朦朧中,醫院獨有的消毒水味混入呼吸,雪白的燈光,雪白的牆,她一個人在走廊里往前走,腳下的路那麼長,仿佛永遠也走不到盡頭。
一旁的長椅上,年輕的女子笑得幸福而滿足,男人俯身側耳貼在她隆起的腹上,驚喜地出聲,他動了呢。
她怔怔地看著,雙手不由自主地撫上自己的腹部———醫生說,那里有了一個小生命。
愛他,所以離開。離開,是以為還能夠重逢。
當第一場雪覆蓋英格蘭的原野時,他仍然沒有找來。很多時候,她一個人待在家里,畫設計圖,看片,打游戲,不逛夜店,不去旅行,只是生怕有錯過的可能。這樣是矯情而任性的,她知道,可她其實躲得並不遠,不是嗎?如果真心要找一個人,天涯海角也不難。
可是,她撐不下去了,從檢查結果出來的那刻起,她的勇氣以驚人的速度流失,或者,她只是更想讓他知道,從此他們之間有了難以割舍的羈絆。
拿起電話的時候,手依然是顫抖的。她換了新的電話,沒有存他的號碼,可是那一串數字仿佛烙印一樣,在她心里無法抹去。
———你所撥打的號碼是空號。
禮貌而冰冷的女聲在那頭響起。
她的心忽然間也顫抖起來,迅速地按下另一串數字。
是通的。
她仿佛可以听得見電話鈴聲在他的房子里響起,這個時候,他也許在廚房熱牛奶,然後邁著不急不緩的步伐到客廳里接起電話,也許他今天早睡,但床頭有一個無繩電話,她曾在上面貼了一張奧特曼的Q版貼紙,因此被他取笑了無數次。
孟知返。他笑著輕輕彈她的額頭,你這個不肯長大的傻孩子。
可是,當她終于長大的時候,他卻不在身邊。
等了許久,電話轉入語音信箱。
“你好,我現在不在家,有事請留言。”
她閉上眼,全身冰冷。
她認得這個聲音的,那樣一個柔美的女子,一直站在他的身後,像一個安靜的影子,只有望著他的時候,那雙眼眸里才會有燦爛的光芒流溢出來,她總是輕聲地喚他,遠,那樣的千依百順。
她還在掙扎什麼?奢盼什麼?
事已至此,還有什麼是可以原諒的,什麼是不能放棄的?
就像那夜他們在五中遇上的一場煙花,綻放的瞬間絢爛而激烈,叫人駐足沉醉,卻沒想到之後的天空,只剩長久的寂寥和空曠。往事如煙,曾經說過的話,一起做過的事情,像是看了一場電影,听了一首歌,過去就是過去,再無憑據。
她不知自己是怎樣跌跌撞撞地走出了醫院的長廊,只記得夕陽殘敗的顏色暗紫深紅,籠住了整片天空,她獨自站在漸漸昏暗的花園里,恍惚感覺晚風過耳,他說,嫁給我。
可是,風聲越來越大,他的話漸漸模糊。她緊緊地環抱住自己,任無聲的眼淚在臉龐靜靜肆虐。
———知返。
有人喚她。
究竟要做多少次夢,才能從現實中醒過來?
她睜開眼,頭頂是一片炫目的白色,掙扎著想坐起身,靜淑輕輕按住她的肩,“別起來,你發燒了,還有點熱度沒退。”( 知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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