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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 琅嬛疯后 文 / 尹飒 

    我在琅嬛书苑第一个醒来的早晨,素竹对我说锦愁来过了,他还穿着前一晚的衣服,他在我的床上坐了很久,什么也没有说的只是坐着,直到内侍们找到他,告诉他上早朝的时间到了,他才离开。

    素竹说他走时眼中有一种无法确定是失望还是绝望的情愫。

    其实,我知道他在我身边坐了很久很久,但我一直不敢睁开眼,因为我害怕看见他的神情,人生至此,我们都已对对方感到无能为力。

    我只带着素竹,和些简单的行李搬进了琅嬛书苑,而除了我们两人书苑里还有十多年一直守在这里的那名佩霞宫宫女,她叫海棠。

    自那次我发现她后,经过几个月的调养,她明显已不再那么虚弱苍老,面色变得白净健康,人也丰腴了些,头上过早出现的白发甚至有些开始返黑。

    因为她已在这里住了十几年,我和素竹地到来反而有种打扰了她的感觉,甚至在我看见她望着某处发呆时,感到因为我们,让她已经凝固的幸福时光又开始重新流逝。

    在一个飘着秋雨的午后,我不好意思地问她,是否因为我们而打扰了她。她初时似乎没弄明白我的意思,但最后却说了一句让我思量良久的话。她看着窗外滴滴答答地秋雨说,每次下雨时,她都看见七爷撑着一柄画着海棠花的油伞进来,每次都在走到廊下才仔细地将伞收好。

    后来我想七爷若有一柄油伞,一定是紫色的,怎么会画着海棠呢?

    我把下颌放在手背上看着秋雨想了整整一下午,最后终于了悟。海棠的话,他也曾对我说过类似的,可我却因为固执,什么也听不明白。如今想来他那时该有多么焦急无助啊!面对我这样一个……傻子。

    琅嬛书苑曾给过我一段非常快乐的光阴,现在它也给了我一段平静的时光。我每日会睡到日上三竿,然后懒懒地起来,和素竹海棠侍弄花草,整理残书,或是按自己的设想胡乱临摹书苑里的画,然后把它们画得完全像一副原创。

    朝廷上的事,来给我们送饭菜的内侍从来不提,我也不问,但沈良似乎并不死心,不时将朝中的事用各种方式传进来给我。

    朝廷出榜征兵啦……

    国库入不敷出啦……

    魏周陈兵江北啦……

    雷拓被封为统帅啦……

    沈良的执念让人无奈,因为不知他是如何把消息传进来,我甚至无法拒绝,也只好随便他。

    除了和海棠她们侍弄花草,一日我突然想起七爷的曲水流觞,便决定在琅嬛书苑里也弄一个,书苑不大,没几日我们便弄好了,自此我又多了一项爱好那便是每日啜饮,品酒小醉。

    “在画什么?”

    不知什么时候锦愁走到的我身后出声吓了我一跳,我本能地用一张纸盖上了桌上的画。“没什么。”

    他看着我淡淡一笑,我看着他的笑不由呆住了,不明白他的脸为什么变得越来越像另一个我熟悉的人?像谁了呢?七爷吗?现在很多人会认错他们,但我从没有啊?我努力甩甩头想甩掉这个想法。

    锦愁想拿开我的手看清我到底在画什么,我却紧紧捂着不肯给他看,他越发好奇,忍不住猜起来。

    “山水?”

    “苍松古柏?”

    “仕女歌姬?”

    “佛像?”

    “鸟虫?”

    他兴致盎然地猜着,但我一直不置可否,不知什么时候他的脸色开始暗下来,喉咙深处的声音也开始渐渐变冷。

    “父皇那批宝藏?”

    我愕然了,在他几乎可以称得上锋利的目光中无言以对。

    他将目光移开了,投在了水上密径上,“天心湖?”

    我也执拗地把目光投在书面上,不置一词。

    “天阙?”

    良久的沉默后,他终于说出了他已经认定地那个答案。“烈山?”

    我只是看着手下雪白的宣纸,沉默着。

    锦愁却在按耐不住了,他用力把我的手一根根从画桌上拿开。

    在我的手就要离开那张纸时,我问他:“你一定要看吗?”

