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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7章 失宠 文 / 秋姬

    第77章失宠

    (奴兮)

    我环视四周,感觉到往日精美奢华的器物都散发出阵阵的戾气,首次发现这儿竟然是个如此阴冷的地方。

    我逐个想我身边的宫人们,善善、如意、楚姿、菟丝、形单、花溅泪、镜明……

    到底是谁?想到这儿,我的身体不由得打了个冷战,抱着身子蜷缩在床上的一角。

    我不知道……无论是谁,承儿都已经死了。

    原来测不透的是人心,那样深,那样深……任凭我百般算计,还是……算不到。

    潜伏在我身边那么久,一出手却是致命的打击,后又按兵不动,隐匿起来,无论怎样也试探不出,真是好毒辣好阴险。

    承儿死得惨,我这个做娘的却束手无策,无法为他报仇,我好恨好恨自己。

    在这样愧疚的伤痛中,我病卧在床茶饭不思每日只以泪洗面,迅速地消瘦下去。

    后宫诸事也再无心思气力打理,也不想再见那些虚情假意的后宫妃嫔们,于是凤仪宫终日笼罩着哀戚冷清的气氛,再无昔日的熙攘繁华。

    皇上每日都来凤仪宫看我,带着各样稀奇精致的珍玩,哄我开心。

    当他把一匹华丽的双面绣锦铺展在我的面前,如同一长片绚丽的云彩绽放在眼前,瞬间,我的眼睛被刺得一痛。

    他笑着逗我说:“爱妃喜欢吗?爱妃好像很久没有做新衣了,朕记得你以前每天都要换一件的……这次可要让织锦司好好做几个新样式。”

    他看我毫无表情的样子,伸出手抓住我的手,让我的手在上面滑过,说:“这面料也是光滑如玉,正配爱妃娇嫩的身体……”然后他又兴致勃勃地翻过面料的另一面解释说:“最奇特的,就是这匹布正面看和反面看截然不同……真让人啧啧称奇啊。”

    我的心被震了一下,正面和反面……这不正像是现在还藏匿在凤仪宫的那个凶手

    吗……

    “爱妃你怎么又哭了?”

    大滴的泪水止不住地落下,打湿了一小片——小片的锦缎,我噙着泪抬头看皇上,心中涌起一股悲愤,我们的孩子死了,你为什么还笑得出来?

    皇上疼惜地要伸手将我揽人怀中,我厌恶地躲避开了。

    皇上一怔,脸上有些讪讪的,说:“爱妃,你这样已经两个多月了,也总不能这样悲伤不止啊……”

    我盯着皇上,说:“皇上有很多孩子,臣妾却只有一个。皇上可以不疼惜,可以不伤心,臣妾却不能!”

    皇上脸色一变:“怪不得每次朕来你都对朕冷若冰霜,你这是在埋怨朕吗?承儿也是朕的儿子,朕怎么可能不心疼?可是承儿人死不能复生,朕还要关心江山社稷,你要朕怎么办?朕要将那些奴才杀了,是你不让,现在怎么可以反过来埋怨朕?真是好没道理……”

    他说着说着突然住了嘴,叹了一口气,努力平稳自己的怒气,然后心平气和地对我说:“朕知道你很伤心很难过,可是也不能总一味任性下去。”然后他故作轻松地说道:“好了,好了,等你把身子养好了,我们再生一个孩子如何?”

    我听了,心中涌起一种浓重的悲哀,承儿就是承儿,不是其他的人或其他的孩子能够代替的,不禁冷笑了一声:“皇上真的心疼过承儿吗?您本来就不希望承儿的出生,承儿现在死了不正让您松了一口气吗?不是正如了您的愿吗?”

    皇上的脸一阵红一阵白,指责我说:“你这说的是什么话?”

