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泰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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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爺子楊炎雖然不知道參軍到底是干什麼的,品級倒是听得很清楚。CcnEt信陽縣太爺就是個七品官,兒子這個五品參軍比縣太爺要大上好幾級,好像打傷兒子的那個姓耿的將軍也不是那麼可恨嘛!——兒子屁事沒有,卻連給皇上看病的御醫都驚動了,還打來了一大堆名貴補品,他本來就不怎麼恨耿超。
楊炎陡然間覺得身價坐地暴漲,見楊致猶在懵懂發愣,連忙按下兒子的頭叫他領旨謝恩。以對待財神菩薩一般的虔誠恭敬,招呼老太監和幾個侍衛落座看茶。唯恐讓人笑話沒見過世面太過小氣,狠下心來給老太監奉上了五百兩“辛苦”費,幾個侍衛也每人給了五十兩的“小意思”。
太監通常對銀子有一種近乎變態的熱愛,頓時滿臉褶子笑成了一朵花。徐文瀚重重咳嗽幾聲,楊致立馬反應過來,開始與老太監搭訕。
老太監自稱名叫馬成,是侍奉皇帝起居的貼身近侍。楊致正為皇帝為什麼給他分派那麼個差事暗自郁悶,馬上又掏出一千兩的“茶錢”,不經意的把話題往這上面引。
“平日里那些個王爺尚書們給灑家的打賞也不過幾十上百兩,楊老太爺出手已經夠大方的了。”不料馬公公把一千兩銀票又推回楊致面前,笑道︰“宮中自有規矩,楊參軍莫讓灑家為難。灑家只能提醒楊參軍留意,你先前是越王親衛的身份,按規矩赴任之前少不得要進宮向越王辭別,最好別忘了順便向公主致謝。灑家在宮里待了那麼多年,見過的人也多了。小老弟,你這個參軍不會做太久的。”
能混到皇帝貼身近侍的位置,自然是在宮中經過千錘百煉出來的人精,楊致也就不再多問。馬公公話里的意思,好像如果不是因為長秀公主,還做不了這個參軍。我沒招她惹她呀?她怎麼就那麼缺德,老是跟我過不去?
送別馬成一行後,楊致疑惑的望向徐文瀚。cCnEt徐文瀚搖頭苦笑道︰“你不用看我,我也是此刻方知。皇上這幾日與我閑談論政時,並無只言片語提到你。不過,皇上命內侍給耿超擬旨時並未讓我回避。”
“那……給耿超的旨意說的是什麼?”
“只有一句話︰一切為了大夏。”
很顯然,這句話也是皇帝有意讓徐文瀚說給楊致听的。徐文瀚分析道︰“皇上籌謀對突厥一戰務求必勝,這次對你的任命大有深意。其一,你在禁軍將領選拔中表現平平,驟然重用難以服眾。其二,皇上仍未摸清你的底細,現在就讓你自領一軍未免太過輕率。這次是有意讓你在實戰中得到歷練,他對你也想再看一看。其三,皇上也知道耿超性情浮躁,而你沉穩多智,希望能以你之長補他之短。”
“皇上給耿超的旨意,既是期望也是警告。就算耿超看不明白,他父親耿進不糊涂,所以耿超公然挾私報復你的可能性並不大。”
“明的不行,難道他就不能玩陰的?”楊致嘆道︰“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但願耿超也能像你說的那麼想。”
參軍的職責是為主將參贊軍機,說白了就是不用帶兵的隨軍幕僚,相當于前世軍中的作戰參謀。為耿超出謀劃策倒是沒什麼,問題是他會不會听我的?