    他只是用力把我的手拿开了,把那张雪白的宣纸扯开,终于一张笨拙到可笑的山水画露了出来。

    他看着画,我看得出他的脸并没有变得轻松,而是比照着宫里唯一可以看清的山峰端详着,好一会儿后冷道:“这不是我乐朝的山。”

    我看着自己的画兀自道:“我看山是山,陛下看山又看到了什么?”

    他的怒气骤然而起,一把夺过了我手里的画眨眼撕得粉碎扔进水中,又死死攥着我的手腕道:“你真的是看山是山?还是画山、思山、念山?”

    我深吸口气,望着远远的苍山冷道:“我不知道陛下是如何看山非山的。我只知道自己心中有山,那不见山也是山。”

    “凤梧。”他想用怒吼掩盖他不愿听见的话,却是枉然的,“你要把我逼疯吗?求你忘了他,忘了他吧!”

    我凝视着他,半晌道:“是我忘不掉,还是你……忘不掉?是我逼疯你,还是你逼疯自己?”

    我们不知僵持了多久,锦愁放开我,颓然地走出了书苑,就在他消失在门口的那一瞬间,我突然想到也许我们两人中只有一人清醒着,我们俩个才能都快乐吧!

    可能是心之所想身之所至。从我心里有了这个念头后,我似乎睡得越来越多,常常早上才醒没多久,就觉得头昏昏沉沉很疲倦,清醒时的所做所想也很快会忘记,有时候甚至茫然地在一处坐上半天,却忘了为什么在这里。

    有一次,我醒来后素竹抽泣着说,她在宫里找了我一夜,最后还是侍卫们把呆站在宫门口的我送了回来。

    不过这些我也没太放在心上,毕竟我是个闲人时间多寡已不再重要。即便撵我不在醒来,又有什么关系?只是我担心自己在无意识时,会说出什么不该说的话,所以在清醒后便问素竹自己说过什么,幸好她总是摇头说我只是静静坐着或毫无目的地走。如此我也稍稍放心,反而想也许那个秘密也会在我脑中彻底消失。

    虽然我开始变得健忘,但从锦泞经常来看我和她担忧的眼神中我明白我应该不只健忘这么简单,可能会更严重。为了怕哪一日我真的忘记重要的事,我将很多还未了之事写在了信上。

    如锦愁答应我保证沈良等人安全和我求他若真有一日攻取了魏周,不要伤及石头性命;还有不论两国胜负如何,都不要再让烈山韬和我见面等等,信写好后,我分别给了锦泞和素竹各一封,自此便完全了结了心愿。

    “姐姐,不如你和我去净云庵吧,在那里我能照顾你。”不知是不是我看错了,我竟开间锦泞冷若寒冰的眼睛里闪着亮亮的泪。

    我回头看着烟雨朦胧中的琅嬛书苑,摇头拒绝道:“不,我喜欢这里,如果哪一天我真的不再醒来了,你不要让她们把从这里带走。在这里六哥七哥还有茹媛紫歌姐姐,他们都陪着我,而还…还有……”我说着看见书苑的月牙门里锦愁偷探出了小小的头,在冲我笑。

    “姐姐还有什么?”锦泞紧盯着我道。

    我收回神儿道:“还有锦愁护着我啊!”

    锦泞愣愣地看着我,半晌后,突然将我搂进了怀里,在我耳边轻轻道:“姐姐,如果你想看见他,就忘了九哥,努力想着他吧。”

    我无言地送走了锦泞,站在缠缠秋雨中看着她的身影彻底消失在雨雾中,才要转身回去便瞧见密径岸边树林里似乎有人。

    一个念头骤然涌上了心头,难道有人在监视我?我故作木然地在密径上走着,那人影初时以为我只是在密径上胡绕,待我终于靠近后,两个内侍在想跑已来不及。

    我横在他们面前,“你们是哪里的?”

    两人跪在地上不住发抖却不肯会话,看来确实是有人让他们来监视我的。

    我从腰上的香囊中掏出一块沉香塞进一个内侍口中,那个孩子吓坏了,连连在地上磕头求我饶命,如我所想的他以为我给他吃了什么毒物,我顺水推舟道:“你们知道我记性不好的。不快些说,说不定我一会儿就忘了给你吃过什么?”

    最后那个孩子终于熬不住了,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说了。他是嫦修宫里的,嫦修听说我失去大权后在琅嬛书苑里疯了傻了,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派他们来瞧瞧。

    我傻了还好,可我真的疯了吗?我不太相信地拉住那个内侍,“你见过我发疯吗?”

