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何常在
话说这东海之广,不知纵横几十万里,便连那东海老龙倾东身为东海之主,也无从得知东海最东之处究竟是个什么所在。///com///只因东海向东几十万里之后,有一处令四海水族都闻之色变的“灭仙海”。
这灭仙海日夜不息天雷阵阵,阴风怒吼,据说龙宫曾有一位万年龟将自持艺高胆大一步踏入,片刻之下便被天雷劈得焦头烂额,还未来及脱逃,便又被阴风一吹,倾刻间竟是尸骨无存!
又传南海久远以前曾出一条孽龙,不但杀了其父南海龙王,还意欲一统四海,率领虾兵蟹将杀将过来。东海龙王回了战书,只说要在东海之东一决生死。到约定之日,两队人马气势汹汹地来到东海之东,东海龙王用手一指灭仙海,说是如果孽龙有胆在灭仙海中呆上一时三刻,他宽广无边的东海之地便拱手送上。
这孽龙心高气傲,自以为神通广大,本是兴云布雨的神龙,天生神人,怎会怕那滚滚的天雷,又见东海兵多将广,若是硬打只怕也未必取胜,有此机会岂可放过,当即应允。一众随从自是担心,非要派出一队人马保护他周全。孽龙倒也没有拒绝,于是领兵带队,一头进入了灭仙海。
灭仙海本来天雷不断,阴风呼啸,孽龙带队刚一进入,突然之间一片安宁,雷住风停,四下一片肃然之意,竟是晴空朗朗。孽龙一愣,随即哈哈大笑,说道连老天也助他成就大业。
蓦然,孽龙笑声未落,丽日晴空之中,从半空之处突兀出现一道粗如水桶的天雷,只一闪,便狠狠劈在孽龙的头顶之上。孽龙连一声惊叫都不及叫出,当即被天雷轰得灰飞烟灭。
孽龙身死,魂魄当即溢出,愣了片刻,便知事情前后,正要飞出灭仙海,忽然平地吹过一股阴风。这阴风,无形无质,却如由九幽之地黄泉之畔吹来,来无影去无踪,呜呜之声犹如万鬼齐哭,令人毛骨悚然。
阴风只呜呜响了一声,孽龙魂魄一脸惊骇之色,只呆了一呆,就被阴风吹得魂飞魄散,永久消亡于天地之间。如此骇人情景活生生发生在眼前,饶是一众水族天生神人,均是吓得肝胆欲裂,浑身战栗,半点也迈不动步子。
孽龙一死,余下的随他进入灭仙海的数十人呆了片刻,同时大叫一声,吓得哭天喊地争先恐后便要跑出灭仙海。只是这灭仙海向来进得出不得,眨眼间天雷齐鸣,阴风劲吹,一众人等不过迈出两三步便倾刻间无一幸免。
余下人等哪里还敢和东海龙王一争高下,纷纷仓惶而逃。由此之后,此处海域的威名四海皆知,一众水族皆认为此处海域的威力便是飞仙也难以逃脱,遂命名为“灭仙海”。
又过了若干年,有一飞仙偶经此地,听一众水族说起灭仙海的轶事,心中不服水族妄自猜测飞仙之威,飞仙之神通广大又岂是这些水族精怪所能相比?随即自告奋勇要到灭仙海一试,还声称若是他安然无事,此海不许再叫“灭仙海”。东海龙王苦劝不住,只好愁眉苦脸陪同前往。
飞仙初见灭仙海之威,一时也心生悔意。奈何抹不下脸面认输,只好依仗他久负盛名的护身法宝“流光飞舞”。这流光飞舞取自三十三天最高处的九日之光,又由天庭第一炼器圣手乐子长撷取瑶池之水,配以五灵之石、白玉之精,并用紫泥海之水熏染成紫云之色,精心炼制七年而成。
流光飞舞形如一尺多长的束发之锦帕,法力无边,平常佩戴于头上可做束发之用,若做飞行法宝,可以日行十万里。也可施放出护体仙气,由头至脚将人笼罩其内,天火不侵,弱水不腐,寻常飞仙的法宝攻击也可抵挡一时三刻,端的是一件不可多得的异宝。
这飞仙一脚跨入灭仙海,随即催动流光飞舞,将浑身上下用仙气护得严严实实。果不其然,流光飞舞不亏为天庭最负盛名的护体法宝之一,天雷隆隆击在飞仙身上,均是仙气一闪,便被流光飞舞化解于无形。这飞仙心生得意,飞仙之能较之这些天生神人,还是不可同日而语。
正当飞仙以为一切无虞,将要一步跨出灭仙海之时,忽地一道一丈粗细的天雷平空生起,狠狠劈在飞仙身上。如此巨力,饶是他有法宝护体也是被天雷震得心神失守,身子一个踉跄,险险跌落到海中。这一松懈,护体仙气竟被天雷撕开一道裂缝。
裂缝一出,阴风凭空而生,见缝而入,只一缕微不可察的阴风一经触体,这寻常万物难伤的飞仙之体竟被阴风如热汤入雪,生生消融殆尽。
飞仙自以为成就飞仙,天地之间万物不伤,便是不死之身,也只有天帝的轮回宝镜可以削夺他飞仙之福,打入轮回,其他飞仙乃至天仙的法宝,顶多将他禁锢,也无杀死他飞仙之体的可能。不料这并不起眼的阴风却有如此威力,片刻之间便将飞仙之体湮灭。
飞仙身死,但飞仙之福和一身仙气仍寄托于魂魄之中,是以魂魄不灭以灵体之形存活,任凭天雷和阴风轮番侵袭,便再也难伤分毫。只是没有了仙体的承载,飞仙灵体也是一件天地异宝,其内蕴含的仙气是魔门中人梦寐以求的精华。即便不遇到魔门,飞仙灵体一现天地间,便会被天帝察觉。依据天条,飞仙灵体必须被强行打入轮回,而一入轮回,前事皆忘,不过只是一名凡人而已。
飞仙心有不甘,不忍舍弃一身修为,是以飞仙虽死,其灵体却不敢迈出灭仙海一步,而灭仙海独成世界,隔绝了天地,躲在其中不会被魔门和天帝发觉。只求机缘之下有人再来灭仙海,好被他捉住,乘机夺舍重生。
飞仙即死,他的法宝流光飞舞倏忽间飞出灭仙海,被龙王所得。飞仙灵体便以法宝相赠,令老龙伺机帮他寻找一名修道之士送来此地,好让他夺舍重生。老龙见飞仙被灭,心有戚戚然,此事多少与他有些干系,当即应允。
谁知天机叵测,老龙在返回龙宫之后便一病不起,不久病死,传位给倾东。倾东只从老龙手中接过了流光飞舞,也不知何故,老龙竟是忘记了飞仙灵体的嘱托。是以倾东统领东海之后,只知灭仙海之威名,却不知灭仙海内之事。
经此飞仙被灭一事,再由一众水族的四处宣扬,东海之东灭仙海的威名便传遍四海,从此再无人敢来灭仙海逞威。由于这灭仙海死死地扼出东海之东的咽喉之处,是以东海最东之处到底是何奇异世界,均无人而知。
年深日久,又不知过了凡几,也不知那飞仙灵体在灭仙海中是如何惶惶度日,又如何咒骂老龙不守信用,这些暂且不提。
且说这一日,灭仙海中一如既往天雷不断,阴风阵阵。四周之外,方圆万里之内莫说有神人或是仙人经过,便是这周围海水之中,连一条鱼虾都不曾游过。海水一如以前碧波荡漾,一眼望去,犹如一块天地造就的美玉一般,晶莹剔透,却无丝毫杂色。
呃?若是仔细一看,怎的远处一片海水颜色比起周围海水,稍有不同,实则也并无多少不同,波涛起伏间,闪烁光芒,倒也让人一时难以分辨。只是若以飞仙之仙眼看去便可得知,这一处海水不同之处则是,隐隐约约可以勾勒出一个人形!
这人形海水随波逐流,起伏不定间随着海流快速向前流动,虽无章法,但前行的方向正是暗无天日的灭仙海!
若是这人形海水有知,看到天雷和阴风周而复始的灭仙海,只怕早就一跃而起,不敢再向前一步了。只是这人形海水看起来沉沦无知,只随着海水的流向片刻之间便流入了灭仙海。
甫一进入灭仙海,天雷立时有所察觉,恶狠狠地朝人形海水劈来,丝毫不留情面,第一道天雷便是水桶粗细。眼见便要一击而中,将人形海水劈得粉碎,突兀的,人形海水身下蓦然跳出一物,长约三尺,两端有古朴花纹,似有灵性一般护住人形海水。
只有寸许粗细的一根棍子,竟是毫不迟疑接下水桶粗细的天雷!
轰隆一声,天雷电光闪动,一下便劈在棍子的一端。棍子顿时电光缭绕,晃了一晃,差点跌落海中。片刻之后却又斗志昂扬地直竖起来,一端指天,犹如一名斗士一般气势高涨,竟是丝毫不惧那声势骇人的天雷。
天雷也不消停,一道接一道地狠狠劈在棍子之上,一次两次无数次,棍子竟是越斗越勇,腾挪跳跃,始终不离人形海水左右,将密集如麻的天雷全部一一挡住。这棍子也不知是什么材质所成,被这般可以一击之力轰碎地仙之体的天雷劈了数百道,竟是没有丝毫损伤,浑身电光围绕,神光熠熠,威武非凡。
这还不算,似乎这棍子在挨了数百道天雷之后,竟是对天雷劈身颇为受用,天雷若是来得慢了,还会跳将起来飞到半空,主动迎上天雷。好在天雷在连续砸出数百道后,未立寸功,似乎也知道伤不了这人形海水分毫,竟是突然间销声匿迹,再也不发一道。
天雷一停,四周一冷,原本阴云密布的海域突然晴空万里,一片宁静。只是这般安静来得颇为诡异,静到极致,连海水哗哗的声音也全然消失。紧接着,蓦地传来鬼哭狼嚎之声,声音忽远忽近,飘飘忽忽,让人分辨不清究竟来自何方。
这棍子立在空中,被这呜呜的声音一激,竟如一个孩童一般瑟瑟发抖,显是害怕之极。棍子晃动几下,似乎是在犹豫什么,终于在一缕阴风拂过棍子之后,这棍子再也没有方才的勇猛神气,扑通一声跳入水中,竟是躲在人形海水下面,再也不敢出来。
阴风也不迟疑,感受到人形海水隐含的活人气息,挟带消融万物之阴力,呼啸着便朝人形海水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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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形海水起伏之间昏睡不醒,全然不知灭顶之灾已经迫在眉睫!
眼见阴风便要触及到人形海水,只待阴力注入,立时便将人形海水消融化解为天地之间一股阴力,忽然,人形海水身上蓦然升起一道黄光,倾刻间便密布全身,将人形海水牢牢笼罩其间。///com///
阴风一触及到黄光,只见黄光一阵波动,顿时将阴风之力化为无形。阴风自是不甘示弱,又积蓄一番力量重新扑来,只是这黄光虽是不甚明亮,淡淡流转间,却将阴风的攻击之力一一化解,那无所不侵的阴力,却是丝毫也无法触及到人形海水半分。
天雷伺机又猛然劈下一道,又想要和阴风配合,重演上次摧毁飞仙的伎俩。只是天雷刚一接触黄光,黄光须臾间光芒大盛,猛然涨大许多,竟生生和天雷硬碰了一记,轰然巨响之后,天雷竟被黄光击得溃散,一时连空中到处都充斥到焦糊的气息。这一反击如此强大有力,让天雷一时溃不成军,恐怕一时半刻也无法聚集力量。
阴风也不再徒劳无功地再次袭击,消弭于无形之中,一时灭仙海风平浪静,难得地呈现一片宁静气象。
眼看这人形海水便要随着海水流出灭仙海,第一次来到东海以东外面的世界,此时一团仙气沛然的强大气息倏忽而至,悄然飘荡至人形海水上空,渐渐地幻化成人形凌空而立,紧紧盯着人形海水半晌,忽然脸露惊喜之色,开口说道。
“想不到我商鹤羽等了千年,竟真的等来一副好炉鼎,哈哈哈哈,天不负我,天不负我!”
这自称商鹤羽之人,正是那被毁去仙体的飞仙灵体!
笑了片刻,商鹤羽却又发觉有些不对,自言自语说道:“若说这隐水诀方才险些躲过我飞仙神识的察觉,必定是出自龙宫。只是此人乃是凡人,怎会这龙宫法术?不过凡人会些龙宫法术倒也不算惊世骇俗,只是此人却能躲过天雷和阴风的轮番攻击而安然无事,倒就有些稀奇了。是了,定是有威力无比的护身法宝。以我飞仙的修为,却也无法看透此人的本来面目,此人也当真了得,隐水诀施展开来,竟比龙族还要圆润几分。”
商鹤羽自是不知,张翼轸被罗远公一掌击中胸口,恰好怀中的玄龟珠被罗远公火灵掌的沛然灵力瞬间炼化,化成一股灵气注入张翼轸体内,是以他得了这玄龟珠的精华,不但得以滋润了体内经脉,还因玄龟珠非凡的疗伤之功效借以保全了性命。
玄龟珠的灵气与张翼轸体内道力合二为一,再加上他得自万年溪水的灵性,与水天然的亲近之意,一经施出隐水诀,所以竟比龙族更要精练不少。
念及这隐形之人恐怕有自动防护的护体法宝,商鹤羽一时不敢贸然出手。围绕张翼轸转了几圈,商鹤羽虽是灵体,但一身仙气仍在,思忖片刻,突然仙眼一开,两道红光直直照射在张翼轸隐形之处。
张翼轸虽在昏迷之中,被仙眼照中,只觉犹如五雷轰顶,猛然一声惨叫,竟是忽地从水中站起。一经站起,水形身体随即现出本身,只见他脸色惨白,憔悴不堪,浑身上下无一处安好之处,一脸不安地望着眼前飘忽不定的人形。
猛然从昏迷中醒来,张翼轸虽是不知眼前何物,但直觉中却有一丝危险气息,虽是浑身痛不可言,仍是顽强站住,冷冷说道:“你是人是鬼?想要怎样?”