    “皇上自然懂臣妾的话。”我冷冷地说,然后转过头去不再看他,“臣妾乃丧子的不祥之人,皇上还是请回吧。您可以不在乎,那么就留下我这个做娘的独自缅怀我的孩儿吧。”

    皇上惊愕地说不出话来,他从没被这样强硬地拒绝过。

    他的声音有些颤抖,“你不像你母亲,她是那样温婉,若是她定不会……”忍不住地在心中凄惨地笑起来,原来是这样……

    对他不是没有恨的,而这种怨恨终于在承儿死后,再也抑制不住地爆发出来。

    抬起头,发现皇上的脸色已经煞白,我一字一字地对他说:“我本就不是我母亲。”

    末了,我又感到一种浓浓的悲哀,我明白地告诉他说:“若是我母亲,她宁可死也不会从了你……”’

    皇上的脸色变了又变,最后已经是一片铁青,那种被揭露出来的羞愤,旋即转化成了一股怒气:“你已经不再温柔可爱……也罢,也罢,如你所愿,朕以后再也不踏入这凤仪宫半步!”

    皇上怒极,拂袖而去。

    我怔怔地看着那抹明黄色的身影消失在视线中,知道从那一刻起我已经失去了所有。但是我不后悔说的那番话。

    我不后悔,强颜欢笑了那么长时间,我累了。

    承儿死了,我也什么都不要了。

    后来,果然皇上再未踏入凤仪宫半步。

    得罪了皇上,就是得罪了整个后宫。

    再也没有人敢上门来,只有惠修仪趁夜深人少的时候,悄悄地来探望过几次。

    我失了宠,她的日子想必也不好过。

    已经没有什么好茶来款待她了,我苦笑着:“看来你当初投错了人。”

    她一愣,然后摇了摇头,说:“我敬佩皇后娘娘的为人。”

    我又苦笑起来,然后抬头对她说:“你受我牵连,我于心不忍。你到殊贤妃那多走动吧,她为人宽厚,想必不会为难于你。”

    惠修仪神色间有些惭愧,欲言又止。

    我微微地笑了,说:“我不怨你,你来不就是想听到我这番话吗?我说了,你心里是不是好受点?惭愧是不是少点?这没什么,又何况你还抚养颛明,你更希望他能有一个好环境吧?无论怎样,不要让小孩子受到无端的牵连,他们是无辜的。”

    惠修仪眼圈红了起来,哽咽着说:“皇后娘娘,您真是让人看不透的人哪……但真的让我由衷地敬佩您。”

    我缓缓摇了摇头:“我有什么值得敬佩的……”

    “皇后娘娘您别这么说……以后若是有我能帮得上忙的地方,我一定尽力……”

    “你只要能好好保护自己就行了,颛明有你这样的母妃未尝不是他的幸运……只是,苦了颛福……”我不无伤感地说。

    那天,颛福回来眼圈红红的,却竭力掩饰着。

    我又怎么会注意不到,看了他一眼,装作不经心地问:“受人欺负了?”

    颛福的眼圈越发的红了,却紧抿了嘴,倔强地说:“不。”

    我低下了头,小声地说:“是母后对不起你。”

    他却因此话抑制不住跪在我面前抱着我大哭:“母后,那些妃嫔背后说您的坏话,孩儿不让她们说您的坏话……”

    我流下泪来,轻抚着他的头,心中是从未有过的酸涩。

    “母后做了坏事,她们说也是应该的,福儿你不需要为母后抱不平的……”

    颛福却突然站了起来,他擦干了眼泪,小小的脸上写满坚定:“福儿会快快长大保护母后。”

    我一怔,心中有着感动,却又有抑制不住的愧疚:“只要……你以后不怨恨母后就好了……”我轻声地说。

    风仪宫一切的吃穿用度都缩减了下来。

    往日的奢华喧闹不再,剩下的只是穷酸和清寒。

    寒冬降临,凤仪宫的炭火却还迟迟没有被批下来。

    我被宫人披戴上温暖御寒的裘袍,却见官人们在室内被冻得瑟瑟发抖,双手通红。

    我默默地脱下裘袍搁在一边,善善惊道:“小小姐,小心着凉。”

    我淡然地一笑:“善,我本就不怕冷的。”

    后来,皇上身边的太监来过凤仪宫一次,不是来找我的,而是将花溅泪接去当瑜才人的。

    宫娥一夜受宠被晋封为才人,已经是不小的恩荣。

    我听了止不住地冷笑,原来皇上也有负气幼稚的时候。

    就因为花溅泪是被我冷落的宫人,您就偏偏要宠幸她给我看吗?

