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跟了我们五天,现在不能再跟了。要去哪里你说出来,我可以叫他们给你盘缠,你好去投亲靠友。”我看着跪在自己面前的瘦弱女孩道。
“小姐我没有亲友,但求跟着小姐们能吃口饭,以后小姐们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求求您了,带上我吧。”她说着跪在地上磕头哀求。
“不行,我们路途遥远不能带上多余的人。”我想也不想便拒绝了她,从翠缕的包裹里拿出一包碎银子递给她。“没有亲友,你就在这里多个生意或者找个好男人嫁了吧。”说完,我也不管她是不是拿了银子,绕过她便上了船。
“姑娘,求你了,求求你了,我知道你们是好人,只要能让我跟着你们,下辈子让我做牛做马也愿意。”没有抓住我,她开始抓住翠缕哀求,翠缕竟被她缠住上不了船。
我们在船上等了一会儿,直到最后翠缕用乞求的眼神看我,我只好转头对李清道:“李侍卫请你派人把那个姑娘拉开。”
闻言李清一愣,看着我不置可否,但最后还是依言派人拉开了翠缕和那个姑娘。船渐渐离岸,那姑娘几乎绝望地看着我们,我放下面向她的帘子转头看另一边的风景。
“姐姐,你原来的心是很软的。”锦泞看着我冷道。
对我没让那姑娘上船有些怨气的翠缕,可还是护着我道:“我们路那么远,带上她也不方便。”
对她们的话我装作没听见,兀自看着河两岸的风景。
“凤梧,凤梧,她跳进水里了。”锦愁突然指着河岸栈桥叫起来。
果然,那女孩在水中极力挣扎着,岸边的水虽不深,可溺毙一个不会水的人已经足够了。
我们几人走到船头看着水中挣扎的女孩,我看向李清,想让他派人小水,谁知他正面有难色地看着我,这才想起这些侍卫都是北方人,会水得极少,而翠缕锦泞水性又都一般,正在为难,这次翠缕凝眉看着我急道:“姐姐,难道你的心真的硬了?”
“凤梧,你救救她,你救救她吧……”锦愁拉住我的手哀求,见我一直不置可否,最后干脆自己脱了鞋袜,我见状只好按下他,自己跳进了水中。
看着臂弯里被河水冲洗的白净细腻的小脸,我心中无奈叹道:你这么做又何苦呢?
“你叫什么名字?”我看着被裹在被里可还抖成一团的瘦弱女孩问道。
“名字?”那女孩不知是冻得呆滞了,还漂泊太久忘了自己的名字,忽闪着一双大眼对我的问题重复着。
“对,你的名字?”翠缕将一碗热汤端给她也问道。
“原来我家房前屋后都是竹子,我爹给我起名叫素竹。”
“素竹,姐姐很好听的名字噢。”翠缕唯恐我再把素竹赶下船,立刻锦上添花道。
“素竹如果你愿意就跟着我们吧。”我看着那双倔强的眼睛无奈道。
见我答应,不仅翠缕素竹喜上眉梢,连身后用棉被紧紧裹着我的锦愁也低低欢呼出声,而我看着她们报以的只是一记苦笑。自己裹着被子走出船舱,出来看见端着热汤站在门口的锦泞,她见我便把汤递过来道:“喝了吧,别着凉了。”说罢便转身而去。我看见她转身时,绝美的眉眼中深深的忧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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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个月后,长沙。
时隔十年,再回到乐朝皇宫旧地自是另一番滋味。但我还来不及平复自己的复杂心绪,驳杂的事物已扑面而来。
先是在长沙城门前看见自两苗之战后便未蒙面的雷拓令人吃惊不小外,再来便是由雷拓一手着人修葺的乐朝旧宫。经过战火荼毒早已破败的乐朝皇宫想要在短短数月间修复是不可能的,但如果着力修复一两个宫殿还是可以的。
因为当年万俟穆在政通殿自焚殉国,所以雷拓将过去的承阳殿修葺为乐王府主殿。
看着熟悉又陌生的承阳殿,我心中疑窦丛生,依锦愁现在的身份避嫌由恐不及雷拓怎么会用乐朝皇宫旧址兴建乐王府?而且锦愁名为乐王其实不过是空头封号,根本无半点实权,何须建什么理政用的主殿?