商鹤羽初见眼前现出一名十五六岁的少年,一时讶然,又见这少年身负如此重伤,竟还这般硬气,心中倒有了几分佩服。有心饶他一命,却又想起自己千年以来日夜受那天雷轰击阴风侵袭之苦,当真是度日如年苦不堪言,不免将心一横,说道:“看你小小少年,身负如此重伤,只怕命不久矣。我曾是一名飞仙,不幸殒落于此,今日想借你身体一用,以便重见天日。我观你眉目之间有些道气,想必是道门中人,如此,我只借你肉体,并不抹杀你的魂魄,你还可投胎转世。你还有何话说?”
“……”张翼轸苦笑连连。
原本他想借昏迷之际,以本身与水的天然相近之意,隐藏大海之中,借机恢复道力,治疗体内几近濒死的内脏。先前身体一侧受了罗远公一掌,体内已然经脉紊乱不堪,其后又正面当胸受了一掌,这一掌之力几乎将张翼轸内脏生生击碎,若不是玄龟珠吸收了一部分火灵之力,同时怀中的天罗网又化解了罗远公一大部分掌力,他恐怕早已当场气绝身亡。
饶是如此,体内内脏只怕生机微弱,而体内道力也被当胸一掌击得全然溃散,再也无法汇聚成形。如今的张翼轸幸亏身处东海之中,若在陆地之上,只能躺在地上做那半死之人。不料强行进入沉寂状态疗伤,在这无边的大海之中飘荡,也会遇到要夺舍之人,张翼轸不禁感叹莫非自己身体真的是一副上好的炉鼎不成,要不为何那青丘和这眼前之人开口便要夺舍?
只是好不容易挨过罗远公的毒手未死,又岂可轻易放弃抵抗,让这位飞仙夺舍。但眼下身上并无丝毫道力,对方虽是飞仙灵体,只怕举手间便能将自己杀死,苦也,难道今日真的要遭遇这无妄之灾么?
想了一想,张翼轸实在无计可施,只好盼望能以言语打动这位上仙。
“好教上仙得知,小子乃是凡间一名修道之士,因被恶人陷害被打伤落海,侥幸不死才飘流到此处。飞仙乃是得道上仙,上应天机,人神共仰,怎可做出夺舍这般不堪之事?还请上仙三思,若饶得小子活命,日后定愿为上仙驱使,万死不辞!”
商鹤羽以灵体之身被困于灭仙海中,虽是天雷和阴风不能再夺其命,但威势仍在,日夜受那天雷轰顶阴风刮体之罪,犹如身在地狱,不堪其苦,好不容易遇到张翼轸现身,又岂能因他几句软话而放过,当下冷冷一笑,说道:“休要多言,若再罗嗦,我打散你的魂魄,让你万劫不复,你可知道厉害?”
张翼轸经罗远公一役,对于上仙之品行也不再心存奢望,眼见无法打动对方,心道虽是必死,也要拼上一拼,哪怕落个玉石俱焚的下场,也好过束手就擒。当下从身后缓缓抽出无影棍,说道:“既然上仙苦苦相逼,哪就只好拼死一搏了!”
其时二人仍在灭仙海中,天雷隐去阴风暂停,似乎再无危险。只是当张翼轸刚刚举起无影棍,登时天地变色,乌云顿生,天雷眨眼间便酝酿形成,直直照无影棍劈去,似乎和无影棍有深仇大恨一般。无影棍被张翼轸拿在手中,却是压抑不住的兴奋之意,直欲脱手而出。
张翼轸此时自然不敢放手让无影棍大闹,先前受够了在罗远公手中被动挨打,如今情知必死,且英勇一次又何妨,当即举棍便朝商鹤羽打去。
一棍打出,先前扑向无影棍的天雷也转了方向,随着无影棍所指方向击去,如同棍电相交,一同扑向商鹤羽一般。商鹤羽在这灭仙海中煎熬了千年,早就熟知天雷和阴风之性,所以也不惊慌,待天雷和无影棍在他头顶一尺之上交接之时,忽然身形一动,便消失不见。
张翼轸先前昏迷之时,并不知道这灭仙海中的天雷和阴风之威,猝不及防之下天雷击中无影棍,电光缭绕间,张翼轸被无影棍传递过来的天雷击中,顿时浑身黄光闪烁,犹如天仙下凡。
商鹤羽早就算到无影棍和天雷相交之时,眼前这少年必定全身麻痹,神识恍惚,正是夺舍的大好时机。是以他一闪而没,瞬间出现在张翼轸眼前一尺之处,默然一笑,便朝少年的头顶正中的百会穴扑去,试图一举夺舍成功。
商鹤羽速度之快,张翼轸只觉眼前一花,就觉一团灵气已经盘旋到头顶之上,心道惨也,到底是飞仙之能,比起青丘不可同日而语!
就在商鹤羽将要及身之时,忽然发觉这少年全身黄光大盛,感应到黄光之中蕴含的充盈的仙气无比雄厚纯正,不由大惊失色,心道这少年不过是入境修为,怎的身上会弥漫仙气?即便是护体法宝,以他飞仙的见识,记忆之中从未听闻竟有可以放出黄色的天仙之气的法宝?须知天仙所炼就的法宝,也不过是红色的飞仙仙气!
此时想要收身已然不及,商鹤羽顿时只觉眼前一亮,身子一紧,一阵头晕目眩的感觉传来,犹如身陷天地混沌大阵,片刻之后,眼前一亮,竟是不知为何身处一个广袤无比,无天无地,无日无月,空无一人的世界!
莫非是那传说可以炼化万物的紫金钵?商鹤羽吓得几乎瘫软在地,紫金钵之威名在天庭几乎无仙不知,便是天仙也是惧怕三分,更何况他这个失去仙体的飞仙?若是真的被吸进了紫金钵中,只怕万物难灭的飞仙灵体也会被紫金钵化为乌有。
只是这个肉体凡胎的凡间少年,怎会有这般无上的仙家法宝?
想到此处,商鹤羽追悔莫及,明明这少年眼见就要度过灭仙海,自己为什么偏偏还要招惹他?真是一时贪心却害了自家性命。
按下商鹤羽自责不提,且说张翼轸眼见商鹤羽便要从顶门而入,夺舍成功,忽然脖间黄光一闪,将商鹤羽笼罩其中,紧接着黄光一收,便连同商鹤羽一起消失于铜镜之中。待一切恢复正常,张翼轸只觉脖间铜镜不再是以前雾朦朦的样子,镜面之上多了一层若有若无的红光隐隐流动,颇是诡异。
张翼轸大为好奇,摘下铜镜仔细查看一番,除了其上弥漫的红光之外,背面的花纹之上似是也有光华隐现,不过除此之外,再无奇异之处。少年虽不十分清楚究竟发生何事,却也隐隐猜测莫非那商鹤羽被收入了铜镜之中?看来这亲生父母所送之物果然非凡,竟是一件了不得的法宝。
如此推测,恐怕自己的亲生父母或许真是飞仙!
不过那商鹤羽毕竟身为飞仙,即便是飞仙的法宝被凡人所用,又无仙气催动,如何能收服堂堂飞仙?张翼轸想到此节,也甚是不解。
张翼轸所想倒也不差,倒也并非商鹤羽无能,只是他毕竟只是飞仙灵体,千年以来又日夜被天雷和阴风消耗,现今修为实则不过地仙顶峰。而铜镜也是机缘之下,被天雷和阴风侵袭,想那天雷之威和阴风之力,也是天地间至强至阴的力量,才得以激发了铜镜的防护之力。再加上商鹤羽夺舍心切,猛然间触及了铜镜的仙气,才被铜镜不管不顾地一并收回。
说来也怪,方才电光火花间发生众多事情,天雷和阴风竟也同时消停,没有攻击张翼轸。张翼轸舒展一下略有麻木的身体,迈步间便恍然不觉地一步走出了这片令飞仙也不敢造次的灭仙海。
少年踏波而行,一走出灭仙海,定睛一看,呈现眼前的是一片绿色的海洋,其绿如玉,便如一片郁郁葱葱水之森林,绿意昂然,令人精神一振,心中喜悦顿生。
这还不算,海水之中传来丝丝缕缕的香气,沁人心脾,一闻之下疲劳皆忘,浑身无比舒畅,犹如吃了灵丹妙药,便连体内的伤势似乎也减弱了几分疼痛。
正在感叹如此美景之时,张翼轸忽觉身上燥热无比,这才发觉眼前格外光亮,抬头一看,顿时目瞪口呆!
烈日当空,又身处海上,自然炎热,只是眼前这大异寻常的光亮不由张翼轸不抬头望天,只一看,便让这刚刚脱离生死危险的少年再一次惊讶万分,立时呆立当场!
天空无比晴朗,偶有朵朵白云,一望之下倒也和美,与先前中土所见天空并无区别。///com///只是天空之中,白云之上,赫然并排而列三个太阳!
三个太阳齐齐发出光热,自然映照得眼前无比明亮,周身又无比炎热。张翼轸虽是伤势未好,初见如此奇异情景,一时竟也忘了伤痛,呆立在海面之上,心中震骇连连,一句话也无法说出。
初入东海之时,虽是眼见碧波万倾,一眼望去全是碧蓝海水,但虚空之中也仅有一日。眼前这片海域,绿水生香,更是天有三日,这般匪夷所思之所在,莫非便是传说中的海外之地?
再远处,有一云雾缭绕之处,隐隐约约看不分明。少年回过神来,喟然叹息一声,也不知前方是凶是吉,但眼下身无丝毫道力,若再遇到恶人只怕定会丧命。犹豫片刻,还是踏波而行,朝着那云雾弥漫之地走去。
走了小半日,看似近在眼前的云雾之地却是远得惊人,张翼轸踏波而行,虽是身上有伤,但因得溪水之灵性,再加上身负玄龟珠之灵气,这般水上漫步看似不快,也不比驾云慢上多少,小半日间恐怕至少也走了上万里,云雾之所依然远远近近,无法近前。
毕竟身上伤势未愈,走得累了,张翼轸只好再次念动隐水诀。好在这隐水诀因少年体内的亲水之意,施展起来并不耗费道力。
一入海水之中,张翼轸便觉这片绿水海域与先前海水大有不同,不但香气逼人,且其中蕴含的灵性充沛而纯净,犹如亘古以来此水便洁净无比,从未有人踏入,几和先前他在山涧之中所遇的无名溪水一样,数万年间积蓄的只是天地的感慨和岁月的精华。
而先前的东海之中,其中满是各种生灵杂乱纷争的气息,想要从中获得分毫精华和灵性也不可得。此处绿水之中精华之充足,灵性之沛然,令少年惊讶万分,随即欣喜若狂。
正当张翼轸自以得意,想要汲取绿海之精华和灵性之际,刚刚放开神识,却觉得轰然一声,脑中传来一阵巨大的刺痛,紧接着一声冷哼响起,张翼轸眼前一黑,差点昏死过去。
却是绿海竟自有灵性,明白了张翼轸的企图,以意念攻击张翼轸神识,算是一个小小的惩戒。
张翼轸暗自苦笑,这绿海亿万年间形成自有的灵性,虽未化形而出,只怕也有了少许意识,自然不许外来力量汲取本身精华。不过眼下他全身伤重难治,若不得绿海之助,只怕再飘荡数日,便会伤发而死。
想了一想,少年忆起身在山涧无名溪水之中,本是无意之中神识与溪水合二为一,以无为之道感应纯净之水,则无所为而无所不为。是了,少年心中一喜,天之道,不争而善胜,方才自己心有所求,自然会被拒之门外,若是只以不争不求之心开放神识,便和这无欲无求的天地一样,自然而然便可融入绿海的意识之中,与绿海之灵性不分彼此。
是以张翼轸凝神无思,将心神回复到当日和溪水相融的境界之中,果然,神识舒展之际,缓缓地探入绿海之中,开始时,绿海还有些迟疑,似乎并不相信这外来之力确实无诤无求,有一丝微弱的阻力将张翼轸的神识限制在一丈之内。
张翼轸也不强求,身心俱安,飘荡而定,渐渐感觉阻力越来越弱,过不多时,终于消失不见。张翼轸无喜无悲,神识缓慢地由一丈随意扩展到百丈乃至万丈以外,便觉自己便是这整个绿海,和绿海一呼一吸之间,同存同在。
得绿海允许,张翼轸将神识全然沉浸到水之本源之中,与绿海融为一体,体会数万年来这片洁净之地汲取的天地精华和岁月感悟。他也并未刻意从中吸收绿海的灵性,只是任由神识和绿海的灵性相互交流,生生不息间体悟绿海对天道的感悟,对天心的理解。
如此一来,张翼轸无心相求,却正合自然清净之意,是以绿海深不可测广不可知的精华和灵性悉数对张翼轸开放,有意无意间洗涤过张翼轸受伤的身体,缓慢而坚定地修复着他体内几乎不可能再愈合的伤势。
绿海灵性开放之下,张翼轸发现,绿海宽广无边,任他神识无限延伸,也无法探测到绿海之边际。不过,他的神识却意外地确定了云雾之处的确切所在。在那云雾弥漫之处,遮掩的却是一片方圆不知几万里的岛屿。
更为奇特的是,这岛屿犹如一条巨船,竟是悬浮在绿海之上!