    我对你本就无爱,你宠幸何人又与我何干呢?

    但是后来镜明也随着花溅泪走了。

    他毫无愧色地向我辞行说:“小姐,奴才虽然为人所不齿,但您却真是奴才服气的人,奴才也想一直忠贞不贰地服侍您。但是现在您自甘堕落,奴才却受不了这份苦。只要您不把奴才*急了,奴才也不会擅自泄露什么,因为对奴才自己也没什么好处,这点就请小姐放心……”

    我冷漠地看着他,说:“我不留你,但是说出不该说的话,你也应知道自己的下场。”

    镜明笑了一下:“就是这时候,小姐依然气势不减,这也是镜明一直佩服您的地方。”他转身要走,却又回过头不无惋惜地叹了口气,语重心长地说:“小姐,这次您真的是做错了呀。皇上一言九鼎,他说不会来以后就真的不会来了。您绝了自己的后路,以后真的是再也没有翻身之路了。”

    我没有接他的话,而是盯着他,一字一顿地问:“是不是花溅泪杀了承儿?”

    镜明愣了一下,了然地感慨道:“原来小姐您在用自己一生的富贵作赌注,只是为了找出那个凶手。既然杀了太子就必然不会与您同患难,您是想用自己的苦境中走那个人。但是小姐您依然做错了,现在纵然知道是谁,您也再无能力报仇了。”

    他最后一次向我虔诚地一跪,然后毅然地离开。

    镜明不懂的是,无论怎样,无论付出了怎样的代价,我首先一定要知道的是——

    到底是谁杀了我的孩子。

    知道了,以后即便是同归于尽,也……

    然而该走的都走了,我那时也总算知道了,什么叫树倒众人推。

    我看着菟丝平静地对撕说:“芳儿,你走吧,我再也没有什么东西可以教给你了……”

    不叫她菟丝而是叫她芳儿,她应该明白,因为我这棵大树倒了。

    菟丝没有回答,而是起身说:“皇后娘娘今晚要吃什么,我唤厨子做。”现在每日的膳食已经不再是随意的了,她分明是在转移话题,我不觉地抬高了语调唤了她一声:“芳儿……”

    菟丝一愣,然后又跪在我面前,恭敬地说:“皇后娘娘已经将最好的教给奴婢了。”

    我一怔,又听见她庄重地向我解释说:“那就是情怀。奴婢想也许皇后娘娘才是

    这后宫之中最重情义的人吧。奴婢不走了,奴婢愿一辈子服侍娘娘,永远忠于娘娘。”

    那晚我们真的吃到了一顿算是丰盛的晚膳。

    楚姿感慨地说:“真的是好久没有吃到新鲜的蔬菜了呀……”

    善善疑惑地看着菟丝问:“菟丝,你从哪儿弄来的?”

    菟丝向我解释说:“娘娘,你还记得你以前提拔过的一个年轻御厨吧?他一直对

    娘娘感恩戴德呢,这菜也是他弄的。”

    我暗暗吃了一惊,我没想到自己以前随意的一句话帮了一个小厨子,最后也帮到了我自己。

    我叹了一口气,低下头又默默吃饭。

    刚开始的时候,后宫众妃还抱有张望的态度,派人严密监察风仪宫的一举一动,但是几个月过后,她们确信皇上真的再也不会来到凤仪宫后,就不再把风仪宫放在眼里了。

    我翻开厚厚的史卷,竞首次那样好奇,自古以来那些被废弃被冷落的皇后是如何打发日子的呢?

    善善又红了眼睛,我淡淡地说:“善,其实这样也没什么不好的呀。”

    我又不在乎地笑了笑,轻声说:“真的呀,善。待报了仇,即便随承儿而去也没

    什么不好的呀……”

    好久都无法安眠了,那日好不容易迷迷糊糊地睡了会儿,却在睡梦中听见小孩子

    的哭声。

    我被惊醒过来,起身连忙问:“是承儿在哭吗?”

