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过一道弯,河势越来越宽,大船行的也越加快了。
细碎的波浪拍着船舷,耳边皆是哗哗的水声。
林浅坐在舱内的卧榻上,面色苍白,神色清冷,手中拿着一卷书籍,正在凝神细看。
挂在窗边的琉璃灯,将橘黄温暖的光芒笼罩在她的身上,透着淡淡的朦胧和悠远。
南宫朔在舱门边负手而立,淡蓝色衣衫被帘间的微风吹得飘然若絮。
夜色之中,水声之外,隐隐约约传来一阵呜咽的洞箫声,低回婉转,从风里悠悠飘来,是那样虚无缥缈,极不真切。
林浅凝神细听,却又听不到什么,几乎怀疑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正要低头继续看书。
箫声忽又响了起来,这次声音似乎比方才大了些,也真实了些。
在她耳畔缭绕,如同魔音,如泣如诉,袅袅不绝。
让林浅的心无端涌上来一阵烦躁。
南宫朔微微皱了皱眉,忽然抬手挑开了窗帘,向外望去。
刹那间,他清亮的黑眸登时变得极是幽深。
窗子一开,幽咽的箫声愈发真切了,缓慢悲凉,带着无法言语的忧伤从窗子里流泻而入。
林浅不禁抬眸望去,透过窗子,看见外面一望无际的河水,看到更远处黑沉沉的远山。
她眸光忽然一凝,停留在河岸边的一处高岗上。
那里正伫立着一匹皎洁的马儿,马背上坐着一个孤傲清逸的身影,他双手持箫,脉脉箫音从他唇间流泻而出。
明月就在他身后,又大又圆,明净的令人的忧伤,清冷的令人心碎。
莫迁的身影印在明月之上,明月似乎是为了陪衬他而存在。
一身白袍在风里舞动着,好似和月光融在一起。
长长的墨发在风里飘扬,带着一丝痴狂的意味。
箫声就像是一张网,网住了朦胧的夜雾,网住了漫天的星辰,世间的一切都在这脉脉箫声中缄默了。
只有水声,哗哗地流淌。
莫迁竟然一路追了过来,也不知他是怎么到那个高岗上的。
林浅的心,有一瞬的震动。
他,何苦如此啊!
船向下走,愈走愈远,那座高岗很快隐没在夜色里,箫声也飘忽不见。
船舱里静了下来,林浅淡笑:“师兄放下帘子吧,我有些困了!”
语毕,她躺在床榻上,翻身向里闭上了双眸。
然而,才刚躺下不久,箫声又响了起来,悠悠扬扬,缠缠绵绵,如魔音一般。
南宫朔惊异地‘咦’了一声,正要掀帘,林浅忽然开口:“师兄,不要看了!”
南宫朔的手顿住了,他的眸转向林浅,深深凝视着她。
他知道,林浅心内定不是平静的,不看也罢。
他只是诧异那是什么人,什么马,竟然赶上了他的大船!
然而,他们虽然不看,舱外的惊奇声却不断传了过来。
“真是稀奇,这人莫不是想追到黄河里去!”
忽然有人敲门,南宫朔打开舱门,禹夕如一阵风般冲了进来。
“你们瞧见了没?那个莫王又追了上来!”她边说边挑开了帘子。
林浅低垂着头,本不想看的,但终忍不住心头的悸动,抬头看了一眼。
只见船的前方,是一大片浅滩,白茫茫的芦苇好似拨浪般在风里上下起伏。
而那一人一马,就在浅滩里打转。
马蹄疾转,惊起了一群群的流萤。
点点萤光环绕着莫迁飞舞,那境况竟是说不出的绚烂美丽。
片刻的震惊后,林浅淡淡将视线移开了。
帘子放下,萦绕的箫声被关在了舱外。
禹夕冷眼扫了一眼林浅,随后凝视着南宫朔:“我觉得莫王对他的王妃不像你说的那般无情无义,你何苦破人家的姻缘,何不将她送回去!”
南宫朔神色一凌,黑眸中闪过一抹厉色:“公主,这事不是你想象的那般简单,你不要多管闲事,赶快回舱去吧!”
“我偏不,我今天就要多管闲事!”
说罢,禹夕忽然转身面向林浅:“你到底是否还爱着莫王,若是还爱,为何要离开?受了一点伤算什么,你们中原人难道都是这么脆弱吗?”
林浅想不到禹夕会这般直白地问她,一时不知如何回答。
禹夕的话令南宫朔极是不愉,眉毛一挑,声音忽然变得凌厉起来:“禹夕,你若再这么无礼,别怪我不客气。”
他话里的寒意和凌厉令林浅心头一颤,记忆里她从未见深沉儒雅的师兄这么冷狠过。
而禹夕,似是也没想到南宫朔会这么对她。
她就那样愣住了,良久猛然抬眸,好看的深眸中隐有水光在闪耀,禹夕一字一顿:“你是个卑鄙小人,你喜欢她是不是?就是因为喜欢她,所以才会救她的,是不是?什么她只是你的师妹,我看你们两人早就你情我浓了!可怜我这个傻子,还有外面那个疯子,被你们耍的团团转!”
舱内因为禹夕的一席话,登时陷入到一片沉寂,还有她急促的呼吸声。
南宫朔的神色虽然依旧平静,但周身忽然似被冷意封结,一双深沉的黑眸也闪耀着隐忍的怒气。
良久,他才切齿:“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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