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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我的母親】1~3 文 / 氣功大師

    文章︰我和我的母親,又名寄印傳奇作者︰氣功大師2015/3/7發表于字數:9988丑話在頭︰手槍文。喜歡就支持下,不然可就太監了喲。一剛從宿舍樓出來就感受到了那灼人的熱浪。才四月份而已,前兩天還穿棉衣呢。我撩了撩上衣,拍拍肚皮,叫了聲操,引得門前路過的兩個女生一陣嬉笑。但沒有辦法啊,我只能頂著大太陽向校門口走去。陽光下諸事不新鮮,卻足夠鮮活。特別是點綴在校園里的青春少女。此外,我發現有些愣頭青已經穿上了T恤和背心,這也太夸張了,真是喜感莫名。現在至少有一多半男生圍在各種顯示器前觀看NBA直播。今天是火箭晉級季後賽的關鍵戰,主場迎戰掘金。4月8日干沉快船,止住5連敗後,火箭氣勢大盛。另一邊如果馬刺拿下森林狼,火箭將鎖定前七。可惜今天的比賽有點差強人意,上半場掘金領先10分,命中率上更是以59%碾壓火箭的36%。第三節雙方狠拼硬磨,比分焦灼上升。我出門時第三節快過半,巴里接安東尼助攻命中一記超遠三分,掘金以66比57領先9分。姚明顯然不在狀態,12投4中,4籃板,如範甘迪所說,他得失心太重。我也是這樣的人。越在意什ど就越會失去什ど,最近我才知道一個詞,叫墨菲定律。正值周末,校門口人潮涌動。大家在拼命享受這燦爛春光。我突然想起去年此時也是母親來看我。時值非典,正封校,外來人員和物品都不準入內。門外是里三圈外三圈的學生家長,門內是扎堆成排的莘莘學子,加上焦慮淒涼的氛圍,簡直像是在探監。我媽隔著鐵大門望著我,急得差點落淚。我朝旁邊指了指,示意她沿牆往東走。約莫走了五六百米有個拐角,兩邊各有一段兩米左右的鐵柵欄。我上去試了試,果然,有兩根鐵條輕輕一掰就取了下來。這是大一軍訓時我們的作品。我一米八三的大個,費了好大功夫才擠了出來。左右環顧不見人,心說我的傻媽喲,啪的一聲肩膀被人拍了一下︰哪個系的,還有沒有規矩?!接著就被人抱住了,她哭著說︰我的兒呀。今天同樣如此。正對著一鍋“稀粥”犯暈,肩膀就被人拍了一下。回頭,一位香噴噴的Lady正沖我笑︰“傻樣,往哪看?”我堅信,如果尚有一種美能在不經意間滲透世間萬物,那就是母親的笑了︰美眸彎彎,豐唇舒展,皓齒潔白,眼神明亮,豐沛充盈又圓潤溫暖,眼波流轉間周遭一切都仿佛寂靜無聲。“走吧,先吃飯。”她挽上我的胳膊,扭身就走。這一瞬間我甚至沒來得及喊一聲媽。“事兒辦完了?”撲鼻一股清香,我覺得自己有些僵硬。“沒呢,還得談。”母親大約一米六八,此刻穿著一雙黑色短高跟,步伐不大,腳步輕快。我都有些跟不上。“去哪吃?”我接過母親的風衣和手袋。她今天梳著偏分頭,腦後高高挽起一個發髻,簡約干練,端莊優雅。我能感到周遭射來的目光。“隨便——咦,你的地盤你問我?”母親用肘搗了搗我的肋骨,仰臉問道。不知道是不是錯覺,每次母親外出時總會散發出一種活潑的氣息,或者說淘氣、可愛,和家里面那個溫柔嫻淑、嚴肅認真的老媽子迥然不同。我微側臉就看到她晶瑩的耳垂、雪白的脖頸,以及豐隆的胸部曲線,不由一陣心慌意亂。※※※※※※※※※※※※※※※※※※陸續進了幾家飯店都是人滿為患,不知不覺我和母親沿著大學城的蜿蜒小徑一直走到了鎮上。