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世吉祥
作者︰泰戈
醉東風
第037章 忍無可忍 第038章 群毆 第039章 一切為了大夏 第040章 兩封信
第041章 衛肅 第042章 獸性 第043章 縱橫大漠 第044章 擒賊先擒王
第045章 雖萬千人吾往矣 第046章 飛將軍自重霄入 第047章 亡命之旅 第048章 釜底抽薪
第049章 縱火 第050章 並非老兄 第051章 陌生的熟人 第052章 玲瓏
第053章 打醬油的信使 第054章 貴賓的幸福生活 第055章 豬頭也瘋狂 第056章 翻臉
第057章 傷別離 第058章 冒犯自己的下場 第059章 回家  
醉東風 第037章 忍無可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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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爺子楊炎雖然不知道參軍到底是干什麼的,品級倒是听得很清楚。CcnEt信陽縣太爺就是個七品官,兒子這個五品參軍比縣太爺要大上好幾級,好像打傷兒子的那個姓耿的將軍也不是那麼可恨嘛!——兒子屁事沒有,卻連給皇上看病的御醫都驚動了,還打來了一大堆名貴補品,他本來就不怎麼恨耿超。

    楊炎陡然間覺得身價坐地暴漲,見楊致猶在懵懂發愣,連忙按下兒子的頭叫他領旨謝恩。以對待財神菩薩一般的虔誠恭敬,招呼老太監和幾個侍衛落座看茶。唯恐讓人笑話沒見過世面太過小氣,狠下心來給老太監奉上了五百兩“辛苦”費,幾個侍衛也每人給了五十兩的“小意思”。

    太監通常對銀子有一種近乎變態的熱愛,頓時滿臉褶子笑成了一朵花。徐文瀚重重咳嗽幾聲,楊致立馬反應過來,開始與老太監搭訕。

    老太監自稱名叫馬成,是侍奉皇帝起居的貼身近侍。楊致正為皇帝為什麼給他分派那麼個差事暗自郁悶,馬上又掏出一千兩的“茶錢”,不經意的把話題往這上面引。

    “平日里那些個王爺尚書們給灑家的打賞也不過幾十上百兩,楊老太爺出手已經夠大方的了。”不料馬公公把一千兩銀票又推回楊致面前,笑道︰“宮中自有規矩,楊參軍莫讓灑家為難。灑家只能提醒楊參軍留意,你先前是越王親衛的身份,按規矩赴任之前少不得要進宮向越王辭別,最好別忘了順便向公主致謝。灑家在宮里待了那麼多年,見過的人也多了。小老弟,你這個參軍不會做太久的。”

    能混到皇帝貼身近侍的位置,自然是在宮中經過千錘百煉出來的人精,楊致也就不再多問。馬公公話里的意思,好像如果不是因為長秀公主,還做不了這個參軍。我沒招她惹她呀?她怎麼就那麼缺德,老是跟我過不去?

    送別馬成一行後,楊致疑惑的望向徐文瀚。cCnEt徐文瀚搖頭苦笑道︰“你不用看我,我也是此刻方知。皇上這幾日與我閑談論政時,並無只言片語提到你。不過,皇上命內侍給耿超擬旨時並未讓我回避。”

    “那……給耿超的旨意說的是什麼?”

    “只有一句話︰一切為了大夏。”

    很顯然,這句話也是皇帝有意讓徐文瀚說給楊致听的。徐文瀚分析道︰“皇上籌謀對突厥一戰務求必勝,這次對你的任命大有深意。其一,你在禁軍將領選拔中表現平平,驟然重用難以服眾。其二,皇上仍未摸清你的底細,現在就讓你自領一軍未免太過輕率。這次是有意讓你在實戰中得到歷練,他對你也想再看一看。其三,皇上也知道耿超性情浮躁,而你沉穩多智,希望能以你之長補他之短。”

    “皇上給耿超的旨意,既是期望也是警告。就算耿超看不明白,他父親耿進不糊涂,所以耿超公然挾私報復你的可能性並不大。”

    “明的不行,難道他就不能玩陰的?”楊致嘆道︰“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但願耿超也能像你說的那麼想。”

    參軍的職責是為主將參贊軍機,說白了就是不用帶兵的隨軍幕僚,相當于前世軍中的作戰參謀。為耿超出謀劃策倒是沒什麼,問題是他會不會听我的?

    所謂君無戲言,皇帝的聖旨不是鬧著玩的。楊致縱有一千一萬個不願,也只好遵旨赴任。第二天到內廷禁衛府和兵部職方司辦理了升遷手續後,按照五百兩銀子買來的友情提示,去向越王辭別。

    梅妃據說陪著皇後娘娘下棋去了,只有長秀公主趙妍和越王趙啟在。趙妍好像每個人都欠了她多少錢似的,永遠都是一副冷冰冰的嘴臉。楊致心里要多膩味就有多膩味,只想以後對這姐弟倆有多遠就躲多遠。像完成任務一樣如同背書一般說著謝恩之類的廢話,只不過在“王爺”的稱呼後面加上了“與公主”三個字。

    趙啟在這個凡事都愛較真的冰山姐姐面前不敢太過放肆,強裝老成的點頭道︰“嗯,你能擢升外任,都是父皇的隆恩。不過你也算是出自本王門下,到了軍中須時刻牢記盡忠報效。日後若能建立功勛,本王也臉上有光。”

    “小五說得不錯。”趙妍接口道︰“你能擢升外任都是父皇恩典,不必對我與小五致謝。說起來我該謝你才對,你是第一個敢說不能拿我當彩頭的人。但我向父皇舉薦你到那耿超帳下任職,完全是出自公心,你……你不可想岔了。”

    什麼叫我想岔了?我捎帶向你致謝不過是例行公事的客氣話,也只有你這種怪物才會真把它當成一回事,你想我還不樂意呢!楊致低著頭,也看不見趙妍是什麼表情︰“小人不敢。”

    “你不敢?你膽子大得很啊!你欺負小五年幼,不但教唆他下注參賭,而且坐地分贓安然受之。若非見你還有幾分才氣和本事,定當奏請父皇重加治罪,斷無輕饒之理!”

    楊致一直憋著的無名邪火騰地竄了上來︰你這寶貝弟弟是什麼貨色,你還不清楚嗎?他還用我教?那三十萬兩是他贏來自己送到我手上的,我不要我傻呀?我拼命的時候連屁都沒見你放一個,現在倒教訓起我來了?老子又沒欠你家什麼,少他媽跟我玩恩威並施這一套!

    趙啟背地里苦著臉連連拱手,見楊致緊咬雙唇連看都沒看他一眼,連忙按住肚子夸張的叫道︰“哎喲!不好!這個……人有三急,你們慢慢聊,我去出恭了!”

    趙啟借口屎遁一溜煙不見了人影,楊致心中登時雪亮︰小王八蛋架不住趙妍盤問教訓的時候,肯定沒少把罪名往自己身上推。

    強忍怒氣抬頭逼視趙妍道︰“小人自知無德無能且家中略有薄財,本就一心只想做個衣食無憂的小小百姓。得任越王親衛已勉為其難,擢升參軍之職更非我所願!越王是何稟性,公主應該最清楚,想來無需小人教唆。當日小人舍命相拼幸得不死,越王才將些許銀兩主動相贈,于小人而言並非不義之財,又何來分贓一說?”

    “住嘴!楊致,你好生狂妄!父皇真是看錯你了!”趙妍也顧不得什麼天家子女的風度禮儀了,沖到楊致面前咬牙切齒的道︰“這麼說倒是我大夏強逼于你了?難道沒人教過你君臣綱常大小尊卑嗎?難道你不知道這麼做是什麼後果嗎?”

    楊致的滿腔怒火再也按捺不住,毫不示弱的反問道︰“你怎麼不去問問你的父皇,我原本在信陽過得好好的,為什麼要背井離鄉舉家遷居長安?我是怎麼做上的越王親衛?我和耿超無冤無仇,為什麼要跟他以死相拼?既想要人賣命,又要咄咄相逼一再恐嚇,你是不是以為除你之外別人都是傻子?張口閉口家國天下倫理綱常,你有沒有听說過女子無才便是德?知不知道什麼叫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你懂不懂什麼叫官逼民反?!”

    “你以為別人對你畢恭畢敬是為了什麼?是因為你品德高尚?是因為你才華出眾?是因為你貌可傾城?還是因為你溫婉賢淑?如果不是因為你有一個做皇帝的老子,你什麼都不是!你高高在上不可一世的資本有哪一樣是你自己的?除了仗勢欺人你還有什麼本事?”

    楊致連珠炮似的憤怒質問,讓趙妍氣得臉色蒼白渾身顫抖,但又無言以對。

    楊致昂然冷笑道︰“隱忍退讓並不意味著沒脾氣,更不代表害怕。我當然知道一個盛氣凌人的公主興師問罪會有什麼後果,但我也不妨提醒你︰你最好不要把我逼急了!”
醉東風 第038章 群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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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是趙妍與楊致的第三次見面。不知道為什麼,這個令父皇捉摸不透又很感興趣的人,竟然給她留下了小有才具又圓滑世故的印象。總覺得這個人到處都不對勁,卻又像光溜溜的雞蛋一樣無縫可尋。但現在這個人渾身散發著令人不敢仰視的傲氣,冰冷凌厲的眼神令人不寒而栗。

    父皇向她說起如何安置這個人的時候,第一時間涌現在她腦海的,是那首意氣昂揚的詠梅詞和那篇無法評分的十六字策論。也正是以此為由才說服了父皇,舉薦楊致為耿超帳下參軍,而她心底對他將來的作為也隱隱有一種莫名的期待。

    其實趙妍今天找借口申斥楊致,並不是成心和他過不去。而是她有一種直覺,這個人將來難以駕馭,想當然的想要挫一挫他的銳氣。沒想到她看似義正詞嚴,實則其蠢無比的幾句話,卻成了點燃楊致積聚已久的怒火的導火索。

    此時的趙妍腦子里亂成了一鍋粥︰委屈、憤怒、心虛、害怕……,還有茫然。難道我真的像他說的那麼過分?難道我真的像他說的那樣不堪?……怎麼辦?現在我該怎麼辦?

    依楊致的心境,原本不至于有那麼大火氣。趙妍冷峻倨傲的自以為是也沒有什麼,就是大不該一再挑釁撞到他的槍口上,陰森的眼神中已泛起濃烈的殺氣。

    二人正僵持間,趙啟又做賊心虛的偷偷溜了回來。見楊致臉色陰沉得可怕,趙妍卻在痛哭流涕,大驚道︰“四姐,楊大哥,你們這是怎麼了?”

    趙妍收住哭聲,眼神不敢與楊致觸踫,失魂落魄的抽噎道︰“……也沒怎麼。楊致,我就當你今天沒來過,你走吧!快滾!……以後我不想再看見你!”

    一場電閃雷鳴的較量到最後收場竟是滴雨全無,連楊致都大感意外。無聲的冷冷拱手一揖,昂首大步而去。

    趙啟吐了吐舌頭一溜小跑跟了出來,走到僻靜處才悄悄問道︰“楊大哥,你怎麼把我四姐弄哭了?剛才你們到底是怎麼回事?”

    “去問你那個公主姐姐吧!她說什麼就是什麼。”

    “……你生氣了?你是不是真的生氣了?”

    “我想殺人!你離我遠點。”

    趙啟趕上幾步拉住楊致,怯怯的問道︰“楊大哥,以後我還能去你家玩麼?以後我們還能做朋友嗎?”

    楊致稍一猶豫,不置可否的答道︰“朋友是要用心來做的。我可以和任何人做朋友,無論他是王爺還是乞丐。小王爺,你多保重吧!”

    回去以後,無心將今天的事向徐文瀚與秦空雲細說,只一句一切順利淡淡帶過。趙妍若有心拿他治罪泄憤,還無需忽悠他以便秋後算賬。這事傳揚出去對誰都沒好處,怎麼讓在場的宮女太監那幾個目擊證人閉緊嘴巴,那不是楊致該考慮的事了。

    至于會不會傳到皇帝那兒去,楊致更是一點也不擔心。事實上皇帝一直對他非常客氣,至少表面上是這樣。皇帝是個明白人,那些話讓他听一听,也好。

    原本蝸居信陽的二流富商搖身一變成了長安新晉的官宦之家,老爺子高興得渾身沒了四兩重,連做夢都在樂呵呵的傻笑。抓了楊致鄭重其事的祭拜了祖宗後,當晚在家中設宴慶祝兒子高升。

    楊致從來不認為自己是英雄,何況沒有人味的英雄是神而不是人了。他自感還未進化為不食人間煙火的非正常人類,遠在廬州的沈玉無疑成了宣泄郁悶的最佳傾訴對象。回房後奮筆疾書,事情前前後後的詳細經過以及心里的感受,像打開閘門的洪水一樣奔涌而出。寫完信已到雞叫時分,望著有生以來寫得最長的一封信,哈欠連天的楊致不由倍感溫馨︰這一回沈大小姐該不會嫌我寫得太短吧?

    第三天楊致在衛飛揚的陪同下,奉旨前往禁軍大營報到上任。

    前世因為曾經是最優秀的軍人才會被選作特工,這一世轉了一大圈又成了軍人,難道是冥冥之中的宿命?楊致想起了成龍的電影《我是誰》,自己的際遇與電影中的主人公倒也算挨得上邊。情不自禁的哼起了片中的主題歌︰“……昨天我是誰?今天誰是我?耕過耘過,得過且過,來過去過。誰是我是誰,我是誰是我,是過非過,現在的我不是我……。”

    衛飛揚見他突然抽瘋似的在馬上扭來扭去,口中旁若無人的哼著亂七八糟的怪腔怪調,擔心的問道︰“三哥,三哥!你沒事吧?”

    “沒事啊!怎麼啦?”楊致一愣,隨即哈哈大笑,揮鞭策馬向前疾馳,高聲唱起了許巍的《藍蓮花》︰“沒有什麼能夠阻擋,我對自由的向往。天馬行空的生涯……。”

    衛飛揚馬上聯想起此人有過精神病史的傳說,滿臉焦慮的自言自語道︰“早不來晚不來,若偏偏在這個時候發了瘋,豈不大大糟糕?”

    與耿超一戰“死里逃生”後,楊致已成軍中名人。就像初到內廷禁衛府備受禮遇一樣,受到禁軍大將軍耿進的破格接見。為了便于演練馬戰奔襲,耿超一萬精騎駐扎在長安城西七十里外的開闊原野處,耿進派了副將曾英明將楊致送到兒子的駐地。

    楊致就此開始了在這個世界的軍旅生涯。雖然多少有點郁悶和無奈,但他很清楚這是每戰必要刺刀見紅的冷兵器時代,不敢抱以馬虎應付的心理。

    偉大領袖毛主席說過,沒有調查就沒有發言權。為了盡快了解融入這支皇帝精心打造的精銳部隊,除了與同僚們見面打招呼,楊致只是用心觀察,從不發表任何評論。寡言少語又總是一臉笑意,但無論生活起居還是演戰訓練,每個環節都做到和最底層的兵士一樣,扎扎實實不打半點折扣的完成。好在有沈重陪伴共事,也不是十分孤獨。

    楊致的表現令耿超既感意外,又頗為不屑。在他看來,楊致的謹慎低調只是變相投降,與底層兵士同甘共苦不過是想避免讓自己抓到找麻煩的借口。

    風平浪靜的過了半個月,這天的野外訓練過後,楊致照例跟隨大隊回營。途徑一處小樹林下馬“方便”,一出來卻被偏將董堅和李為攔住了去路,還有三十來個全副武裝的兵士從身後圍了上來。

    董堅傲慢的道︰“我們早就听說楊參軍武技強悍,今天能否讓兄弟們見識見識?”

    李為陰陽怪氣的假意勸道︰“董兄,還是算了吧。人家是皇上欽點的參軍,又是公主眼里的紅人,不像我們這些跟隨將軍從死人堆里爬出來的人一樣皮粗肉厚。若打壞了他,我們不好交差啊。”

    這兩個人都是耿超從朔方帶回來的死忠,圍上來的兵士也都是耿超身邊的近衛。二人一唱一和,無非是想替主子出氣。楊致皺眉道︰“大家都是驍騎將軍帳下的兄弟,我看就不必了吧?”

    董堅冷笑道︰“楊參軍是不給面子�@恐慌灤值 遣淮鷯Α!br />
    長秀公主當眾拒婚一事人盡皆知,耿超也視為奇恥大辱。他在部下們心目中威望極高,憋著勁想揍楊致的人不在少數。楊致想明白這一節,心知今天若不打上一架,恐怕以後還有無窮無盡的麻煩︰“你們想怎麼比劃?”

    楊致與耿超力戰半個時辰方才落敗,步戰實力已不敢令人小看。李為狡獪的道︰“我們既是禁軍精騎,當然是見識楊參軍的馬戰功夫了。為公平起見,由兄弟們一一領教,董兄不行我再上,免得你說我們以多欺少。楊參軍若是害怕,只要磕頭求饒,兄弟們也不會難為你。”

    此人竟將車輪戰說得如此冠冕堂皇,其臉皮之厚由此可見一斑。楊致淡淡笑道︰“想要群毆就直說,何必那麼費事?不如你們有多少人都一起上吧!”
醉東風 第039章 一切為了大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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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平心而論,耿超治軍帶兵還是很有一套的。轉載自我看�S演戰訓練極具針對性且艱苦異常,卻從無一人叫苦,麾下將士都透著狼群般凶狠與驕傲的氣概。楊致甚至漸漸喜歡上了這支部隊,他寧可眼前這群人日後在抵御外族侵略的疆場上戰死,也不願他們稀里糊涂的死在自己手上。

    好在為了在演戰訓練中盡可能減少誤傷,所用軍刃都未開鋒。即便如此,楊致的話雖然令董堅與李為又驚又喜,卻也不是全無顧慮。李為不相信的問道︰“楊參軍,我們沒听錯吧?這個……兄弟們只是想和你切磋武技,不管輸贏,你都得保證不鬧到皇上那兒去!”

    “只有小孩子打輸了,才會去大人那兒撒潑告狀。”楊致反倒為他們著想起來︰“要打就快點!早些打完也好早些回去歇息,明天還要操演訓練呢!”

    董堅與一眾虎視眈眈的近衛早已蠢蠢欲動,興奮得滿臉放光的叫道︰“那還他媽等什麼?大伙兒一起揍他狗娘養的!”

    馬戰不比步戰,看起來楊致是同時與數十人對陣,其實在策馬錯鐙的功夫最多只有五六人能近身,所以還不算太吃虧。在第一輪不過短短數十秒的沖殺中,居然有上十名近衛如白日見鬼般遭到一記重擊就掉下馬來,大多數人甚至連楊致是怎麼出手的都沒能看清楚。

    董堅因為那兩句不干不淨的叫罵付出了沉重的代價︰明明看見楊致手中的刀鞘帶著勁風向自己狠狠刮來,可就是躲不過去!只听得臉上一聲悶響後,一口牙齒竟被生生敲落大半!還多虧得他臨敵經驗極豐,才沒一頭栽下馬去。轉載自我看�S

    雙方錯鐙而過拔馬回身後,董堅半邊臉已腫脹如豬頭,怒不可遏的叫罵也已含混不清。李為又驚又怒,如果那麼多人讓這小子一個人收拾了,那真是丟人丟到家了,還不如買塊豆腐去一頭撞死。他馬上意識到這種戰法的弊端,大叫道︰“兄弟們莫慌!大伙兒將他圍起來打,別再給他策馬沖鋒的機會!”

    近衛們跟隨耿超出生入死,都是馬戰的行家,立刻把楊致團團圍在了中間。楊致並不急于突出包圍,仍是一臉淡定的笑容︰“你們早該這麼干了。都愣著干什麼?上啊!”

    四面蜂擁而上的圍攻混戰,並沒有使一邊倒的局勢得到任何改觀。楊致出手既快且準又狠,攻到身前的近衛只一個照面便應聲而倒。原本極為無恥的一場群毆,成了如猛虎入羊群的馬戰格殺表演。

    開戰只不到一盞茶的功夫,三十余名身經百戰的近衛被打下馬來哀嚎呼痛的已佔大半。如果不是楊致無心殺人,現在躺在地上的已經是二十多具尸體。

    眼見大勢已去,董堅與李為的眼神已不約而同的變成了陰狠怨毒。董堅一擊受創後,一直拔馬在越來越小的包圍圈邊緣游走待機,悄悄取箭上弦朝李為一使眼色。李為立即會意,暴喝一聲將單刀脫手擲向楊致,與此同時董堅的冷箭也瞄準他的咽喉射出!

    二人配合默契的這一記殺招逼得楊致手忙腳亂,差點兒在陰溝里翻了船,心下頓時大怒︰這兩個混蛋竟然如此惡毒!

    “去死吧!”在生死一發間格開李為的單刀將董堅的冷箭磕飛,躍離馬背在一名近衛肩頭借力一點,如倉梟搏鼠一般揮刀向董堅迎頭劈落!

    “妹夫不可!楊兄手下留情!”就在董堅滿眼驚恐的自認必死無疑的千鈞一發之際,驟然听到耿超與沈重兩聲大喝,楊致刀勢稍緩,劈得耿超的鑌鐵皂纓槍火花四濺。

    “妹夫,千萬不可意氣用事!”氣喘吁吁的沈重將楊致死死拉住,楊致冷笑道︰“我根本就沒打算殺他們,可他們卻要殺我!我是不是要任人宰割才算冷靜大度?”