既然有岛,应是岛上有人。张翼轸心念一动,隐水诀一经施展便疾如闪电,片刻之间便穿过云雾来到岛屿之前,心神一收,从水中长身站起,一步迈出,便一脚踏实,落在了岛屿之上。
一入岛屿,张翼顿觉精神为之一滞,心中顿生莫名不安。不知为何心神不宁,恍惚间似乎周身烦躁,是何缘故?这岛屿有什么古怪不成?
放眼望去,此岛与中土景色倒无多少不同之处,除去蓝天白云之上的三个太阳之外,四下也是田野、山川、河流。张翼轸所在之地正是一片开阔的原野,眼前全是漫山遍野的黄花,清风一吹,倒也香气袭人,只是隐隐觉得这香气之中似乎也隐藏到一丝怪异,其中若有若无还夹杂着一些难以言明的感觉。
带着不解和疑惑,张翼轸顶着烈日,行进在花香遍野的田间小径之上。远处薄雾飘渺,只闻萧萧风声,不见鸟鸣虫叫,走了小半日,天中三日依然挂在正中。虽是伤重之体,但少年心中也自是明白,这小半日也走了不下十数里路,莫说一处村庄,竟连一个人影也未见到!
最让人心生不妥的是,这岛屿遍布树林、山川和庄稼,好一派欣欣向荣的景象,却四下安静犹如死寂之地,若非风过林响和远处传来的海水拍岸之声,这里却无丝毫声响,莫非这般生机勃勃之地除去这些自然生成的植被之外,竟无任何活物不成?
张翼轸实在走得疲累不堪,眼见来到一处山脚之下,便寻得一清凉之地坐下,寻思道:好不容易上得岛来,却是一座死岛。不过此岛方圆甚广,以眼下自己的病重之躯,断然无法走遍全境。不如就地搭建一座木屋,先养好伤势再作他想。
这般一想,张翼轸试着运转体内道力,还如一前一般空空如也,不禁苦笑一声,然后又心神一收,试图从天地之中汲取天地元气转为了自身道力,一试之下,张翼轸顿时大吃一惊。
此岛空中飘飘荡荡,天地之间竟无一丝元气和灵气!
世间真有此等怪异之所在?张翼轸大惑不解。
这天地元气,乃是天地初成之时飘荡于天地之间的精华之意和灵气,也是天地万物赖以生息和繁荣的根本,更是修道之人引气入体炼化为道力的“气”,若天地之间无有“气”之所存,便如没有“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中的“一”,没有可以化生万物的元始之一,这岛屿如何存在,这岛屿之上的万物又如何生得,更有这眼前的娑婆森林和繁茂庄稼又从何而来?
张翼轸想通此节不禁悚然而惊,莫非自己已经身死,如今身处妄死之境?
只是这天这地这岛屿是这般真实,还有那天空三日,遍野的黄花,入鼻的香气……等等,香气?张翼轸忽又想起先前他察觉出香气之中透露着古怪,这才明白,原来这香气虽有香意,却并无丝毫生机!
怪不得初入岛屿之时精神也为之一滞,原来是此地全无生气,不仅是死寂无声,却是真实的死寂之地。四周景色徒有其表,看似一片繁荣,实则如同幻景,即便可触可闻可得,却也是和死物一般无二。
不成想一步迈入一座死岛,张翼轸哑然苦笑,若在海水之中,说不得还能缓慢恢复一二,现今人在岛上,全无天地元气可以炼化,眼下又伤重难行,怕是连海边都回不去,只怕只能坐以待毙。
戴婵儿只怕已遭了罗远公毒手,灵动师伯若不脱逃,恐怕也已身死。张翼轸想到罗远公一副道貌岸然的上仙模样竟是骗了整个中土道门,更是害死师伯和戴婵儿,不免恨得咬牙切齿,直想杀之而后快!
一心想要修行道法,羽化登仙,只是为何所遇到的仙人都是这般不堪?罗远公卑鄙无耻,魔心仙体。那灭仙海之中的飞仙只一照面便想夺他肉体,害他性命,这就是上合天道顺应天心的仙人所为么?既达飞仙之境,却无善恶之心,那商鹤羽又算得哪门子可与天地同寿的飞仙?
张翼轸一时心生迷茫,对修道成仙也是意味索然,只觉不过尔尔,若是只追求极致的力量不在意他人性命,这仙与魔又有什么区别?若非身为人子,听闻亲生父母身陷困境而不救,是为不孝,张翼轸心中对这修道成仙只怕再也提不起半点兴趣。
这般一想,不免有些心灰意冷,再加上体内伤势发作,疼痛难忍,头一歪,竟是晕死过去。
张翼轸自是不知,这岛屿之上的死绝之气对于生人的心神有着莫大的影响!
也不知昏睡了多久,张翼轸忽然被一阵歌声惊醒。歌声唱道:
“广知世事休开口,纵是人前只点头。假使连头也不点,也无烦恼也无愁。独坐清寮绝点尘,也无吵杂扰闲身。逢人不说人间事,便是人间无事人。”
歌声悠悠传来,恍如梦境,飘渺而真实,犹如响在耳边,又如远在天际,飘忽不定,似真还幻。
张翼轸猛然睁开眼睛,只见眼前的山下飘然而来一位四十岁上下的男子,此人一身布衣精短打扮,生得宽脸窄额,一脸忠厚纯朴。
只见他腰间别着一把斧头,肩上扛着一担木柴,竟是一名樵夫!
这人倏忽间便来到张翼轸面前,只一照面便惊得将木柴扔到一边,双目圆睁看了半晌,才开口问道:“你、你是生人……你这少年,如何过得那灭仙海,又如何来到了这流亡所?”
张翼轸忙施一礼,答道:“在下张翼轸,在东海之上遭人暗算,不幸来到此处,见此地处处透露着古怪,不知这位大哥如何称呼,此地又为何这般不同?”
樵夫愣了片刻,似乎并不相信张翼轸嘴中所说,略一沉吟,方才说道:“既然你以生人之体来到此地,其中定有机缘,也罢,我便告诉你也无妨。我名玄真子,长居此地已有十万八千年之久。”
“此海香水海,此天未名天。此地死绝地,此岛流亡所!”
死绝之地?流亡之所?张翼轸听得一头雾水,又暗暗吃惊,这玄真子能活十万年之久,只怕至少也是飞仙境界。///com///先前听说飞仙绝难遇到,不成想今日偶遇两人都是飞仙,这……也太不可思议了!
玄真子呵呵一笑,俯身又挑起木柴,用手向远处一指,说道:“那边有一处茅屋,虽是简陋,但也可以遮风蔽雨,来,随我前去。”
张翼轸见玄真子虽是一脸忠厚,但自从罗远公一事之后,他心中再无少年坦诚心性,是以暗中戒备,一手背于身后,悄悄握住了无影棍一端。
玄真子在前面带路,荷担如飞,张翼轸身上伤势颇重,跑了几步便牵动伤处,疼痛难忍。正要开口说话,玄真子忽地停了下来,回头一笑,说道:“少年人,你伤重不治,只怕挨不了多久了。莫说我无害你之心,便是有,你还有还手之力么?”却是一脸嘲讽之色。
张翼轸默然无语,只是点点头,却听玄真子又说道。
“不过我见你一身淡然之意,又能得香水海引路才来到死绝地,应该也是心存仁厚之人。此地名为死绝地,你当何意?乃指此岛之上一切生灵皆无生机,比如我,就非活人!”
当真?张翼轸体无道力,无法神识外放去感应玄真子气息,但眼前的玄真子就站在三尺之外,一脸冲淡笑容,便连脚上的泥土也历历在目,怎么可能不是活人?
玄真子却是知道张翼轸心中疑问,也不答话,担起木柴,当前领路,说道:“此事说来话长,若你有兴致,且到茅屋之中,听我慢慢道来……反正这死绝之地,流亡之所,来得去不得!”说完,也不管张翼轸一脸莫名难安的表情,快如流星向前奔去。
来得去不得?摇摇头,张翼轸无奈一笑,强压身内伤势,紧随其后。
说来也怪,再次跟在玄真子身后,张翼轸只觉脚上生风,似乎便连身上的疼痛也减轻了不少,走起路来倒也步伐轻盈,堪堪不被玄真子甩下。
走过一处山坳,又拐过一处弯,眼前景色一变,来到一处群山围绕的开阔之地。五彩缤纷的鲜花盛开其间,四周群山林立,中间有一处水平如镜的大湖。远远望去,有三座茅屋围湖而建。湖中心长有一棵参天大树,树冠极广,几乎将整个湖面覆盖。湖面之上水气氤氲,云气弥漫,极静极美。
湖中一处,有一叶扁舟。舟上一人,蓑衣竹笠,手持鱼竿,正在湖心垂钓。一眼望去,宁静安详,好一个和美雅致的人间仙境!
二人来到一处茅屋之前,玄真子将木柴堆到茅屋前面。茅屋低矮狭小,仅容一人,茅屋前面有亩许大小的小院,随意点缀着一些花草。院中有石桌石椅,玄真子示意张翼轸随意坐下,说道。
“此谷名为离人谷,此湖名为长恨湖,湖中钓者名玄天子。这老儿,明知湖中无鱼,却偏偏每日都要垂钓半日,如此钓了十万年,也不嫌烦。”
说完,玄真子又自嘲地一笑。
“便是我也是如此,明知我等皆非活人,不食人间烟火,还日日上山砍柴,不也砍了十万年之久?权当消磨时光,也算有事可做。”
“玄真子前辈……”
张翼轸见此处三座茅屋,心道如此看来此处还有他人居住,只是不知这些人到底是何身份,为何玄真子口口声声自称非活人,还有香水海、未名天又为何在这东海之东,一时心中疑问连连,便要开口相问。
“我知你心中疑问,莫急,等我唤来玄天子和玄问子二人,我等三人一起陪你说话,岂不更好?要知道,这死绝地从来不见生人的,你是第一个,想必那二位也是吃惊得很!”
却是玄真子伸手制止张翼轸开口,伸手拿过一根木柴,握在右手,左手一拍木柴一端,只听“啾啾”一声鸣叫,木柴脱手飞出幻化成一只六羽极乐鸟,浑身流光溢彩,婉转啼鸣飞到空中,随即朝长恨湖上空飞去。
飞到湖中之处,六羽极乐鸟忽地在空中一个漂亮的翻身,蓦然化作一团绚丽的烟花,映得空中一亮,竟是一时生生将三个太阳的光芒压了下去。
紧接着,湖中垂钓之人似乎刚刚在小舟之中放下鱼竿,张翼轸只觉眼前一闪,一个身材粗壮满脸横肉之人突兀地出现在眼前,吓得张翼轸退后一步,不敢相信世间竟有这般瞬间飞行的法术!便是飞仙飞空,此处离湖心也有数里之遥,所谓瞬息千里,也是在呼吸之间,哪里有这般眼睛不眨便近身眼前的道理?
此人刚一现身,张翼轸又觉眼前一暗,一个身材高大,却文雅儒气的中年文士现身眼前,和先前的粗壮之人一样,二人一脸难以置信,并肩而立,上上下下打量张翼轸半晌,然后一左一右抓住张翼轸肩膀,摇晃几下,这才说道:“果然,果然是生人!这未名天死绝地居然还能有生人可进,当真是天大的奇事!莫非这天道有变?”
玄真子却一把将二人推开,拉张翼轸坐下,这才慢悠悠说道:“你们这两个老不死的,活了几万岁了,还如孩童一般,吓坏了我们的客人可如何是好?呃!分别坐下,待我们徐徐道来。”
二人似乎还不相信眼前的张翼轸乃是生人,坐下又站起,尤其是中年文士,如是三次,一脸难耐之色,质问玄真子:“老匹夫,这少年是你从哪里捡来的?这未名天乃是遗弃之地,生人怎会来此?绝无可能!”
玄真子晒然一笑,示意中年文士稍安勿躁,说道:“老穷酸,莫看你一身儒酸之气,若是论到淡定自若,你却不如糟老汉,虽说糟老汉生得其貌不扬。”
糟老汉也就是玄天子,生得粗壮丑陋,却是文气得很,听二人所说,只是淡然一笑,默然不语。玄问子只好垂头坐下,刚坐下又站起,走了两步,又说:“我却不信!不过……这少年虽是身负重伤,垂死之躯也是生人之体,如何能通过灭仙海暂且不说,这死绝地隐匿于香水海之中,若非香水海认可,生人断然无法接近死绝地……不过,这少年确实是生人之体,也由不得我不信,真是咄咄怪事!”
“老匹夫,这天道真的要大变了不成?”
玄真子哈哈大笑,说道:“老穷酸,你写了几万年的字,却也没有收收你的急躁脾气。不过也是,若非你的这般急不可耐的禀性,我等岂会被天地遗弃到此处,永不能重返世间?”
玄问子一听此言立时脸色大变,眼睛一瞪,厉声质问:“怎的,老匹夫,你后悔当年之事了?”
