暂的痴迷神色。

    看他的模样就知道他所言非虚,而看来他与这个宁白儿似乎该有一段感情。

    “别情,我只是自作多情而已,宁姑娘的心上人就是这位白澜兄,我就是在宁姑娘那儿见过他两次,他也知道我暗恋宁姑娘的事情。”

    “原来白澜竟是大哥你的情敌,干脆我找人把他做了!”我开玩笑道,心下却恍然,既然白澜是朝廷控制江湖的总负责人,那么回京面谒皇上汇报工作也是理所应当的事情,沉希仪就是这时候与他会面的。只是,白澜的妻子身分特殊,和这个宁白儿能有什么结果呢?

    沉希仪瞪了我一眼,旋即又轻叹一声:“唉,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回京城!”说着,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此时的他全然没有了滑石滩大破贼兵的武勇,倒像是个多愁善感的书生。一个“情”字,真有无穷魔力。

    我也干了一杯酒,笑道:“大哥你终有回京的一天,只是时间短长而已。听说徐公爷是个老好人,这里的军纪就有些涣散,现在他要整顿军纪,断不肯放你离去的。”

    “说得也是。”他一边点头一边笑道:“说来好笑,就在我快离开杭州的时候,大江盟不知道从哪儿得到了消息,齐放亲自送来两千两的仪程,被我严辞回绝了,这等势利之徒,看着着实可厌!”

    “夫天下以市道交,富贵则多士,贫贱则寡友,理固如此,唐佐你也别太苛责齐放了。”心中却暗暗惊疑,沉希仪并不是个张扬的人,军中或许知道他升迁的消息,可地方上就不一定了,齐放是不是开始接近军方人士以获得奥援呢?

    “别情你就不同。赠金馈银,都是我沈唐佐落魄之时…”

    我忙打断他的话:“我可没贿赂你啊!朋友之间有点金钱往来理所应当,你要是觉得过意不去,有钱的时候快还给我!”

    沉希仪不由得哈哈笑了起来,我掏出二千两银票递给他,道:“其实齐放那银子对你来说还真是雪中送炭吧,你是五军断事官,就是军中御史,军中那些贪官污吏们最想拉拢腐蚀的就是你,你身边若是没点银子做后盾,保不准哪天鬼迷心窍就见钱眼开了,所谓“手中有粮,心中不慌”,对你来说,你手中有了大把银子,才不会去贪污,面对那些贪官污吏才能理直气壮!”

    “别情,我真服了你这张嘴,能把歪理说成真理。”话虽这么说,却把银票接了过去,叹道:“其实看到齐放那两千两银子,我还真有点心动。杭州不比应天,应天毕竟是南京,什么都贵,我实在不忍心你嫂子、慧妍她们再跟我受苦了。”

    沉希仪在宦海的起伏跌宕让他看明白了人情冷暖,原本要做一个纯粹军人的他思想也发生了变化,当然,这种变化对我来说是十分可喜的,因为以他出色的军事才华,一旦与潮流合拍,就等于踏上了飞黄腾达之路,我的任务就是要把这条路变成一条通天之衢,剩下的只是用与他在落魄时建立起来的友情,加上慧妍的情丝牢牢地把我们拴在一起就万事大吉了。

    第十二章

    送走沈希仪夫妇,等我赶到镇外比武场的时候,和五毒教比试的第三局都已经开始倒数计时了。

    “别情,你不能再上场了,”白澜一把拦住了正想登上擂台的我:“因为你们迟到了半炷香的时间,前两局已经判你们春水剑派做负了,现在该上场的是你们门派的第三台…”他低头查了一下名单:“…玉玲!”

    或许唯有春水剑派只有五个人参加比武,其余的门派都用足了七人的名额,因为武学相生相克,同一级数的人,很可能张三胜了李四,李四胜了王二麻子,而王二麻子却又胜了张三,有的怕遇到刚猛之士,有的怕碰上阴柔之人,这七个人如何针对对方的情况排兵布阵,也是晋级非常关键的因素。

    为了比武双方的斗智不受影响,双方在比武的时候就坐进了西面豪华的单间棚子里,隔着油壁,谁也不知道对方下一个派出的究竟是谁。

    当然,为了避免田忌赛马这样的计策被应用到比武中而有损公平,每个门派报名的时候都要上交一份本门派出战弟子的排名表,这个排名表完全以武功强弱为标准,而出战的顺序必须严格按照排名表来进行。

    百晓生会根据自己掌握的情报对排名表做一些细部调整,不过这种事情发生的机率很小,在上百家门派的眼睛监督下,在排名表上做手脚的可能性微乎其微,除非像铁剑门那样,除了门主万里流之外,每一个人都是江湖的陌生面孔,那排名表只好根据比武的情况现场临时调整了。

    玉玲在众人的欢呼声中走上了擂台,那里已经有一个头扎朝天髻的女孩等着她了。这女孩看起来只有八九岁的样子,粉妆玉砌的极是可爱,正一脸艳羡地望着玉玲,似乎也在惊叹她的美丽。

    玉玲看上去有些迟疑,其实换做我想必也是如此,眼前的女孩浑身上下没有半点杀气,就连手里那把短刀也不是五毒教淬了毒的那一种,面对这样一个对手,许多招式顿时就失效了。

    比如,这女孩一刀劈下来,似乎是力劈华山,只是那方位角度力量都离正宗的力劈华山相差十万八千里,若是换做一个蟊贼使出这么漏洞百出的一招来,玉玲简简单单的一招“昨夜西风凋碧树”就可以把他拿刀的膀子轻松卸下来,可眼前是个可爱的小丫头,于是玉玲这招只使了一半就被迫收剑,而且因为收剑的动作太猛自己反倒后退了一步。

    又比如女孩使出了一招同样漏洞百出的秋水无波,玉玲本来一剑就可以给她刺个对穿,可那不知避让的女娃脸上一片天真,她怎么能下得了手!

    就这样打了四五招之后,玉玲才明白过来,想用剑赢她是不可能了,而台底下的人也鼓噪起来,特别是那些下了重注赌春水剑派胜出的人们已经顾不得爱惜幼苗了,纷纷给玉玲出主意,最后终于统一了意见:“把她的刀打飞,把刀打飞!”

    按照规则,兵器脱手确实是胜出的标志之一,只是我实在懒得看那些规则,而玉玲就更不知道了。直到众人提醒,玉玲才恍然大悟,可目光刚落在女孩的刀上,一件奇事发生了。

    那女孩突然停住了脚步,飞快地把刀抱在怀里,然后一屁股坐在地上哇哇地哭起来,边哭边委屈地道:“呜…呜…耍赖皮,你们大人耍赖皮!那么多人帮着姐姐打雯雯,呜呜呜…”

    玉玲的脸腾地红了起来,回头无助地望着我,我心中叹了口气,遇上这种小魔星还有什么好说的,难道真要让玉玲破坏自己的玉女形象,把这么可爱的小丫头一剑砍翻、一脚踢下台去吗!?

    “为严肃比武纪律,避免台下支持者的情况再度发生,本局敝派认输。”

    “都是贱妾没用!”玉玲从台上下来眼圈就红了,一见到我就自责起来,直到我肆无忌惮地把她搂在怀里,她才从众人的漫骂声中解脱出来,扭捏道:“相公,那么多人看着呢!”

    “怕什么!”我笑道,目光已经落在了从隔壁棚子过来的那个三十多岁一身石榴红花袄的少妇身上,她的身后,除了雯雯之外,竟还有一个与雯雯长得一模一样的女孩儿。

    “耶?”

    “真的呀!娘没骗人,这里真的有两个一模一样的大姐姐呀!”

    玲珑姐妹和雯雯姐妹都惊喜的叫了起来,双生子本就稀少,见了面就倍觉亲切。玉珑此刻早把不快扔到了爪哇国,跑上前去一把抱起一个来,笑问道:“你是…雯雯?”

    “我是霏霏。”女孩兴奋的答道,一双灵动的眼睛在玉玲玉珑两人身上转来转去。

    “王掌门,我给您赔罪来了。”那少妇爽朗地笑道,目光随即落在了女儿身上:“不过,要怪就怪你们江南人手太巧了,做出来的东西那个精致呀,别说这两丫头喜欢,就连我看着都心爱,这也想买回去,那也想买回去,银子就不够使了。我们来江南一次不容易,空手而归的,心里还不甘心,便想赌它一赌,可这两丫头说什么也不肯让我买自己输,看对手是春水剑派,又听说王掌门是个读书人,玲珑姑娘心地也善良,就想了这么个赖皮法子,让王掌门见笑了。不过,这一来我可是赢了三百多两银子,买什么都够了!”那少妇脸上露出顽皮的神情,可看到萧潇、武舞都捂嘴笑了起来,才重新扳起脸来,正色道:“王掌门,对不起啦!”说着,给我深深道了个万福。

    “何教主何罪之有!?”没想到五毒教的教主何素素竟是个性情中人,与她的名字大不相同。

    问了赔率,买五毒教胜出竟是一赔二十,我便扼腕叹息道:“早知道赔率这么高,我也买自己输了!”

    玲珑喜欢何霏何雯姐妹,便褪下腕子上的镯子塞在了两丫头的怀里。那镯子虽然不是宝大祥的库藏精品,却也花了百多两银子,何素素就要推脱,我说玲珑难得见到双生子,就给孩子们留个纪念吧!

    从棚子里出来,就见西南几个门派的弟子已经迎了过来,不管怎么说,赢了候补战中公认实力最强的春水剑派都是值得庆祝的。唐三藏也溜溜达达转过来,把我拉到一旁,笑道:“动少,放水也没有这么放的吧!”

    “好歹唐门是西南的霸主,就算我给老泰山一个面子行不行呀?”我小声嘻笑道。

    唐三藏白了我一眼,那眼神如今看来,真与解雨太多相似之处。他沉吟了一会儿,才道:“快过年了,阿棠是回四川,还是留在苏州?”

    “你说呢?”

    “女大不中留,老爹他是对的。”唐三藏叹了口气:“在龙潭镇没见到她,我就猜到她要留在苏州过年了,自从爷爷去世后,家里能让她留恋的或许只有我娘了。”

    “不会吧,她可是时常惦记着你这个做大哥的…”

    “恐怕她现在更希望做动少奶奶才是真的。”唐三藏打断我的话头无奈地笑道。

    唐棠是唐门的另类,而她自幼就与父母分开,让她的性格里颇多叛逆的因素,这些因素恐怕要过了几年之后,回头再看的时候,才知道是对还是错。眼下我还有别的事情要问个明白。

    “老哥,西南武林从没有派过这么多弟子来参加武林茶话会,如此兴师动众究竟出于何种目的?而唐门突然购买宝大祥扬州、应天两分号,也让我颇为迷惑,老哥你能不能为我解释一二?”

    “西南武林安逸的太久了,长此以往,尚武的精神恐怕都不存在了,此番前来,只是让他们感受一下血与火的洗礼究竟是怎么回事罢了。至于宝大祥,别情想必你现在也该知道了,唐门负责经营事务的是我大伯,他老人家的想法一向天马行空,有时就连我都无法理解呢!”

    我一怔。唐三藏的话并没有错,除了唐门弟子之外,或许我是江湖上最了解唐门的了。

    解雨的大伯唐天威虽然在江湖上籍籍无名,却是唐门仅有的两个家老之一,因为他的兴趣完全不在武学上,所以失去了继承家主的权利。

    不过据解雨说,她爷爷虽然恨铁不成钢,却很疼爱她大伯,在她爹爹还没登上家主之位的时候,就把经营大权交给了她大伯,眼下唐门四堂中她六叔唐天运负责的百草堂和她二伯唐天风负责的飞鱼堂都直接受她大伯的管辖,而她爹爹更多的是负责唐门的安全和压制西南西北武林各门派的异动。

    唐天威当然可以下令收购宝大祥,这种完全与江湖不发生关系、数额又不是十分巨大的生意他甚至可以不用与家主唐天文商议就可独断专行,而唐三藏的话已经暗示了这一点。可是…

    记得解雨告诉我,她六叔唐天运在扬州与宝亭会面的时候,说收购宝大祥可是家主唐天文的主意呀,这与唐三藏的说法完全不同。

    当然,唐门对外很可能用家主来统一口径,但经过杭州那场诉讼之后,我与宝大祥的关系已经不在是什么秘密,只要涉及到宝大祥,我不得不考虑到最坏的可能。

    我脑筋飞快地思索,却没有更多的线索。转头却看唐三藏似笑非笑地望着我。

    “别情,听说你要与齐小天来一场情场比试,目标就是魏仙子?”

    “你也知道了。”自己未来的大舅子和自己讨论追求一个并不是他妹妹的女孩,就连我这个淫贼都觉得有些怪怪的,可唐三藏却神色自若。转头往隐湖的棚子里望去,那里并没有半个人影。

    “或许,这就是我的宿命吧!”我感叹道,或许真的是宿命吧,在我连魏柔的名字都没有听说过的时候,我已经背负上了征服她的重担。

    “宿命?”唐三藏下意识地重复了一句,眼中闪过一丝异彩,不是疑惑,反倒像是落寞,我蓦地想起来这个当今武林年轻一代最出色的人物身边竟然没有一个红颜知己,而他似乎也没有一个明确的追求目标,如果说和哪个女孩子接触多一点的话,大概就数魏柔了。

    “天哪,莫非你爱上了魏柔?”

    唐三藏顿时张大了嘴,脸上露出匪夷所思的表情,半晌才哈哈笑了起来:“天哪,别情,你想到哪儿去了?那个能让我爱上的女孩现在还没出生呢!”

    说实话,这是我见到过的他最有男人气概的笑声,以往他的笑容总让我觉得胭脂气太浓,只是这笑声却是为了证明他并没有爱上一人女人,这让我不免有些啼笑皆非。

    见到西南诸派的弟子都望着自己,他才止住了笑声,问我是不是要回镇上去,我说等等,还有一场就轮到铁剑门了,看完了铁剑门的比武再回镇子去。

    “万里流的铁剑门?他们七八年没在江湖行走了,莫非是在养精蓄锐?”唐三藏立刻听出了我的弦外之音,问道。

    我赞赏地点点头,唐三藏心思敏锐,似乎还在有年轻一代第一高手美誉的齐小天之上:“如果我没猜错的话,铁剑门或许有几个人的武功会让你大吃一惊。”

    “竟有这等事情?”唐三藏翻起了候补战的排名表,找到了铁剑门那一行。

    “练达、宗亮、来护儿、胡一飞、桑破军、齐默,这些人的名字我从来都没听说过,难道他们都是高手不成?”唐三藏疑惑地问。

    “是不是高手很快就知道了。”眼下的擂台上,江北言家的对手却是自己的同盟军凤阳花子帮,排名江湖名人录第六十六的言无心为了把言家僵尸拳法演绎得炉火纯青,此刻已经把身心献给了阎罗王,直把花子帮的老大李非人打的口吐鲜血依旧狂殴不止。

    若不是比赛监督少林寺的悟性出手分开他俩,李非人恐怕就要被活活打死,十大门派的名利之争终于露出了它的第一颗獠牙。

    第十一卷

    第一章

    “下一场,铁剑门对大刀门,第一局,铁剑门万里流对大刀门李定远!”

    其实这是一场毫无悬念的比赛,李定远自己恐怕也没有想过要在这场比武中胜出。就像此番报名的众多门派一样,他把赌注压在後三台自己的门派会有出色的发挥上。

    如果我没有卧底大江盟的话,或许对这些中小门派的实力还不会了解的那麽透彻。就像科举中很少有穷乡僻壤的学子金榜题名一个道理,登上江湖名人录这种光耀门楣的事情也很少发生在这些中小门派身上,即便有,通常也无法从根本上改变门派的实力,因为这些登上名人录的好手并不是因洛u灾v门派的武学有什麽过人之处,反而多是因为个人的武学天分高,或是是极端的刻苦才造就了他们的威名。

    换言之,就像李定远,如果他当初拜在少林门下的话,他一样可以成洛uW人录中人,而出身少林的鲁卫若是从小就在大刀门厮混,或许名人录里就没有他这一号人物了。

    当把这些门派的特异份子排除在外的时候,就很难判断这些门派的实力是强是弱。而把这个结论映射到武林茶话会,我就不奇怪为什麽这麽多武林抢著报名参加候补战了。

    万、李二人都是都是以一身外功驰名江湖。剑本轻灵,可万里流那四尺有馀的奔雷剑显然是剑中异类;而李定远手中的青龙偃月刀虽然没有关老爷八十二斤那麽夸张,可看起来也有二十多斤了,一刀力劈华山竟比漕帮李展那口秋水雁翎刀施展出来的还有看头,虽然在我眼中他几乎浑身都是破绽,可台下却是一片叫好声。

    万里流的眼光虽然没有我那麽锐利,可脸上也露出了自信的笑容,身子一侧,便避开了对手的招数,李定远不等招式变老,青龙偃月刀一横,顿成铁索横江之势。

    万里流此刻才拔出奔雷剑,直刺过去,正点在了李定远的刀杆上。

    李定远登登登後退了三步,脸立刻变成了酱紫色,正张口欲喝,万里流的剑又点在了刀杆上,就这样万里流连发三剑,竟生生把李定远逼下了擂台。

    “万里流的本事也没什麽长进呀?”唐三藏微微皱眉道。

    “那是当然,你想,老天爷会让奇迹发生在这种人身上吗?”

    就在我说话的当儿,台上已经宣布了万里流的胜利。虽然过程简单了些,可结果还是在众人预料之内,不过,当大家看到铁剑门第二个出场的竟是在报名表中只排名第四的胡一飞,台下不由得传出了唧唧喳喳的声音;待看到他的模样,那声音就更大了。

    如果他脸上没有那纵横交错的刀痕的话,他颇为优雅的举止配上他蜂腰乍背的身材,该是一个很风流倜傥的人,然而那满脸刀疤把一切都破坏了,加上他眼中不时流露出的仇恨一切的目光,或许只能用狰狞来形容,相比之下,他对面大刀门那个满脸络腮子的丑陋汉子此刻看著都顺眼了许多,当然气势也弱了许多。

    “这个胡一飞的岁数看著似乎比万里流小不了多少,怎麽会是万的弟子呢?”唐三藏再度皱起了眉头。

    “闻道有先後嘛。”我笑谑道,转眼看乐山派的胡大海正惊疑地望著我,便向他招招手道:“胡兄,这面坐如何?”

    胡大海下意识地望了唐三藏一眼,而我的大舅子的额首轻得几乎让人无法察觉,我顿时明白了唐门在西南武林中的地位,几十年下来,凡是敢於反抗唐门的恐怕都已经从西南武林销声匿迹了,饶他胡大海是个浑人,内心也极是忌惮这位比女人还要秀美的唐门大公子。

    “胡兄是个直率汉子,在下甚是喜欢。听说上午比武胡兄奋勇胜出,真是可喜可贺呀!”大棉袄下根本看不出包扎的痕迹,看他依旧生龙活虎的,显然伤势并不重。

    “龟儿子,仙人板板的,啥子意思嘛?”

    胡大海愣了一愣,虽然唐三藏就在眼前,可他还是忍不住说出了脏字,只是声音比昨日小了许多。

    “胡兄不必多虑,在下只是想和胡兄藉著候补战切磋一下武功而已。”我笑道,对这个粗鲁汉子,我倒是有种莫名的好感,便有心指点他一二。

    胡大海狐疑地望了我一眼,转头向擂台望去,那边大刀门的弟子正拱手道:“俺叫…”

    他的名字尚未说出来,胡一飞已经不耐烦地喝道:“棉嗦什麽,老子管你是谁!有本事,放马过来!”

    大刀门弟子丑脸一红,他手里的鬼头大刀虽然没有李定远那麽夸张,可舞动起来也很有气势,只是他败得甚至比他的师父还惨。

    同样是一招力劈华山,他甚至还在蓄力的当口,胡一飞已经如箭一般的冲了过去,短短眨眼的功夫,一柄三尺三的铁剑变戏法似的出现在他的手中,等大刀门弟子“啊”的一声惊叫後,剑尖已经堪堪抵在他的喉咙上,而他的对手胡一飞的眼中正流露出一股嘲弄的神色。

    台下顿时响起了一片嗡嗡的议论声,就连作为今日比赛两大监督的木蝉和宫难都微微有些动容,这个名不见经传的胡一飞竟然有著名人榜的实力。

    ““一往无前”,铁剑剑法在他手中还真是别有一番气象呀!”

    唐三藏的江湖见识毕竟比我丰富得多,一眼认出了胡一飞的招式。他看我的眼神中就颇有些探究的味道,如果说方才他对我的话还抱有怀疑的话,此刻,他心中该是惊讶我是如何知道这些人底细的了。

    这真的是“一往无前”吗?我的眼中也流露出一丝迷惑,不知为什麽,胡一飞的剑法让我突然想起了魔门的大正十三剑,虽然那十三剑里并没有任何一招与这招“一往无前”相似,可我心里隐约觉得似乎有什麽地方不太对头。

    “铁剑门胡一飞胜!”

    如果铁剑门没有在排名表上玩什麽猫腻的话,胡一飞的胜利几乎宣告了十大中一个新门派的诞生。

    李展和司马长空的脸色变得极为严肃,李岐山的眼中也闪过几道异彩,而谭家、百花帮等几个有实力争夺十大的门派也都瞪大了眼睛注视著铁剑门第三个出场的齐默。

    竟与胡一飞一样,齐默的脸上也布满了疤痕,唐三藏忍不住问我道:“别情,难道练达他们几人都是这般被毁了容不成?”

    我说我不知道,当初他们都蒙著脸,我不清楚究竟是为了掩饰自己的真实面孔还是怕自己的脸太过惊世骇俗。

    其实,如果齐默不是又矮又胖与胡一飞截然不同的话,单从那张脸实在是无法分辨出这两个人来,因为那样的一张脸你很难有兴趣多看几眼,留在你记忆中的只有那些刀痕和一对充满仇恨的眼睛,偏偏这两样东西这两人又是那麽的相似!

    齐默也乾净利落地赢了对手,当百晓生宣布铁剑门的胜利时,台下竟是一面默然。

    “万里流是文公达的小舅子?这麽说来,那些蒙面人根本就没有必要去秦楼救他嘛,他把自己的身份亮出来,想来你会卖个面子给文公达的。”唐三藏听我把事情的经过说了一遍,立刻就抓住了其中的蹊跷处。

    “不错,那些蒙面人本就是来试探秦楼实力的。虽然万里流是在秦楼素手被擒的,可主要功劳应该记在李思和那个青衣人身上,秦楼究竟实力如何,对他们来说还是个谜…”

    唐三藏笑著插了一句:“就是现在也还是个谜喔!”

    我回了他一句“是不是谜对唐门来说都已经不重要了。”

    便接著道:“只是,文公达志在官场,万里流的举动定然不是文的意思,而对万里流的来说,统御这麽多高手已经超出了他的能力范畴,依我看他该是一个被推出来做前台的人物,那麽隐藏在他背後的那个人究竟是什麽来历呢?”

    “别情,你是说…魔门?”唐三藏白皙的脸上因为激动霎时间被涂上了一抹陀红:“这麽说,这些蒙面人就是在丹阳袭击福临镖局的那帮黑衣人了吗?”

    “不是没有这种可能,”那个眼神酷似高光祖的汉子那一招气势恢弘的“天魔杀神”又闪现在我眼前:“天底下不会无缘无故突然冒出这麽多高手来,除了这几十年来蛰伏的魔门,我实在想不出来还有哪个门派能有这麽大的能量。”

    “可…别情,你也是魔门弟子啊!”

    听唐三藏这麽说,我就明白,无论我如何表白,在江湖人的心目中,我还是和魔门划上了等号。不过,对别人我或许会一口否认,可对我这个大舅哥,我实在不太好意思再欺骗他了。

    “少林寺还出了高光祖这麽个叛徒呢,我师父也该是魔门中的异类吧,虽然他究竟还能不能算是魔门中人还很难说。”

    “那麽,魔门分为日月星三宗就不是江湖传言了。”唐三藏微微叹了口气,这些大门派的内部想来都有宗派之争,看他的模样,定是想起了唐门内那些剪不断理还乱的复杂关系。

    “不管是不是魔门,铁剑门此番出战武林茶话会,该是他幕後主使人用的借尸还魂之计。毕竟,有这麽一个门派做幌子,行走江湖要方便许多,而江南江北此刻正打的热火朝天,想来也没有多少人有精力来注意他们的一举一动。”

    旁边的萧潇并不知道我为什麽和唐三藏这般推心置腹,给我使了几个眼色我都没有理会。

    最後,就连唐三藏也发现了,他立刻就明白了其中的奥秘,却不说破,只是巧妙地转了话题:“别情,听说四少奶奶还是你的高徒,此番征战十大,可要上场吗?”

    “看铁剑门今天表现出来的实力,或许她免不了一战啊!”我感慨了一句,却想起了另外一个问题:“三藏,往年唐老爷子也很少出席武林茶话会吗?”

    “那倒不是。其实老爹他已经到了应天,只是今年江湖乃多事之秋,老爹他实在不便露面,不过,武林茶话会结束之後,他很可能亲自去大江盟和慕容世家走一趟。”

    这该是个很稳妥的处世哲学,唐门保持中立,对大江盟和慕容世家来说,都是一个可以接受的局面。当然,在其中一家取胜之後,还会不会保持这种想法就很难说了,只是,从目前的情况来看,大江盟和慕容世家旗鼓相当,纵然胜利,也是惨胜,再去挑战以逸待劳的唐门,恐为智者所不取吧。

    唐三藏眼下似乎还没有和自己老爹会面,不然他就该把扬州宝大祥的事情告诉他爹了,那样的话,对收购宝大祥唐门该有个大致的说法。

    也不知道他大伯唐天威是不是也一同到了江南,对这个医学和经营的奇才,我倒是怀著浓厚的兴趣。

    “不光是我唐门,少林的空闻大师、武当的清风真人也在应天呢!等夺位战的时候,他们就该来龙潭镇了,毕竟少林武当与官府关系密切,总要给百晓生一个面子。”

    齐放、高君侯驻足常州,慕容千秋、萧别离徘徊镇江,鹿灵犀更是连影子都不见,这届武林茶话会还真是诡异的很呀!