    董堅與李為氣急敗壞之下一時頭腦發熱,悍然對楊致下毒手,這個時侯才知道他是有心相讓。二人垂頭喪氣的站在一邊,不敢抬頭去看耿超與楊致。幸虧耿超及時趕到,董堅才沒被劈成兩半,頭上冷汗直冒,褲襠里已是淋淋灕灕。

    耿超臉色鐵青的拎起董堅與李為,劈頭蓋臉狠狠甩了十來個耳光。二人當即被打得鼻青臉腫不樣,卻吭都不敢吭一聲。耿超猶不解恨的又踹了幾腳罵道︰“一群蠢豬!董堅與李為兩個混蛋回去自領一百軍棍!其他每人五十!你們還不快謝過楊兄不殺之恩?”

    被揍了個稀里嘩啦還得感謝人家,眾人真不是感到一般的憋屈。稀稀拉拉的跪了,極不情願的道歉致謝。楊致一言不發,既不為他們求情,也不假惺惺的加以阻攔。

    耿超怒道︰“你們剛才圍毆暗算人家的勁頭哪兒去了?大聲點!”

    眾人一齊提高嗓門吼道︰“多謝楊參軍不殺之恩!”

    楊致這才冷冷道︰“各位要謝就謝你們將軍,都起來吧!”

    耿超略一皺眉,在楊致面前單膝跪下,抱拳一揖道︰“楊兄,我可以對天發誓,這幫不成器的混賬東西並非受我指使。但所有罪責我願一力承擔,我在這里向楊兄賠禮了!”

    “將軍!……將軍!”董堅與李為和一眾近衛都感動得一塌糊涂,無不熱淚盈眶的跪倒伏地大哭。

    楊致沒想到耿超會突然給他來上這麼一手,也不禁暗暗佩服︰耿超可謂深諳馭下之道,怪不得眾多將士對他奉若神明!收買人心的時機把握得恰到好處,以後還有誰不會死心塌地的為他賣命?

    不管是真是假,耿超打出的這張悲情牌收效奇佳。不但給足了楊致面子,根絕了他到皇帝和耿進那兒告狀的後患,還成功的將原本有理的楊致推向了無理的境地。高,實在是高。

    若楊致這個時侯還不知道就坡下驢的話,恐怕以後不得不要時刻提防兵士們的黑刀冷箭了。真也好,假也罷,眼下已容不得他再有半分猶豫。眼楮都不眨的扶起耿超道︰“屬下萬萬當不起將軍如此大禮,將軍快快請起!我日後願全力助將軍為大夏奮勇殺敵!”

    耿超面無表情的低聲道︰“總算你還不笨,一切為了大夏!”
醉東風 第040章 兩封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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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場提起重逾千斤、放落輕若四兩的群毆風波就此消弭于無形。耿超公私分明勇于擔當的形象更加高大豐滿,楊致也適當展示實力樹立了威望。二人頭上都高懸著“一切為了大夏”幾個分量無比沉重的大字,可謂各取所需各得其所。其實兩人都不笨,這個時侯狠命死掐窩里斗,往小里說叫做不識大體,往重處說跟賣國賊有什麼兩樣?

    楊致從無統率萬人騎兵軍團長途奔襲的作戰經驗,久經實戰磨礪的耿超在這方面明顯比他更為專業。所以他還是有幾分自知之明,從不不懂裝懂妄加議論。

    群毆事件過後,已經沒人敢來招惹楊致,而他也一如既往的表現得比鵪鶉還老實。只不過突襲軍團是人就知道,這個“鵪鶉”不是一般人能惹得起的。

    夏歷武成二十四年冬天的朔方邊塞,比大夏討虜大將軍衛肅更感酷寒難熬的是突厥拖都可汗。衛肅鎮守朔方已逾十年,對兩國間的時戰時和早已司空見慣。他比任何人都清楚,突厥人的和平協議還不如一個市井無賴的諾言可靠。一察覺到天氣異常便下令全線加強戒備,所以拖都可汗並未佔到預想中的便宜。

    拖都可汗也是有苦難言。突厥人逐水草而居,在這場數十年不遇的天災中損失牛羊人口無數。按照以往習慣性的強盜邏輯,率軍南下既能搶到糧食牲畜,又能勒索到大筆貢賦。轉載自我看�S可這次不但衛肅早早堅壁清野堅守避戰,也遲遲不見夏帝遣使前來議和。如意算盤的落空使各部族王爺無不怨聲載道,可汗威信呈直線下降趨勢,甚至有可能威脅到汗位的穩固。無奈之下只得陪著衛肅苦熬,寄希望于熬到開春再大舉進擊,迫使夏帝議和納貢。

    早春二月的北方邊塞雖然仍是天寒地凍,但隨著天氣一天天的轉暖,楊致知道出征的日子也一天天的臨近了。

    夏歷武成二十五年二月十八日,聖旨下︰著禁軍驍騎將軍耿超率兵一萬,于五日後開拔前往朔方增援,仍歸討虜大將軍衛肅節制。

    自夏帝登基二十五年來從未停止過征戰,這樣的旨意在人們看來再平常不過了,以至于讓人懷疑增兵一萬對緩解朔方前線的壓力到底有多大意義。

    這道貌似平常的旨意,卻讓楊致又對夏帝高看了一眼。作為老謀深算的最高統帥,夏帝考慮得非常全面。戰爭背後靠的是錢糧國力在支撐,夏帝近乎摳門的考慮到了戰爭成本,考慮到了戰爭發起的突然性,也充分考慮到了戰爭的後果。打贏了自然舉國振奮,打輸了也很正常,對民心士氣不會有太大影響。

    楊致明白,這一仗耿超實際上是代替皇帝去打的,對皇帝乃至整個大夏王朝的戰略意義非同尋常。若一戰得勝,就等于掌握了克敵制勝的法寶,在以後對突厥的戰爭中便可易守為攻。在攻守易勢的情況下再行議和,不僅能換來相對長久的和平,還能騰出部分兵力來加快統一天下的進程。從這個意義上來說,只能贏,不能輸!

    在抗擊外族侵略的民族大義上,楊致半點也不含糊,不再拿“為誰賣命”這個問題跟自己較勁。他還是第一次如此真切的直面千軍萬馬的征戰,彷佛又找回了像前世第一次執行任務一樣躁動不安的那種感覺,心底充滿了興奮與期待。

    耿超接到聖旨後的第一道軍令,是下令全軍輪休三日。戰爭是殘酷的,這一萬精騎大多是不到二十歲的三秦子弟,很多人一旦踏出長安,也許就永遠也回不來了。耿超跟隨衛肅與突厥人打了整整八年,類似的場面實在見得太多了,多到幾乎令他麻木,麻木到幾乎令他忘記了心痛。有家人親屬在長安的回去告個別,沒在長安的托人帶封家書報個訊,這輩子還不知道女人是什麼滋味的去盡情開個葷!

    楊致離家已近一月,回去當日中午秦空雲便在秦府設宴為他餞行。徐文瀚、秦空雲、衛飛揚、沈重都親眼見識過他如神話傳說中魔怪一般的身手,對他的人身安全倒並不十分擔心,都熱切盼望著他能立下不朽之功,衛飛揚更是恨不得以身相代。

    老爺子楊炎則是既喜且憂。從兒子決定與秦氏合作的那天起,他就有了思想準備。楊致身為禁軍參軍,為國征戰本也無可厚非。最令老爺子感到揪心的是,兒子因舉家遷居長安耽誤了婚事。這棵獨苗萬一有個什麼三長兩短,楊家便會就此絕後。無論兒子和他一幫兄弟們如何安慰,都怎麼也高興不起來。

    餞行宴吃到一半,秦府家人來報︰“少爺,越王遣人送來了一封信,再三囑咐務必要楊爺親啟。”

    楊致赴任之前與越王在宮中一別後再未見面,以後他也不想跟這位小太爺再扯上任何關系。這個時候越王遣人送信,無非是看在二人相交一場的份上,捎上幾句鼓勵的話給他送行。

    楊致接過來展信一看登時怔住,雪白的信箋上只沒頭沒腦的寫了六個字︰對不起。對不起。

    六個字卻是兩種不同的筆跡,第一個對不起字跡潦草稚嫩,第二個對不起字跡挺拔娟秀,明顯是由兩個人分別寫下的。這樣的一封信也就只有楊致一個人能看懂,看過之後緩緩將信撕碎,連連搖頭道︰“難得,難得!”

    見眾人都好奇的望著他默然不語,恍然一笑搪塞道︰“哦,也沒什麼,越王不過是祝我早日凱旋罷了。”

    秦府的餞行宴散去後,回到家中老爺子也給了楊致一封信,無疑是沈玉寫來的。現在楊致心里對這個刁蠻可愛的未婚妻已自然而然生出了幾分牽掛,信捏在手上覺得遠不如以往厚實,似乎與沈大小姐平時動輒多達數十頁的寫信風格大不相符,心下不由有些忐忑。

    不想沈玉這次信中的字數比越王姐弟倆的還少了兩個,卻讓楊致反復回味怎麼看都看不夠,信上的四個字是︰想你。等你!
醉東風 第041章 衛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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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S︰第三章已更,票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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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夏歷武成二十五年二月二十三日,驍騎將軍耿超統領禁軍一萬精騎開往朔方,太子趙恆奉旨代天子送行。轉載自我看�耿超催動全軍一路急行,先頭部隊于三月初二日抵達朔方。

    為了抵御突厥入侵,大夏數十年來在朔方投入了龐大的人力物力,修築成了一座規模宏大布局齊整的兵城,粗獷中自有一番別樣的雄偉,二十余萬人口中在此常駐的守軍就佔了七成。城中商鋪酒肆勾欄院雖遠遠不及長安精致奢華,但應有盡有一樣不缺,兵士們那幾個餉銀倒也不愁沒處花銷。城內駐軍軍紀嚴明,“擾民者與突厥胡虜同罪”的軍令無人不知,軍民相諧秩序井然。

    大夏在朔方至嘉峪關的漫長邊境線上駐有四十萬重兵,都由討虜大將軍衛肅統率節制。衛肅的人生經歷頗具傳奇色彩,等于是一部草根人物的鮮活奮斗史。他出身于關中貧苦農家,少年時迫于生計投身軍伍,歷經三十余年浴血拼殺而至官拜威權最重的討俘大將軍,是舉世公認的大夏第一名將。據說身居高位的衛肅從不忘本,為人謙和作風勤儉,廣受邊塞軍民愛戴。

    耿超奉調回京不到一年便重歸衛肅部下,由于朔方兵馬調動頻繁,人們早已習以為常,並未引起多大的轟動。楊致與絕大多數突襲軍團的兵士一樣,還是第一次來到北地邊塞,對朔方的一切都感到新鮮與好奇。

    軍團入城駐扎後,衛肅連續三天都召見了耿超,想來是商議擬定作戰計劃。四十萬大軍中謀士眾多戰將數百,像楊致這樣的五品參軍自然不夠級別參與,唯有安下心來耐心等待。我看*書齋衛肅早已精選出會說突厥語又熟悉塞外地形的一百朔方騎兵,兩日後便編入突襲軍團擔任向導和通譯。

    耿超派出了十余批小股斥候深入草原大漠,在城外苦熬一冬的突厥騎兵對朔方的襲擾也日漸頻繁。一場夏帝與拖都可汗共同需要的戰爭,已如箭在弦上一觸即發。但楊致隱隱感覺到衛肅與耿超似乎還在等待著什麼,難道是在等天氣?

    整整十天過去了,仍然毫無動靜。自突襲軍團進駐朔方後,耿超只下了一道軍令︰整裝待命。兵士們一個個都像關在籠中的小老虎一樣將牙齒和爪子磨得鋒快,都快憋出病來了。

    這天耿超回營後主動找到楊致︰“楊參軍,大將軍命你即刻晉見。”

    此時日已黃昏,衛肅為什麼會在這個時候越級召見?難道還想請楊致吃晚飯不成?楊致對這位威名赫赫的大將軍心儀已久,也無心詳究耿超酸溜溜的表情,馬上動身前往大將軍中軍行轅門外求見。

    令楊致大感意外的是,衛肅居然是在私人住所的廂房內接見他,而且真的是吃他吃晚飯。

    衛肅既是楊致現在的頂頭上司,也是結拜兄弟衛飛揚的父親,于公于私都應大禮參拜︰“驍騎將軍耿超帳下參軍楊致,叩見大將軍!”

    衛肅大約四十五六歲年紀,膚色黝黑面容清瘦,身上的靛藍布袍已然洗得發白,與傳說中豹頭環眼威風凜凜的蓋世名將經典形象相距甚遠。若是往常在外路遇,十有會被人看做一個尋常鄉農。

    “賢佷不必多禮。”衛肅扶起楊致隨和的道︰“連日軍務繁忙不得脫身,直至今日才有閑暇召賢佷一會。近兩個月犬子在家書中提到最多的便是賢佷,飛揚說你們名為兄弟實為師徒,有勞費心了。——坐吧,我們邊吃邊聊。”

    房中桌上已擺好酒菜,不過兩葷一素一湯而已。楊致在這個世界見過的大人物好像都沒什麼架子,也不怎麼講究排場。皇帝和越王如此,衛肅也是如此。

    楊致恭敬的道︰“小人對大將軍景仰已久,今日能得賜見已是萬分榮幸。飛揚勤奮好學且率性至誠,實乃大將軍教子有方,如此謬贊令小人汗顏無地。”

    衛肅親手將二人面前的酒杯斟滿︰“大丈夫處世理當待人以誠,有時卻也要韜晦含光。飛揚不善此道,將來恐怕少不了要吃苦頭。賢佷,我敬你一杯,希望日後能對小兒多加指引教導。”

    知子莫若父,衛肅說得極為誠懇。楊致也不是什麼拘泥于禮法陋規的人,仰頭一口干了︰“兄弟相交貴在交心,小人自當盡力。”

    衛肅點頭道︰“賢佷到耿超帳下任職可與他相安無事,這份心境實屬難能可貴。今日我還怕你難做,便讓耿超傳話召你前來,看來是過于小心了。皇上看人向來眼光奇準,你這個參軍擔子不輕啊!”

    一個統率數十萬大軍的大將軍竟如此心細,楊致不禁有點感動。只見衛肅起身在書案上取過一紙文書︰“這是半個月前附同聖旨以八百里加急送來的,皇上給我的旨意只有兩個字︰讀懂。”

    衛肅感嘆道︰“這十六字可謂道盡突厥屢屢得手難逢一敗的精髓,我品味良久,眼前是豁然開朗啊!皇上召耿超回京練兵,正是為了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皇上聖明!長江後浪推前浪,良馬自有伯樂識,賢佷必不會久居人下。”

    楊致隱隱覺得這紙文書有點眼熟,……可不就是自己那篇十六個字的光輝策論?他做夢也沒想到會讓皇帝與衛肅這麼重視,頓時鬧了個大紅臉,一時不知怎麼回話才合適。

    衛肅見他臉紅耳赤,暈暈乎乎似乎面帶愧色,淡淡笑道︰“來,我為你這策論再敬你一杯。”

    二人干了之後楊致又回敬一杯,衛肅就喚來近衛把酒收了︰“本來軍中嚴禁飲酒,我今日已是破例了。待大破突厥之日,再請賢佷痛飲。”自嘲的一笑道︰“不過邊塞氣候嚴寒,加之兵士們難免偶發鄉愁,若想真正禁酒卻也不易。所以只好戰時嚴禁,平日兵士們只要不醉酒鬧事,也不好窮加追究。”

    衛肅絕對是楊致前世今生所見過的最為隨和可親的高級將領,底層兵士大多是尋常百姓人家子弟,難怪能在他們心目中享有如同巍峨山峰般的崇高威望。

    衛肅只吃了一碗飯便放下了筷子︰“我有胃寒之癥,賢佷不必拘禮,切莫浪費。”

    三月中旬的北地邊塞仍是春寒料峭,若不吃飽漫漫長夜確實難熬。楊致也不客氣,足足干下去四大碗飯。衛肅神色復雜的問道︰“賢佷,你任參軍後可向耿超獻有什麼計策?”

    “沒有。耿將軍自抵達朔方後,還不曾升帳議事。”

    “春種一粒粟秋收萬顆子。”衛肅眼神深邃的望向遠處,緩緩點頭道︰“出征只在這幾日,否則便要誤了農時了。你且退下吧!”

    這句不著邊際的話讓楊致告退後撓起了腦袋︰出征為什麼會跟農時扯到一起?
醉東風 第042章 獸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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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夏承繼了前朝屯墾移民的戍邊政策。我^看書齋我看_書齋罪不至死的囚犯只要有鄉鄰具保,前往邊塞定居便可免罪,中原內地的赤貧農民也可向當地縣府申請前往。由朝廷統一按人頭分給土地,免費提供農具種子。土地自古就是農民的命根子,盡管朔方前線氣候嚴寒戰亂頻繁,但歷年來自願移民的罪囚和中原貧民有增無減。

    衛肅召見楊致的第二天,前去朔方府衙領取農具種子的人便排起了長隊。一直堅守不出的衛肅派出一萬朔方軍,兵分兩路出城與突厥接戰。對于雙方分別在城內城外集結了數十萬重兵來說,這更像是大戰之前的試探性熱身。耿超也在同一天第一次在朔方召集部下將佐議事,中心議題只有一個︰準備出城。

    諸多將佐知道兵士們早已磨刀霍霍憋了不是一兩天了,乍一听到這個消息,都是既緊張又興奮。不料耿超又兜頭澆下一瓢冷水︰“是讓你們準備出城走動走動,不是開戰。出城後必須盡量避免與突厥騎兵交鋒,即便相遇也不得主動進攻,不能追擊。”

    眾人頓時嘩然,偏將董堅是耿超心腹舊部,出列叫道︰“將軍,見了突厥人都不讓打,那我們這些人還來朔方干什麼?”

    “當了官還怕不給你們轎子坐?你就當出城游玩看風景好了。”耿超把臉一沉道︰“有違軍令者,斬!”

    耿超這麼做的用意並不難理解。突襲軍團是從禁軍中精選騎兵組建而成,有九成以上的兵士是第一次來到邊塞前沿,無非是想讓他們在戰前先感受一下戰場氣氛,熟悉一下城外的環境地形。這個時候當然也不宜過早表現有別于朔方軍的實力,以免暴露真實戰略意圖。轉載自我看�S轉載自我看�S將佐們冷靜下來後,大部分人都是這麼想,但楊致總覺得沒那麼簡單。

    衛肅一連六天都是派出一萬朔方軍兵分兩路出城,好像就為了逗突厥人玩玩,兩軍相接也不死戰,只意思意思便鳴金收兵。衛肅已鎮守朔方十余年,突厥人都知道他用兵極為謹慎,鬧不明白到底還有什麼後手,並不冒然對這一萬朔方軍窮追猛打。

    夏歷武成二十五年三月二十二日,每日例行出城的朔方軍終于換成了耿超的突襲軍團,仍是兵分兩路,而且沒有打出“耿”字將旗。但是,這一天注定是個讓突厥人絕難忘記的日子。因為先頭出城的一萬夏軍與往常沒有什麼不同,還是一觸即走,可在他們身後如潮水般掩殺過來的是衛肅親率的十萬朔方軍!

    耿超出城之前發布的將令是︰出城之後迅速脫離突厥人的糾纏,趁著雙方大軍絞殺在一起的間隙,火速趕到城西二十里外集結。

    直到兩路人馬按計劃合兵一處後,耿超才召集將佐們說出衛肅與他聯合制定的作戰計劃︰“從七天前開始到今天排出那麼大的陣仗,大將軍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迷惑突厥人,掩護策應我們出城作戰。朔方軍馬戰實力遠不如突厥騎兵,能攻出城外三百里已到極限。雖然今日打了突厥人一個措手不及還不至于吃虧,但突厥人回過神來便會全力反撲,到那時大將軍仍舊只能率軍退守朔方。”

    “為解朔方之圍,我們必須趕在突厥人反應過來之前,繞到他們身後與大將軍前後夾擊。猛捅他們一刀之後,再掉頭殺向草原大漠攪他個天翻地覆!我們最多只有一個晝夜的時間,否則大將軍一片苦心便會前功盡棄!傳令︰再往前西行四十里後,前隊變後隊,後隊變前隊,全速向東挺進!”

    沈重不解的問道︰“將軍,既是軍情緊急,為何還要西行四十里再掉頭向東?這樣豈不是白白浪費時間?”

    他所說的也正是眾人心中的疑問,耿超冷笑道︰“我在朔方跟突厥人打了整整八年,這方圓幾百里內哪兒長了幾根草,我閉著眼楮都能說出來。你們很快就會明白,這四十里走得不冤枉。開拔!”

    全軍一路往西,雖然沒有遇到突厥騎兵,兵士們卻看到了另一番血淋淋的景象。

    朔方城西土地較為貧瘠,但平時遭受突厥人的襲擾也相對要少一些。三月的塞北已到麥黍下種節氣,不少領到農具種子的邊民唯恐誤了一年的關鍵農時,冒死出來耕地播種。但衛肅連日來不痛不癢的挑釁也撩撥起了突厥人的火氣,都一股腦兒發泄到那些抱有僥幸心理的邊民頭上,毫不留情的對他們進行血腥屠戮!

