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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七章 文 / 明珠

    第八十七章-

    //-==網友上傳章節

    四月孟夏清和,正是桃花流水鱖魚肥的季節,過了浴佛節,王府的女眷到千年古剎法源寺看了一回丁香,又值月末芍藥盛開,府內沙白、深紫、楊妃、南紅諸名色俱有,各房所需插花都能滿足,因借賞芍藥、開家宴之名,闔府大吃魚蝦,連日倒也熱鬧非凡。

    而怡興齋內正當玫瑰破蕊,藤蘿垂花時候,左有芭蕉數本,右有碧梧一株,春夏之交,青翠可愛,當季藤蘿覆蓋前檐,好似一座綠天棚,花芬馥郁,香鋪百步,很是清涼所在。

    花開盛時,我領了僕眾持竹剪剪藤蘿、摘玫瑰,采其余者,留其鮮者,摘下的花瓣,做成藤蘿糕與玫瑰糕,均是四阿哥好食之物,四阿哥在書房內看折子看得眼倦,間或來院中指點一二,笑語噱談,每日如是,樂此不疲。

    這日四阿哥有事進宮,臨走別出心裁指明要做空烙藤蘿、玫瑰螺螄缸爐,我左思右想,只好將摘下來的藤蘿花和玫瑰花差人送到桂福樓餑餑鋪,再做成取回,不覺忙了半日,又因午眠晝臥,醒後即進熱飲,身有微汗,令于密室中覃湯請浴,梳頭洗面,方覺神清氣爽,我空腹食淡粥一甌,生津快胃,而日晴風定,就南窗下背光而坐,捧卷慢讀,不多時脊梁得有微暖,遍體和暢,所益非細,也算偷得浮生半日閑。

    過午陰氣漸長,日光減暖,茶房送了杏仁茶和甜煮白豆上來,我還不見四阿哥回轉,無心進食,便信步走到院中看花,忽听腳步聲由外而內響起,卻是回事太監領進一名來客。

    四阿哥不在府內,客至無人回稟,我亦從不單獨見客,憑他如何看衣冠、看職位行事,這個規矩總是定的,今日如此破例,我不由心生奇怪,抬頭往那邊看,不防日光刺了眼,一陣犯酸,揉一揉再看,客人已站定我身前。

    我微微張開嘴,聲音卡在喉嚨里,那人穿得一身綠,仿佛遠山蒼綠,湖水碧綠,野草鮮綠,垂柳嫩綠,人比小蔥俏,留得青柴在,不怕沒山燒︰“表妹,你改嫁怎麼也不通知我一聲?讓人好傷心吶——”

    我深吸一口氣︰“表哥,你滴眼神還是那麼消魂。”

    回事太監知趣退下,我屏退下人,引陳煜在藤蘿架下現成軟椅對面坐,親手替他舀了碗冰糖蓮子︰“眼楮上為何掛了兩個好似毛筆畫就的濃墨黑圈?我記得你從前不是這樣的。”

    陳煜扼腕而嘆︰“只怪我內功太過深厚,醒後一不小心把體內毒素全部逼到了眼部周圍,尚不知幾時可以全部消退,皇上說我神似木蘭秋荻常見的浣熊。”

    我點點頭︰“皇上的話總是不錯的。”

    “那也未必盡然。”陳煜忽道,“比方說有一個人尚在人世,皇上告訴過你麼?”

    我的心跳空過一拍,但我直直望住陳煜,眼楮也沒有眨一下︰“你知道些什麼?”

    陳煜輕笑一聲︰“我只知道那孩子還活著。”

    我盡量穩住自己的語氣︰“他在哪?”

    陳煜拂袖起身,雲淡風輕一般︰“我得走了,說完剛才一句話,京城再無我容身之處。”

    我還要說話,陳煜插道︰“海寧小蒼山下,我曾與一個真正關心你的人達成一項約定,但後來發生的那件事並不在約定之內。我知道的已經告訴你,剩下的我沒有時間去查,但你可以做到——只要你問,一定有答案。”

    陳煜離開的時候沒有回頭,我長久地注視著他走的方向,直到彩霞滿天落日圓,一剎那絢爛游過去,然後暮靄沉沉地充塞了天空,王府的掌燈時分到了。

    當晚,四阿哥不知自何處飲酒而來,醉歸寢室,呼從者點燈,侍從阿烏達擎燈入室,四阿哥一口將燈吹滅︰“點燈來”。

    我聞聲在寢衣外加披了大衣裳,匆匆持宮燭迎出,阿烏達重燃了燈,方至四阿哥跟前,他又一口吹滅︰“點燈來。”

    阿烏達回身見了我,行禮道︰“王爺醉了。”

    四阿哥喝道︰“速點燈來!”