    善善先是迷惑地看着我,渐渐眼神忧郁起来,对我说:“小小姐,那是猫闹春的声音呢……”

    我了然,心中是说不出的惆怅和伤感。

    我复又躺下,喃喃地说:“是吗……”

    花溅泪是皇上现在的新宠,她爱猫,所以皇上特意着人在宫中为她养了许多猫。

    花溅泪已经很会讨人喜欢了,也会察言观色。

    皇上喜欢的是温婉的女子,是因为这样才喜欢我娘亲,还是因为爱上了我的娘亲才以这个作为他宠爱女子的标准?

    只是我不是那样的人,以前的,都是伪装的……但现在已经无关紧要了。

    我闭上了眼睛,喃喃地说:“猫,是奸臣呢……”

    (十二皇子)

    京城来了消息,那个小太子死了。

    身边的人闻之,莫不欢欣鼓舞,喜形于色。

    是啊,小太子死了,那个一出生就拥有一切尊贵无比的小太子死了。

    我默然着,心中却隐隐发痛,不是为他痛,只是为她。

    不知道她该怎样悲恸,是不是又拼命忍着泪水……

    我攥紧了拳头,吩咐说:“备车马,我要上京。”

    众人一惊,心腹李琅拦在我面前冷静地说:“王爷,您不能去。”

    我脸一沉,喝道:“让开!”

    他并没有走开,而是沉声说:“王爷您未得奉诏擅自人京,将会被外人诬陷于谋逆之罪!恐怕您的车马还没到城门,就会被禁军押解起来!”

    “让开。我现在管不了那么多,待入京我会向父皇解释……

    李琅冷笑了一下,一针见血地说:“王爷要向皇上怎么解释?皇上的儿子死了,让您这个做兄长的操心了?”

    我愣愣在场说不出话来。

    李琅继续沉声说:“退一万步说,王爷如果真是为了那个宫中人,也应该做出若无其事的样子,否则恐怕也会使她受到牵连吧。”

    我颓然跌坐下来。

    这时一个老姑姑闯了进来,嚷道:“王爷,云王妃要生产了!”

    我一惊,却只是坐在那里木然不动,良久才吩咐说:“你快过去好好侍候。”

    那老姑姑脸上出现了疑惑的神情,问:“王爷,您不去吗?”

    我站起来背过身去,疲惫地说:“你们都退下吧。”

    云奴恐怕是要怪罪我的吧。

    我对她不是没有担心,不是没有痛心,然而却都不及千里之外的那个人的千万分之一。

    奴兮,你现在怎么样了?

    好想立刻飞奔到你身边,把你揽在身怀,然而我却什么也不是,什么也不能做。我只能等待,等待元日的到来。

    奴兮,请你一定要好好地爱惜自己,好好地保护自己。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纸窗外站了一个人影,禀道:“王爷,云王妃刚刚诞下了长子,母子安好。”

    我的心一动,竟是说不出欣喜还是悲伤。

    “知道了。”我只是这样说。

    外面的人影迟疑了一下,继续说道:“王爷,云王妃等您过去看看儿子呢。”、

    心中终究觉得对不起云奴,我犹豫着推开了门。

    云奴躺在床上脸色苍白,额头上还渗着薄汗,整个人显得疲累憔悴。

    但是她看见我依然强撑起身子,冲我露出一个欣慰的笑容:“王爷,您来了就好。”

    我心中一痛,坐在她床边,扶着她躺下。.

    她不安地躺下,委屈地说:“我真怕您不会来了……”

    我心中有些愧疚,没有说话,只是为她轻轻拭去额上的汗水。

    她脉脉地看着我,突然又欢快地说:“王爷,快看看我们的儿子。”

    奶娘将那新出生的孩子放在我怀中。

    我仔细地看着他,他小小的模样却让我想起了奴兮的孩子。

    她正遭受着丧子之痛,而我刚刚喜得长子。

    如果得子都让人如此欢喜,那么现在她又该怎样的悲伤?