玄天子忽然站起,一把将玄问子拉回座位,粗着嗓子说道:“你们二人莫要争吵,否则一两千年又不得安宁。既然来了客人,且听客人说说如何来得此地。”
这玄天子对二人争吵看来见怪不怪,随口一说,二人也就立时闭口不谈。玄天子见状满意地点点头,扭头对张翼轸说道:“小娃娃,你且说说你是如何来到此处的,好教我三个老儿长长见识。你且放心,我等全无恶意,虽我三人并非活人,却也并非鬼魅,其中缘由,稍后再讲与你听。对了,糟老汉名玄天子……”说着,分别用手一指中年文士和玄真子,“老穷酸玄问子,老匹夫玄真子!小娃娃,你可有姓名?”
张翼轸见玄天子虽是三人之中生得最拙劣不堪,但言谈举止却最为得体,说话也和声细语,当下忙答道:“在下张翼轸,乃是中土道门的修道之士……”
“什么?”三人一时脸色大变,一起齐齐站起,脸上均是显露震怒之意。尤其是玄问子,更是向前一探,一伸手便扣住张翼轸脉门,略一试探,随即松手说道:“不对,方才我抓你肩膀,便知你体内并无道力。刚才略一试探,你体内经脉全无,哪里有你这般修道之士?快从实说来。”
张翼轸骤见三人一听修道便神情愠怒,以为不妙,又被玄问子出手如电扣住脉门,更是心中惶恐,以为对方是魔门中人。等玄问子退到一旁,张翼轸翻手持棍在手,护在胸前,一脸坚毅之色:“我身无道力是被人打伤,体内经脉全无也是拜一位地仙所赐。三位到底是何人,还请如实告知。若是魔门中人,翼轸自当周旋到底!”
不料持棍在手,平常天不怕地不怕的无影棍竟微微颤抖,从棍中传来一丝惧怕和胆怯之意,令张翼轸大为讶然,不知眼前三人到底神圣,这不怕神人不惧仙人的无影棍,在三人面前竟连一丝战意也没有,只差吓得脱手而飞了。
玄真子一见无影棍,眼睛一亮,手一张,张翼轸只觉右手一松,无影棍便脱手而出飞到玄真子手中。玄真子仔细打量了无影棍一番,点头说道:“翼轸莫怕,我等不会害你,更不是什么魔门中人。只是我三人和道门有些过节,是以听你是道门中人,一时失态。你这棍子倒是不错,有些来历,有此棍在手,怪不得不怕那灭仙海的天雷。”
“不过,即便天仙手持此棍,此棍也不敢在我等面前放肆。……暂且让此棍安睡一下也好,莫要影响我等谈话!”说完,玄真子手一松,无影棍便如脱弦之箭飞入湖水之中,“嗖”的一声没入水中消失不见。
无影棍一没入水中,张翼轸便感觉和无影棍之间那一丝心意相通的感觉立时消失,心中一凛,见玄真子一脸无害的笑容,情知面前这三人过于强大,只好喟然一笑,黯然坐下。
“和道门有些过节?岂止过节,本就是不共戴天!”却是玄问子一脸阴沉,气势汹汹地说道。
张翼轸被玄问子的气势吓了一跳,正要站起,却被玄天子按住,玄天子示意张翼轸勿需担心,这才瞪了玄问子一眼,慢条斯理地说道。///com///
“老穷酸的脾性若是能圆融一些,我等三人也不会被永久禁锢于此,嘿嘿!老穷酸,难得这天灭地绝之地还能有生人前来,你且少说几句,切莫吓到翼轸。我看翼轸伤势颇重,只怕也有一番际遇。”
玄问子虽是文士装扮,却无丝毫文雅之意,眼睛一瞪,脸色一沉,冷冷说道:“怎么?莫非你这老不死的糟老汉还对当年之事耿耿于怀,虽是天弃地谴,老穷酸我却从未翻悔!若你想重返人间,也可向那人认错,若得那人允许,用无上大法让你再入轮回,以你的修为,再加上不忘前世记忆,只怕过了十几年,便可修为通天,成就天仙之道。”
“老穷酸,你说的是什么屁话!”玄天子老脸涨红,袖子一挽,便如老农打架一般,就要扑向前与玄问子揪打。
张翼轸暗觉好笑,眼前三人个个怪异无比,虽是高人,却脾气各有古怪。玄问子长相儒雅,却生性急躁。玄天子长相不堪,说话和声细气,却又脸皮忒薄。只有玄真子行事言谈还算稳重,应是三人之中最为老成之人。
刚想到此处,却见玄真子二话不说,一步跨入玄天子和玄问子二人中间,左拳右掌,“嘿”的一声将二人分别推开,笑眯眯地说道:“莫非你二人又想打架不成?老匹夫我久未动手,近来也颇有些意动,又想和你二人混战一番,可好?”
此话一出,玄天子和玄问子脸露惊恐之色,急忙低头不语,各自坐回原位,竟是一言不发。
张翼轸惊得瞠目结舌,刚刚还说这玄真子为人稳健,却原来他动辄以武力解决问题,看玄天子和玄问子二人的神情便知没少在玄真子手上吃过苦头。这般一想,张翼轸不禁暗暗摇头,这三人,看来都不好应付。
按捺住心中的疑问,张翼轸略一沉吟,便将他暗中跟踪罗远公前来东海寻找仙山方丈,却意外发现罗远公乃是魔心仙体,结果被罗远公险些一掌打死,其后昏迷之中侥幸度过灭仙海,又机缘巧合之下得香水海开放神识,这才来到此岛之上一一说出,自然其中隐瞒了一些细节,听闻几人甚是反感修道之士,便连身上铜镜收服飞仙灵体商鹤羽一事也略过不提,省得三人听了再节外生枝。
玄真子和玄天子听了久久无语,玄问子呆了片刻,哼了一声,说道:“千年地仙竟是大魔,也不稀奇。这修道一法本有缺陷,可惜那人不听。若能听了我三人劝告,不以道法立天地,何来这世间仙魔之分,嘿嘿,咎由自取罢了!”
玄天子来回踱了几步,挽起袖子,似乎又觉不妥,然后又放下,这才说道:“翼轸,你说这中土世间,魔门千年未有异动?……这绝无可能,天地初立之时,仙魔便是一体,犹如这手掌正反两面,缺一不可。只要修仙,便有魔成,怎会千年以来只闻修仙不见成魔!此事大为蹊跷!”
玄真子哈哈一笑,说道:“老穷酸,糟老汉,这天地之事,仙魔之争,与我等这种方外之人有何干系?怎么活了十万多年,越活越不长进了。”
玄问子脸色一酸,讪讪说道:“老匹夫,我和糟老汉不过随便说说,若是我等真是那不顾万民生死要与那人一争高下之人,断不会自绝于天地在这死绝地隐世不出。不过是见翼轸前来,一时心痒,想要对天地之事知晓一二,你无端罗嗦什么!”
玄天子也是不理玄真子,和颜悦色地说道:“翼轸,这中土也好,东海也罢,还有那凡间和天庭,如今是何种情景,且与我等一一说来,可好?”
张翼轸点头称好,想了一想,说道:“中土之广,不知几万里之遥。中土四周有四海围绕,相传四海之大,比起中土不知大上几多。四海之内有十洲之地,乃是洞天福地,神仙所居。海外据传有方丈、蓬莱和昆仑三座仙山,更是飞仙乃至天仙所在,是我等凡人遥不可及之处。至于天庭之上,天帝乃至一众天仙高高在上,更是与世间之人相去甚远,多是口耳相传,并无人得见。翼轸道力浅薄,便是此次前来东海,也是借助神人之力,若只凭自身的驾云术,怕是连中土的铁围山也无法飞出!”
“铁围山?”玄真子三人相视一眼,齐齐问道。
“是的,中土四周有群山环绕,山高万丈,山林之中多凶狠鸟兽,凡人无法逾越。因为岩石坚硬如铁,又如围墙将中土团团围住,故名铁围山。”
“哈哈哈哈……”
玄问子忽然仰天大笑,笑了半晌,直笑得直不起腰来。玄天子和玄真子在一旁也是强忍笑意,看得张翼轸莫名其妙,不明白这三人为何听到铁围山便这般发笑。
好在玄真子明白张翼轸心意,只笑了片刻,便解释道:“这铁围山只怕是与我们在十万八千年前有过节之人,特意用来阻拦我们踏入世间所设。只是那人有所不知,我等三人自绝于天地,以不死不活之体独居于这死绝之地,本就无意再和他争夺这天地,陷无数众生于水火之中。可惜那人虽自以为高洁,却不解我三人一片苦心,还处心积虑防我三人偷入世间,岂非可笑之极?”
张翼轸却是越听越迷惑,这屹立于中土的铁围山,怎会与这远在东海之东的三人相干?这三人自称不死不活,而此处又毫无生机,一片死寂,三人到底是谁?此处到底是什么所在?眼下他又伤重不好,这片天地又无丝毫元气和灵气,如何疗伤复原?
毕竟事关切身利益,眼前三人虽神通广大,但目前来看并无恶意,是以张翼轸开口说道:“好教三位前辈得知,我来此之前身受重伤,若不及时救治,只怕性命不保。不知三位前辈可否出手相助?我乃修道之士,只是此处并无天地元气,翼轸不知如何是好了。”
三人相视一笑,点点头,却是玄真子向前一步,一伸手便落在张翼轸头顶之上,说道:“翼轸,你且休息片刻,醒来之后,我三人再与你商讨疗伤一事。”
张翼轸只见玄真子一抬手便落在自己头顶之上,虽说眼下身无道力,但毕竟还身负玄龟珠灵气,比起常人来说还是感应和反应要迅捷许多,不料玄真子就是这般平平常常一伸手,甚至连心念一动都未来及,便觉一股空无所有却又毫无生机的庞大气息从头顶直贯而下,将体内本来所剩无几的生气顿时消融一空,张翼轸立时脑中一空,便全无知觉了。
见张翼轸倒地,玄真子大袖一挥,张翼轸便凭空飞起,一直飞到长恨湖上空,接着“扑通”一声落入湖中,只是荡起一圈涟漪,便消失不见。
三人见张翼轸落水,会心一笑,这才分别落座,还是玄真子先开口:“不过刚过了十万八千里,便有生人闯入未名天死绝地,恐怕也有不可知的机缘。”
玄问子一脸正容,摇头否认:“依我看来,天道未变,天地之间道法正昌,张翼轸偶入未名天,只是巧合,就算是机缘,也定与天道无关,乃是他个人的机缘。”
玄天子微微颔首,又不由自主地挽起了袖子,乐呵呵地说:“管他贼老天有何打算,既然张翼轸这小道士来了,就别想再回到中土。老匹夫,刚才你莫非用死绝之气帮他洗髓伐体?难道你想让张翼轸同我等一样,只能永存于这流亡之所?”
玄真子摇摇头,沉思半晌,说道:“张翼轸能来到此处,不能全以机缘论之,毕竟能通过灭仙海的人只是少数,就算修为通天能来到香水海,若非香水海指引,莫说天仙,便是那老儿来了,也找不到死绝地。这香水海乃是我等大法力所化,所以说这小道士一番际遇,一步踏入此岛,这般莫大的机缘,非但在我等神通推演之上,也更在那老儿之上。是以张翼轸是走是留,我等不可替他决定,只能待他醒后,一切看他意下如何。我方才不过是用死绝之气封闭他的伤势,不让体内伤势恶化罢了。只是……”
“只是恐怕还真如那小道士所说,未名天无天地无气,万物无生机,如张翼轸这般修道之士,以炼化天地元气为根本,他身处此地,若是不得天地元气补充,只怕最终还会身死。除非他修习我等的法术……”却是玄问子摇头晃脑地说道,一脸肃然。
玄真子起身遥望四周景色,又看了看空中三日,遥遥对空中伸出两指,轻轻一弹,奇象顿生:原本并排的三日突然一动,其中一日陡然间滴溜溜一转,猛然朝地面飞奔而来。
太阳殒落,这是何等的声势!
眼见下降的太阳越来越大,烈焰滚滚间由圆球大小变成房屋大小,又变成小山般大小,直直朝三人狠狠压来。太阳未至,火焰和风声先行,直冲得三人须发皆张,周身空气便似燃烧一般,烈焰蒸腾犹如人间地狱。三人却稳稳不动,任凭烈火将身边的茅屋瞬间烧得消失于空中,连一丝灰烬都未留下,甚至连茅屋前面的石桌石椅也都被如此高温烧化。
奇怪的是,三人虽是周遭火焰冲天,却身上并无一处起火,且三人傲然而立,脸上并无一丝惧意,隐隐间,还流露出一丝调笑之色。
眼见太阳变成巨山般大小,铺天盖地地向三人袭来,终究还是玄问子耐不住性子,冷笑一声,说道:“老匹夫,你的尧娃越来越调皮了,哼,简直是过于放肆了!”
说话间,玄问子浑身气势一涨,人站立原地未动,却蓦然间犹如瞬间拨高数万丈,以他的身体为中心,向四周波动而过一圈肉眼可见的涟漪,看似微弱,涟漪过处,顿时火焰全消,太阳灭天毁地的气势立时为之一滞,只见七彩光华一闪,天空之中一片风流云散,巨日不知所踪,却见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娃娃忽然间现身众人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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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见这小娃娃身穿大红肚兜,头上顶着一个朝天辫,小脸蛋粉嫩如玉,大眼如墨,眨动间如夜空之星,端的是可爱无比,若人生怜。///com///
只是这娃娃一现身,眼睛眨动几下,便张开大嘴,“哇”的一声大哭起来:“二爷爷坏,二爷爷欺负尧娃!大爷爷、三爷爷,你们可要给尧娃做主,二爷爷冲尧娃凶,刚才他的护体绝气撞得我的腰都闪了,呜呜……”
玄天子见状,急忙扭过头去,装作没听到,却一脸窃笑,个中意味不言而明:老穷酸,这下你有好看了!玄真子也是咳嗽一声,强忍笑意,伸手揉揉尧娃的小腰,笑道:“你一个小娃娃哪里会闪腰,净瞎说。二爷爷也是怪你现在越来越不像话,每次下来都要弄坏我的茅屋,对了,还有我的木柴。”
尧娃却不依不饶,上前一把揪住玄问子的耳朵,用力拧了一下,哽咽着说:“哼,拧你耳朵一把,便宜了你。下次二爷爷你再欺负我,我拧你鼻子!”