但驻足在已然修葺一新的承阳殿前我还是心潮澎湃,仰头一望才发现宫殿虽然焕然一新,却未挂任何匾额。
我正不解地望着,身旁也是兴奋异常的翠缕便拉住我的手臂道:“姐姐,真的和原来的一摸一样。我这是不是在做梦啊!”她说着眼泪已经滴落了下来。
我点点头也感觉十年恍然若梦,转头看向锦愁,却见他不知何时早已拾阶而上到了大殿门前,而他身后的锦泞冰蓝色的眼中蓄满热泪地瞩视着他。
就在锦愁要推门而入时,却被雷拓叫住了。几乎同时石阶下两个军卒将一方盖着红绫的牌匾抬到了锦愁面前,双膝一弯跪地叩首道:“陛下,请陛下揭开红绫。”
我心头一紧,雷拓他要干什么?他应该叫锦愁王爷才对,难道他的复辟之心不死?不管他要如何他都不能拉上锦愁去冒险,况且李清就在我们身边,若让他起疑不日恐怕战火就会再次燃便新的承阳殿。
思及此我上前一步正要出声阻止他再说什么,没想到锦愁已早我一步挥手掀开了红绫,红菱下红底的匾额上赫然写着“无衣殿”三个金色大字。
无衣?!
岂曰无衣?与子同袍。
王于兴师,修我戈矛,与子同仇!
岂曰无衣?与子同泽。
王于兴师,修我矛戟,与子偕作!
岂曰无衣?与子同裳。
王于兴师,修我甲兵,与子偕行!
当年我们在琅嬛书苑高声念诵这首诗的情景跃然眼前,我抬头看向雷拓那张印有烙痕的脸,异常清楚他复兴乐朝之心已经昭然。
我回头看向后面的李清,见他望着无衣殿三个字不解,转身走到他身边道:“李侍卫,你该回去了,该回到他身边去。”
“凤姑娘……”李清眼中疑云更密,正欲开口问我什么,话还未出口雷拓长臂一伸推开了殿门,殿内的情景让我们几人顷刻寂然不语。
“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跪满大殿的群臣身着乐朝官服齐齐面向锦愁俯身叩拜,口中山呼万岁,更有些年迈的老臣最后已泣不成声,伏地哀哀痛哭不绝。
我几乎木然转头看向锦愁,只见他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是那双纯净黑亮的眼睛变得蓄满泪水,而泪水背后一种坚毅的光越发闪亮起来。
此刻我知大势已定,不管锦愁意愿如何他势必要再次登上和烈山韬逐鹿天下的风口浪尖。
雷拓将锦愁引上了高高在上的皇帝宝座后,早已写好登基祝词的礼官开始念诵祝词,我不愿再看他们这即将掀起血雨腥风的复辟大戏,而且心里又挂着身处险地的李清,便退后了几步再次对身后不肯离开的李清急道:“你还不走?”
“凤姑娘,要走一起走,事已至此我怎么能把你丢在这里。”
我看着他淡然一笑,“我如果想留在他身边,又怎么会回来。”
他听了脸色微变道:“不成,我这么回去怎么和陛下交代。”他说着一把抓住了我的手腕,而另一只手牢牢抓住了翠缕,“走,我们一起走,陛下的亲卫个个以一敌十,小小一个雷拓我还不看在眼里。”
我推开他摇头道:“你有个什么闪失,我也难同他交代。”说罢已经掰开了他的手,翠缕虽呆呆望着我们。,但也已把手从他掌中抽了出来,推着他道:“你快走啊!”
正在我们三人争执间,殿中内侍宣布的旨意让殿中所有人再次愕然无语。
“宫女凤梧天资睿智品性良善姿容端庄素与朕心意相知,朕蒙难期间数次救朕性命于旦夕,情意深厚,自今日起册封为皇后,外辅佐朕于庙堂,内主理宫中诸事。昔先帝亲封云雅公主锦泞与朕共赴患难,殚精竭虑复国图强,今加封云雅保国公主。昔宫女翠缕聪敏睿智,与朕危难间朝夕不离,服侍有功,特加封秀雅护国公主……”
我回头震惊地看着宝座上的锦愁,他此刻眼睛也在一眨不眨地盯着我,脸上没有任何情绪的神色,像极了过去的烈山韬。
听见册封翠缕没有半点儿惊喜,而是紧紧抓住了我的手臂,我清楚地听到她对李清说:“你快走,快走。”
在我和她还木然间身边已经拥上了数名宫女将我们搀到了殿前谢恩,我以为这只是开始,礼毕后却发现她们将我一直半扶半拉地带到了锦愁的宝座后,原来那里还有一张比锦愁宝座略小却同样装饰华丽的椅子--皇后的宝座。
望着锦愁的背影我声音极低地叫道:“锦愁……”
可叫过他的名字,我便失去了再问下去的勇气。而前面那个消瘦羸弱的身影也一直一言未发地目视前方正坐着,就像什么也没有听到般。
群臣在雷拓带领下再次山呼着万岁,在那声震殿宇的声音中宫女缓缓放下帝座后一扇珍珠串成的帘幕,珠帘像泪一样闪着柔柔的光从此隔开了我和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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