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皱着眉头,怒从心起。怎奈现在双手被缚,奈何他不得。
他见我没有动作,左脚平平伸出,脚尖指向我,宽大的黑皮鞋伸过来蹭我的脸颊。
我禁不住朝后躲避。邵班科嘿嘿坏笑:“赶紧着!伸舌头舔!!”
我忍无可忍,“噗”的从嗓子眼勾出一口痰来,贴了准心儿似的整吐在他皮鞋的鞋面上。
“啪!”我脸上挨了一记耳光。“我操你妈的!小兔崽子!”邵班科骂道。
“我操你妈!”我仰着头朝他吼。
现在也没太多的想法了。以邵班科这样心狠手辣的人来说,什么手段使不出来的?况且今天的事儿,不论他是皮肉吃痛,还是同事面前丢人,反正这个跟头是栽大了,以他的性格,能放的过我吗?想想,横竖都是死,不如让自己死的壮烈点儿……
邵班科气急败坏,右腿蜷起,猛的朝我踹来。
“哦……”小腹吃痛,我痛苦的蹲在地上,胳膊惯性的作用,猛的一抻,手铐拷的更紧了。肚子上的疼加上手腕上的痛,额头上豆大的汗珠滚落下来……
“你……你有能耐……就……就打死我……”我喘着粗气,极力忍住疼痛,但痛楚哪是自己能控制得了的。
邵班科瞪着眼朝我咆哮,像个发了疯的野狗:“你以为我不敢吗!在这里,打死个人,跟他妈碾死只蚂蚁有什么分别……”
“好啊……哈哈……”我气急反笑:“那你就打死我,看你怎么跟所长交代……”
邵班科一怔,没想到这种局面,我还能说出这么淡定的话来。反而,堵得他说不出话来。
我破罐破摔,反正也是死路一条,咽口吐沫,道:“管教!如果你放开我。我配合你工作,明天的报告会跟你一致……,要是你继续虐待我,我明天会跟所长说你私开酷刑,折磨犯人,还……还……”
“还什么……”邵班科强装不在乎。
“还会告诉所长,你跟王强在厕所门口说的话……”
邵班科脸涨得通红,眼睛里充满血丝,好像恨不能一口吞下我。
我但求速死,哪怕他抡起椅子,我也会侧过头让它砸在我太阳穴上,也绝不让他折磨我。
邵班科牙齿咬的‘咔咔’响,想必是恨极至此。一根烟被他嘬的冒着长长的火星子,却没半点回哥落下。
半晌,他努力平静心情,在偌大的会议室里踱来踱去,皮鞋敲击在大理石地板上的声音贯穿寂静的楼道,配合着墙上挂钟的‘滴答、滴答’声,下下敲击我的心房,让我不得安宁。
“小丫,你威胁我?”邵班科手一弹,烟头朝我射来。‘啪’在我脖子后头的墙窝里炸开了火花……
“管教,我没威胁您……,就是这么个坎儿了,看能不能过去……”我努力让自己坦然。
邵班科踱到我面前,眼睛死死的盯着我,好像眼珠子都能冒火,将我焚烧。
他指着我的鼻子,一字一顿的说:“行!今儿的事儿,我算栽了,栽在你丫手上了。……,这样儿,我放开你。咱先把今儿的事儿解决了,赶明儿的事儿再说赶明儿的,路长着呢……”
不由我分说,邵班科从兜里掏出钥匙,‘咔’一声,我的手铐被解除。手腕一振酸麻,却重新获得自由……
我揉着红肿的手腕,跟着邵班科来到长条桌前。
邵班科疲惫的歪倒在椅子上,一手捏着笔头,一手揉着自己的眉头:“你说吧。你的条件……”
我站在他身旁,看着这个人民公务员,一字一句的道:“只求春节团圆……”
他松开手,盯着我:“就这个?”
“嗯……”
“成。答应你。那你……”
“我明白。明天我会跟所长说的……”
我被带到一间临时房里。窄小的貌似只有10平,长条的小房子。只有一间铺位,床头就是个蹲坑。
“警戒房!第一次来吧?”邵班科推我进去。
“嗯!”
“行!感受感受吧。赶明儿,机会多着呢……”他阴笑着,把铁门锁好,转身离去。
楼道里传来‘嘎哒’、‘嘎哒’重重落锁声,看来,这是个重地,几重门关。想来,关到这里的,必是十恶不赦的犯人了吧……
走廊里,随着邵班科的离去,声音渐无,楼道里的灯都是声控灯,声音没有了,五秒钟的延长后,盏盏熄灭,只留下悄无声息的黑暗……
房间更是和号儿里不同,号儿里是长明灯,虽然是四季昏黄,却二十四小时亮灯。这里黑漆漆的,没有半点灯光,整间屋子好像是一体的,没有窗户,即使星光都投不进半点进来……
我蹲在铁门口,阵阵凉风嗖嗖的钻进来。黑乎乎的一片,不知道东南西北,连自己身处的位置都不知道是楼层的哪面儿……
我有些胆怯,平生第一次在如此黑暗中独处。鬼神之说想必是没有的吧?但此时却不合时宜的突然想起老妈小时候跟我讲的鬼故事……
外婆那夸张的表情,绘声绘色的讲的那些……
我努力的摇摇头,外婆故事中的景象却怎么也摇不出去。想起她讲的那些浑身湿漉漉的淹死鬼;双眼冒血、哭天喊地的屈死鬼;大脑袋细脖子、骨肉嶙峋的饿死鬼;瞪着眼睛、吐着舌头的吊死鬼……
我打了个激灵,外面寒风呼啸,好像出殡哭丧的声音……
眼睛逐渐适应了黑暗,稍稍能辨别出了东西。想闭眼睡觉,却从心凉到脚后跟。想想今日的种种,或许真的是鬼催的?把我催到这个地方,让我陪他们?或是让我来给他们替死?