玄问子被尧娃揪住耳朵,紧绷着脸却不还手,一脸哭笑不得的表情,眼巴巴地看着玄真子和玄天子,二人却一齐扭过头,竟是顾左右而言他,尤其可恨的是玄天子,不时还一脸憨厚地回头望望,表面上看是同情玄问子,实则却是幸灾乐祸的旁观。
玄问子有气难出,好说歹说才哄得尧娃笑逐颜开,这才冲二人咳嗽一声,说道:“好,好!你们二人要我好看是么?这小……尧娃这般捉弄我,你二人也不管管,尧娃、舜娃和禹娃就是这样被你二人宠上天的!”
“呃?二爷爷,你老人家说的是什么话?我和舜娃、禹娃生来就是三足乌,不在天上照耀大地,莫非要躲在家里烧火做饭么?”尧娃人小鬼大,双手叉腰仰着小脸质问玄问子。
玄问子被反驳得哑口无言,在比他矮了一半有余的尧娃面前竟是丝毫提不起气势,只好低声下气地小声说道:“尧娃莫闹,下次二爷爷带你去香水海的最东处海望角游玩一番,如何?”
尧娃歪着头想了片刻,这才点点头,说道:“嗯,好吧,不过二爷爷,你可不许再欺负我了,就算我火冒三丈,可是那也是我天生火大,你老人家活了一大把年纪,就不能息怒止火,非要跟我小娃娃一般见识,恁的污辱了斯文!”
“噗哧……”在一旁的玄真子和玄天子再也忍俊不禁,纷纷笑出声来。
玄问子灰头灰脸,也不理会二人,回头只一挥手,瞬间茅屋和桌椅便又形成,然后自顾自地坐在石椅之上,低头生闷气。
玄真子暗中向尧娃施了个眼色,尧娃嘻嘻一笑,一纵身跃到玄问子背后,双手抱住玄问子脖子,撒娇道:“二爷爷,你恁是小气,说了半天还跟我小娃娃一般见识。尧娃人小倒不觉什么,可是大爷爷和三爷爷会笑话你的,讥笑你为老不尊,嘲笑你倚老卖老,暗笑你老而不死……”
玄问子被尧娃缠得没法,只好笑着站起,背着他原地转了几圈,这才将他放下,说道:“好,二爷爷不气了,小鬼头,怎的生得这般古怪精灵!……说说舜娃和禹娃,他二人在空中可好?”
尧娃从玄问子背上下来,眯着眼睛看着天上的二日,点点头:“舜娃和禹娃正在沉寂之中,只怕他二人也不想下来。我刚才也在沉寂之中,不知何故突然惊醒,所以大爷爷唤我,我才急急下来。不成想还未下来,竟被二爷爷……”
“咳咳……”玄问子急忙打断尧娃的哭诉,生怕他没完没了。尧娃做了一个鬼脸,意思是“怕了吧”,然后又继续说道。
“平常我在空中化日,沉寂千年也难以醒来,今日却突然间心神不宁,似有大事发生一般。大爷爷,不知你唤我下来何事?”
玄真子方才心意微动,便已知道尧娃在空中已然醒来,是以招手唤日。尧娃一问,玄真子笑吟吟地一指长恨湖,说道:“尧娃,你心神不安,恍然而醒,只怕与湖中来人有关,是以大爷爷唤你下来,是想借助你的真阳之火,看能否助他脱困!”
尧娃张大了小嘴巴:“生人?大爷爷,这死绝之地怎会有生人来此,莫非是天道有变?既然有生人来此,岂不是说尧娃可以重回世间了?”
玄真子一听此言却是心念一动,天道未变,或许是机缘有变,否则这平素千年都难得醒来的尧娃今日却意外醒来,只怕其中有莫大的干系。
当下玄真子便将张翼轸意外流落此地详细告知尧娃,尧娃听完,眨动一双大眼睛,难得地安静半晌,又低头想了一想,说道:“听大爷爷所说,那张翼轸修习道法,而且可以御水,我这真阳之火只怕和他难以相容。”
玄真子点头说道:“我也有此顾虑,但恰在张翼轸来到,你从沉寂之中醒来,二者之间有何干系还不得而知!不过虽是这少年体内有水之灵性,若得糟老汉的阴阳互转大法,融水火于一体,或许也可将张翼轸救治。”
玄天子沉吟一番,问道:“老匹夫,你这般热心助张翼轸疗伤,莫非还心存妄想,认定那少年伤好之后能脱困而出,再回中土?我劝你莫要痴心妄想,除非他以死绝之气洗髓伐体,否则若无道力滋润,嘿嘿,早晚伤重而死。就算你将他沉到长恨湖中,以这湖水特有之灵性助他复原,但这未名天中与外界天地全然不同,只怕连湖水灵性也与外界截然相反,老匹夫,我劝你切莫有此打算!”
“老匹夫,你打的是何如意算盘?”却是玄问子思忖一番,向前问道,“恐怕你不仅仅是想将张翼轸救好,让他得以返回中土,而且还有意将死绝之气故意留在他的体内,看这死绝之气若得以在天地之间出现,那人会有何反应?是也不是?”
玄真子晒然一笑,点头赞许:“不亏为老穷酸,所言极是。其实我也并非要特意拿此少年的性命作为赌注,不过他性命垂危,能得以不死便是大幸,所以就算他知晓真相,也应无怨言。再者我仍心有疑虑,说不定那张翼轸来到此处,正是那人暗中谋划,借以得知我三人藏身之处。我观这少年虽是修为浅薄,身上法宝却是非同一般。他手上那三尺长棍,若我没有看错的话……”
玄真子顿了一顿,脸露向往之色:
“便是那天地初开之时的万木之根!”
玄天子和玄问子怦然而惊,一起问道:“老匹夫,你没看错?真是那可生长万物的万木之根,可定山川镇四海的万木之根?”
玄真子郑重点头,一脸凝重之色,说道:“应是不假。我方才以死绝之气试探此棍,虽是此棍刻意隐藏形迹,且惧怕我的死绝之气,不过其内蕴藏的浩大的生长之意却是无法完全隐匿。试想,连飞仙之体都可毁灭的天雷却拿此棍无法,只因此棍内含生生不息的浩然之气流转间便将天雷化解。不过奇怪的是,此棍虽有灵性,却无法和这少年完全心意相通,似有隔阂不通之处,是以此棍只可帮他御敌,不可助他疗伤。我方才将此棍暂时封印,也是担心其内所含的生机会和未名天的死绝之气冲突。如此看来,此棍恐怕本是有人特意留给少年防身之用,却又不教他使用之法,所以我权衡之下,才有猜测这少年被人暗中谋算来到此岛之想法。”
玄问子和玄天子相视一眼,皆是一脸骇然,二人仔细一想,也觉玄真子所想颇有道理,如此一来,二人也均是同意了玄真子的计策。
在一旁听三人谈话的尧娃却是听得哈欠连天,说道:“好不知羞,几个老不死的在此算计一个小小少年,也不知那位小哥听到这三个慈眉善目的老爷爷刚才所说,会不会吓得哇哇直哭。”
尧娃此话一出,三人不免一时尴尬,呵呵一笑之后,玄真子说道:“尧娃,三位爷爷也是替你们三个娃娃着想,以前你们九位兄弟,如此只剩下四位,其中一位还在中土之上,恐怕不再认得你们。若是被那人得知你们兄弟三人还在,或许还会将你们抹去神识,只做那每日只知日升日落的傀儡!”
尧娃吓得一缩脖子,摇摇头说:“那三位爷爷一定要打败坏人,保护尧娃兄弟三人的周全。”
玄真子用手抚摸尧娃头顶,慈爱地说道:“尧娃,那位小哥哥恐怕还要在死绝地住上一段时间,这些时日,便由你来陪他,好不好?”
尧娃顿时喜笑颜开,连连点头:“好,太好了。有人陪尧娃玩了,嗯,尧娃一定要和小哥哥成为好朋友。大爷爷,听你所言小哥哥身受重伤,尧娃可否想法帮他疗伤?要不小哥哥万一伤重而死,那尧娃岂非没有伙伴了?”
玄真子摇摇头,说道:“尧娃暂且不可。你的真阳之火乃是万火之源,虽是威力无比,却过于刚烈勇猛,远不如水性有助于疗伤。不过三位爷爷自会想法帮小哥哥治好,你的任务便是陪小哥哥四处游玩,如何?”
尧娃点头应允,却听玄真子又郑重吩咐道:“你且记好了,尧娃,万万不可将我等来历告知张翼轸,不管他如何询问,你都不许将十万八千年前的事变说出,切记,切记!”
尧娃眼睛一眨,乖巧地说:“大爷爷吩咐,尧娃定会记在心上。///com///不过若是小哥哥问起尧娃的来历,尧娃如何作答?”
“那少年也不呆傻,见空中少了一日,定会有所猜测,你便直言相告你就是那照耀大地的太阳,可操控万火拥有万火之源真阳之火的三足乌!”
按下三人和尧娃商议不提,但说被抛到湖中的张翼轸人在沉睡之中,忽觉心神一动,竟是自行悠悠醒转过来。睁开双眼,眼前俱是触若无物的湖水,没错,虽有水感,却无水性。
张翼轸惊醒间意识到自己身在水中,并未催动隐水诀,怎的全无憋闷之感,呼吸自如?想到此处,双手在水中挥舞几下,只觉传来丝丝水感,却无身在水中的那般阻力,更无丝毫浮力,确实怪异。更让张翼轸不解的是,他张口呼吸间半点不受影响,这般若有若无的水也叫水么?
好在虽无寻常的水之特性,却依然是水。张翼轸心念一动,便从水中冉冉升起,眨眼间立于水面之上,然后踏波而行,来到岸上,却已不见玄真子三人。
人影不见,茅屋仍在,张翼轸来到院中的石椅之上坐下,想起玄真子冒然出手将他封闭扔入湖中定有隐情,暗下一探体内,玄真子所留死绝之气已然不见,自然道力仍是荡然无存,而且体内伤势未加丝毫好转。张翼轸暗叹一声,心道眼下只有自行走到香水海,再借香水海的灵性疗伤,虽是极其缓慢,总算略胜于无。
回神过来,张翼轸猛然发觉似乎有些不妥之处,愣了一愣,这才抬头望天,果然天空之中少了一日,只余两个太阳相对而列。怪不得方才感觉四周景物似乎暗淡了一些,只是心神恍惚,竟连如此巨大变化都没有发现,看来伤重失去道力之后,感应却是减弱了不少。
此处处处透露着怪异,便连天空之中的太阳也能突然之间少了一个,令人匪夷所思。张翼轸摇头不得其解,起身便要朝香水海走去,一抬头,却见一个五六岁的小娃娃一脸好奇地站在眼前,着实令张翼轸大吃一惊,当即后退一步,厉声喝道:“魍魉!”
不料那娃娃调皮地一笑,眼睛眯成一道缝,说道:“小哥哥,你醒了?我不是魍魉,嗯,那些小小鬼魅确实长得和我有点相像,不过他们可远不是我的对手哟。我叫尧娃,你叫张翼轸是么?我就叫你小哥哥,可好?”
张翼轸哑然失笑,心道这般死绝之地怎么会有魍魉这些鬼祟之物。只见眼前的尧娃身穿大红肚兜,正中画着一只仰首而立的怪鸟,此鸟长相似凤非凤,全身金黄,最为独特之处在于,此鸟竟有三只腿!
张翼轸怦然而惊,三足神鸟?莫非便是传说中的太阳之精三足乌?又想到天空之中少了一日,心中豁然而悟,当下不敢怠慢,冲尧娃施了一礼,说道:“原来尧娃便是三足乌,日之精,翼轸有礼了。”
尧娃嘻嘻一笑,上前一把抓住张翼轸的手,说道:“小哥哥,尧娃就是尧娃,你就当尧娃是你的小弟弟即可,莫要客套才是。我好久没有在岛上游玩了,三位爷爷有事不能陪你,就由尧娃来陪小哥哥到处走走,你意下如何?”
“这……”
张翼轸一时踌躇,尧娃虽是可爱喜人,但他眼下要事乃是恢复伤势,若是随意乱走,只怕会让伤势加重。正思忖如何拒绝尧娃,却听尧娃又说道:“三位爷爷说了,他们自会想出救治你的法子,同时我的真阳之火或许也可助你疗伤。不过尧娃人笨,不知如何才能控制好火候,小哥哥,你是水性之体,这水火天性不容,却为何我一见你,便心生欢喜?”
听到三人会想法助他复原,张翼轸心中稍安,三人虽是古怪,却神通广大为张翼轸生平所仅见,若是三人真心相助,只怕脱困也并不太难。这般一想,又见眼前的尧娃机灵可爱,不由一时想到了画儿,当下心情大好,对尧娃说道。
“尧娃,我原本也并非水性之体,只因习了龙族的御水之法,又得了水之灵性,故体内蕴含水灵。其实我见你生性喜人,和我在中土的师妹相仿,是以小哥哥对尧娃,也是喜爱得很。”
“小哥哥,你那师妹,可比尧娃高大?”
