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叫自己的眼里只有他?只有宇文极?慕容沅以为自己忽略了什么,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迟疑道:“你也受伤了?”虽然战袍上面有鲜血,但是没伤口,应该都是别人的血吧?找了半天,最终确定他是安然无恙的。
端木雍容冷冷道:“我没受伤,不用找了。”
慕容沅目光闪烁不定,看他样子,宇文极应该伤势不重,否则的话,就不会因为自己关心而生气了。想来正是因为宇文极伤势不重,而自己理解错了,太过紧张,所以才会让他如此生气。
那还是等一等,等他气消一些再问吧。
“既然小羽姑娘担心……”邵棠走上前来,建议道:“不如你们坐着说话,让我去看看宁王殿下那边,小羽姑娘脚上有伤,省得她再亲自走一趟了。”
端木雍容看向慕容沅,冷声道:“想去就去!不拦着。”
“小羽姑娘。”邵棠上前摁住她的双肩,好似怕她起身一样,说道:“你等等,我很快就回来。”不等她答话,便飞快闪身出了帐篷。
帐篷里的两个人静默下来,一个上火,一个委屈。
各有各的不满。
邵棠去了没多会儿,便急匆匆策马赶了回来,神色不好,“宁王殿下不太好,说是箭支上面有毒,伤口开始红肿,出乌血……”皱了皱眉,像是有些说不下去。
慕容沅诧异的回头,不可置信的看着端木雍容,自己之所以忍耐,全部都是因为担心他生气,和相信他坦荡磊落的为人,而不是隐瞒欺骗!
宇文极受了重伤为什么不说?!
自己和宇文极一起长大,他又不是不知道,用得着像个女人似的往歪处想吗?一路行军这么久,自己可曾去主动找过宇文极一次?难道不都是因为顾及他的感受?难道自己在他眼里,就是占着一个,再想着另外一个的女人?!就那么的不堪!
惊讶、愤怒、质疑,种种情绪浮在慕容沅的眼里。
端木雍容则是又惊又怒,刚才离开的时候,宇文极都还好好儿的,怎么突然就中毒了?是他故意捣鬼,好吸引的她过去看望吧?!一个牵肠挂肚,一个念念不舍,好,自己就成全他们,冷冷道:“你不用这样看着我,想去就去。”
慕容沅自觉问心无愧,等他回来,听他说清消息,结果他却隐瞒自己,现在还一副自己对不起他的样子,简直不可理喻!忍着脚踝上的疼痛,出去牵了马,往新扎营地策马奔去,不管如何,总要确定宇文极的生死再说。
“将军别担心。”邵棠上前道:“我这就追过去看看,有消息就回。”
端木雍容静静的坐在椅子里,看着那个跑远的娇小身影,怎么就捂不热呢?自己用尽了全力,她却朝着和自己期望相反的方向而去,心里是难言的痛。
慕容沅沿路赶到新扎军营,下马进去一看,帐篷里已经忙乱成了一团。
宇文极脸色惨白躺在床上,嘴唇发乌、眼圈儿发青,见到慕容沅,也只是勉强喊了一声,“你来了。”便皱眉躺着不动,周围两个大夫正在处理伤口,用力挤出污血,然后冲洗,血水滴滴答答,弄得整个床榻周围都是血污一片。
慕容沅瘸着腿,忍痛快步走上前,急问:“怎么回事?!”
一个军医回道:“是箭支上面的毒,入了伤口,但不是马上起效的药,因为一路策马回来奔跑,血流加速,这才……”
慕容沅听了一个大概,没有功夫细细询问,赶紧上去帮忙。她和宇文极自幼是熟络惯了的,不避嫌,再说平时给别的伤员治伤,也少不了有些身体接触,根本就连想都没有多想,只顾不停的忙碌起来。
只是这些落在邵棠的眼睛里,又是另外一番想头了。
特别是宇文极一双眼睛含情脉脉,盯着她看,那情景……,稍微联系一下,就是一副郎情妾意的画面。本来嘛,他们俩年岁相当、言语默契,外型上看起来的确要更般配一些,听说从前还是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
邵棠在心里恼恨,这样的女人,怎么配得上大将军的情深意重?她喜欢宇文极,那就留下来陪着宇文极好了,别招惹大将军,一辈子离得远远的最好!对,绝不能再让她回到大将军身边!
