須臾的沉寂,軒轅玨掠過飛荷,舉步朝房內走去,並沒有開口詢問飛荷此舉緣由的意向。本書最新免費章節請訪問。(思路客.)侍候在門口的侍女不約而同地矮身行禮,並有兩名粉衣侍女知趣地為軒轅玨推開房門。
至于楚相,更是未將一個小小的侍女放在眼底,稍稍疑惑了下,也只當是楚華容犯脾氣了。
兩人漠視飛荷的舉動,便在軒轅玨踏入房門之際,楚華容與楚華揚同時收聲不再交談。
“要回去了?”
待楚華揚向軒轅玨拱手行禮過後,楚華容挑眉。
軒轅玨微一點頭,隨後用商量的口吻說道︰“若你想多于兄長交談幾句,我等等也無妨。”
“該說的都說完了,要走就走吧。”
知曉了此楚華容非彼楚華容,軒轅玨對這華容軒的興致缺缺,並不打算探究,是以听了楚華容如此干脆的回應,心中稍樂。他待在房間中央,等待著楚華容的走近。
相攜離去時,楚華揚想到什麼,忽而說了一句︰“王妃留步。”
楚華容駐足回頭。
軒轅玨亦是。
楚華揚快走了幾步,朝著楚華容垂首拱手,在軒轅玨面前,做足了禮數,只听他緩緩道來︰“王妃貴為王府主母,他日回府小住時機或可能不多,王妃何不借著此次回門之機,多在娘家逗留幾日,以償日後思念之苦?”
這理由說得實在牽強,楚華容稍一思索,便知楚華揚是煩于日後難于入昶王府與她互通消息,想借著這幾日,多加交流。
只不若,楚華容抬眸看了軒轅玨一眼,這人對她幾乎全無約束,她想做的事,他從未阻止。這男女設防之事,他也放得極開,楚華揚想到昶王府見她,根本輕而易舉。
這擔憂,委實不必要。
思及此,楚華容開口想要說楚華揚不必如此謹慎,她也不欲在楚府逗留,不想紅唇方才開啟,那廂軒轅玨更快地替楚華容拒絕了︰“楚少爺愛妹心切,本王亦是。日後若王妃欲回府小住,本王定當陪同。今時王妃不欲逗留,楚少爺便不必強留,徒惹王妃為難。”
“王爺……”
楚華揚開口想說些什麼,卻被楚華容打斷,她對楚華揚使了使眼色,隨後給楚華揚吃了顆定心丸︰“哥哥放心吧,本妃來去自由。這相府,本妃想來就來,思家而不得回一事,不會發生在本妃身上。”
軒轅玨點頭,同意楚華容的話。
皇朝典例規定,這新娘子回門,夫妻二人不得同宿一室……
精致如畫的眉宇悄悄蹙起,她若想歸相府小住,隨時可回,只除了這回門之時……
“我說的並不是……”楚華揚不知軒轅玨心中較量,傻傻地想要繼續勸說。
他的言下之意,並非指著這個。
“本妃知曉,”楚華容揮手打斷他的話,繼續說道︰“你是本妃的哥哥,時常入府探望本妃全在情理之中。若哥哥相見,隨時到王府便可。”
寥寥數語便給了楚華揚隨意出入昶王府的自由,軒轅玨默不吭聲,倒是楚華揚心中微喜,十分上道地點頭說道︰“好,好,好。”
好什麼?
默默听著兒女對話的楚相,一頭霧水,卻因著自己那丑陋的心思揭露,羞于細究干涉。
一時間,在朝堂中混得如魚得水的楚相,如同受氣的小媳婦般,默默地送軒轅玨入華容軒,又默默地送軒轅玨與楚華容出華容軒。
在經過飛荷身旁時,楚華容的腳步頓了下,雖未開口命飛荷起來,但稍稍的駐足,已然表明她的態度。
飛荷低低地說了句謝王妃不怪之恩,便利落地起身,遠遠跟在兩人之後,一同回府。
伴著軒外紅蓮淒淒慘慘的哀求聲,幾人相隨出了華容軒,面無表情的模樣,全然未將紅蓮的哭訴哀求放在眼底,就連身為紅蓮的姐姐飛荷也是如此。
遠遠的,被深衣男僕扯走的紅蓮,面對著幾人的背影,眼神閃爍不定,眼看著幾人就要走出青石小道走出內院,狼狽的紅蓮,忽而像是發瘋了一般,瘋狂地掙脫掉鉗制住她的兩名僕從。
忽然爆發而起的力道及速度,竟打得那兩名深衣僕從措手不及,瘦削的身體如旋風一般,朝楚華容的方向席卷而去。
“王王王王……”
邊奔邊喊,磕磕絆絆。就連那話,也說不清楚,一王妃的尊稱,竟讓她喚得如同狗叫。
楚華容眉頭一動,並未理會,前行的步伐,絲毫未做停頓。而那兩名深衣僕從即刻反應過來,忙跑上前,一人扯著紅蓮的身子往後退,一人捂住她的嘴,不讓她出聲。
紅蓮一急,惡狠狠地咬上嘴前的手,劇烈呼吸幾次,陡然高呼出聲︰“王——妃!奴婢有重要的話要說!”
楚華容一行人並未停頓。
紅蓮急的眼眶通紅︰“二皇子,是關于二皇子的——!”
忘記了尊卑,她大聲地呼喚。原是抱著投機的心思哭喊叫鬧,不想那喊聲里面的內容,竟戳中楚華容的思緒,成功讓她止步。
楚華容腳步猛然停下,旋身回頭。
“怎麼?”軒轅玨眉宇微挑。
楚華容看了他一眼,說道︰“蛛絲馬跡。”
軒轅玨點頭,楚華揚亦是會意。楚相與一干僕從,仍舊滿頭迷霧。
抱著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的心態,楚華容與軒轅玨等人重回楚華軒,繞開了楚相,揮退了飛荷與岐凌,單獨與紅蓮交談。
清雅的閨房里,楚華容坐在主位上,挑眉看著跪在地上誠惶誠恐的紅蓮,沒有急著追問她所知道的事情,而是說道︰“你想要什麼?”
“王,王妃,奴婢,奴婢——”
紅蓮戰戰兢兢地磕首,朝著地面的臉上,有著被人看穿心思的驚慌,想辯解,卻無處入手。
洞穿紅蓮的想法,楚華容抬手揮斷她的話,直截了當道︰“莫跟本妃說些沒用的廢話,你只回你想要本妃幫你什麼忙。你別急著搖頭否認,听本妃說完。”
通由她與飛荷的對話,便也知曉紅蓮不過是個無利不起早的人。無事想向她獻殷勤,其後必有目的。
楚華容面無表情地看著渾身顫抖、驚悸不已的紅蓮,冷笑一聲,繼續誘之以利︰“若你說的關于軒轅邪的事,其言屬實,又能令本妃開懷抑或是有所領悟,本妃自然不會虧待于你。你想要的,本妃自然不會吝嗇。”
“奴婢絕不敢欺瞞王妃!”
須臾的猶疑,紅蓮終是重重地叩首起誓。簡單一句,已然表明她的選擇。隨後,那塵封多日的記憶悠然被掀開…。
“王妃未出閣前,與四皇子妃、二小姐面上交情甚篤,常日結伴吟詩作樂。雖王妃未有……。未有……”
貶低楚華容的話,紅蓮不敢說,遲疑了下,終于尋了個好听的說辭︰“雖王妃大智若愚,但並不妨礙各位小姐的雅興。”
聞言,楚華容嗤笑一聲。
也難為紅蓮能睜眼說瞎話,將玩弄前身的游戲說成是吟詩作樂,並將其冠名為雅興。
軒轅玨對前身的過往,並無多少好奇,是以即便猜出來紅蓮的弦外之音,也不鬧不怒。
倒是楚華揚听得心頭一疼。
被楚華容滿含諷意的笑聲驚得一顫,又被楚華揚那刀刻般的眸光刺得生疼,紅蓮諾諾說道︰“王,王妃……”
“繼續!”
“是,是的。”紅蓮唯唯諾諾地應聲︰“有一日,王妃收了四皇子妃的邀請帖,與二小姐一同出府,奴婢一直跟在一旁伺候著,然後就見到,見到……”
飄飄忽忽的聲音里,竟夾雜了隨侍飛荷一無所知的秘密……
待紅蓮最後話音落下,滿含期待地看著楚華容,卻見後者眉頭挑得更高,心一緊,“王妃可不能說話不算數啊……”
辦砸了二小姐交代的事,二小姐斷然不會輕易饒過她的,先下她透露出這個秘密,也只為自己謀個生機。
大小姐如今是王妃,若她能重回大小姐的身邊伺候著,不僅無生命之憂,也能在僕婢里高人一等……
仿若看不出紅蓮的痴心妄想,楚華容凝眸仔細問道︰“你說楚思嬌也看到了,卻未曾開口提醒是嗎?”
紅蓮點頭應聲。
“混賬東西!”听完事情始末,楚華揚憤怒地站起,眉宇間燃燒著熊熊烈火,仔細瞧去,竟隱隱有幾分不甘與無奈。
竟是他,竟是他!
楚華揚激動地攥緊拳頭,倏然轉身就要上門討個說法,卻立馬被楚華容止住住了。
“楚華揚,給我回來!”
楚華容冷聲喝道。
“做什麼?”楚華揚憤怒回頭︰“現在都真相大白了,你坐得住,我可坐不住!”
“坐不住也得坐!”楚華容硬聲,眼神神色期待的紅蓮,諾了一聲,說道︰“這人也算幫凶。那麼,新仇舊恨一起算。她就交給你了,泄氣過後給我冷靜下來!”
楚華容話音剛落,雅致的閨房,立馬靜寂一片。
軒轅玨無意攙和此事。畢竟,若非他的動作,他喜愛的容兒,也不會出現。至于楚華容與楚華揚如何處理此事,那人最後會是何種下場,他亦不想同情。
持著這樣的心思,軒轅玨自始至終,都格外地沉默。
倒是未曾見過楚華容鎖喉收割人命一幕的楚華揚,竟是被楚華容話里的血腥嚇住了。
泄氣?
如何泄氣?
自是……
楚華揚氣勢洶洶的模樣稍緩,而那紅蓮,則是尖叫出聲︰“王妃,您不能這樣?!”