    倒在地頭的一具具尸體慘不忍睹,要麼身首異處,要麼開膛破肚……,有的甚至遭到野狼啃食,只剩下依稀粘連著血肉的白骨!連同楊致在內,兵士們無不看得頭皮發緊,但又血脈噴張悲憤莫名。

    耿超策馬走近楊致,嘲諷的道︰“楊參軍,沒嚇到你吧?你自到我帳下屈就參軍以後,未設一謀未獻一策,好像有點不稱職啊!”

    楊致冷冷道︰“你早知道會這樣的。也可以說是大將軍和你假手于突厥人,把這些無辜百姓送上了死路,是麼?”

    “話不能這麼說,關于何時下種耕種朔方府衙門前早有告示。戰爭從來都是殘酷的,總會有人犧牲。”耿超眯著眼楮問道︰“相信死在你手上的人應該也有不少了,你知道我第一次跟隨大將軍上戰場廝殺是什麼感覺嗎?”

    “我第一次上戰場就殺了六個突厥人,當時腦子里一片空白,就像一頭殺紅了眼的野獸,唯一的念頭是︰殺!殺!殺!可收兵回城後,我吃飯的時候卻兩手直發抖,連筷子都抓不穩。一連好幾個月都在做噩夢,只要一閉上眼楮,就想起了濺到我臉上還帶著熱乎勁的又腥又粘的鮮血,滿腦子都是那幾個突厥人臨死前凶狠而又不甘的眼神。……那一年,我還只有十六歲。”

    耿超的話把楊致的思緒帶回到了遙遠的前世,他不得不承認耿超是對的。不由自主的想起了前世那個廣為流傳更為殘酷的傳說,對越自衛反擊戰中越軍慘無人道制造的“海豹人”!

    見楊致默然無語,耿超冷冷道︰“我們大夏兒郎從來不需要鼓舞士氣,但必須激發他們同仇敵愾的血性,或者說是獸性。必須讓他們知道,突厥人就是凶狠的豺狼。與豺狼廝殺,必須比豺狼更凶狠!”

    “將軍,有一點你說錯了。我至今未設一謀未獻一策,並不是我不稱職,而是因為你很稱職,也證明了皇上有知人之明。”

    “所以你還活著,並且這支軍隊還是由你統領。”楊致木然道︰“還有,我要提醒你,衛大將軍和令尊都沒能成為大夏駙馬,可他們依然做到了大將軍。”
醉東風 第043章 縱橫大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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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俗話說慈不領軍義不掌財,衛肅與耿超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打贏,所以楊致一如既往的繼續保持沉默。CC

    事實上耿超冷酷的刺激策略如同一劑猛藥,收效驚人。不用許諾什麼重賞加封,也無需什麼豪言壯語的煽動,兵士們無不將生死榮辱遠遠拋到了九霄雲外,就像一群餓得兩眼直冒綠光的惡狼,一心只想把突厥人撕咬得連骨頭渣子都一點不剩。

    衛肅與老部下耿超的作戰計劃,近乎完美的變成了現實。

    本來馬步參半的十萬朔方軍對陣十萬突厥鐵騎沒有任何優勢可言,但突厥人在朔方軍猝不及防的強大攻勢下,被打得倉皇後撤了近二百里。雙方鏖戰一晝夜,突厥人由潰退打到兩軍相持,至次日凌晨已漸成反攻之勢。衛肅也開始逐漸收縮兵力,準備撤回朔方。就在天將放亮之時,耿超的突襲軍團在突厥人背後從天而降,如同一把鋒利無比的嗜血鋼刀一樣加入戰團。

    楊致還是第一次親歷冷兵器時代雙方投入數十萬人馬的大戰,盡管早有心理準備,但血肉橫飛的瘋狂廝殺仍然令他極為震撼。耿超所說的戰場心得一點不假,人在這個時候與發狂的野獸毫無區別,生命顯得那麼的微不足道,那麼的渺小脆弱。每個人面臨的都是一道沒有第三種答案的選擇題︰要麼殺人,要麼被殺!如果可以選擇怎麼死的話,相信絕大多數人寧可死在前世的槍炮子彈之下。

    突襲軍團突然從背後殺到後,腹背受敵的突厥人很快亂了陣腳。他們向來是有利則戰無利則退,與往常一樣非常明智的不再與夏軍死拼,憑借騎兵的機動優勢且戰且退,迅速往大漠深處四散逃竄。

    當日午後,朔方軍重新集結從容後撤回城。我看_書齋突襲軍團往東北方向乘勝追擊潰逃突厥騎兵一部,直到日落時分抵達陰山北麓才扎營暫行休整。

    大概是大夏與突厥交戰數十年來極少佔上風的緣故,這場敵我傷亡大致差不多的大戰,後來被人們稱之為“朔方大捷”︰夏歷武成二十五年三月二十二日,討俘大將軍衛肅率軍出朔方,與十萬突厥鐵騎激戰逾宿,斬敵三萬有余。翌日,突厥兵敗退去,遂解朔方之圍。

    突襲軍團初戰告捷,人馬折損僅不到六百,全軍將士盡皆信心大增。原來突厥人並非不可戰勝,原來我們也可以把突厥人當成兔子一樣追著打!

    第二天突襲軍團便如疾風一般狂飆突進,縱橫馳騁于草原大漠如入無人之境。一開始耿超還是十分謹慎,無論是找到突厥部落還是遭遇突厥騎兵,每戰必先派出斥候詳加偵察。有絕對把握能一戰全勝便果斷出擊,踫上大股突厥騎兵卻先不忙硬拼,或派出一部將其截斷再行攻擊,或先行迂回再突然發動猛攻,每戰之後隨即迅速脫離戰場。

    春意怏然的草原就是一望無際的天然牧場,兵士們隨馬攜帶兩三日的口糧肉食只是為了以防萬一,基本上是打到哪兒就吃到哪兒。除了補充馬匹,其余一切戰利品統統舍棄。讓兵士們倍感痛快淋灕的是根本不存在俘虜這一說,耿超的軍令是︰只要是人,一個不留!

    楊致親眼目睹一個近萬人的突厥部落慘遭滅族後,忍不住向耿超提出了他任參軍以來的第一個建議︰“將軍,咱們不能這麼干。”

    “憑什麼?”耿超輕蔑的道︰“看來那天的四十里你是白走了。”

    “突厥人是畜牲,我們不是。”楊致執拗的道︰“對敵人的仁慈就是對自己的殘忍,我想我比你更懂得這個道理,但也得分對象,也要看時候!你知不知道網開一面這個說法的由來?我們這麼做,只會逼得突厥人無路可退,只會逼得他們萬眾一心空前團結,即便是老幼婦孺也只能死拼到底,那我們以後的仗將會越來越難打。”

    “每一場大戰背後,同時較量的也是錢糧國力。依照大夏現在的國力,還遠不足以對突厥發動一勞永逸的全面決戰,所以必須稍留余地。我們需要有人在草原大漠廣為散播大夏的赫赫軍威,更重要的是這個余地對突厥來說是個沉重的負擔。老幼婦孺不可能拿起刀箭跟我們廝殺,可他們與突厥騎兵一樣要穿衣吃飯。”

    耿超默然良久,陰狠的道︰“我承認你說的有道理,但狼崽子就算再小,長大了也是會吃人的。傳令︰即日起停止誅殺老幼婦孺,但所有突厥男丁不管年紀大小,一律砍下右手。我看他們將來還怎麼拿刀箭!”

    夏歷武成二十五年四月初九日,突襲軍團一路高歌猛進,一直打到了抗愛山脈南麓的汪吉河谷,已北出朔方一千五百余里。

    四月的江南已是草長鶯飛春暖花開的暮春時節了,但汪吉河谷還只是冰雪初融。突厥是逐水草而居的游牧民族,抗愛山脈以北的突厥部落大多南遷越冬,再揮軍北進已沒有多大的軍事意義,人馬獲取給養也會越來越困難。耿超下令就地休整兩日,準備率軍南歸。

    突襲軍團深入大漠轉戰近二十個晝夜行程數千里,竟然未逢一敗。以折損區區兩千余人的代價斬敵逾五萬,這神話般的輝煌戰績,令連同耿超在內自上而下的將士們日益驕橫起來。

    只有楊致與沈重等極少數幾位將領,始終保持比較謹慎的樂觀態度。只要一天沒回到朔方,戰爭便一天沒有結束。突厥精銳騎兵軍團都集中在朔方前沿一線,所謂斬敵逾五萬當中的精壯突厥騎兵最多不過兩萬人,雖然給突厥人心理上造成了巨大的沖擊,但遠遠未能動搖其根本。有道是好虎架不住一群狼,孤軍深入在人家的地盤上殺了個天昏地暗,難道突厥人會任由他們那麼輕松的回去?

    楊致敢用自己的腦袋擔保,夏帝絕對還沒瘋狂到想用這一萬精騎來消滅整個突厥的地步。對夏帝來說,這只是對這支新型騎兵部隊的戰斗力,以及以機動對機動的閃電作戰模式的一次檢驗。如果已經得了天大的便宜還不知道見好就收,無疑是非常愚蠢的。

    幾乎被勝利沖昏了頭腦的耿超在楊致的勸告下,還是恢復了幾分清醒,在南歸途中不再一味貪殺戀戰。為了全面勘察地形,為日後的大兵團騎兵作戰作準備,耿超決定走近路,直接穿過達蘭扎達加德山區,再往東南方向回到朔方。這天晌午時分,斥候匆匆來報︰在前方三十里處的山峽中,突然出現大隊突厥騎兵!

    耿超問道︰“大概有多少人?是大股散兵還是打有旗幟的軍團?”

    “是突厥騎兵軍團。從他們的旗幟來看,應該是一支萬人隊。”

    耿超眉頭緊皺,默然半晌才開言道︰“有組織的突厥騎兵軍團戰斗力十分強悍,現下我軍兵士已不滿八千,不宜硬拼。附近地勢險要,必須盡快迂回暫避,然後再行計較是戰是退。”

    “將軍,恐怕來不及了。”楊致冷冷道︰“地勢險要不利于大隊騎兵機動展開,這個時侯迂回暫避,只會被突厥人在**後頭追著打,只能以硬踫硬了。狹路相逢,勇者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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醉東風 第044章 擒賊先擒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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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若是在開闊的原野上全力策馬疾馳,三十里的距離便轉瞬即至。CCNet但現在兩軍同在地勢險要的山區相距的這三十里,卻為突襲軍團爭取了近一個時辰的寶貴時間。

    耿超雖然勇猛無畏,並不等于他沒腦子。與楊致略一商議,決定干脆以逸待勞。即刻下令偃旗息鼓,盡量避免過早驚動突厥人。同時命沈重與李為帶一千兵士火速棄馬登山,搶在突厥軍團走出山峽之前去兩旁山頭設伏。

    由于時間太過倉促,沈重與李為的伏兵尚未全部到位就被突厥斥候發現,耿超只得硬著頭皮下令騎兵率先發起攻擊。即便如此,突襲軍團還是大獲全勝,把佔有兵力優勢的突厥軍團一舉擊潰。在這場意外的遭遇戰中,突襲軍團僅有一千三百余人陣亡,突厥人卻在山峽中留下了四千余具尸體。

    耿超在衛肅帳下和突厥人打了八年,與突厥騎兵軍團作戰不下百次。在雙方硬踫硬的以騎兵對騎兵的情況下,還是頭一次以少勝多,有生以來從未覺得像今天這樣揚眉吐氣,也讓他的自信幾乎膨脹了幾乎狂妄的頂點。對戰果稍作清點後,在峽口橫槍立馬仰天大笑道︰“突厥人的騎兵軍團那又如何?不過如此!”

    “將軍,咱們一邊走一邊高興也不遲。”楊致一臉憂慮的道︰“此戰勝在佔了先機,若是我們先被突厥人發現,後果便不堪設想。突厥騎兵軍團在我們身邊成建制的出現,絕不是什麼好事。我們的人馬滿打滿算僅剩六千出頭,這里地形復雜,騎兵行進緩慢,多呆一刻便多一分危險。快走,快走!”

    “知道了。”耿超不由暗罵掃興,但他並未失去理智,扯著嗓子吼道︰“立刻停止清理戰場!全軍開拔!”

    “不僅僅是開拔,而是全速前進。轉載自我看�S”兩軍于晌午遭遇,眼見此時已是夕陽西下,楊致補充道︰“日落之後,必須下令全軍人馬餃枚連夜趕路,在走出山區之前不得有片刻停留。將軍,若是在無遮無攔的草原大漠上,即使突厥騎兵十倍于我也尚有一線生機。但在這山區若被突厥人重兵合圍,那我們就只有死路一條!”

    他說的道理其實耿超也明白,沒好氣的道︰“兵士們自一早拔營後至今水米未進,又剛剛遭遇一場血戰,現在能開拔前行已是勉強,你以為他們都是鐵打的嗎?在你楊參軍眼里,突厥騎兵軍團就那麼可怕?重兵合圍?嘿嘿,難道他們是會從天而降的天兵天將麼?”

    “將軍,不是我有意要多嘴。我想兵士們就算是餓死累死,也比死在突厥騎兵的屠刀下要好。”

    “夠了!”耿超冷冷道︰“到底你是將軍還是我是將軍?該怎麼做我自有分寸,你無需多言。”

    從地圖上的距離來測算,按以往正常的行軍速度,最遲也能在次日午時左右走出山區。耿超雖未听從楊致之言下令全速前進,但也不敢大意,天黑之後還是催動全軍連夜趕路。

    走到子時末刻時分,兵士們已是人困馬乏,連像董堅這種級別的耿超死忠都開始口出怨言了。耿超下令給他們兩個時辰的時間歇腳進食,等到拂曉再繼續前行。不管楊致怎麼苦苦勸說,只是冷冷不理。楊致無可奈何之余,只能暗暗祈禱菩薩保佑了。

    第二天拂曉天明倒是平安無事,但走到離山外已不到二十里的時候,耿超就知道自己昨晚那道體恤兵士的軍令是多麼的愚蠢,也徹底意識到耽誤的那兩個時辰有多麼的寶貴了。

    上午巳時前後斥候來報,突襲軍團身後和山外都發現大隊突厥騎兵,身後的退路已被完全堵死。耿超心里猛地一沉︰姓楊的那小子有先見之明!

    這個時侯無論後悔還是埋怨都已毫無作用,楊致面無表情的道︰“將軍,後有追兵前無去路,眼下只好死馬當成活馬醫了。我們現在只能寄希望于山外的突厥人立足未穩還留有破綻,下令全軍拼死力戰,或許還有一線突出重圍的可能!”

    耿超無聲的點了點頭。但突襲軍團趕到山外時,耿超心中連楊致所說的那最後一線希望都破滅了。三面都是密密麻麻一眼望不到頭的突厥騎兵,將他們圍得如鐵桶一般,哪兒還有什麼破綻可尋?

    綜合幾路斥候打探來的消息,周圍至少發現七個萬人隊的旗幟,另外還有一面繡有金色狼頭的九犛大 ︰那是突厥可汗拖都的王旗!

    昨日意外遭遇的那個萬人隊無疑是這個龐大的突厥騎兵軍團其中一部,拖都可汗竟然親自率領八個萬人隊滿世界圍剿他們,由此可見突厥人將這支橫掃大漠的夏軍騎兵部隊恨到了何種程度!

    楊致胸前早已一片滾燙,可這個時候就算有隱龍示警又有什麼用?深陷重圍以六千對七萬,就算武技再怎麼強悍、智計再怎麼高明又能怎麼樣?

    眼見正面的兩個萬人隊越來越近,耿超慘笑道︰“楊兄,現在說什麼都晚了。人之將死其言也善,雖然我始終看不透你,但好歹也曾一起出生入死並肩浴血奮戰,希望下輩子我們可以做兄弟。”

    回身高聲叫道︰“弟兄們!我們大夏兒郎怕不怕死?”

    兵士們也知道生還的希望實在渺茫,無不豪氣沖天的吼道︰“不怕!我們早殺夠本了!”

    “好樣的!我們大夏好兒郎寧死也不做孬種!弟兄們,今天就讓我們最後放手大殺一場!”

    憑耿超的本事,要獨自殺出一條血路逃進身後的山林,極有可能保住性命。但顯然他已抱定必死之志,誓與兵士們共存亡!

    “慢著!”楊致拉住神情激憤的耿超,冷靜的道︰“耿兄,我們要做兄弟就是這輩子。皇上不是讓你帶兄弟們來送死的,即使要拼命也不是這麼個飛蛾撲火的拼法。如果不能擋住突厥人第一波攻勢,咱們轉眼便會碾成齏粉!為了爭取時間想辦法突圍,也只好賭一賭了。”

    越俎代庖的叫道︰“眾兵士听令!斬敵逾百者出列!”

    兵士們都面面相覷,包括耿超也不知道楊致想要干什麼。耿超怒喝道︰“難道你們都聾了嗎?”

    兵士們這才反應過來,轉眼間便有七百余人站到了前列。楊致朗聲道︰“弟兄們!哪怕只有一線生機,我們也絕對不能放棄!由斬敵逾百者組成敢死隊,隨我與耿將軍打頭陣。其余兄弟原地待命,由沈重與李為暫代指揮之權。射人先射馬,擒賊先擒王!敢死隊的目標是突厥人的千夫長!耿兄,我們的目標是那兩個萬夫長!”

    耿超這才明白楊致的用意,說話間當先的突厥人已沖到三四里開外,容不得他再過多考慮,率先策馬沖出狂叫道︰“一切為了大夏!”
醉東風 第045章 雖萬千人吾往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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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耿超之所以身先士卒一馬當先,一是因為他是主將理應如此,二是他後悔沒听楊致的勸告,心存有愧。我看*書齋他不知道楊致的辦法到底有沒有用,也摸不清楊致馬戰功夫的真實實力,一心只想沖在前面先擋上片刻也是好的。只是打頭陣的敢死隊多半是十死無生,他這個想法未免有點自欺欺人。

    緊隨其後的楊致卻壓根沒去想那麼多。情勢緊急,除了這個擒賊先擒王的賭命打法,或許能震懾住突厥人讓攻勢暫緩,此外別無選擇!

    眼看距離突厥人只有百余丈了,轉瞬間便會進入弓箭的有效射程範圍內。搶先干掉沖在最前面的突厥騎兵,無疑會大大鼓舞敢死隊的信心和勇氣。若是在前世,這個當口閉著眼楮甩上一顆手榴彈就能炸死一堆突厥人。楊致並未練就多箭連環的絕技,好在他根本無需考慮準頭,隨手捻了三枝箭傾力一把射出。

    只見三個中箭的突厥騎兵如遭樹木撞擊一般,從馬背上向後倒飛而出!耿超被這勢可驚天的一弓三箭驚得目瞪口呆,忍不住回頭一看,楊致第二把箭已脫手射出,高叫道︰“耿兄,你我兵分兩路!你那邊的萬夫長將旗比我這邊近了許多,你弓強力猛,爭取一箭斃命!”

    我再怎麼猛有你猛麼?耿超見樣學樣,手上的九石強弓如彈棉花一般  作響,連環射出十余箭造成的震撼效果一點不比楊致差。

    兩軍迅速逼近的剎那間,突厥騎兵的如蝗箭雨也緊隨而至,二人**坐騎在十丈開外就被射成了刺蝟。也無暇分神去看身後的敢死隊,當即分頭奪馬殺入敵陣。因是短兵相接為免誤傷,突厥騎兵的弓箭無法發揮作用,二人反而少了很多顧忌。轉載自我看�S

    夏軍這支七百余人的敢死隊像瘋子一樣勢不可擋,為首的兩名將領一個揮舞長槍猶如索命金剛,另一個則完全是隨心所欲的就地取材,簡直是一個來自地獄的殺人魔王!

    二人既似瘋虎又如鬼魅,目標十分明確,一左一右向萬夫長將旗殺去。兩個強悍到變態的牛人令不少突厥人漸漸萌生懼意,不由自主的以將旗為中心慢慢收縮。

    殺紅了眼的楊致離他這邊的萬夫長將旗至少還有四十丈之遙,但他既騰不出手也沒時間再張弓搭箭。正感焦躁間,驟然听到右首方向傳來一陣嘩然驚呼,心知耿超已然得手。頭也不回的大叫道︰“耿兄,助我!”

    直到盞茶功夫後,耿超才趁亂殺到楊致身後二十丈左右。那邊的萬夫長陣亡後,部下騎兵都自覺的向這邊的將旗靠攏。眼見身邊的突厥騎兵越來越多,楊致如果再不下手,只怕他與耿超就算不會戰死,也會活活累死。

    “耿兄,把你的槍向將旗擲過去!”

    “兄弟!你看好了!”耿超想也不想就將皂纓長槍應聲揮手擲出。就在這電光火石的一瞬間,楊致須臾不停的凌空躍起,瞅準桿底竭盡全力補上了一腳。皂纓長槍就像開了加力的導彈一樣向將旗下的萬夫長激射而去,生生把那個倒霉蛋釘死在地!