    正说话间,鲁卫敲门进来,显然他早知道唐三藏正在我这里,话题就重新被拉回到了铁剑门身上。

    “胡一飞被毁容,齐默被毁容,如果练达、宗亮他们一样也被毁容的话,我可要怀疑他们是借毁容来掩饰自己原来的真实面目了。”鲁卫不愧是捕快出身,很快就联想到了我心中也在暗自揣测的另外一种可能。

    “唐老弟,你们唐门可是江湖上有名的易容术大家,你看他们眼下的面目是真是假呢?”

    “那些刀疤都是真的,”唐三藏肯定地道:“至於他们以前是什麽模样,因为疤痕太多太重,恐怕无法推测得到了。”

    “是这样啊!”鲁卫叹了口气:“如果他们真是藉毁容来掩饰自己的话,那麽以往被江湖除名的那些死人究竟是死是活,可要好好验证一番了。”

    “万里流消失的这七八年时间里,光是名人录上消失的人物就有六十多,特别是今年,像直接间接死在动少手里的就有杨威、乌承班、钱空、孟子悠和焦无咎五人之多…”

    唐三藏斟酌著词句道,鲁卫来了以後,他对我的称呼也由比较亲热的“别情”换成了大众化的“动少”。

    “喂,那些人的死可都是我亲眼所见呀!”

    “有时候,眼睛也会骗人的。”鲁卫淡淡地道,他一生经手的奇案无数,这方面的经验极其丰富,倒不是像是特有所指的样子。

    可我却因他的话陷入了深思,如果连自己的眼睛都不可以完全信赖,那麽别人的眼睛呢?

    “不管怎麽说,你和铁剑门该有一战吧。”鲁卫笑道。

    “主子,你和唐大少好像特别投缘哩。”萧潇蜷在我怀里腻声道:“这个唐大少也真奇怪,看起来就像是个女儿家似的…”

    “奶主子可没有断袖之癖!”我打断她的话笑道,左手中指轻轻戳著她的菊蕾,而大拇指则在那粒珍珠上温柔地画著圈圈。

    “男人有的奶都有了,男人没有的奶更出色,我怎麽会去喜欢一个男人?”

    “听说,征服一个…男人好像更有…成就感…”萧潇娇喘道。

    我一怔,“这话,奶是听谁说的?!”我粗声问道,萧潇认识的人并不多,是谁跟她讲这种混蛋话呢?

    萧潇听出我语气不善,忙像八爪鱼似地缠住了我,央求道:“好主子,别吓唬婢子,人家是无意之间听乾娘和庄姑娘说的嘛,乾娘说女人征服一个男人并不难,难的是要征服一个女人,婢子就想这话在男人身上也适用吧。”

    原来如此,我心中释然的同时不免对萧潇的举一反三感到有些好笑。

    “那今天就把奶当男人!”我调整了一下姿势,独角龙王便顶在了她的菊蕾上。

    “不嘛,婢子只做主子的女人嘛…”萧潇虽然媚眼如丝地娇嗔著,可敏感的肉体已经背叛了她,她不由自主地放松了菊蕾,让我顺利地进入了一个炽热的通道。

    只是那舒爽的感觉并没有泯灭我的思维,我缓缓动了两下问道:“萧潇,乾娘她和庄青烟在讨论谁呢?”

    “婢子…也不知道…”萧潇浑身酥软地趴在我身上,那话音几乎连不成串。

    “婢子就、就听到这儿,乾娘、乾娘…喔…似乎知道来人了,就、就…嗯…”

    这麽说来,六娘她几乎有著和萧潇一样敏锐的六识,虽然六识并不总是与武功成正比,可像萧潇这样的特例绝不会一而再再而三的出现,六娘的武功该与我不相上下吧,我耸动著身躯,突然觉得六娘就像萧潇的後庭花一般深不可测。

    第二章

    一天的比武下来,留在胜者组的固然欣然,而被打落到败者组的也因为还有一线生机而保持着高昂的斗志,而且我很快就领略了这种斗志给败者组的那些门派所带来的惊人战意。

    第二天首先开战的就是败者组,春水剑派抽中了第一场,对手则是被江北言家击败的凤阳花子帮。

    或许是因为再输一场就要被淘汰出局的缘故,帮主李非人昨日虽然被言家的言无心打得口吐鲜血,可依旧带伤出战,只是没走上一招,就被我轰下了擂台。

    等玉玲上场的时候,对手显然想起了昨天她对五毒教何雯的那一幕,以为玉玲心慈手软,一上擂台竟不顾她的凌厉剑势,拚命地向她冲去,玉玲此番显露出了她追杀杨威时的那股狠劲,不仅一剑洞穿了对手的肩胛骨,还顺势一脚把他踢下了擂台。

    花子帮这才明白过来,玲珑双玉这两头母老虎虽然嫁人了,可口爪依然锋利,无奈只好弃权第三局,成了候补战中第一个出局的门派。

    与花子帮同病相怜的其他八个门派里,就有大刀门,它很不幸地遇到了实力强劲的七星门,虽然大家同为同盟会的一分子,可在擂台上毫不相让,只是前些时日同盟会与慕容世家那场厮杀的后遗症开始显露出来,虽然李定远超水平发挥,在樊津鹏的强大攻势下勉力坚持了十五招,可他大弟子罗毅的牺牲让大刀门失去了第三台的有力人选,从而一败涂地。

    在胜者组里,却没有什么意外发生,西南的五毒教和乐山派都没有通过第二轮,留下的十个门派都是江湖上耳熟能详的,而百花帮则继续着它的好运,再度抽到了轮空的上上签。

    铁剑门出战的依然是万里流、胡一飞和齐默三人,其他人竟然连比武场都没有来,显示了它强大的信心,而它打入十大的赌盘竟然和春水剑派一样,都已经不接受下注了。

    在几家欢喜几家愁的情形下,同盟会和江北同盟内部之间的和谐氛围也悄然地发生着变化,原本都在如意客栈用餐的同盟会分子开始有个别门派出现在了刘伶醉买醉,而江北花子

    帮更是早早就离开了龙潭镇,打道回府了。

    “老天爷保佑,不要抽中五毒教啊!”去抽签的玉珑喃喃自语道,可老天爷似乎要捉弄她似的,抽出竹签一看,上面竟赫然写着五毒教三个字。

    看到玉珑懊丧的模样,已经有人幸灾乐祸地叫了起来,按照候补战的规则,已经交过手的门派不再进行比武,就按照初次相遇的成绩计算,如此一来,春水剑派可就要被淘汰了。

    “怎么会这样?”和玉珑同时发出感慨的是今日两大比赛监督之一的柳元礼,他手里正拿着一封书函,脸上颇有些遗憾。

    “五毒教送来了弃权书,春水剑派自动进入下一轮。”

    另一个比赛监督唐三藏的眼中闪过一丝笑意,算无余策的他定是想到了这种可能,事先安排好了五毒教的弃权,反正五毒教并没有争夺十大的实力,为了避免让春水剑派莫名其妙地出局,弃权自然成了最好的解决办法。我这个大舅哥还真替我着想呀!

    我投过去一个感激的目光,转头四下张望,果然没有发现五毒教的影子,看来在从我身上赢了一票之后,几个人的心思已经放在了应天那个花花世界了。

    “唐门对你不错么,听说唐棠那丫头至今还没婆家,是不是唐天文看中了你想让你做他的东床娇客呀?”

    鲁卫“神眼”的名号果然不是白叫的,我觉得自己已经掩饰的很好,可还是让他看出了破绽。

    “唐棠长的什么模样我还不知道呢!”我嘟囔了一句,虽然已经俘获了这个天之骄女的心,可她的娇容对我来说依然是个未知数。

    “江湖第一美女的名头总不能白叫吧,想想我干女儿才只排第四呢!”

    鲁卫一直对这个绝色榜颇有怨言,一来此榜无形中给那些下三滥的蟊贼提供了想入非非的素材,甚至成了他们猎艳的标尺;二来绝色榜上的人物有几个就连他也没见过,在替自己干女儿鸣不平的同时也不免有些遗憾。

    “白澜是让栩王爷的妹婿,四川定是要常回去的,虽然他的身份需要保密,可他能遇到唐棠的机率也还是蛮大的。”

    提起绝色榜,我又想起了榜上那个神秘的慕容芷和练无双。按照慕容千秋的性子,慕容芷若是没有婆家的话,此刻定会被他用来招揽新生代中的佼佼者,可就算慕容世家与同盟会之间的争斗一日紧似一日,也不见慕容芷的踪迹,显然当初她哥哥的那句“已经有婆家了”

    十有八九不是一句托词,而且很可能夫家相当有份量,甚至是官府中人也未为可知。

    倒是练无双时不时的在江湖上惊鸿一现,表明她依旧是云英未嫁之身。

    “唐门与江南颇多生意往来,此刻示好于我并不奇怪。”

    鲁卫点头表示赞同:“原来十大里除了你春水剑派之外,个个都会赚钱,尤以唐门最甚,不过,现在春水剑派出了你这么个怪胎,一切可就不好说喽!唐门要做生意,找你倒是没找错人。”鲁卫笑道,便不在这上纠缠下去,翻弄着对战表,道:“明天倒是有两场硬仗啊!”

    “铁剑门对奇门?老哥,这已经不算是硬仗了!眼下,就算铁剑门把恒山挑落下马,我都不会奇怪,遑论奇门了!”

    “老弟,奇门不可小窥呀!”鲁卫正色道:“赵清扬能将奇门遁甲、五行八卦之术融于武学中,绝对是个人才,虽然因为受到自身先天条件的制约而无法跻身江湖一流高手的行列,可总有一天这门绝学会被发扬光大的,他的大弟子姚鼎之也是江湖少有的智谋之士,可惜的是他也没长着一副练武的身板。”

    他上下打量了我一番,笑道:“若是赵清扬早遇到了你,或许奇门的名头已经震天响了。”

    鲁卫出身少林,是当今掌门空闻大师的俗家师弟,他的授业恩师就是曾经和师父他老人家有过一战的法性。虽然鲁卫不是江湖的一流高手,可在少林熏陶了那么多年,恩师又曾经是藏经阁长老,对各派武功都有所接触,目光绝对一流,等闲武功根本不入他的法眼,如此推崇奇门,让我不由对它产生了浓厚的兴趣,想起在苏州燕园姚鼎之训练同盟会弟子的情形,果然觉得这奇门颇有可取之处,特别是在小规模集团作战方面,更是有着相当多的优点。

    “这样的人才落在了同盟会手里,还真有点可惜呢!”我心里暗自感慨,以我眼下的身份和秦楼的特点,不可能把底下的人手弄得和大江盟、慕容世家一样的规模,奇门这种七八人最多二十几人组成的战斗团队的作战方式,与六娘之法相得益彰,倒是最合适秦楼不过了。

    “就算它武功别出心裁,也难逃失败的命运,倒是百花帮与一字正教的比武更让我期待。”虽然与鲁卫的关系非比寻常,可在他面前,我还是把我的野心稍稍隐藏了一下。

    “百花帮的崛起也是一个谜,易湄儿以一介女流之身登上同盟会七长老的宝座,中间定有许多内幕。”

    少林寺显然也注意到了这个原本不太起眼的门派,只是目前看来并没有把它和清风联系到一起,这让我越发感慨六娘在收集情报方面着实有着惊人的实力。

    “不过,即便百花帮实力不明,我还是愿意把赌注压在它的身上。”鲁卫的眼中流露出一丝狡猾的神色。

    鲁卫果然没有看走眼,第二天百花帮轻松地拿下了头三场,不仅易湄儿露了一手不俗的武功,就连她出场的两个弟子武功也扎实的很,虽然与名人录中人还有点距离,可与特训后的武舞就在伯仲之间了。

    “瓜娃子的,这娘们细皮嫩肉的,手底下还真不含糊哩!”

    唐三藏不在我身边,胡大海便肆无忌惮地发表着自己的见解,乐山派的再度失利并没有让他丧失掉好心情,在对垒七星门的时候,虽然武功不济,却靠着一种蛮不讲理的打法硬生生挺过了十五招,为乐山派赢得了唯一的一局和局。

    “横的怕愣的,愣的怕不要命的。”这句话在他身上得到了完美的诠释,就算武功比他高一两成,在那种不要命的打法下自己也要付出相当的代价,不是名人录中人,等闲人还真不愿意招惹他呢!

    我另一侧的何素素脸上却隐隐有股忧色,面对中原武学日新月异的发展,西南武学就显得有些停滞不前了,就像五毒教,百多年前无论在中原还是西南都是响当当的一个门派,然而现在能挤进江湖前三十名都不容易。

    候补战刚刚进行到第三轮,西南武林已经全军覆没。在唐门的重压下,西南武林竟然积弱如斯,这难免让人陡生觊觎之心!

    我心中暗道,转眼看在台上监督比武的唐三藏那一副木然的表情,也不知我这个大舅哥在目睹了西南武林这般糟糕战绩的同时会作何感想。

    “胡兄,易女侠乃是名人录上前五十名的人物,你想胜过她终生无望。不过,若是用点心思,想在擂台上战败她的两个弟子倒不是件太难的事情,不过,这方法只对漂亮的女孩子

    管用啊!”

    胡大海顿时瞪大了眼睛,周围的一干人等也立刻竖起了耳朵,其中不乏尚存活在胜者组的那些门派的弟子。这本就是我有意为之,武当派肆意散播我是魔门弟子的消息,我怎么会让百花帮就这么轻松过关?!

    “所谓‘一力降十会’,百花帮的姑娘虽然剑法精妙,可毕竟内力稍显不足。”

    我一开口就击中了百花帮的要害:“胡兄一身外功着实了得,只要不理会她们的剑法,把自己门派的武功翻来覆去的变换使出,最多自己身上受点皮肉伤,可拖到后来,定会把她们拖垮的。”

    “啥子嘛,格老子这样…咋就行呢?”胡大海一脸迷惑地问道。

    “你们乐山派的刀法一共七式九招吧!”我并指如刀,飞快地演练了一遍,两天下来,这套刀法已经看了七八次了,又不是什么高深的绝学,我略加思索,便把零散出现的招数串了起来形成了一套完整的刀法。

    胡大海惊讶地一下子跳了起来,指着我叫道:“龟儿子,你偷学武功!”

    他师兄忙拉住他,黯然道:“师弟,动少啥子身份,怎会偷学咱家的武功,人家是在教你哩!”

    “可这些招数老子闭着眼睛都能使出来嘛!”

    “正是让你闭着眼睛使出来。”我笑道:“当然不是让你傻呵呵地从第一式使到第七式,那样的话,百花帮的那个女孩在第三式就会一剑卸下你的膀子来,重要的是勇气和变化。”

    “乐山派刀法的第三式和第五式是承上启下的招数吧,虽然这样过渡一下,会让破绽少一些、招式更连贯一些,可正因为如此,这两式防守的意味就多一些、刀法中的杀气就弱一些,遇到易女侠那样的高手倒没有什么,反正你用什么招数都免不了失败的命运,可遇到像她弟子那样的身手,这两式正给了她们大张剑势的机会,这时候你只能拼了命的防守,再想扳回来可就难上加难了。”

    “可没有了这两式,破绽就更多呀?”胡大海的师兄不解地问道。

    “所以说,这方法只对女孩子管用。女孩子都是爱美的,又是怕羞的,想想看,你使出第一式的时候,虽然她很可能一剑刺穿你的喉咙,可你的大刀恐怕也把她前胸的衣服劈开了;

    你使出第二式的时候,虽然她也很可能一剑洞穿你的心脏,可她脸上恐怕也要多条疤痕,那些漂亮的女孩子怎么肯冒这么大的风险呢?”

    我边说边用手指演练着,把第三、五式去掉之后,招式虽然不那么流畅,破绽也多了许多,可始终保持着一股凌厉的杀气。

    “当然,你还要有把生死置之度外的勇气,保不准那些女孩子一生气,豁出自己的名誉,要了你的小命。”

    众人恍然,这果然是对付百花帮那些女孩子的一条妙计,心思灵活的已经开始考虑怎么利用女孩子的这个弱点来使自己的门派获得最大的利益。

    当然,也有人把目光投向了我身后的四女,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

    “百花帮与动少有冤?”

    “没有。”“有仇?”

    “也没有。”

    易湄儿露出困惑的表情,那模样越发显得楚楚动人。百花帮成立有十几个年头了,算起来易湄儿至少是三十多岁的人,可岁月并没有在她身上留下太多的痕迹。

    像无瑕、辛垂杨和练青霓一样,那些上乘的内功心法显然有助于她们保持自己娇媚的容颜,就算与她那几个年轻貌美的弟子相比,她也毫不逊色。

    “真正与我结下冤仇的是你老公清风。”我心中暗道,眼光不经意地扫过窗外,却正看见宫难陪着自己的师叔清雨匆匆往鑫鑫客栈走去,让我一下子又想起了苏瑾身旁的那个青衣人——他该是武当派的二号人物清云吧,说起来,我和武当的关系还真是一团麻似的乱呢!

    心里正胡思乱想,脸上却浮出了一个动人的笑容:“易女侠您误会我了,您想想看,我春水剑派和贵派一样也多是女弟子,我怎么会蠢得教别人对付自己的方法呢!某种意义上来说,我是在帮自己,当然也顺便帮帮贵帮。”

    恐怕她也想到了春水剑派的组成实在是与百花帮有着太多相似之处,而那些用来对付百花帮女弟子的招数同样可以用来对付春水剑派,这让她对我的话不由得多了几分信任。

    “擂台如战场,对敌人心存慈悲之心,只会害人害己。遇到真刀真枪的时候,难道你能为了自己的脸蛋就把命送掉吗?况且,容貌对女人就那么重要吗?如果玲珑遇到这种情况的话,我宁愿她的脸上被划成了花也不愿意失去她,对于我的女人来说,那颗爱我的心实在比容貌重要多了,红颜易老,十年二十年之后,谁能保证青春永驻呢?!”

    饶是易湄儿聪明过人,此刻也有些目瞪口呆了,我发自肺腑的心声显然不像是做作的产物,那么眼前这个少年和传言中的那个淫贼就有太多的不同了。

    她思索了半晌无法得出正确的判断,只是道:“或许动少是出于一片好心,只是这样一来,敝派岂不徒增了许多烦恼?”

    “古往今来,凡成大事者,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百花帮过不了这一关,又怎么能跻身江湖十大呢?”我淡然笑道。

    易湄儿再度陷入了沈思,良久,她才展颜笑道:“动少言之有理,百花帮如果连这一关都过不了,它的存在还有多少意义呢?”

    第三章

    由于被淘汰出局的门派越来越多,候补战的进度陡然加快,开战的第四天连着进行了第四、五两轮的角逐,败者组里仅存了春水剑派、七星门、奇门、一字正教和言家五个门派。

    胜者组里的百花帮再度福星高照,抽到了轮空签,而铁剑门与谭家的比武则成了候补战开战以来最为惨烈的一场。

    谭玉碎付出了小腿骨折的代价也没能抵挡住万里流的奔雷剑,而那条腿依旧还长在他身上则完全是万里流剑下留情的缘故。

    当万里流的铁剑几乎要斩断他小腿的时候,台下慕容仲达的眼珠子差点都要蹦出来了,就算最后万里流大发慈悲将剑身转了九十度,慕容的脸色也没有强多少。

    为武林茶话会折损了己方大将,可是同盟会和慕容世家都不愿看到的结果。

    岳幽影的情况也不比谭玉碎强多少,不知道谭玉碎使出了什么绝招降服了她,这两人显得伉俪情深,见到自己的丈夫受伤,她几近疯狂,在她蛮横的进攻下,胡一飞也只好敲断了她的腿骨,才让她平静下来。

    谭家就这样彻底丧失了战斗力,它在跌落到败者组的同时宣布了自己的弃权。

    照理说,敌人的失败就是我们的胜利,可谭家的失利却让同盟会属下的七星门、奇门等门派心有戚戚焉,铁剑门的诡异与强横让敌对的双方都感到了一丝寒意。

    “十大的名头真有这么大的吸引力,能让谭玉碎在明知实力不济的情况下依然拚命如斯?”

    枕着萧潇的大腿我喃喃自语道,回想起在镇江与谭玉碎打的那次交道,他该是个很冷静的人才对,为什么突然改了性子呢?

    “谭夫人对她相公的感情可真深呀!”不了解江湖的武舞发出了艳羡的感慨。

    我不禁哂笑了一声,岳幽影对谭玉碎的感情,这可从何说起!难道她是三从四德的忠实信徒,一旦嫁了人就嫁鸡随鸡、嫁狗随狗了?这未免有点太不可思议了。虽然岳幽影在江湖上算不得艳旗高帜,可和她的名字联系到一起的江湖人没有十个也有八个吧!她那种疯狂模样,看起来倒像是做戏似的。

    做戏?我心里猛地一震,难道谭玉碎竟是在演一出苦肉计吗?是不是他发现了什么,觉得慕容世家前景不妙,借此机会脱离江北同盟呢?

    谭家以腿法闻名江湖,而谭玉碎却是左腿微跛,巧的是今天他受伤的正是那条已经跛了的左腿,这更让我对他产生了怀疑。

    “个中冷暖,唯有谭玉碎自己知道啊!”我答覆武舞道,又叹息一声:“可惜,眼下有无数双眼睛盯着我,不然,我倒真想去拜访拜访他,问问他是如何降服了岳幽影的。”

    萧潇跟了我七年,我表情的些微变化都逃不出她的眼睛,她很快就明白我的言不由衷,眼珠一转,笑道:“相公,你不是和齐小天说要追求魏姐姐的吗?好几天了,那该去问候她一声了吧,何况,她还是今天的比赛监督呢!”

    我眼睛顿时一亮,伸手扳过萧潇的身子,狠狠地亲了她一口。

    不错,比赛监督不仅要确保比武的公正性,出现了伤亡事件也要负责慰问伤员,运气好的话,或许魏柔就在谭玉碎那儿呢!

    天很早就黑了,可这时辰龙潭镇还热闹的很,除了几百号参加武林茶话会的江湖人之外,因为年关已近,回家过年的行商旅人也多了起来。

    从刘伶醉出来,虽然外面溜着刺骨的小北风,可依旧能见到三五成群的行人。

    到了对面的鑫鑫客栈一问,不仅魏柔外出不在,就连辛垂杨也没了踪迹。倒是宫难见到我领着四女来见魏柔,不由得皱起了眉头。

    “魏姐姐和我哥哥出去了。”齐萝亲热地搂着丈夫的胳膊微笑道。

    和齐小天在一起?我心中吃味的同时也明白如此一来魏柔就不可能去谭玉碎那里了,只是这么晚了两人出去做什么呢?

    和宫难夫妇闲扯了顿饭功夫之后,我泱泱离开了鑫鑫。齐萝虽然天真烂漫,可对哥哥的行踪却是守口如瓶,我试探了几次都没有结果;而宫难话里更好像带着呛药,让我胸口时不时地堵上一口闷气。

    “咦,这不是别情吗?”迎面正碰上白澜和陆眉公,而白澜的身旁却立着一个高瘦清臞的文士,竟是化名杨安正在江东四处游玩的杨慎!

    “他怎么来了龙潭?!”我心中突地一跳,在给皇上的上疏中杨慎可是在苏州养病的呀,而白澜却是皇上派出来掌控江湖的密探头子,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他甚至负有监视南京百官动向的秘密使命,让他知道杨慎活得悠闲自在什么毛病也没有,就算桂萼圣眷甚宠,这欺君之罪恐怕也吃罪不起吧!

    “别情,我们又见面了。”杨慎态度极其自然地招呼我道,又转头对白澜道:“晓生,我在扬州过江的时候,正碰上了别情,我们还合作了一首‘临江仙’呢!”

    说着,把那首“滚滚长江东逝水,浪花淘尽英雄”念给了白澜听。

    “好词!”白澜听得眉飞色舞:“用修,虽然这词是从你那首诗里化用出来的,可意境就仿佛凤凰涅盘一般,远高前作了!”

    看他俩的模样,似乎是相交多年的老朋友,虽然官场上恩怨情仇变幻莫测,可这还是让我稍稍放下心来,看陆眉公神色如常,显然这个官场上的老油条已经混得成精了。

    我眼珠一转,笑问道:“升庵公该是在苏州养病吧,怎么到龙潭镇来了呢?”

    “哦?我还以为别情你知道呢,晓生可是朝中有名的金匮圣手,听眉公说他到了龙潭,自然要请他替我诊治一二喽!”

    我眉头轻皱,杨慎的病已经好了七八成,若是白澜真是精通医术的话,岂不一眼就看出了破绽,不过,就算他杨慎跟我没什么交情,总不能去陷害陆眉公吧!

    果然陆眉公偷偷递来一个眼色,似乎是暗示我别多说话,我就含糊其词地应了一声。好在白澜并没有在杨慎身上纠缠下去,目光却落在了萧潇四女身上。

    “别情,我看过你的序齿录,未娶妻而先娶妾,与礼不合呀!不过,那日看到尊宠,我就想,换做是我,恐怕也先把这几位佳人偷娶回家了。”说着,拍着我的肩头哈哈一笑。

    气氛顿时轻松下来,我招呼四女过来拜见几位大人,萧潇玲珑自然有些拘谨,倒是武舞毕竟是官宦人家出身,显得落落大方。

    “你是杭州卫指挥使武承恩大人的女公子武舞小姐?”白澜客气地问道。

    武舞惊喜地点了点头,而我却一阵心惊。武舞的身份就连秦楼也没有几个人知道,白澜竟能一口叫出她的名字,显然他注意我绝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或许从我出现在齐放五十寿筵的那一刻起,我就已经进入了他关注的视野。

    打发四女回刘伶醉,我和白澜三人来到了他在鑫鑫客栈的别院里。

    “身为外戚,是绝对不允许有自己的政治主张的,对我来说,皇命就是一切,所以用修的遭遇我无法发表任何评论。”

    白澜的一席话顿时让我对他另眼相看,这就是他得信于正德、嘉靖两任皇帝的缘故吧!