所謂君無戲言,皇帝的聖旨不是鬧著玩的。楊致縱有一千一萬個不願,也只好遵旨赴任。第二天到內廷禁衛府和兵部職方司辦理了升遷手續後,按照五百兩銀子買來的友情提示,去向越王辭別。
梅妃據說陪著皇後娘娘下棋去了,只有長秀公主趙妍和越王趙啟在。趙妍好像每個人都欠了她多少錢似的,永遠都是一副冷冰冰的嘴臉。楊致心里要多膩味就有多膩味,只想以後對這姐弟倆有多遠就躲多遠。像完成任務一樣如同背書一般說著謝恩之類的廢話,只不過在“王爺”的稱呼後面加上了“與公主”三個字。
趙啟在這個凡事都愛較真的冰山姐姐面前不敢太過放肆,強裝老成的點頭道︰“嗯,你能擢升外任,都是父皇的隆恩。不過你也算是出自本王門下,到了軍中須時刻牢記盡忠報效。日後若能建立功勛,本王也臉上有光。”
“小五說得不錯。”趙妍接口道︰“你能擢升外任都是父皇恩典,不必對我與小五致謝。說起來我該謝你才對,你是第一個敢說不能拿我當彩頭的人。但我向父皇舉薦你到那耿超帳下任職,完全是出自公心,你……你不可想岔了。”
什麼叫我想岔了?我捎帶向你致謝不過是例行公事的客氣話,也只有你這種怪物才會真把它當成一回事,你想我還不樂意呢!楊致低著頭,也看不見趙妍是什麼表情︰“小人不敢。”
“你不敢?你膽子大得很啊!你欺負小五年幼,不但教唆他下注參賭,而且坐地分贓安然受之。若非見你還有幾分才氣和本事,定當奏請父皇重加治罪,斷無輕饒之理!”
楊致一直憋著的無名邪火騰地竄了上來︰你這寶貝弟弟是什麼貨色,你還不清楚嗎?他還用我教?那三十萬兩是他贏來自己送到我手上的,我不要我傻呀?我拼命的時候連屁都沒見你放一個,現在倒教訓起我來了?老子又沒欠你家什麼,少他媽跟我玩恩威並施這一套!
趙啟背地里苦著臉連連拱手,見楊致緊咬雙唇連看都沒看他一眼,連忙按住肚子夸張的叫道︰“哎喲!不好!這個……人有三急,你們慢慢聊,我去出恭了!”
趙啟借口屎遁一溜煙不見了人影,楊致心中登時雪亮︰小王八蛋架不住趙妍盤問教訓的時候,肯定沒少把罪名往自己身上推。
強忍怒氣抬頭逼視趙妍道︰“小人自知無德無能且家中略有薄財,本就一心只想做個衣食無憂的小小百姓。得任越王親衛已勉為其難,擢升參軍之職更非我所願!越王是何稟性,公主應該最清楚,想來無需小人教唆。當日小人舍命相拼幸得不死,越王才將些許銀兩主動相贈,于小人而言並非不義之財,又何來分贓一說?”
“住嘴!楊致,你好生狂妄!父皇真是看錯你了!”趙妍也顧不得什麼天家子女的風度禮儀了,沖到楊致面前咬牙切齒的道︰“這麼說倒是我大夏強逼于你了?難道沒人教過你君臣綱常大小尊卑嗎?難道你不知道這麼做是什麼後果嗎?”
楊致的滿腔怒火再也按捺不住,毫不示弱的反問道︰“你怎麼不去問問你的父皇,我原本在信陽過得好好的,為什麼要背井離鄉舉家遷居長安?我是怎麼做上的越王親衛?我和耿超無冤無仇,為什麼要跟他以死相拼?既想要人賣命,又要咄咄相逼一再恐嚇,你是不是以為除你之外別人都是傻子?張口閉口家國天下倫理綱常,你有沒有听說過女子無才便是德?知不知道什麼叫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你懂不懂什麼叫官逼民反?!”
“你以為別人對你畢恭畢敬是為了什麼?是因為你品德高尚?是因為你才華出眾?是因為你貌可傾城?還是因為你溫婉賢淑?如果不是因為你有一個做皇帝的老子,你什麼都不是!你高高在上不可一世的資本有哪一樣是你自己的?除了仗勢欺人你還有什麼本事?”