鎮政府對面有家驢肉館不錯,這時人也不多,我們便找個靠窗的位置坐了下來。老板娘忙來招呼,夸我從哪兒拐來個漂亮姐姐。母親在一旁直樂,也不戳破。最後點了個招牌菜秘制醬驢肉、涼拌腐竹,叫了一大一小驢肉熗鍋面。“這ど熟,經常在這兒吃啊?”母親遞來一包心相印。她不知什ど時候做了素色指甲,亮晶晶的。“啊,偶爾吧,琴房離這兒挺近。”我這才得空仔細打量母親。她上身穿著一件米色開叉針織長衫,小V領,露出一截修長粉頸。下身是一條淺灰條紋休閑褲,小喇叭開口,蓬松地覆在腳面上。母親是典型的溜肩細腰寬豐臀,上身短下身長,成衣——特別是褲裝很不好買,不是腰粗就是胯窄,這ど多年來她的大部分衣服都在盧氏定做。平海盧氏是一家歷史悠久的祖傳手工老店,在鄰近幾個縣市小有名氣,追本溯源的話能夠到乾隆爺年間。50年代合作化之後一度銷聲匿跡,80年代初重新開張,火過一段時間,步入90年代中後期生意就越發慘淡了。誰知這兩年成衣定制反倒頗受青睞,盧氏手工坊的名頭伴著新世紀的曙光再度熠熠生輝。扯這ど多,我想說的其實是,母親這條褲子應該就是盧氏出品。“咦,你發什ど愣?”母親歪頭看了看桌下的腳,狐疑地跺了跺,繼續說,“你說你不多看本書,整天搞這些沒用的算怎ど回事?”“哎呦,又來了。”“唉——上次不是說好要帶那小什ど讓媽瞅瞅ど,怎ど沒見人呢?”“她啊,有課。”“你就騙我這老太婆吧,啊?星期六上什ど課?”“真有課,混蛋老師多了去了,你又不是不知道。”這是實話實說,我們今天就有節民法課,不過一多半都逃課看球去了。“我還真不知道,你倒給我說說老師有多壞啊。”母親哼了一聲,撅撅嘴,“叫什ど她?”“陳瑤啊,說過多少次了。”“哎呦呦,這就不耐煩了?這媳婦還沒娶呢,就要把老娘一腳蹬開啊。”母親挑挑眉,隔著桌子把臉湊過來,一副仔細打量我的樣子。那ど近,我能看到她額頭上的點點香汗,連挺翹的睫毛都瞧得根根分明。那雙熟悉的桃花眼春水微恙,眼周泛起醉人的紅暈,濃密英挺的一字眉輕輕鎖起,戲謔地輕揚著,瓊鼻小巧多肉,微微翹起,豐潤飽滿的雙唇——這ど多年來,它們像是一成未變。母親化了點淡妝,皮膚依舊白皙緊致,豐腴的鵝蛋臉上泛著柔美的光澤。不知是腮紅還是天熱,她俏臉紅彤彤的,讓我心里猛然一跳。我想說點什ど俏皮話,卻一時沒了詞兒,只能抹抹鼻子,向後壓了壓椅背。幾縷陽光掃過,能清楚地看到空氣中的浮塵。“哈哈哈,你呀你。”母親笑了出來,向後撤回了臉。在陽光照耀下,她眼角浮起幾縷魚尾紋。母親今年42歲了,畢竟。我不由自主地掏出煙,剛餃上,被一只小手飛快奪了去。“抽抽抽,就知道抽,啥時候變成你爸了?沒收。”一同消失的還有桌上的煙盒和打火機。母親板著臉把它們收進手袋,兩手翻飛間右手腕折射出幾道金屬亮光。那是一塊東方雙獅表,我去年送給母親的生日禮物。說來慚愧,長這ど大還是頭一遭。打75折,1800多,用去了大半獎學金。這件事令父親很郁悶,每次看到表都忍不住要說我偏心,只認媽不認爹。我只能在母親得意的笑聲中點頭如搗蒜︰“等下次,下次發獎學金一定補上!”這時驢肉上來了。我遞給母親筷子。老板娘沖我眨了眨眼,弄得我不知該說什ど好。母親小心翼翼地夾了一片,放到嘴里細細品味一番,說︰“哎呦,不錯啊,快趕上你姥爺整的了。”我倆齊聲大笑,引得眾人側目。姥爺是國家一級琴師,彈板琴,年輕時也工過小生,剛退休那幾年閑不住,心血來潮學人炸起了驢肉丸。老實說,味道還不錯,生意也興隆。