方才就是得了王妃的承諾,她才知無不言的!而今,而今,紅蓮驚悸地跪著往後退,一旁驚恐地說道︰“王妃,您不能,不能自毀承諾,您說過要,要,要幫奴婢達成願望的,您說過的!您……”
不甘的話語,漸漸消音。
原是楚華揚緩神過後,抬手干脆利落地給了紅蓮一記殺招,銀光閃閃的細針如根沒入她的太陽穴,空氣中,隱隱傳出微妙的血腥味,以及那具死不瞑目的尸體隱隱散發出了滔天怨怒。
楚華揚溫潤的眸染上冷冽,對于輕易取走紅蓮的性命,心中一絲波瀾不起。
收回手,他多少也冷靜下來,微一思索後,方才看向楚華容說道︰“一個卑賤的婢子斷然不敢構陷主子,她說的話,十之七八可以相信。”
“不錯,”楚華容點頭︰“此次坦白,不過是想借著提點之名,在我面前賣個好。不過……”
楚華容看了眼趴伏在地上挺尸的紅蓮,嗤笑一聲︰“死有余辜。”
話落,她轉眸看向一直默不作聲的軒轅玨,勾唇一笑︰“軒轅玨,我要你一個佷子的命,你怎麼看?”
楚華揚呵了一聲,這才警醒,他們的事,竟讓王爺听了個完完全全,一時間,冷汗涔涔。
察覺楚華揚的失態,楚華容漫不經心地瞥了他一眼,“別遮遮掩掩了,他都知道。”
這一句……
楚華揚瞬間不知如何表態,啞然失語。
而听到楚華容如此直白的問話,軒轅玨幽邃的鳳眸微凝,稍一思索,沉吟道︰“容兒執意如此?”
楚華容點頭︰“有仇報仇,有恩報恩。前身于我,是後者。”
如斯堅定的態度,瞬間消去軒轅玨心中的些許猶疑,只听他沉聲道︰“各安天命。”
言外之意便是不準備插手了。
楚華容滿意一笑,重新看向那因為軒轅玨的答案而呆愣住的楚華揚,認真說道︰“回神了。雖說紅蓮說謊的可能性甚低,卻也不能全信她的一人之詞。”
“找楚思嬌證實?”
楚華揚這次腦筋轉動得很快。
“對,你自去問問楚思嬌,若她同紅蓮的說法一致,那我們想要找的人,大抵就是他了。”
聞言,楚華揚繼續點頭,隨後問道︰“需要做最後的確認嗎?”
“自然。”楚華容揚眉︰“我可不是濫殺無辜之人。”
“他不會輕易承認。”
楚華揚略有些擔憂。如同酒醉的人不承認自己醉酒,殺人者同樣不會承認自己犯下的罪孽。
楚華容呵了一聲,當機立斷︰“那就想辦法讓他承認!”
什麼辦法?
楚華揚啟唇欲問,卻敏銳察覺軒轅玨的氣息似乎冷徹了幾分,心中頓時一凜。
他們方才,竟在王爺面前討論如何報復一個皇子……
即便王爺說了看各自造化,但如此大逆不道的話……楚華揚禁不住有些心虛。
只楚華揚的心虛在下一刻,便被軒轅玨的話語給激得粉身碎骨。
只听那軒轅玨在兩人的停頓的間隙,輕聲言道︰“時辰不早了,我們先回府。若容兒急不可耐,我命岐凌喚二皇子過府便是。”
行動上的支持,比空口說白話更令楚華容受用。她笑眯眯地接受了軒轅玨的安排︰“听你的。”
隨後,她朝著楚華揚說道︰“我們先回府了。楚思嬌那邊就交由你詢問,那個老頭的事,也別耽擱了。”
“記住,蛇有蛇路,鼠有鼠路。就按照我說的方式,派人到君悅樓放出消息,然後守株待兔便可。”
楚華揚懵懵地點頭。
日照斜陽。
囑咐好楚華揚後,楚華容便真與軒轅玨攜手而去。在離開之前,她果斷將飛荷留在了相府中,只留給後者一句去留隨意。
飛荷怔愣。
回神後,便見兩名男僕拖著紅蓮的尸體出了房間,飛荷瞳眸大睜,一下子就驚呆了!
最後出來的,是楚華揚。但見他失望地看了飛荷一眼,比楚華容更加無情地吩咐人將她攆出相府,絲毫不理會飛荷悲痛欲絕的哭嚎。
楚華揚的青衫身影,自攜帶一身寒霜往那思嬌閣中行去。途中所遇相府男僕女婢,無不被他一身寒意驚住,訝然不已。
日色漸漸落幕。
便在楚華揚氣勢洶洶地前往思嬌閣時,楚華容與軒轅玨的馬車,已悠悠行往王府。
“那個婢女言行舉止沉穩,確是不錯,你舍得就這樣放棄掉?”馬車中,軒轅玨輕聲問了一句。
楚華容呵了一聲︰“本就不是我的,有何舍不得的。更何況,她自詡對前身忠貞不渝,卻在前身被下藥之際不見蹤影。瀆職之錯,包庇之過,一犯再犯,我沒必要忍而不發。”
軒轅玨靜靜地听著。
楚華容繼續說︰“得力的助手,滿大街都是,只要用心找輕易就能找到,又不是僅有飛荷一人。”
當初不過是欣賞飛荷進退有度的舉止,又犯了些許的懶癮,才直接留下飛荷。現今凶手已知曉,不日她將能一身輕松地離去,那麼前身的婢女,自然也沒有留下的必要了。
軒轅玨點頭贊同。
無用之人,確實該棄。
狹長幽邃的鳳眸微轉,那張精致如畫的容顏,泛起點點笑意和期待,楚華容看得莫名。
“怎麼?”
軒轅玨搖頭不回話。
楚華容聳肩,也沒有執著于答案。
軒轅玨本以為今日之事已了,回王府後便能,便能……不想一回王府,便听南楚太子與三皇子齊齊登門拜訪。
軒轅玨不著痕跡地皺眉,頭一次對好友的不識相感到困擾。
楚華容卻是不知軒轅玨心中的郁卒,一听南元清主動上門,那好學的心思瞬間被激活,下了馬車後,便腳步輕盈地朝著大廳行去。
見此,軒轅玨眼神暗淡了幾分,只覺自己夜晚的前途堪憂。
軒轅玨料想得不錯。
南元清此番前來,除了強壓著南元殤向楚華容道歉之外的,也是從了軒轅玨的要求,教授楚華容蠱毒。
楚華容愈學愈驚奇,那興奮的勁頭隱有廢寢忘食之態,便是那南元清與南元殤等人啟程回南楚了,她還是沉浸在她巫蠱學里,不可自拔,全然忽略了一旁對洞房之夜十分期待的軒轅玨。
軒轅玨︰“……”
他是不是不該讓南楚太子教她的?
連日來,也就相府楚二小姐死于非命的消息讓她皺了皺眉,其余的精力,竟全都花費在了巫蠱之上。
蠍子,毒蛇,蜈蚣,蟾蜍……
軒轅玨覺得,比之他,那些毒物更得她的心……
抿唇,軒轅玨心不在焉地翻動著手中的書本,書房外楚華容試圖吹簫召喚毒物的簫音在耳邊回蕩,他于是心煩氣躁。
“岐凌,幾時了?”軒轅玨忍不住問道。
“申時一刻。”
不多時,他又問︰“幾時了?”
“申時一刻。”
“……幾時了?”
岐凌默了一小會兒,才無奈道︰“申時一刻。”
軒轅玨皺眉,“怎的今日時辰過得這樣慢?”
岐凌也是皺眉。主子新婚,皇上特地免了幾日的假期。主子並無要事可做。怎得這樣急迫?
這般想著,那廂,軒轅玨再度啟語︰“幾時了?”
岐凌嘴角一抽,認命地跑出去看了看天色,這一來回,時光終于走到了申時二刻。
軒轅玨精致的眉宇緊蹙。就在岐凌忍不住開口,想要問一句主子這般頻繁問時辰,是不是想做什麼時,軒轅玨開口了。
清越如珠的聲音里,有小小的郁卒,小小的不滿,小小的抱怨。
“怎地還不天黑?”
這若有似無的呢喃,驚得岐凌差點沒法站穩。嘴角微抽,原來主子,竟在期待著這個?
但,岐凌冰冷的眸,透過古樸的窗帷,看向院中沉浸在簫音中的楚華容,心中有些不厚道地想著︰依照王妃這般態度,怕也沒心思行……行周公之禮吧……
岐凌能想到的,軒轅玨又何嘗想不到?
但見他有些無奈地瞪了眼院中的人兒,轉移話題道︰“秦曦與小城還沒查出那日擅闖王府之人是誰?”
提及正事,岐凌收起心中不合時宜地笑謔,嚴肅道︰“主子,據秦曦初步查探,能夠確認的,是南楚三皇子定然參與其中。”
南元殤?
軒轅玨眉心一動︰“繼續。”
岐凌抱拳答道︰“除卻南楚三皇子之外,另一方人馬,隱匿甚深。”
“繼續查。”
自己屬下的能力軒轅玨還是清楚的,既然秦曦與小城暫時查不到,那就說明對方人馬確實很是隱秘。
軒轅玨眉目微斂,又問了一句︰“二皇子的行蹤,可有查到?”
“無。”
岐凌答得順溜。
心中對軒轅邪的行蹤,也是疑惑不解。王妃回門之日,主子便命人邀二皇子過府一敘,不想二皇子卻不在府中,數次登門詢問,也只得了府中管家的搖頭回應。
時值今日,二皇子依然未出現過……
“你們說,那擅闖王府之人,會不會就是軒轅邪?”岐凌暗自納悶不解時,書房的房門被推開,緊接著,是一身青色釵裙的楚華容走入屋內。
軒轅玨與岐凌齊齊挑眉。
楚華容玩轉著手中的玉屏簫,無所謂地繼續說道︰“僅是猜測而已,畢竟兩人同時消失的時間,太過恰巧。”
“小主子猜對了!”
軒轅玨與岐凌還未出聲,那廂,出外探查的秦曦與小城及岐飛等人,已然回來。
在叩門之際,正好听到了楚華容的大膽猜測,驚訝之余,鬼手景城迫不及待地出聲肯定。
小小的身體迅速沖破房門阻礙,笑嘻嘻地看著楚華容道︰“小主子,軒轅邪真的是軒轅邪!”
很無厘頭的話,楚華容卻是听懂了。
他說的是,軒轅邪果真是那個人。
這下,楚華容挑眉︰“南元殤與軒轅邪是什麼關系?他們與楚婉兒又有何干系?你們都查清了?”
“呃,”鬼手景城遲疑了下。
“沒查清?”
“沒查到?”