    想到这儿,看到怀中的稚子竟然索然无味,我将孩子复又递给奶娘,歉意地对云奴说:“我还有政事要忙,先回书房了。”

    云奴愣愣地看着我,我在她失望落寞的眼神中转身离开。

    然后听到屋里奶娘说:“王爷怎么这样冷淡,他不喜欢小长子吗?”继而又听到屋里人惊慌的声音:“王妃,您不要哭啊,坐月子哭是要落病根的呀……”

    今夜月色如此凄冷,我抬头望向月亮,缓缓地闭上眼睛。

    爱上了不该爱的人,却要伤害爱我的人……

    我真是罪孽深重,却不知悔改。

    元日快到之时,我早早上了路。

    见到父皇,他露出很高兴的表情,依然像平时那样欢快地笑着,仿佛什么事也没有发生的样子,落寞和哀伤却不时地从他的眼中闪现出来。

    他身体弱了很多,和我没说多久,就让我去拜见母妃了。

    母妃欣喜地絮絮地和我说着话:“怎么也不带孙儿过来?我好想抱抱我的小孙子呢……啊,不过也是,那么小的孩子可不经折腾,路上出什么事可不好。”

    我心不在焉地应承着。

    母妃看了我一眼,接着说:“蔓玉她好吗?你不要冷淡她,云奴纵然生了长子却血统不正……什么时候你有了嫡子,母妃才真正心安了。”

    “母妃……”我带有几丝不耐烦地唤了她一声。

    母妃怔了一下,然后低头品了一口茶,叹了口气说:“你心神不定哪。你这么早回来,真的是如你对你父皇所说的惦念母妃吗?”

    我答不出话来。

    但是母妃的话严厉了些:“不许去。母妃不允许你去。人人都说她是罪有应得,母妃不许你膛这浑水!”

    “母妃,奴兮也是你从小看着长大的,您怎么能说出这番话来?”

    母妃的脸色变得很差,摇头说:“我不管,我只知道凤仪宫人人避之不及,我也不能让你去那个危险的地方!”

    后来母妃果然派人每日紧紧盯着我,无奈之下我找到元遥,他看上去也憔悴多了。

    我问他:“她还好吗?”

    他苦笑着摇了摇头,回答说:“不知道……我问了她身边的宫人,听说每日只是静静地坐着,也不说话,也不知道她在想些什么……”

    我听了默然,良久小声说:“她心里苦,是在忍着的吧。”

    元遥眼中流露出掩饰不住的浓浓忧伤,我突然抬头看着他说:“元遥,你帮我,我要去看看她。”

    元遥吃惊地看着我,我一脸的坚定,他轻轻地点了点头。

    我对父皇、母妃说:要和元遥出宫狩猎,为元日宴会添些野味。

    经由父皇同意后,我明面上先和元遥一行人浩浩荡荡地出宫去,却在半路上卸去

    华丽的亲王装束,换上了太监的袍子,再经一番装扮就假借元遥之命悄悄地返回宫中。

    我看着身上红色的内侍袍服,不禁苦笑起来。

    想起小时候,奴兮总是嚷嚷着,让我穿上太监的袍子给她看看,我深以为耻,唯独这事没有答应过她,没想到现在却是有机会了。

    我做出太监一贯低着头的姿势,快步走在去凤仪宫的路上,时时警惕着,并在心中想着,如果遇到什么人应答的对策,但是没想到这一切都是毫无必要的。

    离凤仪宫越近人迹越是稀少,不,其实是没遇到什么人。

    心中酸痛着,脚下的步子却越来越快,想早点见到她。

    终于到了风仪宫,我深深地吸了口气,走了进去。

    庭院空落落的,却并不荒芜,依稀可以看出每日都是有人精心打扫过的。

    我拾级而上,在外廊上碰到一名端着浅盆的宫娥,她一愣,然后喝道:“谁?干什么来的?”

    这名宫娥我未曾见过,竟一时无法回答。

    这时门被推开了,竟是善善走了出来,她先是看着那宫娥问:“怎么了,菟丝?”

    那名叫菟丝的宫娥看向我,善善顺着她的目光看过来,一愣一惊,然后回味过来,眼中渐渐有了泪:“王爷,您总算来了,我家小小姐,她,好苦啊。”

    我环视着室内,一如往日的奢华,但却是清清冷冷的,毫无生气。

    那个一向心高气傲的人儿,是如何忍受这份冷清的呢?