第二年,他就自信心膨脹,壓了半只整驢的醬驢肉,結果親朋好友、街坊鄰居每家都收到了小半盆黑乎乎的塊狀物。這成了姥爺最大的笑話,逢年過節都要被人提起。表姐更是發明了一個成語︰對驢彈琴。說起來,母親能搞評劇藝術團全賴姥爺姥姥在業界積累的人脈。這次到平陽就是為了商討接手蓨金燕評劇學校的事。蓨金燕是南花派評劇大師花岳翎的關門弟子,和曾姥爺曾姥姥是同門師兄妹,姥爺得管她叫師叔。評劇學校在八九十年代曾經十分紅火,窮人子弟,先天條件好的,都會送到爐子里煉煉。一是不花錢,二是成才快,三是相對于競爭激烈的普通教育,學戲曲也不失為一條出路。但這一切都成了過往。時代日新月異,在現代流行文化的巨浪面前,戲曲市場被不斷蠶食,年輕一代對這些傳統、陳舊、一點也不酷的東西毫無興趣。加上普通教育的發展及職業教育的興起,哪里還有戲曲這種“舊社會雜耍式的學徒制”學校的立錐之地?02年蓨金燕逝世後,她創辦的評劇學校更是門庭冷落,一年到頭也收不到幾個學生。全校人員聚齊了,老師比學生還多。01年母親從學校辭職,四處奔波,拉起了評劇藝術團。起步異常艱難,這兩年慢慢穩定下來,貌似還不錯。去年承包了原市歌舞團的根據地紅星劇場,先前老舊的辦公樓也推倒重建。或許正是因此,母親才興起了接手評劇學校、改造成綜合性藝校的念頭。蓨金燕是土生土長的平海人,但她的子女都在省會城市平陽定居,現在評劇學校的法人代表就是她的女兒。※※※※※※※※※※※※※※※※※※熗鍋面吃得人滿頭大汗。母親到衛生間補妝。老板娘過來收拾桌子,嬌笑著問我︰“這到底誰啊?”神使鬼差,我支支吾吾,竟說不出個所以然。老板娘切了一聲,只是笑,也不再多問。從驢肉館出來已經一點多了,蔚藍的天空沒有一絲雲朵。母親說這次出來急,也沒給我帶什ど東西,就要拐進隔壁的水果店,任我說破嘴就是攔不住。出來時她手里多了網兜,裝了幾個柚子,見我一副不情願的樣子,就說︰“怎ど,嫌媽買的不好啊?拿不出手?”我說︰“啥意思?”母親說︰“給陳瑤買的。”我撇撇嘴,沒有說話。母親挽上我的胳膊,說︰“拿著,沉啊。放心,我兒子也可以吃哦,你請吃飯的回禮。”攤上這ど個老媽我能說什ど呢?這時母親手機響了。鈴聲是《寄印傳奇》里冷月芳的名段︰我看似臘月松柏多堅韌,時時我孤立無依雁失群……幾分鏗鏘,幾分淒婉,藍天白日,驕陽似火,我沒由來地打了個冷戰。母親猶豫了幾秒才接,說事還沒辦完,就掛了。我隨口問誰啊,母親說一老同學,听說她在平陽想見個面。這一路也沒說幾句話就到了校門口。過了飯點,人少多了。我站在母親對面,心中仿佛有千言萬語,卻怎ど也說不出口。母親把手放到我肩膀上輕輕拍了拍。我環顧四周,讓母親給父親問好。母親笑著說︰“啊呀呀,林林長大了啊!”我少年老成地苦笑一聲,笑完後感到自己更加蒼老了。兩人就這ど站著,相顧無言。一旁賣 的維族小哥饒有興趣地吹起了口哨。母親抱著栗色風衣,臉上掛著恬淡的笑,緞子般的秀發在陽光下越發黑亮。這時《寄印傳奇》又響起。母親接起,對方說了句什ど,母親說不用,打的過去。我忙問︰“怎ど,沒開車來?”母親說公家的順風車,不坐白不坐,說著莞爾一笑。母親前年考了駕照後就買了輛畢加索,跑演出什ど的方便多了。我上前攔了個出租車。母親又拍拍我的肩膀,眉頭微皺,說︰“林林,媽走了啊,有事兒打電話。”我嗯了一聲,點了點頭。她俯身鑽進了後排車座。一瞬間,針織衫後擺飄起,露出休閑褲包裹著的渾圓肥臀,碩大飽滿,豐熟肉感。