    阿烏達急忙重新燃燈入室,擎在手中小心翼翼立在四阿哥跟前,四阿哥推開扶著他的人,靠近燈光,酒意猶酣︰“燈下仔細觀看,我醉也?乃汝醉也!”

    我上前穩穩接過阿烏達手中燈盞,一手挽住四阿哥臂膀︰“來,吾有話跟汝說。”

    我床上新換了輕容紗帳,配加宮制銀鼠皮壁帳,骨子扣蝦須簾,入寢紐密,既可御蚊,又疏漏生涼,而紗補通光爽亮,如開圓月,就枕亦能辨曉夜。

    四阿哥酒醉力重,我扶他入帳,床面一陣亂搖,連懸于帳頂下的盛花小棕籃也受震蕩,飄落兩瓣末麗,不偏不倚貼在四阿哥腦門上,我伸手替他拂去,他驟然攥了我的手指,將我牽拉向他,我推開他,他不由分說把我抱進懷中,狠狠一吻落在嘴唇,舌尖放肆,氣息急促。

    他的手指鑽進我的發,掠過面頰、前額、後頸,貪婪摸索。

    我打開他的手︰“汝且慢!”

    他定定眼楮望著我。

    我強調︰“吾有話問汝。”

    他硬是不吭氣。

    我又重復了一遍︰“吾有話問汝。”

    他還是沒反應。

    我直截了當連珠炮般逼問︰“汝說不說?汝說不說?不說?吾就用牙把汝閹了汝信不信?”

    四阿哥听清楚我的話,露出一副“你就是把我閹了我也不能同意的”神情,分明完全不bird我。

    我氣急敗壞︰“汝不鳥吾?汝扮什麼楊過?告訴汝,今次汝扮雕都沒用!汝到底說不說?”

    我撲上去擰他,才下手,他的眼神忽然變得清澈無比︰“海寧陳氏從前明末起,累世簪纓,數傳至陳之遴,清初降于清,位至極品,後陳氏一家,如陳說、陳世倌、陳元龍等父子叔佷,都是高官厚祿,尊寵備至,但他家與你淵源再深,又怎及得上我同你之間關系?陳煜是那種無事不管見樹踢三腳的性子,為何他的話你信,我對你好你卻不信?——想個辦法讓你冷靜一下再說吧。”

    他用指背輕輕挑起我的下巴,親我。也不偏激,也不手軟。

    我背心的襯衣汗濕了,更加貼在肌膚,他在守算分數,我漸無所適從。

    是夜,我做了一個夢,夢中遇見一人,好似二阿哥,我真心請教他︰你騙我?

    他說︰不會。

    我又問︰你可是豬頭。

    他正色回答我︰請你放尊重一點,叫我二師兄。

    我放心而笑,一轉身,旁邊多出一名小小男童,眉眼酷肖四阿哥,我先是一驚,不知四阿哥怎會時光倒流,緊接下去便明白,呵,這是我兒。

    我將手指觸及他的掌心,他立即把它緊緊握住,我深恐被人听了去,輕聲問他︰你去了哪里?我找得你好辛苦。

    他還不會說話,只對著我笑。

    我等他說出他的下落,等得煎熬灼燒,可是他在眼前,我心底的歡喜就如陌上花開,細水長流,哪怕夢中有夢,唯願此生不醒。

    因上年年末康熙公開許了我和四阿哥的婚事後,今年正月里便詔諭右衛將軍宗室費揚古辦事誠實,供職年久,且系王室子弟,可封為輔國公,在四月底正式受封。

    清制將宗室爵位厘定為十二等,四阿哥為和碩親王,屬于頭一等,接下來依次為多羅郡王、多羅貝勒、固山貝子、奉恩鎮國公、奉恩輔國公等,費揚古並非直系皇子血脈,能受封第七等的輔國公乃是無上榮光,而四福晉納拉氏身為費揚古之女,亦是十分體面,在雍親王王府現有妻妾中的地位更加凌然眾人,她又深知我和四阿哥之間的歷年糾葛,因此對這次指婚格外盡心,不僅親自過問打點一切事務,還見縫插針地利用時間幫我跟府里其他女眷加深聯系,以便將來關防院內相處和睦,也算投桃報李,向康熙證明她的皇子正室風度。