    终于素色绣红梅的帘幕后面,传来了衣服轻微的??声,她走了出来,静静地坐在我面前。

    我的视线随她而动,看不清她的脸,只能盯着她影影绰绰的身姿。

    隔着一层薄薄的帘子,我们互相默默地望着彼此,善善她们悄悄地离开了。

    良久,她轻轻地说:“恭贺你喜得长子……”

    心中涌起一股恼怒,我起身掀开帘子,沉沉地说:“我不是来听你说这句话的!”

    她一瞬间变了脸色,连忙转过头去想要逃遁,我急着上前将她稳稳地拥在怀中。

    她举起袖袍遮住自己的脸,惊恐地说:“别看我,我一定……变得很丑很丑了……”

    我抱着她,不可置信地看着她,她的身体竟然变得如此瘦削单薄,感受不到丝毫重量,仿佛随时都会变为一缕青烟随风而去……

    心中又酸又涩又痛,不禁用力地抱住她,将自己埋在她的肩膀,良久哽咽出声:“奴兮,你别这样,我心疼……”

    她的身体轻轻地颤抖着,有冰冷的液体滴到了我的手背上,她轻轻抽泣着说:“你不该来的……不该来的……”

    我又恼又急:“奴兮,我只想让你好好的、好好地想想你自己!”

    “想想我自己吗……”她良久喃喃地说,声音是那样的细微,带着隐隐的哭泣声,“虽然知道你不应该来,却有一点点盼着你来……想着我,小的时候,无忧无虑的日子……多好……”

    她终于回头望我,眼中噙着泪水晶莹剔透,顺着苍白的脸流过一道泪痕,那样的憔悴,那样的楚楚可怜,让我心痛。

    我将她的头靠在我的肩上,将她紧紧地抱在怀中,紧紧地再也不舍得放手。

    那一天,让我日思夜想、让我魂断梦牵、我要爱一辈子的女人在我怀中。

    她的长发如同黑缎子般披散开来,散发出阵阵的芳香。

    我努力撑起身子,只是怕压坏身下那娇弱的人儿。

    她在我身下断断续续地呻吟,在我听来更像是嘤嘤的哭泣,我轻轻地为她拭去眼角的泪水:“奴兮,别哭……”

    她小声而可怜地叫了一声:“十二皇子……”

    我深深地凝视着她,说:“奴兮,叫我的名字……”

    她睁开泪水嚎咙的眼睛,怯怯地叫了一声:“颛闵……”

    “颛闵……”

    “颛闵……”

    她半裸在凌乱的衣袍中,大滴大滴的眼泪从她的眼中流溢出来,一滴滴地悉数落在席上。

    我怜惜地看着她,轻轻地吻上她的额。

    “以后不要来了吧……”然后她伸手掩上了脸,哭道,“会被五马分尸……”

    “不,”我急忙说,“无论怎样,我都……”

    她伸出手压住我的唇阻止我说下去,缓缓摇了摇头,一字一字地对我说:“忘了吧,就当是梦……全都……忘了吧。”

    我怅然若失。

    仿佛一切都不曾发生过,难道真的是梦吗?

    然而她的发香却还在指间萦绕,挥之不去。

    如果真的是梦,那又将是怎样的梦……

    当几个月后,听到奴兮又被宠的消息,我陷入了沉默。

    心中剩下浓郁的哀伤,夹杂着不可抑制的愤怒,我在心底质问着,奴兮你到底要怎样呢?那个男人那样伤了你的心,最终却还要投入他的怀抱吗?

    奴兮,我不懂你,真的不懂了……

    再次奉诏入宫时,她出现在飘逸的帘幕之后,隆起的腰身若隐若现。

    她温柔地抚着自己的肚子,轻柔地叹了口气,然后转身对我说:“十二皇子,等

    他出生了教他《广陵散》好吗?”

    我抬头吃惊地看着她,看见她微微笑着的脸庞。/User/B6255C943223.asp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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