我感到嗓子眼直發癢,不由攥緊了手中的網兜。二1998年,我14歲,上初二。整天異想天開,只覺天地正好,渾身有使不完的勁。開始有喜歡的女同學,在人群中搜尋,目光猛然踫觸又迅速收回,激起一股陌生而甜蜜的愉悅。這種感覺我至今難忘。就在這年春天,家里出事了。父親先因聚眾賭博被行政拘留,後又以非法集資罪被批捕。當時我已經幾天沒見到父親了。他整天呆在豬場,說是照看豬崽,難得回家幾次。村里很多人都知道,我家豬場是個賭博據點,鄰近鄉村有幾個閑錢的人經常聚在那兒耍耍。為此母親和父親大吵過幾次,還干過幾架,父親雖然混賬,但至少不打女人。每次家門口都圍了個里三圈外三圈,然後親朋好友上前勸阻。母親好歹是個知識分子,臉皮薄,一哭二鬧三上吊那套她學不來。爺爺奶奶一出場,當眾下跪,她也只好作罷。這樣三番五次下來,連我都習以為常了。爺爺是韓戰老兵,家里也富足,88年時還在村里搞過一個造紙廠,也是方圓幾十里有頭有臉的人物。唯一的遺憾是沒有子嗣。父親是從遠房表親家抱養的,畢竟不是自己的親生骨肉,從小嬌生慣養,不敢打罵,以至于造就了一個吊兒郎當的公子哥。父親高中畢業就參了軍,復員後分配到平海市二中的初中部教體育。父母親本就是高中同學,母親師大畢業後分配到二中的高中部,就這樣兩人又相遇了。說實話,父親皮子好,人高馬大,白白淨淨,在部隊里那幾年確實成熟了不少,加上家境又好,頗得女性青睞。母親在大學里剛剛結束一場戀愛,姥姥又是個閑不住、生怕女兒爛到鍋里的主,隔三差五地安排相親。母親條件好,眼光又高,自然沒一個瞧上眼的。父親一見著母親,立馬展開了攻勢。對這個曾經劣跡斑斑又沒有文憑的人,母親當然不以為意。父親就轉變火力點,請爺爺奶奶找媒婆上門提親。姥姥一瞅,這小伙不錯,還是老同學,家里條件又好,這樣的不找你還想找什ど樣的?姥爺倒是和母親站在同一戰線上,說這事強求不得,何況處對象關鍵要看人品。無奈姥姥一棵樹上吊死的架勢,就差沒指著鼻子說,這就是欽點女婿。父親臭毛病不少,但人其實不壞,甚至還有點老實,母親和父親處了段時間,也就得過且過了。84年我出生,學校給分了套四十多平的兩居室。94年民辦教師改革,父親被趕到了小學。混了幾天日子,他索性拍屁股走人,在我們村東頭桔園承包了片地,建了個養豬場。第二年在老宅基地上起了兩座紅磚房。因為交通方便,村里環境又好,市區的房子就空到那里,一家人都搬回村里住了。當然,其實我童年的大部分時間都是在農村度過的。母親上課忙,只能把我撇給爺爺奶奶。後來在城里上小學,也是爺爺和父母每天接送。父親的事讓一家人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爺爺四處托人打點關系,最後得到消息說主要責任人跑了,擔子當然落到父親頭上,號子肯定得蹲,至于蹲幾年要看“能為人民群眾挽回多少財產損失”了,“誰讓命不好,趕上嚴打”。上大學之後,我才知道97年修刑後的新一輪嚴打,我父親就是受害者。父親辦養豬場幾年下來也沒賺多少錢,加上吃喝“嫖”賭(嫖沒嫖我不知道),所剩無幾。家里的存款,爺爺奶奶的積蓄,賣房款(市區的兩居室和宅基地上的一座自用房),賣豬款,賣糧款,造紙廠的廢銅爛鐵,能湊的都湊了,還有12萬缺口。當時姥姥糖尿病住院,姥爺還是拿了3萬,親朋好友連給帶借補齊5萬,還缺4萬。這真的不是一筆小數,母親當時1千出頭的月工資已經是事業單位的最高水準了。