    不过,他却马上露出了诙谐的表情:“不过,法外还有人情。”

    “当然,这话只能关起门来,三五知己偷偷说说而已。”白澜笑道,他似乎已经发现了我的那一丝紧张,不过他似乎把这紧张情绪归结到了我不想让身份公开在杨慎面前上。

    知己?我背后忍不住泛起一丝凉意,我是什么时候和白澜成了知己的呢?陆眉公与他搭档了十几年,或许可以算他的知己;而他是正德六年的进士,与杨慎同科,没准儿和杨慎也是知己。

    可眼下的我算什么!说是他手中的一枚棋子才更贴切吧!

    “别情,我不瞒你,瞒也瞒不了你,你是武学的大行家,从来医学武学相通,用修的棒伤早该不碍事了,不用我说,你也该看得出来。只是用修他早一天晚一天去云南又有何妨,这就是法外容情。”

    白澜转头又对杨慎笑道:“用修,你也不用担心,阳明公虽然与你政见不一,可他老人家是个正大光明的人物,想来他的弟子也不会私下玩这些见不得人的小把戏。只是,眼下龙潭镇鱼龙混杂,不少门派与官府暗通款曲,为了以防万一,用修你还是用杨安这个名字吧!”

    “白公且放宽心。”我心中顿时释然,笑道:“升庵公的才学在下是极其钦佩的,岂能多嘴饶舌?!”

    白澜提起武学医学相通,却让我想起了解雨,这个精灵古怪的丫头才真称得上是武医双修呢!唐门精通医术,门内先贤也确实有人做过太医院的太医。

    “这蜀地还真是人杰地灵,就像眼前的杨慎,他也是巴蜀出来的才子…”

    想到这儿,我心念忽地一动,杨家是蜀中的名门望族,而白澜则是蜀王让栩的妹婿,这两人的关系恐怕不光是同科那么简单。杨慎敢来拜访白澜,其实本身就说明问题了。

    不过几人还是默契地闭口不谈朝中时政,只谈江南的冬日风光。杨慎已从被谪的灰暗心情中解脱出来,谈锋甚健,加上白澜的会心点评,陆眉公粗俗的打诨插科,佐之美酒佳肴,不知不觉已近三更时分。

    四人意犹未尽,白澜便招呼小二再上夜宵,竟有秉烛夜谈的意思,倒是陆眉公看了一眼西斜的月亮,笑道:“晓生,明天王老弟还有一场比武等着他呢,是不是先放他回去?”

    白澜微微一笑道:“眉公,你这是杞人忧天呀!放眼候补战,恐怕只有铁剑门才能给别情找点麻烦,别人就休想喽!”

    “嘿嘿,王老弟倒是没问题,我是怕那几个女娃子等的心焦,王老弟用心安慰,到明天大家都没了力气。我可是在春水剑派身上下了重注,赌它能进入江湖十大的喔!”

    “眉公,你可真是狗嘴吐不出象牙来。”杨慎莞尔笑道,他似乎并不太清楚龙潭镇发生的事情,陆眉公就简单给他讲解了一番。

    “晓生,我知道你身负秘密使命,原来是替朝廷掌控江湖,真是难为你这个书生了。”

    杨慎感慨道,他是个绝顶聪明的人,而他父亲杨廷和做了多年的宰辅,朝中的机密杨慎不可能一点都没有耳闻,两下参照,顿时就明白了白澜的身份;而才经历了一番江湖追杀的他对其中的险恶也有了些切身体会。

    “这么说,别情该是你的接班人了吧?”他投向我的目光里颇有些同情的味道。

    “你可别吓唬别情老弟!看你的眼神,倒像是在指责我诱骗未成年少女似的!”白澜开玩笑地道,末了还说,用修,你了解江湖吗?

    见杨慎摇头,我心自明了,他是世家弟子,又久居京师,若是没有这番锦衣卫串通慕容世家千里追杀他的话,他恐怕一辈子与江湖无缘。

    不料过了一会儿,他竟又点了点头,道:“说起来眉公他该是江湖人吧!”

    陆眉公刚想辩解,却见他沈默下来,似乎是回忆起了什么,他棱角分明的脸上似乎蒙上了一层神秘的面纱,嘴角也扯出了一道温柔的弧线,让他清臞的容颜越发动人起来。

    “眉公,你还记得吧,我初入恩师东阳公门下的那年,就是弘治十四年,恩师府上来了两个特殊的客人,现在想想,她们也该是江湖人吧,从那以后,我就再也没见过那么英姿勃发的女儿,虽然都过了二十多年了,可她们的名字我至今依然记得——师父尹雨浓和弟子辛垂杨。”

    杨慎浑不知自己的话会给江湖带来多大的震撼,我和白澜已经惊讶得面面相觑,而陆眉公却幽幽地叹了口气。

    自从踏入了江湖,我就知道江湖上那些有头有脸的门派大多和官府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从左顺门一案就能看出朝中局势对江湖的影响到底有多大。不过,隐湖竟然联系上了一朝宰辅,这还是让我心中震惊不已,作为江湖正义的化身,众望所归而又没有称霸江湖野心的它有必要向朝廷献媚吗?!

    看白澜的模样似乎也不清楚隐湖与李东阳之间的渊源,倒是陆眉公该知道其中的一些隐秘吧!

    我和白澜的目光不约而同地落在了陆眉公的身上,陆眉公瞥了一眼尤自沈浸在回忆中的杨慎,苦笑一声,道:“不错,恩公他确与隐湖尹仙子师徒有过一段交往。”

    杨慎吃惊地望着陆眉公问道:“你、你知道她们的身份?她们是谁?现在在哪里?”言辞竟甚是急切。

    陆眉公点点头:“升庵公你说的不错,她们都是江湖人,而且是江湖上的名人,只是师父尹仙子已经故去了,而弟子辛垂杨却正在这龙潭镇上。”

    “什么?!”杨慎“呼”地一下站了起来,似乎就想往外走,只是脸色变了两变之后,却又缓缓坐了下去,拨了拨炉火,把一小坛女儿红小心翼翼地注入到炉火上的酒瓮中。

    杨慎的举动正在我的意料之内,二十多年前,尹雨浓还是四十几岁的人,以隐湖的绝世心法,她不会比现在的无瑕显得老多少,而辛垂杨那时更是花样年华,这两人的绝世风姿该给杨慎留下终生难忘的印象吧!

    陆眉公看他平静下来,慢慢将杯中酒饮干,整理了一下思绪才道:“恩公的大太太体弱多病,就有人向他推荐了尹仙子,尹仙子看过几次后,大太太的病情就有所好转。尹仙子是神仙一般的人物,恩公着实喜欢她,只是她似乎心有所属,就婉拒了恩公。之后,很长一段时间就没有往来,至于升庵公见到她们的那次,却是为了升庵公而来的。”“为我而来?”杨慎一怔。

    “不错!说起来,那时候升庵公你可是大大的有名哩,京城里谁不知道文渊阁的李大学士收了一个神童弟子!”陆眉公记起当年的往事,脸上颇有些唏嘘之色。

    “嘿嘿,老师是一朝宰辅李公,老爹是朝中的新锐左春坊大学士兼日讲官杨公,自己又是神童,多少名门望族盯着你呢,尹仙子也想给自己的弟子找个归宿,可惜被令尊杨公以你已与黄家指腹为婚为由拒绝了。”

    “啊?”饶是杨慎在朝中练就了一身城府,此刻也不由发出了惋惜的叹息。而我听到这段秘辛,已经大体猜测出来那个向李东阳推荐尹雨浓的某人或许就是嫁入了豪门的隐湖门人。

    “怪不得隐湖弟子皆佳丽,原来还有这般妙用。”杨慎人物俊秀,文采风流,正是辛垂杨的良配,虽然辛垂杨该比杨慎大上几岁,可女大三抱金砖,若不是他老爹杨廷和从中作梗,或许真是一对佳偶呢!

    我心中暗自感慨的同时,却发现自己越来越看不懂隐湖行事的奥秘了。

    就像杨廷和不愿自己的儿子与江湖扯上干系一样,对于黑暗得几乎吃人不吐骨头的官场,隐湖也该是一清二楚吧,这么用心的结交官府中人,难道它还有不为人知的野心?

    而看陆眉公的样子,似乎知道的并不止这些,有机会倒要向他讨教一番了。

    四人各怀心事,一时间屋子里寂静无声,半晌才听白澜笑道:“别情,听说你要追求隐湖的魏仙子,可要小心了。”只是他的笑容里竟隐隐有着一丝苦涩。

    第四章

    从鑫鑫的别院出来,冷风一吹,我不由得打了个激灵。

    隐湖介入江湖的方式远比我想像的还要复杂,我不禁头疼起来。虽然每一代隐湖弟子出现在江湖上的不过三几人,就像从尹雨浓开始,现身江湖的只有尹、鹿、辛、魏和那个五十年前战死在魔门一役中的李裳五人而已,可隐湖门人绝对不仅仅只有这五人之数,出现在江湖上的该是那些在武功上有所成就的弟子,而其他人或许并没有老死隐湖,嫁入豪门很可能就是其中的一条出路。

    而既然能嫁入豪门,嫁给江湖上那些呼风唤雨的强力人士的可能性也就大增,就像魏柔和齐小天的交往,没准儿就是隐湖和大江盟有心运作下的产物。而这些隐藏在暗处的力量究竟又有多大?

    街道上早没有了行人的踪影,道两旁的客栈酒楼的烛火也都熄灭了,只有挂在屋檐下的气死风灯在寒风中摇曳。

    望了对面的刘伶醉一眼,自己的房间还闪着昏暗的烛光,把几个绰约的人影映在了窗纸上,天虽然很晚了,可萧潇她们显然还未就寝,都在等着我回来,心头顿时涌起一股暖意。

    颇有些自豪地向四周逡巡了一圈,绝大多数的房间都沈浸在睡梦中了,目光漫不经心地收了回来,却猛地见到东面街角处闪过三道黑影。

    如果他们没有施展出上乘轻功的话,我或许会以为是从哪个酒楼里尽兴而归的江湖人,可事实上这三人的身法之妙、速度之快,与华青山、谭玉碎之流不遑多让。

    甚至,其中的一个胖大身影看起来竟是那么的眼熟。

    “咦,这不是在丹阳和杭州两度相遇的那个酷似高光祖却比高光祖多了一只眼睛的蒙面汉子吗?”

    自从凭空冒出这么一个高手之后,我就托鲁卫调查高光祖的身世,虽然天下之大,容貌相似的人甚多,可两人都是武林一流好手的机率实在是小之又小。然而鲁卫调查的结果却是语焉不详,高的兄弟在他进入少林寺没多久就失去了踪迹。

    当时我甚至开始怀疑高光祖的死和那只瞎眼,可鲁卫信誓旦旦的说,高光祖的那只左眼确实是在与同门的对练中被误伤打瞎了,此事少林寺许多人亲眼目睹,绝不会有假,而以目前的医学水平,给他安上一只好眼又是绝对不可能的事情,我只好认为天下的事情就是那么巧,偏偏有人长得和高光祖那么相像,也同样是武学的奇才——当然,如果他是高光祖的兄弟,那么一切问题都迎刃而解了。

    不过,我当初并没有把他和铁剑门联系到一起,直到万里流说出了他是文公达的小舅子

    又有一帮黑衣人前来搭救他的时候,我才把他也归结到了万里流那伙人当中去。

    这三人莫非就是铁剑门未曾露面的练达、宗亮那几人吗?心念电转间,我也藉着夜幕施展轻功跟了过去,可跟到街角,那三人却是踪影皆无。

    “莫非是去了江北同盟住的富贵客栈?”

    这不光是因为富贵客栈离这儿只隔了一条街,而是那些黑衣人有袭击慕容世家的前科,只是富贵客栈眼下高手云集,究竟出了什么大事值得他们冒如此大的风险呢?

    一面可惜没有带解雨来——只有她可以飞快地把我易容成别的模样,而夜色正可以把易容术发挥到极致,一面藉着楼房的阴影向镇东的富贵客栈快速移去,果然,刚望见富贵客栈的屋檐,那三个蒙面黑衣人的身影便出现在了客栈的围墙上。

    月黑风高夜,杀人放火天。可惜眼下刚过了腊月十五,月亮又大又圆,加上没有半点云彩,在皎洁的月光下,十几丈远的景物都很容易地分辨出来,而那三人竟然就坐在了围墙上四下张望足足有一盏茶的功夫。

    “咦?这是在弄什么玄虚?”这三人的举动大出我的意料,我也只好停下了脚步:“难道他们还没搞清楚下手的目标究竟住在什么地方吗?”

    就在我狐疑之际,那三人却飞快地跳进了客栈,我急忙冲了过去,离客栈还有几丈远,就听见客栈里传来一声惨叫,接着就有人高声呼喊:“不好!有刺客!抓刺客…哎呀!”然后就是叮当一阵乱响。

    我倏地一下收住了脚步,心里蓦地一动,就算富贵客栈里住着不少高手,可凭那三人的武功,怎么会这么快就把自己给暴露出来了呢?难道江北同盟早知道他们要来不成?还是其中另有文章?

    想到这里,我忙一闪身躲在了客栈旁边一家酒楼的屋檐下。

    却见那三人又飞快地从客栈里跳了出来,其中一人还呼喝着:“刺客,有刺客!”

    边喊,边把手中双刀敲得震天响,过了一会儿,墙头上才现出慕容仲达那瘦小的身影,之后,韩元济那张马脸也映入了我的眼帘,两人都穿着单薄的内衣,显然是听到有刺客,连衣服都没来得及换就冲了出来。

    我看得一头雾水:“这三人搞什么搞?”

    看他们逸去的方向,似乎又不像是在调虎离山。再看墙头上的慕容仲达四下观瞧了一番,似乎并没有发现可疑的动静,沈声问道:“方才是谁喊有刺客?”就听十几个人纷纷说听到有人喊“有刺客”,就发现自己的窗户上出现了人影,自己也就跟着喊起来了,可究竟是谁先喊的,对方有多少人,问了半天竟没问出个头绪来。

    慕容仲达一皱眉,薄薄的单衣抵挡不住料峭的北风,他似乎也急于回房去,便道:“大家先回去歇息吧,只是各派务必要留一个人守夜,以防万一。”

    江北众人骂骂咧咧地各自回房去了,我想了一会儿,终究放弃了等在这里看看那三个黑衣人是否还会回来的念头,转身准备回刘伶醉,那里也正是铁剑门下榻的住所。

    刚走了没几步,我就突然觉得身后传来一股强大的杀意,接着就能听得极轻的脚步声在呼啸北风的掩映下快速向我接近,那风声也几乎让我忽略了那一缕剑风。

    迢迢…不断如…春…水!

    我毫无征兆地猛的向前跃出一丈多远,在半空中我的身躯轻盈地做了一个一百八十度的旋转,等落地的时候,斩龙刃已经挥出了一片剑雨,正碰上了急速而来的一柄长剑,那剑招极是缠绵悱恻,在斩龙刃的强力攻击下,长剑的主人也只是仅仅后退了一步。

    “慕容二哥?”在我看清楚身后跟上来的这个胖大汉子竟是传言说还在镇江的慕容万代之后,对方也惊讶地喊了一句:“别情!”

    “喂,你什么时候来龙潭镇了?”

    “喂,半夜三更的你跑到富贵客栈做什么?”

    两人同时发问,却都立刻明白了对方行踪的目的。

    比起同盟会的齐小天和几乎是公开支持同盟会的武当宫难,江北同盟的慕容仲达和韩元济显然缺少份量,若是没有一个重量级的人物压阵,江北同盟的底气就略显不足,而这个人选眼下却非慕容万代莫属。

    “别情,你看见刺客了吗?”

    我摇摇头,眼下那些黑衣人的用意不明,我也不想那么快就把他们的资料转给慕容世家。

    “我从鑫鑫出来,就听这面乱糟糟地喊有刺客,等过来一看,就只见到慕容仲达他们。”

    说着我微微一笑,道:“二哥,回去你告诉你那位大总管,虽然来不及穿衣服,可也别让鸡鸡就那么露在外面呀!”

    慕容万代不由得哈哈笑了起来,半晌才道:“妈的,定是同盟会那帮兔崽子搞的鬼,上次他们吃了大亏,此番来探听我们慕容世家的虚实来了。”

    我说不排除这种可能,却提醒他道:“二哥,武林茶话会可有严格的规矩,会议期间,所有江湖恩怨都要放在一旁,违反者立刻成为武林公敌,百晓生甚至可以动用军队来镇压!”

    “就算不是他们,也要让他们背上几天黑锅,难受难受!”慕容万代嘿嘿笑了两声,却又赞起我来:“听我大哥说,别情你的武功已经不在你师父任公之下,我原本还不相信,现在看来,还是我大哥有眼光呀!”

    “呸,他妈的你大哥也是个事后诸葛亮,若是他那么有眼光,你那心肝宝贝妹妹怎么不介绍给我认识认识呀?”

    “看来江湖上说你是个淫贼一点都不冤枉你,你连玉夫人都敢明目张胆地收了做小妾,我妹妹还不得被你吃得骨头渣子都不剩啊!”

    “喂,可别乱说话,谁是玉夫人?我娶的可是玉家三姐妹!”说虽这么说,可我语气却是轻松的很,而慕容万代显然也没有把我的警告当回事,热情地邀请我去富贵客栈坐坐。

    “四头母老虎在等我回去呢!”我推脱道,只是脸上却故意露出些意味深长的笑容。

    慕容万代按照自己的理解点了点头,可临道别前却还是问了一句:“别情,听说最近你和百晓生走的很近,可曾听他提起过官府对前些日子的那场争斗有什么处置方案吗?”

    我摇摇头,心中却是一凛,这倒是我没有深究的一个问题。早先听鲁卫说过,像这种大规模的江湖械斗,只要双方当事人没有报官,当地官府大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让它自生自灭就不了了之,因为从朝廷的角度来看,只要不涉及到平民百姓,这些江湖人之间相互残杀打个你死我活是最好不过的事情了,我就有些忽略了这一点。

    现在想想,世上怎么会有这么绝对的事情?!如果官府由于某种原因并没有置身事外,或者争斗的结果有可能诞生一个强者,那么官府就无法保持一种超然的态度。

    何况,这种大规模的械斗又怎会一点都不波及无辜的平民呢,就像慕容世家攻击大江盟廪实行,那些帐房先生和伙计难道都是大江盟的人吗?

    这恐怕就是慕容世家所担心的吧!只是奇怪的是,南京总捕苏耀并没有给各州县下发协助调查应天一案的命令,是因为年关将近,还是因为大礼一案把大家的注意力都吸引过去了,亦或是有人压下了这桩惨案呢?

    因为我很大程度上要借重官府的力量,一旦想到这一点,我胸中顿时燃起一股焦虑之火。

    拜别了慕容万代,在回刘伶醉的路上,我已经开始盘算如何在武林茶话会当中挤出一点时间去应天府拜会一下苏耀。

    等第二天来到镇外比武场的时候,我惊奇地发现,不仅江北同盟的不少弟子乌黑着眼圈无精打采的,同盟会也是如此,而柳元礼和慕容仲达正在白澜面前相互指责,说对方派人刺杀己方人员,幸亏自己防范得当,才没让对方得逞云云。

    我这才明白,同盟会竟然遭到了同样的骚扰待遇。白澜见两人争得面红耳赤可谁也拿不出证据来,只好各打五十大板,却藉机下令五百神机营将士进驻龙潭镇,分别驻守富贵、如意两客栈,而驻军的费用则由双方均摊。

    虽然被白澜敲了一竹杠,可同盟会和江北同盟看起来似乎都很满意,或许昨夜的那通折腾让双方都有些害怕吧!

    不过,两家弟子的怀疑目光却不由自主地投向了昨晚平安无事的春水剑派、铁剑门和西南诸门派,特别是唐门的身上。

    想不到是这样的结局,我不禁替唐三藏感到一丝担忧。

    今天的头场就是胜者组的最后对决,因为胜者肯定会占据候补战三强中的一个席位,故而大家对这场比赛都十分期待,等到比赛监督悟性宣布百花帮弃权之后,台下顿时发出了一片不满的嘘声。

    “这有什么好嘘的!”我教育着我身边的四女:“对自己的实力有着清醒的认识,避重就轻,本是智者之道,那些不自量力的人在战场上肯定是最先被人杀死的。所以…”

    我正色道:“万一你们需要面对那些武功比你们高的人,记得一个字,逃;逃不了,记得两个字,投降。就算你们因此受到了侮辱,那也是我的责任,千万记得,对我来说,你们的生命比什么都重要。”

    男人有义务保护自己的女人,连自己的女人都保护不了,又怎能苛求女人来保护自己的贞洁呢!不过听到四女发出宁死也要替我保持清白之躯的誓言,我心里还是觉得莫大的慰籍。

    在轻松战胜了一字正教之后,春水剑派和随后获胜的七星门,轮空的言家以及从胜者组跌落下来的百花帮一道抽签决定出对战的双方,结果是春水剑派对言家七星门对百花帮。

    “谢谢你,王叔叔,又赢喽!”抽签一结束,何霏何雯姐妹俩就蹦蹦跳跳地跑了过来,在不远的棚子里,何素素正笑着冲我点点头。

    因为玲珑喜欢何氏姐妹,而何素素也是个大方爽快的女人,颇得我的好感,我就替她支着下注,结果每注必中,虽然赔率都不是很高,可几天下来,她也赚了百多两银子。

    苗人心性爽直,敢爱敢恨,何素素很中意我,言辞神情上就毫无顾忌的表现出来,弄得武林茶话会上已经有风言风语说何素素很快就要变成玉夫人第二了,可我却只把她当作一个谈得来的大姐姐,让她的满腔热情无从宣泄。

    “格老子,这粉子咋笑得这巴适开心嗦。”身后的胡大海小声嘀咕道,而他师兄则慌忙偷看了我一眼。

    其实这个问题让我颇有些困惑,西南武林不乏出类拔萃的人物,就像我的大舅哥唐三藏,即便放眼中原也是顶尖的人物,何素素和他接触的机会更多,怎么没擦出火花来呢?是这家伙眼高于顶,还是另有原因?若是眼睛长到了头皮上,那么连魏柔都无法让他动心,天下还有谁能让他放在心上?

    “好了,别在大庭广众之下眉目传情了,看得我直起鸡皮疙瘩,大少爷,该你上场了。”

    耳边响起了唐三藏的声音,那声音却又忽地压低:“现在,瞎子都能看出来何教主对你的情意,你若是真喜欢她的话,晚上我替你约个时间,只是千万别告诉阿棠是我给你拉的皮条呀!”

    第五章

    言家注定成为我的垫脚石,而百花帮也顺利地击败了七星门,候补战的三强便名花有主,剩下的只是三强的排位之争。

    按照之后夺位战的规定,候补战的第三名首先向十大的最末一名挑战,成功则取而代之,否则就只有等下届继续努力了。在挑战成功的前提下,可以逐级向上挑战,直至失利为之。

    在第三名的挑战结束后,第二名和头名的挑战也照此相继进行。故而十大的最后一名很可能要承受多次挑战的冲击,而候补战的头名则可以用最少的场次来取得自己最满意的排名。

    在武林茶话会前十一届的历史上,从来没有候补战第三名挑战成功的例子,第二名倒有一次,不过它还没把十大的位子坐热,就被那届候补战的头名鹰爪门给赶了下去。

    正因为如此,每届武林茶话会候补战的头名之争都是极为激烈的,所以当鲁卫听说我又要弃权的时候,忍不住跑来问我道:“究竟出了什么事儿,非要现在去应天不可?”

    “我正要去找你呢,你和苏耀苏老总捻熟,替我引荐一下,如何?”

    鲁卫一怔:“老弟,这么着急见新上司,可不像你做事的风格。”他狐疑道。

    我这才明白他竟然错会了意。苏耀是南直隶宣承布政使司的从六品理问所理问,有督导属下州县刑名的责任,算起来也是我履新的职务苏州推官的半个顶头上司,倒是鲁卫升官之后,与苏耀再没有直接的关系,因为自己的品轶比老上司还高,鲁卫就有些犹豫。

    “老鲁,你这顶乌纱帽也是自己多年辛苦赚来的,又没偷谁的抢谁的,怕什么?”

    我笑道:“何况,过年过节去探望一下老上司,苏耀心里只会高兴。再说,我真的有要事与他商谈。”

    于是老马车行用官府八百里加急快报的递送方式,途中接连换了三次快马,只用了两个时辰就赶到了应天,中午离开的龙潭镇,等到应天的时候,天光还大亮着。

    苏耀的家对鲁卫来说是熟门熟路了,只是苏耀却不在家,苏老嫂子见是鲁卫,惊喜地把他迎进屋去,还埋怨他干嘛买那么多东西。看她模样,我和鲁卫都明白,南京吏部定是把我俩擢升的消息给公布出来了。

    苏老嫂子又问了我的姓名,听我就是王动,她一面吩咐自己的小儿子去衙门找苏耀回来,一面笑道:“我那老头子这几天也不知道忙什么案子,每天都是二更才回家,弄的我连觉都睡不踏实。”又吩咐下人置办好酒好菜。

    看苏耀的住处不仅十分宽大,地角也好,家里布置得也相当讲究,还雇了几个仆人,我就知道他和鲁卫一样,虽然称得上公正严明,却不是个死心眼的人。刑名本就是一块肥肉,是廉是贪仅在收钱的先后之间,贪官事先收钱,看原告被告谁的银子多而定官司输赢;而清廉一点的只是事后收些谢银,倒也无伤大雅,苏耀和鲁卫就是江南刑名系统中的这种清官。

    江湖出身的苏耀能稳坐南京布政司理问所理问近十载、鲁卫擢升没有遇到什么阻力皆出于此,毕竟朝廷也需要像苏、鲁这样的清官来装点门面。

    等了半个多时辰,苏耀才匆匆赶了回来,一见面就向鲁卫道了恭喜,而我也过来拜见他。

    他对我颇为热情,拉着我的手嘘寒问暖,倒让鲁卫看着眼馋,感慨道:“老大人可是从来没对我这么好呀!”