    其實自從海寧回京,為著給十三阿哥治療膝疾的緣故,我反而同十三福晉兆佳氏走得更近些,兩相比較,深覺還是兆佳氏比較心無城府,況且親王側福晉定制滿員為二,四阿哥的側福晉已有李氏和年氏,今次康熙雖逾制給四阿哥多加了一個側福晉的名額,使得我的名字同樣可入宗人府玉牒族譜,但我始終對年寶珠等人心有芥蒂,早在答應四阿哥求婚時就跟他提出條件明說婚後我需長住圓明園,決不與王府關防院內女眷同流,四阿哥當面也無露出什麼不願意思。

    鑒于我身份的特殊性,現在我不過暫時陪著四阿哥住在怡性齋書房,經濟生活均獨立于內院,所以任納拉氏對我怎樣熱絡,我只客氣在面上,敷衍為主混混為輔,總之不向任何人透露將來去向,等我搬走以後她們自然知道我手段。

    旋即粽席蒲觴苓令辰,雖然康熙和皇太後仍在熱河避暑,京城里的端午節過得卻也絲毫不含糊,不僅宮中有演屈原沉江應節戲、福海賽龍舟等活動,民間畫船簫鼓江鄉競渡的盛舉也層出不窮,而德妃賞了四阿哥不少紗、葛、扇子、香餅、香包、香袋、宮佩,還有紫金錠、蟾酥錠、鹽水錠等避暑藥品,這些宮制玩藝當然比外頭買得到的雅致細潔多了,最重要圖個心意親情,四阿哥跟德妃謝了恩,回府便將一半封起令粘竿處的親衛送去給仍然逗留在湯泉的十三阿哥,剩下一半盡數給了我。

    我節前陪四阿哥連續整理了幾天的公文,著實疲累,端午節當日昏沉沉睡到下午酉時,被四阿哥回來丟了東西拖我起身一起到誠親王府看俄羅斯馬戲。

    三阿哥自從封了親王,過得越發滋潤,今年不過三十五歲,卻比只小他一年的四阿哥的外表看上去足足大了一輪,也不知他怎麼養的身,兩邊腮幫的肉已沿著法令紋有下垂趨勢,四阿哥往他身邊一站,更被襯得眉清目秀有豐神,一個人的時間用在哪里果然是看得見的,三阿哥天天埋首故紙堆里就越來越像古人,所謂貌有古相自蒼然。

    誠親王府找來的俄羅斯馬戲班勝在夠新意,京中王公達官多以觀此馬戲為樂事,諾大一個王府戲廳,樓上樓下賓客濟濟滿堂,盛況空前。

    四阿哥不欲張揚,領著我挑一間眼界好正對戲台位置又安靜的二樓包廂安置了,對坐剝粽飲酒,今晚他身穿一件應景藍棉紗袍,配紅青棉紗繡金色龍褂,飲了幾口菖蒲酒下去,也不似平日那般端正著架子,扶我倚他膝上,我就著他的手喝了少許雄黃酒,一時兩人眼里都映出對方桃花映面春風起。

    包廂有龍舟呈祥緙絲屏擋著他人視線,四阿哥心緒甚佳,把玩著我發間一根出門後在宮市新買的綢布制的老虎簪,又拿了桑椹、櫻桃、茯苓等適時鮮果讓我挑著喂他,我心知他近來在康熙跟前十分得意,當著人他又從不顯山露水,只有和我一處時才偶爾放縱,我也久經慣了的,順著他兩情洽洽,有的沒有的彼此說了一大通話,都是說了等于沒說的廢話,好比開會時作出的唯一決定是下次開會的時間和地點,我跟他都知道有什麼已經回不了頭了,但當中那一層紙我們誰都不肯先捅破,他等著我,我也等著他。