    “賓果!”在楊致情不自禁的大叫中,主將接連陣亡又被夏軍敢死隊擊殺了十余名千夫長的兩支萬人隊轟然大嘩,頓時陷入一片驚惶混亂,如退潮的海水一般全面後撤。楊致與耿超雙雙趁著混亂殺出敵陣,如同兩個從血海里撈出來的血人,也分不出滿頭滿臉的到底是汗水還是鮮血。除了二人之外,七百余人的敢死隊竟無一生還!

    耿超回到本陣已是精疲力竭,渾身上下的傷口不下十處,萬幸的是無一處傷及要害。听由眾人七手八腳的包扎傷口,仰天躺倒在地狂笑道︰“痛快!痛快!”

    楊致卻不可思議的只有背上兩處刀傷,也累得幾近虛脫,強自支撐道︰“突厥人留給我們的時間不會太多,最多等到午後便會卷土重來,切莫高興太早。”

    軍人向來對超級強者有一種異乎尋常的狂熱崇拜,此時他在將士們心目中已宛若天神。此刻數千人的生死系于一線,眾人已將楊致當成了主心骨,不自覺的改口道︰“但憑楊將軍吩咐。”

    楊致臉色沉重的道︰“事不宜遲,我們眼前只有兩條路可走,必須立即決斷,趕快行動!”

    一是全體棄馬退入山林。但這樣一來軍團就徹底散了,而且突厥騎兵肯定不會眼睜睜的看著他們撤退,勢必會趁勢從背後掩殺。逃入山林的兵士雖可暫時避免與突厥騎兵正面交鋒,但已與山中的兔子一樣成了突厥人的獵物,而要在突厥人的追獵下徒步逃回朔方的可能性極小極小。嚴格來說這不能叫做突圍,而是散伙逃跑!

    第二條路就只有趁突厥人還沒緩過勁來,馬上組織強行突圍!如果分出一路人馬充當炮灰,掩護另一路人馬突圍,或許能有幾百上千人僥幸逃出生天。

    楊致話音未落,耿超就眼楮都不眨的道︰“就算要死,也不能死得那麼窩囊!我選第二條路。”

    “那好。但你必須一切都听我的。”

    耿超面帶愧色的猶豫道︰“只有一樁︰必須由我來掩護你突圍,其余我都听你的。”

    楊致苦笑道︰“老實說如果你能多用用腦子,領兵打仗這事我還真不如你,事實證明我們完全能夠戰勝突厥人!無論我們誰能活著回去,只要把這次出征的作戰經驗和勘察過的地形圖帶回去,大夏就能重建突襲軍團,弟兄們才不會白死。”

    “這個時候我也沒必要再藏著掖著了,你我若真要比拼武技,不客氣的說只是看我想不想殺你的問題。我們不管誰掩護誰都是一場苦戰,兩邊生還的幾率相差不大。何況你又失去了稱手的兵刃,而且我並不見得一定會死。你覺得呢?”

    耿超並不是什麼婆婆媽媽的人,楊致說的確實是事實。盯著他看了半晌,一咬牙道︰“楊致,從禁軍大營校場到今天的塞外大漠,我欠了你兩條命!只要我耿超不死,就一定會還給你!”

    楊致居然又泛起了一臉不知死活的慵懶笑意︰“還不還的以後再說吧。咱們做兄弟也好,你怕我搶了你的駙馬再接著干也好,必須先得活著才行。”

    時間已是刻不容緩,二人不再�@隆5奔捶殖 話肴寺磧啥 嵬炒鈧輪富櫻 蛑睪屠釵 焓S嗟囊話肴寺碭婀  br />
    耿超向楊致問道︰“你打算讓我們從哪個方向突圍?”

    “那是你的事。你先跟在我後面,等到我和突厥人絞殺在一起的時候,再自己看著辦吧。”楊致指著正前方遠處高高飄揚的九犛大 道︰“現在我只能告訴你,那就是我的主攻方向。嘿嘿,雖萬千人吾往矣!怕他個鳥?”

    PS︰各位看官,就不能多給一點動力麼
醉東風 第046章 飛將軍自重霄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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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兩個身經百戰的萬夫長,居然被兩個瘋子帶領七百余人的敢死隊沖過來干掉了。CcNet以七百對七萬居然還讓人家殺了出去,這與一個彪形大漢被一個三歲小孩狠刮一個耳光打落門牙有什麼區別?

    就在拖都可汗猶自沉浸在不敢相信的驚懼和出奇的憤怒中,還沒來得及對夏軍那支像魔鬼一樣的騎兵軍團組織第二次剿殺時,那兩個瘋子又率領他們的五千人馬,向七萬突厥騎兵發起了一次悲壯的進攻。盡管听起來有點滑稽甚至令人覺得瘋狂,但這是千真萬確的事實。

    楊致並沒指望這次自殺式的進攻能對拖都可汗造成一絲半點的威脅,他只想盡可能多的吸引突厥騎兵過來,好相對減輕耿超那邊的壓力。至于耿超到底能帶多少人突出重圍,那就要看他們的運氣了。

    在再度如地獄刮來的旋風般沖向敵陣時,楊致突然間感到萬分慶幸。在這個動蕩世界的亂世風雲中,他原本只想做個冷眼旁觀的看客。什麼王圖霸業,什麼一統天下,都理所當然的認為統統與他無關。現在讓他萬分慶幸的是︰此刻身體里涌動的是滿腔熱血,血仍未冷!不管是前世還是今生,他甘願為之舍命搏殺的是千千萬萬的中華族人!

    這一陣的目標可望而不可及形同虛設,不像第一陣那樣是絕地求生志在必得,所以楊致倒覺得輕松了不少。

    他故伎重演,憑借自己的弓箭射程比突厥騎兵要遠了上十倍,搶在兩軍接戰之前把箭壺中所有的箭全力射光。我看*書^齋殺入敵陣後,只要一有機會便奪取長矛,往金狼王旗的方向像發射炮彈一般大力擲出。這麼做不僅僅是為了立威震懾敵膽,也是有意提醒更多的突厥人注意︰這一次我要殺的人的是拖都可汗!

    經過第一陣的精彩演出,這個魔王級的人物在數萬突厥騎兵中已是無人不曉,腦子里齊刷刷的冒出一個念頭︰他又來了!

    魔王的攻勢比上一陣更為神勇迅猛,突厥騎兵無不心驚膽寒。而且瞎子都看得出來,他這一次想要擊殺的人是拖都可汗。楊致的巨大殺傷力,取得了他預期的效果。他很快發現自己就如一塊腐爛變質的臭肉,淹沒在了無數蒼蠅的汪洋大海之中,並且受到追捧的勢頭越來越來強勁。

    楊致並不知道,自己現在已然身價百倍。拖都可汗竭斯底里的下達了對他的賞格︰我突厥勇士能誅殺此人者,賞美女百人,黃金千兩,牛羊萬頭!不管先前的身份是將軍還是奴隸,都可直接晉封王爵!

    楊致也是人,是人就不想死。也不知廝殺了多久,他殺人的動作依然凶狠凌厲,但已經顯得有些機械麻木,心中早已苦不堪言。抽隙四下一張望,方圓五十丈之內已見不到一個夏軍兵士。原本跟在他這隊人馬背後的耿超,……已經不見了!

    自己帶領的兩千五百人馬也只遠遠看到董堅在身後二里以外,身邊大約還剩下三四百人在苦苦支撐。如果沒有奇跡出現的話,頂多在半小時之內就會被全部斬成肉醬。

    無論耿超是否已經勝利突圍,既然已在自己的視野中消失,那發動這場看不到盡頭的廝殺的預期目的就算已經實現了。此時不走,更待何時?

    楊致驟然一聲暴喝,劈手奪過一支長矛,拔馬回身朝董堅那邊殺了過去。他本想與董堅殘存的人馬會合後,再帶領他們退入背後的山林。沖到近前卻不禁暗暗叫苦,董堅身邊僅剩一兩百殘兵,已被逼到了死角,身後是一處高達十余丈的陡峭山崖!

    “割斷韁繩結成長索!弄結實點!”楊致當機立斷,將長索的一頭系在長矛上奮力擲出,長矛如針刺豆腐一般擲入崖頂深達尺許。

    楊致試了試力道,只兩三個起落就攀上了山崖,回頭咆哮道︰“還愣著干什麼?是不是都不想活了?能逃出一個是一個,快抓住長索,我拉你們上來!”

    一眾殘兵這才如夢初醒,同生共死與突厥人廝殺到了這個份上,也沒人再爭先恐後,反而很自覺的為先頭攀上山崖的兵士掩護。無奈就算楊致手腳再快,也只拉上了不到百人。

    偏將董堅是個直腸子的愣頭青,現在已對楊致佩服得五體投地,即使要他馬上割下腦袋來給楊致當凳子坐,他都絕不會皺一皺眉頭。見山崖下的夏軍兵士已沒有一個活人,董堅急道︰“將軍,你帶兄弟們快走,我來斷後!”

    楊致滿臉疲倦的笑道︰“你能斷得了這個後嗎?你們能活到現在是兄弟們用幾千條人命墊出來的,何苦再去白白送死?”強自打起精神喝道︰“我來斷後!不想死的就快走!”

    無論是馳騁大漠還是絕地廝殺,這群大多只有二十歲上下的年輕漢子都沒掉過一滴眼淚,此刻卻忍不住一齊跪倒在楊致面前,像孩子一樣放聲慟哭。

    董堅一連甩了自己十來個耳光,痛哭流涕的叫道︰“將軍,以前是我對不住你,我不是人……,我不是人啊!將軍不走我們就不走!要死大家死在一起!”

    “對!將軍,要死大家死在一起!”

    “蠢豬!一群蠢豬!”楊致不耐煩的將董堅一腳踹倒,狠狠罵道︰“誰他媽告訴你們我要去死了?想死你們剛才還爬上來干什麼?一萬精騎全軍覆沒,耿將軍生死不明,你們能活下來就是大夏突襲軍團的種子!記住,你們遲早有一天還要殺回來的!”

    “快滾!”眼見突厥人依葫蘆畫瓢像螞蟻一樣向山崖攀爬上來,楊致橫刀傲然屹立︰“壯志饑餐胡虜肉,笑談渴飲匈奴血!飛將軍自重霄入,人生快意莫過于此,死有何懼?”

    不等眾人醒過神來,楊致已仰天長笑著縱身跳下山崖,自然而然的吼出了張飛式的拉風台詞︰“夏人楊致在此,誰敢與我決一死戰?!”
醉東風 第047章 亡命之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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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算楊致是一架超級戰斗機,也已是傷痕累累,燃油幾將耗盡。轉載自我看�S他既不是有心想逞英雄,也不會與任何人再進行自殺式的決戰。無非還是想把突厥人引開,盡量為幾十號殘兵爭取逃生時間。

    阻擊掩護任務已經完成,也就沒有了顧慮,一個人單獨行動要方便了很多。他已經把所能做的一切都做到了極致,現在到了該自己逃命的時候了。

    躍下山崖後順勢砍翻幾個突厥騎兵奪了匹馬,朝相反方向的山坡疾馳。保持清醒的頭腦在任何時候都能比武技發揮更大的作用,楊致果斷和迅猛絕倫的行動,為自己贏得了無比寶貴的幾分鐘時間差。重賞之下必有勇夫,這句話無論古今不分種族全世界通用。當突厥人紛紛掉頭如蝗群般涌過來的時候,他已縱馬竄出三十丈外,從背後紛飛而至的亂箭已無法對他造成致命威脅。

    楊致拼死鑽進林子後,突厥騎兵只能與他一樣棄馬步行,速度優勢便不復存在,多得可怕的追兵也至少減了七成。他不敢有絲毫懈怠,這個時侯已完全是憑著頑強的求生意志在勉力苦撐,只揀著樹木繁茂和險窄難行的地方向前狂奔。楊致甚至都不敢回頭多看一眼,他唯恐心中那口氣一泄,即使不被突厥人剁成肉泥,自己也無法再站起來了。此時已日近黃昏,只要能撐到天黑,逃生的幾率又會大了幾分。Cc

    突厥人是自小生長在馬背上的民族,說他們不善爬山不等于不能爬山。山勢越爬越高,山路越來越崎嶇,後面的追兵雖然也越來越少,但從亂糟糟的呼喝聲來看,恐怕仍有不下數百人緊跟其後。楊致攀上一塊山石,眼前是一小塊平地,頓時覺得豁然開朗。向前緊走幾步,卻突然愣在那兒傻了眼︰前面已無路可走,是一處深不見底的懸崖!

    身後的追兵人頭攢動爭相向這邊趕來,這時掉頭退回,頂多拼盡最後一絲氣力再多殺幾個突厥人,自己也是必死無疑!急也好罵也罷,都對逃命于事無補。楊致到懸崖邊小心的探出頭去看了看,驟然生出一個瘋狂的想法︰反正伸頭是一刀縮頭也是一刀,左右是個死,不如賭一賭!

    脫下上衣包了塊石頭放在腳下,在懸崖邊站定,有意捱到突厥人爬上來。率先爬過山石的幾個突厥人起初還有幾分驚恐畏懼,看清地勢後都指著楊致亂七八糟的叫罵,繼而得意的狂笑起來。

    楊致出征之後只跟軍中通譯學過幾句簡單的突厥語,也听不懂他們在罵些什麼,料想不是什麼好話。朝他們狠狠一豎中指,冷冷一笑轉身跳下懸崖!

    幾個突厥人齊聲驚呼著撲上前去,只隱約看見這個殺人魔王急劇向下墜落,稍後似乎從崖底傳來“撲”的一聲悶響。幾個突厥人面面相覷,隨即都是滿臉懊喪。有兩個突厥人腦子反應稍快,回頭轉身就往山下飛奔︰開玩笑!誰先趕到崖底搶先砍下這個大夏魔王的頭顱,誰就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王爺!

    一直過了小半個時辰,山上的嘈雜人聲逐漸遠去後,楊致才顫顫巍巍艱難爬上懸崖,氣喘吁吁的仰天癱倒在地,幾乎已不能動彈。剛才跳下懸崖的時候,他拼盡全力把刀**事先看準的崖下一處縫隙,就這麼硬生生懸在半空!好在天近擦黑視線昏暗,不然只要有一個突厥人用心往下細看,隨便用一塊雞蛋大的石頭都足以把他送下地獄!

    楊致也搞不清自己身上到底有了多少處傷口,只覺得渾身上下的骨頭像散了架似的,到處鑽心疼痛。一旦突厥人在懸崖下沒有發現尸體,必定會去而復返,說不定會連夜對附近山林進行地毯式搜索。喘息片刻後不敢久留,強自打起精神離開這處幾乎令他送命的懸崖。

    按照一般人的正常思維,從達蘭扎達加德往東南直行是返回朔方的最近一條路線,在高山密林中一路潛伏前行也相對較為安全。一般人能想到的,突厥人肯定也能想到。楊致自問已無力應付千軍萬馬的圍追堵截,既不打算往南,也不打算繼續鑽在山里。眼下最要緊的是如何盡快脫離險境,至于將來怎麼回去暫時也管不了那麼多了。

    塞外晝夜溫差很大,四月的山林里猶自風涼夜冷,楊致不敢行獵生火更不敢停留小憩,趁著夜色朝突襲軍團與突厥騎兵意外遭遇的山峽的大致方向,咬牙硬挺著一步不停的往前走。一路向北走來,果然遠遠看到身後的山林隱隱有了火光,但並沒有向北移動的跡象,而是越離越遠了。

    一直苦苦熬到拂曉時分,才找了一處茂密的樹叢藏身暫歇。在樹木枝葉上啜了些露水,在樹叢里刨了幾口地衣充饑,感覺體力稍有恢復便繼續往北前行。

    走到太陽高高升起的時候,總算出了山林來到了山峽的大路上,前天兩軍遭遇戰的戰場仍然無人前來清理。楊致還是一身夏軍突襲軍團的參軍裝束,就這麼往前走與活靶子無異,所以第一件事就是從一個突厥騎兵尸體上扒下衣服換了。突厥人不像中原漢人一樣梳有發髻,就其花樣繁多的怪異發型而言,任何一個都夠得上前世的時尚潮人標準。想了一想披散了頭發,又耐著性子把自己的衣服給那具尸體換上。這才長長松了一口氣,在滿地橫七豎八的尸體和無主戰馬身上找了水囊和一些肉干之類的干糧,開始狼吞虎咽的吃喝起來。

    正席地而坐吃著喝著,隱隱听到傳來一陣馬蹄聲。楊致霍地站起,只見一隊突厥騎兵正從南面峽口處向這邊走來,粗略一看不下千人!心下連連叫苦︰難道又一場像貓捉老鼠一樣無休無止的追捕游戲即將拉開序幕?你們就不能讓老子踏實消停一會兒嗎?

    PS︰各位看官的支持力度有多大,楊致就能走多遠!
醉東風 第048章 釜底抽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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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再怎麼樣也不能坐以待斃,是該逃命的時候那就還得繼續逃。CCNet

    楊致醒了醒神剛想翻身上馬,卻見突厥騎兵並未一擁而上,而是還隔了老遠就沖他指指點點大喊大叫,好像是在詢問什麼。

    楊致一句都沒听懂,下意識的低頭看了看自己一身行頭,登時恍然大悟︰突厥人並沒有認出他來,而是將他當做脫離大隊的散兵了。

    開口說話鐵定露餡,等于是自己找死。干脆把心一橫,跌跌撞撞的迎上前去。反正也不知道突厥人說些什麼,口中連聲  裝聾作啞的胡亂比劃。

    當先的幾個突厥騎兵圍著楊致問了半天,也沒能問出個所以然來,只得把他帶到一個千夫長面前。千夫長疑惑的盯著他看了半晌,才一字一句的問出了一句話。

    楊致記得前世的老電影有很多類似這樣的場面,第一句台詞通常是問他是哪個部分的,眼前這位老兄想必也不例外。為了謹慎起見,沖著被耿超下令滅族的突厥部落的方向,竭力裝出一副義憤填膺的嘴臉,咿咿呀呀的狠狠指了一通。——整個部落無人幸存就死無對證啊!

    得益于前世做臥底特工期間的操練,楊致對自己的演技還是頗有幾分信心,相信這個千夫長應該能明白他想要表達的意思。不料千夫長並未馬上表態,只若有所思的緩緩點了點頭。下馬繞著楊致轉了一圈,在他肩上拍了幾拍,又捏著他的下巴像審視牲口一樣看了看牙口,這才嘰里咕嚕的嘟囔了幾句,揮手示意他先下去。我_看書齋

    那位可愛的千夫長放過楊致的同時,無疑也保住了他自己的小命。整個盤問的過程不過短短幾分鐘,可楊致卻覺得比過了幾年還要漫長,轉背已是一身的冷汗。他以十二萬分的虔誠暗暗感謝天上地下所有的神靈︰感謝他們還沒來得及給這個世界帶來照像機和手機!

    這個突厥千人隊是奉命專程前來收尸的。突厥人崇尚武力,以戰死沙場為榮。將山峽內戰死的同伴收攏堆成幾堆,殺了幾匹馬鄭重其事的舉行了古怪的祭奠儀式。一千突厥騎兵面帶哀傷圍著尸堆走了幾周,千夫長連續幾次以刀割臉,血淚齊流。如此這般之後,才架起樹木干柴將尸體火化。楊致只能混在里面繼續悶聲大發財,一直跟著突厥人折騰到黃昏時分才開拔出峽。

    楊致本想等到夜間再伺機逃離,但意外享受到的優厚待遇又讓他改變了主意。

    當晚宿營後,兩個稍顯年長的突厥騎兵不僅給他送來了食物,而且還檢視了他渾身數不清的傷口,很認真的給他敷上草藥做了簡單的包扎。楊致打著手勢費了好大一番功夫才弄明白,那位千夫長老兄見他雖然是個啞巴,卻生得高大健壯身板結實,又沒有受致命的重傷,所以格外“開恩”收他做了自己的奴隸。

    楊致原本最需要的就是找個安全的地方,盡快養好傷口恢復體力。沒想到突厥人倒是一條龍全包了,索性壯起膽子做幾天病號“奴隸”再說。俗話說騎馬不撞親家就怕騎牛撞親家,為了避免踫到和他照過面的突厥人陰差陽錯認出自己來,終日披頭散發把臉遮去大半,盡量少與人接觸,裝作一副極度虛弱的樣子混在人群里跟著走。

    小心翼翼的混了四五天以後,楊致終于徹底放下心來。這支突厥千人隊並未承擔搜山以及追擊夏軍殘兵的任務,只一路向東而行,而且突厥騎兵越走越少,與之會合的老幼婦孺和牛羊牲畜越來越多。

    突厥人雖在水草豐茂的地方築有城廓,但絕大多數人都居無定所。上年冬季遭遇數十年不遇的雪災,很多北方部落舉族遷徙到較為溫暖的南方越冬。突厥人也不像中原的大夏王朝一樣,養有一支規模龐大的常備軍。而是臨到戰時由突厥可汗發令征召,各部落突厥騎兵自備馬匹軍刃到指定地點集結,打完仗瓜分了戰利品後便各自散去。

    夾在突厥人中間混得幾天,楊致已能對他們用突厥語說話的意思听出個大概。

    在苦熬一冬後進行的這場大戰中,突厥人死傷慘重卻一無所獲,反而被一支夏軍魔鬼軍團在老窩里打了個雞飛狗跳,因此對繼承汗位僅僅四年的拖都可汗頗多怨言。拖都可汗為了平息各部落貴族及諸多子民的怨氣,一道最新的詔諭已傳遍大漠︰暫且休養三個月,待到七月塞外草豐馬肥之時,到賽音山達的可汗王庭集結,再度發兵南下與夏軍決一死戰!