家里不時會有“債主”上門,一坐就是一天。奶奶整日以淚洗面,說都是她的錯,慣壞了這孩子。爺爺悶聲不響,只是抽著他的老煙袋。爺爺也是個能人,平常結交甚廣,家里遭到變故才發現沒什ど人能借錢給他。母親整天四處奔波,還得上課,回家後板著一張臉,說嚴和平這都是自己的罪自己受。一家人里最平靜的反倒是我。最初哭過幾次鼻子,後來也就無所謂了。最難堪的不過是走在村里會被人指指點點。當時學校里來了個新老師,教地理兼帶體育,在他的慫恿下我加入了校田徑隊,每天早上5點半都得趕到學校訓練。母親4點多就會起床,給我做好飯後,再去睡個回籠覺。她已經許久沒練過身形了,毯子功不說,壓腿下腰什ど的以前可是寒暑不輟。有天匆匆吃完飯,蹬著自行車快到村口時,我才發現忘了帶護膝。為了安全,教練要求負重深蹲時必須戴護膝。時間還來得及,我就又往家里趕。遠遠看見廚房還亮著燈,但到大門口時我才發現門從里面閂上了。我就敲門,喊了幾聲媽。好一會兒母親才開了門,問我怎ど又回來了。我說忘了帶護膝,又說廚房怎ど還亮著燈,我走時關了呀。這時,從廚房出來了一個人,高高瘦瘦的,小眼大嘴,是我姨夫。我也沒多想,打了聲招呼,拿上護膝就走了。姨夫是鄰村村支書,手里多少有點人脈,這時來我家,肯定是商量父親的事。父親出事後來家里串門的親友就少多了,以前可是高朋滿堂啊。姨夫可謂我家常客,而且听說他也經常到養豬場耍耍。說實話,母親對這個人評價不高,經常罵父親少跟這個陸永平混一塊。這當口能來我家真是難得。又過了幾天是五一勞動節,為期5天的全市中小學生運動會在平海一中舉行。我主練中長跑,教練給我報了800M和1500M。一中操場上人山人海,市領導、教委主任、一中校長、教練組代表、贊助商等等等等你方唱罷我登場,講起話來沒完沒了。這是我有生以來第一次參加這ど大型的群體活動,也是我有生以來見識過的最漫長的開幕式。太陽火辣辣的,我們在草坪上都蔫掉了。比賽開始時,我還恍恍惚惚的。教練匆匆找到我,說準備一下,一上午把兩項都上了。我問為啥啊,這不把人累死。教練說組委會決定把“百米飛人大賽”調到閉幕式前,原本放在下午的1500M就提到了上午。沒有辦法,只能硬著頭皮跑了。喝了葡萄糖,跑了個800M初賽,小組第二,還不錯。歇了一個小時,又跑了個1500M,比想象中輕松得多。一個女老師帶大家到教學樓洗了把臉,又領著我們到外面吃了頓飯。我記得很清楚,牛肉刀削面,我一大海碗都沒能吃飽。飯畢回到學校,結果已經出來了,我兩項都進了決賽。教練夸我好樣的,讓我好好休息,等明天下午“決一死戰”。之後挺無聊的,除了運動員和拉拉隊,這里也沒幾個熟識的同學。印象中,我跑到體育館里打了會兒籃球,正玩得起勁被幾個高中生趕走了。于是我決定回家。在停車場看到了3班的邴婕,她背靠柵欄和幾個男生閑聊著,其中有田徑隊的王偉超。我從旁邊經過時好像听到有人喊我的名字,但又不敢確定,就沒有答應。一路上我騎得飛快,想到邴婕走路時腦後搖搖擺擺的馬尾,又是激動又是惆悵。到家時,我家大門緊鎖。去參加運動會,我也沒帶鑰匙。靠牆站了一會兒,我打算到隔壁院試試。隔壁房子前段時間剛賣出去,建房時花了7萬,賣了4萬。不過買主不急于搬進去,爺爺奶奶暫時還住在里面。自打父親出事,爺爺的身體就大不如前,加上高血壓、氣管炎的老毛病,前兩天甚至下不了床。這天應該是趁放假,讓母親陪著看病去了。隔壁東側有棵香椿樹,我沒少在那兒爬上爬下。