“呃,她十五六岁年纪,看去比尧娃大了一些,不过心性单纯,便和尧娃一般无二。”
“比我个子高大?……那她定没有我可爱了?”
“这个……你二人倒也相差无几!”
“哼,连可爱也不让让我,那……那她定没有我本领大,我尧娃是万火之源,燃烧的都是真阳之火!”
“画儿她,确实没有尧娃本领大!不过尧娃,你的御火之术,比起凤凰哪个高下?”
“凤凰?”尧娃一脸傲然之色,不无讥讽地对张翼轸说道:
“小哥哥,凤凰本是火生之鸟,尧娃乃是万火之源。这火生凤凰,尧娃生火,你说哪个厉害?”
张翼轸不禁脸色一红,见尧娃虽是孩童模样,但说起御火本领来也是一脸自得、当仁不让的神情,心道三足乌本是天生灵鸟,自有傲然之色。忽然又想到三足乌本身职责乃是光照四方,记得典籍有言,以前天有十日,因黎民不堪其苦,天帝命神人射掉九日,只余一日,除去中土的一日之外,为何此处却还有三日?
张翼轸说出心中疑问,尧娃一听脸色微微一变,欲言又止,顿了片刻,四下张望一番,小声说道:“此事说来话长,小哥哥,大爷爷说不能将十万八千前的事变告诉你,我不敢违抗大爷爷的命令,所以小哥哥还是不要问我,好么?”
这尧娃倒也心底无私,张翼轸眼下寄人篱下,自然不想惹是生非,当即应道:“好,小哥哥不问便是。尧娃,这死绝地甚是宽广,共有多少人?”
尧娃唯恐张翼轸再问大爷爷嘱托的不可回答的问题,他若是不答,怕小哥哥会生气,若是回答,大爷爷也不高兴,正左右为难之时,却听张翼轸问到无关之事,不由大为高兴,急忙答道:“死绝地有三位爷爷,还有尧娃、舜娃和禹娃三个娃娃,还有飞廉和狸力……我再数数,没有了。”
张翼轸奇道:“飞廉和狸力,又是什么?”
“飞廉是老怪物,天天飞来飞去,也不嫌累。狸力是小怪物,天天在土里钻来钻去,也不觉脏。哼,我才懒得理它们,一点儿也不好玩!”
说了小半天话,张翼轸便觉身心俱乏,心中感叹若在中土之中,好歹也可恢复些道力。又觉体内疼痛难忍,不由皱眉。
尧娃倒也机灵,见张翼轸神色恹忧,知他伤发,围着张翼轸转了几圈,却又无计可施。一会儿伸手放出一团火焰浮在空中烧个不停,一会儿又在手中生出一朵蓝色火苗,跳跃不定,几次想试着帮张翼轸疗伤,犹豫几次最终还是将火收回。
呆了片刻,张翼轸强忍伤痛,勉强一笑,说道:“尧娃,我暂时无事,不必担心。不如我们到香水海中看看,如何?”
尧娃眼睛一亮,说道:“对呀,我怎的忘了香水海的海水不比长恨湖的湖水,却是有灵性之水,或许可以助小哥哥水性之体疗伤,不过……”
尧娃的神色又黯淡下来,“香水海古怪得很,听三位爷爷说,便是外界的天仙到此,若是香水海不喜,也能将天仙困死,令他生死无路。”
张翼轸点点头却没有说话,想了一想,试探着问:“尧娃,你可有法子带我飞去香水海?此处离香水海甚远,我只怕走不过去。”
尧娃一听便喜笑颜开,嘻嘻笑道:“这不简单,小哥哥,你且坐稳了……”尧娃小手一扬,“呼”的一声一大团真阳之火犹如云朵一般浮在张翼轸脚下,将张翼轸轻轻托起,然后尧娃将身一纵飞到空中,当前飞去,手中却多出一条火绳,便如孩童手牵风筝一般,飘荡间拉着张翼轸朝香水海方向飞去。
张翼轸心中大为惊讶,身下的火团熊熊燃烧,怕是三昧真火也比之不及,他站在上面却丝毫不觉炎热,软绵绵宛如云朵,且烈焰升腾间火势望去虽是惊人,张翼轸却感觉火苗跳动不停,如同尧娃的眼睛眨动,调皮无比。
行得片刻便来到岛屿边缘,尧娃降落火团,收回真火,嘻笑说道:“小哥哥,你且下水一试,这香水海不喜欢我,嗯,再说我也不喜欢游水。”
张翼轸点点头,也不多话,立时跳入水中,沉寂心神,开放神识,便想和上次一样和香水海融为一体,借以疗伤。不料试了半天,香水海虽没有拒绝,却也没有回应,仿佛灵性全无一般。张翼轸不甘,又试了数次,仍是一无所获,无奈只好放弃,起身上岸。
尧娃见张翼轸一脸沮丧便知他没有成功,就开口说道:“小哥哥,莫要失望,不如我用真阳之火试着助你疗伤,你说可好?”
略一思忖,张翼轸说道:“尧娃,我知道你的心意,不过水火不容,若是一时不慎,铸下大错,恐怕追悔莫及。不如这样,我二人先在此处演练一番,这水火虽是不相容,但天下万物同源而生,皆由道分化而成,依我所想,必有可行之法将水火相融为一体!”
尧娃一听便喜形于色,拍手叫好:“好,小哥哥怎么说,我便怎么做!尧娃乖得很!”
张翼轸方才在水中忽有所悟,想到先前体内龙息与道力融为一体,又想到也曾将玉成的清凉之意引入体内,和龙息也互不相扰。是以张翼轸闭目凝神,暗中呼唤玉成。虽无道力在身,张翼轸也想试上一试,呼唤数声,不出所料玉成并无回应,虽是在预料之内,不过还是稍有一丝失望。再看身上温玉一入此岛便色泽暗淡,连其内盈盈流动的光华也全然不见,便如一块普通石头一般。
既然得不到玉成之助,索性便将心中所想与眼前的尧娃演练一番,张翼轸主意既定,对眼前瞪着好奇的眼睛看着他的尧娃说道:“尧娃,稍后等我将水气凝聚成团,到时看我点头,便即刻施放你的真阳之火!”
尧娃按捺不住兴奋之意,连连点头。///com///
张翼轸收敛心神,以体内的玄龟珠灵气汇聚周遭水气。虽身无道力,不过张翼轸得无名溪水的万年灵性,如今天性有控水之能,再加上玄龟珠灵气,是以意念一动,身围便云起雾升,瞬间便汇聚成浩荡一片的白色云团。
云团散乱成方圆一丈大小,凝而不聚。张翼轸心念加固,缓慢地指引云气越聚越浓,用意念控制那些微小的水气,体验每一滴水气之内的灵性,并将自己的神识渗入其中。片刻之后,一丈方圆的云气被张翼轸凝聚成拳头大小,奇怪的是,拳头大小云气仍是雾状,并没有凝结成水。
感受到云雾之团之内愈加浑厚的灵性,张翼轸不肯放松,继续加固心念之力,渐渐地又将拳头大小的雾团收缩成手指大小。从一丈方圆的雾气凝聚成手指大小的雾团,张翼轸体内没有道力支撑,只觉脑中轰鸣,头痛欲裂,神识只怕也是坚持到了极限!
张翼轸本意是要将雾团凝固成水滴大小,且凝而不固,仍是雾状,是为天地元水。只是凝固到拳头大小便再也无法支撑,毕竟身心俱伤,如今这般光景也是勉力而成。当下也不再强求,便冲尧娃点了点头。
尧娃在一旁早就迫不及待,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张翼轸。这边张翼轸刚一点头,尧娃便欢呼一声,粉嫩的小手只轻轻一弹,只见一缕微小却亮如午日的火苗疾驰而飞,须臾间便飞临张翼轸的雾团之旁,立时悬空不动。
张翼轸稳住心神,强压脑中的刺痛,缓缓将雾团接近尧娃的真阳之火。尚有一尺之远。张翼轸便感觉到那一缕指甲大小的火苗犹如滔天巨焰,其内蕴含的热力无与伦比,莫说逼近,只看一眼便觉身心俱焚。令人只想远远逃离。
果然不亏为真阳之火,张翼轸以灵性之体所凝固地雾团被真阳之火一激,呲呲直响,顿时热气升腾,便要被热力化为云气。张翼轸心神一紧,急忙以神识将雾团之中的水性尽力隐藏,只余水之灵性,然后又慢慢靠近火苗几分。
虽是离火苗比方才近了几分。但雾团之上的水气却未见增多。张翼轸心中暗喜,果然如他所料,万物同源,水火虽不相容,乃是水性和火性相克,但水之灵性和火之灵性本来无二,皆是天地造化的灵气所成。是以若将水性和火性压下,只留其内灵性接近,或许水火也可相生相容。
这般一想,心神松懈,水性重回雾团之中。张翼轸再也无法强行用神识凝固,雾团瞬间凝结成水,真阳之火立时扑上。只听“噗”地一声,水团顿时被真阳之火完全湮灭,威力之大,竟连一丝水气都未留下。
张翼轸却不及收回神识,如遭重创,一张口便吐出一大口鲜血,站立不稳。“扑通”一声坐在地上。
突逢变故。尧娃惊吓不轻,手指一捏便将火苗收回。急忙扶起张翼轸,声音急切,哽咽说道:“小哥哥,你怎么了?是不是尧娃害你这样?”
张翼轸虽是再受创伤,却是高兴不止,哈哈笑道:“无妨,尧娃,小哥哥倒是高兴得紧!刚才试练有成,虽是受了点伤,倒也值得。走,我们先回茅屋。”
尧娃含着眼泪扶张翼轸起来,正要再放出一团火云风筝带张翼轸飞回,却见张翼轸摆摆手说道:“不急,我们慢慢走回即可。这里有日无夜,时间倒是无比充裕,边走边欣赏岛上景致,倒也不错。”
吐出一口淤血之后,张翼轸倒觉精神了不少,便和尧娃漫步在花草遍地的田野之中。尧娃一脸关切之意,不时前后看看张翼轸,一直等走了老远,在确信了张翼轸暂时无事之后,尧娃才又开心地又蹦又跳起来。
不成想这个尧娃倒是真心关心自己,张翼轸心中颇为感动。瞧他一脸稚嫩之气,虽身为三足乌日之精,却也模样和生性如同孩童,这天地之造化,果然非人力所能推测,当真是变化万千,不可一概论之。
这未名天死绝地倒是安静得很,除却风声和水声之外,四下寂静,身处其间,只觉数万载岁月也是瞬间悠悠而过,聚万年于一瞬,化一瞬为万年,这不也是那高高在上却从不发一言的天道么?天之道,不管是中土世间还是这死绝之地,时光匆匆,世事变迁,或是有无天地元气,有无死绝之气,却都是一样的亘古不言,在冥冥中审视天地之间的一切变幻!
张翼轸心有意动,忽又想起当日出行前身上还携带了两本书,一本是《金刚经》,一本是亲生父母所赠的无字天书。忙伸手向怀中一摸,所幸两本书都尚在。取出一看,两本书叠在一起,被天罗网包裹在其中,倒是未损分毫。
若说那无字天书完好无损还说得过去,毕竟是亲生父母所赠,也曾显现灵异之处。但那本《金刚经》只是当日灵空用来骗他,不定从哪里随手拿来送他。先前在东海和罗远公激战时,被罗远公一掌打中胸前,便连那玄龟珠也被掌力之威化为灵气,那天罗网和无字天书或算是仙家法宝,安然无恙也有情可原,这《金刚经》也正好放在胸前,却也完整无缺,倒让张翼轸一时惊奇无比,左右翻看半天也无半点出奇之处,便连书中夹带的两根金羽也是完好如初。见到金羽,张翼轸不免想起生死未明的戴婵儿,一时不免唏嘘,暗暗下定决心,若是得以脱困返回中土,不管天涯海角,定要寻到那罗远公,替灵动师伯和婵儿报仇雪恨!
伤神片刻,张翼轸拉过尧娃,席地而坐,凝神静思少许,翻开《金刚经》粗略看了一遍。当他看到“应无所住而生其心”之时,忽然间会心一笑,恍然而思:天道不以中土世间而存,也不以死绝地而存。不以仙而亡,也不以魔而亡,天道只是来无所来,亦无所去,是以若以天道观之,元气和死绝之气皆由道生,本无区别。
是了,心不住于天地元气。也不住于死绝之气,只如那浩渺无言地天道一般,无所住便无所不住。张翼轸合上书本,伸手拉起尧娃,朗朗一笑,说道:“尧娃,待我静养几个时辰。然后我们四处游玩,想去哪里便去哪里,想玩什么便玩什么,你说可好?”