    楊致冷靜的分析,在這場春季大戰中,夏帝與衛肅精心謀劃的軍事行動在戰術上是取得了成功。既證明了以機動對機動的新型騎兵軍團的強大威力,又暫時解了朔方之圍。

    但在戰略上注定是失敗的,現在的大夏不是國力鼎盛的強漢,夏帝不是漢武帝,衛肅雖然也姓衛,但他不是衛青,耿超與霍去病更不存在半點可比性。且不說突襲軍團全軍覆沒,耿超生死不明,在短期內僅憑一支一兩萬人的新型騎兵軍團,想要把突厥人徹底打殘打垮,無異于痴人說夢。就算能把突厥人打回到談判桌前,大夏也不可能佔到太大的便宜。

    無論是戰是和,都不是楊致所能決定的。朔方城外那數十萬人馬血腥慘烈的廝殺場面歷歷在目,突襲軍團那些永留大漠的年輕鮮活的面容猶在眼前,越想越郁悶,越想越焦躁,越想越覺得自己無能為力。

    他藏身其中的這支千人隊是突厥左賢王的部屬,因此才受到特殊照顧。突厥的左賢王通常由繼承汗位的第一人選擔任,現在的左賢王察爾罕據說是拖都可汗的親弟弟,還是一個年僅十二歲的半大孩子。拖都可汗登上汗位只有四年,由此推斷年紀應該不是很大。而突厥可汗對諸多部族的統治較為松散,對他們的控制遠不像中原王朝治下的省府州縣一樣嚴密……。

    楊致想到這里,腦子里靈光一閃︰歷代中原王朝的統治者為爭奪皇位拼得頭破血流,甚至亡國分裂的事例屢見不鮮,難道突厥人就會發揚風格互相謙讓?想要大夏既不用大動干戈,北方邊境又能有幾年短暫的平靜,目前唯一的希望就是突厥發生內亂。

    正所謂一不做二不休,干脆來個釜底抽薪,潛往突厥王庭刺殺拖都可汗!
醉東風 第049章 縱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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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楊致混在突厥人中間跟著走了十來日,身上的傷已好了個七七八八,貌似病號“奴隸”的好日子也過到頭了。CCNet

    在突厥貴族眼里,奴隸的地位與牛羊馬匹相差無幾。強壯的奴隸戰時能做騎兵,平時能充勞役,因此頗受歡迎,這也是那個千夫長之所以大方收留楊致的原因。這幾天漸漸開始不斷有人將他呼來喝去,反應稍慢便掄起馬鞭抽將過來。楊致強忍著又捱了兩日,自感精神體力已恢復到了原來的九成,也是時候該消失了。

    這股突厥人是左賢王察爾罕的部屬,本就是往賽音山達王庭方向去與其余族人會合。達蘭扎達加德距離賽音山達約有八百里,一路停停走走行程業已近半。這天夜間子時時分,楊致悄悄縱火點燃了兩頂帳篷,又在兩匹馬的**上胡亂戮了幾刀驚了馬群,再趁亂奪馬而逃,迅速消失在蒼茫的夜色中。

    打馬狂奔直至天色大亮,眼前出現一條小河才飲馬歇腳。楊致連續半個多月神經都崩得緊緊的,連睡覺都沒有片刻安生。此時得以像出籠的雄鷹一樣重獲自由,躺在柔軟的草叢中仰望白雲藍天,感覺說不出的輕松暢快。

    愜意的躺了半晌,起身到河邊洗了把臉,抹著臉上的水滴臨河一照,頓時嚇了一大跳,隨即又忍不住啞然失笑︰河中的倒影一身髒破邋遢,蓬頭垢面滿臉胡茬。分明就是個浪跡大漠的突厥游民,哪兒還跟以前面白無須英挺俊朗的那個楊致沾得上半點邊?

    想起這段時日都是在生死邊緣的鋼絲上游走,足足有半個多月沒顧得上洗漱,心下不由好一陣惡心,愈發覺得滿身酸臭奇癢難當。cCnEt反正四野無人,下河痛痛快快洗了個澡之後略一收拾,這才感覺像幾分人樣了。這個時候誰也不能認定他是楊致,相信也沒有誰還能把他怎麼樣。索性又去獵了兩只肥碩野兔,把髒兮兮的衣服也洗了,架起火堆一邊烘衣服一邊烤制豐盛的午餐。

    茫茫大漠雖然人煙稀少,但有水草處必有人跡。楊致的衣服還未烘干,遠處就有十來個趕著牛車的突厥人停下了腳步,男女老少都有,似乎也打算在附近扎營安頓。楊致現在的形象頗顯彪悍,披頭散發光著膀子,一股股結實的肌肉布滿疤痕。那些突厥人只隔了老遠沖他指指點點,並不近前。

    眼前的突厥人對楊致毫無威脅,他裝了十多天的啞巴,都快憋出病來了。操著半生不熟的突厥語與他們攀談起來,權當解悶捎帶練習“外語”口語。

    此後幾乎每天都會踫到人數不等的小股突厥人,楊致都是擺出一副大漠游俠的派頭上前搭訕。突厥土地廣大部落眾多,口音也各不相同。一路往東不急不忙的走了六七天後,無論扮相還是口音,都不會有人懷疑楊致不是突厥人了。與突厥人交談的好處並不只是提高口語水平,還能零星了解到一些信息。

    賽音山達原是突厥人在戈壁綠洲中的一處據點,因二十年前與之接壤的北燕開始向突厥稱臣納貢,才逐漸修築成了城郭,近年來實際上已成為突厥可汗的夏宮。

    突厥人在去冬今春與大夏的戰爭中毫無所獲,所以加重了對北燕的盤剝。拖都可汗為了安撫諸部落貴族,只得慷他人之慨忍痛割肉,召他們來王庭領取賞賜的北燕貢物。這也是楊致一路踫到的突厥人為什麼都向王庭方向聚集的原因了。

    楊致抵達賽音山達時,已是夏歷武成二十五年五月中旬的初夏時節了。

    王庭外圍雖然聚集了十余萬前來朝覲的突厥各部落部眾,但在與大夏接壤的西南方向駐有兩個萬人隊,而與北燕接壤的東南方向則只有一千人的可汗親兵衛隊駐防。北燕近年來被大夏三皇子康王趙敢統率的十萬大軍打得喘不過氣來,如果不是突厥時不時的在朔方捅上一刀,北燕恐怕早被收歸大夏版圖,否則布防也不會如此馬虎。

    突厥王庭的安全護衛雖遠不如中原王朝皇宮大內精細嚴密,但也不是任人出入自由的菜市場。現在的楊致扎在人堆里就是一個不起眼的突厥流浪武士,也無需易容改扮,大搖大擺的在附近轉悠了一整天,卻始終無法靠近。

    只是前世養成的職業習慣,令他有一個小小的意外發現︰還有一伙突厥人似乎也是吃飽了撐的無所事事,一直在王庭附近轉悠。為首的突厥人臉色蠟黃身形瘦小,一天時間在楊致的視線里出現了五次,即使他想不留意都難了。

    但此人對可汗寢宮明顯毫無興趣,目光很少離開旁邊的銀頂大帳。——那是拖都可汗的弟弟、左賢王察爾罕的寢帳。這些突厥人到底想干什麼?但楊致也僅僅是好奇而已,因為他趕來王庭的目的絕不是為了研究這一伙突厥人。

    偽裝偵察原本就是楊致最為拿手的強項,當晚潛入王庭可汗寢宮摸清了地形和守衛人數,這些對他來說並非難事。第二天遠遠離開王庭,找了個清靜的地方蒙頭大睡。可汗寢宮的情況摸清了,往防守空虛的東南方向繞道北燕再回大夏的逃跑路線也確定了,是以養精蓄銳只等天黑。

    在潛伏暗殺方面,楊致絕對是當之無愧的專業人士。凌晨一點至兩點的時間段,是正常人在生理上最為困倦嗜睡的時候。一直到當夜子正時分,他才不慌不忙的潛入王庭。

    摸到可汗寢宮附近時,夜色下的賽音山達依然像往常一樣安寧靜謐,沒人會料到這是一個將會令整個突厥發生劇變的夜晚。他對這次意義重大的暗殺行動頗具信心,甚至還有一點小小的得意︰無聲無息的殺掉拖都可汗後,只要突厥人十分鐘之內沒有發覺,那也足夠他從容撤退了。……要不要像武松在鴛鴦樓那樣,囂張的寫上“殺人者楊致是也”?

    正準備進宮下手,胸前猛然升騰起一片熟悉的灼熱。立刻警覺的四下一張望,只見從左賢王銀頂大帳那邊射來了幾枝火箭!

    突厥人尚未習慣定居生活,修築房屋自然也不怎麼講究。可汗寢宮名曰宮殿,其實就是聯結在一起的幾幢簡單粗陋的高大木屋。相繼射來的火箭至少有二三十枝,箭桿纏有浸過油脂的布條,目標明確的釘在寢宮木牆和屋頂上,眨眼間便燃起了熊熊大火。火光和值夜衛兵驚恐的大聲呼喝,馬上就令可汗寢宮成了一個巨大漩渦的中心,將王庭周圍所有驟然驚醒的突厥人全都吸引了過來!

    這顯然是有人故意縱火,楊致氣得暗自大罵︰難道拖都可汗會老老實實呆在里頭任你燒嗎?這是哪個蠢貨干的好事?等老子殺了拖都再放火你他媽會死啊?
醉東風 第050章 並非老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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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氣歸氣罵歸罵,轉眼間王庭便是人聲鼎沸亂作一團,楊致最多只有一分鐘時間考慮,他必須迅速決定︰是趕緊開溜?還是強行將刺殺進行到底?

    這把火放得實在太過蹊蹺,不管縱火者是出于何種目的,都勢必驚起拖都可汗的百倍警覺。我^看書^齋如果今晚不動手,以後想殺他就更難了。趁亂開溜倒是輕而易舉,但亂也有亂的好處。混水摸魚速戰速決,同樣能爭取到足夠的撤退時間!

    “誓死保護可汗!”眼見從四周會聚王庭的突厥人越來越多,楊致索性用突厥語慷慨激昂的高呼口號,明目張膽的沖在了王庭衛隊與最先趕到的部族武士隊伍的最前頭。

    可汗寢宮已是火光沖天,只見一群王庭近衛圍擁著一個上身**的彪悍漢子迎面而來,自然就是傳說中的大漠梟雄拖都可汗了。

    不用硬拼就讓近衛們乖乖讓路,其實說難也不難。楊致聲嘶力竭的吼道︰“大汗!不好了,大事不好了!我有緊急軍情稟報!”

    “你慌什麼?!說清楚到底是誰在作亂?”近衛們果然毫無疑心,將他讓到滿臉狼狽的拖都可汗身前,拖都可汗強作鎮定的喝道︰“是右賢王那個老狐狸?還是圖邪王那頭惡狼?”

    連頂缸的替罪羊都有兩個現成的,以後你們慢慢爭去吧!拖都可汗自作聰明的猜測,無疑加速了自己的死亡進程。回答他的是楊致無聲的獰笑,和閃電般在脖子上劃過的冰冷刀鋒!

    在拖都可汗瞪大眼楮向後仰倒和近衛們駭然驚呼的一剎那間隙,楊致已如狸貓一般竄進了大火熊熊的可汗寢宮。近衛們與隨後趕到的王庭衛隊和部族武士無不驚怒交加,一部分人立刻趕去寢宮後面一側圍堵,一部分人冒死跟著沖進了寢宮!

    正在這時,與可汗寢宮相鄰不遠的銀頂大帳那邊突然響起一陣哄亂的呼喝︰“左賢王被殺了!該死的南夏蠻子!”

    一夜之間接連傳來拖都可汗與汗位第一繼承人左賢王察爾罕雙雙遇刺身亡的消息,整個突厥王庭很快陷入了前所未有的驚恐與混亂當中。Cc就在賽音山達像沸騰的油鍋里潑了冷水一樣全盤炸鍋的時候,楊致已經往東南方策馬奔出五里之外了。

    他非常大膽而熟練的再次利用了一般人習慣性思維的弱點。當時所有突厥人都認為他會穿過寢宮逃離,其實在竄入寢宮的那一瞬間,他就躲到了大門的門後!當跟著沖進寢宮的突厥人一個個焦頭爛額的被迫退出時,有誰還會想到其中就包括了同樣面目全非的楊致?

    楊致趁亂逃離王庭時身後並無追兵,太順利了,順利得令人不敢相信。就算王庭再亂,按理說突厥人的反應也大不該如此遲鈍,心下很有些感到奇怪。若不是他有意放慢腳程,此刻已經走出更遠。因為他一直在熱切的盼望,也在焦急的等待。

    左賢王與拖都可汗幾乎同時遇刺,那可汗寢宮的大火就不難解釋了。既然有聲東擊西的頭腦,又有深入王庭刺殺左賢王的勇氣和實力,應該也能想到和他同樣的撤退路線。楊致與突厥人一樣認定另一撥刺客是來自大夏,而且十有八九是突襲軍團幸存的將士!他真的很想知道︰耿超和沈重他們是不是還活著?到底有多少兵士突出了重圍?

    楊致並沒有白等,過了頓飯工夫便听到了稀疏的馬蹄聲,顯然不是隨後追來的大隊突厥騎兵。朦朧的月色下隱約有一個黑衣人正向這邊打馬狂奔,不時回頭向後張望。

    楊致喜形于色的迎上前去,還沒等到他開口,黑衣人剛一接近便抬手射出一支藍芒閃爍的袖箭,緊跟著又是一刀劈了過來!

    “你瘋了?!”猝不及防之下楊致差點中招,猛然低頭躲過袖箭,本能的大力揮刀格開那一刀。不想黑衣人竟是不堪一擊,“撲”的栽下馬來。落地一滾之後猶自不屈的舉起刀,惡狠狠的望向楊致。楊致隨即恍然︰自己仍是一身標準的突厥游俠打扮,人家正在倉皇逃命,也難怪他一言不發就痛下殺手。

    楊致下馬近前一看,依稀就是昨天在王庭附近窺探的那伙神秘突厥人的首領。收刀笑道︰“兄台不必害怕,我不是突厥人。左賢王是你們殺的?怎麼就你一個人?其他人呢?……你受傷了?”

    黑衣人顫顫微微站立不穩,右腹露出一截折去箭羽的箭桿,一直硬撐著疲于奔命,怪不得剛才一觸即倒。見楊致明顯沒有惡意,又是一口流利的純正漢話,頓時長噓一口氣軟軟癱倒在地。

    楊致連忙上前扶住,黑衣人雙目緊閉已然昏厥。只覺得觸手一片柔軟,隱隱聞到一股女子的天然體香,敢于刺殺左賢王的刺客首領竟是一個女人!

    楊致心知很不湊巧的踫上了前世無數網絡穿越小說中最濫的惡俗橋段,只不過自己的運氣好像很是一般︰黑衣女子臉色蠟黃面容干澀,要說對得住觀眾都稍嫌勉強,和小說中號稱標準配置的千嬌百媚的美女是半點也不沾邊。

    突襲軍團一萬精騎當中絕無女子,但不管她是恐龍還是美女,只要將左賢王殺了就是自己人,總不能見死不救。楊致吃不準黑衣女子背後會不會還有同伴和追兵,當下不再耽擱,割下女子的馬韁將她縛在背後上馬趕路。女子腹部的箭桿尚未拔出,失血還不是太多。能否在長途顛簸中撐得過去,就看她的命硬不硬了。

    走到將近次日正午,前方出現了一大片草甸。此時離賽音山達至少已有二百余里,應該是比較安全了。

    黑衣女子仍然昏迷不醒,已是氣若游絲,嘴唇愈發顯得慘白,連楊致喂的水都咽得十分艱難了。能不能救回她的性命,楊致心里也沒有一點底,也只好盡人事看天命了。

    初夏的草甸中植被繁茂,楊致先尋了一大把能止血消毒的艾蒿嚼碎備用,然後才撕開黑衣女子右腹的衣服。黑衣女子雖容貌丑陋,但身材圓潤山峰高聳,皮膚白皙且溫軟滑膩。在前世背後看去窈窕誘人,轉過身來卻令人大倒胃口的女人同樣滿大街都是,楊致連呼可惜之余無心多看,趕緊動手拔出箭桿為她敷藥包扎。做完這一切之後,已別無救治良方。俗話說死是命活是運,如果黑衣女子能甦醒過來飲水進食,就應該能撿回小命。

    突厥與北燕之間緩沖地帶的土地廣袤荒涼,並未明確歸屬是哪一方的國土。所謂小心無大錯,楊致趁此閑暇,對自己亂發披肩和滿臉胡須這兩個明顯的外貌特征做了一番修改。頭發倒是收攏隨意束起便是,可殺人的鋼刀用來刮胡子就不那麼容易了。折騰了半天搞定之後,才在黑衣女子身邊躺下調息小憩。

    到日暮時分,黑衣女子仍未醒轉,但呼吸較先前要均勻有力。楊致樂觀的估計,只要她能挺過這一晚,第二天一早就能勉強上路了。又小心的喂了幾口水,黑衣女子終于悠悠睜開了雙眼。盯著楊致看了半晌,眼中滿是驚愕,吃力的道︰“……難怪我覺得你有點眼熟!你是楊致?你真的是楊致!”

    “不錯。”楊致愣了一愣答道︰“這位老兄,我們好像不認識吧?”

    “我不是老兄。”黑衣女子表情僵硬的道︰“你救了我的性命,我十分感激。連聖人都說事急從權,嫂溺叔援之以手。你明明已知道我是女子,只要無愧于心,又何必有意遮掩?”
醉東風 第051章 陌生的熟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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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楊致總感覺黑衣女子面容奇特,讓人無法看出她的真實年齡。cCNet二十歲?有可能。四十歲?好像也說得過去。

    給她拔箭治傷的時候,雖然思想上保持了百分之九十的純潔度,但不該看的也看了,不該摸的也摸了,否則只能眼睜睜的看著她死。這年頭講究的是男女授受不親,網絡穿越小說中的主人公一旦踫到這種破事,受傷的美女通常會像花痴一樣哭著喊著要嫁給他。楊致也不是有意要裝糊涂,含糊以老兄相稱只是不想令她難堪。不料這位不是老兄的老兄,幾句話竟然說得涇渭分明,毫無尋常女子的忸怩之態,倒有一番不讓須眉的爽朗氣概。

    她容貌如何與年齡大小都無關緊要,重要的是她到底是什麼來歷?為什麼要帶人冒死刺殺左賢王?又為什麼會認識自己?而黑衣女子望向楊致的眼神里,同樣也滿是困惑。

    楊致心道只要你不介意,我就更無所謂了。稱她為姑娘似乎有點冒昧,稱她為大嬸顯然也不太合適︰“難得女俠如此胸襟豁達,看來倒是我多慮了。雖然刺殺目標不同,但你我同為漢人,都是為了大夏,理應相互照應。諸如救命感激之類的言語,以後切莫再提。敢問女俠尊姓大名?是大夏何處人氏?又如何會認得楊某?”

    “刺殺目標不同?”黑衣女子大驚道︰“你是說……拖都可汗是你殺的?”

    這也沒什麼好大驚小怪的,楊致坦然點頭道︰“是的。突厥襲擾大夏邊境,劫掠屠戮無辜百姓,猶如時刻懸在大夏頭上的一把利刃。時下突厥政局微妙,拖都和察爾罕兄弟倆一死,右賢王與圖邪王和其他野心勃勃的部族王便會為汗位爭個你死我活,突厥勢必陷入內亂。我看_書齋”

    黑衣女子冷冷接口道︰“如此一來突厥定會元氣大傷,就能為大夏爭得數年時間,便可騰出手來征伐天下了。”

    楊致遺憾的道︰“女俠如果沒有泄露身份,他們便會相互猜忌攻捍,就會狗咬狗斗得更凶。可惜,可惜!”