想了想,上前拉住慕容沅,“小羽姑娘,这些事有大夫来处理就好,你不用亲自动手,在旁边等着就好了。”
慕容沅皱眉道:“你做什么?”宇文极看起来情况不是太好,就算不死,也是消耗了半条命,这种时候她还捣乱?当即甩开她的手,“行了,别妨碍我!”
邵棠却紧紧抓住她的手不放,脸色难看,“小羽姑娘,大将军还在等着你。”将她往后用力一拉,扯了起来,“既然宁王殿下性命无碍,我们还是先回去吧。”
“你发什么疯?”慕容沅觉得对方简直就是故意的,不由恼道:“松开我!”
邵棠就是死死拽着不松手。
慕容沅无奈喊了一声,“子午暮夜,把她架出去!!”然后继续回到床边,帮着给宇文极处理伤口,一面忙碌,一面抬头问道:“你自己感觉怎么样?”
宇文极皱眉道:“胸闷、恶心,身体变得有点僵僵的。”
古代可没有化验的手段,中了什么毒,基本靠大夫的经验和推测,以及一些简单的测试,比如把毒血拿下去,闻、辨、观察等等。慕容沅暂时分析不出是什么毒,切了切他的脉搏,稍微放心,“还好,不是太紊乱。”
宇文极微笑看着她,看着她在自己身边忙来忙去,往昔的美好回忆,一幕幕涌上心头和眼前场景重叠,心里觉得有一股暖流趟过。又有些担心,“你自己过来的?是不是和端木雍容拌嘴了?”
慕容沅抬头看了他一眼,“没事。”亲自下去煎药,弄好了,动作利落的倒了药汁与他喝,“解百毒。”将碗放在床头凳子上,扶他起来,给他垫了一个枕头,把药碗递到他的手里,“自己能喝吧?”
宇文极当然希望她来喂药缠绵一会儿,可是想归想,还是接了碗,“可以。”他咕哝咕哝喝了下去,温度刚刚好,自己不喜欢喝温温的汤汤水水,喜欢略烫一些,这些琐碎细节她都还记得,心中不由一阵欣喜,又是难受。
“有那么苦吗?”慕容沅拿了他手里的碗,递了帕子,“自己擦擦。”然后仔细观察了一阵,确认没事,方道:“没事就好。”微笑安慰他,“好在巢州城已经攻打下来,应该会休整几天,不影响你出征的。”
宇文极心情复杂点点头,“是。”她永远知道自己在担心什么。
其他人都退了下去,慕容沅不免叹息了一句,“你也别太拼命了,若是有个三长两短可怎么办?只要你好好的,只要这次西征大军进展顺利,皇上应该能够看到你的努力的,也不算辱没皇子的名头了。”
父皇他未必看得到的。
这种话宇文极不便说,只是顺着她的意思颔首道:“好,我记下了。”
“我先回去了。”慕容沅站起身来,原本还想顺手替他整理一下衣服,又忍住,免得再勾出什么其他想头。再想到端木雍容还在不痛快,犹豫了下,说道:“如果后面你没什么事的话,我就先不过来了。”补了一句,“有事,你让人过来找我。”
宇文极握了握拳,皱眉道:“他连你随便出门都不让了?”
“不是。”慕容沅不好说两人正在怄气,免得再起争执,别的不说,端木雍容和宇文极还在西征途中,为自己起了争执可不好。因而只能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云淡风轻微笑道:“你忘了,我脚上还有伤呢。”
宇文极先是一怔,继而担心,“对不起,阿沅。”他看了过去,“疼吗?”又是满心懊悔和自责,“嗯……,对,你后面先不用过来了。”
“这个给你。”慕容沅把腰间的羊皮卷解了下来,放在他的床边,“正好我今天过来了,省得回头再跑一趟。”怕他着急费神,“嗯……,就是几张地图,不用急着看,现在看也没什么用。”又道:“我画了两份,还有一份给端木雍容了。”
宇文极这会儿哪有心思看地图?只顾看着她,“好,你回去路上当心一些。”叫来子午暮夜四个暗卫吩咐,“好好护送云郡主回去。”
“你怎么自己回来了?”端木雍容沉了脸问道。
邵棠低头道:“小羽姑娘还在给宁王殿下那边治伤,我让她早点跟我回来,她叫几个暗卫把我架出了帐篷。我进不去,又劝不走她,怕大将军等得太久担心,就先回来报个消息。”她神色难堪,似是省略了中间许多争执,“宁王殿下没有性命之碍,小羽姑娘她……,可能要晚一点才会回来。”
端木雍容脸色阴霾,好似笼罩了一层浓浓的戾气,“宇文极真的中毒了?”