想起鑫毛儿在外面说的,监狱里‘脏东西’好多……,大都是屈打成招的冤死鬼,要不就是忍受不了身心虐待的吊死鬼……,我浑身发冷,竟不由自主的打起哆嗦,想想三姨、想想黄月、郑小雨,想想201的兄弟们,此时不知他们有没有想着我?知道我在这里孤苦伶仃,又冷又怕……
想到这里,我眼泪簌簌的掉了下来,竟跪在铁门口“呜……呜……”的哭了起来。
“嘿嘿……哈哈……”黑暗中传来一声怪笑,似乎不是人类发出的声响。
我
浑身一哆嗦,莫非是死鬼来索命来了?
“谁?谁!!”我站起身来,拼出自己吃奶的力气喊着。
“谁……谁……”只有自己的回音在空旷、黑暗的楼道里左右回荡……
“嘿嘿……哈哈……”声音再次响起。
“刷”我浑身鸡皮疙瘩全都冒了出来:“操你妈的!到底是谁?”我骂着,拼命撕扯着铁栏杆……
“我就在你边儿上……”一阵幽幽的声音透过墙缝儿传来,好像幽冥之界的召唤之声。
“你到底是谁?我操你妈的!”我拼命的拍打铁栅栏,发出“卡啦、卡啦”的摇晃声。
我一阵喧闹后,那声音反而消失了。
是我的幻觉?我瘫软在地上……
“这么个孬人,怎么进了警戒房了?……”那声音再次响起,却平静了许多,人‘人气儿’了许多,看来是人,不是鬼。听的声音辨别,声音来自于我左前方。
我努力睁大眼睛,搜索着前面视野内有限的空间……
黑暗中,才发现,自己置身于两排都是警戒房的其中一间。警戒房间对间、房对房,中间是一个过道儿,两边全是这样的小黑屋儿。
我朝左前方看去,透过同样的铁栅栏,隐约能看到有人影晃动……
知道是人并不是鬼后,心里踏实了许多,反而怒气也增大了许多。
这弄神弄鬼的吓唬我半天、再加上刚才邵班科的羞辱、今天办砸了的这许多事儿……,七零八碎的加在一处,火气正没处发。
“你他妈是谁?跟小爷这儿装逼,操你妈……”我破口大骂。
“操!你丫吃错药了?”那边一个脆生生的男生回到。
我这骂了半天,只等了这么一句不痛不痒的话,想必他并没有想要与我为战的意思,反而倒让我骂的不好意思了。
后来我们就交谈起来,他叫雷小天。他说了他的身世。
“哎……”我叹口气,感叹小天的身世。也感激雷小天信任我,将他的故事告诉我。
小天嘿嘿一笑道:“咱们见着了就是有缘,可能咱就能见这么一回,但这也是几辈子注定下来的。而且,打你一进来,我就感觉你不是那有坏心眼儿的那种小崽儿……”
“哎……我要是有点儿心眼也就好了……”
我把今天发生的事儿讲给小天听,只是把三姨贿赂王管教的事儿省略不提。
小天听完倒哈哈大笑起来。道:“放心吧!你假释肯定是处的去的了!”
“啊?怎见得呢?”我问。
“你们那狗管教的把柄在你手上,他定然是满足你的了!不过……”
“不过什么?”我忙问
“不过,春节完了,你也就玩儿完了……”
想想,他分析的也对。以邵班科的心胸,必定是往死了整我才能解他心头之恨的。
“哎!”我叹口气:“快活一天是一天吧!”
小天嘿嘿一笑:“你还弄这么个话儿出来,那我们得怎么活?”
想想小天的无期,我却能有多大的苦楚可哀叹的呢?
“你为什么进这儿来的?”我问。
“没事儿,看着那狗逼管教不顺眼,给丫眼封了……”
“啊?!!”我惊讶的何不拢口。
“瞎啊啊什么?咱俩不一样啊?都是打管教……”
确实,我俩是一样的。都动手打了管教。只是,他的管教,比邵班科更惨烈些罢了……
“我在这儿关了三天了,也绝食三天了。明儿肯定是要放我出去的。兄弟,咱们明儿估计没机会见面了,甭管怎么着,咱俩见着了,就是缘分,我认你这个小弟了!”
我心内不快,哪有没经人同意就认人为弟的?
不过,听他说得实在,也叹他是个有义气的人,自己也并不觉吃亏。
“嗯……”黑暗中,我点点头。( 冲向青春的猛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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