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会结束后,我本想留下来看烟花,但石头困了,锦愁似乎也倦了不住的发呆,无奈我们只好回天心居,安顿好他们烟花已经开始,我依旧是站在栈桥上独自一人看。
缤纷的烟花飞起像七彩的流星划过天空,瞬间闪耀出所有美丽,随即生命也行至尽头。此时,湖面已经冻住,光洁的白色冰面反射着烟花的美丽与悲哀,不知为什么我突然想到了已经变得很遥远了的后海。
后海,凝结着我美好记忆和无限哀愁的后海;让我的生命交错重来的后海。此时回忆起来,物虽相似,人事却以全非。不愿在多想过往,可我却再一次如在后海跳过栏杆一样,下了栈桥缓缓地在冰面上走。
在光滑的冰面上,我慢慢走着,想走到湖最中心的位置欣赏一闪即逝的烟花。虽然走得很慢,但脚下还是不时打滑,在我一个趔趄又差点跌倒时,一个人突然在后面扶住了我的手臂。
我回头看去,竟然是烈山韬,空中的烟花闪耀映在他眼眸里越发光彩流溢,我怔怔看着他,好一会儿道:“你能让我在冰面上不摔倒吗?”
他不解地看着我问:“有人许过你,让你永远不在冰面上摔倒吗?”
“没有,但有人做到过。”你若能做到,我就不在左右徘徊了,我在心中默默道,将我们的未来交给了他。
烈山韬眼眸定了一下问道:“那人是万俟锦愁?”
我低下眉摇摇头,鼻子发酸眼睛模糊起来,因为霎那间我突然明白了夏沐永远都不会再回来了,永远不会了。而今生我却因错误地执着伤了无辜的万俟锦愁,错爱上了烈山。
烈山韬牵住我的手道:“朕保证不让你摔倒。”他说着笑牵起我的手继续向湖中心走。
我任由他牵着,身形僵硬,心中五味杂陈,他感到了我的不对劲,回头道:“冷吗?”
我摇摇头,看着空中的烟花道:“今年这烟花很好看啊,只是落得太快了。”
“快吗?烟花从来都是如此。”
“是啊,美好消逝地从来都是如此快。”我怎么会不知道呢!
他笑看着我,不知为什么眼眸突然被我后面的什么吸引了过去,但很快又拉了回来,转头继续牵着我走。
“凤梧,今日诺和你说了什么?”他在前面慢慢走着道。
“他说左右为难,何不放手而去。”我讷讷回答他。
“左右为难?”他轻声重复着,一下站定回头看着我道:“左右为难是因为你在选。如果朕说朕要你,你就不必选了。”
“不选,不代表可以就放手。”我轻声道,兀自向前继续走着,不料被烈山韬一拉就拉了回去,他圈着我深吻起来。
今夜他的吻和以往显得大大不同,往日他多是温柔霸气的,可这个吻却像在宣告他不可抗拒的,他能控制一切的权力和意志。
我挣开他,看着他道:“烈山,别逼我。”短短一句话,说出口时,我已泪流满面。
他也怒了,冲着我喊道:“不逼你!你到底要朕怎样?要朕看着你永远陪着那个傻子吗?”
我怔怔看着他,说不出一句话来,最后只能转身而去。我大步朝天心居走去,步子快而沉重,完全没听见脚下冰面炸裂的声音。
等我距烈山韬越来越远,听到脚下咯吱咯吱的声音时为时已晚,烟花照亮天空的瞬间,我看见脚下冰面已经乍开了数条深而长的裂纹。我不敢在动,直立在冰面上茫然地看着四周,烈山韬看到了我的异样,疾奔过来想救我。
“别过来……”我冲他喊着,可声音出口,脚下的冰面再也承受不住这多加的力量,骤然碎裂,我一下掉进了冰窟窿里。
刺骨的冰水瞬间浸湿了我的衣服,我身体的温度也在急速下降着,二十多年前,我坠入后海的一幕再次发生了,我突然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恐惧,我会不会死,或者我会不会再次穿越……
还是上苍对我的戏弄已经结束,在我领悟到永远不可能追寻到夏沐时,我穿越之梦也已尽结束?