    “两个老头子这么亲热,不当你是妖怪才怪了呢!”

    等酒过三巡、菜过五味,苏老嫂子和他几个儿子都静悄悄地退下去了,苏耀才换上了一副严肃面孔,道:“别情老弟,老实说,当初吏部推荐你接任鲁公职位的时候,我是极力反对的,一来听说你那经历司的经历做得三天打渔、两天晒网的,不像是个热心公事的人;二来日后你也不会在刑名系统久留,你在这个职位上待个一两年,就让我少了一两年培养别人的时间。不过朝廷很有人替你说话,我人微言轻,到头来你还是一年之内得到了第三次升迁的机会,而且每次都是超迁。”

    我心中一愣,我和苏耀并没有什么恩怨,严格说起来,因为我在花想容全家被害一案中被人陷害的时候他力排众议支持素未谋面的我,我和他可以说还有些渊源,没想到他竟然这么旗帜鲜明地反对我,不过听他举出的那两个反对我的意见,倒是一心为公。

    只是,我暂时还要借助官府的力量,搞好和苏耀的关系十分重要,又不想委屈自己,想了一下,便开口自辩起来。

    “大人想必听过三国时庞统治耒阳的故事吧!几个月积累下来的公事,庞统一天就尽断毕了,何邪?人尽其才,物尽其用,这是朝廷用人的原则,对庞统来说,区区一个知县实在是大材小用呀!”

    苏耀微微一皱眉:“这么说,经历司的经历是屈你大才了,那么苏州推官是不是也让你无法施展抱负呢?”

    “不怕大人说属下狂妄,一个经历司的经历也只配我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对于那些收收文件、发发文件,用几个读过几天书的女人就可以干好的工作,属下已经够专心的了!官者,管也,做官的最重要的是把自己的那摊职守管得政务通达,公正严明,至于怎么管,该是八仙过海,各显其能吧!南京御史台的老爷们不是才把属下里里外外查了一个遍吗?在他们的评语中,眼下的苏州经历司不是十年来最出色的吗?”

    “有鲁公前人栽树,大人英明领导,苏州推官该是一桩轻松的差事,属下不敢说苏州会变得路不拾遗,不过把它变成百姓安居乐业的天堂、宵小闻风丧胆的地狱,属下倒是很有信心。至于抱负不抱负的,朝廷既然授给属下这个职位,就算它无品无轶,属下也要把它干好,只是方法或许与大人想像的有所不同吧!”

    苏耀半天没言语,换做一个毫无背景的下属,这么和他说话或许早就被他一脚踢出门外了,可惜我不仅是一榜解元,还是军中巨擘王阳明的弟子,而朝中新贵桂萼、方献夫又与我交好,到底道行有多深谁也说不清楚,这样的人只可以公论,不可以狭私呀!

    “鲁公,看来我是老喽!”苏耀眯着眼感慨了一句,又转头对我道:“你心中有百姓,这推官也算能做得,再说有鲁公这位行家里手坐镇苏州,我就乐得轻闲了。”

    “大人此言差矣!且不说苏州还隶属南京,就算两地远隔千里,也都是我大明国土,岂能骤分彼此。且刑名一系,最重信息流畅,上下配合,大人把苏州轻轻往外一推,岂不是因我而废公事!”

    “好你个王动,倒给上司扣上大帽子了!”苏耀勃然作色道,鲁卫也忙给我使眼色,可对于已经从秦楼的情报中了解到苏耀少年时代的狂傲不羁的我来说,苏耀眼中闪过的一丝激赏才是他的本意吧!

    “说吧,别情,你和鲁公从斗得正欢的龙潭镇眼巴巴地跑到我这里来,不光是为了给我这个老头子拜年吧?”

    果然,苏耀那张脸飞快地变成了一副老谋深算的模样,仿佛前一刻发火的并不是他似的。

    “苏公,”我也改了称呼:“眼下大江盟和慕容世家正联合江南江北的武林同道,打一场二十年未见的江湖争霸战,苏州地处要冲,很有可能发生像应天府福临镖局和廪实行那样的惨案,晚生特来请教,万一出现了这种情况,官府该如何处置?”

    “咦?鲁老弟不是发了通告,谁敢在苏州惹事,就调军队对付他吗?这就是官府的处置办法。”

    他饮了口茶,见我想说话,一摆手道:“别情,我知道你的意思,你是想问应天府怎么不派兵镇压这两起血案的主事者,是吧?”苏耀果然老辣,立刻就洞穿了我的来意,白了我一眼道:“你以为我这些天都在忙什么,难道像你一样左手拿着官印,右手却抱个美女,整日吃吃喝喝的不务正业吗?”

    我心中一凛,顾不得他言辞上的嘲讽,问道:“难道南京有意对付这两大门派不成?”

    “谈何容易!”他叹了口气:“且不说这案子是由南京五城兵马司负责的,而五城兵马司又是受南京守备徐公爷直接管辖,饶是布政使李大人也不能轻易插手,就算是南京布政司接下了这个案子,也是两桩无头公案,廪实行的伙计被屠杀殆尽,凶手并没有留下任何线索;

    而福临镖局阵亡的十几个注册镖师据报都是路遇劫匪战死的,剩下的我虽然知道在应天镇江两地死了二三百人,可一具尸体也没见到,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交战一方出了血案,你总不能说就一定是对方所为吧!”

    苏耀并没有说什么以江湖制衡江湖的话,他是个老刑名,在他看来,任何违法乱纪的事情都要被绳之以法。不过,他的话却让我生出一丝疑惑。

    “徐老公爷虽然是个老好人,可不是个糊涂人。”中山王徐达的后人确实有糊涂蛋,可当今的魏国公徐辅却不是。

    “五城兵马司想要证据的话,大江同盟会和慕容世家江北同盟里有的是证人,随便抓几个回来,何愁证据不足?”

    “谁去抓?难道让我这把老骨头深入虎穴去抓人吗?没等我把人抓来,我老命可就送进去了。”

    苏耀冷笑道:“别情,我不是你,别人顾忌你老师的军中身份,怕一旦惹怒了他老人家,要吃不了兜着走,宸濠怎么样,拔根寒毛都比大江盟、慕容世家的鸡巴还粗,还不是叫这位老大人几十天功夫就给灭了!我也不是鲁老弟,他师门少林寺也是江湖人不愿意轻易招惹的主儿,而我,若不是小心翼翼的话,很容易就因为一个意外而挂掉了。”

    “当然,像白澜那样有背景的人还是可以得到军方的支持,他一个五品文官能调动神机营的老爷,绝非一般人物,而他那个不伦不类的武林茶话会其实可以把大江盟和慕容世家的首脑一网打尽,可惜他的想法与我完全不同,偏偏上司看中的就是他的想法。所以,鲁老弟,我真羡慕你呀,你从哪儿找到了别情这么一个宝贝,军政两大系统都有强力奥援,自己又是文武双全…”

    听苏耀话里流露出的一丝苦涩,我不禁也感慨起来,朝中做事难,难就难在各人有各人的主义吧!不过,单单就江湖来说,苏耀斩尽杀绝的手段可谓是“堵”,而白澜“以江湖制江湖”

    的方法却是“疏”,孰高孰低已是一目了然,就像一位先贤说过的那样,什么是江湖?江湖就是人,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江湖又怎么能被堵住、被赶尽杀绝呢?

    又询问了这两桩案子的进度,我已经大致明白了眼下的形势,五城兵马司不知出于何种原因而消极怠工;军方则是冷眼旁观;刑部本着不报不咎的原则,乐得见江湖人斗个你死我活;而以苏耀为首的布政司理问所却是有心无力,只靠着一些蛛丝马迹来追查这两件血案的奥秘。

    带着一丝沮丧,我和鲁卫离开了苏府。鲁卫说应天还有一些老朋友,正好去给他们拜个早年,而我则打马扬鞭,直奔南京中军都督府而去。

    塞给门房一个红包,我很容易就打探到了新任五军断事官沈希仪的住所。回到街上大肆采购了一番之后,便在离魏国公府不远处的一条幽静巷子里,敲开了沈家的大门。

    和沈希仪密谈了一个多时辰,因为他才到任,五军都督府内的事务还不清楚,并没有给我提供太多关于血案的情报,不过,就在他上任的短短几天功夫里,已经有密函弹劾军中一些实权人物与江湖来往过密,其中赫然就有杭州卫指挥使武承恩的大名。

    我请他留意五城兵马司和军方对付大江盟和慕容世家的动向,他痛快地答应了;却也请我帮他收集军中高官与江湖不法之徒相互勾结的情报,准备找人开刀立威,我也是一口应承下来。

    心中大致有了底,便带着愉快的心情秘密回到了父亲的王老实米店,那里,萧潇玲珑武舞正陪着我娘和几个年幼的弟弟妹妹说笑,萧潇更是乖巧地站在我娘的身后,替她老人家细心按摩着肩头脖颈,看起来正是一幅其乐融融的天伦享乐图。

    “动儿,娘真是有福气哩,你看,多好的媳妇呀,你可别辜负了人家!”娘拉着我的手笑着对四女道,四女顿时都害羞起来,半晌才听玉玲细声道:“婆婆,媳妇能嫁给相公才是我们最大的福气呢!”

    一句话说得老人家心花怒放:“你们都是有福气的人,我老太婆就更是了。”

    招呼玉玲玉珑过来,端详了半天,笑道:“这两丫头,生得一模一样的,究竟谁是玉玲儿,谁是玉珑儿,为娘总是弄错。你们相公是不是也总叫错你们的名字?”

    玲珑摇摇头,眼中也有些惊异之色,我从来就没认错过她们,这世上或许只有她们的母亲无瑕才能做到这一点吧!

    “你是玉珑,你…当然是玉玲了。”

    “好主子,你就告诉奴呗,究竟,我和姐姐有什么不同嘛…”一身赤裸滚在我怀里的玉珑腻声道。

    “实在是太多太多了,你和姐姐的肌肤虽然都是那么的晶莹剔透,可你还是稍稍白一点,当然这种差距只有像我这样六识通神的人才能感觉出来;你姐姐胸前的那对玉兔比你稍稍大一点,毕竟她是姐姐嘛,大一点也应该,不过你的小嘴却能把你主子的肉棒槌含的更深,真是奇迹;你的菊蕾是圆的,而姐姐则是椭圆;只要轻轻抚弄三四下你的相思红豆,你下面就开始一片汪洋,姐姐要比你慢一点,可那张小嘴可就大张着要吃人了…”

    姐妹俩羞得抡起粉拳一阵乱打,带动胸前一阵乳波荡漾,十分养眼。

    半天,玉玲才笑道:“主子最会骗人,都把你眼睛蒙上了、手也捆住了,又、又没用…

    那个,可主子还是能分辨出来呀!”

    “剩下的就只有闻香识女人了。”我把姐妹俩搂在怀里,一边嗅着她俩身上那馥郁而迥异的香气一边笑道,其实这时候的她们是最容易分辨的,那两张亦喜亦羞的俏脸看上去虽然就像是一个模子刻下来似的,可妹妹玉珑对我爱宠的向往完全写在了脸上,而姐姐玉铃则要细心拂去她脸上的矜持,才能体会到她隐藏在内心深处的腻人媚态。

    “来吧,让我一点一点告诉你们,你们究竟有什么不同。”将二女平放在榻上,我一手一个分别握住了姐妹俩那挺拔结实的椒乳。

    第六章

    “只见万里流使出了一招‘猴子摘桃’…”

    “停!小富,莫不是你看易女侠丰满成熟,动了什么歹念吧,怎么又是龙爪手,又是猴子摘桃的?”

    “啊…这个…总之,易女侠和万里流对战了十五招不分轩轾,第一局双方和。”富来坷微红着脸道。

    这个结果早在我预料之内,两人在名人录上的排名相差无几,武功该是在伯仲之间。我关心的是,因为这局和局,如果铁剑门想拿候补战头名的话,就至少还要推出一位新人。而百花帮前几轮出战的时候,它第二台那个叫做郭盈的女孩一直没有露面,此番是不是也该上场了呢?

    “之后胡一飞速胜林筠,齐默胜孙无言…”

    “等等,若是齐默打第三局,那后面铁剑门都放弃了,双方打成了平手?”我诧异道:

    “那究竟谁是抽签的幸运儿呢?”

    “当然是我们易女侠的百花帮了。”富来坷兴奋地道:“冷门,绝对的冷门,咱们可是大大的赚了一票呀!”

    就这样,在三强刻意隐瞒自己实力的情况下,百花帮夺得了候补战的头名,而铁剑门、春水剑派分列二、三,一场闹剧渐渐接近了尾声。

    “明天,要打好几场比赛。”武舞有些紧张,毕竟自幼娇生惯养的她平生只在前几天的候补战中亮过两次相,虽然经过了一段时间的特训,可与人对决的经验还是极度匮乏。

    “五儿,过来,你相公给你放松放松。”我笑嘻嘻地掀起她的百衲裙,隔着她的亵裤轻轻揉着她丰腻的雪臀。

    “人家说正经的嘛!”嘴上这么说,可身子却老实地扭动起来。

    “我怕、怕自己上去就打输,多丢人呀,姐妹们该笑话我了。”

    说着她竟幽幽一叹:“就我最没用了…”说着,一行清泪划过她白皙的脸颊。

    是什么让这个娇蛮的大小姐变得如此脆弱?这个极其容易得到的答案却让我内心泛起一丝波澜,百炼钢化绕指柔,爱有改变一切的威力,只是武舞究竟爱上我什么?

    “技不如人就没用吗?那么天底下绝大多数的女人都要在你面前惭愧死了!你比玲珑懂诗书,比无瑕明音律,比宝亭会武术,虽然每一项都不是很强,可这样也很难得呀!”

    或许从没听到我这么温柔的夸奖,武舞的俏眼顿时闪过一道异彩,含在眼睛里的泪珠仿佛放射出来七彩光芒,一排玉碎银牙紧紧咬住了嘴唇,好像下了某种决心。

    “我们的目标是排行榜的第八位,不过饭要一口一口地吃,鹰爪门是我们要过的第一关,司马长空和宋维长并不可怕,棘手的是那个王炯,因为他就是十二连环坞的余孽李岐山,他武功甚至还在司马长空之上,不过,现在他倒是我的同盟军,只是不清楚他在大江盟究竟展示了几成武功。”

    夺位战就要开始了,那些前段日子见首不见尾的十大门派头头脑脑们终于开始出现了,虽然缺少了隐湖鹿灵犀、大江盟齐放、慕容世家慕容千秋、唐门唐天文、离别山庄萧别离等重量级的人物,可少林空闻大师、武当清风真人、隐湖辛垂杨、大江盟高君侯、慕容世家慕容万代等人的到来,再加上魏柔、齐小天、宫难、唐三藏等年轻一代的顶尖人物,这届武林茶话会虽然开始有些黯淡凄凉,可最后毕竟还是迎来了一个绚丽的高潮。

    “夺位战第一场,鹰爪门对春水剑派!”比赛监督空闻大师的声音清晰地送进了每个人的耳朵里。

    这是我第一次见到这位武林的传奇人物,二百年来唯一一个练成三种少林绝艺的绝世天才和佛法精深的有道高僧,或许是长年吃素的缘故,他看起来有些瘦弱,可就是这副瘦弱身躯,担负起了少林千年不坠的威名。

    听他用七十二宗绝艺里的天龙禅唱颂出的这句话醇和平正,虽远尤近,我大致判断出来他内功要比他的得意弟子木蝉至少高两成,甚至还在清风之上,不用点计谋,眼下的我要击败他几乎是不可能的。

    正暗自寻思间,却听隔壁百花帮的棚子里有人道:“真是怪事年年有,今年特别多,往年况大侠在世的时候,替春水剑派挡了多少挑战,可眼下春水剑派倒反过来挑战鹰爪门了,这是什么世道呀!”

    玲珑脸上的笑容微微有些凝固,我知道这是百花帮开始施展心理战了,不过,我并没有去劝解这姐妹俩,江湖本就险诈,很多事情就要靠自己体会了,而我则提着斩龙刃登上了擂台。

    对司马长空的武功我早已了然于心,眼下我只是考虑究竟是用三招击败他以立威,还是韬光养晦让他走过五招顺便卖个面子给他。在我心中,我更关心李岐山,自从他在武林茶话会上结识我之后,他看我的目光里总有一丝疑惑。能击败他的少年高手本就没几个,体形又是那么相近更启人疑窦,如果不是因为我在自己地头上易容成别人有些匪夷所思和考虑到江湖毕竟是个卧虎藏龙之地的话,或许他早该指认我就是那个商人李佟了。

    小楼一夜听春雨。

    “这就是春水剑法?”

    “是呀,多少年没有见过这仿佛春雨般的剑法了,往事如烟呀!这招王动使得意境高远,说不定他真是宋仙子的弟子呢!”

    “不不,他该是玉夫人的得意弟子才是,宋仙子教不出这种弟子来。看这剑法,怎么也得下十年八年苦功,说他是魔门弟子,别又是江湖谣言吧!”

    武功相差太多,司马长空虽然竭尽了全力,可他的鹰爪镰在我眼中还是慢的出奇,我甚至可以分心将台下唧唧喳喳的议论声一一收进耳朵里。

    “听说在齐萝婚礼上他一剑就击败了铁平生铁大侠,司马长空肯定不是他的对手,倒是那个一直没露面的萧潇究竟是什么来路,以前怎么从来没听说过?”

    “记不记得阎王钩乌承班在苏州被王动和玲珑双玉联手杀死那次,听说与王动同行的就有一个少女,武功不在双玉之下,或许就是她吧!”

    萧潇在公开场合就出手了那么一次,便被江湖所知,想在江湖上保持什么秘密,看来真是很难呀!

    “这、这是昨夜西风凋碧树吗?!我、我怎么看不清楚,是吗?真的是吗?天哪,太强了吧,春水剑法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恐怖啊!”

    “真是帅呆了,要是能嫁给他,该多好呀!”

    “别做白日梦了!你连玲珑双玉的一根寒毛都比不上,就算是那个武舞,也比你美上一万倍,王八配绿豆,你、你还是嫁给我吧!”

    “啊!我赢了!三招,王动只用三招就击败司马长空了!你、你还有你,银子、银子、拿银子来!”

    我一心二用,可司马长空似乎也是满腹心事,结果原本想让他撑过五招的,却仅仅过了两招他的鹰爪镰就飞上了天,意识到自己已经失败,他倒似乎精神一振,微笑着对我道:“恭喜动少了!”

    我心中微微有些疑惑,想安慰他一句,却听他低声自语道:“鹰爪门的复兴之路还很漫长啊!”

    在玉玲击败宋维长之后,众人对这场比武已是兴趣缺缺了。玲珑双玉的武功在伯仲之间,就算那个小有名气的王炯武功可以与宋维长比肩,可失败已经是命中注定的了。

    只是像空闻、清风这样的高手已经发现,玉珑似乎谨慎得过了头,仿佛她面对的不是王炯,而是司马长空似的。

    相比之下,王炯倒是一副浑不在意的模样,甚至连手都没有去握住剑把,却是一个劲儿地用手帕擦着不时从鼻中流出的又黄又浓的鼻涕。

    “玉珑还是嫩了点。”虽然我开导了她半天,可李岐山这个名字还是让她心理产生了微妙的变化。

    在已知的十二连环坞高手里面,李岐山稳坐第三把交椅,而除了杀人狂“屠夫”尹观之外,他的手段恐怕是最阴毒的,他以往的事迹看来已经影响到了玉珑。

    “若是换做魏柔,甚至萧潇,她们会怎样呢?”

    想起杭州湖心亭魏柔那惊人的一剑和从容的态度,我不得不承认只比玲珑大一岁的魏柔远比这姐妹俩老辣成熟,天分,这是学武之人谁都无法回避的问题。

    我的目光不由得投向了魏柔,或许是因为今天风沙太大的缘故,她和绝大多数女孩一样,也用一块面纱遮住了自己的脸,那块面纱是用一块极其普通的白布剪裁而成,与萧潇四女戴着的湖丝绣花面纱截然不同,只是她的面纱点缀的那些朴素花边,却让我看出她胸中萌动的依旧是颗少女之心。

    她的眉头微微皱了起来,似乎也在迷惑擂台上的局势。因为辛垂杨是今日的比赛监督之一,隐湖的棚子里就坐着她一人,她也无法向别人了解王炯的情况,只是又把报名表上的资料看了一番。

    “还好李岐山是个心机深沈的人!”我暗自庆幸。

    这几年李岐山一直在利用一切机会来丰满王炯这个人物的形象,虽然很多人并不知道他的名字,可也有同样多的人渐渐从一些小事上熟悉了这个颇有些侠气的书生剑客。他把一切资料都做得十分扎实,这才在大江同盟会中站稳了脚跟。

    虽然玉珑的反常举止或许会让大江盟心生疑虑,不过因为玉珑背后有一个可以演绎出很多题材的我,李岐山想过关并不是件难事吧!

    “鹰爪门王炯对春水剑派玉珑。”

    辛垂杨的话音刚落,就听“沧啷”一声,玉珑和李岐山的剑已经同时抽了出来。玉珑并没有拿上春水剑派的传世之宝春水剑,却是源藤壶向谦字房老板何定谦学习打造华夏剑的第一件作品若水,因为原来就是计划给玲珑用的,所以没有像斩龙刃那样重,虽然比不上春水剑的锋利,可由于剑脊稍稍宽了一点,舞动起来,竟让春水剑法生出了一些意想不到的变化。

    李岐山当然无法使用他的成名兵器穿心刺,不过他怀抱长剑不丁不八地立在擂台上的时候,就仿佛是一只振翅欲飞的猎鹰,竟有一种卓然气势,而那剑势看着似乎也有些眼熟。

    “鹰视天下,武当鹰蛇十二变的起手势。”玉玲轻咦了一声之后,在我耳边小声道。

    我心中顿时恍然。少林武当因为弟子众多,不少武功流传到了江湖,像少林的罗汉十八拳和武当的武当长拳甚至已经成了许多门派入门必须修习的武功,鹰蛇十二变流传的范围虽然没有那么广,但不少人会使上几招,李岐山正是利用这一点来掩饰自己的本门武功,只是听无瑕说,鹰蛇十二变的后四变有着严格的传授途径,等闲俗家弟子只能得到前八变,让这套剑法的威力无形中打了不少折扣,现在倒要看看李岐山怎么来串连起这前八变了。

    同样是那招“小楼一夜听春雨”,可那春雨淅淅沥沥的就缺少了点“润物细无声”的精致,李岐山双瞳一亮,手中长剑突然化作了一条毒蛇,直扑玉珑的左肋,那儿正是她防守最薄弱的地方,如果玉珑不理会的话,李岐山固然会被那春雨般的剑法分成十几块,可玉珑身上恐怕也免不了被刺上一剑。

    “好一招‘毒蛇吐芯’!”台下已经有人叫起好来,旁边棚子也传来易湄儿的夸赞:“王炯眼力不俗!”

    却见玉珑在剑势即将用老之际,竟能收转回来,那剑光虽然如烟似柳,却在三声脆响之后,将李岐山的长剑击出了门户之外,正是一招“回头烟柳渐重重”。

    玉玲忍不住轻呼了一声“好!”,易湄儿却惋惜地叹道:“可惜可惜!王炯的内力实在是差了些!”我心情也是一松,看来李岐山还在刻意隐瞒自己的武功,以他现在表现出来的功夫,虽然已经让大多数人震惊了,可仅仅是刚够进入名人录的水平,如果玉珑发挥正常的话,三招之内就可以结束战斗了,可现在她心有所忌,两招过去了,刚刚试探出这个假王炯内力的深浅。

    接下来的战况几乎和方才如出一辙,玉珑的剑法固然精妙,可李岐山似乎总能找到她力量最薄弱的地方进行攻击,可惜因为内力实在无法和他敏锐的眼光相配合,每每功亏一篑。

    不过玉珑虽然内力比他高出许多,可他手上的感觉十分好,总能利用剑势的变化来抵消长剑传来的一次次重击,当然随着他身法快速移动而胡乱飞舞的那些鼻涕无形中也帮了他的大忙,好几次玉珑都是为了躲避这脏兮兮的东西而放弃了击败他的机会。

    又拖了十招,李岐山终于到了精疲力竭的地步,饶是外面冷得几乎滴水成冰,他的额头鬓角已经见汗了,急促呼吸呵出的热气在他眼前形成了一道薄雾,握剑的手也开始颤抖起来,那浓黄的鼻涕更是流的甩的脸颊、衣服到处都是,显得异常的肮脏。

    反观玉珑,呼吸依旧平稳,虽然只剩下两招,可大家心里都明白,王炯再也撑不过去了。

    “昨夜西风凋碧树!”

    在瑟瑟寒风中,这一剑显得越发肃杀,只是李岐山的目光依旧落在了玉珑的破绽处,不过当他的剑如约而至时,玉珑剑招变换之迅速就好像那破绽是她故意留出来似的,只听叮当一声脆响,李岐山的剑再也握不住了,直直飞上天去。

    “完了!”同盟会不少人一闭眼,更有人急得直跺脚,一招,就差一招啊!王炯他终于没能坚持下来!虽然他虽败尤荣,可毕竟败了,鹰爪门也和十大彻底说再见了。

    “哈啾!”