    俄羅斯馬戲演到半場,有個節目是十二個人走出來,六個是俄羅斯大嬸打扮,還有六個居然是漂亮的女孩子穿著很短的紅裙圍成一圈跳起了歡快的舞蹈,裙子翻起來的時候,全場都舉起了望遠鏡,至少有一半人包括我在內看到了俄羅斯MM的褲子。我必須承認三阿哥的周到貼心,書呆子的情趣要麼沒有,一旦有起來一般人望塵莫及那段位那層次那境界。

    既然是馬戲,當然少不了馴狗熊的招牌節目,有點小意外的是︰一只狗熊和三個人表演爬桿時,後台兩只狗熊卻打起來了。大家都覺得佔了便宜,看得津津有味。遺憾的是狗熊會的招數太少,只會互相打耳光,其中一個還試圖糾對方的頭發,這個動作幫我解開了狗熊的性別之謎。最後大家以熱烈的掌聲歡送爬桿失敗的狗熊下台。

    壓場的節目我沒想到是高空繩操,現場看一對夫婦在空中垂下的繩子上做各種高難度表演,尤其在樓上,可以看到很多樓下看不清楚的分解動作,我一度懷疑小兩口的情侶裝是否由三阿哥親自設計完成,因為男方的白色表演服上有橫七豎八好幾條中文墨跡,我費盡眼力才辨認出那是“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士可殺不可日”“知己知彼百戰百勝”等,末了襠部赫然來上一句“色武林大忌”,而且“色”字特意放大寫就,這是一種什麼樣的精神?

    表演成功謝幕後跟別人不一樣的是這對夫婦男左女右分別下台……我想唯一的解釋是他們是去上廁所去了。

    四阿哥問我笑什麼,我犯別扭不說,他硬要我說,鬧得幾乎連食幾上一盆奶皮敖爾布哈和攢盤粽子都打翻掉,我故意詐他說有人來了,結果他當真停了手,當真來了人,來者正是三阿哥。

    三阿哥對我們鬧的包廂里一片狼藉情形只作未見,搖著蒲扇揀位坐了,一面看著樓下歌舞換場一面輕輕道︰“熱河帶回來的消息,听說老齊、老耿他們又被告到御前了。”

    四阿哥整整衣擺,順手放一粒櫻桃在我嘴里︰“湖灘河朔的事遲早要發,太子如今不管事,他們膽子也著實太大了。”

    三阿哥望了四阿哥一眼︰“仔細論起來這樁案子也是去年的事情,不過今年才被曝光罷了,你也知道先扯出來的是戶部主辦沈天生等人串通戶部員外郎伊爾泰等,包攬湖灘河朔事例額外多索銀兩,孰料詞連齊世武、托合齊等人,偏偏他們幾個與那件結黨會飲案有涉,皇阿瑪特令宗人府、內閣會同刑部詳審,結果查明齊世武受賄三千兩、托合齊受賄兩千四百兩,耿額受賄一千兩。你說這回可不著實把皇阿瑪氣狠了?”

    去年年末太子被康熙大發雷霆禁足在天音寺洗髓堂,很大一個主因便是安郡王馬爾渾喪事期間,部分滿族官員多次聚集都統鄂善家宴飲,除去步軍統領托合齊、刑部尚書齊世武、兵部尚書耿額外,多為八旗都統、副都統等武職人員,參加者總共約有一二十人,康熙對鄂繕等八旗實力派黨附皇太子早有所聞,而且通過新滿洲已掌握了部分證據,當時就連夜提人廷訓,收效卻極為艱難,鄂繕等最後只承認在家中會飲,康熙不得不斷然指出︰“以酒會友,有何妨礙?此不足言。伊等所行者,不在乎此!伊等欲因皇太子而結黨者,何也?皇太子,朕之子,朕父子之間並無他敵,借伊等在其間生事耳。今國家大臣有為皇太子而援結朋黨者,諸大臣皆朕擢用之人,受恩五十年矣,其附皇太子者,意將何為?此輩小人,若不懲治,將為國之亂階矣!”而廷訓最後只能以鎖拿手握兵權的鄂繕、耿額、齊世武等暫且告結,對太子也不過是小懲大戒。

    此等大事早在十三阿哥應了錫保之情私下托我去天音寺面見太子之前,我就從四阿哥那兒打听了清楚,若非我們均判斷康熙處處對太子留情,後來我也無可能見到太子,事實上我總覺得四阿哥甚至對于太子在洗髓堂內跟我說過些什麼都有所知情,我的性子要防是決計防不住,但真的什麼都通透了給我看,我反而會不知相信哪一邊,這是他最了解我的地方。

    但我知道這些內情,不代表三阿哥會知道我知道,他現在當著我的面和四阿哥說這些,安的是什麼心?