幾乎是同時的,楚華容與軒轅玨同時發聲。就是岐凌,也是面露疑惑。
岐飛上前一步,硬著頭皮道︰“南楚三皇子與二皇子似乎交情匪淺,至于那楚家三小姐……”
“怎麼?”楚華容道。
“二皇子似乎心悅楚家三小姐……”
得岐飛此話,楚華容手中的玉屏簫差點沒脫手而出,她嘴一抽,不可思議道︰“軒轅邪與楚婉兒?”
岐飛點頭。
鬼手景城也是點頭。
就連那斯斯文文的管家秦曦,也不例外。
楚華容︰“……”
軒轅邪雖然陰沉了點,但眼光也不至于那樣低,居然看上楚婉兒那朵小百花,還為她擅闖王府救人。
這……
楚華容納悶,就連親自查到這點的鬼手景城等人,也是疑惑莫名。
短暫的沉默。
少頃,軒轅玨開口︰“二皇子現居于何處?”
“大主子大主子,這個小城回答,二皇子去了四皇子府。”
鬼手景城迅速答道。
軒轅玨與楚華容對視一眼,皆在對方眼中讀出了疑惑。
索性不日之後,他們的疑惑,便在四皇子府中熱鬧喜慶的氛圍里,得到了解答。
方從大病之中醒來的軒轅 ,在太後的主持下,同時接納兩名側妃以作沖喜。
兩名側妃,一是御史大夫之女秦卿,一是楚相庶女楚婉兒。
一時激起千層流浪。
誰都知曉,這御史大夫一族雖與二皇子離心離德,但二皇子的生母卻是出自御史大夫一族無疑。而今,本該是二皇子後盾的御史大夫竟與二皇子的對手——四皇子聯姻……
這二皇子,能舍得麼?能甘心麼?
此是眾人心中困惑驚異的緣由之一。
其二便是這楚相庶女楚婉兒。
一個低賤的庶女,又才氣平平,嫁給一國皇子為妾已是天大的奢望,更遑論其楚府嫡女已然嫁與昶王府為妃。一家女不嫁兩諸侯,這規則雖未寫進皇朝典例里,但早已被所有人銘記在心並嚴格恪守之。
這一對姐妹花,卻侍奉皇朝叔佷二人,這……
眾人心中驚疑不定。
這太後老人家到底是作何想法,竟也親自指了這樁婚事?
然,縱使外界如何猜測,四皇子的納妃之舉,如期舉行。
鄰近八月。
天氣愈發變幻無常。前一刻或是天高氣爽,下一刻,便可能是磅礡驟雨。
因著所納之人身份非凡,四皇子府的納妃之宴,竟是辦得比迎娶皇妃之時更加喜慶。
已為四皇子正妃的陸雨笙坐在艷紅的喜堂里,精致的俏臉,面無表情。
這一切對她來說,來得太過突然。
遙想四皇子醒來之日,她還欣喜于自己從此能夠遠離苦痛,不想這才是她苦痛的開始。
四皇子待她不如往日親厚了。
雖然不曾克扣她的俸祿,雖然嚴禁下人們怠慢于她,但那冰冷的眼眸,望著她的時候,不再有她熟悉的溫柔。
陸雨笙暗暗咬唇。
還不待她挽回四皇子的心意,卻傳出了他要納側妃的消息,一納就是兩名。
這婚期,更是定得如此之近。
這不是明晃晃地在打她的臉嗎?
瑩潤的水眸,堪堪掃視了下在場的笑意盈盈的賓客,一張張笑臉,如同一把利刃,生生剜著陸雨笙的心。
威儀凜凜的九五之尊,白發蒼蒼的御史大夫,體態臃腫的楚相,婀娜多姿的貴女們在笑,所有人都在笑,笑得喜慶。
唯有她們陸將軍一家,面色不愉。
與這喜慶的氛圍,格格不入。
陸雨笙手中的一方錦帕,幾乎被她絞碎了!四皇子軒轅 那冰冷俊美的容顏,那曾經令她心悸不已的優秀面容,此刻在她看來,只覺心中陣陣泛酸。
他怎麼能,怎麼能如此對她?!
在她以為他是她唯一的救贖時,在她為他大病初醒時喜極而泣之時,竟不顧她的想法,連納兩名側妃!
悲從心起。
陸雨笙恨不能找個無人踏足的角落,默默地嚎啕大哭一番。只是,她不能。身為四皇府真正的女主人,她不能如此懦弱地躲起來!不能叫那兩只賤狐狸看了笑話!
狠狠地吸氣,陸雨笙強迫自己移開視線,不看眾人言笑晏晏的臉,不看坐在輪椅上的軒轅 的病態的臉,不去看……不讓自己望人傷情!
只這一轉眸,一對碧玉佳人出現在那瑩潤的水眸中。
若畫般精致的男子,攜著她最厭惡最鄙視的楚華容,偏安一隅。不見兩人調笑的場景,亦不見兩人互相夾菜喂食的場景,只是偶爾默契的對視,讓人覺得,他們之間,有種任何人都融不進的氛圍。
那種奇異的氣場縈繞在兩人周身,讓人羨慕,讓人……眼紅。
陸雨笙看得心堵。
她得不到幸福,憑什麼楚華容就可以?!
心中瘋魔一起,陸雨笙的水眸,漸漸冷沉,那墨團一般的顏色,竟讓人無端覺得心寒。
眼瞅著如玉的男子起身離開宴會,陸雨笙眯眸沉思了下,向軒轅帝尋了個借口,也跟著離去了。
待軒轅玨從更衣之所出來,見到的便是柔柔站在廊檐之下,一身朱紅宮裝的陸雨笙。
軒轅玨柔淡的目光,在她身上駐留片刻,轉瞬移開。舉步便想掠過她,往宴會上回走。
不想擦身而過之際,那柔婉的女子,忽然開口,清清脆脆的聲音,宛若鶯啼︰“王爺留步。”
軒轅玨腳步微頓,沒有問話,僅是出于禮貌地等待她的後文。
陸雨笙大膽抬眸,偷瞧著他完美的下頷。
便是這樣一個舉世無雙的男子,對待楚華容那種花痴草包的人,都能耐心相待,溫柔相待。
那她身為皇朝第一美人,豈不是更有令他刮目相待的資格?
陸雨笙暗暗為自己打氣,四皇子辜負了她的信任,她為何不能移情他人?
昶王殿下在皇朝中的地位舉足輕重,便是皇上與太後見了他,都能禮讓三分。
若得他青睞,不消說是否能與他並肩,便是有他關照,她在四皇子府中,亦能永久保持榮華度日。
如斯一想,陸雨笙羨慕嫉妒楚華容的好運之時,也為自己大膽的想法驚住了。
很荒唐的想法,她卻無法停止,甚至是鬼使神差地說︰“小女子仰慕王爺已久,今日得見仙顏,不覺心中有若陌上開花,萬分美好……”
陸雨笙緩緩地說著,絲毫沒瞧見自她自稱為小女子時,軒轅玨便蹙起的眉頭,以及他逐漸變冷的鳳眸。
胭脂朱紅的薄唇輕輕開啟,他便要說些什麼,冷不防又頓住了。只因那逐步靠近的熟悉的腳步聲……
狹長的鳳眸浮現一絲笑意,軒轅玨打消欲要呵斥陸雨笙不知廉恥的心思,轉而看向廊檐一頭。
“小女子精通琴棋書畫四絕,定能與王爺琴瑟和鳴……”陸雨笙鬼使神差地說著連她自己都覺得不可思議的話。
話落之後,她羞窘萬分,紅彤彤著一張俏嫩的容顏,朝著軒轅玨暗送秋波,期待他點頭抑或是一聲贊美。
只那俊秀無雙的男子卻不看她。
陸雨笙心中熱意微褪,不覺有些尷尬,卻見男子只專注地盯著一個方向,口中詢問之余,也望向了那個方向。
廊檐兩側俱是火紅燈籠高掛。
陸雨笙看了些許時辰,也未瞧見出什麼來。倒是她一旁的軒轅玨輕輕一笑︰“還不出現?”
誰在這里?
陸雨笙心一驚。
絲毫不懷疑軒轅玨是故弄玄虛,也不懷疑軒轅玨的功力,他說有人在此,便有人在此。
那不是……。
想到自己方才說的話,或可能被外人听了去,陸雨笙一時驚得臉色發白。
而那緩緩從廊檐拐角走出的人,更是讓陸雨笙的臉色,直接從發白變成了慘白。
楚……楚華容!
楚華容幾步走至軒轅玨身邊,頗為無趣地瞪了他一眼,原只想著在一旁看他笑話,不想這麼快就被他發現了!
雖說是瞪,那漂亮至極的眸中,卻並無責怪之意。
瞪完了軒轅玨,也不看他無辜以待的表情,楚華容轉眸看向那不知廉恥的陸雨笙,嗤笑一聲︰“四皇子妃當真好興致。不顧禮義廉恥,堵在我夫君出恭之所告白,嘖嘖,這豪放之舉,本妃甘拜下風。”
“我……”陸雨笙神色一僵。
“咦,怎麼不自稱小女子了?”楚華容好奇地打斷陸雨笙的話,言語之間,俱是諷刺︰“四皇子妃真想成為女人,就找那個還坐在輪椅上不得行走的軒轅 去,別忘記,他才是你的正牌夫君!”
眼見著陸雨笙被她的話激得臉色通紅,卻說不出一句反駁的話,楚華容聳肩,更覺無趣。
“算了算了,本妃就當你發情,不識抬舉地朝我夫君求歡好了。對待畜生,本妃一向寬容,是吧,軒轅玨。”
陸雨笙原以為楚華容這般惡意粗俗的話,恍若天人的昶王定然不會回應,不僅不會回應,還會對楚華容心生不愉。
不想軒轅玨竟是點頭應和,霎時,陸雨笙臉上的血色褪得一干二淨。
“王爺,我,我不是……”
“四皇子妃,請自重。”
軒轅玨未等陸雨笙說完,便輕輕放下一句,攜著楚華容一同回到宴會之上。
陸雨笙被他的一句自重,驚得心若死灰。
自重,自重……
陸雨笙臉色發白,王爺的意思,是覺得她輕浮了嗎?
一時間,陸雨笙只覺心中一片天昏地暗,她晃晃悠悠地回到住所,瘦削的身子搖搖欲墜,如同風雨中飄零的殘荷。
失神之間,陸雨笙未曾發覺,她的身後,一條粉色的小身影,復雜地跟著她走了一路。
話分兩頭。
嘲笑完了不知廉恥的陸雨笙,楚華容又瞪了軒轅玨一眼,惡狠狠道︰“別給我惹桃花,否則——”
“否則如何?”