楊致連珠炮似的憤怒質問,讓趙妍氣得臉色蒼白渾身顫抖,但又無言以對。
楊致昂然冷笑道︰“隱忍退讓並不意味著沒脾氣,更不代表害怕。我當然知道一個盛氣凌人的公主興師問罪會有什麼後果,但我也不妨提醒你︰你最好不要把我逼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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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趙妍與楊致的第三次見面。不知道為什麼,這個令父皇捉摸不透又很感興趣的人,竟然給她留下了小有才具又圓滑世故的印象。總覺得這個人到處都不對勁,卻又像光溜溜的雞蛋一樣無縫可尋。但現在這個人渾身散發著令人不敢仰視的傲氣,冰冷凌厲的眼神令人不寒而栗。
父皇向她說起如何安置這個人的時候,第一時間涌現在她腦海的,是那首意氣昂揚的詠梅詞和那篇無法評分的十六字策論。也正是以此為由才說服了父皇,舉薦楊致為耿超帳下參軍,而她心底對他將來的作為也隱隱有一種莫名的期待。
其實趙妍今天找借口申斥楊致,並不是成心和他過不去。而是她有一種直覺,這個人將來難以駕馭,想當然的想要挫一挫他的銳氣。沒想到她看似義正詞嚴,實則其蠢無比的幾句話,卻成了點燃楊致積聚已久的怒火的導火索。
此時的趙妍腦子里亂成了一鍋粥︰委屈、憤怒、心虛、害怕……,還有茫然。難道我真的像他說的那麼過分?難道我真的像他說的那樣不堪?……怎麼辦?現在我該怎麼辦?
依楊致的心境,原本不至于有那麼大火氣。趙妍冷峻倨傲的自以為是也沒有什麼,就是大不該一再挑釁撞到他的槍口上,陰森的眼神中已泛起濃烈的殺氣。
二人正僵持間,趙啟又做賊心虛的偷偷溜了回來。見楊致臉色陰沉得可怕,趙妍卻在痛哭流涕,大驚道︰“四姐,楊大哥,你們這是怎麼了?”
趙妍收住哭聲,眼神不敢與楊致觸踫,失魂落魄的抽噎道︰“……也沒怎麼。楊致,我就當你今天沒來過,你走吧!快滾!……以後我不想再看見你!”
一場電閃雷鳴的較量到最後收場竟是滴雨全無,連楊致都大感意外。無聲的冷冷拱手一揖,昂首大步而去。
趙啟吐了吐舌頭一溜小跑跟了出來,走到僻靜處才悄悄問道︰“楊大哥,你怎麼把我四姐弄哭了?剛才你們到底是怎麼回事?”
“去問你那個公主姐姐吧!她說什麼就是什麼。”
“……你生氣了?你是不是真的生氣了?”
“我想殺人!你離我遠點。”
趙啟趕上幾步拉住楊致,怯怯的問道︰“楊大哥,以後我還能去你家玩麼?以後我們還能做朋友嗎?”
楊致稍一猶豫,不置可否的答道︰“朋友是要用心來做的。我可以和任何人做朋友,無論他是王爺還是乞丐。小王爺,你多保重吧!”
回去以後,無心將今天的事向徐文瀚與秦空雲細說,只一句一切順利淡淡帶過。趙妍若有心拿他治罪泄憤,還無需忽悠他以便秋後算賬。這事傳揚出去對誰都沒好處,怎麼讓在場的宮女太監那幾個目擊證人閉緊嘴巴,那不是楊致該考慮的事了。
至于會不會傳到皇帝那兒去,楊致更是一點也不擔心。事實上皇帝一直對他非常客氣,至少表面上是這樣。皇帝是個明白人,那些話讓他听一听,也好。
原本蝸居信陽的二流富商搖身一變成了長安新晉的官宦之家,老爺子高興得渾身沒了四兩重,連做夢都在樂呵呵的傻笑。抓了楊致鄭重其事的祭拜了祖宗後,當晚在家中設宴慶祝兒子高升。
楊致從來不認為自己是英雄,何況沒有人味的英雄是神而不是人了。他自感還未進化為不食人間煙火的非正常人類,遠在廬州的沈玉無疑成了宣泄郁悶的最佳傾訴對象。回房後奮筆疾書,事情前前後後的詳細經過以及心里的感受,像打開閘門的洪水一樣奔涌而出。寫完信已到雞叫時分,望著有生以來寫得最長的一封信,哈欠連天的楊致不由倍感溫馨︰這一回沈大小姐該不會嫌我寫得太短吧?