    就在玉珑也认为自己获胜,正准备收剑的当儿,李岐山突然打了一个巨响的喷嚏,随着喷嚏而飞出的鼻涕直奔玉珑而去,玉珑急忙后退躲避,身子就和李岐山拉开了一段距离,而这时李岐山的长剑却正好落下来,不等长剑落地,李岐山手一抄,将长剑接住,顺势使出了鹰蛇十二变中的“鹰击长空”,等玉珑重新冲到他面前的时候,这一式鹰击长空恰好刚刚使完!

    仿佛李岐山赢得了比赛一般,同盟会那边顿时发出了震耳欲聋的呼喊,就连辛垂杨宣布和局的声音都听不真切了,更有十几个年轻的同盟会弟子不顾长辈的劝阻,挤到擂台上,把已经瘫软在台上的李岐山给抱了下来。

    我迎向一脸茫然的玉珑,她见到我那张微笑的脸,才从极度懊丧中清醒过来,不顾众目睽睽,一下子扑进我怀里“呜呜”地哭了起来。

    “傻丫头,哭什么,你输的可是李岐山呀!”我在她耳边小声道:“想当初,大江盟和排帮那么多高手都没留住他,输给他又算得了什么!再说,你也给武舞留个露脸的机会。讨厌他的大鼻涕?不要紧,哪天我把他抓来,你一泡尿尿他个水淹七军!”

    “讨厌,谁…那个他呀!”玉珑破涕为笑。

    “那,你主子回去把你嘘嘘好不好?”我调笑道。

    玉珑使劲掐了我一把,可胸前一声几乎低不可闻的“嗯”却清晰地传到我的耳朵里。

    第七章

    这场意外的和局让鹰爪门士气大振,因为报名表中排名在前的萧潇并没有出场,如果自己的第四台徐图能够击败籍籍无名的武舞,那么已经无人可派的春水剑派自然就输掉了第五局,从而使双方的总比分战成了平手,谁能留在十大中就全凭天意,比起完全绝望地跌出十大,这仿佛伸手可及的希望顿时让鹰爪门的斗志急速地上扬起来。

    而武舞却似乎心事重重,虽然春水剑派只需要一场和局就可以将鹰爪门淘汰出局,可这似乎更加重了武舞的心理负担。

    “十大对你相公来说并不重要,严格说起来,这只是一场挺好玩的游戏而已。没有十大的帽子,你相公头上还有一顶七品乌纱帽呢!”

    “我要一品的!”武舞噗哧一乐,撒娇道。

    “好,一品就一品,不过,可是一品大肉棒啊!”我压低声音笑道,四女顿时飞红了脸,都小声啐了我一口,我又在武舞耳边叮嘱了一番,她凝思了一会儿,冲我嫣然一笑。

    徐图早在擂台上等着了。武舞走上了通往擂台的梯子,上到一半多,她长剑突然往木板上一点,身形陡然拔起,一眨眼,半个身子已经超过了擂台台面,虽然看起来她似乎已经力竭再也无法升高,可她长剑向台面一拍之后,整个人顿时又拔高了三尺,轻飘飘地落在台子

    上,身法看起来竟是那么的优美。

    比武的擂台高达两丈,不借助飞爪之类的工具,就连我也无法一跃而上。武林茶话会的比武已经进行了好几天了,武功高的不屑用这种方式来显露自己的武功,武功低的藏拙还来不及,自然也不会傻得使用轻功登台,只有几个想震慑对手的采用了这种方式,可身法远没有武舞这么快速优美,单看武舞露的这手轻功,运气好的话连名人录都可以挤进去了。

    同盟会的呐喊声顿时小了许多,徐图的脸色也凝重起来,谁也没想到,前两次上场并没出什么彩的武舞实力竟然这么强。

    只有我心里最明白,武舞只不过是个外强中干的纸老虎。武舞的武学天分并不突出,小时候又不用功,武功的底子其实并不好,否则以武承恩的武学造诣来说,武舞的功夫应该不在玲珑之下。

    虽然自从我接纳她以后她苦练武功,可女孩子练武的黄金岁月毕竟已经过了,她内力的增长极为有限,倒是在武学原理及招式的领悟上比起以前有了很大的进步——或许武承恩和无瑕一样,虽然自己有一身好本事,却不是个好老师吧!

    轻功虽然与内力息息相关,可身法同样重要。对于轻功来说,强大的内力会带来更强的爆发力和更持久的耐力,而精妙的身法则是充分利用肢体的摆动变化在短时间内形成可以与强大内力支撑下的轻功相媲美的效果来。

    正因为如此,轻功就成了武舞进步最为显著的一项,在一个相对比较短的时间里,她的轻功甚至不比玲珑差,而这则成了震慑徐图的有力武器。

    其实这是一场斗智斗勇的比武。鹰爪门能这么快就招揽到几员大将,背后定是大江盟在全力支持,因为从已故去的况天到司马长空两代掌门都与大江盟交好。

    不过,为了照顾江南其他同道的利益,大江盟也不能大包大揽,支援鹰爪门的人手究竟该派谁就十分讲究,既不能太强,也不能太弱,想来当初齐放定是费了一番苦心。

    比如宋维长,他是江南著名的镖师,早先与鹰爪门也打过交道,虽然早洗手不干了,可出来辅佐司马长空也算说得过去,当然其中的代价或许只有当事人才知道。

    至于李岐山被派到鹰爪门,一来他声名不着,不易招惹他人注意,二来他与司马长空关系密切,能够得到司马的信任,如此他的智慧才有充分发挥的余地。

    在武林茶话会这种五局三胜制的比武规则下,扬长避短,避实就虚,才能取得事半功倍之效,让实力并不坚强的鹰爪门能有机会立足于十大之中。

    在顺位战中,徐图隐而未发,不过,鹰爪门毕竟是白道中人,在排名表上做手脚的可能性微乎其微,按照我的推断,徐图的武功该和武舞在伯仲之间,只是李岐山素来机智,定是为徐图定下了对策,其中的一条就该是我教育胡大海的那条如何击败百花帮弟子的搏命手段吧!

    比武的锣声刚敲响,武舞立刻闭上了眼睛,与我和玲珑一样,长剑挥洒出一蓬春雨,正是春水剑法的第一式“小楼一夜听春雨”。

    见到武舞双目紧闭,徐图脸上顿时露出紧张的神色,台下也议论纷纷,莫非这武舞的内功已经强到了听风辨数的地步,那样的话,还打什么打,徐图干脆认输算了。

    只见徐图下意识地后退一步之后,却发现武舞根本没有理会,只是把招数完完整整地使了一遍,第二式“红英落尽青梅小”顺势发出。

    徐图再退。就这样武舞根本不顾徐图的反应闭着眼睛一连使出了四招,徐图就跟着退了四步。

    台下终于大哗,因为此刻徐图已经距离她至少一丈有余,她的剑根本无法威胁到他,在凛冽的寒风中,武舞就像是个独自起舞的舞者,而原本应当投入到这场比武中的徐图反倒像是个茫然的旁观者。

    徐图看起来并不是个善于权变的人,当武舞的举止超出了他以及李岐山的预料时,他并没有立刻应变的能力,一开始武舞的轻功就给他留下了强者的印象,在这种错误的导向下,他做出了错误的判断。

    而此刻候补战第一天对五毒教认输的好处终于体现出来,同盟会中虽然已经有人看出了其中的蹊跷,可碍于比武的规矩,却不能出声提示;而江北众人更是幸灾乐祸,哄笑连连。

    徐图自然明白那哄笑声绝不是给武舞的,他该是渐渐发现,武舞的剑风并没有那么强,哄笑声中,他眉头一皱,身子小心翼翼地迫前了一步,台下的众人似乎也配合地闭上了嘴巴。

    台下这一闹一静的变化似乎对武舞毫无影响,她就好像对周遭的事物失去了感觉一般,依旧独自舞动着长剑。

    徐图此刻倒不虞对手会发起攻击,而因为武舞的表现,他的心理也似发生了某种变化,看他握剑的那只手动了几次,我就知道他正压抑着自己进攻的念头。

    春水剑法是江湖少有的攻守平衡的剑法,破绽极少,就算他曾经得到过李岐山甚至大江盟高层的指点,要想轻易击败武舞也不是件容易的事情,何况武舞眼下紧闭双眼,正如同盲人一般,他更是要利用这个机会,用最小的代价换取最丰硕的成果,故而他只是握紧了长剑,双眼紧盯着武舞,却没急于出手。

    我知道他在等他熟悉的一招,而我心中也在默默算计着招数,果然,又过了三招,在武舞使出“斜阳只送平波远”的时候,他眼神陡然一亮,长剑突出,竟有一种置之生死于度外的气势!

    可就在这时,武舞紧闭的双眼突然睁开了。

    “陷阱!”

    看到徐图猛地煞住自己的剑势,甚至双足点地,一口气倒飞了七尺有余,脸上惊疑不定,我已在心里替他喊出了这两个字。

    而武舞见到所有的情景就和我预料的一模一样时,脸上的表情顿时轻松下来,她甚至收了剑,冲徐图顽皮的一笑,配合台下一片“噢”声,直把徐图变成了一个瓜头瓜脑的木桩子。

    不错,这一切正在我的预料当中。李岐山机智过人,却是个很谨慎的人,虽然很可能使用激烈的手段,可他定会让徐图先试探一下武舞武功的深浅。

    在军师这番叮嘱下,就算徐图是个莽撞之人恐怕也要依计行事,何况李岐山刚刚取得了一场几乎不可能到手的和局,说话就更有份量了。

    武舞的轻功必然会给徐图的心里带来压力,而春水剑法即便是闭着眼睛使出,只要施展开来,就不容易轻易被攻破,七八招之后,他才能下定决心进行攻击,因为第六招是春水剑法中攻击力最强的一招“满地落红花带雨”,到第七招攻击由强而弱的当口,徐图很可能转守为攻,此刻武舞睁开双眼,徐图定会以为她识破了自己的进攻意图,从而把先前闭目所使出的招数当作了诱敌之计。

    就算徐图此刻还没有发动攻击,只要他有攻击的念头,一样可以取得相同的效果。

    等武舞再度使出春水剑法的时候,就连白痴都看得出来,徐图已经陷入了一场苦战,原本实力相差无几的两人由于心境的缘故,看起来竟不像是同一级数的人。

    对我的计策越来越信任同时也越来越自信的武舞,将自己的实力淋漓尽致地表现了出来,她那被压抑了许久的大小姐脾气此刻也迸发出来,让缠绵的春水剑法多了些指颐使气的味道。

    反观徐图,畏首畏尾的,一身武功连八成都没发挥出来,瞬间显露出来的武功差距甚至让徐图越发高估了武舞,就这样,五招过后,武舞已经完全压制住了徐图。

    听比赛监督辛垂杨报出“还有两招”的最后提示,徐图的眼中突然放射出困兽般的凶光,当武舞一剑刺来,他只微微挪动了身子,竟用自己的左肩头生生撞向那寒光四射的长剑,然后发出了一声巨吼:“呔!”,右手剑也同时刺向武舞的小腹。

    如果换做萧潇玲珑,她们或许都会迟疑一下,可骨子里对江湖人并没有多少尊重的武舞却毫不犹豫地一剑刺了过去,徐图恐怕也没想到她竟如此心狠手辣,只听噗哧一声,血光顿现!

    徐图左手一下子将武舞的剑钳住,右手剑也堪堪到了武舞近前,却听武舞鄙夷地一声轻笑,突然松开了手中的长剑,身形急退中,已经飞快地拽出了腰间藏着的一条乌黑长鞭,这长鞭有如灵蛇一般卷向徐图,猝不及防下他手中的长剑一下子被鞭子卷了出去,划了一道弧线,远远落在了擂台之外。

    徐图呆若木鸡地立在擂台上,茫然失措,而胜利后的武舞一下子松懈下来,就连跳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了,可还是望着我兴奋地叫道:“赢了!相公,我们赢了!”

    我飞身抢上擂台,在她瘫倒在台上之前抱住了她。

    武舞的胜利虽然与她这段时间的刻苦训练密不可分,可若不是她全心全意地信任我,信任我的智慧,恐怕她也不会完胜,很可能在徐图两败俱伤的打法下身负重伤。她是如此依赖我,竟让我心中隐隐生出一丝愧意,若是萧潇、玲珑,我还会设下这其实隐藏着莫大危机的计策吗?

    “舞儿,是的,我们赢了,这都是你的功劳!”

    在这一刻,我才把她那个武承恩女公子的身份完全抛到了爪哇国,开始把她当作我的女人来接纳她。

    武舞并不知道我内心已经悄然发生了变化,见我直起腰来,她大胆地搂住了我的脖子,在台下众人的嬉笑声中,被我抱下了擂台。

    虽然夺位战并没有结束,可不少人还是涌到了春水剑派的棚子里向我祝贺,就连刚刚失利的司马长空也神色自若地过来道了恭喜,还说希望我在十大中待得久些,他明年可要卷土重来。

    人群中并没有魏柔,抬眼望过去,隐湖的棚子里已经没有了人影。

    自从我对齐小天与宫难公开了追求魏柔的念头之后,几天过去了,我没找到合适的机会去接近她,我甚至不清楚她究竟知不知道我的心意,齐萝虽然天真,可她哥哥能让她把这样的消息传给魏柔吗?

    “诸位,既然敝派重生于十大,那么我绝不会满足第十的位置,一个时辰后,敝派就要挑战漕帮了,现在还是让我们一家子安安静静地休息一下吧!”我下了逐客令。

    大多数人兴奋地散去,无论是以候补战第三名的身份夺位成功,还是之后接着挑战上一级,都是茶话会历史上的头一次,不过,江北同盟的弟子却有些心事重重,春水剑派目前展露出来的实力,远远在漕帮之上,漕帮该如何应对呢?

    何素素和她那一对胞胎女儿却留了下来,好心的她捧来了一罐汤药,见我放心地喝了起来,她顿时眉花眼笑,直到喝了快一半了,她才偷偷告诉我,这罐恢复体力的汤药其实是唐三藏亲手熬制的,末了她还颇有些奇怪地问我,究竟我和唐三藏是什么关系。

    什么关系,他是我的大舅子!想来他也希望自己的妹婿能在武林出人头地,不过这药竟然委托何素素送来,看来这兄妹俩的思维方式都特殊的很。

    不过唐门的汤药果然有奇效,半个时辰之后,就连已经有些脱力的武舞似乎都完全恢复了过来,又变得有说有笑起来。

    就在沙漏里的沙子即将落完的时候,漕帮突然弃权了。

    “我不是动少的对手,何副帮主也敌不住玲珑双玉,既然胜负分明,又何必多此一举?!”

    李展的话虽然没有错,可大家心里却都有些迷惑。无论是顺位战、候补战还是夺位战,名誉固然是奋战的动力,可有机会向别派讨教也为大多数门派所重视,所以即便实力不济,也很少发生弃权的事情,反正在擂台上不准蓄意伤人,就算被砍几刀,能增长些经验也值得了。

    更何况还有铁剑门在虎视眈眈,光是这几天包揽了所有出场机会的三人就几乎可以判定漕帮的命运,也难怪它的弟子神色都有些黯然。四女却很高兴,对于动刀动枪的,她们实在没有多少兴趣,再听说上午的比试到此结束,更是欢呼起来,至于下午还有与恒山派的一战,眼下她们似乎都忘记了。

    回到刘伶醉,却发现鲁卫和木蝉早等在那里了。

    “老弟,你我二人升迁的吏部令已经到了苏州,白大人派人送来书函,说你我至少要回去一人,咱哥俩什么时候交接都好说,可刘大人过了年之后就不会再回来了,我怎么也要回去和他交接一番,所以必须要赶回苏州,如果有什么事情需要少林帮忙,就找悟性师侄吧!”

    悟性就是木蝉,他练的枯禅心法是少林七十二绝艺中与易筋经、金刚伏魔神通齐名的前五大绝艺之一,练成之后,枯荣相济,威力无穷,可惜他现在只练到了一岁一枯荣的境地,并没有把枯荣两重天完全融合起来,当他的肌肤渐渐变成枯木的颜色,他的心渐渐进入枯禅境地,他的名字也由木蝉变成了悟性,这也是一段江湖趣话。

    木蝉冲我点点头,此刻的他连话都少了很多。

    我冲鲁卫笑道:“这里有空闻大师坐镇,谁敢胡来?!老哥你放心去吧,明后天,武林茶话会也该结束了。倒是烦劳大驾去一趟竹园,替我先报个平安。”

    第八章

    “真希望恒山派也有漕帮的觉悟,乖乖的认输啊!”

    由春水剑派放弃十大而引发的贪念让江南江北同盟的内部都产生了裂痕,无论大江盟与慕容世家怎样去弥和,总会有一丝芥蒂横在那些曾经面对面交过手的门派之间。

    而春水剑派也重新回到了十大,我表现出来的实力也让许多萌动着野心的江湖人看到了另一个可以追随的目标,日后若是秦楼扩军的话,该不会太发愁没有人报效。

    既然当初的目标都已经达成,老实说,接下来的比武除了能满足一下虚荣心之外,实在比不上抱着娇媚的少女享乐一番来的有趣。

    厚厚的窗帘将阳光完全的遮挡开来,大套房的里间靠着火炉里不时窜出的火舌才能大致分辨出四周的景物,屋子中央的那只浴桶里两条白腻的身子在做着剧烈的运动,不时发出劈啪的声响,而溅出的水珠落在火炉上,“滋”的一声就化作青烟散去了。

    榻上还有三个佳人支着脑袋偷望着这令人心跳的一幕,不知是因为炉火掩映的缘故还是其他什么原因,少女的脸上全是娇红一片,有一个甚至轻咬了嘴唇,三双眼睛都媚得几乎要滴出水来,若是一个定力稍差的男人被这样的眼光注视着,恐怕早就一泻千里了,可浴桶里的我却还能好整以暇的用目光挑逗着她们。

    再看三女的满头青丝遮盖不住雪白浑圆的肩头,显然那床浆洗得异常干净的大被下是三具赤裸的躯体。

    “主子…他…好过分呀!”

    “可是,舞姐姐好像很高兴的样子哩!”

    当玲珑的对话传到我耳朵里的时候,我正把毛巾撕成几条,将武舞的一对玉乳绑了起来,被勒成了竹笋模样的乳很快因为充血而变得紫红,那两粒葡萄更是肿胀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

    武舞和无瑕一样,都有着被虐的嗜好。

    无瑕的受虐心理有着清晰的脉络可寻,因被奸污而成孕的她本就背负着不洁的沈重心理负担,而春水剑派的覆灭更是让她的心灵受到了毁灭性的打击,作为一派掌门,她把同门之死完全归罪于自己,被虐让她的心灵得到了某种程度的解脱,换言之,那是另外一种方式的赎罪。

    而武舞显然不同,出身豪门的她如果说是个虐待狂才更符合逻辑,事实上,当初的武舞也确实有着虐待狂的潜质,她曾经毫不犹豫、一个接着一个地甩掉自己身边的男人,也曾经无缘无故的鞭挞自己的侍女,然而遇到我之后,一切都发生了变化。

    这还要归功于沈熠的指点。中土并不推崇男女之间的暴力,就算是洞玄子秘注十三经包罗万象,其中的虐经也多是介绍如何来对付那些不听话女人的酷刑和淫具的,对心理的探讨则停留在很浅显的范畴。

    相反的是,一水之隔的日本对此却有着深入的研究,沈熠与倭人相交甚久,对此中之道倒是十分的熟稔。

    按照沈熠的说法,出身高贵而又生性活泼的女子竟是调教成被虐狂的良好素材。

    高贵的出身往往与叛逆的性格同卵而生,生性活泼又注定了她有丰富的好奇心,有可能接受新鲜事物,如果把握好她的心理一步步加以诱导的话,很容易就调教出一只人形犬来。

    不过这正是沈熠感到迷茫的缘故,高超的手段和合理的选材,让他身边的每个女子最后都变成了人形犬,当调教过程中的乐趣消失之后,面对着一群几乎不会思维的女人,他恐怕只剩下苦笑了;而那些应该可以和他形成互动的女子他却一个也钓不上手。

    我可不想把自己的女人变成整天只想着捆绑和鞭挞的动物,不过,在欢好中加些佐料我自然十分愿意,我始终掌握着被虐嗜好和被虐狂之间的那一点点区别。

    玲珑并不知晓自己的母亲已经在不知不觉中染上了这种特殊的癖好,无瑕的被虐都是在极端隐秘的情况下进行的,只有和我最亲近的萧潇才知道这其中的秘密。

    就算是像今天这种程度的捆绑,姐妹俩也是头一次见到,玉玲嘴上说我过分,可羞涩的目光里已经有了几分好奇。

    武舞双臂反剪背对着我,身子倚着浴桶的边缘,木椽正顶着那对玉乳的下缘。精湿的头发贴在脸颊上,把她的脸全部包住,那儿究竟是副怎样的表情只有通过榻上三女的眼睛才能体会出来,不过,从她阴中传来一阵阵颇有规律的蠕动和满耳的娇吟,想来她已经快到了幸福的顶峰。

    “小淫妇,你主子的一品大肉肠好不好吃?”

    “呜呜,好…好吃…”

    其实,当鲁卫和木蝉告辞之后,我并没想在中午打个牙祭。因为今天的风沙太大,和我一样喜好洁净的四女都嚷着要洗个澡,想下午第一场比武是铁剑门对漕帮,等轮到自己上场还有大票的时间,便同意了她们的请求。

    这间客房的浴桶是富来坷特地为我订制的,三人同时在里面洗澡也没有任何问题,玲珑动作快,便抢到了服侍我洗澡的机会,只是洗到半截腰玉珑内急,我就依了前言,抱着她把了小解。

    这让四女想起了我许下的那个“一品大肉棒”的诺言,而就在此时,武舞有口无心地说了一句:“相公的该说是绝品才对,它实在是比别人厉害太多了。”

    虽然武舞立刻就后悔了,可我已经是怒火中烧,武舞的糜烂生活固然是发生是结识我之前的事情,可毕竟这是一个禁忌的话题。于是,武舞的被虐就成了必然。

    “好吃?那可就不是惩罚了。”我一下子把独角龙王拔了出来,带起的热流涤荡着武舞那绽放的花蕊,让她忍不住“咦呀”娇喘了几声。

    “玲儿,去拿几个晒衣服的木夹子来。”

    玉玲应了一声,从柜子里翻出几只木夹子便赤裸着娇躯走到浴桶旁,通红的炉火映照着她的脸庞,上面颇有些迷茫之色,显然她并不知道我的用意。

    “来,玲儿,把它夹在这儿。”我扳起武舞的腰,顺着她肩头望下去,那对已经涨得发紫的娇腻凸起正挺拔在玉玲的眼前,在我手指的搓揉下,那乳尖更是紫得发亮。

    “这儿…行吗?”玉玲不由得轻呼了一声,可目光却在那对蓓蕾上流连了好一会儿,似乎心中正犹豫着什么,直到我催促了一声,她才手忙脚乱地把一只木夹子夹在了武舞的乳尖上,边夹边小声道歉:“舞姐姐,这可是主子让我夹的呀!”

    “嘶…”

    武舞似乎根本没有听见玉玲的话,她充血的乳首已经变得异常敏感,而木夹子又比手指粗糙百倍,从她乳首传来的该是一种刺痛的感觉。

    她先是浑身一哆嗦,让我手上不由得一重,接着她丰满的玉臀便开始在水中追逐着我的独角龙王,一连串不明意义的喉音霎时间弥漫了整个屋子。

    武舞身子不规则的扭动着,玉玲怕伤着她,半天也没能把另一只木夹子夹上,自己肌肤上倒沁出了一层细汗。

    “呜…好主子,你就饶了舞儿吧!”武舞的声音几乎腻到了骨子里,听起来竟与紫烟有几分相似,与其说是求饶,倒不如说是诱惑才对,就连玉玲似乎都受到了影响,不仅动作慢了下来,眼光还下意识的瞟向我壮大的分身。

    我顿时记起武承恩乃是魔门月宗的高手,虽然精通的是天魔刀法,不过天魔吟也该有所涉猎吧,那么武舞对魔门的武功有着一定程度的了解也不是件奇怪的事情,听着她若断若续的靡靡之音,望着她布满了汗珠水珠的白蛇似的娇躯,我心中那股情欲之火也越烧越烈,双手钳住武舞的纤腰,武舞心有灵犀地将玉臀高高撅起,双腿分张,将已情乱不堪的私密之处完全呈现在了我的眼前。独角龙王带着一股热流霎时间没入了蜜壶中,喜得武舞忘情地呼喊了一声,身子一下子

    趴在了木椽上,然后玉臀就开始忘情地耸动着。

    旁边的玉玲不知该如何是好,直到我使了个眼色,她才抛去手中的木夹子,轻轻撮弄着那只尚未被禁锢的乳首。

    在双重刺激下,我甚至能清晰地感觉到武舞快速奔上高潮的轨迹,就在她即将达到顶点的时候,我的一只手指开始轻轻扣击她的菊门。

    和武舞高亢的呻吟一起传进我耳朵里的是门外富来坷的声音:“大人,漕帮速败,就要轮到春水剑派上场了!”