“看起来是的。”邵棠回道:“我去的时候,两个军医正在跟前忙活,伤口的血色的确有些发乌,不过还能说话,神智清楚,毒性应该不会太大。”
所以呢,两个人就趁机亲亲热热聊上了。
端木雍容觉得心口被人插了一刀,就连今天攻下巢州城的喜悦,都无法安抚这种情感上的伤痛,他沉声道:“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晚霞的最后一抹五彩斑斓渐渐褪去。
聂凤翔分派好了迁营任务,然后在外面等了一个多时辰,眼看天色擦黑,实在忍不住闯了进来,请示道:“大将军,咱们该走了,不然等下摸黑赶路可不方便。”小心翼翼劝了一句,“或许小羽姑娘在新营那边等着,毕竟……,回来一趟也费事。”
端木雍容没有任何表情,起身道:“出发。”
到了新营,不由自主往宇文极驻扎的方向看去,她应该还在那边吧?自顾自回了中军大帐,撵了人,静静等待。天色渐渐变得浓黑如墨,星子斑斑点点的,挂在夜空,伴着皎洁的明月,静静述说着夜的静谧安宁。
却一直不见那个娇小身影回来。
难道她打算在那边呆一夜?小公主要是在宇文极身边过夜,就算不在一起,名节上说得清楚,情面也说不过清了!自己的女人,跑去别人的营地一夜不会,这头上绿油油的,简直就是……,重重一拳砸在桌子上。
今夜不回来,那就不用再回来了!
端木雍容先是上火动怒,等到子时初的时候,终于忍不住,起身往宇文极的驻扎营地而去,自己要去亲口问一问她!问一问,到底愿意不愿意接受自己,若不愿意,就把弯刀还给自己,从今往后一刀两断!
这样的折磨受够了。
端木雍容心怀愤恨的赶了过来,不等通报,直接摸到宇文极的帐篷,里面居然已经熄灭了蜡烛,只在角落燃了一点微弱的光芒。不由怒气滔天,他们……,不顾门口侍卫阻拦,掀了帘子,怒喊道:“小羽!你给出来!”
“大将军。”宇文极原本已经睡了,被惊醒,见到端木雍容先是吃惊,继而听他是在找慕容沅,不由心里“咯噔”一下,“你这是……,难道云郡主还没有回去?!”
端木雍容惊疑道:“她走了?”
“当然!”宇文极顾不上腿上还有伤口,挣扎要起来,结果站不稳,又跌坐在床榻上,他脸色苍白急道:“怎么回事?她……,早在一个时辰前就走了。”飞快想了想,“等等,她是回旧营地去找你的,莫不是走岔了,快叫人去看看!”
端木雍容没有叫人,自己策马往原来的地方跑了一趟,却是什么都没有。
整个旧营地都已经搬空了,哪里还有人?只剩一些残留的石块、旗杆等物,和一大片狼藉的垃圾,夜色之下,显得一片萧瑟荒凉。
回去找宇文极对质,他坚持道:“一个时辰之前就走了?!”满眼愤怒,“你不相信去问问外面的人?她有没有走出我的大营?难道我还能把她藏起来哄你?难道连她的安危都不顾了?我还没有那么卑鄙……”却是顾不上生气,赶紧下令,“立即派人往四下里搜索。”
端木雍容仔细看了看他,神色不似作伪,不由心下更凉!小公主若是被宇文极藏了起来,自己还有办法找出来,逼他交出来,若不是……,又要到哪里去找?眼下兵荒马乱的,她一个小小姑娘别再遇到什么。
不,简直想不下去了!
端木雍容二十六年的人生里面,第一次有了慌乱。
可惜慌乱没有任何益处,整个军营都闹翻了,两人都是下令搜索,端木雍容更是亲自出去寻找,但……,还是没有找到慕容沅。
“启禀大将军。”聂凤翔带回来一个消息,“方才放在路边的密林发现几句尸体,不不……,不是小羽姑娘。”顿了顿,“不过是咱们的人。”
端木雍容赶过去看,六具尸体,有一具认得,“邵忠方?”隐隐似有什么线索,当即想到一个可能,声音寒冷,“邵棠呢?!”
邵棠领命而来,见到地上的尸体不由吃惊,上前痛喊:“忠叔……”
“告诉我,怎么回事。”端木雍容把她拎了起来,然后狠狠一摔,“眼下巢州城已经攻打下来,太太平平的,为什么你爹的旧部会出事?!你把她藏到哪儿去了?!”