也许这样的结束未尝不是对我的一种仁慈呢?一切痛苦自这刺骨的冰水中来,也自这刺骨的冰水中去。
这一刻我想到了放弃,努力挣扎的双臂不再摇摆希冀抓住冰面的边缘,在冷冽的冰水中,我的身体径直向下沉去。
可就在这一瞬,一个黑色的影子从冰窟中猛地掉了下来,沉得速度比我还要快,比我还要猛。
透过水底幽蓝色的微光,我和他四目相视着,他挣扎着,他不会水,却努力向我游过来,希望抓住我。猛然间我意识到原来我已经是求死不得,如果我死了,那锦愁和他会怎样?我们三人中的镜蛊会如何,他们是不是会受到我连累,也相继暴亡?
我在心中冷冷地笑自己,原来我这二十年的苦苦挣扎追寻,所得到竟是一个求死不得,生而不快的结果。我的热泪融进无尽的冰冷中,像从未流过般。
烈山还在拼命像我游着,而我只是看着他不动,任由自己缓缓地沉下去,他不会水,可眼中却没有惊恐和求生的,有得只是不能抓到我的焦急。
我想起了在柔然,他身处逆境几乎一无所有时,问我可愿意和他死在那里。我知道那是他的真心话,生死之间,若要他选择,他可与我同死;可要他在自己的生命和帝位中选择,他会毫不犹豫地选择他的帝位,他要是创建一个前所未有强大帝国的蓝图。
几经挣扎烈山终于抓住了我,他的手死死抓着我的手,想拉我上去,却无能为力,反而被我坠得更快向下沉去。
他焦急地看着我,虽然口不能言语,但那双犀利狭长的眼眸却似乎已经说了千言万语。
他说着多年前我们在林中的错误相遇,说着乐朝覆灭时我们的剑拔弩张,我的以命相搏,说着我对他和锦愁无二的生死不遗,还有说不尽的这些年剪不断理还乱的情丝百转……
渐渐的他似乎感到了我的绝望,眼中的焦急慢慢变成了沉静,视死如归的沉静,只是他的手更加紧地攥着我,好像在告诉我,他不会放开,天上地下,人间幽冥他都不会放开。
我看着他泪如泉涌,游到他身前,紧紧抱住了他,脸颊贴着他的胸口,心里只有一个念头,愿此刻是我千年追寻的终点。可世事弄人,我们都是苦海未尽,劫数不满之人。
烈山韬的身体剧烈一抖,一口口鲜血不断咳出来,这是闭气太久造成的,若在耽搁一会儿他就会溺水而亡。
我抱着他奋力向上游去,可我们两人都着着厚重的棉衣,向下沉容易,向浮上水面却异常困难。
用尽全身力气向上游着,我终于看见了水面上清冷的月色,只要在用一点儿力,烈山,我们就要上去了!
可我却一点儿力气也没有了……
我拼命拖着他,而此时的烈山韬已经因为闭气太久晕厥了过去,我的头露出水面换了口气,就再次潜进水中想奋力把烈山韬推出水面,可似乎我怎么样用力,昏厥的烈山不是从光滑的冰面上再次滑下来,就是炸裂的冰面经不起一次次承重再次碎裂。
就在我力竭用最后一丝气力,把他推上冰面,而他再次滑下来时,我已绝望,认定这冰湖就是我们缘灭之处时,烈山韬再次滑下的身体,突然停住了,稍稍停顿后,开始缓缓向上……
直看到他已完全上到了冰面,我的心才安定下来,想攀住冰面也上去时,才感到手指在水中已经冻得僵硬,再使不出一点儿劲。
努力了几次后,我的意识开始涣散,心中明明想着自己不能死,自己的生命还牵连着烈山和锦愁两人的生命,可身体已经不听使唤的僵直起来,昏昏欲睡般任由身体向下沉去……
就在我离那嘈杂混乱的冰面越来越远,世界变得越来越安静时,一只大手突然拉住了我的衣襟,把我拉向水面,转瞬我感到刺骨的寒风刀一般割着我的脸,我困极了,非常睡去,可有个人却拍着我的脸对我疾声大吼:“要你取舍,你就只会放弃自己吗?”
我努力睁开眼,恍惚地看见月光下烈山的脸,他皱眉看着我,身上灰色大氅的玄狐围领和他黑色的头发在风中柔柔飘动着。
尽管脸上的肌肉已经冻僵,可我还是努力对着他笑,因为我不想让他看见我流泪,而除了笑我也想不出其他表情。
他双眸几乎喷出火来,猛然捧住我的脸吼道:“你笑什么?笑什么?天底下还有比你更可悲可怜的人吗?你还要笑?还要笑到什么时候?”
他急吼着就把我按进了自己怀里,那暖烘烘的气息,让我越发困了,可在我睡去前还是听见他喃喃道:“你就忘了他们,忘了他们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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