    如果慕容世家没有私下支援漕帮的话,那么它的失败已是意料之中的事情,当然这需要一个前提,就是排在胡一飞之前的练达、宗亮和来护儿至少要有一个在比武中露面,因为李展和万里流的武功相差无几,在规定的十五招内,这两人之间的比武结果只会有一个——和局,这样铁剑门就至少还要再派出一人来才能确保击败漕帮。

    我询问比武提前的原因,富来坷说众人都觉得天气太坏,故而要求提前,没有通知我却是白澜的主意,说是让我安心歇息,准备下一场比武。

    我心里暗骂了一声,问今日铁剑门出战的人选,果不出我所料,来护儿出场了。

    “你说他也破了相?”我心中一震,连脚下都微微一缓。

    “可不是嘛,他那张脸不仅和胡一飞、齐默一样能吓死个人,就连左腿也瘸了,就有人说铁剑门干脆改名叫残缺门算了。不过,别看人家残疾,可手上的力道大得吓死人,手里那支狼牙棒怕不下三十斤重,可在人家手里,倒像根稻草似的。”

    富来坷感叹道,还说,若不是他腿瘸,漕帮的那个什么副帮主必输无疑,结果倒弄了个和局收场。

    我的心思却已经不在这比武的结果上了,照此说来,隐身铁剑门的这几个人恐怕都已经毁容破相了,其目的无非只是一个——隐瞒自己的真实身份。

    如此一来,我就排除了他们是魔门暗中培养的弟子这种可能,因为若是那样的话,没有在江湖公开露面的他们实在没有必要隐瞒自己的面孔;而胡一飞几人的真实面目定然是江湖所熟知的,而且很有可能是属于老鼠过街,人人喊打的那种。

    就像唐三藏说的那样,在铁剑门偃旗息鼓的七八年间每一个失踪或死亡的江湖人士都有嫌疑,而若想利用江湖目前的信息管道来彻底清查那些人的资料,没个三年五载是不会有什么结论的。

    “真是让人头疼呀!”我喃喃自语道。

    “头疼?”站在我对面的练青霓眼中闪过一丝迷惑,下意识地反问道。

    “是呀,练掌门的绝世风姿让晚辈都忍不住生出亲近之心,”我压低了声音笑道:“想到无论如何大姐您都要与青灯古佛相伴一生,身为淫贼的我怎么能不头疼呢?实在是太暴殄天物了!”

    “去…死吧!”练青霓陡然换上了一副冰雪容颜,手中流萤剑划出一道道流光,那流光就像被冰山反射回来的阳光,泛着七彩的颜色,却让你察觉不到一丝阳光的暖意,正是恒山剑法中出名的杀招“千山雪”。

    我并不是想在擂台上激怒她让她发挥不出真实的水准。严格地说,歌舞升平的十几年,江湖强者之间并没有多少机会拔刀相向,像我这样有着与高手作战的丰富经验的江湖人恐怕已经很少见了,练青霓这种角色我有绝对的把握十招之内击败她。

    我只是讨厌她对待无瑕的态度,忍不住讥讽几句罢了。无瑕是母女同嫁,可我们的老祖宗还母子通奸呢,再说你一个出家人管那么多俗事做什么呢?!

    “破!”我随手挥去一剑,斩龙刃与流萤剑相交之后,我正待变招回剑,流萤剑已经贴着斩龙刃的剑脊如附骨之蛆般地缠了上来,剑上更是传来了一股连绵不绝的强大阴柔之力,震得我几乎握不住剑,而练青霓冰冷的目光里分明有着一丝嘲弄。

    “咦?”

    我本能地向后退去,可流萤剑的速度虽然看着并不快,可剑势飘忽矫奇与武当真武剑法不遑多让,让我不得不分心观察她的剑招,于是脚下移动的速度便不那么迅速,那柄泛着寒光的名剑也就始终和我保持着相当近的距离,直到我施展出了幽冥步,才堪堪将局势稳定下来,而此时练青霓已经发出了七剑。

    我心中已是惊讶无比,虽然方才我有些大意了,可练青霓的招式和力量与传言和她在名人榜上的地位实在是有着相当的差距,在我看来,这一剑之威竟不在慕容万代之下。

    “练青霓的武功怎么提高了这么多?”

    这念头只是一闪而过,我立刻就明白了这力量的真正含义,已过不惑之年的她不可能打破千百年来每个江湖人都不得不遵守的客观规律,以前该是她在刻意隐瞒自己的实力吧!

    练家人的心机都这么深沈吗?

    当我赶到比武场的时候,我特地注意了一下恒山派的棚子,里面还是没有练无双的影子,已到最后关头,恒山派的这张王牌依旧没有出现,练青霓的心思真是不可捉摸。再想到她这么多年处心积虑地隐瞒武功,我心头不禁升起一丝寒意。

    台下却鼓噪起来,不是为了练青霓显露出来的惊人武功,而是有人说我滥情放水给练青霓,还引来了一片赞同声。

    除了几位绝顶高手之外,没有身临其境的众人恐怕根本想像练的武功有多么强悍,不过就算是空闻、魏柔,虽然能看出练青霓的武功有所进步,可基于同样的理由,他们还是要低估她的功力。

    强用幽冥步的结果让我胸口一阵气血翻腾,连着深吸了两口气才平复下来,而练青霓此时也是强弩之末,当然,如果她还有余力追击的话,十大都可以排进去了。

    两人互相对视了一眼,我突然笑道:“练掌门好强的武功!既然大家都是斯文之士,对彼此的武功也已经了然于心,何不握手言和,难道非要打得鸡毛鸭血才好看吗?”

    练青霓显然是个相当有决断的女子,几乎想都没想就表示同意,而且出乎我的意料,她随即宣布之后局次恒山派的弃权。

    真是相当高明的策略!我心中不由暗赞了一声,由于练无双的缺席,恒山派后三台明显出现了弱点,她的弃权并不能算作失利的表现,反倒隐藏下了自己的真实实力,如果这是练青霓本人主意的话,那么眼前这个风姿绰约的女人无论武功还是智谋都不可小窥。

    第九章

    虽然夺位战并没有结束,可这个春水剑派在武林茶话会中的历史最高排名还是让玲珑脸上露出了欢喜的表情,她俩只是在齐萝过来道贺的时候才稍微收敛了一下自己的心情。

    “不是说要退出江湖了吗?”

    “…”

    “不要得意的太早,和铁剑门肯定还有一场苦战。”

    “…”

    就算嫁了人,玲珑依旧保留着几分少女心性,十大名号就像她们中意的一个玩具,握在手里,就不想给别人了。

    还没到晚餐的时间,白澜就送来请帖说他要设宴款待今天刚到的几位重量级人物,邀请我作陪。等我安抚好四女来到鑫鑫客栈,却发现席上只有三位客人。

    “别情,听说在齐萝丫头的婚礼上你已经见过辛仙子和清风真人了,那这位大师是谁你猜也该猜到了吧!”白澜笑道。

    “那是,早听鲁卫鲁大哥屡屡提起大师,焉能不知?”我笑道,随手一合掌,叫了一声“方丈大师”,心中却暗暗揣摩,白澜只是礼节性的宴请武林最具份量同时也最超然于江湖俗事的这三大门派,还是另有文章要做呢?他邀请我的目的何在,不怕让别人看出我的密探身份吗?

    辛垂杨微微皱了一下眉,鲁卫是空闻的师弟,如果我喊鲁卫大哥的话,就和席间三人同辈,这可是依然活跃在江湖的武林中人的最高辈份了。

    而事实上,当初无瑕就矮了空闻半辈,眼下打着宋思弟子名号的我无论如何也该对空闻执弟子礼才对,倒是空闻、清风却似浑不在意,清风笑着赞了一句“英雄出少年”,而空闻竟更是道了一句“久仰”。

    这倒不是我有意抬高自己的辈份,无论鲁卫也好、空闻也好,原本都和我既不沾亲,也不带故,两人谈得来就做个朋友,谈不来就一拍两散,冲一个毫不相干的人叫师叔师伯,我还缺乏这种自觉。

    “龙潭镇虽是通衢大镇,可究竟不比镇江扬州,张罗这席素斋,花了我一下午功夫。”白澜微笑道,配合着他的动作,这话听起来绝不像是平常的诉苦亦或是示好,倒有种说不出的亲切感;而借此点出眼下江湖的形势,又似乎是在说希望下一届武林茶话会不要再在这种地方举行了,言外之意,竟是要尽早结束大江盟与慕容世家之间的争斗。

    我不禁暗自叹服,在白澜那里恐怕没有“说难”这两个字吧!

    他虽然每每宣称自己是“游侠列传”的拥戴,举办武林茶话会、修订江湖名人录皆出于个人爱好,可谁能忽略他的官家背景呢?特别是他新近入主南京吏部考功司,更让人无法忽视他手中的权柄。

    他话里的含义究竟是他自己的意见还是官府的想法,就让人颇费思量了。

    不过空闻三人胸中俱有丘壑,就顺势谈起这席素斋来,倒是白澜把今天叫我来的目的告诉了我。

    “别情,年底我就要公布新修订的江湖名人录了。虽然名人录当初只是我的游戏之作,可演变到现今这种状况,不由我不小心对待。一来我白晓生毕竟是个读书人,读书人讲究治学严谨,考据周详,我也改不了这个毛病;二来自古就有‘文无第一,武无第二’之说,名人榜上的每一个变动都牵扯到一个人的荣誉,实在马虎不得,每一次落笔我都是战战兢兢。

    为此,我总要多方求证,特别是在茶话会期间定要听听三大派的意见,十几年下来,已经成了惯例。”

    说到这里,空闻三人都点点头。我肚子里却暗笑,名人录成了游戏之作,也亏白澜能想得出来,当初他不会像在刘伶醉那样把名人录资料“无意”之间遗失给了江湖吧!

    “然而今年的情况有些特殊,齐盟主和慕容家主已经明确表示,今年不会向我提供门下弟子的武功资料了,这让我十分为难。后来空闻大师提醒我,虽然今年战事繁多,而且几乎集中在大江盟和慕容世家两大帮派之间,不过,还是有个人与名人录中人有着相当多的对战记录。”

    “我什么时候成了一个好战分子?”我笑道,心中却倏然而惊,不错,从杭州楼外楼擒下杨威开始,无论是十二连环坞、慕容世家还是大江盟都能见到斩龙刃的影子,这实在不是什么好事啊!而且,空闻的这番提议,是助我扬名,还是让我陷入四面楚歌之中呢?

    “死人也需要点评吗?…不需要?那就轻松许多了。”

    在白澜的提醒下,从杨威开始,到春水剑派的灭门、十二连环坞的覆灭、大江盟与铁平生之战,秦楼青衣人与万里流之战等等等等,甚至在丹阳慕容仲达遇到的黑衣人都被揪了出来,我不知道是白澜自己的情报网打探出来的结果,还是另有情报来源,似乎除了少数几场相当机密的比武之外,几乎全在他的掌握之中。

    随着白澜的发问我渐渐明白,他只是利用了空闻大师的提议,间接地表明他和我之间并没有什么秘密可言,当然,同朝为官而又志趣相投,私下有些交往也易被他人所理解。

    只是这些隐秘并没有让空闻三人动容,空闻清风是出家人,而隐湖向来是世外桃源的代名词,三人练就的都是出世的内功心法,就算心中有滔天巨浪,也不会喜怒形于颜色。

    不过,这三人和白澜还是流露出了倾向性,他们对那些早就成名的江湖闻人并没有多少兴趣,反是更关注那些初出茅庐的年轻人。

    我虽然也是其中之一,但看来魏柔已经把我俩在杭州灵隐寺比试的那一剑上报了自己的师叔辛垂杨,而辛显然也把资料转给了在座的几人,因此白澜听了我在春水剑派与尹观、高光祖对决的几招之后,已经大致把握了我在名人录中的位置,就把注意力放在了其他人身上。

    李思便是备受重视的一个,他在秦楼与万里流的一战,从招式到两人的对话,甚至表情,白澜都问的十分详细,我这才知道他虽然没有练过武功,却对各门各派的武学有着深刻的了解和理解,想来定是大内和刑部那浩瀚如海的藏书提供给他丰富的资源。

    “这么说,那七招内李思始终压制着万里流?”

    “万施主的武功与前些年没有多少进步,如果按此衡量的话,李施主该与敝寺空离师弟的实力大致相仿。”

    “不,李思说进则进,说退则退,该是保留了一两分的实力,贫道以为他的实力应该更高一些,想当年敝派清云师弟曾与陈万来有过一战,个中情形与李思颇为相似,如此看来,李思的武功不应该比清云师弟弱。”

    “我支持清风真人的意见,李思不仅剑法出众,而且身负轻功绝学幽冥步,王少侠,我说的没错吧!”

    望着辛垂杨的笑脸,我也嬉笑道:“魏仙子见多识广,自然不会看错。”

    心中却是波涛汹涌,魏柔无疑认出了李思湖心亭上施展的那一式“闲庭信步”,只是她怎么会知道这是师父的绝学幽冥步呢?

    当初在湖心亭上我见到魏柔那一丝疑惑的表情,我心中已有所疑,但因为师父的幽冥步化用了诸多门派的轻功绝学,这一招“闲庭信步”或许与某派的轻功不谋而合,而魔门与隐湖几百年的恩恩怨怨,对彼此的武功都十分熟悉,这招甚至用的就是隐湖的招数也未为可知。

    不过,辛垂杨的话显然否定了这种可能,而师父平生与人交手的次数并不多,特别是近十年来,他几乎没有出过手,以魏柔的年龄,绝对不可能和师父有过一战。

    唯一能让魏柔了解幽冥步的只有她的师父鹿灵犀了,而要能一眼认出这招式的来历,最有可能的就是鹿灵犀亲自施展过幽冥步,这未免太不可思议了吧?

    幽冥步不光是身法,它牵扯到心法的诸多妙用,就算鹿灵犀天纵其才,想要模拟出来也绝非易事,虽然十七年前鹿灵犀和师父曾经有过一战,可当年师父是以魔门日宗宗主的身份与她一战的,师父会使用并不是魔门七绝的幽冥步吗?就算使用了,难道鹿灵犀光凭那一战就把它模拟出来吗?还是…在那一战之前,她和师父之间还有许多不为人知的故事?

    而且,若是师父用上了幽冥步,鹿灵犀该清楚地知道李逍遥和任独行其实是同一个人,那么为什么十七年来隐湖从没打扰过师父?魏柔又是不是一开始就知道了我魔门弟子的身份呢?

    “幽冥步?那不是令师任独行的独门轻功吗?难道李思与你是同门不成?”白澜好奇地问道。

    “师父只有我一个弟子,李思为什么会使幽冥步,我也奇怪的很。”

    在座的三位都是成精的人物,想完全隐瞒我的武功来历是不可能的事情,于是宋思就成了我师父的老熟人,我的女师父,至于这会不会毁了她的清誉,反正人都死了,也就无所谓了,而看三大派也没有深究的意思。

    “天下武学殊途同归,一招半式相合,并不奇怪。”

    除了官家,少林寺恐怕是武学典籍最为丰富的一个门派,千百年来,寺内始终保持着钻研的精神,对武学本质的认识比别派要强上一些,此言一出,就得到了清风和辛垂杨的认可,辛垂杨也说大师说的没错,或许这只是一个巧合。

    “巧合?太多的巧合都发生在李思身上,恐怕就不是巧合了。”

    我心中暗忖,不过虽然我已经隐隐察觉到了李思对我的威胁甚至还在齐小天之上,可现在并没有什么真凭实据,只好隐而不发。“那好,就把他列在武当清云真人之后,唐门唐天行堂主之前。”白澜一言定下了李思的位置。

    名人录就是这么炮制出来的,我心里已然明了,怪不得几大门派都对名人录十分推崇,原来里面掺和了许多他们的想法和意见,自己又怎么能打自己的嘴巴呢!

    空闻说自己的师兄、达摩院长老空相过完年之后就要正式退休转掌藏经阁了,特此申请不再进入名人录的排行。

    今年已经六十二岁的空相是名人录上唯一一名超过六十岁的高手,按照一般规律,男人在接近花甲之年的时候,武功就开始下滑,年纪越大,下滑的速度就越快,虽说空相自幼练就童子功,让他年过六旬依旧在名人录上占据了第十七的位置,不过,现在看来,任谁也无法和无情的时间相抗衡。

    木蝉接替了空相的职务,他留下的戒律堂长老之职则有空相的弟子木蝶担任。这是一个我相当陌生的名字,不过听清风和辛垂杨的口气,显然早就知道他的存在,可少林寺眼下并没有让他行走江湖的意思,故而他就被排除在了新名人录之外。

    这或许就是没有人敢轻捻少林虎须的缘由,在寺中还不知隐藏了多少像木蝶这样的无名高手,与这样的门派为敌,胜算实在少之又少。

    而木蝉、木蝶分掌少林两大极其重要的堂口,表明其新一代的弟子已经完全成长起来,联想到方才清风提及他的小师弟、武当四清中最年幼的清雾这一年来武功大进,宫难也在稳步成长中,被正道武林视为中流砥柱的两大门派果然握有傲视群雄的资本。

    “其兴也勃焉,其亡也忽焉。”在江湖历史上有多少强大的门派是因为没解决好接班人的问题而变成了昙花一现的匆匆过客呢?大江盟总算培养出了齐小天这个后起之秀,而有着世家之称的慕容家在出了两个天才兄弟之后,就沦落到了虎父犬子的悲惨境地,就算打赢了和大江盟的战争,又能保得了几年风光?!

    江山代有人才出,各领风骚数十年。在评价这些高手的时候,空闻三人都相当的公正,这也是白澜重视三派意见的一个重要原因吧!

    白澜问及无瑕,被我严辞拒绝了,和玲珑姐妹不同,无瑕已经完全厌倦了江湖,名人录对她来说,并不是什么荣誉,而是相当沈重的负担。白澜见我坚持,只好撤下了无瑕的名字。

    不过,解雨和玲珑却作为新人登上了名人录,清风甚至说,看武舞对徐图那场比武表现出来的水准,考虑到今年名人录上的人物伤亡过多以及新近弟子不足的因素,她该是名人录的一个有力竞争者。

    想到还要在江湖厮混一段时日,我身边的高手越多,表现出来的实力越强,对那些至今没有归属的江湖浪荡儿越有吸引力,我就点头表示同意。

    一席素斋吃得宾主尽欢,等从鑫鑫出来的时候,已是星斗满天。走出客栈大门,却发现对面刘伶醉的屋檐下立着两人正向我这儿张望着什么,虽然两人脖子上银鼠围脖遮住了大半个脸,灯光也很昏暗,可我依然认出了两人来。

    解雨,许诩?!

    就在我微微一怔她俩怎么会来到龙潭镇的时候,解雨已经看清了我的模样,脸上顿时绽开了花一般的笑容,发足猛奔过来,我刚刚张开双臂,她已经扑进了我的怀里。

    “雨儿,你怎么来了,我走的时候不是告诉你们乖乖在家等着我吗?”

    “人家…想你,就来了嘛…”

    其实所有的话都已经多余了,捧起她的脸,虽然有围脖遮风,可着手却是冰冷,眉梢发髻甚至能见到些些细小的霜凌,看得我心痛不已,这傻丫头到底在外面等了多长时间呢?

    “我就是个傻丫头…”怀中的解雨呢喃道。

    “抱紧我。”我抄起她的双腿,把她横抱在怀里,她顺势搂住了我的背,把脸贴在了我胸前,轻轻“嗯”了一声之后,闭上了双眼。

    不用问,她那双如春水乍破般情意横流的眸子已经告诉了我一切。接到高七带回的消息后,解雨按耐不住相思之苦,便偷偷跑了出来。可能是问起我住处的时候,伙计告诉她我去了鑫鑫,她就傻傻地一直等到现在。

    带着一脸艳羡的许诩回到了自己的房间。萧潇四女见解雨到了,惊讶之余都过来问候,武舞更是开玩笑说她恋奸情热。

    众女嬉闹一番之后,听说两人还没吃晚饭,萧潇又赶忙向店里订了些酒菜,等酒菜齐备,解雨和许诩已经梳洗完毕了。

    “吃饭往后放一放,相公我先要执行家法!”

    众女顿时都噘起了嘴巴,玉珑还小声道:“解姐姐是挂念相公嘛,干嘛非要责罚她?”

    只有当事人脸上却始终坦然挂着笑意,眼中并没有一丝的委屈,甚至还袅袅娜娜地跪在了我身前,显然她离开竹园的时候,已经想到了自己将要面临的惩罚。

    面对我留守的严令,或许只有这个性格叛逆的女孩敢为了那份相思而置之于不顾吧,我心中早被她勾起了万丈柔肠,只是眼下江湖凶险异常,没有周全的计划和安排,像她这样轻率的行走江湖实在是件很危险的事情,对我来说,她们中间的任何一人出了问题,都会让我心碎不已。重申家法,只是为了今后的日子过得更长久。

    接过武舞磨磨蹭蹭递过来的鞭子,众女都忍不住要背过身去,只是在我的严令下,才含泫欲滴的望着趴在春凳上高翘起玉臀的解雨。

    鞭子结结实实地抽在了解雨的屁股上,糅合了乌金丝的鞭子轻易地划开了她下身的裙裤,在雪腻的肌肤上留下了三道乌紫的鞭痕。

    解雨疼得浑身哆嗦起来,原本还保持着笑容的那张脸痛苦地拧紧起来,眼泪也“唰”的一下流了下来。

    “快拿伤药来!”我随手把鞭子一扔,一把抱起解雨,三步并两步的进了里屋,把她小心翼翼地平放在榻上,而萧潇此刻也把上好的刀伤药放在我手边,拉着玲珑武舞悄悄退了出去,顺手还把房门轻轻掩上。

    “雨儿,治闺阁如治军…”我心痛地望着她臀上的鞭痕不知该说什么好,那儿三道血廪子已经开始鼓起来。

    “人家…还没…嫁给你哪,就先吃你的…家法…”解雨委屈道,眼泪扑簌簌地往下流。

    “啊?”我心中顿时一怔,是呀,解雨还没嫁进门,怎么能把家法用在她头上?

    “可是,在我心中,你早就是我女人了。”

    我心中悄然升起一股感激,这个看似叛逆的女孩其实有着一颗善解人意的心,她方才分明是为了成全我才忍受了三鞭之苦啊!

    只是我那句发自肺腑的自语却让解雨一下子破涕为笑:“呸,谁…谁是你女人啦?”

    她轻啐了一口,梨花带雨的脸上露出一抹动人的娇羞。

    女人心、海底针,师父说她们常常为了一件看似寻常的事情所感动,想来此刻的解雨也是如此。我不再多言语,吩咐许诩拿来剪刀,伸手去剪开她的儒裙。

    解雨大窘,下意识地瞥了许诩一眼,眼中似有哀求之意。

    “我不放心别人。”一句话堵住了解雨的嘴,她把脑袋埋进了枕头里,再也不敢看我,只是那一下紧似一下的呼吸,却把她紧张而激动的心暴露无遗。

    儒裙、衬裙、小衣,在锋利的剪刀下都乖乖地分向了两边,我的目光也随着剪刀的移动从她浑圆的小腿渐渐上移到了那团仿佛明月般饱满圆润的玉臀上。

    “老天!”

    我不知道解雨究竟生得怎样一副羞花闭月的容颜,竟把谪仙似的魏柔挤到了绝色榜老二的位子上,可光是这两条浑似天裁的玉腿和两瓣雪臀,已经是我从没见过的完美,如果上面微有瑕疵的话,就只有那三道扎眼的鞭痕了。

    于是我心中还在怜惜她的伤,可胯下的独角龙王好似不听使唤地昂首怒目起来。

    或许是我半天没有动静让解雨察觉到了什么,原本就已经染上了一抹陀红的肌肤此刻更是嫣红的仿佛滴出血来,玉腿不期然地并了一并,却让我发现,那两腿之间隐约可见的稀疏毛发间似乎蒸起了一股湿气。

    “雨儿,你今天就嫁给我吧!”我一边把伤药温柔地涂在鞭伤处,一边在她耳边轻声道。

    “…不嘛…”解雨的声音几不可闻,语气也不似以往那么坚决,也不知是因为刀伤药刺激了伤处,还是内心情绪激荡,她的肌肤一下子绷得紧紧,身子也有些僵硬了。

    看来还没到时候呀!虽然是欲火中烧,可我依旧能体会出解雨的心情,虽然几日不见的相思之苦让她颇有献身之意,可毕竟心里有些遗憾。

    罢了!我暗叹一口气:“…也好,再过一个来月,来年二月二宝亭就进门了,操办完这场婚事,我就娶你,忍也不过两三个月的事儿,就饶了你吧!眼下令尊正在应天,干脆我去拜会一下他老人家,人说丑媳妇难免见公婆,咱俩的婚事好歹也要他老人家同意才是。”

    解雨偷偷侧过来半张脸望着我,目光既感激又隐隐有一丝失落,只是身子此刻却变得柔软起来。

    两人情意绵绵地对视了良久,解雨才突然想起了方才的话题,眉头微蹙,有些担心道:

    “爹正生我的气哪,你现在去,怕他正在气头上,不给你好脸子看。”

    “为了你,就算他老人家打我两巴掌,我都心甘情愿。”

    “就你嘴甜。”解雨索性把脑袋全转了过来,泪痕尤在,可脸上已满是笑意。

    她眼珠滴溜溜转了一圈,突然小声笑道:“人家想你还能忍得住,可有人的心早就从苏州飞到龙潭镇了,再见不到相公,可就变成了离魂记里的倩娘了。”说着,眼睛直望着我身后端着糖粥藕的许诩。

    “小姐!”见我转过头来,许诩窘得手足无措,眼睛也不知道该往哪儿看,自从她知道了我的身份,就越发安心于解雨侍女这个角色,只是面对我的时候,却不似以往那样能放得开自己了。此刻听解雨调笑,更是倍添羞涩。

    “知道了。”我笑着接过许诩手中的粥碗,试了一下温度,刚好合适,把一片糖藕喂进解雨小嘴里,笑道:“你放心吧,相公先把你这张小嘴喂饱了,就去喂她下面那张小嘴,不饱不算数!”