    我嚼下櫻桃,目光和三阿哥迅速一踫,又各自分開,只听四阿哥接著問︰“皇阿瑪是怎樣說法?”

    三阿哥嗤笑一聲,停了停,才仿著康熙的原話說了一遍︰“皇阿瑪言道,諸事皆因胤仍,胤仍不仁不孝,徒以言語貨財囑此輩貪得諂媚之人,潛通消息,尤無恥之甚。”

    四阿哥想了一想︰“首告是誰?”

    三阿哥視線注于樓下,似乎欣賞歌舞目不轉楮,卻吐出一個名字︰“景熙。”

    鎮國公景熙,乃是八福晉之母舅,結黨會飲案是他首告,這次受賄案又是他,這說明什麼?

    三阿哥又道︰“瞧樣子,那幾個怕是要俱擬絞監侯,秋後處決。主犯沈天生等也還罷了,幾千兩銀子最後推了一把搭進那幾個的性命,二阿哥想想當初自個兒在通州私建宮殿,花了國庫四十萬兩的風光,我替他想著,也覺可惜。”

    四阿哥站起身︰“菖蒲可去寒熱、提神、通竅、除三尸九蟲,三哥這兒的酒泡得格外又勁道,我帶幾壇回府可好?”

    三阿哥笑道︰“這泡酒的法子還是前年端午節宮中大辦‘粽席’時皇阿瑪當面親授于我的,你瞧這酒具上刻著艾葉靈符的紋飾,和宮中一套亦幾無差別了,老四跟我還有什麼話說,我叫人包十壇拿車給你送去,不夠再回來取。”

    “盡夠了。”四阿哥笑謝三阿哥,待著我辭別出府,一路下樓遇見多名熟人,少不得幾番寒暄,待真正回到雍親王府已近子時。

    我喝過雄黃酒直犯倦,撐著替四阿哥寬了衣裳,換上寢服,自己只管一頭倒在床上和衣而眠,朦朧間听見四阿哥洗漱結束輕步走到床邊,接著他松了我的衣帶,只留貼身小衣,為我合上被褥,仿佛說了一句“老十三該回來了”的話,我眼簾內壁忽的一暗,他吹滅蠟燭,又踱到外間書房去了。

    六月四阿哥赴熱河請安,一去經月,直到九月康熙奉皇太後還宮,他才跟著一起回來。

    九月底,皇太子胤再次被廢,拘于咸安宮。

    康熙諭曰︰“皇太子胤自復立以來,狂疾未除,大失人心,祖宗弘業斷不可托付此人。”

    隔日,十月初一,署馬齊為內務府總管,重新加以倚用,又授張廷玉司經局洗馬,掌管局事兼翰林院修撰。

    未及,康熙命以兵部尚書齊世武鐵釘釘其五體于壁,使其號呼數日而後死,而步軍統領托合齊受此一嚇竟然病死在獄中,康熙聞訊命將托合齊挫骨揚灰,不許收葬。

    回思皇太子初次廢而復立,不特不能解諸皇子之黨,反而加深太子之黨,主動被動,合為一體,日甚一日,圖謀不軌,康熙自稱于數年之間,隱忍實難。

    說到底無非是“皇帝”一念,橫亙胸中,即使親生父子之間亦不能相容,縱然年逾六旬、蓋世英雄的康熙,于此亦束手無策,今次迫不得已再廢太子,挾雷霆之天威,數出狠舉,震動朝野上下,可見其心中對于皇太子黨羽已恨之入骨,自是太子再廢之後,康熙絕口不談此事。