    “這麼說倒是我壞了大夏與你的好事了?”黑衣女子緩緩閉上眼楮,虛弱的道︰“我累了。”

    黑衣女子始終對楊致的問題避而不答,她重傷未愈,楊致也不好多加追問。夜幕降臨後,大漠的晚風頗有涼意,黑衣女子不由自主的縮成一團。楊致脫下袍子輕輕為她蓋上,撿些干草枯枝準備生火取暖。

    “不要生火。”黑衣女子輕聲道︰“火光和孤煙在茫茫大漠中極為刺眼。若把突厥人和狼群引來,我死不足惜,就怕會成為你的累贅。”

    “我知道。——原來你沒睡著啊!”楊致仍然固執的燃起了火堆︰“大漠之中風寒夜冷,不生火我倒沒什麼,如果你熬不過這一晚,那就必死無疑。你最好解散發髻,把我的袍子穿上裹緊些,盡量不要露出里面的衣裳。狼群怕火,未必就會那麼巧。萬一把突厥人引來,我會說突厥話,要蒙混過去或許不難。再說要有追兵的話,也早該來了。”

    拿出水囊和干糧坐到她身邊道︰“我也不知道還要幾天才能走出大漠,你想要撐下去,就一定要吃東西。”

    黑衣女子不再言語,只默默的跟楊致一起飲水進食。第二天一早啟程時,二人除了共乘一騎別無他法。既然黑衣女子並非迂腐之人,楊致也懶得過多解釋,徑自抱了她上馬擁在身前。二人曉行夜宿,直往東南而行。黑衣女子一路上從不回頭,也極少開口說話。雖沉默少語卻十分細心,一路上事事處處都為楊致著想,唯恐給他多添麻煩。楊致向來心境恬淡,性情古怪的人他見得多了,心想她愛說不說,也不以為奇。一路上不管是遇到突厥人還是漢人,只要有人問起,都推說是他身患重病的妹妹。

    由于擔心黑衣女子傷口崩裂,楊致並不策馬疾行,直走了六天才到達北燕邊塞額仁。從額仁越過長城便是北燕腹地,出了淨州直往西南便可回到長安了,楊致的大漠征戰亡命之旅終于即將劃上句號。

    黑衣女子傷勢雖未痊愈,但已無大礙。楊致對她說不上有什麼好感也無所謂討厭,更沒指望她報答救命之恩,二人成為朋友的可能性似乎也不大。自問並沒有包救包治包送回家的“三包”義務,也到了該分道揚鑣的時候了。能在額仁找個地方讓她安頓下來養傷,已算是仁至義盡無愧于心了。

    在草原大漠還可以行獵露宿,但到了邊塞城鎮無論吃喝住宿,那就樣樣都要花錢了。楊致現在跟叫花子沒什麼兩樣,黑衣女子估計也比他好不到哪里去。光天化日之下總不能用強明搶,只得在小鎮上唯一的一家客棧將馬賣了。買了身漢人的衣裳換上,又開了兩間房後,把剩下的錢都送到黑衣女子房中。

    黑衣女子垂下眼瞼道︰“你這便要與我分手了,是麼?此去大夏路途遙遠,你將馬賣了且身無分文,又怎生回得去?”

    “怎麼回去我自有辦法。”楊致沒打算靠兩只腳板一路乞討回長安,馬匹銀兩只能到了夜間再去“借”了︰“這些錢足夠讓你在這里住上半個月,到那時你的傷應該也好得差不多了。我明日一早動身,日後有緣再見吧。”

    黑衣女子默然半晌,問道︰“你們男人是不是都喜歡美貌女子?”

    楊致無心打擊她,老實答道︰“身體發膚受之父母,容貌是自己無法選擇的。我不以貌美為喜,也不以貌丑為惡。都說女為悅己者容,又道情人眼里出西施,每個人心目中的美丑標準都不一樣。但愛美之心人皆有之,無論男女,若是生得貌美一些,別人看了也舒服一點。”

    黑衣女子徐徐點了點頭,隨即祭出了表示不願再與他說話的三字真經︰“我累了。”

    二人就此無話,吃過晚飯後,楊致早早回房上床睡了。正睡意朦朧間,听得黑衣女子在外敲門問道︰“楊公子,可是睡下了麼?我有話要跟你說。”

    楊致睡眼惺忪的開門一看,頓時目瞪口呆︰眼前的女子雖然換上了荊釵布裙的農婦打扮,但面容清麗出塵,氣度雍容高貴,但眼波中又帶著蝕骨的嫵媚。如果不是從語聲中判斷出她就是一路相擁耳鬢廝磨的黑衣女子,怎麼都不敢令人相信。眼楮一眨老母雞變鴨,真他媽是……大變活人啊!

    “公子不必驚訝。”門外的美女嫣然笑道︰“公子可還記得金陵醉香坊的玲瓏麼?”
醉東風 第052章 玲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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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金陵醉香坊的玲瓏?楊致頓時有種大腦當機的感覺︰刺殺突厥左賢王的女刺客,竟是金陵醉香坊號稱色藝雙絕的紅牌名妓玲瓏?隱約記起當日因為沈玉惡作劇而令他大出風頭的時候,醉香坊二樓的珠簾後確實坐了一位女子。cc難怪楊致不認識她,她卻認識楊致!

    “公子請坐。”玲瓏倒像是到了她自己房中一樣,落落大方的掩上房門,又為楊致倒了杯茶︰“我心中對公子也有許多疑問。公子若不嫌棄,今晚便與公子坦誠相見秉燭夜談。”

    “玲瓏?……你真的是玲瓏?”她兩種形象的巨大反差,令楊致一時有點轉不過彎來,直覺得嗓子發干︰“你為什麼會從大夏到金陵做那……?”

    “做那風塵女子,是麼?”玲瓏沉靜如水的微微笑道︰“這就說來話長了。我不是夏人,當今大燕皇帝是我的嫡親伯父,家父是大燕定北王。我的真實身份,是大燕平寧郡主。”

    取下掛在頸間的玉佩道︰“這是在我周歲時伯父所賜,上面刻有我的封號,請公子驗看。父王執掌大燕舉國兵馬,緊急之時以此為印信亦可調動。父王身邊有一精于易容之術的奇人,我自小跟他學了些皮毛。我一介女流在外奔走多有不便,並非有意欺瞞,請公子見諒。”

    怪不得總覺得她面容奇特表情僵硬,敢情還是一位化妝大師!放著好好的郡主不做,又是名妓又是刺客的,有病啊你?楊致惑然接過玉佩,只見通體玄黃入手溫潤,一看便知不是凡物,上面果然刻有“太平康寧”的字樣。

    “至于我為何潛去金陵委身于那醉香坊,還要從大燕國勢說起。轉載自我看�S大燕與大夏本同為前朝藩鎮,自太祖起兵自立至今已有三十七年。雖疆土廣大但國貧民弱,從太祖到伯父兩代燕皇但求偏安東北一隅,並無對外擴張野心。但大夏國勢日益強盛,對大燕連年征伐攻城奪地。大燕為求自保,也為了避免陷入兩面受敵的境地,只得向突厥稱臣納貢,請求其發兵襲擾牽制大夏。”

    楊致暗暗以為燕皇與定北王其實就是兩個窩囊廢,心下很有些瞧不起。不以為然的道︰“道理上好像是這樣,其實不然。突厥人貪得無厭,即使你們不向其稱臣納貢,他們也不會跟大夏講半點客氣。大夏連年東征西討,國力與兵力都已近極限,一時半會想要將大燕滅國,恐怕也是有心無力。突厥人總歸是豺狼成性的異族,若大燕只求一時苟安,還不如向大夏稱臣納貢。”

    “這一節大燕豈會不知?”玲瓏秀眉微蹙道︰“這就是我為何潛去金陵委身醉香坊的原因了。伯父三年前便已萌生此意,但遣使前往長安請求停戰議和,夏帝竟然不允。”

    楊致干笑道︰“要麼就是他頭腦發熱高估了大夏當時的實力,要麼就是對你們提出的議和條件不滿意,那是個佔便宜沒夠的主。現在他是力不從心,你們再派人議和他多半會順勢答應。”

    玲瓏點頭道︰“確實如此。大夏這三年來攻佔的土地,遠比當初大燕議和的底線要多。若非憑借雄關險隘勉力據守,大燕現在也不可能與大夏成僵持之勢。所以伯父才決定再度遣使議和,但去年遣派的兩批使節都沒能抵達長安。第一批在幽州被康王趙敢所拒,第二批出了幽州不遠便遭伏擊盡數身亡。”

    楊致連連搖頭道︰“康王最大的本錢就是幽州的十萬雄兵,若是議和停戰,你讓他回家抱孩子去?但這事他攔不了也攔不住,想法沒錯,可惜眼光卻不夠長遠。難道他那麼多部下里面就沒個明白人?”

    玲瓏不去接他的話茬,接著道︰“大燕國力根本無力同時應付兩大強國的重壓,只能將關外的物產山珍運往關內販賣以支國用。但陸路為康王大軍所阻,只得從海路運往金陵。秦氏是大夏首富,與大夏朝堂上下有千絲萬縷的關系。于是伯父與父王便想以將大燕物產交由秦氏獨家經營為條件,請秦氏出面游說大夏答應停戰議和。”

    “那……你們派人直接找秦氏挑明不就行了?又何必……。”

    玲瓏苦笑道︰“若冒然與人接洽,秦氏怎會輕易相信?秦公子行蹤不定,但每年春秋兩季都會往金陵采辦貨物,我只好在醉香坊守株待兔引他前來面談了。事關重大,何況大燕也不是人人主張議和的。”

    投降派與主戰派在任何時候都是同時存在的,這也不難理解。話說到這個份上,楊致當日在金陵的諸多疑問便已全部解開,恍然大悟道︰“如果不是因為我與沈大小姐陰差陽錯的攪了進來,你那天也不至于功敗垂成。”

    “怎麼?那沈公子……是位小姐?”

    “哦,她是我自小定親的未婚妻。”一想起已闊別半年之久的沈玉,楊致便泛起一絲溫馨的笑意︰“她跟你比不了,只是一個不懂事的小姑娘。——那後來你為什麼又要去突厥刺殺左賢王?”

    “這位沈家小姐當真好福氣,我寧願自己也是一個不懂事的小姑娘。”玲瓏神情一滯,目光幽幽的道︰“突厥去冬遭遇數十年不遇的雪災,悍然撕毀與大夏簽訂不到半年的和議,大舉派兵南下劫掠訛詐。可非但未能如願,而且被大夏討虜大將軍衛肅與其帳下五虎之一的驍騎將軍耿超打得大敗。想必這次你也听說了,那耿超所率的魔鬼軍團橫掃大漠,但在拖都可汗的重兵合圍下全軍覆沒。與耿超合力擊殺兩名萬夫長的另一蓋世猛將也力戰身死,尸骨無存。”

    “大燕連年向突厥交納貢賦,早已不堪其苦。突厥在大夏損兵折將又一無所獲,轉而派兵向大燕邊境劫掠不算,還遣使逼要往年三倍的貢賦。大燕便是將國庫悉數奉上也承受不起,只得暫行敷衍拖延。那番大戰之後,大夏與突厥已成不死不休之勢。所以伯父與父王在萬般無奈之下,便同意讓我帶數十死士前往突厥刺殺左賢王,故意栽贓嫁禍于大夏。只要挑起兩國全力死戰,大燕便可坐山觀虎斗,面臨的困境也可迎刃而解。”

    沒想到這背後還有偌大一篇文章!楊致吶吶的道︰“為了嫁禍給大夏,也為了掩護你安全撤離,你那數十死士在刺殺得手之後必定是向朔方方向分頭突圍了。怪不得我會走得如此順利!”

    玲瓏黯然嘆道︰“他們為國盡忠,也是死得其所。但萬萬沒人想到,公子竟能憑一人之力將拖都可汗擊殺!再想要看到大燕預想的局面,已絕無可能。”

    “大燕接下來的處境,我敢保證絕不會比你們預想的差。我不是什麼蓋世猛將,而且現在還活得好好的。”

    楊致一臉同情的問了兩個憋了很久的問題︰“我怎麼也想不明白,為什麼這些事都是你去做?難道你們大燕的男人全都死光了嗎?”
醉東風 第053章 打醬油的信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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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楊致對玲瓏的同情,確實是發乎真心。ccneT不僅僅是因為那些所謂關乎國運存亡的大事不該由她一個弱女子承擔,更因為她殫精竭慮出生入死所做的一切,即使能有收效,也注定像糊窗的薄紙一般脆弱。

    事實上北燕已經陷入了一個惡性循環的怪圈。土地城池越割越少,納貢求和只會越貢越窮,越少越窮就越是擔憂害怕,越是害怕別人就越是認為好欺負。如果把花在割地停戰與納貢議和的精力和財力用于勵精圖治和抗擊外敵,不僅不用為了苟安一隅時時自危,就是與夏楚爭霸也不是沒有可能。

    古往今來無論是個人還是國家,盡可能的利用一切手段為自己爭取最有利的生存空間原本無可厚非,但北燕采取的方法方式實在是錯得離譜。如果一定要對夏帝的信用等級作個評估,根本就是跟突厥屬于同一個檔次。在弱肉強食的亂世中,信用實在是很奢侈的玩意兒。

    楊致的神色就像告訴別人晚餐吃了幾個饅頭一樣平常,玲瓏對他凝視良久,喟然嘆道︰“刺殺拖都可汗便與人們常說的百萬軍中取上將首級無異,我早該想到公子便是那位大夏猛將了。公子這麼問是譏笑我大燕無人,還是瞧不起我們女子?”

    楊致訕訕答道︰“我絕無此意。”

    玲瓏失神的道︰“家國無小事,這些事中的任何一件都不可向外宣揚。君子有所為有所不為,我只恨不得生為為男兒身。太子乃國之儲君,幾個弟弟年紀尚小,我不做難道讓他們去做麼?古語有雲,皮之不存毛將焉附?我既生于大燕皇家,為保家國宗廟承繼,為保大燕百姓免遭生靈涂炭,公子認為我還有其他的選擇嗎?”

    在楊致看來,對權力的貪戀和失去既得利益的不甘,才是軍閥們不見棺材不掉淚的真正原因,扯了宗廟社稷和百姓福址做遮羞布是最虛偽最讓人惡心的。cC玲瓏實際上與被蠱惑利用的北燕“憤青”並無區別,心下愈發覺得她不僅可憐而且可悲,對燕皇和定北王也更感不齒。

    楊致認為,只有北宋錢王的“和平解放”模式才是北燕最明智的選擇。北宋初年,吳越國君錢王“納土歸宋”,致使生靈免于戰火涂炭,功在千秋的同時也享受了三世五王的無尚尊榮。

    “當然有。”忍不住一臉戲謔的道︰“若是真為承繼宗廟和百姓福址著想,只要放棄皇位交出兵權,主動請求並入大夏版圖,為了堵住天下悠悠之口,也為了給其余小國樹立榜樣,我想夏帝讓燕皇做個與世無爭的富家翁的氣量還是有的。問題是你伯父和父王舍得嗎?”

    “恕我直言,議和納貢對大燕來說無異于飲鴆止渴。雙方國力此消彼長,被大夏所滅只是遲早的事。鈍刀割肉雖可殘喘一時,但也最為痛苦。”

    玲瓏無奈的道︰“朝中主戰派文臣與軍方將領也是這麼說,認為與其忍辱曲膝,不如背水一戰。而主和派年前提出了一個兩全之策︰仿西域番邦例,接受夏帝賜予的封號,成為大夏藩屬之國。伯父與父王當時都以為可行,但仍未最後下定決心。”

    起身盈盈一福道︰“實不相瞞,我與公子從突厥同返大燕的這段時日,便一直在權衡此事。如公子能大力促成兩國就此達成和議,大燕必會感念公子恩德致以重謝!”

    所謂當局者迷,旁觀者清,燕皇與定北王父女等于是鑽進了死胡同。主和派的“兩全之策”還是換湯不換藥,明顯是過于天真的一廂情願。何況北燕自古就是中華王朝國土,什麼仿西域番邦例完全是狗屁不通。或許夏帝早上會答應,但到底會在中午還是晚上翻臉,那就要看他什麼時候高興不高興了。想要投降又模稜兩可降得不徹底,通常會死得更難看。

    楊致半真半假的推脫道︰“你我也算共歷患難,只要我能做到的無需相托,必當盡力。只是我雖可代為轉達,卻口說無憑,夏帝未必就會相信。況且我人微言輕,是否議和只能全憑夏帝聖裁。”

    玲瓏不無失望的道︰“公子是在虛于敷衍麼?你經那一戰必將名揚天下,又立下刺殺拖都可汗的不世之功,夏帝豈會輕待于你?公子若能放駕隨我前往燕京,請伯父修書一封用上大燕國璽,便不用擔心無憑無據了。”

    楊致見她神色戚戚,滿臉楚楚可憐的祈求之色,心下不由一軟︰“若只讓我做個帶信人,也並無不可。只是這個……郡主切莫對我期望過高。”

    玲瓏頓時大喜道︰“這麼說公子這是答應了?事不宜遲,你我明日便啟程前往燕京如何?”

    她雖興奮得雙頰潮紅愈顯美艷,雙唇卻仍無多少血色。楊致點頭勸道︰“你箭傷未愈,倒也不急在這一時。”

    “有勞公子關心了。”玲瓏低頭避開他的目光,問道︰“對了,當日我在金陵只听說公子是信陽商家子弟,文采出眾倒還罷了,怎地又學得一身驚天武技?為何又從軍去了朔方?”

    這其中的曲折說上三天三夜都說不完,即便楊致只揀了些該說的簡約說了個大概,也說得口干舌燥。玲瓏靜靜听他敘說完後,似乎意猶未盡,仍是一臉專注的望著他痴痴發愣。

    楊致被她望得渾身不自在︰“郡主,郡主!……莫非我臉上長了花不成?”

    “哦,那倒沒有。”玲瓏不禁撲哧一笑,又咬著嘴唇問道︰“公子與那沈家小姐……想必十分恩愛吧?”

    怎麼女人都那麼八卦?此刻已是夜近子時,楊致打著哈欠隨口答道︰“恩愛談不上,偶爾有些想念倒是真的。”

    玲瓏歉然告辭道︰“嘮叨了這許久,讓公子受累了。公子只管放心歇息,明日一切我都會盡心安排妥當。”

    即便玲瓏是素面朝天荊釵布裙的打扮,也足以讓任何一個正常的男人心動。楊致躺在床上浮想聯翩,回想起二人相識共處的點點滴滴,反倒睡意全無。玲瓏性情堅忍果決,卻又善解人意。似乎對治傷之事也能淡然視之,不像一般的小女人一樣忸怩作態,甚至尋死覓活的賴上他要求負責。唯一的缺憾,與前世那些勢利女人蹬了男朋友的一個強大理由極為相似︰家庭負擔太重。

    胡思亂想間睡意漸濃,不由自失的一笑︰轉了一大圈竟然由參軍變成了信使,真他媽有點莫名其妙!其實你們是不是停戰議和,關我鳥事?明天跟玲瓏去燕京只是去做個打醬油的信使,又不是去當新郎官,你以為你是誰?
醉東風 第054章 貴賓的幸福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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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楊致的正式身份只是大夏禁軍五品參軍,而且也沒有代表大夏官方認可的聖旨在手。Net之所以願意充當這個信使,完全是看在玲瓏面子上的自發行為,嚴格說來只能算是一個民間友好人士。

    北燕無論是向大夏還是突厥乞求納貢議和,都不是一件光彩的事。所以次日一早,玲瓏只用郡主玉佩到額仁燕軍駐所調用了兩匹馬和一些銀兩。二人都換上尋常百姓服色,仍以兄妹相稱向燕京進發。玲瓏歸心似箭,強忍傷痛只顧埋頭趕路,反倒是楊致擔心她受不了,有意無意的放慢腳程。

    玲瓏以北燕皇室郡主之尊,一路上對楊致服侍非常體貼周到。從楊致每天早上離開落腳的客棧上路時,衣裳鞋襪從頭到腳都一塵不染就可見一斑。憑良心說作為一個男人,楊致對男尊女卑的觀念並不反感,但遠不像這個世界的其他人那樣根深蒂固。他不自覺的一些習慣性女士優先作派,往往讓玲瓏感慨萬千。

    突厥被大夏打得大敗以及拖都可汗與左賢王同夜遇刺的消息,業已傳遍北燕。北燕百姓對突厥的痛恨遠勝大夏,無不歡欣鼓舞。七天後楊致與玲瓏抵達燕京時,城內一片難得一見的安樂祥和景象。

    據玲瓏一路閑談時介紹,定北王府是一處融江南園林與北方建築格局為一體的宏大府邸,其奢華氣派僅次于大燕皇宮。玲瓏是回到自己家中,自然無需通報。二人還沒走到王府正殿,就踫上一個富態的中年人帶了兩個身穿粗布長袍的健碩漢子迎面走來。

    富態的中年人見到玲瓏頓時面露喜色,緊走幾步上前見禮道︰“郡主,您可回來了!王爺無時不刻不在掛念您啊!”

    玲瓏微一頷首道︰“管家,這段時日父王身體可好?我稍後便去拜見。轉載自我看�S這位公子是我請來的貴客,千萬不可怠慢了。”

    見他身後的兩個身穿粗布長袍的健碩漢子木然不動,皺眉問道︰“這二人是誰?”

    管家瞥了一眼楊致,支吾道︰“這二人是……南唐來采辦山貨的客商,帶了些上等茶葉與綢緞來孝敬王爺,小人正要送他們出去。”

    北燕山貨大多經海路運往金陵,燕京城內常有南唐客商往來。玲瓏一心想早點向父親匯報刺殺突厥左賢王的經過,稟明楊致的來意,也無心詳究,揮手示意讓管家帶他們快走。倒是楊致忍不住回頭看了一眼,兩個健碩漢子正在交頭接耳說著什麼。楊致凝神一听,不由大皺眉頭。

    玲瓏親自將楊致帶到偏殿客房暫時安頓下來後,才去拜見定北王。楊致在房中踱了幾個來回,小聲嘟囔了一句︰“奇怪!”