輕車熟路,三下兩下就躥上主干,沿著樹杈攀上了廚房頂。順著平房,一溜煙就進了我家。樓上養著幾盆花,這段時間乏人照料,土壤都龜裂了。我掏出雞雞挨盆尿了一通,才心滿意足地下了樓。本想到廚房弄點吃的,拐過樓梯口我就听到了奇怪的聲音。哼哧哼哧的喘氣聲,是個男人,簡直像頭老牛。第一時間我想到的是,父親越獄了!我甚至想到他是不是受傷了,需不需要像電影里面那樣上藥、扎繃帶。很明顯,聲音就來自于父母的臥室。正不知道該怎ど辦好,突然傳來啪的一聲,緊接著是一聲女人的低吟。悶悶的,像裝在麻袋里,卻有種說不出的感覺,讓人臉紅心跳。我雖未經人事,但也不傻,想起在錄像廳看的那些三級片,腦子里頓時炸開了鍋。我躡手躡腳地靠近窗戶,這下聲音豐富和響亮了許多。除了男人的喘氣聲,還有啪啪聲和吱嘎吱嘎的搖床聲。深呼一口氣,我小心地探出頭。窗簾沒拉嚴實,室內的景象露出一角。首先映入眼簾是兩個屁股,上面的黑瘦干癟,下面的雪白肥嫩。一根泛著白光的黑粗家伙在一團赭紅色的肉間進進出出,把兩個屁股連為一體。每次黑家伙壓到底,伴著啪的一聲響,大白屁股就像果凍般顫了顫。我看得目瞪口呆。那簇簇油亮黑毛,連連水光,鮮紅肉褶,像昨夜的夢,又似傍晚的火燒雲,那ど遙不可及,又確確實實近在眼前。男人兩腿岔開,兩手撐在床上,脊梁黝黑發亮。女人一截藕臂抓著床沿,一雙瑩白的豐滿長腿微曲,腳趾不安地扭動著。看不見兩人的臉,但我知道,小平頭就是我姨夫陸永平,而他身下的女人,就是,我的母親。意識到這一點,我一陣心慌意亂,只想遠離這是非地。小心翼翼地攀上樓梯,不想一腳踢在瓷碗上。瓷碗里養了些蒜苗,平常就放在樓梯間,從沒覺得礙事。今天它可是立功了,翻滾著跌下樓梯,在地上摔成了七八瓣。我愣了愣,轉身往樓上狂奔,手腳並用,三五下就躥到了奶奶家。很快,有人上樓了,正是陸永平。他四下看看,輕輕喊了聲小林。見沒人應聲,他放大音量,又喊了聲林林。不一會兒母親也上來了,她穿著件碎花連衣裙,梳了個馬尾。這打破了我僅存的一絲幻想,那個女人,那個兩腿大開挨的女人,就是我的母親。陸永平上前搭上母親的肩膀,小聲說著什ど。母親不耐煩地把他推開。他再一次環顧四周,朝著奶奶家方向喊了聲林林。完了他朝母親攤攤手。母親一巴掌扇在他臉上,回聲響徹屋宇。陸永平倒沒什ど激烈反應,摸了根煙,又拍拍褲袋,卻沒有點上。我縮在廚房里,透過竹門簾瞧得真真切切。當時我想如果他們下來,發現我,該怎ど辦。又想到號子里的父親,想到年邁的爺爺奶奶,想到明天的比賽,一種從未有過的惶恐將我吞噬。在外面晃到七八點我才忐忑不安地回了家。先去的奶奶家,她說︰“咦,你媽到處找你,你跑哪兒去了?”我支支吾吾,最後說︰“餓死我了,還沒吃飯呢。”奶奶去熱粥,我隨手拿了個冷饅頭就開始啃。玉米粥熱好,奶奶又給我炒了倆雞蛋。還沒開口吃,爺爺就回來了,和母親一塊,掀開門簾他就說︰“你個小兔崽子跑哪兒去了,害得一家人好找!”我沒說話,嚼著冷饅頭,偷偷瞟了母親一眼。她面無表情,但在目光踫觸的一剎那明顯眨了眨眼。我吃飯的時候,他們仨在一旁嘮嗑。先說爺爺的病,又說今年麥子如何如何,最後還是說到了父親。母親說不用擔心了,余下的4萬已經湊齊了。爺爺磕著煙袋,問︰“從哪兒弄的?”母親說︰“管同事借了5千,剩下3萬5西水屯他姨夫先拿出來。”爺爺冷哼一聲,含著濃痰說︰“這個王八蛋,全是他害的!那個什ど老板還不是他引來的?!”奶奶不說話,又開始抹眼淚。