    所謂官場即戰場,就算是百練金,也須有繞指柔的功夫,才能在權利場上裨闔縱橫,安身立命,何況當此風口浪尖,一時廷臣披靡,無復有敢言之者。

    我自十月中旬起接詔進宮伴于康熙左右,眼見康熙接連臥病,動輒傷心不已,胸中有結,日日不能釋然于懷,雖然月底他還記得親口叮囑內監分別為二十歲的皇十五子胤祝及同母弟、十八歲的皇十六子胤祿制做染貂皮暖帽三頂,染水獺皮暖帽二頂;為兆祥所小阿哥制做染貂皮暖帽一頂,染水獺皮暖帽二頂,共享貂皮七張等雜務,但到了十一月病情反復更為厲害,近觀只覺他心思用盡,容顏清減,令人戚戚難忍。

    而群臣以萬壽六旬請上尊號,康熙不許,後謁陵,以復廢皇太子胤告廟,宣示天下,自此當了三十余年太子的胤只得在咸安宮內忍度余生。

    只因年內出了這件大事,康熙對于年初就許下四阿哥和我的婚事竟再沒提起過,欽天監精心擇出的備選吉期也被四阿哥悄悄攔下,在這一點上我和四阿哥倒是無需商量就能統一立場︰一來最近風聲鶴唳,各家王室宗親都在能緊縮銀根就緊縮以免被人揪到攻訐把柄,圓明園竣工之期至少推遲了半年,二來要防著以後康熙提起某人和某人的結婚紀念日就在史上最傷心廢太子年度,那可不是自找苦吃麼?

    來年二月,尚書趙申喬作了第一個吃螃蟹的人,疏言太子國本,應行冊立。康熙反應則是意料外的平淡,只以建儲大事,未可輕定,宣諭廷臣,以原疏還之。

    三月初巡幸畿甸期間,康熙諭王大臣︰“朕昨還京,見各處為朕保乞福者,不計其數,實覺愧汗。萬國安,即朕之安,天下福,即朕之福,祝延者當以茲為先。朕老矣,臨深履薄之念,與日俱增,敢滿假乎?”

    又諭︰“各省祝壽老人極多,倘有一二有恙者,可令太醫看治。朕于十七日進宮經棚,老人已得從容瞻覲。十八日正陽門行禮,不必再至龍棚。各省漢官傳諭知悉。”

    此諭一出激起千層浪,御駕回宮之時,各省臣民夾道俯伏歡迎,康熙駐輦慰勞,言勉有加。

    旋至萬壽節,康熙先朝慈寧宮,再御太和殿受賀,頒詔覃恩,錫高年,舉隱逸,旌孝義,蠲逋負,鰥寡孤獨無告者,官為養之,罪非殊死,咸赦除焉。

    又召直省官員士庶年六十五以上者,賜宴于暢春園,皇子視食,宗室子執爵授飲。

    皇子分別扶掖八十以上老人至前,康熙親視飲酒。

    諭之曰︰“古來以養老尊賢為先,使人人知孝知弟,則風俗厚矣。爾耆老當以此意告之鄉里。昨日大雨,田野足。爾等速回,無誤農時。”

    是日,九十以上者三十三人,八十以上者五百三十八人,各賜白金。次日宴八旗官員、兵丁、閑散于暢春園,視食授飲、視飲賜金同前。令滿朝歡欣鼓舞,一掃去歲至今的低迷陰靄氣象。

    同期康熙命三阿哥于蒙養齋立館,由十四阿哥、十六阿哥相協修輯律呂算法諸書,並為此召集了一大批赫赫聲名的學者大儒如方苞、徐元夢等人參加,廣泛考定壇廟宮殿樂器,耗一年之功制成《御制律呂正義》一書進呈,書內凡中國、外國鐘盤(磬)絲竹之樂器,分別其比例,查算其根原,改正其錯訛,無一不備美,康熙御覽後,令將律呂、歷法、算法三書合為一部,賜名《律歷淵源》。

    而年底康熙庶妃色赫圖氏、石氏、陳氏分別誕育三名皇子,錦上添花,令得康熙喜悅異常,親筆賜名胤祜、胤祁、胤,打破了前年四阿哥一人連得兩子的紀錄(即使加上我在紫碧山房秘密生育的小阿哥,也不過是打了個持平),至此康熙已有皇子二十三名,皇長子胤與最小的皇子之間,相差四十歲,

    見了這等世面,我想我可以理解四阿哥了,當皇帝的一項重要考核技術指標就是播種機功能是否很好很強大,如果來生再遇四阿哥,我希望他做女人,我做男人。/User/B6358C956932.asp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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