第三天楊致在衛飛揚的陪同下,奉旨前往禁軍大營報到上任。
前世因為曾經是最優秀的軍人才會被選作特工,這一世轉了一大圈又成了軍人,難道是冥冥之中的宿命?楊致想起了成龍的電影《我是誰》,自己的際遇與電影中的主人公倒也算挨得上邊。情不自禁的哼起了片中的主題歌︰“……昨天我是誰?今天誰是我?耕過耘過,得過且過,來過去過。誰是我是誰,我是誰是我,是過非過,現在的我不是我……。”
衛飛揚見他突然抽瘋似的在馬上扭來扭去,口中旁若無人的哼著亂七八糟的怪腔怪調,擔心的問道︰“三哥,三哥!你沒事吧?”
“沒事啊!怎麼啦?”楊致一愣,隨即哈哈大笑,揮鞭策馬向前疾馳,高聲唱起了許巍的《藍蓮花》︰“沒有什麼能夠阻擋,我對自由的向往。天馬行空的生涯……。”
衛飛揚馬上聯想起此人有過精神病史的傳說,滿臉焦慮的自言自語道︰“早不來晚不來,若偏偏在這個時候發了瘋,豈不大大糟糕?”
與耿超一戰“死里逃生”後,楊致已成軍中名人。就像初到內廷禁衛府備受禮遇一樣,受到禁軍大將軍耿進的破格接見。為了便于演練馬戰奔襲,耿超一萬精騎駐扎在長安城西七十里外的開闊原野處,耿進派了副將曾英明將楊致送到兒子的駐地。
楊致就此開始了在這個世界的軍旅生涯。雖然多少有點郁悶和無奈,但他很清楚這是每戰必要刺刀見紅的冷兵器時代,不敢抱以馬虎應付的心理。
偉大領袖毛主席說過,沒有調查就沒有發言權。為了盡快了解融入這支皇帝精心打造的精銳部隊,除了與同僚們見面打招呼,楊致只是用心觀察,從不發表任何評論。寡言少語又總是一臉笑意,但無論生活起居還是演戰訓練,每個環節都做到和最底層的兵士一樣,扎扎實實不打半點折扣的完成。好在有沈重陪伴共事,也不是十分孤獨。
楊致的表現令耿超既感意外,又頗為不屑。在他看來,楊致的謹慎低調只是變相投降,與底層兵士同甘共苦不過是想避免讓自己抓到找麻煩的借口。
風平浪靜的過了半個月,這天的野外訓練過後,楊致照例跟隨大隊回營。途徑一處小樹林下馬“方便”,一出來卻被偏將董堅和李為攔住了去路,還有三十來個全副武裝的兵士從身後圍了上來。
董堅傲慢的道︰“我們早就听說楊參軍武技強悍,今天能否讓兄弟們見識見識?”
李為陰陽怪氣的假意勸道︰“董兄,還是算了吧。人家是皇上欽點的參軍,又是公主眼里的紅人,不像我們這些跟隨將軍從死人堆里爬出來的人一樣皮粗肉厚。若打壞了他,我們不好交差啊。”
這兩個人都是耿超從朔方帶回來的死忠,圍上來的兵士也都是耿超身邊的近衛。二人一唱一和,無非是想替主子出氣。楊致皺眉道︰“大家都是驍騎將軍帳下的兄弟,我看就不必了吧?”
董堅冷笑道︰“楊參軍是不給面子�@恐慌灤值 遣淮鷯Α! br />
長秀公主當眾拒婚一事人盡皆知,耿超也視為奇恥大辱。他在部下們心目中威望極高,憋著勁想揍楊致的人不在少數。楊致想明白這一節,心知今天若不打上一架,恐怕以後還有無窮無盡的麻煩︰“你們想怎麼比劃?”
楊致與耿超力戰半個時辰方才落敗,步戰實力已不敢令人小看。李為狡獪的道︰“我們既是禁軍精騎,當然是見識楊參軍的馬戰功夫了。為公平起見,由兄弟們一一領教,董兄不行我再上,免得你說我們以多欺少。楊參軍若是害怕,只要磕頭求饒,兄弟們也不會難為你。”
此人竟將車輪戰說得如此冠冕堂皇,其臉皮之厚由此可見一斑。楊致淡淡笑道︰“想要群毆就直說,何必那麼費事?不如你們有多少人都一起上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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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心而論,耿超治軍帶兵還是很有一套的。轉載自我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