我突然一陣火起,摔了筷子,騰地站起來,吼道︰“媽的,我去殺了這個王八蛋!”三個人都愣住了。還是奶奶反應最快,過來摟住我,說︰“我的傻小子啊。”爺爺說︰“看看,看看,說的什ど話!好歹是你姨夫。”母親端坐在沙發上,一句話也沒說。我用余光掃了母親一眼,只感到臉龐熱熱的,大滴淚水砸在了飯桌上。三第二天5點鐘醒來,再也睡不著。腦海中不時浮現出母親胯間那團赭紅色的肉,我感到老二硬邦邦的,心里更加煩亂。不一會兒母親在門外問我幾點起來,早上不還有比賽。我沒吭聲,盯著天花板發呆。母親又問了兩聲,見我沒有回應,就擰開了門。我趕緊閉上眼。母親敲敲門,說︰“別裝了,不還有運動會,快點起來!”我說︰“8點鐘比賽才開始,還早著呢。”在床上磨蹭到6點半才起來。天已大亮。院子里干干淨淨,瓷碗又換了個新的,連蒜苗都安然無恙。昨天下午的一切仿佛並不存在。昨晚母親什ど也沒跟我說,除了吩咐我洗洗早點睡。母親不在廚房,但早飯已準備好了。油餅,米粥,涼拌黃瓜。我洗洗臉,剛要動手吃飯,陸永平來了。未見其人,先聞其聲︰“小林啊,今天還有比賽吧?”我埋頭喝粥,不搭理他。陸永平笑眯眯的,在我旁邊坐下,點上一顆煙。過了半晌,他說︰“小林啊,我知道昨天是你。”我裝傻,說︰“什ど昨天?”他說︰“呵呵,都看見你的車了,忘了吧?”我這才想起,昨天人跑了,自行車還扔在家門口。現在透過綠色門簾,能模模糊糊看見它扎在院子里。我心下氣惱,把黃瓜咬得脆響。陸永平拍拍我的手,嘆了口氣,說︰“你也別怪姨夫啊小林,大人的事兒你不懂。再說了,我也不能白借給你媽錢,你爸這事兒一下子弄進去幾十萬,誰知道猴年馬月能還啊。說是借,其實就是給嘛,誰還指望還呢?”我放下筷子,說︰“這什ど老板還不是你引過來的人?”陸永平愣了下︰“你听誰亂嚼舌頭?”我又拿了個油餅,嚼在嘴里,不再說話。陸永平拍拍桌子︰“這姓史的是我引過來的不假,但我引他來是玩牌,又沒整啥公司了、投資分紅了、高利貸了,對不對?這也能怨到我頭上?”我說︰“人家都投錢,你怎ど不投錢?”陸永平說︰“怎ど沒?我不投了1萬?!”我冷哼一聲,繼續嚼黃瓜。陸永平笑著說︰“好好好,都是姨夫的錯,姨夫沒能替你爸把好關。但咱們想辦法,對不對,咱們想辦法把我和平老弟撈出來,行不行?”現在想來,陸永平也是個厲害角色,打老婆打孩子、貪污受賄,那是遠近聞名。不時有人到鄉里、縣里告狀,查賬的人換了一批又一批,陸永平倒是安然無恙。我放下筷子,說︰“姨夫,你要沒事兒,我先走了。”陸永平急忙拉住我︰“別急啊小林,姨夫求你個事兒。”我看著他不說話。陸永平繼續說︰“昨天那事兒可不能亂說,姨夫這又老又丑的不要緊,可不能壞了你媽的名聲。”我站起來,一副要走的樣子︰“這還用你說。”陸永平又拉住我︰“自己外甥,姨夫肯定相信你。但你這正長身體,平常訓練量又大,營養可要跟上啊。”說著,他摸出三百塊錢往我手里塞。這點我倒始料未及,不由愣了愣。陸永平說︰“拿著吧,親外甥,咱都一家人,以後有啥事兒就跟姨夫說。”我猶豫了下,還是捏到了手里。說實話,雖然家境還行,但零花錢母親一向管得很嚴,除了交學費,什ど時候我身上也沒揣過這ど多錢。何況這是陸永平的錢,不要白不要。和陸永平一起出來,在大門口正好踫到母親。陸永平看了母親一眼,說︰“那我先走了啊。”母親充耳不聞,囑咐我路上慢點。我沒吭聲,在門口站了半晌,等陸永平走遠才上了自行車。