楚華容哼了一聲,“否則我就一朵一朵的掐掉!”
“沒這機會。”
“沒有最好。”楚華容滿意勾唇。
隨後軒轅玨說道︰“你迫不及待地出來尋我,是不是有事?”
“嗯,楚華揚找到那個小老頭了,就是叫聞百見的那個。我讓他將聞百見帶進來,偽裝成楚婉兒的模樣,刺探軒轅邪的話。”
“縮骨功與易容術?”
“對。”楚華容點頭︰“聞百見的能力,我見識過的,很放心。至于軒轅邪,既然他心戀楚婉兒,若偽裝成她去問,軒轅邪或能知無不言。”
“若是他承認了……”軒轅玨斂眸道。
楚華容聳肩︰“一命換一命,很公平。”
軒轅玨默然。
小老頭一如既往地八卦,一听有齷齪之事可聞,立馬拍拍胸脯自動請纓,在見到楚華容刻意做出的狐疑神色時,氣勢洶洶地將自己的身份抖露了出來。
聞名一族所要尋找的長老……
得到想要的答案,楚華容笑眯眯地說道︰“小老頭的能力,我當然相信。不過……”
“不過什麼?”已然偽裝成楚婉兒模樣的小老頭,迫不及待地詢問道。
“不過我以後還有好多皇室辛秘,就不知道找誰分享合適,有些苦惱……”楚華容狀似煩悶地皺眉。
皇室辛秘,這正合聞百見的口味。當下,他樂顛顛道︰“王妃找小老頭分享,小老頭願意更王妃分享,一定,非常,很!”
楚華容點頭︰“可是聯系你太麻煩了,我還是找別人吧。”
這一次,還是用了守株待兔方法才找到人的。她可不希望每次尋找都得花費些許時日。
早被皇室辛秘迷暈了頭腦的聞百見,當下毫不遲疑地從懷中取出一只短簫,急急道︰“你吹這個,吹這個我就出現。別人肯定沒我好玩!”
短簫不過兩指長,閃閃的銀光霎時召回了小老頭的神智,他一驚,猛然醒悟到這是聞名一族的信物,心驚之余,他便收手,就欲藏起。
那廂早從小老頭莫名的神色中看出奇異之處的楚華容,閃電般伸手,直接抓過那短簫,又瞬間轉手。
“軒轅玨,接著。”
“誒誒誒,王妃,你不能這樣,小老頭換一個,換一個!”小老頭急了,這聞名一族的信物,可不能隨便交給他人!
楚華容笑笑,指了指軒轅玨,“諾,短簫在那兒,你自己去換。”
小老頭哭著臉,看向軒轅玨,後者搖頭淡笑。
小老頭急得快哭了,委委屈屈道“王妃……”
楚華容笑了一聲,好心地給出建議︰“他要是不給換,你就去搶啊。”
十分霸氣的建議。
卻听得在場的幾人無語。
王妃,您把短簫交給王爺,不就是吃準了沒人能從王爺手中搶走東西嗎?
這建議,就跟空氣一樣。
完全不可靠!
小老頭霎時炸毛了,氣呼呼道︰“不好玩,不好玩。小老頭去找二皇子,二皇子好玩。”
楚華容點頭︰“去吧。”
小老頭戀戀不舍地看了軒轅玨手中的銀簫一眼,就風風火火地去了,只不消多時,又風風火火地出現了,心不甘情不願道︰“那銀簫,給你就給你,但是你不準備小老頭丟掉!”
話落,小老頭又極為迅速地消失了。
“那銀簫,很重要?”看著小老頭消失的方向,楚華容若有所思。
軒轅玨淺淺一笑︰“聞名一族的信物,是只二指長的短簫。”
楚華容一愣。
那廂鬼手景城屁顛顛地湊上前來,補充道︰“而且啊,短簫都由大長老保管。見簫者如見長老,長老有令,族人不得違抗!”
“小主子有了短簫,就能號令聞名一族所有的人哦,就連那個大長老得听小主子的命令哦!”鬼手再次強調。
楚華容嘴一抽,不自在地咳嗽了一聲︰“我方才只是見聞百見的面色有意,卻不想這短簫來歷如此之大…。”
“運氣。”軒轅玨說了一句。
楚華容干干一笑︰“運氣。”
有冠絕天下的縮骨功與易容術在身,聞百見的行事,十分順利。不過軒轅 宴會天明之時,便已從軒轅邪口中成功套出話來。
殺害前身的凶手,果真是他無疑!
楚華容點頭,不問緣由就想動手,倒是楚華揚激憤之余,怒吼著問了一句︰“為什麼?!容兒一直糾纏著四皇子,與二皇子全無干系,為何會惹上殺身之禍?!”
“這個問題,小老兒也問了。”聞百見答得輕巧,綠豆小眼眯成一條直線︰“據說是情殺。”
楚華容嘴一抽︰“情殺?”
“嗯啊,小老兒絕不說謊的。”聞百見捻著自己的小胡須,神秘兮兮道︰“王妃知不知道其中緣由啊?”
“快說!”
楚華揚急切發話。
小老頭卻故作神秘,左顧右盼就是不回話。那一臉你快問我你快求我的表情,十足的欠扁。
往日看著聞百見戲弄听書之人,楚華揚只是淺笑以待,如今輪到他自己身上了,終于知曉他人心中的心癢和急躁了。
容兒喜歡四皇子。
二皇子喜歡楚婉兒。
容兒與二皇子,根本就是八竿子打不著邊,怎麼可能是出于情殺?!
楚華揚既是不解又是憤怒,迫切地想要知曉其中緣由,卻拿那小老頭無可奈何。
楚華容瞥了楚華揚一眼,微一嘆氣,便威脅小老頭道︰“你再不說,難保我看那銀簫不順眼,隨手丟到護城河去。”
“別,別,千萬別!”聞百見驚得跳腳,“小老兒說了就是!二皇子說因為你與他約好,他助你成為四皇子妃,交換條件,便是你成為正妃之後,必須同意將楚三小姐納為側妃。”
這比交易……。
眾人一默。
一個兩個,都是傻瓜。
楚華容嘆氣,隨後問道︰“兩人既然有交易存在,那軒轅邪為什麼翻臉不認人?”
“因為楚大小姐放棄了啊。”小老兒量用自己的綠豆小眼盯著楚華容,一字一句道︰“四皇子太過眷戀四皇子妃,楚大小姐終于心死,不想再多做掙扎,想要呆在一旁祝福兩人了。”
“楚大小姐這般放棄,無疑是背叛了她與二皇子間的約定,令楚婉兒再無嫁給四皇子的可能,二皇子氣急生怒,就在她受四皇子妃邀請出去郊游之時,下藥了。”
話到這里,聞百見頓了下,上上下下打量著楚華容,驚奇道︰“王妃啊,小老兒告訴你,那二皇子口口聲聲說,他下得藥無解,你怎麼就沒死成呢?”
這語氣,無比的遺憾。
楚華容嘴一抽,心中反駁死是死成了,但又活了。而這話,面上她是不會說的。
她笑笑。
心中對軒轅邪與前身那執著的傻勁無語。
前身為了軒轅 ,一味地自毀為情敵鋪路,而軒轅邪卻為了楚婉兒,自貶身份,與前身為伍……更甚是到後來的惱羞成怒,動手毀人。
怪不得軒轅邪看著她的眼神,總是充滿恨意,卻再沒有實質性的傷害。
恨她違背了約定,沒能將他喜歡的楚婉兒送上四皇子側妃的位置,但傷過一次,前身卻沒死成,也就懶于再多一次刺殺。
想到此處,楚華容唏噓。
軒轅邪恨歸恨,但明顯已然熄了再度下殺手的心思,若非有紅蓮的話,她要等到軒轅邪再次出手,那得等到何年何月?
心中一邊慶幸,楚華容一邊看向一旁不可置信的楚華揚,道︰“既然人已經確定了,你想親自動手,還是我來?”
“自然是我!”
“好。”
楚華容應得隨意。只要軒轅邪以命償命,誰動的手,她無所謂。
只可惜,不待楚華揚準備好,有人比他更快動手了。
得到消息時,楚華容正埋頭苦讀,研究著南元清臨走時留下的秘籍。
她愕然抬頭︰“軒轅邪與軒轅�薽T br />
楚華揚面色沉重地點頭︰“兩人在皇宮中苟合,被皇上與皇後親眼所見。十三公主不堪受辱,撞柱自盡。皇上氣怒攻心,拔了侍衛的腰刀一舉刺穿二皇子的胸口,當場,斃命。”
這消息委實太過震撼,楚華容愣住了。待緩過神來後,皺眉︰“他們被人設計了。”
“自然。若無人設計,二皇子又豈會將主意打到十三公主身上,要知道,他們可是親兄妹!”
楚華揚點頭,自然是被人設計了,否則,如此**之事,任誰都不會去做。
楚華容眉目微閃,爾後說道︰“既然人死了,你往軒轅邪的尸體上戳上幾刀泄憤就好了。至于被何人設計,與我無干。”
這一番撇清干系的模樣,看得楚華揚心堵,他起唇,還未說些什麼,就被楚華容接下去的話愣住了。
“如今,你妹妹的事已經解決了,我不欠你,也不欠你妹妹了。”
隱約猜到楚華容想要說些什麼,楚華揚面色復雜︰“你……?”
楚華容勾唇︰“你我之間,本就是筆交易,如今軒轅邪已死,不論是誰動的手,這丑也算是報了。日後各走各路,無事勿擾。”
一番話,冷漠而絕情。
楚華揚張了張口,卻不知該說些什麼,只因她說的,都是對的。
沉默了半晌,他也只道出一句︰“我知曉了。若日後有需要,自去相府找我。”
楚華容敷衍點頭。
目送楚華揚遠去,楚華容方才看向書房中一直沉默著的軒轅玨,皺著眉道︰“暴風雨要來了。”
“嗯。”
軒轅玨應聲。
敢于設計二皇子與十三公主的人,又豈會是無能之輩。現今,只看他想做些什麼了。
思及此,軒轅玨從書冊中抬頭,“靜觀其變。”
關乎政治,坐山觀虎斗即可。
兩人俱是沉默。
一場夏日的暴雨連著下了幾日,這異常的天象,似乎預示這些什麼。
暴雨之中,陸皇後召見了陸老將軍,一雙細長的美眸惡狠狠地瞪著陸老將軍,眸中恨意強盛,似要穿透陸老將軍蒼老的面容,看清他齷齪無情的內心!