    他脸色极为慌张地道:“奴才不……不知,奴才只是常见娘娘在这里走来走去?”

    “哦。”我放开他不由想笑,只是过来瞧瞧,怎么知道我只是在这里走来走去?

    我转身要回去,他却跪爬在我面前向哭哭啼啼着要解药。

    “哦,你回去喝上九升醋就好了。”

    看着那小内侍狼狈逃走的样子,我想我疯婆子的名头应该更响了。

    我真的疯了吗?如果疯了,我会怎样?会不会伤了素竹海棠她们,会不会毁了书苑?我靠在廊下一边喝甜酒,一边思虑着该怎么做个文明疯子。

    不知喝了多久,是我醉了还是已在梦中,我看见锦愁慢慢朝我走来,和我并肩坐在石阶上。

    我用头撞了撞他瘦瘦的肩,感觉有点儿痛,但还是分不清自己究竟置身何处,便揉着他的脸道:“锦愁,你是真的吗?还是你又闯进了我的幻觉?”

    “凤梧。”他捋着我的头发,将我手里的酒盏扔到一边。

    “你真的是真的吗?这该怎么分辨呢?”我绞尽脑汁想着,最后无奈道:“算了,真假又有什么关系呢?不过锦愁,如果我真的疯了,伤了素竹她们,弄坏这里的东西你说怎么办?这里都是六爷七爷仅存的东西了。”

    锦愁面无表情地看着我,“没关系,所有东西没了都没关系。只要你好好的。”他说着跪在地上撕开自己白色的袍子裹住了我裸着的脚,又将身上的衣服裹在我身上。

    “锦愁,我们去哪儿?回书苑吗?”

    “不是。”

    “回娉澜宫吗?你快放我下来,娘娘看见要赶我出宫的?我找了你那么久,才找到,我不能走。”

    “没关系,你哪里也不会去。”

    “那好吧,进门前,你要叫我醒哦。”我的头变得越来越昏沉,便靠在他肩上嘱咐着,但忽又想到,小小的锦愁怎么抱得动我呢?可实在太困的我,只好暗暗提醒自己醒来后再问他了。

    好痛快,好舒服的一眠啊!我伸着懒腰从床上坐起来,还没坐直就瞧见锦愁在距我不到十公分的地方笑。

    “我这是在哪儿?”这地方好香而且暖烘烘的。

    “栖梧宫,我的房间啊。”锦愁说着把被子往我身上有盖了盖。

    他的房间?我四处打量着,发现一个窈窕的身影撩开珠帘从外室走了出去。是谁瞧见我醒了便匆匆离开?我思虑了一瞬,转念想到是谁又有什么关系?

    “我怎么在这儿?”

    锦愁脸色一暗,目光变得冰冷道:“你不能在住在书苑了……”

    “是不是我发疯时,毁了书苑什么东西?”听了他的话我一颗心几乎提到了嗓子眼。

    锦愁霍得站了起来,满脸怒色吼道:“谁说你疯了?谁说的?”

    “所有人都知道啊?你难道要把他们都杀了吗?”他此时又和烈山韬有什么区别?

    他深吸了口气,好不容易平复下自己的怒气,重又坐在了床旁。

    “我把书苑给烧?还是毁了什么重要的东西?”我小心翼翼地问他,唯恐他和我说锦洹锦浓的东西被我毁了。

    他又重重喘了口气后才道:“没有,你怎么会烧掉书苑呢?只是我看见你时,你竟赤足坐在廊下,衣服都被雨水打湿了,素竹她们却没有人发现。”

    他说到最后脸上又变得乌云密布,甚为骇人。我的心一沉,急道:“是我让她们尽快理出需要修复的书籍,好乘我现在还清醒时修复好,免得我哪日再也……”

    不待我说完,锦愁已经紧紧抱我拥紧了怀里,“不要说了,不许你再说这样的话,更不许你如此想。”

    “锦愁,我真的记性越来越差了,也许撵真的会……”

    “不会有那么一天,我向你保证。从今日起你就住在这里,不许再回书苑,那里有太多你放不开的记忆,你才会每日如在梦中,只要离开那里就不会了。”他说着抱得我更加紧了,紧得我几乎不能呼吸。

    我努力推开他,转了话题,“素竹她俩你不会真的……”

    锦愁看着我长长叹出口气,“我只是罚她们在雨中站到你醒来。”