邵棠忍痛爬了起来,“我,我不知道……”
不知道怎么回事,只是让人捉了小公主关上一夜,让她不要回来,然后早上再从宇文极的营地出来,这样……,就解释不清楚了吧?对吧?为什么……,会变成这样?自己派出去的六个人都死了。
小公主呢?又被什么人带走了?
端木雍容拿了马鞭子过来,冷冷道:“说不说?你不说,就别怪我打女人。”
邵棠在他的低气压下低头,“我没有要害她的意思。”自己只是想让小公主离开,没有想过要害死她,更不想让自己的人惨死。后悔莫及把事情原委都说了,难过道:“忠叔他们都死了,我真的……,不知道她去了哪儿。”
端木雍容“哗”的一下,拔出佩剑,指向她,“你还没有说完吧?今天我们攻打巢州城的时候,是不是邵忠方对宇文极射的流矢?!所以他受伤,并且还晚了半个时辰毒性发作,想来你在小羽面前也没少说什么,这才吓得她惊慌失措,对吗?而后你假装跟着过去,故意和她起争执,然后自己先跑回来!”
都怪自己,一时被情绪和嫉妒蒙蔽双眼。
邵棠咬牙替他抱不平,坚持道:“大将军,我……,只是不想再让她伤你的心。”
端木雍容气极反笑,“这么说,我还要谢谢你了?!”
“大将军!”聂凤翔等人一看情形不对,主子这是动了真气,慌忙劝道:“邵棠一时糊涂,她也是……,小姑娘不懂事。”
“啊……”邵棠只来得及发出半声惨叫,便人头落地。
端木雍容手起刀落,刀尖鲜血淋漓,眼里没有半分的怜香惜玉,将人头拎到了宇文极的帐篷,“抱歉,是没有约束好下属。”将事情起因简略讲了,因为不畏皇权,一丝一毫都没有隐瞒,然后问道:“子午暮夜四个暗卫,可有跟着小羽?”
“跟了。”宇文极一脚踢开了邵棠的人头,牵扯到受伤的腿,一阵疼痛,忍住痛楚飞快道:“他们四个武功很高,配合默契,不可能悄无声息的被人杀死,就算云郡主本人也会功夫,再让人去附近看看,有没有什么线索。”
在邵忠方等人尸体的不远处,发现了打斗痕迹,还有另外三具尸体,宇文极辨认过后,皱眉道:“分别是暗卫子、午、暮,还少了一个夜。”不知道是暂时没找到,还是受伤逃跑了,这都不是重点,“没有她的东西遗落吗?一点线索都没有?”
“没有。”端木雍容沉声道。
慕容沅人间蒸发了。
深夜,皇宫,寂寂的无声沉默。
赵煜坐在庭院里独自赏月,快到中秋了,心里想着十天前的那个好消息,然后算算行程日子,刚好……,可以一家人团聚了呢。
“皇上。”姜胭脂捧了一件黑底红里的锦缎披风,走下台阶,“更深露重,皇上别着凉了。”最近几天,皇帝一直逗留在凤藻宫不走,夜夜留宿,却又不和自己说话,只是面带自己呆着,每天独自看着月亮出神,真是说不出的古怪。
“玲珑阁收拾好了吗?”赵煜问道。
“收拾好了。”姜胭脂把披风给他搭上,忍不住问了一句,“到底做什么用?”总不能安置一个嫔妃在凤栖宫吧?况且,现在根本就没有新人进宫。
赵煜轻轻闭着眼睛,白玉冠,俊眉修目,黑色披风下露出明黄色的龙袍边角,衬出他的天潢贵胄之气,挥手道:“下去吧。”
姜胭脂不敢多问,欠了欠身,“臣妾告退。”
时间一天一天的过去,第三天,入夜,玲珑阁终于有人秘密进来。暗卫们抬了一个大大的箱子进门,到了最里面的内殿,轻轻放下,然后无声无息退了出去。
赵煜早已等候多时了。
他上前,解开绳索,打开那个巨大的箱子,里面蜷缩着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女,身量娇小,好似一只抱成团儿的小猫。
哎……,受委屈了呢。
赵煜上前将她扶了出来,拉到椅子上坐下。看着那张和自己如出一辙,却因是女子而显得柔和娟美的脸庞,静静的凝视了一阵,唔,有些日子没见了。
在她脑后的丝带轻轻一抽,轻笑道:“阿沅,你终于回来了。”记住新龙腾小说永久地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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