“父親!”陸皇後咬牙切齒地喚了一聲,悲切道︰“為什麼,你告訴我為什麼?我已經照你的話,嫁給皇上,教導笙兒,為什麼你還不放過我的詭兒?!”
陸皇後聲色淒厲︰“你答應過我的,只要我成為皇後,只要我為家族辦事,你就會幫我的詭兒尋一份好親事?而如今,你做了什麼,你做了什麼?!”
陸老將軍神色不動。
空曠的棲梧宮中,陸皇後的悲鳴響徹天際。
“哈,哈哈,你是詭兒的外公,你是詭兒的親外公啊!你怎麼忍心讓她這樣慘死,你怎麼忍心這樣設計她?你不是人,不是人!”
陸皇後從袖中掏出一塊白色錦帕並展開,雪白的錦帕上,些許紅色的粉末異常的醒目,陸皇後指了指錦帕上的粉末,瞪著陸老將軍,恨不能將他給撕碎了。
“這是我從詭兒破碎的衣物上搜索出來的,也讓李嬤嬤確認過了,這粉末,就是當年你讓我服下的藥,讓我服下然後伺候皇上的藥!”
陸皇後心中悲痛,涂抹得萬分精致的容顏,顫抖著,她的雙唇,也在顫抖,半晌之後,她咬牙切齒擠出這樣一句話︰“父親,你好狠的心!”
她為將軍府困守皇宮,將軍府卻將她的女兒送上了斷頭台!
這仇,這恨,她如何能咽得下去。
“絮兒,別怪父親違背約定,不給詭兒尋一條好出路。”眼見著陸皇後痛得說不出話來了,陸老將軍緩緩敘說道︰“是詭兒見了不該見的東西,父親也是為保完全啊。”
“什麼不該見的東西?!”陸皇後惡狠狠道。
陸老將軍微一沉吟,還是將其中緣由道了出來︰“笙兒她太過糊涂,竟傻傻地跑去跟王爺示愛,被詭兒瞧見了。”
“詭兒是你的女兒,你也該知曉。她年紀小,還藏不住話。四皇子剛醒來不久就給納了側妃,不給笙兒好臉面。若是知曉笙兒在背後做了如此出格的事,不知四皇子還會如何對待笙兒。”
陸老將軍自覺有理,聲音愈發鏗鏘有力︰“父親這麼做,也是為了家族著想。絮兒,失去了詭兒,父親心里的痛,不比你少。”
“我、不、信!”
陸皇後呵呵冷笑。
“絮兒……”
“老將軍也會痛?會痛的話,為何還會算計自己女兒,將自己的女兒送上龍床?!會痛的話,為何還會算計自己的外孫女,讓她羞辱自盡而亡?!”
陸老將軍還欲說話,陸皇後立馬打斷她,聲色俱厲︰“她陸雨笙不知廉恥與我詭兒何干?!為何她犯的錯,要用我詭兒的性命去完善?!”
“絮兒……家族的榮辱興衰,就系在笙兒一人身上了,她不能被人揪出錯漏啊……”
“滾,你給我滾!滾!滾!”
一連好幾個滾字,說到最後,陸皇後竟命人將陸老將軍轟出棲梧宮,全然不顧陸老將軍鐵青的臉色。
“皇後娘娘,十三公主從來孝順,若她知曉她的母後這樣悲痛,定然于心不忍……”留在殿中的李嬤嬤,上前輕拍著陸皇後的手,權作安慰。
回應李嬤嬤的,只有陸皇後嗚嗚的哭聲。
悲鳴聲響徹整個棲梧宮殿宇。
晚風涼涼地吹。
浩瀚的夜空,今夜格外地沉重。
悲鳴聲,漸漸消止。待到近天明時,在那最為黑暗的一刻,陸皇後終于停止了哭泣。
李嬤嬤微一寬心。只下一刻,心卻又瞬間揪起。只因那哭了一宿的陸皇後,沙啞著聲音瘋狂道︰“李嬤嬤,去喚四皇子過來。”
“皇後?”
“去。”
陸皇後不顧李嬤嬤的猶疑,堅持。
不知李嬤嬤用了何種手段,在破曉的前一刻,竟真的請來了軒轅 。只待她帶軒轅 剛入宮門時,那棲梧宮的方向,卻燃起了熊熊烈火。
艷紅的火舌直沖天際,染紅了半邊天。
“娘娘——!”
李嬤嬤眥目欲裂。瞬間提起,竟是扯著軒轅 ,直直用輕功掠至棲梧宮。用宮中巡邏守衛欲要阻止,卻被李嬤嬤渾身散發的煞氣驚住了,一時動彈不得。
**。
皇後娘娘火燒殿宇,**。
一時間,因著那滔天紅火的緣故,陸皇後之舉瞬間傳遍整個皇朝宮宇。宮中所有主子和奴才都驚醒了,就連那軒轅帝,也被孫公公的急告驚醒。
起身著衣,連夜趕到棲梧宮。
入眼的熊熊烈火,涼了軒轅帝的心。“還不快救火!朕命令你們,若不能救出皇後,誰都別想活!”
才剛失去了兒子女兒,軒轅帝的心,變得格外地柔軟。即便陸皇後一直與他不對付,他也不想她死!
只軒轅帝有心相救,那熊熊烈火,卻不打算饒過陸皇後。
眾人心驚。
就是被李嬤嬤扯來的軒轅 ,亦是驚訝。
“娘娘,奴婢陪您。”一句話落,李嬤嬤不管不顧地沖進了火海。火舌瞬間席卷了她的全身,不過須臾,便成了一團活人,死亡,是早晚的事。
李嬤嬤的速度太過,眾人反應不及,想要阻止,也來不及了。只能眼睜睜地看著那團火人消失在火海之中。
震撼。
驚悚。
眾人連成一線,提水澆火,怎耐卻是愈燒愈旺。
皇後沒救了。
這是眾人唯一的想法。
軒轅帝與軒轅 眉眼沉沉,冷靜地看著即將燃成灰燼的棲梧宮,時光仿若靜止了般,安靜而絕望。
一片寂靜中,忽而陸皇後淒厲的悲鳴貫徹天際︰“軒轅 ,陸雨笙不會鳧水,哈哈哈,陸雨笙不會鳧水!哈哈哈哈哈——她不會,她不會!哈,哈哈哈——”
所有人都听到陸皇後說的這句話了,齊齊看向面色冰冷的軒轅 ,神色疑惑。
皇朝的女子大多不會鳧水,四皇子妃不會鳧水,有何稀奇?
軒轅 大病初愈,還不能行走,被李嬤嬤棄之于地後,便有人識相地搬來小凳子,讓軒轅 坐下。
此刻,面對眾人疑惑的神情,軒轅 視若無睹,俊美的容顏,冰冷肅殺。
誰都沒看到,他袖下的拳頭,正緊緊握著,正猛烈地顫抖著。
陸雨笙不會鳧水,那當時救他的小女孩,是誰?!
冰冷的眼眸,直直射向火海之中,欲從那滔天的火海,辨析出陸皇後的身影,揪著她問個一清二楚。
只可惜,能夠回答她話的人,卻不再多說一句。
火海里,棲梧宮殿中,陸皇後瘋狂大笑,聲音沙啞不堪,若不仔細听聞,已然听不清楚。
大火在她的周身瘋狂吐納,房梁在她的眼前掉落,差點將她壓垮,她卻不管不顧,依然痴狂傻笑。
“陸雨笙,你賠我詭兒的命來……”
“老將軍想幫你鞏固軒轅 的心,我偏不讓……”
“我為陸家放棄了愛情,鞠躬盡瘁,只求詭兒能夠平安一生,而如今,我的詭兒死了,我的詭兒被你們陸家算計而亡,我怎麼能讓你們得逞呢?”
“老將軍,你欠我的,你欠我詭兒的,都讓陸雨笙還了吧,還了吧……”
陸皇後瘋狂絮語。
濃熱的火海之中,悲痛過後,她仿佛瞧見了一張古板剛毅的容顏,那是鬼隱一族的上任家主,鬼鏡。
他的眉眼,還是那樣肅殺。
他的眼神,還是如刀劍般尖銳。
只是看著她的時候,很溫柔,就跟春風一樣。
陸皇後痴痴地笑︰“阿鏡……”
阿鏡,下輩子,我再也不為家族的利益,放棄你,我再也不會用私情困住你,讓習慣自由的你,淪為將軍府的奴。
再也不會,再也不會……
陸皇後痴了,在被房梁砸種身體時,那般極致的痛,竟讓她心中產生了一種快意。
死吧,死吧。
死了就一了百了的。
所有恨,所有的怨,所有的委屈,都灰飛煙滅了。
意識最後消散的那一刻,她仿佛听見了久違的溫柔的呼喚︰“絮兒……”
只是,陸皇後听不著了。
只有成為火人氣息尚存的李嬤嬤,在奔跑至正殿之中後,瞧見了緊緊相擁的兩人。
李嬤嬤頓住︰“主子,娘娘……”
火燃燒著李嬤嬤,燃燒著陸皇後,燃燒著從未露面的鬼鏡,埋葬了一切。
愛情,恩怨。
諸多的不得已,都在這場大火中,煙消雲散。
待到天明,一場暴雨將大火澆熄。留給眾人幾具烏黑的骸骨,震懾著眾人的心。
軒轅帝痛怒,竟當場暈了過去。
而那軒轅 眼神復雜,冰冷的眸,流轉著詭譎的光輝。
陸皇後的死,讓滿朝文武驚駭莫名。那陸老將軍的臉色,更是鐵青無比。
絮兒,你是在用自己的性命,報復父親嗎?!