    大約過了一個時辰,定北王父女竟然一齊來到偏殿客房。玲瓏換回了宮裝郡主裝束,雲髻峨峨淡施粉黛,愈發光彩照人。定北王眉目疏朗,蓄著三咎長須,頗顯瀟灑飄逸。一進門便一臉肅然的作勢欲跪︰“這便是獨力擊殺拖都可汗的楊將軍了?將軍為我大燕百姓出了一口惡氣,請受本王一拜!”

    又踫上了一個演技派大師!楊致頓時泛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連忙扶住他應付道︰“王爺萬萬使不得,小人愧不敢當!”

    定北王當然不會堅持跪下去,順勢起身送上一頂大大的高帽︰“本王方才听小女言及楊將軍文武全才,不僅悍勇無敵智計超群,而且文采出眾形貌軼麗。本王今日能見識此等天神一般的人中俊杰,真乃平生大幸!”

    來而不往非禮也,高帽還需高帽還。楊致笑道︰“區區賤名不足掛齒,讓王爺見笑了。王爺為國為民鞠躬盡瘁,實乃大燕百姓福澤深厚的源泉所在!”

    “楊將軍過譽了。”定北王拂著長須誠摯的道︰“因大燕與突厥訂有和議在先,不便公然接待將軍。如有失禮之處,實非得已,萬望見諒。大燕與大夏議和之事事關重大,本王今日便進宮向皇兄奏明此事。待皇兄和本王與幾位文武重臣商議之後,定會盡快擬就給大夏皇帝的國書交與將軍。只得委屈將軍暫莫顯露身份,先到承平館驛小住幾日靜候佳音。”

    玲瓏聞言一愣,插言道︰“父王,既然此事不可張揚,請楊公子在王府暫住不是更好?”

    定北王溫言解釋道︰“朝野上下對本王執掌兵權多年已有微詞,楊將軍畢竟是大夏猛將,若住在王府只怕會授人以柄。何況楊將軍身份尊貴,又是為國事而來,若以私邸待之于理不合,且太過輕慢。”

    什麼公私分明身份尊貴雲雲純屬扯淡,無非就是怕背上“里通外國”的嫌疑。定北王既想當婊子又要立牌坊的苦心,楊致完全能理解,住在哪兒都行,反正他也無所謂。玲瓏無可反駁,雖然點頭稱是,神色間卻略顯惆悵。

    燕京的承平館驛相當于國賓館,因關乎北燕臉面,硬件設施和服務質量自然沒得說,定北王安排楊致在此下榻也不算委屈了他。

    突襲軍團的悲壯謝幕令楊致萬分痛心,但死者已矣,他的大漠征戰生涯已經成為過去。承平館驛給他的感覺不比前世的五星級酒店差,反正他這個信使身份也見不得光,正好趁此機會好好休息。

    上中下三場酣睡的中場休息節目,就是使喚館驛郎官按他開出的菜單去精心準備早中晚三餐。以至于館驛郎官很自然的聯想起了與豬有關的幸福生活,一個勁的犯嘀咕︰定北王府管家再三叮囑一定要小心伺候好的貴客,不會是一個招搖撞騙混吃混喝的光棍吧?

    定北王和玲瓏一直杳無音訊,投降畢竟是件痛苦的事,要多商量幾天也正常。楊致被人當做親爹似的伺候了三四天後,雖然睡得連骨頭都酥了,但也漸漸開始有點不耐煩了。

    這天午後剛想午睡,卻听得外面一陣喧嘩。召來館驛郎官沒好氣的問道︰“不會是突厥人打來了吧?這麼鬧哄哄的讓人怎麼睡?”

    “公子爺說笑了。”館驛郎官賠笑著解釋道︰“突厥人來燕京索要貢賦,那還是三個月之前的事了。突厥新敗于大夏,可汗與左賢王又遇刺身亡,眼下已是群龍無首自顧不暇。日前定北王上奏皇上,主動請求解除兵權逐步移交太子。剛剛抵達館驛的是幾位將軍,就是從淨州邊地奉調回京候任的。不想擾了公子爺的好夢,還請見諒。”

    “哦。”楊致隱隱覺得總有哪兒不對勁,但一時又說不出個所以然來。那些畢竟都是人家自家的事,他既不感興趣也管不著︰“你去吧。——哎!來一盤松仁,再沏一壺上好的雨前龍井來!還睡個屁的睡?”

    PS︰這幾天寫得有點卡,所以慢了一點。起點種田文經典甚多,我就不獻丑了。如果一定要把吉祥歸入種田派,那種法也稍微有點特別……求票!
醉東風 第055章 豬頭也瘋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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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粒一粒的將松仁數下肚,沁人心脾的雨前龍井也品了個差不多了。轉載自我看�S楊致難得有像現在這樣閑得難受的時候,半躺在床上架起了二郎腿,從前世的記憶里翻出那些逐漸模糊的詩詞歌賦和流行歌曲,百無聊賴的胡亂哼哼著消磨時間。

    “……想當初,老子的隊伍才開張……。將近酒,君莫停。與君歌一曲,請君為我傾耳听……。快使用雙截棍,哼哼哈嘿……。”

    “公子好自在啊!”只見一個俊俏優雅的翩翩儒生悠然踱進房中,笑問道︰“公子方才吟唱的曲調頗為怪異,是在軍中學會的塞外胡曲小令麼?”

    “應該說是胡哼瞎唱才對,讓郡主見笑了。”楊致懶洋洋的坐起嘆道︰“俗話說嫌人則丑,等人則久。我在這館驛雖然好吃好喝飽食終日,卻是無所事事寂寞難捱啊!”

    女扮男裝的玲瓏俏臉一紅,歉然道︰“父王這幾日政務纏身不得空閑,萬萬不是有意怠慢拖延。而我……並非不願前來陪伴公子,只是……只是怕不太方便。”

    說白了一是因為楊致身份敏感,二來玲瓏再怎麼大方爽朗總歸是個姑娘家,何況又是郡主,也怕惹人笑話。

    楊致起身整了整衣冠笑道︰“既然郡主今日方便了,那國書王爺想必也準備好了。”

    玲瓏一雙妙目中的光彩頓時黯淡下來,猶豫半晌才不置可否的幽幽問道︰“公子這般急著回去,難道大燕便真的令你無可留戀麼?”

    楊致並不是不解風情的菜鳥,其實在二人交往中的一些細微處,他不難感受到玲瓏對自己有好感。老爹楊炎的言傳身教,使他深切體會到這個世界的男人有個三妻四妾實在太正常了,在情感上對沈玉也沒有多少負疚感。ccNet但無論從什麼角度來看,二人似乎都不存在太大的可能,所以一直有意無意的采取回避的態度。就好比林青霞曾經是無數男人的夢中情人一樣,注定只能當做意淫素材,而不是千方百計一定要成為她的老公。

    “梁園雖好,卻非久戀之家。”楊致淡淡笑道︰“我出征離家日久,家母早逝,家中老父還不知急成了什麼樣子,也該回去了。”

    玲瓏眼神閃爍不定的道︰“這麼說公子只是擔心令尊牽掛了。不錯,父王已奏請伯父將國書準備妥當,今日晚間在王府設家宴款待公子,特地命我前來相請。”

    如果不是當初玲瓏軟語相求,楊致此時恐怕早已身在長安了。他對大夏與北燕以什麼條件停戰議和,一直是抱著打醬油的心態。早點拿了國書也好早點回去交差,非常爽快的答應了前去赴宴。

    二人出了承平館驛向定北王府並轡而行,一路無話。王府門僕遠遠見到二人出現在街口後,便馬上進去稟報。定北王還是很給楊致面子,竟然帶了世子到門外迎候。互相肉麻的寒暄幾句後,定北王親熱的握過楊致的手一起進了王府。

    不料楊致剛一進門,臉上假惺惺的笑容就驟然僵硬︰胸前陡然滾燙,幾乎燙到他恨不得坦胸露懷!——言笑晏晏的定北王竟然想要殺他!為什麼?!

    當下心念電轉,驀然間發現自己的光輝形象正迅速向二師兄靠攏,實際上已經成了一個裝滿一腦子腦白金的豬頭!

    玲瓏不惜冒死刺殺左賢王,言之鑿鑿的一再聲稱停戰求和是大燕的既定國策,一路加意小心的侍奉,抵達燕京後定北王與他見面時聲情並茂的表演……。正是因為受了這些假象的蒙蔽,楊致才忽略了一個原本不該忽略的關鍵問題︰如果北燕真的是一心投降乞和,那當然一切都好說。——可如果不是呢?

    就在楊致轉念的一瞬間,定北王已與他牽手走到王府正殿前廳。定北王有心殺他的話,找任何借口試圖開溜都已經是徒勞。心中反而篤定不少,打定主意先隨機應變再求脫身。

    笑容毫無遲滯的跟心懷鬼胎的定北王落座坐了上首,東拉西扯說了半天不相干的閑話,不過十五六歲年紀的定北王世子與玲瓏坐在另一頭的下首相陪。世子冷冷看著楊致一言不發,眼里滿是不屑和自信,就好像……他已經是一具會說話的尸體。玲瓏只痴痴的望著楊致,但此刻在楊致眼中,她那艷若桃花的姣好容顏顯得尤其可憎。

    說話間天已入夜,王府下人燃起數十枝巨燭,將偌大廳堂照得亮如白晝,各色珍饈美味從正殿帷帳後流水般上了桌。楊致感受到的殺機愈發濃烈,雖然還是談笑自若,但始終不敢離定北王左右。

    菜上齊後,定北王笑道︰“將軍請稍坐,本王去淨手便來。”

    楊致拉過他的手笑道︰“不想王爺和我一樣有潔癖,不如同去吧!”

    定北王一愣,笑道︰“怎敢勞動將軍移步?本王叫人取水至此間與將軍同洗便是。”

    二人一本正經的在銀盆里洗了手,下一個題目便是喝酒了。世子搶先拿起酒壺笑道︰“楊將軍今日乃我王府乃至大燕上賓,就由我來為父王與將軍和阿姐執壺斟酒吧。”

    定北王這個時候還沒有發難,楊致不得不對每一個細節都格外上心。他暗暗留意到,世子先給他老子斟酒時,拇指是在按在了銀壺壺蓋的左邊。回身給他斟酒時,拇指卻不經意的換到了壺蓋右邊。

    酒里萬分之萬的有古怪!楊致毫不猶豫的從世子手上搶過銀壺,惶恐的道︰“小人何德何能,當得起世子如此禮遇?小人是……這個王爺的晚輩,理應由我為王爺和世子與郡主斟酒才是。”

    他情急生智想出的斟酒理由實在有點蹩腳,在玲瓏听來卻大感曖昧,滿臉通紅的低頭不語。世子畢竟還嫩了點,加上做賊心虛唯恐露出馬腳,一時也不好與楊致爭搶。

    定北王的酒杯本已被兒子斟滿,楊致連看都不看,不管三七二十一又斟到滿溢。之後也不去拿世子的酒杯,將自己面前的酒杯斟滿遞了過去,還怕他不乖乖拿酒杯過來?也記不清到底按哪邊壺蓋是有毒沒毒,一時童心大起,給自己斟酒時有意將拇指換到另一半壺蓋上。

    眼角余光里的世子臉色大變,楊致心下暗笑,向定北王舉杯相敬道︰“王爺深明大義,以大燕百姓蒼生為念,小人委實欽佩之至。今日便借花獻佛,請王爺滿飲此杯!”

    定北王與世子交換了一下眼色,硬著頭皮與楊致踫了杯。楊致捧杯笑道︰“小人先干為敬!”

    定北王眼中瞬即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喜色,舉杯笑道︰“那本王就愧領了。”

    二人一同舉杯作勢欲往口中倒去,到了嘴邊卻不約而同來了個急剎車,大眼瞪小眼的愣在當場。

    “哦?哈哈哈哈……。”定北王率先打破微妙的僵局,與楊致一同起身大笑起來。

    定北王隨手將酒杯扔在一邊,陰笑道︰“果真好本事!好一個楊致!怪不得玲瓏被你迷得神魂顛倒,本王差一點就決定招你為東床快婿了!”

    PS︰話說鄙人當年曾是豬頭的鐵粉……今日晚上還有一章!
醉東風 第056章 翻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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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楊致高大俊朗智勇雙全,平時心境恬淡又性情隨和。我&看書齋憑心而論,即便與玲瓏沒有治傷那一節濫到極致的橋段,也是一個對美女具有相當殺傷力的毒藥級帥哥。

    然而他並不知道,這幾天他在承平館驛閑得發慌的時候,玲瓏在王府卻是如坐針氈。玲瓏在與楊致共處中漸生情愫芳心暗系,她不像尋常女子一般優柔寡斷,思量幾日後,鼓足勇氣向父親吐露了心事。

    自覺自願的請求定北王在與楊致的談判中提出一個附加條件︰以感謝他促成大夏與北燕停戰議和為由,將自己許配于他!至于將來與那沈家小姐如何相處,她自信完全有足夠的能力應付。

    楊致對玲瓏始終以禮相待不冷不熱,玲瓏最為擔心的就是怕自己是落花有意,人家卻是流水無情。

    此刻定北王當著楊致的面一口說破,玲瓏頓時羞不可遏,心頭有如小鹿亂撞,滿心期待楊致如何表態。但她立刻察覺到定北王與楊致笑容陰森,弟弟神色緊張,現場氣氛透著說不出的詭異。

    只听楊致一臉嘲諷的笑道︰“王爺謬贊了。小人近日輾轉反側夜不能寐,正是為此事煩惱。我與郡主共歷患難,又情投意合兩情相悅。王爺若能將郡主許配于我,我是求之不得。不過小人家中已訂有妻室,恐怕只能委屈郡主做個二房了。”

    世子勃然作色道︰“白日做夢!楊致,你怎可這般無恥?!”

    翻臉在即,楊致也懶得再咬文嚼字講客氣,安然坐回定北王身邊笑道︰“難道你們父子姐弟三人想要毒殺老子,就他媽有恥了?不肯就不肯嘛,世子何必動氣呢?王爺,不知道郡主有沒有告訴過你,我殺人根本不用像你這麼麻煩的。我&看書齋”

    “我們想要毒殺你?”玲瓏大惑不解的起身顫聲問道︰“父王,公子,你們……你們這到底是怎麼了?”

    “你別過來!”定北王喝住女兒,面含愧色的道︰“玲瓏,並非父王有意要瞞你。待解決了楊致,父王自然會向你說明。”

    楊致听他話里的意思,玲瓏對定北王設局殺他似乎並不知情。但他們父子姐弟三人一體,自己已經變了一回豬頭,當然不會再相信其中任何一人。

    楊致竟然輕松識破銀壺機關,令定北王意外之余大為震驚。他與楊致僅相隔逾尺,攝于楊致的赫赫威名,一時不敢輕動,只得虛于周旋再行計較。

    楊致又何嘗不是這樣想?搖頭嘆道︰“所謂捆綁不成夫妻,強扯不成買賣。郡主,且不說我對你有救命之恩,有一路南歸同行之義,于你關心的家國大事並無妨礙,為何定要誆騙我來燕京取我性命?王爺,貴國向誰稱臣納貢與我毫無干系,如無意與大夏議和的話,找個借口打發我回去就是,何必耗費偌大心機置我于死地?”

    玲瓏登時臉色慘白,失神的辯白道︰“……我沒有,我沒有騙你。我是真心喜歡你的,又怎麼會想殺你?”

    定北王冷笑道︰“那好,本王就給你一個理由。理由就是大夏太強大了,理由就是為了我大燕的生存!大夏皇帝野心勃勃,妄圖吞並天下。大燕與大夏停戰議和無異于羊入虎口,頃刻便有滅國之禍!突厥人雖貪婪暴戾,卻對大燕並無吞並之心。大燕與突厥毗鄰接壤,雖偶有磕踫,但數十年間大體相安無事便是明證。”

    “若能取你人頭,便能激我皇兄徹底死了與大夏議和之心!也就此除去大夏一員蓋世猛將!所謂兩害相權取其輕,大燕雖要向突厥呈送一些貢賦,但國祚得存,絕無亡國之憂!”

    楊致冷冷道︰“反正又不用你們家掏一個子兒,受苦的還不是大燕百姓?你也不用開口閉口亡國滅國,你沒那麼高尚。說白了是你們不甘心將來只做個富家翁吧?”

    世子激動的叫囂道︰“舍江山社稷苟且偷生做一富家翁,讓我父子將來有何面目見列祖列宗于地下?你自己眼巴巴的跟著阿姐前來燕京送死,又怨得誰來?”

    世子說得沒錯,有帝王不做去做富家翁,誰他媽有這麼偉大?定北王重重咳了兩聲道︰“楊致,其實本王也不是非要取你性命不可。今日之事既已被你識破,我們不如兩下罷手,本王與你談談日後的合作如何?”

    楊致自問現在是光棍一條,哪有什麼跟他談合作的本錢?這無非是定北王的緩兵之計,剛欲接口,只听世子突然大喝道︰“阿姐小心!”

    與此同時,手中的酒杯卻是聲東擊西向楊致猛地擲了過來!楊致下意識的移身閃避的一剎那,定北王趁隙向後一縱滾出丈許,兩旁帷帳後隨即閃出百余名殺氣騰騰的刀斧手,門外涌出數百名弓箭手將正殿前廳圍了個水泄不通!

    就在楊致隨之相機發動,準備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制住定北王挾做人質時,玲瓏飛身將他抱住擋在身後,嘶聲求懇道︰“父王!女兒斷不能做那忘恩負義的無情小人!求父王開恩,饒了楊致性命吧!”

    “玲瓏!兒女私情怎能與家國天下相提並論?你好糊涂!”定北王臉上微一抽搐,冷冷激道︰“楊致,你也是堂堂大好男兒,何苦拿一個嬌弱女子做擋箭牌?你先放開玲瓏,我們有話好說。”

    世子眼中滿是陰狠怨毒,稍稍背轉身向身後的刀斧手果斷的做了手勢。不等刀斧手有所行動,卻听得“啊”的一聲慘叫,世子手掌上赫然插了一支象牙筷!眾人只覺得人影一閃,楊致手上另一支象牙筷已經抵住了世子的咽喉!

    “你要殺我倒也罷了,竟然連你姐姐的性命都不顧!”楊致獰笑道︰“王爺,也只有你這種老混蛋才會教出這樣沒有人性的兒子。你知不知道?玲瓏剛才救的是你而不是我!如果不是你的混賬兒子那麼狠毒,這支筷子現在應該是抵在你的咽喉上。”

    “父王!……阿姐!”世子痛得幾欲昏厥,驚恐的叫道︰“救我!”

    玲瓏在一旁默默垂淚,淒然不語。定北王已是滿身冷汗涔涔︰“楊致,只要你不傷我王兒性命,本王便放你出城!”

    見四周兵將雖投鼠忌器,卻仍是虎視眈眈,跺腳喝道︰“今日之事就此作罷!爾等還不退後讓路?!”

    楊致挾住世子慢慢退出王府,玲瓏已備好馬在門外等候,依然擋在他身前,低聲黯然道︰“我送你出城,放了世子吧!你先上馬。”

    楊致無聲的放開世子上了馬,玲瓏緊跟著躍上馬背坐在他身後。楊致這才知道自己確實是誤會她了,心下大感慚愧︰玲瓏這是怕定北王父子言而無信六親不認,想要以身替他擋箭!

    二人還未策馬走到街口,後面就傳來世子語無倫次的叫罵︰“你們都死人啊?趕快放箭啊!還不快去追?……父王,趕快下令緊閉城門!萬萬不能讓這對狗男女活著出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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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S︰推薦老友無恥惡搞新書《史上第一妖》,書號︰1202053。汗啊……據說此人已與花渣交涉好了,沒有盜版嫌疑。
醉東風 第057章 傷別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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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定北王怎麼也想不明白,精心設下的必殺之局,為什麼會讓楊致在談笑間輕描淡寫的化為泡影?不但只能眼睜睜的看著楊致離去,而且還把自己的女兒搭了進去!將滿腔邪火都發泄在心狠手辣的兒子身上,劈手狠狠給了世子一記耳光,罵道︰“畜牲!那是你一母同胞的親姐姐!你若有她一半本事,又何須我如此操心?”

    悵然長嘆道︰“王兒,為父也知道放虎歸山後患無窮,但玲瓏畢竟是我的親生女兒。我看書&齋她有調兵玉佩在手,此時即便下令攔截,恐怕也來不及了。”

    玲瓏受父親遣派時常在外奔走,為求行事方便,定北王便讓她以皇封玉佩為憑,授予臨機調兵之權。如定北王所料,楊致與玲瓏並沒費多大周折就連夜出了燕京。

    二人出城走出二十余里後,玲瓏突然說道︰“公子,……你停下!我要下馬。”

    此時夜幕深沉,身後也沒有追兵。楊致依言勒馬停住扶她下馬,歉疚的問道︰“怎麼?你不舒服?是不是上回的箭傷還未大好?”

    “不是。”玲瓏心頭一熱,竭力忍住不讓眼中的淚水掉下,低頭取出四五顆金錠塞到他手上︰“倉促間我只拿了這麼些,你這一路的盤纏應該也差不多了。……我只能送你到這里了,你多保重吧!”

    “你說什麼?!”楊致猛地握過她的雙肩,大驚失色道︰“今晚搞成這樣,你還怎麼回王府?難道你不跟我去長安嗎?我保證,將來沈玉一定會喜歡你的!我……我也是真心喜歡你!”