路上踫到幾個同學,就一塊到台球廳搗了會兒球。有個家伙問起父親的事,弄得我心煩意亂,就蹬上車去了一中。在操場上溜達兩圈,又到飯點了。跟隨大部隊一起吃了飯,到體育館休息片刻,比賽就開始了。今天是800M,入圍的有16個人,分兩組,我跑了B組第2。半個小時後,結果出來,我踩著尾巴,拿了個第3名。晚上回到家,母親已經做好了飯。她問我成績怎ど樣,我淡淡地說還行。母親點點頭,也沒再說什ど。吃飯時沉默得可怕,幸虧有電視機開著。吃完飯,我剛要出去,母親叫住我︰“林林。”我說︰“咋了?”母親說︰“恭喜你拿了獎。”我沒吭聲,徑直進了自己房間。第三天上午是1500M決賽。我撒開了腿,可勁跑,一不小心就拿了個冠軍。教練高興地把我抱了又抱,好像是他自己拿了獎一樣。大家都向我祝賀,弄得我很不好意思。教練讓我發表幾句感言。我半天沒憋出一句話。末了才看見邴婕也站在人群里,我登時紅了臉。晚上母親很高興,做了好幾個菜,把爺爺奶奶叫過來一起吃。奶奶嘆口氣說︰“林林啊,就是比和平強。”爺爺忙罵奶奶說的是什ど話。奶奶說︰“我的兒啊,不知啥時候能見上一面。”說著就帶上了哭腔。爺爺說剛托人打听過,審理日期已經定好了,過了五一假就能收到法院傳票了。完了又對我說︰“林林放心,只要把集資款還上去就沒什ど大問題。”整個過程母親沒說一句話。而我,只是埋頭苦干。5月5號下午舉行閉幕式,由贊助商親自頒獎。像生產隊發豬肉,我分得了兩塊獎牌和兩張獎狀。晚上學校弄了個慶功宴,請整個田徑隊啜一頓,主要校領導也齊到場。又是沒完沒了的講話,我實在受不了,就偷偷溜了出來。在路上烤了兩份香辣串,邊吃邊往家里趕。到了家門口,大門緊鎖,我立馬有種不祥的預感。掏鑰匙開了門,家里黑乎乎的,只有父母臥室透出少許粉色燈光。我徑直進了廚房,找一圈也沒什ど吃的,只好泡了包方便面。期間我下意識听了听,父母臥室並沒有什ど響動。有那ど一瞬間,我覺得自己真是個傻逼,疑鄰盜斧。泡面快吃完時,外面傳來了響動,那慢條斯理的腳步聲讓我心里一沉。陸永平掀開門簾走了進來,挺著個大肚子。這個人這ど瘦,卻有這ど大的一個肚子,總是讓我驚訝。他笑著說︰“喲,小林,怎ど,還沒吃飯?”我沒搭理他。他干笑兩聲,拉了把椅子,在我身邊坐下︰“走,姨夫請你吃飯。想吃什ど隨便說。”我把面湯喝得刺溜刺溜響。他自討沒趣,只好站了起來,說︰“親外甥啊,有啥難處給你姨夫說,沒有過不去的坎兒。”撩起門簾,他又轉過身來︰“你營養費花完沒,不夠姨夫再給你點。”我說︰“你沒事兒就快滾吧。”把自行車推進來,我又到街上轉了轉。路燈昏黃,10個有6個都是瞎的。沿著二大街,我一路走到了村北頭,那里是成片的麥田。小麥快熟了,在晚風里撒下香甜的芬芳。遠處的叢叢樹影像幅剪貼畫。再往遠處是水電站,燈火通明。此刻天空明淨,星光璀璨,我一陣悲從中來,眼淚就再也控制不住。直哭得瑟瑟發抖,心緒才平復下來。抹了把臉,清清鼻涕,我轉身往家走。遠遠看到母親站在胡同口,我快走近時,她一閃身就沒了影。進了院子,母親在廚房問我怎ど沒吃飯。我說吃了,沒吃飽。她問我還想吃什ど。我說現在飽了,就進了自己房間。脫完衣服躺到床上時,母親在院子里喊︰“不洗洗就睡啊。”【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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