陸皇後的喪禮,便是在陸老將軍的氣憤中,陸雨笙的驚訝不解中,在滿朝文武的瞪目結舌中,風風光光的大辦了。
軒轅帝沒有出席。
因為病倒了。
病到只能躺在龍床之上,雙目無光地看著頂上床幔。
得知消息參禮的楚華容與軒轅玨,心中為陸皇後嘆息一聲,也就罷了。倒是探望軒轅帝時,楚華容眉眼微動,那寢宮中彌漫的藥味之中,分明夾雜了某種能夠令人在兩日之內斃命的毒藥。
楚華容能治,但她不打算出手,甚至是喜聞樂見。偶爾與軒轅玨切耳私談,只覺風雨將至。
果真,不出三日。
軒轅帝遺詔,傳位于四皇子。
前前後後不過半月之時,皇上,二皇子,陸皇後,十三公主便先後去了,這皇朝最為尊貴的人,竟是走得這樣匆忙,任誰都猜出了其中的蹊蹺。
其中就屬軒轅 的嫌疑最大,卻無人敢說。
在國喪之後,軒轅 即刻繼位。軒轅祺被封為齊王,授予萬畝封地。駐守邊關的三皇子軒轅銳被封為大將軍,未經皇上傳召,永世不得入京。
陸老將軍被排擠,倒是楚相,竟出乎意料地被重用。而二皇子生母的娘家——御史大夫一族,也被不冷不熱地晾著。
一時間,朝中風雨飄搖,人人自危,誰也拿不準自己會不會忽然得罪了新晉的皇帝,誰也拿不準新晉帝王的用人準則,只能戰戰兢兢地做好本職工作,絲毫不敢越雷池半分。
前朝改變,後宮亦是跟著風雲變幻。
陸雨笙自是為後,而那秦卿與楚婉兒兩人,也同時封為貴妃。
身為皇後的陸雨笙,在陸皇後死去後,對她的恨已然消散不少,見那陸老將軍被朝中人排擠,也漸漸于心不忍,沒再起多余的心思。
倒是對待軒轅 的態度上,頗令人玩味。
原是想著報復軒轅 的,不想軒轅 後來竟給了她無上的尊位,陸雨笙一時間,竟覺得自己心滿意足了。
往日被欺辱的疼痛,也變得不值一提了。
偶爾看看整日愁眉苦臉的秦卿,偶爾打壓打壓一臉甜蜜的楚婉兒,偶爾看看後宮三千的爾虞我詐,處在高位,看遍世間百態,陸雨笙只覺自己的生活,也便這樣了。
一雷霆暴雨之日,陸雨笙笑著與眾位妃嬪游湖。
雷雨打濕了眾人的衣衫,眾人對陸雨笙忽如其來的興致不滿,卻懼于陸雨笙皇後之尊,諾諾不敢言,只能更在陸雨笙身後,狀似好心情地欣賞中湖中的殘荷。
楚婉兒狀似不經意地上前,稍稍地移腳,絆了陸雨笙一下,秦卿看到了,卻礙于心中苦悶,也沒有心思提醒陸雨笙。
其他妃嬪,更是巴不得陸雨笙出糗。
一時間,驕傲的陸雨笙,竟被楚婉兒戲弄得跌入湖中。四肢撲騰,猶如陷入水中的美麗的母雞,舉止之間,全無優雅之態。
眾人或驚或恐,卻沒人想到要出口喊人救命。足以見得她們與陸雨笙積怨已久。
“果真,不會鳧水。”
遠處的閣樓之上,軒轅 怔怔道。他身後的心腹狐疑,不知曉軒轅 的自言自語為何,卻不敢擅自發問。只是謀算著,要不要跟齊王探討一下,猜測其中真意?
便在小太監心思百轉時,坐在輪椅上的軒轅 ,忽而慢慢站起,一步一步,遲緩地,朝那風雨中的水湖走去。
“皇上仔細路滑。”
小太監趕緊取了油紙傘撐著。不想剛撐到湖邊,那軒轅 竟是不管不顧地推開他的阻攔,歪歪扭扭地掉入了湖中。
當晚被救起的軒轅 便發了燒。
高燒不退。
口中的夢囈,無人能懂。
待醒來之時,卻問也不問陸雨笙的狀況,堅持著將拖延未辦的奏折批改完成之後,整個人,便伏在了桌案上,強忍著的悲痛,全部散發出來。
他想起來了。
他全部想起來了。
刻骨的悲痛席卷了軒轅 的全身,那高大的背脊,彎曲著,竟似痛得不能自已。伏在手臂之上的俊美的容顏,更是悔恨至極。
為了潛藏心中多年的女孩,他關注陸雨笙,便是知曉陸雨笙不若表面的溫柔可人,他也不作他想。
她救過他,那一瞬間的心動,記憶猶新。
是以,陸雨笙不記得他的喜好,他寬容;陸雨笙借著他的名義欺辱楚華容,他亦視若無睹,更甚是從旁協助。
從旁協助……
軒轅 嗚嗚一笑,錯了,錯了,都錯了!
她不是她!
陸雨笙不是她!
他一直將陸雨笙捧在心尖上,寬忍她的自私,寬忍她的無情,陪著她去踐踏另一個女人的心意。
卻原來,卻原來……
透明的淚水滑下眼角,軒轅 痛得彎下了腰,徹骨的悲涼席卷了全身,卻不知如何發散。
開始時是無聲的哭泣,漸漸的,變成了輕輕的啜泣,再然後,再然後…。
“啊——!”
撕心裂肺的哭吼聲,從那明黃的寢宮傳出,如同尖銳的利刃,劃破冷漠的夜空,令聞者為之心酸。
若有人敢擅自闖入,必然能發覺此刻的軒轅 ,早已面目猙獰,眼底是如囚籠猛獸般的瘋狂。
可惜無人敢闖,就連內地里與軒轅 最是親厚的軒轅祺,也只是無措地站在朱紅高門前,俊逸的面容一片迷霧。
皇上這是、怎麼了?
扯來了軒轅 的心腹問了幾句,也只得了一句屬下不知。
軒轅祺茫然。
明黃的御書房內,軒轅 心痛得不能自已。
他傷了她!
他傷了她!
他竟傷了她!
他怎麼能這樣待她?!明明,她才是冒死救他一命的人,明明,她才是他要珍待一生的人,可他都做了什麼,他都做了什麼?!
“笙兒的脾性不甚溫柔,在貴女中並不出彩。”
“笙兒還小,對成為皇朝第一美人遐想萬分,很好奇那種受人景仰膜拜的感覺。”
“楚華容,有對比才有好壞。笙兒是個天真的小女孩,本皇子不希望她受到傷害。”
“楚華容,誰借你的膽子,竟敢放狼犬驚嚇笙兒?!滾!日後不準再本皇子面前出現!滾!”
“既然笙兒邀請你一同出游,本皇子也無話可說……既然笙兒想看困獸斗,楚華容,你進去。”
一句一句,愈是回想,心中痛愈加深沉一分。
軒轅 嗚嗚苦笑,面對他無禮的要求,她是什麼樣的表情,他已經想不起來了,唯有一句話。
“四皇子想要的,華容自然雙手奉上。”
唯有這一句話了。
她果真踐行了自己的諾言!
驕橫跋扈,愚鈍無知,她自毀聲譽,將自己踐踏得聲名狼藉,只為滿足他的要求,只為滿足他想要陸雨笙受萬人歡喜的要求。
咚的一聲,軒轅 微抬起頭,鐵拳重重地捶打在那硬實的書案上,力道之大,竟然那厚重的書案顫動了下。
“皇上!”
听到房內傳出的聲響,軒轅祺心急出聲,卻被一道又急又戾的沙啞聲制止住了︰“不準進來!”
“皇上——”軒轅祺憂心如焚。
“違者、殺、無、赦!”
更是絕情陰狠的話,從御書房里傳出,驚煞了軒轅祺,也成功讓軒轅祺止住破門而入的想法。
“奴才給皇後娘娘請安,皇後娘娘千歲千歲,千千歲!”
跪地相迎之聲四起,一身綺麗朱紅宮裝的陸雨笙,在一群粉衣宮女的簇擁下,緩緩走入。
“本宮听聞皇上忙于政務,未有閑暇食用晚膳。特意命人做了皇上喜歡的西湖銀魚羹。公公,你去稟告。”
那名被陸雨笙點名的公公為難,尖細著聲音說道︰“皇後娘娘,皇上這會子龍心不佳,恐未有心思接見娘娘,娘娘您看,這……”
“你自去稟告。邊說是本宮特意命人準備的,亦是皇上最為喜愛的西湖銀魚羹,皇上听了,便會開心的。”
陸雨笙端起皇後的架子,從從容容道。
先前拒絕通報的公公還未發話,那廂軒轅祺听了陸雨笙的強調,便忍不住嘲諷︰“皇後還真是有心。明明是你自己喜歡吃的動心,硬說是皇上喜歡吃。這 ,定是順便為之。”
“齊王不必與本宮斗嘴,皇上的喜歡,本宮如何不清楚?這喜好銀魚羹一事,還是皇上尚未皇子時,說與本宮听的。”
嗤——
軒轅祺嗤笑一聲,雙手抱胸道︰“皇上尚未皇子時,整個四皇子府的人都知曉,皇上最喜歡的是琉璃珠璣和鳳凰趴窩,只有女人才喜歡這種粘稠的 湯。”
“枉你身為皇上最為正統的妻子,竟連皇上的喜好,都糊涂到這地步,果真是蠢到家了!”
一而再再而三地被軒轅祺諷刺,好不容易沉靜了一陣子的陸雨笙,再次被挑起了怒氣,口不擇言道︰“齊王莫要胡言。琉璃珠璣與鳳凰趴窩分明是皇妃的喜好。齊王自個兒記混了,也別誣賴在本宮身上”。
軒轅祺還欲再說,發覺出什麼,倏然頓住。與此同時,那一直閉門不出的軒轅 ,竟瘋狂地沖出房門,雙眼充血,不可置信道︰“你說什麼?!”
陸雨笙未曾見過這樣軒轅 這樣瘋狂的眼神,仿佛要將整個人生吞活剝了似的︰“什,什麼?”
陸雨笙磕磕巴巴道。
“剛才的話,你再說一次,快說?!”
愈加狠厲的話,在陸雨笙耳邊炸開,陸雨笙驚恐莫名。
“快說!”軒轅 不耐煩道。
如此急性子,就算是軒轅祺,也是頭一次見,本就茫然的心思,更是陷入一片混沌之中。
被軒轅 急迫的表情嚇到,她急促地呼吸幾次,努力回憶自己方才說的話,這才完整地復述了一遍。
“齊王莫要胡言。琉璃珠璣與鳳凰趴窩分明是王妃的喜好。齊王自個兒記混了,也別誣賴在本宮身上”。
輕輕的話語,卻如雷貫耳,在軒轅 的耳邊轟炸開來,震德他呆愣如木頭,整個人如同魔怔了一般。
陸雨笙疑惑,試探著開口問道︰“皇上,您這是怎麼了?皇上?”