    听他如此说我的心才放了下来。

    见我已彻底清醒,锦愁便命人安排晚膳,因为我们已经很久没有一同用膳,他特意着人去做了我喜欢的菜,又命人送炭盆去我房中烘干连日秋雨的潮气,为我去取厚实保暖的大氅,好一阵忙,直到饭菜呈上来,才肯坐下。

    “在想什么为什么不吃?”他又将一块蜜汁排骨放进我碗中。

    看着他为我布菜的样子,我恍若回到了十年前奠心居,那时我们四人吃饭,总是我布菜让他吃下他不喜欢的东西,时光流转,我们的角色竟调转了过来。他开始成为那个掌控全局的人,而我也许不久就会变成一个无知无识的傻子、疯子。

    我从一旁拿过一小坛酒,正要给他斟满,手就被他按住了。

    “这酒怎么会在这儿?”他双眉紧锁地几乎是吼道。

    “这是我让他们去琅嬛书苑拿来的,我近来非常喜欢这甜酒,喝起来甜甜辣辣的,怎么你不喜欢?”

    “不,不是不喜欢。”他嘴里虽这么说着,但按在酒坛上的手却丝毫没有松力。

    “不喜欢也没关系,我自己喝好了。”我拿过酒坛拔掉封口,给自己斟满了一杯,随即仰头饮尽,才要在倒第二杯酒坛已经被锦愁拿了过去。

    “凤梧,你不能再喝。”

    “为什么?”一杯酒下去,身子已经开始暖暖的我有些不甘。

    “因为你……你受了湿寒之气,不宜喝甜酒,你若想喝命他们去那些烈来好了。”他说着再次和我抢起了酒坛,我已有意放手,他的力量却还很大,一个不稳酒坛落地,酒浆洒了满地同时还溅湿了他的袍襟。

    我满心惋惜,抬眼看锦愁对湿了的袍子不甚在意,反而像松了口气,招手让人给我拿烈酒来。

    我不喜烈酒并没有再喝,大概是我真的量浅仅仅是杯甜酒还是让我的头晕起来,不多时便靠在了锦愁身上。

    似醉非醉时,我突然觉得锦愁好可怜,如果哪日我真的不能再清醒地面对他,偌大的皇宫中仿佛就剩下了他一个人,那时他的心声又该对谁吐露?一个傻傻疯癫的我?还是早已心如止水的锦泞?或是和他一样心中满是疮痍的雷拓?

    为什么离开天心居的我们反而变得更加孤单寂寞了呢?

    “锦愁,如果有一日我真的不能在清醒,你就放开我,去爱另一个人好吗?”至少有一个人能听你诉说啊,我心里轻轻说着。

    “不会,不会有那一天的。我向你保证。”他和我十指交握地说着。

    “傻子,这种事你怎么能保证呢?”我看着他痴痴笑着,他却把头埋在我颈窝中,尽管睡意和幻觉几乎将我淹没,可我还是确信他将泪滴蓄满了我的颈窝。

    次日,我醒来锦愁已经去了无衣殿,我又悄悄回了琅嬛书苑,我并不相信锦愁说的是那些往事让我开始失忆,出现幻觉,即便是,也许活在过去里的我会更快乐一些,哪怕有人称此为逃避。唯一让我心痛的是锦愁,可我已无力在陪他走在这残酷的现实中。

    “娘娘在此一向可好?”

    从书苑竹丛中闪出身影的沈良吓了我一跳。

    “我觉得很好。只是和别人说的好不大一样?”世人认为失忆,失心疯也是好的大概不多吧!

    沈良脸色一暗,“娘娘难道真的……”他说着顿住似乎不知该如何讲才不会伤了我的面子。

    “你是想知道我是不是真的记性越来越差,越来越疯?”

    “娘娘……”他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显然一些的词没有伤了我,反而伤了他。

    “没关系的沈丞相,你不觉得这样与我也许很好吗?”

    他满是不解地看着我,好一会儿略有所悟地道:“即便娘娘想忘了许多事,也总该在还清醒时,见见思念已久的故人吧?”

    “故人?谁?”

    “七绝海陵。”

    我无比惊愕地看着他,尽管我不相信自己听到的,也不再相信自己,甚至不能确定面前的沈良是否是真的,可我的泪还是滴了下来,落在石阶浅浅的水洼中,荡起一个真实的涟漪。今日17点后,再更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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