    第十章

    虽然今天是春水剑派的最后一战,可解雨主仆二人却都留在了刘伶醉,解雨臀上有伤,而一夜云雨也让许诩几乎下不了床。

    “主子,身体要紧啊!”萧潇趁别人不注意,忍不住悄悄提醒我。

    师父曾经跟我说过,我天生就是阳气旺盛之人,而修炼不动明王心法和洞玄子秘注十三经所积累下来的阳戾之气也需要阴阳调和才能宣泄,可旦旦而伐究竟会给我带来什么样的后果,谁也说不清楚,过犹不及,萧潇的担心也并非没有道理。

    师父身边只有五个女人,就算加上六娘,也只不过六人,从数量上来说,我肯定要青出于蓝了。不过,若是没有鹿灵犀的话,他老人家后宫的人数该不止此数吧,究竟十人还是二十人是个极限,眼下的我还不得而知,换言之,按照师父的说法,我现在正处在美女多多益善的境界里。

    不过,当午夜梦回的时候,我也偶尔生出一丝烦恼。倒不是怕自己的身体无法应付,而是怕这越分越薄的感情。

    而且,虽然我不时地暗示自己,对于我身边的每个女人,我的爱都是毫无二致不分厚薄的,可内心深处总是更喜欢某人,总是更想把她搂在怀里恣意爱怜不想放手,可一想到对我翘首以盼的其他人,我的心就怎么也硬不起来,这,或许也是做淫贼的代价吧!

    等我赶到比武场的时候,整个夺位战竟以一种让我吃惊的方式结束了。恒山派在再度弃权落到第十的位置上之后,身为候补战头名的百花帮竟然也放弃了挑战的机会,让我越发相信六娘的情报绝对真实可靠。

    更令人惊讶的是,铁剑门临阵变卦,声言对已经获得的第九心满意足,不再向上挑战,让期待着一场龙争虎斗的众人大失所望,咒骂之声不绝于耳。

    “难道是怕我看出什么破绽吗?”我不由得暗忖起来。

    这也让白澜措手不及,不过他毕竟在官场十几年,久经风浪,见等了一个多时辰却等来三场弃权的群雄情绪有些失控,他在当机立断地宣布了新一届十大门派的排名后,立刻请空闻、清风和辛垂杨对比武中出现的一些问题进行点评。

    虽然并没有涉及到什么高深的武学原理,也没有把自己门派的不传之秘拿出来演示一番,可就算是平常的一招“黑虎掏心”,三人就能讲出诸多用法和变化,众人有机会聆听大师的教诲,自然而然地都静了下来。

    等三人一番精彩纷呈的演说结束之后,众人才发现,不知什么时候,场外已经支起了一溜灶台,几十个厨师或切或剁,或炒或烧,正忙成了一团,而神机营的老爷们也正督促着镇子里的人把鸡鸭鱼肉和一坛坛的酒源源不断地运过来。

    白澜这才宣布,第十二届武林茶话会顺利结束,为了感谢大家,他以新十大门派的名义宴请大家。

    众人顿时欢呼起来,生性豪爽者没等白澜的话说完就已经开始抢好酒去了。菜随即流水似的传了上来,虽然都是整鸡整鸭、大鱼大肉大锅菜的,可大口吃肉、大碗喝酒正合群雄的脾胃。

    虽说几大阵营泾渭分明,可盟内大家也是聚少离多,又接近年关,众人都开始放纵自己的感情,或是老朋友举杯高歌,共祝新年;或是新结识的青年男女牵手细语,倾诉衷肠,气氛霎时间就达到了高潮。

    “白大人的脑子里不知装了多少花花主意。”万里流望着欢乐的众人若有所思地道。

    第一个跑来祝贺的就是万里流,他与江湖脱节了七八年,原先的朋友也淡漠了,加之大多数门派各有同盟归属,看来看去,我还真是能与他同享欢乐的第一人选,想想还真有讽刺意味。

    “你从哪儿找来了这么多牛黄马宝?”

    如果我对此一点都不感兴趣才让人奇怪,而且,胡一飞等人的出处也需有个说法,由我来传播出去也是一条不错的途径。

    果然万里流回道:“他们都是因为犯错而被军队除名的军中高手,这几年陆续聚集到敝门,说实话,人家也是想借铁剑门的招牌闯一番事业!”

    万里流的话半真半假,利用铁剑门自然是真的,可说胡一飞他们是军中弃将,打死我也不相信。虽然出场的胡一飞和齐默身上都带着一股杀气,可他们身上的杀气与沈希仪那种在战场上形成的杀气截然不同,胡齐两人更多的是因为怨气而引发的暴戾之气,可若是去军中调查他们的来历想来也是件十分繁琐的事情,从正德帝到嘉靖帝,内忧外患,大小战事不断,且不说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他一句自己的长官同僚都战死了,就会让你半天摸不着头绪。

    “军中弃将?这些人纠合在一起要闯出什么样的事业来呢?”我笑问道,看万里流的脸色微微一变,我心中更如明镜一般,不待他回答,又问道:“文大人知晓此事吗?”

    “是我老姐嫁给他,可不是我嫁给他,他管不着我。”

    可我一眼就看穿了万里流做作出来的轻松姿态,而他显然也有自知之明,知道瞒不过我,便换了一副诚恳的表情:“说起我这个姐夫,他总是对江湖人有偏见,说侠以武犯禁,我流连江湖对他仕途影响甚坏,等等等等,总之,在他眼里江湖就是一堆狗屎,甚至连狗屎都不如。可人家陆眉公、苏耀、鲁卫都是江湖人,不是一样在朝中为官吗?百晓生虽然不是江湖中人,可他的江湖朋友遍天下,也没见他仕途受到什么影响,人家最近还升官了呢。头上的乌纱帽是靠自己本事去赚的,和我这个小舅子是不是江湖人有什么干系!”万里流虽然激动,可顾忌着旁人听见,声音还是压得很低,显然他虽然对文公达不满,可内心还是相当忌惮,生怕让别人知道他和文公达之间的关系。

    “动少,江湖里唯一能让我姐夫有点好感的就是你了。你和他不打不相识,现在也算有些交情,若是他问起来,动少能不能替我美言几句,告诉他我绝不会做影响他仕途的事情呢?”

    原来他过来道贺的目的竟落在这里,我顿时就想回绝他,可转念一想,到嘴边的话又收了回来。

    “万兄,文大人天资聪慧,又在官场浸淫了二十年,孰是孰非还用我这个末学后进去告诉他吗?你也太小瞧他了!”

    见他脸上露出失望之色,我话锋一转:“美言谈不上,他若是愿意和我做个朋友,想来对江湖人的看法已经有了改变,万兄别忘了,我也是江湖人哪!”

    万里流想了半天,才哈哈笑道:“是极!是极!我怎么忘了这一点?!”

    “万掌门忘了什么?”说话间,齐小天和宫难联袂过来道贺,万里流也算急中生智,陪笑道:“光顾着自己高兴,却忘了若是没有白大人举办这武林茶话会,我铁剑门怎会获得这十大的荣耀,该先去谢谢他才是。”

    齐小天顿时正容道:“吃水不忘挖井人,万掌门言之有理,是该好好谢谢白大人!”

    他眼珠一转,冲我道:“动少,不若今晚新的十大一起做东办一桌答谢宴,答谢白大人如何?”

    还没等我回答,万里流已经一拍大腿,兴冲冲地道:“好主意!少盟主,算我一个。”

    又转头望着宫难,宫难却看也不看他,只对齐小天道:“大哥,武当派我做不了主,回去要和师父商量一下。”

    宫难似乎对此并不热衷,这也难怪,武当早就屹立在江湖顶峰,逾百年而不坠,白澜的江湖十大对它只是锦上添花而已,有或没有并不影响它卓然的地位。

    不过这个建议是他大舅哥提出来的,就算他心里并不见得赞同,也要尽力促成此事,反正此事无伤大雅,并不代表着什么。而以清风对他的宠爱程度来看,这件事他去说项,百分之一百二十的成功。

    我也不想在这个时候做个坏人,也点头同意,还道年关已近,大家再送点年货更实惠。

    齐小天见转眼说通了三派,愈加兴奋,先是约好了大致时间,又说隐湖、少林、唐门、恒山四派他去说项,至于慕容世家和离别山庄,就烦劳我走一趟吧!

    齐小天真会抓差呀!不过放眼十大,或许只有我最适合这份差事,在排除了鸿门宴可能之后,我痛快地答应了。

    见西南诸派的棚子里胡大海、何素素几人此时都站起身来,一齐向我望来,似乎是要过来道贺,我忙和齐小天几人告了罪,冲西南诸人点点头,提笔写了几句话封好,让一个传菜的送给那边的唐三藏,之后便带着四女扬长而去。

    西南是唐门的地盘,若能得到唐门的支持,西南诸派自然也会全力支持我,倒不便绕过唐门去刻意结交他们,以免唐门心生芥蒂。信上也只是写了些感谢支持的话语,并将齐小天的动议告知他,请他自己定夺。

    创下多项第一的第十二届武林茶话会就在前所未有的盛大午宴中宣告结束。因为高兴亦或郁闷而喝醉的人实在太多,绝大多数门派取消了原定的行程,改在龙潭镇再歇息一晚。只有西南诸派因为路途遥远,加之归心似箭,虽然也有不少人醉倒,但还是与唐天行率领的唐门大部一同率先离开了龙潭镇。我本来想去送行,却被众女指责是贪恋何素素母女的美色,只好着刘伶醉的伙计给胡大海和何素素分别送上了精美仪程,想来日后若是有缘,自会再见。

    少林武当两派却是众人皆醉我独醒,大部弟子在两派掌门的带领下,踏上了归途,只留下了木蝉宫难参加晚上的答谢宴;辛垂杨也飘然而去。

    从武林茶话会的紧张情绪中放松下来的江南江北两集团此刻却有些无法压抑对彼此的仇恨,虽然大江盟和慕容世家极力约束,不想给白澜和官府留下什么口实,可一下午还是发生了几起小规模的冲突,双方各有几人受伤,有鉴于此,原本要返回南京的神机营将士也被白澜留了下来以防万一。

    “经过这届武林茶话会,江南江北都要花些力气整顿自己内部的纪律吧!”

    依偎在我臂弯里的萧潇轻声道,方才站在窗前的我俩正目睹了一场由漫骂而升级的斗殴,斗殴并没有酿成人员伤亡,因为神机营很快就出现在了现场,虽然只是十人一小旗,却森森然有大军之意,威压之下立刻解除了双方的武器,责令管事的将各自人员带回。

    “是啊,这样也给我多一些准备的时间。”

    萧潇沈默了一会儿,犹豫着道:“江南江北的战事凶险的紧,主子非要冲到最前线吗?”

    她转头望了一眼床上的玲珑,姐妹俩睡得正香,她把身子又往我怀里靠了一靠,低声道:

    “主子你卧底大江盟的时候,奴都担心死了,怕被人看出破绽,怕在战场上陷入重围,更怕…更怕主子你遇到爹爹…奴真连想都不敢想,可每天都做恶梦。好主子,婢子求求你,别再去扮那个王谡了…”

    她说着说着,声音就哽咽起来,泪水很快就把我胸前打的精湿一片。

    我心头顿时生出一丝歉意,当我决意去扮演王谡的时候,我真的没有去想萧潇的感受,作为敌对双方,我和萧别离在战场上相遇的可能性着实很大,父亲与夫君,这两个至亲之人又让萧潇如何去选择,她不愁得肝肠寸断才怪。

    望着抽泣的她,我不禁用力把她搂在怀里。

    “可是,师父对我恩重如山,他老人家的遗命无论如何都要完成啊!”

    我心中长叹一声,想起韩元济的几番暗示,原本是怕离别山庄是魔门余孽,为魔门门主之位与我夹杂不清,也怕萧潇夹在中间为难,可现在看来,有必要弄清楚它的真实意图了。

    “萧潇,年前泰山老大人诸事繁忙,去离别山庄多有不便,正月十五之前,我和你走去一趟滁州,如何?”

    虽然已经和她商量过要去拜会萧别离,可听我把日期都定了下来,她眼中顿时闪过一阵惊喜。

    晚上的答谢宴几乎就是预备会议的翻版,不过是鹰爪门的宋维长换成了铁剑门的万里流,又多了个练青霓而已。

    而正因为这两个人的出现,才免去了慕容仲达和韩元济的尴尬,毕竟面对一群年纪比自己小十几岁,武功却远远超过自己的对手,心中都该是苦涩难言吧!

    席上不外乎一番歌功颂德而已,几个爱出风头的虽然都是名震一方的高手,可胸中并无多少学问,赞美的话翻来覆去只那么几句,别说我听得头大如斗,就连他们自己后来都有些讪讪然,倒是白澜一直态度从容,一副雍容可亲的模样。

    当然其中不乏有趣的插曲,特别是宫难十分难得的一展他那毒蛇般的口才,明捧暗讽,把个老奸巨猾的慕容仲达和韩元济说的哭笑不得,却碍于他的身份无法发作,只好说些“今天天气哈哈哈”和“这个叉烤鳜鱼好吃,那个清饨鸡孚好喝”之类的废话。

    因为唐门和春水剑派分列十大的第六、八位,我和唐三藏便相邻而坐。

    虽然顾忌席上的众多高手,可问候一下他的长辈也是人之常情,故而我很快就弄清楚了唐天文的行程计划,算算日子刚好可以赶得上去应天见他一面。

    他奶奶的,我心中暗发牢骚,自己的女人越多,泰山大人也就越多,若是些升斗小民倒也好办,大不了在苏州多买几处宅子,把老人家安置下来颐养天年,一来女儿们免受思念担忧旅途奔波之苦,二来我孝敬起来也方便。可偏偏除了无瑕玲珑母女三人之外,剩下的几人都是谱儿比我还大的主儿,不是萧别离唐天文这样的江湖大豪,就是殷乘黄这般巨贾,甚至还有武承恩这样的高官,偏又分散在东南西北各处,加上自己的父母和师娘,以后到了年节,恐怕自己腿都要跑断了。

    “老子一气化三清,宫兄,武当心法真有这么神奇吗?”

    本来是想自己能变化出几个分身就好了,便顺口问了宫难一句,却不成想话一出口,宫难的脸色就微微一变。

    而我突然说出来的这个话题显然十分敏感,众人先是诧异地望了我一眼,之后目光都集中在了宫难身上。

    许久之后,我才知道,就在宫难脸色微变的时候,我身旁的练青霓眼中也闪过一道异色。

    “动少,你可是犯了武林大忌呀!”齐小天半真半假地笑道:“‘一气化三清’乃是武当内功心法中的不传之秘,据说只是掌门代代相传,法不传六耳,你让我妹夫怎么和你解释呢?”

    “我真是孤陋寡闻,以为武当心法在外流传甚广,便贸然相问,见笑见笑,莫怪莫怪。”

    我起身向宫难道歉,宫难笑了笑,却没言语。

    此时白澜却笑道:“我听说江湖流传的武学,大半出自少林武当二派,不少著名的剑法刀法和内功心法,都是脱胎于这两派的武功。”

    他望着慕容仲达道:“就拿贵门来说,好像已经有一百多年的历史了,前次和慕容家主闲谈,他就告诉我慕容家的移花心法与武当乾坤大挪移心法有相当深厚的渊源,而移花指则和少林拈花指颇多相似之处。”

    不待慕容仲达有什么表示,他又冲我道:“别情,贵派的春水心法与少林易筋经一脉相传,你不用惊讶,这可是玉夫人亲口告诉我的。”

    慕容世家的武功来历在江湖上并不是什么秘密,只是在这种场合下被人说出来,特别是自家的武功还是出自对头的门派,慕容仲达脸上就有些讪讪,可白澜那春风拂面般的声音和亲切和蔼的态度,无不让人觉得他只是就事论事而已,何况后面还饶上个我,他转眼就释然了。

    倒是我因为白澜后面的话而看穿了他的用意,虽然我没练过春水心法,可无瑕曾给我详细讲解过,那分明是道家一脉,若说与武当有些渊源倒还可信,可无论如何也和少林寺扯不上干系。他这么说,分明是给慕容仲达找个做伴的,免得他尴尬,反正他知道无论他怎么说,我都不会反驳,何况又可以顺便撇清一下他和我的关系,一石数鸟之计,就在顷刻间被他想了出来。

    他真是不放过每一个可以挑拨离间的机会呀!且不说江湖十大门派和名人录已经让多少人争得头破血流,他只几句话,明着是夸赞少林武当武学源远流长,可暗里却把这两家门派给孤立起来,用意实在险恶。

    可惜在座的要么是魏柔、齐小天这样江湖经验并不十分丰富的江湖新人,要么是万里流、慕容仲达这种自以为自己聪明却是愚笨到家的蠢货,不知不觉地陷入了彀中。相比之下,宫难和慕容仲达之间的冷嘲热讽就像小孩子斗嘴一般可笑。

    当然,比可笑更可悲的是,我还得尽力配合他。

    “阿弥陀佛!”我笑道:“还好是和易筋经一脉相传,若是和枯禅心法扯上干系,岂不要像木蝉…啊不,现在该叫他悟性师兄才是,像他那样哭丧着脸不成?!那岂不坏了我的名头?”

    “你那淫贼的名头坏了也就坏了。”众人顿时笑了起来,席上的气氛顿时为之一缓,齐小天也开起了玩笑,木蝉脸上的肌肉抖动了几下,大概也算是笑了。只有魏柔那锐利的目光如雷霆般扫过我的脸之后,又转到了白澜的身上,她脸上的淡淡笑容似乎并不是发自肺腑。

    可白澜看来不想就这么轻易放过眼前的大好机会,他微笑道:“几年前看到木蝉长老的脸我也很奇怪,问过空闻大师才知道,他的枯禅心法尚未大成,等他练到最高层次枯荣相济的时候,他的脸就绝不会变成眼下这种枯木模样了。不过这一年来,木蝉长老的枯禅心法该是有相当的进步,原本是一岁一枯荣,可现在枯荣交替的时候只有十个月吧!”

    木蝉点点头,他脸上的变化众人都看在眼里,想瞒都瞒不住,而大家心里也清楚,一旦他神功大成,名人录前五名定然会有他的位置,只是按照他眼下的进度猜测,那该是十年之后的事情了,因为内功愈到后来愈艰深难练。

    “动少,想进十大你可是多了个对手啊!”唐三藏低声对我道,那声音低的恰好能让练青霓听到。

    却听白澜接着道:“木蝉能从少林寺千余弟子中脱颖而出,无疑是武学上的天才,不过他毕竟还是站在了前辈的肩膀上。像大江盟齐盟主,虽说定有师承,却自创出了一套不世刀法大江流,更让人钦佩呀!”

    其实无论是褒是贬,白澜都在暗暗挑起人们的忌妒之心,用意无非就是一个,在江湖上绝对不可以出现一个足以号令整个江湖的强者,而这一点正合我的心意,如此我才有机会征服隐湖。

    于是我施展出吹拉弹唱的功夫,与白澜配合的滴水不漏而又不着痕迹,把十大门派中那几个野心勃勃的家伙搓揉得既觉得前途是无限光明,又觉得道路是那么曲折,在奔上顶峰的路上总有那么多的坎坷,而那些坎坷似乎隐隐约约的就是坐在自己身旁的人。

    第十一章

    “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

    “三藏,那我宁愿你什么也没听到。”

    已是月斜河倾,答谢宴才在众人的恋恋不舍中结束。

    原本只是个应酬的宴会,可当白澜试着从佛道儒以及绘画书法等诸多不同的角度来阐述人生和武学原理的时候,众人都觉得眼界大开,虽然彼此之间的联系有些牵强,很多比喻也不恰当,可毕竟让大家开阔了思路,对自己今后武功的提高大有裨益。

    于是结束的时间便一再延后,等大家离开鑫鑫的时候,脸上都洋溢着莫名的兴奋。一旦讨论的范围超过了武学的范畴,就能看得出世家弟子的优势。

    宫难、唐三藏甚至练青霓都与白澜有过激烈的争论,就连一向沈默寡言的魏柔和木蝉偶尔也能亮出机锋,而其他人包括齐小天在内就并不太适应这种天马行空似的话题,不过白澜总能找到一些浅显但蕴涵着深刻哲理的话题,让他们特别是齐小天有发挥的余地,绝不会让这几人感到尴尬和无趣。

    当然,在这种几乎是为我量身订做的命题下,我更是放射出了熠熠光华。

    如果说在座的这些人以往对那顶解元帽子究竟意味着什么并没有深刻体会的话,那么今晚他们总算体会到了。

    我涉猎之丰、见解之精,就连魏柔都不时送来关注的目光,此时唐三藏的话正是有感而发,只是听到我意外的回答,饶是他机智过人,也迷惑起来。

    “难道白大人说的‘学武之人不能拘泥于武学’错了,还是‘人生百年如白驹过隙,总要珍惜’错了?”

    “都对!功夫在诗外本没有错,可一味追求诗外的功夫,最后连诗都不会做了,是不是本末倒置?特别是你的本门功夫还在精进中,心有旁鹜可是大忌,至于如何做好诗外的功夫,像你这样的天才还是等到三十五岁以后再说吧!”

    “你这话倒像是老爹说的。”唐三藏笑道,可眼中依旧有不解之色。

    果然他忍不住问道:“可是,按照你的话来说,我眼前可是站着一个活生生的反例啊!”

    基于生理的因素,男子普遍要比女子晚十年才能达到相同的武功境地,魏柔以不足花信年华即登上名人录第九的高位,而我像她一般大的时候恐怕连她五成功力都达不到,江湖年轻一代的佼佼者“武林四公子”中最年轻的宫难今年也有二十八岁了。

    当然,作为补偿,男人在江湖上有着更长的寿命,花甲之后才开始退隐江湖,而女子则要早十到十五年,故而名人录上鲜有超过五十岁的女性高手,像已故春水剑派长老李清波那样五十三岁还高居名人录第三十一位的就简直是异数了,这也是当初齐萝婚宴上铁平生说春水心法有驻颜之功能让那么多人相信的重要原因之一。

    通常,各大门派和世家的男弟子在二十六七岁开始秘密行走江湖,一方面增长见识,另一方面在实战中提高自己的武功,一年后,正式开始江湖生涯。当然,这个惯例如今被打破了,而打破它的人正是我。

    二十四岁就拥有十大的实力,这恐怕是每个江湖男儿都梦寐以求的事情。只是这个叫王动的小子如何做到的呢?今晚白澜有意无意地指出了一条道路——功夫在诗外。

    这个结论是对是错,天才的师父和天才的徒弟这种绝配所产生的结论究竟能不能作为普遍的规律,白澜没有明说,他只是在不经意间把我博闻强记、精通百家的另一面展露给了大家。

    这正是白澜的高明处,就连机智如唐三藏者也得出了他所想要的结论。

    其实我内心相当感激白澜,他今晚所做的一切,大半是为了我日后能顺利掌控江湖做铺垫,但是,我可以看着少林、武当、大江盟、慕容世家陷入误区,甚至换一个唐门中人我都会置之不理,可唐三藏毕竟是解雨最尊敬的大哥呀!

    犹豫再三,我终于说出了隐藏在心底的秘密。

    “三藏,你是雨儿最亲的大哥,我无法骗你,不然,我无颜面对雨儿。”

    我正色道:“我七岁跟随师父习武,辅之诸子百家,琴棋书画。说实话,每当我练功遇到了瓶颈,我总能从其他的非武领域里获得灵感,”

    我苦笑了一声:“谁让我是个不折不扣的天才呢!”

    “于是我练功进境之快就连师父都瞠目结舌。可是,等我明白这一切都是有代价的时候,已经晚了。”

    “代价?”听我说的如此郑重,唐三藏的脸上不禁现出一丝忧色。

    “不错,是代价,因为这天底下根本就没有免费的午餐!”

    “三藏,你我都知道,衡量一个人武学修为的高低,内功是基础,特别是想步入江湖绝顶高手的行列,内功更是关键,这就是名人录十大没有一个外功高手的缘故。”

    唐三藏颇有感触地点点头:“我爹就说过,若是寒家的内功心法能与少林武当比肩的话,或许天下第一的名头就落在了寒家也不一定。”

    “此话正说在了关节处!可内功修炼是没有捷径的,而且越到艰深处越需要苦心磨砺方可有大成,我走偏门捷径走习惯了,等我明白过来的时候,修炼内功的黄金岁月已经过去了。”

    “难道说,别情你的内功再也不能进步了吗?”

    唐三藏终于明白了事情的严重性,关切之情溢于言表:“可你今年不过二十四岁,至少还有十年的修炼时间,大可换一种方式专心修炼内功呀!”

    “可是,我已经静不下心来了。”

    是啊,我已经静不下心来了,江湖、官场、金钱、美女,当你经历了软玉温香的甜美、横刀四顾的快意、钩心斗角的险诈、玉堂金马的富足,你能有多少大智慧让自己静下心来呢?

    “何况十几年养成的习惯怎么可能说改就改。”我叹息一声:“三藏,我修练的是江湖第一流的内功心法、第一流的刀法、第一流的剑法、第一流的轻功,如果我踏踏实实一步一个脚印的话,以我的天分,至少有五成把握能站在武林的颠峰。可现在,如果没有奇迹,我或许还能向上攀登两步,可顶峰终生无望。”

    唐三藏刚想开口说话,却被我拦住了:“不必安慰我了,我的大舅哥,其实明白了这一点我反倒解脱了,我本就无意江湖,名人录上究竟能排老几对我来说没有半点意义,现在的我可以放开心思倚红偎翠了。而你不同,你需要拥有强大的实力才能顺利接掌唐门,才能保持唐门百年威名不坠,你身上的责任太重!因此多强的内功对你来说都不嫌多,每一点进步对你来说都弥足珍贵,所以千万别走弯路,弯路就让齐小天、宫难他们去走吧!”