“琉璃珠璣與鳳凰趴窩分明是王妃的喜好。”
“琉璃珠璣與鳳凰趴窩分明是王妃的喜好。”
……
軒轅 愣了,這一句話,如同魔音灌耳,時刻回蕩在耳旁,撕扯著本就傷痕累累的傷口,令他痛不欲生。
鳳凰趴窩,琉璃珠璣。
一個女子,喜歡兩道肉菜,這簡直是聞所未聞的。
但,這兩道菜,都是他最喜歡的。
聯想她的所作所為,軒轅 毫不懷疑,她的喜好,完全是依照他的來的。如同他不喜銀魚羹,卻遷就陸雨笙的一樣……
楚華容,楚華容,楚華容,楚華容……
“皇上,這麼晚了,您要上哪兒去?”
恍若白晝的宮城,隱隱傳出一道焦急狐疑的女聲,隱隱的,很快就被夜風吹散。
一路狂奔。
痊愈不久的身體,本經不起軒轅 這樣折騰,軒轅 卻是不管不顧,更是運足了內力,一個勁地猛沖。
渾身上下,只剩一個念頭。
想見她!
要見她!
楚華容……
極速刮過的風中,有點喘息,有點濕意。
是累,也是淚。
一路暢通無阻地出了宮門,奔過條條寬敞的打道,有幾次因為太過急切,來不及看請腳下的路,被絆住了,高大俊美的男子,便踉蹌地撲倒在地,狼狽不堪。
一路狂奔,一路狼狽。
跌倒了爬起,爬起後又會跌倒。
不知吃了幾次灰,軒轅 一路喘息著到了昶王府,無暇等候府中人出門跪地迎接,軒轅 幾乎迫不及待地闖入了昶王府。
披頭散發,狼狽至極。
若非軒轅 身上的明黃龍袍昭示著他九五之尊的身份,那王府的侍衛,必將他當成瘋子驅趕出去了。
橫沖直撞,軒轅 不經通報,循著平日暗衛來報的消息,一路沖進了昶王府的內院之中。
被精致燈籠點亮的內院中,如同暗衛稟報的,有兩條人影正切磋琢磨著。
青衣凜冽,白衣靜雅。
人影翻飛間,殺招畢現。若不知兩人是夫妻關系,看到這一幕,必然會以為,他們有著不共戴天的世仇。
軒轅 眼也不眨地看著那條青衣身影,看著她因著打斗而若隱若現的臉,看著她空中飛揚的墨發,看著她偶爾閃爍著堅毅的鳳眸,看著……
軒轅 貪婪地看著,幾乎忘記了時間。
楚華容與軒轅玨兩人,早已發現軒轅 的到來,卻沒人想要終止這場比試。
楚華容不收手,是因為軒轅玨是個不錯的對手。
凌厲的鳳眸一片堅韌,出手的一招一式,極盡其能,十分珍惜軒轅玨這個對手。真正的強者,不是比弱者強,而是比強者更強。
軒轅玨在她眼底,就是這樣一個強者。
與他一人對決所能領悟到的東西,遠遠超過她跟數以十計的高手對決。
楚華容勾唇,招式愈發凌厲,眼底是愈挫愈勇的興奮,璀璨如鑽,異常動人。
看出楚華容的渴望,軒轅玨順了楚華容的意,並未在軒轅 到來的那一刻,便單方收手,而是配合著她的,在不傷到她的前提下,打敗她。
來回切磋,來回琢磨。
濃烈的煞氣遍布兩人周身,卻奇異和諧,一種不可打破的氛圍縈繞在兩人周身,旁人踏不進,觸不到,只能遠觀,唯有遠觀。
軒轅 的心被這忽如其來的想法,刺疼了下,卻不舍得移開眼,時時刻刻都不舍得移開眼。
空中翻飛的人影,漸漸與兒時的容顏重疊。
塵封已久的記憶閘門,在這一刻,終于徹底打開。
“你怎麼哭了?”
“嗚嗚,我娘沒了,我娘沒了……”如畫般精致的小女孩,躲在樹叢里,仰著頭,哭著回答男孩的話。
委委屈屈的模樣,看得那冰冷俊秀的男孩皺眉,“不就是個女人,死了就死了,有什麼好哭的?!”
“娘沒了,就沒人陪容兒玩了,沒人陪容兒,嗚嗚嗚嗚嗚……”說了句,小女孩又哭了起來。
仰頭看著眼前的大哥哥,忽然哭得更加傷心了︰“容兒的哥哥也不要容兒了,他不要容兒了,沒人陪容兒玩……”
“你哥哥是出門遠游了,會回來的,沒有不要你。”
“他就是不要容兒了,他的房間,都是空的,空的!”清脆的兒音響徹耳旁,楚楚可憐的模樣,竟讓男孩心生憐憫,不由蹲下尊貴的身軀,皺著眉道︰“好了,你要玩什麼,我陪你玩就是。”
听到有人要陪她玩,小女孩破涕而笑︰“騎馬馬,騎馬馬,容兒要玩騎馬馬——”
這以下犯上的要求,讓尊貴的男孩眉頭緊皺,卻見小女孩一臉期待的神情,竟不由自主地說道︰“騎馬不行,但是可以坐轎子。”
“坐轎子?”
“就是我抱著你走。就跟坐轎子一樣,顛顛簸簸,也很好玩。”
“真的嗎?那容兒要玩,容兒要玩!”
男孩抱起小女孩,故意學跛腳人走路,顛顛簸簸的模樣,逗得小女孩開懷直笑。
仿佛上了癮般,男孩連著幾天都沒這樣逗弄這小女孩,忽而有一天,男孩不來了。
小女孩扁著嘴哭了。
哭了幾天,也沒人安慰她。然後,她的爹爹喜歡的李姨娘,待她和妹妹們到將軍府去玩兒,她不甘不願地去了,沒想到竟在那兒遇到了她想念已久的大哥哥。
只是大哥哥在水里。
小女孩蹲在岸邊,歪著頭天真地問︰“大哥哥你在玩水嗎?”
冰冷的男孩沒有回話,四肢漸漸停止了掙扎,那小女孩也沒意識到不對勁,只是一個勁地在岸邊看著。
終于,那男孩奮力仰頭絕望地吼道︰“救我!”
小女孩懵懂,什麼是救?
不懂得救是什麼意思,小女孩只是見到男孩消失在了水面上,登時心慌了,好不容易才見到大哥哥的,她不要大哥哥這麼快走!
想著,小女孩傻傻地跑進了泥塘之中,仿若神助般,年僅五歲的小女孩,力氣竟是大得驚人,那一身鳧水的本領,更是無師自通。
費力地將男孩扯到了岸上,小女孩笑逐顏開,重重地趴在男孩胸口,撒嬌道︰“大哥哥,大哥哥,容兒好想你!”
巨大的重力將男孩積壓在肺中的污水擠了出來,男孩吐了吐,幽幽轉醒,費力地睜眸,將女孩頑皮的模樣收入眼中,蒼白俊美的面容浮現一絲勉強的笑意︰“容兒,去叫大人。”
“容兒不走!”小女孩倔強地不肯離開︰“走了大哥哥又會不見了。姨娘不陪容兒玩,也不讓妹妹配容兒玩,容兒不開心。大哥哥,你是不是也不想跟容兒玩了……”
說著,小女孩又哭了。這一次,躺在草地上的大男孩,卻沒有不耐煩地皺眉,而是耐著性子道︰“大哥哥不會不見。”
“真的?”
“真的。”
“可是大哥哥之前就不見了……”
“大哥哥是給容兒找禮物去了。”
“什麼禮物?”被轉移話題的小女孩,注意力瞬間被禮物一詞給吸引住了,睜大這水潤的眼,迫不及待地追問。
原本只是臨時起意的大男孩,看看小女孩期待的眼眸,又看看她身上因著救他而濕漉漉的小身子,心念幾番轉動,竟脫口而出道︰“讓容兒呆在大哥哥身邊的禮物。”
“那是什麼禮物啊?”
“就是能讓大哥哥一輩子陪容兒玩的禮物啊。容兒不想跟大哥哥一輩子一起玩嗎?”
“一起玩,一起玩!”小女孩听不懂一輩子,只知道揪著一起玩不放。
大男孩也沒急著糾錯。
涼風吹拂。前來尋找楚華容的李姨娘,終于發現了這兩個一大一小、渾身濕漉漉的小孩。
一輩子,一起玩。
那是兩個小孩的約定。
那是軒轅 與楚華容的約定。
楚華容記得,他卻忘記了。
不僅忘記了,他還將陸雨笙當成了她,對陸雨笙呵護備至,卻對她漠視踐踏。
楚華容堅守著,他卻遺忘了。
明黃色的身體,搖搖欲墜,在楚華容與軒轅玨收手的那一刻,他啞然出聲︰“容兒,一輩子,一起玩。”
楚華容面無表情。
軒轅 面色沉重,眸光含淚濕潤,不信邪地重復了一遍︰“容兒,一輩子,一起玩。”
這是他們的約定。
這是他們的約定!
“皇上這是發得神經?”楚華容搓搓手臂上的雞皮疙瘩,嫌惡地看了軒轅 一眼,冰冷的視線,最後落在他顫顫巍巍地雙腿上,“大病初愈,就別亂跑。雖說是割肉沒傷到筋骨,但要像你這樣折騰,斷腿也是遲早的事。”
本是諷刺的話,在軒轅 听來,卻甚是受用。霎時,軒轅 的眼中,浮現一抹溫柔而深情光芒,嚇得楚華容直起雞皮疙瘩,趕緊下逐客令︰“本妃有事,恕不遠送。”
這幾日的政變,早令她知曉,其中推波助瀾之人,多半是軒轅 了。
殺兄弒父,無情而殘忍。
她自認她自己還做不到這一點。是以,在佩服軒轅 的狠辣時,也有些厭惡他這樣的人。
思及此,楚華容抬眸看了眼白衣飄飄的軒轅玨,紅唇一勾,果然,還是她的男人最順眼。
“一輩子,一起玩。一起玩!”
見楚華容久久不應,軒轅 急著再一次重復,不相信楚華容會忘記他們的約定!
楚華容朝天翻眼︰“白痴。”
軒轅玨訝異地看了眼失態的軒轅 ,也顧不得糾正楚華容的無理,僅是說道︰“容兒已是本王的王妃,皇上貴為一國之主,更不該如此出言調戲!請皇上慎言。”
“容兒,一輩子,一起玩。”軒轅 滿眼只看得到楚華容,滿腦子只剩下這句話回蕩。
楚華容見溝通無效,不由扯嘴諷刺道︰“我不會跟弒父的人一起玩。皇上,不論你是一時興起還是一時興起,還是盡早熄了這樣的心思吧。免得……”
“免得什麼?”