尧娃一听立时欢呼雀跃,将身一纵飞到空中。变化成一团火球,滚来滚去,过了片刻又变化成一只浑身金光闪闪的小鸟。啼鸣不已,看得张翼轸也是心情大好,连脚步也轻快了许多。
按下张翼轸和尧娃不提,却说这岛上有一处高山之巅,有三人相围而坐,中间虚空之处凭空显现三尺方圆的水波镜面,镜面之上显示的正是张翼轸和尧娃。不但清晰无比。连声音都历历在耳。
三人看了片刻,还是玄真子开口说道:“这张翼轸倒是道门中有异类。身上竟是带有佛门经书,身处死绝之地,身负必死之伤,却有闲暇参悟别教典籍,这少年,倒也是非凡一般的坦然心性。”
玄问子点头称是,脸上闪过一丝异色,说道:“我看这少年刚才若有所思,又忽有所悟的样子,只怕也是想通了一些关键之处。呵呵,若是他真能将这死绝之气与道门道力相互融合,说不得我等也可练得转化了身体,然后也去世间转上一转,便是让那老儿得知后心神不安。”
玄天子摇头,一脸凝重,说道:“老穷酸,这般意气之争要不得。我等在这死绝地是何等逍遥自在,何苦非要跑到世间受那天规天条所制?我看那少年方才在香水海边和尧娃试练水火相容,若真被他将水火去掉本性化出天地元水和天地元火,再将两者相融为一体,到时他得水火合二为一的灵性,只怕伤势大好,我等也不好再让他修习死绝之气,你道如何,老匹夫?”
玄真子胸有成竹地一笑,说道:“不怕,若他真得了水火相容地灵性,那是他的机缘,我等不便干涉。若他能自行参悟出疗伤之法,我等也可助他一臂之力,令他重回世间。”
玄问子却是眼睛一瞪,质问道:“呃?就这般简单,为何不让那少年修习我等法术,再以神通压制,再哄他返回世间之时暗中启开封印,以他的死绝之体身入道法之地,必定会惹得天道破碎,哼,也算报了当年一箭之仇!”
“老穷酸,我早就说过不可意气之争,再说当年之事,也并非我等完全败北,只是心怜万众性命才舍弃世间,来此未名天。眼下你再这般谋划,不但害了那少年性命,还会将世间毁灭,平白害了无数人性命,你于心何忍?”
却是玄天子在一旁连番质问玄问子,说得玄问子一脸尴尬,低头不语。
“糟老汉所言甚是,如今已过了十万八千年,世间道法正旺,即便那少年全身死绝之气,只怕也只是引起风云变色,并不会损伤天心分毫。老穷酸,你方才的念头可是着了相了,竟想到损坏天道,这天道不管是在世间还是这未名天,都是大道无言,并无分别之心,断无破碎之理。天道并非天心,也非世间立法地道法!”
玄真子略一思忖,也反驳了玄问子一番。
玄问子被二人说得一时无语,过了半晌才嚅嚅言道:“那又如何处置这个少年?”
玄真子微一点头,说道:
“他既然无意之间来到此地,那便等他自行恢复伤势。若是他最终伤重而死,也是他命该如此,并非我等之过。若他真能在这死绝之地参悟一丝天机,最终伤愈,也是他本身地造化,到时说不得我等再帮他一把也不迟……”
虽是未名天有日无夜,死绝地不知岁月,但张翼轸暗自以自身感应记录时候,屈指一算,不知不觉来到岛上已过了三个月有余。///com///这三个月间,张翼轸再未见过玄真子三人,只有尧娃时刻陪伴左右,在岛上转来转去,倒也不觉寂寞。只是体内伤势未好,虽未再加重,却也还是一如往常悱恻缠绵,时轻时重。
张翼轸却未再敢试练水火相容,毕竟反噬之力巨大,现在体内并无道力支撑,万一神识受损可就得不偿失了。好在张翼轸淡然随意的性格,也便在岛上安心住下,心道总有时机会修复伤势,一切急不得,倒是急也无用。
也试过几次以香水海修复伤势,七八次中偶有一次成功,却收效甚微,只不过将体内经脉理顺一些,却对身体上的伤势并无太大帮助,既然此处并无元气,即便经脉完全复原也是无用,张翼轸索性也不再强求,便和尧娃日日散心,飞飞走走,三个月时间倒将此岛走了一个遍。
令张翼轸惊奇的是,来此岛之后,他不睡不眠,不饥不饿,却也觉得正常,细心一想,恐怕是这里无所不在的死绝之气的薰陶所致。如此看来,这死绝之气倒也没有什么不好,只怕和世间的天地元气也有相同之处,既然道生万物,万物同源,修练死绝之气倒也未尝不可。此念一动,张翼轸倒还真想早日见到玄真子三人,好向他们请教一番死绝之气与天地元气究竟不同在何处。
问起尧娃,尧娃也不知三人身在何处,只说若是有事,一般大爷爷便会现身找他。若是无事,千百年不出现也是正常。听得张翼轸大是头疼,千百年对于玄真子来说,或许只是眨眼间。但对于心中牵挂甚多的他来讲,却是长得不能再长的岁
此岛方圆甚广,山川河流无不具足,到处也是繁花似锦。花团锦簇,只是各种花草徒有其形其香,却无其意,看似鲜活无比,用手一触便知全无生机,犹如死物。
问过尧娃才知,岛上花草十万年来从不衰落,可谓真正是万古长青。张翼轸随尧娃在山顶临风而坐。在云中俯览全岛,只见此岛犹如碧绿翡翠上的一点黄,点缀在香水海之中,云雾缭绕间,倒也飘逸非凡,若是不知此乃死绝之地,只怕和那传说的三仙山也相差无几。如是这般沉醉不知岁月过。张翼轸忽而香水海中踏波,忽而空中脚踩火云而行,日子倒也过得逍遥自在。
至少,在玄真子三人看来,这少年倒也真是淡然随性。乐于安命,自然在张翼轸心中,却为这些时日以来心中的所思所得而隐隐有所感悟。
张翼轸细细比较此岛和中土不同之处。有日无夜,万物不衰,花开不败,却无飞禽走兽,如是等等,应是全由所谓的死绝之气所致。若是细心一想,这死绝之气比之天地元气也并无不好之处。为何玄真子三人却说不容于世间。被天弃地谴成流亡之所,是为何故?恐怕与三人口中十万八千年前事变有关。
尧娃虽被三人告知不可将事情真相说出。张翼轸也自是知道若是他耐心哄骗,尧娃也定当如实道出。只是尧娃既能对他说明真相,转身之间三人也会知晓,他本是客人,倒也不必非要做出这般惹主人不乐意的事情来。
但张翼轸还是隐隐间抓住了一丝一闪而过地念头,几次深思却无所得。世间虽有天地元气,但有日有夜,有花开花落,是以修道之人才会成仙或成魔,真是事有两面。而此岛这死绝之气却能令万物长盛不衰,是以死绝之气的叫法,不如叫长盛之气更为贴切。只是相对而言虽然此气有如此好处,却不容于世间,才自称死绝。
不过,死绝之地虽能保持花开不败,却令花草有形无意,只可远望不可近观,犹如死物一般的花草确实也让人心中生厌,若以此角度思忖,称之为死绝之气倒也合适。两相比较,其实死绝之气和天地元气各有利弊罢了张翼轸虽是明悟了其中分别,却并无意修习死绝之气之念,毕竟还心存念想,以求早日返回世间。是以这些时日张翼轸倒是静心思索水火相容之法。水之灵性柔顺随和,有助于疗伤却过于缓慢。火之灵性火暴猛烈,若用以疗伤只怕犹如猛药,会恰得其反。若能水火灵性相容,各取二者精髓,柔中带刚,刚柔并济,成功有望。
这一日,张翼轸和尧娃来到一大片森林之中。二人走得累了,张翼轸便寻得一处坐下。尧娃精力旺盛,不知疲倦,见张翼轸坐下无语,也安静地坐在一旁,装模作样地盘起腿,学张翼轸打坐时的样子。张翼轸笑笑,又从怀中拿出无字天书参看。
这也不知是第几次拿出此书了,虽是每次都不见有丝毫变化,不过岛上无岁月,尽管有尧娃相伴,更多时候还是无事可做,随便翻翻书,也算是一种消遣。
无字天书还如先前一样,除却封皮上地《人间仙路》几个大字之外,再有就是上面那一副只有一人背影的图画。除此之外,再无变化。张翼轸叹了一口气,便想将书放入怀中,忽然脑中灵光一闪,鬼使神差般将书翻转过来,从后面打开了一页。
咦?张翼轸只看了一眼,顿时惊讶地忽地站起!
无字天书的最后一页不知何时多了三个大字,而这三个大字竟然是:灭仙海!
张翼轸这一惊却是震憾无比,此书不知是何等仙家法宝,先前会自行画画不说,竟然还会书写!既然上写的是灭仙海,莫非是在暗示灭仙海之地有何惊天秘密不成?又或者是,这灭仙海三个大字早在自己前来东海之前就已写就,便如神机妙算一般提醒自己?
不过这也只是胡乱推测罢了,张翼轸自是不知这三个大字究竟何时所写,猜想一番没有结果,只好悻悻将书收回。心道以后翻书,看来必须养成从头看到尾的好习惯。
正懊恼间,忽然心生警觉,感到空中水气被一道莫名的怪力迅捷无比地打乱。从远处山间快速逼近过来。近来张翼轸常常练习操控水气之法,此处水气充足,而他又是水性之体,与水亲近,是以在水气密布之地,若无道力支撑倒也可以神识外放,感应四周。
这道怪力来势极快,张翼轸只是感应到水气被迅速推开。却无法准确捕捉到这道怪力的形状和方向。说有却渺渺无迹可寻,说无却又四处游走,这般形踪不定游移隐形倒如一股来无所来去无所去的风,只是风力向来随意,此怪力却又有些细微地痕迹可寻。
若真是控风之术,只怕这般手段比起戴婵儿的御风术高出了不知凡几。戴婵儿御风乃是操控风力,而这股怪力与天地之风宛如一体。若非张翼轸近来神识大进,若非此处水气充足,他断然无法发觉中空竟有如此隐匿地怪力存在。
还未来得及细细思忖,张翼轸又蓦然发觉地面之下,泥土之中。也有一道无名怪力出现,不过这泥土之中虽有水气,却被泥土所挡。他无法感应清晰,不过却能察觉泥土之中无名怪力正朝他和尧娃所在之处逼近。
两股怪力,一道空中,一道地下,却是齐齐朝他和尧娃袭来!张翼轸怦然心惊,猛然站起,一手拉过尧娃。一手戒备在胸前。无影棍被玄真子沉睡在长恨湖中。张翼轸也未取出,一是认为这灭绝地应无危险。二是既然玄真子避而不见,他亲手封印的无影棍就暂时放在湖中,况且就算拿出不解开封印也是无用。
尧娃见张翼轸如临大敌的模样,嘻嘻一笑,又一屁股坐在地上,说道:“小哥哥莫怕,是飞廉和狸力,它们就喜欢暗中捣乱,不过每次都被我识破,我都懒得理它们……”
尧娃话音刚落,只见空中一阵波动,明明是风动,却如水生涟漪一般一层一层向外荡漾开来,慢慢地先是显出一只头,头上有角,接着露出身子和尾巴。
此兽生得格外怪异,头如麻雀之头,却头上生角,身上花纹犹如花豹,却是鹿身,身后有尾,竟是蛇尾。
此兽现身空中,尧娃却是看也未看一眼,讥笑说道:“飞廉,你不过是天生控风罢了,用得着每次出现都装神弄鬼么?”
飞廉吱吱一笑,却是口吐人言:“尧娃,叫我风伯……早就得知你交了生人朋友,今日特来看看,你却对风伯这般冷淡,这多少让风伯我心中不快!”
飞廉控风?张翼轸想起戴婵儿每次御风,脚下便清风飘荡,即便微弱也是可以察觉。这飞廉飞在空中,并无丝毫风动之意,连一丝微风也察觉不到,可见其控风之术远在戴婵儿之上。
正要开口说话,忽然感到前面泥土之中那道怪力已来到面前一尺之处,张翼轸大惊,急忙后退,刚一迈步,只见一团圆球黄气从泥土之中逸出,“呼”的一声停在他眼前正方。紧接着,黄气先是长出四条腿,腿上有突起之物,如同铲子。其后又显出头身,竟如一头胖乎乎地小猪。
小猪刚一现身,落到地上,便向前拱了拱张翼轸地脚,“汪汪”叫了两声,犹如狗叫,接着小猪鼻子一挺,忽然间地面之上泥土涌动不停,向上翻滚间形成一道土柱,犹如一道冲天水柱般将小猪托起,一直升到与张翼轸平行的前方方才停下小猪哼哧一笑,说道:“你便是那个生人张翼轸么?你这般模样,也和玄真子三人长得一般无二,并无不同之处,哼哼……”
张翼轸见这小猪生得可爱,一时高兴,便说道:“既是人,自然并无不同之处……不知你这小猪叫什么名字?你这操土之能,倒是神奇得很……”
话未说完,这小猪突然间脸色大变,显出青面獠牙的狰狞面容,恶狠狠说道:“我堂堂狸力,岂是和那只知吃睡的蠢物相比!张翼轸,你惹恼我了……”
张翼轸一愣,不成想这狸力竟是这等脾气,正要开口解释,蓦然间感觉脚下一空,低头一看,脚下竟然平空生出一个深不可测的巨洞出来!
巨洞生成,张翼轸脚无所依,顿时身子一坠,便朝万丈深洞跌落!
张翼轸如今道力尽失,再无飞空之能,这一惊可是非同小可。///com///脚下巨洞一眼望去黑不见底,若是跌下必定摔个粉身碎骨。
如此看来,这狸力必是操土之兽了,这般神通,比起仙家的移山填海虽是不及,却也不差多少!
张翼轸身形下坠,正无计可施之际,忽然感觉腰间一紧,定睛一看,却是脚下巨洞消失不见,而他人陷土中,自腰以下全被泥土所埋。
却原来是虚惊一场,张翼轸哭笑不得,这狸力脾气也忒大了些,不过无意说出它形如小猪,竟是恼羞成怒,开了这般不大不小的一个玩笑。不过自己却也并未说错,这狸力不管如何看去,真如一头胖乎乎的惹人喜爱的小猪!