    是啊,就算我的武功再无法精进半寸,在这一两年的时间里,眼下的这身功夫也该足够用了,如果拼尽全力的话,即便对手是齐放或是慕容千秋,鹿死谁手也是未知之数。

    如果魏柔没像我一样藏拙的话,我有十足的把握击败她;当然,如果她的师父鹿灵犀也如传说那般强横的话,我也只剩下智取一条路,不过对于我的智慧,我可是从来没有丧失过信心。

    其实我心里隐约感到恐惧的是,就像我比别人更快的练成了内功一样,我会不会比别人更快的失掉它呢?

    内功不仅是武学的基础,也是我一身床上功夫的根基,若是散功现象出现的比我想像的还要早,面对虎狼之年的众女,我恐怕只有头疼的份了。

    唐三藏凝望着我半晌,才幽幽道:“别情,你这般推心置腹,我很感激。不过,世事无绝对,或许会有柳暗花明的一天。”

    “…或许吧!”

    “你和大哥聊了那么长时间都说什么啦?”解雨偎在我怀里小声问道。

    真是一句话泄了女儿家心事!她在窗前该等了多久已是不言自明。

    “自然是谈婚论嫁喽,还能谈什么!”我笑道:“大小姐就不必说了,可老爷子有什么喜好,有什么忌讳,总要问个明白,别惹他老人家不高兴,一棒子把我打出来。”

    “为什么我就不必说呀?”解雨噘起小嘴不满道。

    “易求无价宝,难得有情郎。连我都送给你了,还有什么好说的?”

    我轻声在她耳边调笑道,她身上就像宝亭一样散发着一股处子幽香,虽没有宝亭那般浓烈,却也撩人心思,我胯下便蠢蠢欲动起来,正顶着她小腹上。

    解雨身子微微一僵,不由得使劲白了我一眼,却又舍不得我的怀抱,察觉到我的分身越涨越大,她突然狠狠咬了我肩头一口。

    “谋杀亲夫啊!”我夸张地叫了一声,却把萧潇几人叫了进来,解雨便害羞起来,从我怀里挣脱开,一瘸一拐地跑到萧潇面前告状道:“萧潇姐姐,他欺负我!”

    萧潇瞥见我腿间的隆起,立刻就明白过来,暧昧地笑了笑,道:“相公他心疼你还来不及哪,怎么舍得欺负你,怕是太爱你了吧!”一席话说得解雨既甜且羞。

    第二天一大清早,天还没亮,我搂着玲珑睡得正香,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把我惊醒,就听富来坷惊慌地喊道:“王大人、王大人,不好了,杀人了!”

    玲珑也被吵醒了,半晌才反应过来,一面连忙帮我更衣,一面迷迷糊糊地问道:“爷,谁这么大胆,敢在神机营眼皮底下杀人呢?”

    这正是我想知道的,可不知为什么,铁剑门那几个残疾的名字突然从我脑海里冒了出来。

    来到街心,白澜和陆眉公也刚从鑫鑫客栈走出来,两人身后还跟着神机营的一名把司,而魏柔、木蝉和宫难也被叫起,默默无言的站在了一旁。

    镇上的居民起的早,见神机营全副武装的便过来看热闹,听说出了命案,这些老实巴交的平头百姓都惶惶然起来。

    “今早拾柴的老李在镇东二里的树林中发现了四具尸体,看他们的打扮似乎是江湖中人。”

    里正富来坷简明扼要地给在场的几位官爷介绍了情况之后,白澜、陆眉公和我三人对望了一眼,我和白澜都冲陆眉公点了点头。

    虽然推官职责就有缉捕盗贼一项,可我的管辖之地是苏州,越界办案乃官场大忌。

    白澜和陆眉公就不同,两人都是在部里做事,不过虽然白澜的品秩比陆眉公高,可陆是刑部主事,他出面更恰当一些。

    “本大人乃刑部河南清吏司主事陆眉公,因本镇发生命案,依大明律,本镇军民及往来行商客人暂归本大人节制!”

    陆眉公的声音并不高,却似给镇上的居民吃了一颗定心丸。

    接着他宣布由神机营封锁全镇,许进不许出,一切待查验尸体之后再作论处。

    又派人急报应天府,以便他们接手此案,之后他点了魏柔几人的名字,一行人便在老李的带领下,急奔镇外而去。

    木蝉很快辨认出死者是鲁南大圣门的门主孙章和他的三个弟子,接着富来坷也认出他们四人正是住在刘伶醉的客人。

    陆眉公和我带着魏柔三人围着尸体仔细查验,可那致命的刀伤究竟是何门何派的武功,竟是谁也看不出来,而地面冻得如同石头一般坚硬,什么脚印也没留下来,就像况天的死一样,凶手根本没留下什么线索。

    唯一能得出结论的是凶手最少有两人,而且武功都不弱,因为大圣门这四人不仅俱是一刀致命,伤口俱在咽喉,而且四人的齐眉棍都是在离尸体几丈的地方被发现的,显然是一招就被磕飞了兵器。

    根据从鲁卫那里学来的一点刑侦知识,我初步断定四人死于昨晚,而且尸体也没有被移动过的痕迹,因为凶案现场离官道尚有四丈多远,凶手就没再做进一步的掩饰,四人的包裹行囊都不见了,衣服也被翻过,看样子倒像是劫财似的。

    “劫财?”白澜的神色稍稍轻松了一些,毕竟大圣门四人是来参加武林茶话会的,若是死于江湖仇杀,他的处境立刻就变得尴尬起来。而路上出现了劫匪,该是地方官府的责任了。

    “有可能。”陆眉公站在孙章的尸体旁,仰望着旁边的一棵杨树,几根枯枝尤挂在树杈上,北风吹过,“吱吱”作响。

    “听说大圣门这几年发了点小财,或许露了白,叫贼人盯上了也不一定,毕竟强盗也要过年。”

    我立刻就明白了陆眉公的意思,不管这案子的内情如何,先把自己撇清了再说,这才是当官的秘诀。

    而此刻我也反应过来,若是真深究出是江湖仇杀的话,不仅举办者白澜吃罪不起,就连陆眉公和我都脱不了干系,想到这里,三人对望一眼,俱明白了对方的意思。

    魏柔、木蝉和宫难虽然江湖经验也算得上丰富,可论起查案来,别说三人加起来也抵不过陆眉公的一只眼,连我都强他们许多。

    听陆眉公抽丝拨茧般分析出这可能是一起流匪劫财案,又见他吩咐兵丁妥善保管尸首和兵器等物证,绝猜不到他心中究竟打得是哪家的主意。

    “流匪?好嘛,连应天府的责任都免了,怪不得这老小子出身黑道却能平步青云,监督数省刑狱!”

    我心中暗忖,这样一来,也会让凶手放松了警惕,从而更有利于日后办案,真是怎么说都有理,陆眉公早早就把自己立于了不败之地。

    陆眉公是老刑部,在旁人看来他办案极其干净利落,小半个时辰就把现场勘查完毕,等回到镇子上的时候,天刚放亮。立刻叫来了刘伶醉的伙计,一问,这四人果然是昨晚骑马离开客栈的,说是要赶到镇江之后连夜过江,临行前也没发现什么异常。

    “所有参加武林茶话会的江湖人士俱要交待昨晚酉时至亥时的行踪,具状,证人要画押;

    同门作证,门中地位最高者画押作保;已经离开龙潭镇的,本大人将申请刑部令给各府县,由当地官府照此办理。”

    这表面文章做得真是一团锦绣,凶手十有八九已经离开了龙潭镇,留在镇上的人心底坦荡,就算连坐他也敢画押作保;即便凶手还在镇上,此案又不是一人所为,相互为保,恐怕官府也无可奈何。

    再说昨晚众人恣意狂欢,场面异常混乱,而出事地点距镇子只有二里,手快一点,一袋烟的功夫案子就做完了,那些喝得五迷三道的江湖人怎么能把一晚上的事情都记得那么清楚呢?

    等神机营的人都下去办案去了,屋里再没有外人,陆眉公那双老鼠眼睛突然转向了我,眼里精光闪烁。

    “别情,你怎么看这个案子?”

    “大人恐怕早有腹案了吧!”虽然知道陆眉公定不会自己揭开谜面,可我也不想被人当成傻瓜。

    只是官大一级压死人,我还是接着道:“大人放出风声,说是流寇劫案,多半是迷惑凶手的手段。大人想必已经看出来了,孙章的齐眉棍被足足击飞了五丈有余,而且这中间还被树枝挡了数次,孙章的底细我不了解,不过作为一个能来参加武林茶话会的一派掌门,功夫不会太差,依此推断,凶手刀上的力道相当惊人,该有名人录前五六十名的实力。”

    “我大概能把孙章的棍子击飞四丈至四丈五,那还是在空地上。”

    “那,此人的武功比我估计的还要高一点。”

    “好,就算他是个江湖高手,可为什么不是劫财案呢?”

    “大人,我只是说这种可能性很小而已。”我嬉笑着更正他的话:“这样的身手,若是连拦路抢劫的买卖都肯做的话,莫不如去大江盟或是慕容世家讨些钱花,这两家都在用人之际,绝不会吝啬银子的。”

    “如果不是劫财,那击杀孙章的目的何在?”

    这也是我百思不得其解的地方,如果是仇杀的话,以凶手的身手,随时随地都可要了孙章的性命,实在没有必要非在这高手云集、又有刑部侦案第一高手坐镇的龙潭镇下手;而孙章住在刘伶醉,显然并没有加入江北同盟,本身武功又不出众,可以说是个对江湖争霸无足轻重的角色,慕容世家和大江盟也没有充足的动手理由,凶手目的何在,实在让人费解。

    就在三人一筹莫展的时候,富来坷突然又慌慌张张地跑了进来,结结巴巴地道:“大、大人,不、不好了,好多、好多江湖人都中、中毒啦!”

    第十二章

    听到“中毒”二字,我心忽地一沈,一丝不祥之念悄然升起。

    略问了一下富来坷,才知道神机营查验江南江北两大集团的时候,发现富贵客栈和如意客栈两处都各有四五十个江湖人在今晨病倒,原以为上吐下泻的众人是吃坏了肚子,因为这些人都是参加了同盟内狂欢的,可有人开始便血则分别引起了大江盟和慕容世家的重视,两家都带着随行医师,经查,竟不似腹泻,倒像是中毒。又说慕容世家已经抢先一步,把唐大公子请去富贵客栈了。

    怪不得早上出了命案也不见几个江湖人出来围观,我心中暗忖,却听陆眉公道:“那就先去富贵。”

    等到了富贵,慕容仲达、韩元济、何庆以及言无心等江北几大门派的掌门人早在客厅等候,众人面色都相当沈重,而唐三藏正背对大家站在窗前,出神地望着窗外景色,听我们进来,他才转过身来,虽然神色平淡如昔,可眼中已颇有忧色,目光和我相对的时候,竟有求助之意。

    我心中一紧,就听性情火爆的何庆神色激动地冲唐三藏嚷道:“好了,白大人、陆大人、王大人他们都来了,大少,你总该告诉我们这究竟是他妈的什么毒了吧!”

    “七连环。”

    脑筋慢一点的还在琢磨这七连环究竟是什么东西,何庆已经“噌”地一声跳了起来,指着唐三藏惊讶道:“真是七连环?真是曾经位列‘唐门三毒’的七连环?!”

    “何副帮主,在下也不希望是七连环,可有列位大人在,三藏岂能信口胡说!何况,七连环又是敝门的独门毒药。”揭开了谜底,唐三藏反倒从容起来。

    “他妈的,你们唐门竟敢暗下毒手!”

    慕容仲达一把拉住了欲上前理论的何庆:“老弟,千万别冲动,中了人家挑拨离间的奸计!唐门素来与我慕容世家交好,怎会加害于我!定是大江盟那帮奸贼不知从什么渠道得到了七连环,下毒嫁祸唐门,让我们两家相互猜忌,他们坐收渔翁之利!”

    慕容仲达果然老奸巨猾,知道此刻万万不能与唐门翻脸,一来像他说的那样,唐门缺乏下毒的理由;二来就算是唐门下的毒,没有弄清事实真相前也绝不能与唐门公开决裂,否则两线作战,腹背受敌,对江北同盟的士气将是极大的打击。

    “没有真凭实据,慕容总管说话可要小心。”陆眉公看到我递过来的眼色之后,冷冷地道:“大江盟那边也有人出现了相同的症状,唐三藏,你和王大人去如意客栈,查一下那边的情况,然后回鑫鑫待命!”

    何庆顿时得了理,嚷道:“我说得没错吧,就是他们唐门下的毒手!这帮川巴子定是眼馋咱们中原的花花世界,想称霸中原武林!”

    又有人嚷道:“臭小子把解药留下来再走!”

    我和唐三藏没有理会,迈步出了大厅,身后传来陆眉公训斥的声音:“吵什么!亏你们还是江湖有头有脸的人物,不知道七连环一下子毒不死人吗?!再说,唐三藏若是随身带着解药,不等于告诉你,我就是下毒的人,他有你那么蠢吗?!”

    我俩对望了一眼,唐三藏浮出一脸苦笑,轻叹了一声,道:“树欲静而风不止,唐门想置身事外,难呀!”

    解雨虽然不太愿意提及唐门,可毕竟那是她的家,我对唐门的了解也比旁人深刻的多。

    唐门素来以用毒著称于江湖,七连环更是曾经与阎王帖、相思草并称唐门三毒,是唐门著名的毒药,只是最近十年再没现身江湖,渐渐被唐门毒药中的后起之秀断魂散所取代。

    毒药杀人于无形,故而江湖很少有人轻易去惹怒唐门,否则真有可能连自己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了。

    而唐门对毒药的利弊也有着清醒的认识,使用毒药对敌的次数远不像创业时那么频繁,特别是百年前唐门在史上最杰出的人物唐无畏的统领下将西南西北武林都牢牢掌控在手心里,成为足以与少林武当分庭抗礼的超一流门派之后,唐门用毒就愈加谨慎,近十年来,怀疑是唐门下毒的案子每年都不超过五起。

    江湖已知的唐门毒药大约有十七八种之多,但有名的就那么几种,阎王帖见血封喉,相思草寸断肝肠,七连环却是痛苦连环。不过,就像陆眉公说的那样,七连环的确一下子毒不死人,但中毒之人很快就失去了行动能力,没有解药的话,七日后就只能缠绵于病榻中了,短则一两年长则七八年后吐血而死。

    它的歹毒是让那些中毒之人每天都有几个时辰要承受一种噬心吸髓般的巨大痛苦,而投毒者也正是藉此发泄心中的怨愤。

    七连环应该是唐天文父亲那一代研制出来的,而让它名噪江湖的则是二十年前的一件往事。

    当时,自诩风流的江南大侠曾如云在当年的唐大公子唐天威游历江南的时候与他的一个宠妾通奸被唐门发现,唐门搜集到足够的证据之后立刻采取了行动,那女子先是受尽了折磨,后被投入了万蛇窟活活被蛇咬死。

    而曾如云则被当时尚籍籍无名的唐天文一举擒获,被挑断了手筋脚筋之后又被强灌下了七连环囚禁在唐门,虽然没到一年他就疯了,可唐门依旧没有放过他,足足让他痛苦了六年。

    六年中的最初三年,几乎每一个到唐门做客的江湖人都有一个固定的保留节目——参观曾如云。

    于是七连环声名鹊起。虽然其间多位江湖重量级的人物受曾如云的弟弟——快活帮大将曾似雨的委托而为之求情,只求让曾死个痛快,却都被唐门拒绝,为此还差点引发唐门和快活帮之间的火拚,直到几年后快活帮在太湖全军覆没,曾如云才渐渐被人遗忘,可这时七连环已经威名远扬了。

    不过,七连环名声虽大,却很少现身江湖。这么多人一起中了七连环,恐怕是自它被唐门研制出来之后绝无仅有的记录。

    “听雨儿说,唐门中能接触到三毒的人数相当有限,保管也十分谨慎,就算七连环现在不是唐门三毒了,可…”

    “别情,我明白你的意思。”离开了富贵客栈,唐三藏不再掩饰他心中的忧虑:“寒家对毒药控制得相当严格,特别是毒性比较大的几种,像阎王帖和相思草全部都由家父保管。不过七连环略有不同,不瞒你说,因为七连环有药可解,对它的控制相对松懈,不仅各房男丁都有机会接触到它,甚至…”

    他犹豫了一下,才接着道:“甚至堂主以上的人物都可随身携带少量七连环外出,做保命之用。”“保命之用?”我一愣,毒药保命,我还真是头一遭听说。

    唐三藏点点头:“阎王帖、相思草和断魂散都是立即发作的毒药,中则必死,寒家自己也没研制出解药来;可七连环却不同,有足够的时间让你去寻找解药,只是七连环之所以如此命名,是因为七种毒药环环相扣,错解一个顺序就立刻毒发身亡,而眼下江湖上只有寒家可以解去其毒,所以几位堂主一旦遇险,就要设法让敌人中上此毒,以解毒为交换,换得自身安全。”

    “咦,万一对方反倒迫使你自己服下这七连环,逼唐门为其解毒,从中偷取解药秘方可怎么办呢?”

    “你还真会想。”唐三藏苦中作乐般笑道:“告诉你也无防,寒家弟子自幼就以秘法服用微量毒药,以增强抗毒性,故而体内都带有毒素,而七连环正好可以引发这些毒素,服下它之后就毒发身亡了,还解救什么?”

    我脑子里突然闪过一个念头,常言道,毒花最美,解雨是不是因为体内带毒而变得异常美丽的呢?

    “如果只有几位堂主可以把七连环带出唐门的话,那他们所携带的份量能让这么多人中毒吗?”

    唐三藏苦笑了一声:“这正是我所担心的,因为几位堂主的七连环加起来也不足以让这么多人中毒。”

    他接着解释道:“七连环中的几味主药采集殊为不易,寒家也只是维持着一个很低的存量,如果大江盟那边也像慕容世家一样有这么多人中毒的话,虽然他们中毒的剂量不足惯常使用的三分之一,可所需的七连环就几乎等于寒家全部库存了,所以该与几位堂主所携带的七连环无关。”

    他沈吟了一下,道:“就算有内贼,他也没有这么大的胆量把全部库存都盗了出去呀!”

    我脚步顿时一缓:“你是说,七连环的秘方流出唐门!”若真是这样的话,那真是要天下大乱了。

    “不可能!”唐三藏斩钉截铁地道:“七连环的秘方只掌握在家父、大伯和六叔手里,说他们把秘方流了出去,打死我也不相信,毕竟这是牵扯到唐门生死存亡的大事啊!”

    我立刻就明白了唐三藏话里隐藏的意思。

    唐门内部宗派斗争相当激烈,当初唐天文有意将女儿嫁给齐小天或是宫难,就有加强自己这一派实力的意思。

    不过就像魔门一样,内斗虽然不断,可矛盾还远远没有激化到需要背叛自己门派的地步,像唐三藏的大伯唐天威在唐门就拥有相当大的权力。

    何况,若是弄得七连环肆虐江湖,唐门立刻就成了武林公敌,覆灭只是早晚的事情,皮之不存,毛将焉附,唐门都不存在了,那辛辛苦苦争来的权力又有什么意义?!

    “既不是内贼,秘方也不可能流出去,那这七连环难道是天上掉下来的不成?你又在担心些什么呢?”饶是我机智过人,此刻也被唐三藏弄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了。

    唐三藏停下了脚步,仰望着天空,沈吟不语。细看他的眸子,竟是一动不动,而白皙的脸上更是青红二色相继交替,显然我这一问涉及了唐门的核心机密,让他内心激烈交战。

    “算了。”

    “也罢。”

    看到唐三藏为难的模样,我便有心放弃了,虽然他很合我的脾胃,又是解雨最亲的大哥,可我并不想掺和到唐门的内斗里去,至于群雄所中的七连环,既然有药可解,自然好解决多了,实在不行,在门里找个有份量的人物当作替罪羊也是一个办法。

    不料唐三藏却根本没听见我的话,脸上闪过一道决绝之色,转头对我道:“也罢!别情,你是阿棠的夫婿,说来不是外人,志又不在江湖,就算家父责罚,我也算有些托词,只是,事关唐门绝密,务必替我守秘。”

    见我点头,他问道:“知道曾如云吧!”

    我点头苦笑道:“你老妹早就威胁我了,说我若是负了她的话,就把我变成曾如云,让我求生不能,求死不得,我能不知道他吗?”我身边的女人,就只有她才敢这般威胁我。

    “曾如云,哼,他只是个不自量力的傻瓜而已。”

    唐三藏冷笑道,此刻的他显然没有心情去理会妹妹妹夫闺房里的趣事了:“当初几个成名高手,就他一个活生生钻进了套子里。”我心中一凛,难道这个在江湖广为流传的故事里竟还有什么隐情不成?

    果然听唐三藏道:“早在三十年前,七连环就被我六叔的父亲也就是我三叔爷研制出来了,这种毒药的中毒症状与一种不太常见的怪病症状相当一致,很有隐蔽性;持续时间长,又可以让投毒人得到强烈的报复快感,而解药也被寒家掌握,我大伯立刻就看到了它的利用价值。”

    我眉头一皱,心中隐约察觉到了什么。

    “这种药,用在江湖实在太可惜了,想杀人的话,阎王帖和相思草比它好用多了。”

    “莫非你大伯是想用在民间?那些豪门巨富身上?”我已经忍不住内心的震惊,无论是唐门自己投毒之后用解药敲诈勒索,还是把毒药卖给别人牟利,都能引来灭门之祸啊!

    “你猜对了,大伯正是要把七连环卖给这些豪门巨富。可寒家总不能拿着七连环跑到人家问口说我这毒药如何如何好吧,于是大伯就想出了一个主意,先在江湖上打响七连环的名号。”

    “大伯那个宠妾本是蜀中名妓,大伯知道她生性淫荡,便假意爱她,把她赎了出来,之后就带着她到江南游山玩水,每到一处,都要拜会那些江湖大豪。大伯是长房长子,极有可能继承家主之位,故而大家都极力与他结交,每一处都尽力挽留他住上一段时日,他都一一应允。大伯自幼厌武,身子孱弱,那淫妇见到这些身强力壮的高手,便春心荡漾,果然就勾搭上了曾如云那厮。”

    真相竟是如此!我不由暗惊唐门手段之毒辣。

    “结果曾如云就成了七连环的最佳样板,怪不得你们总带着客人去参观他。”

    “这也是他咎由自取,谁让他淫人妻女!”

    唐三藏秀美的眸子里闪过一道冷电,我看到了他身为黑道世家子弟那冷酷的一面。不过,唐门的目的果然达到了,借曾如云之名,七连环很快传遍江湖,过了一段时间,就陆续有人来唐门商议购买七连环事宜。

    “大伯十分谨慎,知道这是一把双面刃。在他的建议下,寒家一口回绝了他们,却开始着手进行调查这些人的背景,他们的行踪都相当谨慎诡秘,等寒家得到比较完整准确的情报已是三年后的事情了,说来好笑,这些人九成九是豪门望族,而想获得七连环的原因七成与夺嫡、乱伦、情杀有关,他们心性坚忍,为达到目的可以忍受相当长的时间和昂贵的费用,于是,大伯开始安排七连环渐渐淡出江湖,而第一批经过严格挑选的客人也在付出了相当大的代价后得到了他们想要的东西。”

    我很快就明白了唐门的操作手法,江湖公认的“唐门更像是商人世家”在此又一次得到了证明。

    江湖和豪门是两个完全不同的阶级,其间或有千丝万缕的联系,可彼此很难真正融入对方的生活圈子。

    而从获得信息的角度来说,江湖的信息通常是公开的,而豪门则是私密的,这就为唐门的操作带来了可能。

    当一个世家子弟准备夺嫡的时候,他应该很注意那些能够帮他把自己的对手送进地狱的手段和物品,因为江湖信息公开性的缘故,一个当地黑帮的混混就可能知道七连环的大名,于是这位世家弟子就很可能在有意无意之间得到了七连环的信息,有心的他便会关注起它来,渐渐发现它的一些特点很符合他的要求,唐门自然而然就成了他寻求合作的目标。

    当他历尽千辛万苦花费巨资得到七连环之后,他对手的厄运便到了。世家都认识几个名医,而名医正好治怪病,怎么也不能要求他们去江湖找个大夫给自己的宝贝儿子看病吧,可惜这是中毒而不是怪病,又怎么可能治好?!

    因为豪门信息私密性的缘故,江湖很可能根本不知道世家有子弟得病死了,就算听闻,那只字半语的消息恐怕也无法让人把这一切与七连环联系到一起。

    当然,江湖中还有两三个以医术著称的人物比如无瑕与豪门有些往来,不过在唐门的缜密调查下,这种关系很容易就被唐门侦知,从而避开这些豪门。

    要说有可能出现大纰漏的,或许隐湖嫁入豪门的那几个无名弟子会躲开唐门的侦察,从而看出些蹊跷来。

    即便是这样,这也绝对称得上是一套严密的毒药销售体系。当然杀头的买卖也必然带来丰厚的利润,只是七连环从此便有了外流的渠道。

    而这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十几年下来,或许已经有人注意到了唐门的这条财路,有心利用它来打击唐门,这才是唐三藏最担忧的事情,在他心里,或许他宁愿是出了内贼也不愿意这罪恶的买卖被揭发出来吧!

    “唐门究竟卖了多少七连环呀?”

    “我也不知道。不过自皇上继位以来,严禁私盐,寒家收入大减,七连环流出的数量恐怕就多一些了。”

    我默然,三年来官家对私盐贩子索捕甚急,被处极刑者达数十人,江湖几个私盐大户都暂避风头,改卖官盐了,只是官盐价高利薄,十引官盐也抵不上一引私盐的利大,为扩大销量,彼此争夺对方销货地盘的事情时有发生,大江盟和慕容世家此番开战大半也是为此,而唐门则很可能像唐三藏说的那样用七连环来弥补收入了。

    太棘手了!我心中暗叹。转过街角,不远处就是如意客栈了,客栈的门口,柳元礼等几人正翘首以望,见到我和唐三藏,他们的脸上才多了一丝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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