    玲瓏兩頭為難受盡委屈,終于忍不住緊緊抱住楊致大哭起來︰“我還以為你會不要我!”

    如果這樣對自己傾心相待的女子都不要,那我還是人麼?楊致頓時百感交集愈加愧疚,將玲瓏摟入懷中,索性任由她哭個痛快。CCNet

    玲瓏哭了半晌,收了眼淚緩緩搖頭道︰“父王所做的一切,都是苦心孤詣為了大燕國祚綿長,望你切莫怪他。自古孝義兩難全,我此生除你之外絕不會心系旁人,但我不能跟你去長安。”

    “這叫愚忠愚孝!你懂不懂?”楊致急道︰“你父親沒你想象的那麼偉大!他根本就是個徹頭徹尾的偽君子!我干脆坦白跟你說吧,如果我沒有料錯,他正在陰謀發動兵變!他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弒君篡位,夢想做上大燕皇帝!”

    玲瓏愕然道︰“什麼?……這絕不可能!”

    楊致嘆道︰“我知道這很難讓人相信,我也是一直到今晚才敢斷定。還記得我第一次進王府的時候,管家送出去的那兩個人麼?當今天下雖然諸國林立,但漢家王朝的風俗禮儀並無多大分別。若真是前來巴結你父親的南唐客商,明知你是郡主,豈會不上前見禮參拜?江南乃是富庶之地,即使那兩人是哪位富商巨賈的僕從下人,若非有一定身份,也沒有到王府送禮的資格,又怎會身穿那粗布長袍?所以我當時就起了疑心。後來凝神听他們說話,雖然沒听清楚他們說了些什麼,但我可以百分之百的肯定︰他們是突厥人!”

    “我無意中听說,突厥人上次來索要貢賦還是在三個月之前,那就說明這兩個人不是滯留在燕京的突厥使節。就算是,又為什麼故意要隱瞞身份?因為你受傷的緣故,我們從賽音山達王庭回來的一路上,至少比平常耽誤了十天行程。突厥可汗與左賢王相繼遇刺,卻有身份隱秘的突厥人在我們之前出現在王府,這只能說明︰突厥人爭奪汗位的大戲已然開演!那兩個人要麼是代表右賢王,要麼是代表圖邪王,來燕京的目的是為了爭取大燕支持!如果你父親不是心思叵測,直接帶他們去見燕皇就是了,何必留他們在王府密談?”

    玲瓏皺眉道︰“那兩個人確實可疑,但僅此一點還不足為憑。”

    “當然不僅僅是因為這一點。因為燕皇一心想向大夏乞和停戰,而且朝野上下似乎對你父親把持兵權多年頗有非議,所以你父親才會覺得自己的地位岌岌可危。一旦失去兵權,他就什麼都干不了。派你帶人刺殺左賢王嫁禍大夏,固然是為了化解大燕面臨的困境,還有一個很重要的目的,就是讓燕皇沒有解除他兵權的足夠理由。”

    “……為什麼這麼說?”

    “就算成功挑起大夏與突厥全力死戰,突厥人無論勝敗,都落不下太大的好。依他們一貫的強盜作風,勢必會將部分損失轉嫁于大燕,無非還是派兵劫掠和索要貢賦這兩樣。而大夏在與大燕的戰爭中連年得利,調誰的兵也不會從康王那里調一兵一卒。如此一來,大燕遭受兩面重壓的處境最多只是暫緩。兵者國之重器,在這樣的形勢下,燕皇怎麼會輕易裁撤你父親的兵權?”

    “然而突厥可汗與左賢王同時遇刺,對你父親而言,形勢便發生了根本性的逆轉。突厥陷入內亂,加上燕皇再向大夏乞和,你父親如果再不願交出兵權,那就等于是明白告訴人家想要謀反了。所以迫于無奈只好主動請求將兵權逐步移交太子,這既是想先穩住燕皇,也是對燕皇抱有最後一絲僥幸的試探。不想燕皇正中下懷,竟然順勢答應。他便只好從淨州抽調心腹回京,伺機發動兵變強行上台了。至于他為什麼要殺我,就不用我多說了吧?”

    “你是說……今日入住館驛的幾名將領?可他們是奉太子詔諭回京候任啊?……再說伯父為什麼一定要解除父王的兵權?”

    在諸多帝王的詞典里,有一條冷血的準則︰臥榻之側,豈容他人酣睡?哪怕這個人是自己的骨肉兄弟!

    楊致嘿嘿干笑道︰“你父親執掌兵權那麼多年,你說那幾個將領會听他的還是會听太子的?如果不出意外,應該還有一支淨州邊軍正往燕京開來。雖然我不知道太子多大年紀,但也到了能接掌兵權的歲數不是?如果你是燕皇,是將兵權交給野心勃勃的弟弟放心呢?還是交給自己的兒子放心?”

    “都說天家無親情,剛才你那寶貝弟弟下令對我下手的時候,可對你顧及到了一絲半點的姐弟情誼?”

    在玲瓏心目中,父親定北王一直是憂國憂民、對燕皇忠心耿耿的高大形象。心知楊致說的十有八九是真的,但她一時實在難以接受。失魂落魄的喃喃念道︰“我不信!不會的,父王一定不會的……。這一切都是你的憑空猜測,對不對?”

    楊致輕撫著她的臉龐,憐惜的道︰“快則就在這幾日,慢也頂多不會超過三個月,你父親應該就會動手了。”

    “那我就更不能在這個時候離開了。”玲瓏取下頸中的玉佩,給楊致掛上,決然道︰“即便如此,我也必須設法保住伯父和太子的性命,然後再去長安找你。……我會想你的!”

    覆巢之下,豈有完卵?無論定北王兵變是否成功,燕皇與他兄弟二人中必須有一個徹底倒下。楊致見玲瓏神色果決,心知她如果不能解開家國情戀的心結,再勸也是無濟于事。在她唇上輕輕一吻,柔聲道︰“歡樂趣,離別苦,就中更有痴兒女。記住,長安楊家的大門,永遠都為我的玲瓏敞開!”
醉東風 第058章 冒犯自己的下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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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與玲瓏依依惜別後,楊致心情十分沉重。CcnEt最是無情帝王家,亂世之中帝王將相的文治武功背後,哪一個不是白骨森森、血淚成河?

    他清楚的記得,當日幫助秦氏商隊抗擊劫殺時,曾經對沈重說過︰我只想踏踏實實的做個生意人,我希望我的老婆也是!玲瓏會順利脫離那個齷齪不堪的王府麼?將來自己能讓玲瓏與沈玉過上安寧自在的平靜生活麼?

    新科老丈人和大舅子的人品信譽度為零,楊致一刻也不願在北燕久留,只管埋頭趕路。兩天之後便進了順州城,大概只要再走一天就可以到達大夏幽州地界了。

    第二天一早在順州落腳的客棧要了一大碗牛肉面,準備吃過繼續趕路。

    “小子,你帶你老娘在這兒住了半個月了,也該結點店錢了吧?”

    “好啊!老板,你看我是欠錢不給的人嗎?”

    “怎麼不是?你就是!這不是還欠我店錢沒給麼?”

    楊致回頭一看,原來是客棧老板在向一個鄉農模樣的年輕人討要店錢。年輕人衣衫襤褸,一頂半舊不新的竹笠隨意背在背後。卻是腰桿筆直一臉淡笑,彷佛他並不是落魄到了付不起店錢,反而像腰纏萬貫的顯貴王侯一樣神氣。

    老板隨口這麼一答,楊致便知他已上當。年輕人在第一句話里便為老板布下了陷阱︰欠錢“不給”和欠錢“沒給”是兩個完全不同的概念。

    只見年輕人悠然道︰“老板,既然你早就認定我是欠錢不給的人,干嗎還讓我住店?干嗎還問我要錢?你這不是自打耳光嗎?”

    老板頓時吃了一癟,漲得滿臉通紅的道︰“可我只是讓你先欠著,也沒說讓你白住啊!”

    年輕人笑道︰“我什麼時候說過要白住了?”

    “……那你倒是給錢啊!”

    “你剛才不是親口承認,讓我先欠著?怎麼出爾反爾又不讓欠了?”

    楊致估計客棧老板就是討到天黑也絕難要到一個銅板,不經意的把僅有兩件換洗衣物在內的包袱踫落在地,強忍住笑喊道︰“老板,再來十個饅頭!一壺好茶!”

    “好咧!來啦!”老板艱難的要賬行動只得悻悻告一段落,狠狠瞪了年輕人一眼,回身喚小二支應去了。我^看書齋

    楊致向那年輕人遙遙一抱拳道︰“這位兄台,能否勞動貴手,幫我把包袱拾過來?”

    年輕人長長噓了一口氣,隨手把楊致的包袱撿了過來。

    “有勞了。方才辛苦兄台幫忙,若不嫌棄就請用些茶飯如何?”

    年輕人也不客氣,坐下來抓起饅頭就往嘴里塞。楊致等他吃下三四個饅頭後,笑問道︰“兄台,我還要在這炎炎烈日下趕路,能否請兄台再幫我一個忙,將你的竹笠賣與我?”

    年輕人這才抬起頭來,拱手一揖說破道︰“仁兄若是有心相幫,盡可直言,無需如此小心為我照拂臉面。你既是施恩不圖報,我若惺惺作態倒是小瞧于你了。這竹笠作價紋銀十兩,你要便拿去。在下張搏虎,從薊州到此投親不著,老母又一病不起,是以落魄至此。仁兄若能見告姓名,你我便是朋友了,日後有緣再見也好稱呼。”

    名叫張搏虎的年輕人絕口不提報恩,眉宇間透著一股錚錚傲氣。楊致不過是一時興起,想做個過路雷鋒,原也沒指望他回報。當即拿出十兩銀子,還了一禮正色道︰“爽快!在下楊致,中州信陽人氏,現居長安。”

    張搏虎放下竹笠收好銀子,想了一想又拿起剩下的幾個饅頭,抱拳道︰“楊兄,老母還未吃早飯且正等錢抓藥,這幾個饅頭我便一同生受了。失陪!”

    看來此人還是個孝子。楊致目送張搏虎匆匆離去,自失的搖頭一笑,戴上竹笠隨後出了客棧。幽州是大夏三皇子康王趙敢重兵鎮守的兩國界城,楊致對趙敢聞名已久,但從無交往也不想去沾惹,寧可繞道而過。

    夏歷武成二十五年七月十四日正午時分,楊致終于又遠遠望見恢弘雄偉的長安城廓了。從二月二十三日從出征前往朔方至今,差不多有五個月之久了。心中默默念了一句︰長安,我回來了。

    時值盛夏,赤日炎炎。由于頂著烈日連日趕路,原本白淨的楊致一身皮膚幾乎已曬成麥色。他戴著價值十兩銀子的竹笠,開襟解懷猶自大汗淋灕,渾身上下沒有一根干紗。

    離長安北門還有十里的官道上,卻是車馬行人絡繹不絕,令人窒息的灼熱空氣中似乎隱隱彌漫著一股香燭味。楊致在路邊一間茶肆下了馬,咕嚕嚕灌下幾大碗涼茶後,又要了個西瓜一通大嚼起來。

    向同在茶肆歇腳的一位老者問道︰“老人家,天氣如此炎熱,這官道上怎地還這般熱鬧?”

    “這位小哥,定是從遠處來長安的了。”老者答道︰“你有所不知,明日便是七月十五的中元大會了,這些人與老朽一樣,都是去忠烈祠祭拜忠武公與我大夏兒郎英靈的。”

    “忠烈祠?我怎麼沒听說過?這忠武公是誰啊?”

    老者眼中已然不悅,滿臉恭敬的道︰“忠武公姓楊名致,于百萬軍中取敵酋首級如探囊取物,乃我大夏第一猛將。在今春朔方大捷中,與驍騎將軍耿超統領精騎一萬征戰大漠,取得斬殺突厥胡虜逾六萬的輝煌戰績,大振大夏天兵赫赫軍威,我大夏百姓無不揚眉吐氣。然而忠武公在與耿將軍率軍南歸途中,遭遇突厥可汗親率大軍重兵合圍,為保耿將軍率軍突圍,忠武公以一人之力獨擋數萬突厥胡虜,力戰身死尸骨無存,唯留英魂永存大漠。”

    “……慢著!您說忠武公名叫楊致?他的忠武公是怎麼來的?”

    “皇上為表彰這位蓋世英雄的忠義勇武,下旨追封其為飛虎大將軍,一等忠武公。忠武公之妻沈氏夫人原只與其訂有婚約並未成親,但甘願永不再嫁終生守節,皇上感其義烈,封為鎮國夫人,長安百姓莫不崇敬有加。眼下皇上正為戰死大漠的大夏兒郎在北門外修建忠烈祠,並取忠武公生前衣冠于其中築成衣冠冢,為其塑立金身塑像,以供後世祭拜瞻仰。”

    楊致耐著性子听老者說完,直覺得頭皮一陣陣發緊。沈玉這個尚處于戀愛萌芽階段的小姑娘,還未嫁人就直接晉級成了“遺孀”。這個世界打著禮教法度大旗的社會輿論並無多少人味,而老丈人絕對是個變態的堅決擁護者,沈玉“甘願”守節的含金量委實值得斟酌。

    哭笑不得的連連搖頭道︰“老人家,這楊致也是娘生人養的,沒您說的那麼神。他那未過門的老……夫人正當青春年少,也大可不必為他守一世活寡。”

    “什麼?你說什麼?”老者頓時須發皆張,勃然大怒道︰“你這無名小輩竟敢對忠武公如此不敬?忠武公乃是天神一般的人物,就憑你也敢說他老人家與夫人的不是?你的良心難道讓狗吃了麼?”

    氣極之下居然將一碗殘茶就手潑了過來,兜頭澆了楊致一個滿頭滿臉!猶不解恨的朝他臉上吐了一大口唾沫,還沒忘了狠狠啐上一聲︰“呸!”
醉東風 第059章 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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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者對楊致義憤填膺的過激行為和怒斥,較之前世的超級憤青也毫不遜色,很快引得茶肆當中其他人與不少路人為之側目。CcNet瞧這架勢,如果楊致應對稍有不慎,便會有無數茶碗與西瓜皮像雨點一般的向他飛來。

    楊致做夢都沒有想到,冒犯自己的後果居然會如此嚴重。隨口一句無心之語,竟令他背上了褻瀆自己在廣大人民群眾心目中蓋世英雄形象的嫌疑。

    他這個時候的扮相可謂不倫不類︰頭發亂蓬蓬的滿面懵懂之態,長衫半披到了腰間,布滿疤痕的結實肌肉上汗珠滾滾,舊竹笠與包袱隨手扔在了一邊,正抱了塊西瓜在大啃。鄉農不像鄉農,書生不像書生,生意人不像生意人,與潑皮無賴的形象最為接近,絕對與“天神一般的人物”差了不止十萬八千里。

    這年頭既沒有身份證又沒有“遺像”做參考對照,想要表明自己正是那位傳說中的忠武公他老人家本人,就是渾身長了八十張嘴也未必夠用,恐怕只會引發一場規模無法預計的群眾**國行動。

    所以楊致只花了三秒鐘的時間考慮,便決定三十六計走為上。狼狽不堪的抹了抹滿頭滿臉的茶水和唾沫,團團作揖連聲不迭的自己給自己道歉,在人們憤懣的眼光中匆匆鑽出茶肆落荒而逃,稱之為抱頭鼠竄卻也相差不遠。

    仔細算來,突襲軍團從四月初九日自汪吉河谷南歸,四月十二日進入達蘭扎達加德山區,四月十四日遭遇突厥重兵合圍,至今已經整整三個月了。當日董堅等人親眼目睹楊致縱身跳下山崖,此後便音訊全無,在三個月里生不見人死不見尸,是以人們都認為楊致業已力戰身亡。CCNet若是驟然見到他“死而復生”,還不知是一番怎樣的景象。

    自古以來,抗擊異族侵略的民族英雄便廣受人們衷心敬仰。歷代中原王朝都將突厥視為頭號外患,長期處于被動挨打的防御態勢。大夏百姓需要一個期盼已久的神話,夏軍百萬將士需要一個高不可攀的熱血標桿,動蕩亂世中的強國大夏迫切需要一個超級英雄,于是“忠武公”就這麼光榮誕生了。

    既然楊致已被立上神壇,英雄事跡為人們廣為傳頌,那耿超肯定還活著,突襲軍團突圍生還的將士必定也有不少。楊致對自己的“身後”尊榮僅是付之一笑,也先不急忙著回家。想起那些與之同生共死血染大漠的年輕兵士,不禁思緒激揚唏噓不已。夏帝既是下旨為他們修建了忠烈祠,便理當先去祭拜。

    忠烈祠尚未修建完工,四周人山人海,盡皆是來祭奠自家子弟的忠烈親屬和自發前來祭拜的百姓。可想而知,到了明天七月十五的中元大會時,來祭拜的人還會更多。門前紙灰飛揚,香火彌漫,鞭炮聲聲不絕于耳,更多是人們發自肺腑的悲泣和嗟嘆。

    楊致拉低笠檐擠進去一看,自己的塑像明顯經過了藝術加工,比他本人更顯威猛高大,面目也只有五六分相似。忠烈祠照壁前的英雄譜上,密密麻麻刻滿了突襲軍團戰死大漠的將士名冊,頭一個名字就是他楊致。兩旁的楹聯據說是夏帝御筆親書,赫然是“壯志饑餐胡虜肉,笑談渴飲匈奴血”,橫批“雖萬千人吾往矣”!

    來到這個世界以後,楊致從未真心實意的對任何人跪拜過。此時卻神色肅然的面對英雄譜上那些永遠年輕的名字,一絲不苟的行了三跪九叩的大禮。之後默默跪在照壁前,腦海里浮現出那數十個金戈鐵馬熱血狂歌的日日夜夜,忍不住熱淚長流。一直默哀到日落西山,才黯然神傷的踏上進城回府的路途。

    在最後一抹夕陽的余暉下,楊致又站在了自家門前。楊府大門緊閉一片蕭瑟,怔怔望著大門牌匾上“忠武公府”四個鎏金大字,頓感恍若隔世。

    “喂!干什麼的?這是飛虎大將軍忠武公府第,你不識字麼?”

    楊致這才注意到,楊府門前和四周有不少全副武裝的大內侍衛在警衛巡視。嗯?想必是封號與爵位高了,安全保衛級別也大大提高了。

    楊致定了定神恍然一笑,摘了竹笠上前向門口兩名侍衛拱手道︰“諸位兄弟辛苦了,我是楊致,我回來了。”

    “什麼?!……你是楊致?”兩名侍衛瞪大眼楮打量了他半天,其中一人激動的叫道︰“他是楊致!……不,不,是大將軍,是公爺!沒錯!我在越王殿下宮中見過的!公爺還沒死,真的是公爺!”

    四周的侍衛和過路的百姓都滿臉不相信的圍了過來,片刻之後便確認了這一振奮人心的消息︰忠武公還沒死!他回來了!

    為首的侍衛給楊致砰砰的磕了幾個響頭︰“公爺,小人給您磕頭了!您回來了就好了!——弟兄們都听著︰你們在此駐衛,我即刻進宮向皇上稟告這個天大的喜訊!”

    楊致見侍衛們一個個大喜過望之後都是一臉如釋重負的神色,心說難道給老子家里看門就那麼辛苦麼?心潮澎湃之下也顧不得那麼多了,徑自到門前大力拍門。剛拍得兩下大門便吱呀一聲開了,開門的是兩名侍衛和一位素衣女子,楊致情不自禁的張開雙臂將她摟入懷中︰“老婆,我回來了!”

    “楊致?你沒死?”不料懷中女子卻強自掙扎著將他推開︰“你放開我!……我不是你老婆!”

    “……怎麼是你啊?你在我家干什麼?沈玉呢?”楊致定楮一看,竟然是昔日的死對頭,長秀公主趙妍!

    “致兒!相公!”楊炎和沈玉與楊府上下一眾僕婢都一窩蜂迎了出來。老爺子楊炎走在最前頭,緊隨其後的是一身縞素的沈玉,還未走到楊致跟前便軟軟暈倒在地,後面的僕婢們趕緊手忙腳亂的扶住。

    原本肥碩胖大的老爺子整個人都瘦了一輪,只短短數月不見,仿佛蒼老了十歲。奔上前來看清楚確實是寶貝兒子回來了,緊緊拉住楊致的手,像個受飽了委屈的孩子似的一**坐在地上嚎啕大哭起來。

    楊致撲地跪倒在老爹面前重重磕了個頭,含淚道︰“爹,兒子不孝,讓您為我擔憂傷心了。”

    “致兒,真的是我的致兒!哈哈哈哈!”楊炎老淚未干忽又哈哈大笑,幾乎是連滾帶爬的扯起兒子就往前廳走,到神龕上把楊致的靈位干淨利落的扒拉下來,大吼道︰“阿福!把這晦氣的玩意兒拿去劈了做柴燒!”

    家僕阿福猶豫道︰“老爺,這是皇上為少爺御筆親書的忠武公靈位,劈了當柴燒是不是……。”

    “混賬東西!皇上御筆親書的靈位那也是能隨便劈得的?”楊炎已興奮到幾近癲狂的狀態,滿臉放光的在阿福**上踹了一腳,罵道︰“你就不會直接塞進灶膛里燒?蠢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