“免得惡心人。”
惡心兩字,如同利刃,直直戳中軒轅 的心,整個人如墜冰窖,全身的血液僵硬無比。
在看到楚華容與軒轅玨相偕離去的和諧的背影時,軒轅 只覺渾身愈加冰冷,那浩瀚的天地,更是一片天昏地暗了。
“是你殺了父皇?”
因著擔憂軒轅 的身體而跟隨過來的軒轅祺,正好听到了楚華容的諷刺之語,再未听到軒轅 的否認後,顫聲問了一句。
軒轅 沒有反應。
軒轅祺差點氣得一拳砸過去,好在念在軒轅 的身體不好,及時克制住了,但他的聲音,依舊十分咬牙切齒︰“阿容說的不是真的對不對?不是真的?!你告訴我,父皇不是你殺的!”
他的四皇兄小時候眷顧過他,他面上不曾表露出來,但心中一直是記著的。
而他的父皇,對他甚好。
都是待他好的人,而今,軒轅 竟殘忍地將父皇送上了黃泉路,軒轅祺驚疑不定,直覺自己不要來這一趟才好!
悲痛的聲音,終于喚回了軒轅 的神智。
但見他漠然地瞥了軒轅祺一眼,在看到軒轅祺眼中蒸騰而起的恨意時,心中一凜,仰頭閉目。
少頃,他開口道︰“齊王可知曉朕先前為何中毒?”
軒轅祺微怔,隨後搖頭說道︰“不知。”
他記得當日他還在高興于四皇兄找到了父皇丟失的物品,下朝時,皇兄又臨時被父皇召回,隨後便傳來四皇兄一病不起的消息。
等等,被父皇召回……
軒轅祺驚疑抬頭︰“你是說父皇?不,不可能!”
軒轅祺才剛說了一句,卻又立馬否定。
不想軒轅 卻是淡笑,只那冰冷的俊顏卻分明沒有絲毫笑意︰“父皇那日的獎賞,是一杯鴆酒……”
喝——
軒轅祺倒抽一口冷氣︰“怎麼會,你明明是立功了?!父皇怎麼會如此待你?!”
“功?什麼功?尋著那東西,只會是罪,而非功!”
“什麼東西?”軒轅祺驚愣。
軒轅 哼了一聲︰“國之印璽。”
……
風過無痕。
軒轅祺久久地看著軒轅 ,不敢相信,自己的父皇竟因為皇兄不經意間觸踫了玉璽的全貌,惹來的殺身之禍。
皇兄那幾日的痛苦,還歷歷在目,而這痛苦的來源,竟是他敬愛的父皇……
一時間,軒轅祺的腦袋混亂了……
倒是軒轅 漠然地看了他一眼,冷冷地說道︰“齊王,虎毒不食子。父皇不仁,朕亦不能存義!”
“齊王,朕當你是兄弟。”
所以,才跟你說這些。
所以,別背叛朕。
余下的話,軒轅 沒有說,軒轅祺卻能听得懂。送走了迷迷瞪瞪的軒轅祺,軒轅 不請自來地住在了王府之中,借著雙腿不移走動,竟有長住不走的趨勢。
除了上朝下朝,幾乎將王府當成了自家寢院,冷落了三千佳麗,只為求得偶爾見得楚華容一面。
至于那陸雨笙,空有皇後之名,卻無皇後之實。只因軒轅 的一句,皇後病危,御史家之女,能力尚可,掌管後宮三千,當時輕而易舉之事。
對此,楚華容︰“……”
軒轅玨︰“……”
大眼瞪小眼,不多時,還是軒轅玨忍不住妥協︰“若容兒實在不喜,我讓岐凌打發了便是。”
“若能打發,你早就打發了。”楚華容不以為意地潑了盆冷水。軒轅 是皇帝,若他真想留下,就算軒轅玨貴為昶王,不能真將已過皇帝攆出門去。忍而不發,是他們唯一能做的。
通宵其中關節的軒轅玨,也不生氣,反而是淺淺笑道︰“那容兒想要如何?”
楚華容抿唇沉思了一會兒,說道︰“他現在總說自己站不起來,話說回來,他站不起來,也有我一份責任。不若我把他的腿治好,幫他站起來,再將他丟回皇宮?”
軒轅 會中那樣的毒,會被已死的軒轅帝盯上,被他賜下毒酒,也有她的一點點責任。畢竟那玉璽,是她偷得,也是她藏得。若她當時動的是其他的東西,軒轅 也不至于會無故觸踫玉璽,徒惹帝王忌憚。
這一點點責任,說多,也不多,說少,亦是不少。總之不妨礙她出手相助一二便是。
“不行。”軒轅玨明確拒絕,精致的容顏,反駁之意十分明顯︰“皇上分明對你存了不軌的心思。若你繼續幫他治病,必然日日相對,那不是被他佔便宜了?想要報恩,抑或是想要彌補愧疚,我幫你。”
楚華容嘴一抽,也懶得與這壇陳年老醋爭辯,另外想了個解決的辦法︰“要不我們離開,到南楚去。上次南元殤差點殺了我,我還沒殺回去。”
正好跟軒轅 來個眼不見為淨。
他是一國之君,總不會丟下一國朝政,真跟在他們身後,巴巴地跑到南楚去……
“不可。”軒轅玨堅決反對︰“南楚三皇子能力不低,你對上他,十分危險。想要報仇,我幫你。”
這理由……
楚華容暴怒,就南元殤那芝麻大小的能力,屁個危險!況且,她的南楚蠱毒,可不是白練的!就是十個南元殤,都不是她的對手!
深深地吸氣,平復胸中的怒意,楚華容盡量和藹地商量道︰“好,那我去找養由一族。聞名一族我見過了,鬼手的鬼隱一族的,我也知道了,就養由一族還沒見過,我去找找,邊找邊玩,消磨時日。”
總之不要再與軒轅 日日相對!
“不可。”
軒轅玨再是拒絕。精致的容顏,一片堅持。
“這也不行,那也不準,軒轅玨,你到底是想怎樣?!”楚華容怒了,清麗的面容,怒火旺盛,翻起舊賬來,更是毫不留情︰“是誰說要陪我過我想要的生活的?是誰?到底是誰?!”
“現在我都說了好幾個方式了,你卻一再反對,到底還想不想陪我過活了?!”楚華容氣哼哼的。
軒轅玨沉默,慢悠悠地說了一句。
楚華容原以為他會認真解釋,結果,結果……
“你的安排里,都有男人……”
楚華容嘴一抽。
“我不想陪你找男人。”軒轅玨輕輕說了一句,隨後補充道︰“其實,除了這幾種,你還是有很多種方式可以選擇的……”
“……”
哭不能,笑不能,楚華容傻掉了。好半晌,才挫敗道︰“好吧,你說說,我到底能做些什麼?你所謂的方式,又都有些什麼?”
“吃飯。”軒轅玨悠悠道。
楚華容︰“……”
整日吃飯的,那是豬。
想著,她又問︰“還有呢?”
“睡覺。”軒轅玨淺笑,如仙似妖的容顏,散發著迷人的光彩。睡覺,周公之禮,周公之禮,睡覺,睡覺,周公之禮……
楚華容默,整日睡覺,那還是豬,還是只會魚水之歡的豬。
聯想到自己身上青青紫紫的吻痕,楚華容無語地瞪著軒轅玨,咬牙切齒道︰“還、有、呢?!”
“……數銀子。”
……
……
……
半晌的沉寂,楚華容暴走︰“我去——”
暴走的楚華容,悠閑地靠在倉木的枝椏上,看著湛藍的天空,眸光遠放,悠閑地想著,其實軒轅玨這樣粘人,也很不錯;其實整日呆在王府里練練武,與蠍子蟑螂培養感情,也不錯。
就是那個死皮賴臉賴著不走的軒轅 太煞風景了。
悠悠地想著,悠悠地嫌棄著,楚華容的姿態,放得十分放松,呼吸更是均勻無比,混雜在輕微的風中,竟似微不可聞。
是以,跑到樹下嘀嘀咕咕的鬼手與岐飛兩人,聊得十分歡快,絲毫不知曉,他們的談話內容,全都被楚華容听了個一清二楚。
在听清其中的內容時,楚華容怔住了。
賜婚?
軒轅玨請旨?
左思右想之後,楚華容在鬼手景城與岐飛詫異的眸光下,悠然跳下枝椏,整個人輕飄飄地往軒轅玨的書房行去。
是軒轅玨親自開的房門。
楚華容挑眉悠悠道︰“軒轅玨,你說軒轅帝先前都忘記賜婚一事了,怎麼又忽然想起來了呢?”
別有深意的笑容,看得軒轅玨心一涼。
跟隨在楚華容身後而來的鬼手與岐飛聞言,自知是惹了禍,撒腿跑遠。
至于主子……
隱隱有奸笑聲從鬼手他們離開的方向傳來,楚華容眉頭挑得更高,那帶著咬牙切齒意味的鳳眸,更是看得軒轅玨一陣心虛。
“我……”
清幽小院。
風過無痕。
美景之中,一個俊雅無雙的男子,跟在一個眉宇冷凝的女子身後,巴巴地解釋著什麼。
是……什麼呢?
……
塵埃落定之後,所有的謎底都已揭開。
唯有華嚴寺的小和尚,整日盯著天空,呢喃道︰“主持大師的孽,到底是什麼呢?到底是什麼呢?到底是什麼呢?”
只可惜,無人能回答他。
而那令小和尚迷糊不已的主持大師,則在自己廂房中,悠然與自己對弈。棋盤之中,黑棋困守孤城,那主持不慌不忙,從從容容地撿了一顆白子置于其中。但見那棋盤勝負瞬間反轉。
時光在自我對弈中緩緩流逝。
多年之後,天下依舊一片太平。皇朝在軒轅 的治理之下,更是蒸蒸日上,隱有一統天下的趨勢。
那悠然對弈的老主持,已白發蒼蒼,對著棋盤中的黑棋白子,微微一笑淡墨痕︰“天下太平,甚好,甚好……”
------題外話------
不好意思啊,遲到了兩天。
蹲角落畫圈圈。
然後,謝謝燈影和蝶舞的票票,若塵和斐斐的打賞,影蘭的花花和打賞,還有pzh的花花~麼麼,群麼麼!
最後,答案就素軒轅邪,軒轅 ,南元殤三只~
本書由瀟湘書院首發,請勿轉載!記住新龍騰小說永久地址︰
http://www.xltxsw.com,方便下次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