尧娃见张翼轸被困,却是脸色一沉,小嘴一撅,说道:“狸力,不许你欺负小哥哥,快放他出来,否则我就对你不客气了!”
狸力见尧娃发怒,忙咧嘴一笑,虽是笑得令人发憷,却也是诚意十足,说道:“尧娃莫急,莫急,我不过是和张翼轸开个玩笑,这死绝地向来沉闷,难得见到生人,小小戏耍一下,也不为过。”
说着伸出猪爪轻轻在张翼轸身上一碰,张翼轸只觉脚下泥土犹如活物一般涌动不停,一股升力将他托起,瞬间便又站立于地面之下。再看脚下,完好如初,莫说巨洞。连一丝泥土翻动地迹象也没有,不由地暗暗称叹这狸力的操土之能,却也是无人可及。
见张翼轸安然无事,尧娃这才笑着点点头,对狸力说道:“算是你识趣,要是慢了半点,小心烤熟了你!”
狸力打了个激灵,一副心有余悸的样子。看来以前没少受尧娃的火烧之苦,不过转眼间又扭捏向前。眼巴巴地望着尧娃说道:“尧娃,好歹我也是一副老人家的模样,你不能总是狸力狸力的叫,叫一声土伯,又不会委屈了你……”
“就是。就是!”却是飞廉在一旁插话说道,“我是风伯,狸力是土伯,尧娃,我们两位老人家没少吃你的苦头,小小的表示一下对老人家地尊敬,对尧娃这般聪明机灵的小娃娃来说。应是不难!”
尧娃却是一副不屑一顾地神情,小手一挥,说道:“哼,少套近乎!”
狸力见此计不奏效,一转身便又凑到张翼轸脚下,用身子蹭蹭张翼轸的腿,一双大眼闪动几下看着张翼轸,装作一副可爱状,看得张翼轸忍俊不禁。心道不成想这般神通广大的灵兽,却能做出这副讨人喜欢的表情出来,这狸力,刚才还凶巴巴地捉弄自己,眨眼间又是一副讨好的模样,当真是有意思得很。
狸力见张翼轸笑意盈盈。显然并没有因刚才之事生气。便更是大胆,说道:“翼轸。我狸力今年十万八千岁,应是比你虚长几岁,就托大自称一声兄长,翼轸贤弟莫要见怪才是。其实我天生乃是操土之兽,若是有人称我为土伯,我倒是开心得很,不过话说已经十万八千年没人这般叫过了……”
张翼轸心道这狸力倒也有趣,活了十万八千岁这么一大把年纪,何止比他虚长几岁?不过倒也不见成熟稳重,如同老小孩一般,这般一想,也不犹豫,开口叫道:“土伯兄,翼轸有礼了!”
此话一出,狸力竟是高兴得吱吱狂叫,将身一纵,“噗”地一声在半空之中化成一团黄气,瞬间落到地上消失不见,紧接着远处的山顶之上猛然一声巨响,一座大山的山顶眨眼间变成狸力的模样,“汪汪”怪笑,声势惊人。笑了片刻,山顶又恢复如初,张翼轸却觉眼前一花,黄气一闪,狸力竟又变化成一只手掌大小的小猪落在他的左肩,咧嘴露牙,一副讨好惹人生怜的表情冲他笑个不停。
这狸力竟是这般心性,惊得张翼轸一时呆若木鸡!
方才那山顶离此处少说也有百里之遥,这狸力不过眨眼间便土遁过去,还能同时操纵山顶变成他地模样,这是何等惊人的神通!张翼轸心中骇然万分,这般不起眼的一个小兽,这操土之能只怕飞仙也难以望其项背,端的是神鬼莫测,令人难以置信!
狸力这般兴奋莫名,那飞廉却是一脸不满之色,在空中忽隐忽现,显然对狸力这番作态大为不屑,却又心痒不止。这般弄了半天动静见还是无人理它,不免失望,“嘎嘎”叫了几声,说道:“那个……那个张翼轸,我飞廉也虚长你几岁,不知可否托大……”
张翼轸早就注意到飞廉一副按捺不住的神情,却故意不加理会,且要看看这些天生异禀的灵兽是何等禀性,待飞廉终究先开口相求,也不等它说完,忙接话说道:“风伯兄,小弟翼轸也有礼了!”
“哦……哈哈,呵呵,嘿嘿!嘎嘎!”
飞廉先是一愣,接着神情大悦,欢呼雀跃间竟是狂笑不止,状若疯狂。狂笑声中,张翼轸未觉身子移动,忽见眼前一变,竟是置身于香水海上空,还未醒神过来,眼前又是一花,却又现身于山顶,紧接着又是眼前一黑,原来又身下海底之内。
如此不停变化了数次,直到尧娃心生不满,说了一句“飞廉,你还有完没完”,张翼轸这才发觉眼前景色不变,却是又回到了原地。如这般自身感觉不到丝毫动静,却快如闪电般飞行四处,怎不令张翼轸震惊非常!
传闻所言夜叉飞行快捷当属第一,飞仙不敌。若是八人相背而立,各手持弓箭同时向四面射箭。夜叉能在须臾间绕行一周,将八支箭同时接在手中,不会让一支落地!方才飞廉狂喜之下,却是施展控风之术,带领众人顷刻之间犹如同时出现在七八处相隔不下千里地不同之地,当真是快不可言,所谓瞬息千里只怕也有所不如。
这般神通当真有通天彻地之能,张翼轸一时心神激荡。若能学会这风伯和土伯的控风及操土之法,只怕再遇到飞仙也有恃无恐。张翼轸想到此处。不觉颇为心动,便开口说道:“风伯,土伯,翼轸有一事不明,想向二位兄长请教。不知二位兄长可否赐教一二?”
飞廉和狸力争先点头,唯恐落后,一齐答道:“贤弟相问,定当知无不言!”
尧娃见二兽这般模样,嘻嘻一笑,说道:“算你们识趣,小哥哥人好。说话也是好言好语,若是我相问,先放火烧上一烧,再问话也不迟!”
二兽一听,当即吓得一哆嗦,都向张翼轸身边靠了靠,离尧娃远了几分。尧娃才懒得理它们,一副不可一世的神态说道:“嗯,不用怕。好好回答小哥哥地问题就是。”
张翼轸忙笑着说道:“二位兄长勿怪,尧娃只是小孩脾气,嘴上厉害,人却是很好的。”
二兽听了却一起摇头,显是对张翼轸此话不甚赞同。
张翼轸也不理会这些,想了一想。便问道:“风伯和土伯的控风和操土之法应是天生。翼轸也见过一些神人天生也会御风,却远不如风伯的控风之术。不知二位兄长对控风和操土可有心法?”
“这御风和控风差之千里,御风乃是借风而用,而控风则是风为我用,风我一体,便可随心所欲。这御风的神兽之中,金翅鸟算是出类拔萃者,但与我风伯相比,嘿嘿,差了十万八千里。”
飞廉说到此处,正要再自夸一番,却注意到尧娃不善地目光,立时闭嘴不说,忙敛形正容说道:“不过说道心法,我却说不上来一二。我风伯乃是从风而生,生而便会控风,天生便在记忆之中感应天地元风,便如尧娃天性使火一样,用得说不得。”
是了,张翼轸默然点头,也是意料之中,这些灵兽感天地造化而生,生而便有记忆传承,哪里会有心法口诀可用?不过心有不甘开口问上一问,也算试过。
扭头一看,不知何时立于左肩地狸力正独坐远处,低头不语。呆了片刻,忽然黄气一闪,狸力消失不见,顷刻间便又出现在远山之上,紧接又是黄气一闪,狸力又闪现在张翼轸身前三丈之处,原地转动之下,只见平整地地面之上陡然泥土翻滚间,呈现出和张翼轸一模一样的一个泥人出来。泥土仍然翻动不止,紧接着,泥人又变成微缩地森林、群山和海洋,看得人眼花缭乱,目不暇接。
尧娃正想开口训斥,却被张翼轸笑着制止,只好暗中瞪了狸力一眼,以示警告。狸力假装没有看见,却一脸热切地看向张翼轸,同时操土之术不停,惹得尧娃气呼呼鼓起了嘴。
张翼轸却凝神观看,心知狸力如此卖力地操土演化,必定不是故意显摆,而是特意将它如何操土,如何与土融为一体,一一形象地演示出来。只怕狸力也是自知做得说不得,是以也不等张翼轸开口,便自行将它的操土之能形而化之。
只见狸力卖弄了半天,忽又站立不动,愣神片刻,将身一跃跳到空中,然后头下脚上,犹如跳水一般直直朝地面跌落。接下来只见黄气一闪,狸力便如跳水一般没入土中,不,比之跳水还要好上许多,因为它入土之时连一丝尘土都未带动,明明是没入土中,看上去却如同平空消失一般。
这一跳令张翼轸心中大为意动,忽然间想起一事,转身问尧娃:“尧娃,这未名天全是死绝之气,你和风伯、土伯身内可有这死绝之气?”
尧娃摇摇头,说道:“我本万火之源,本来就不需要外来之气,天下万火皆为我所用,也俱是我所生。天地元气也好,死绝之气也罢,都不关我事。”
飞廉也在一旁点头称是,说道:“便是我风伯,这未名天也好,那中土世间也罢,只要天道亘古,只要八风不灭,我风伯便可化身为风,长存于天地之间。”
是了,张翼轸脑中灵光闪现,直觉猛然间发觉了天地元气和死绝之气的相干之处!
待黄气一闪,狸力再次变化成一只小猪立在张翼轸肩头之后,张翼轸心神大安,冲狸力一笑,说道:“多谢土伯兄的示范,翼轸受益匪浅,受教了!”
得张翼轸夸奖,狸力喜不自禁,又想手舞足蹈,却被飞廉怪声怪气地制止:“狸力不过是会操土,不离于地,哪有我风伯法力高强,可以翱翔于九天之上,随意所往。///com///”
狸力听了正要反驳,却听张翼轸说道:“二位兄长切莫争论,且听翼轸一言!”
张翼轸说话,尧娃在一旁配合着扬起小拳头,二兽立时闭口不言,乖巧得很。张翼轸哑然失笑,摇了摇头,继续说道。
“其实风伯和土伯,都是天地造化所生,乃是是风之精魄和土之精魄而生,自然控风操土不在话下,因为本是同源同根,一念之间便可自如转化,真正做到了与风土不分彼此。但既然万物同源,万物皆由道而生,为何风伯只会控风,不会操土?同样土伯为何只能操土,不能控风?更有甚者,生为凡人,却是百无一用,诸般本领不会,这又是为何?”
张翼轸的连番发问,听得尧娃、飞廉和狸力都面面相觑,然后又一起摇头,尧娃张口答道:“小哥哥,你这话问得没有道理,比如我是太阳,自然不会控水,水火本来便不相容。”
飞廉也是若有所思,说道:“对头,我风伯天生只感应到风,除风之外,其他外物都不在心念之内。自然无从操纵。”
“汪汪,汪汪……”狸力莫明其妙地笑了起来,笑了片刻,又见众人都脸色不善地盯着它,顿时收敛笑容,一本正经说道:“除土石之外。我土伯也是万物不过于心,比如说这树木虽也生长在泥土之中,但因其内并无土性,所以我便不能隐身于树木之中,不过……”
狸力忽然想到了什么,猛然愣住,纵身跳到地上,飞快跑到一棵树边,用爪子敲击几下。又爬在上面听了听,摇摇头,说道:“不对,按说这树木从泥土之中长生,本应带有泥土之性,也应在我的感应之中,为何生自泥土却无土性?”
张翼轸微微颔首,赞道:“土伯此言不差。翼轸也是想到了此处。若追根溯源,万物由道而生,为何这万物又互不相同或是互不相容,只因各自本身特性不同。木有木性,水有水性,风有风性,火有火性。若是将各自特性去掉,其内所蕴含的灵性本是一般无二,并无太大区别。比如说水之灵性柔顺,火之灵性暴烈,木之灵性生长,风之灵性飘逸,若将水灵与火灵相容,便可得到柔中有刚的一股灵性。”
说到这里,张翼轸转身对飞廉和狸力微微一笑,露出一个颇堪玩味的笑容。惊得二兽心中一惊,一齐扭头去看一旁地尧娃是否在暗中做什么坏事,得看清尧娃也正听得津津有味时,这才对视一眼,放下心来。
张翼轸心里清楚二兽心中所想,故意顿了一顿,才说:“眼下有一件事情需要劳累风伯和土伯一番。不知二位兄长可否愿意尽力帮助贤弟?无须担心尧娃。此事只是我个人提议,与尧娃无关。”
尧娃不亏为太阳。一点就亮,立时点点头说道:“小哥哥有事,就是我尧娃也定当全力以赴,你们两个怎么说?”
飞廉和狸力哪敢怠慢,忙不迭点头应允,二兽还想表白一番,被张翼轸伸手制止,略一思忖,心知此事对于飞廉和狸力这等天地灵兽而言,也是从未尝试,只怕也算是一件难事,于是说道:“此事恐怕稍有些难度,翼轸不敢勉强两位兄长,若是为难也不必一定耗费心神……”
“嘎嘎!”飞廉却是露出一脸傲然的神色,在空中人立而起,肃然说道:“我风伯天生灵兽,虽只可控风,却也是天地之间少见的几种可得天地之力的灵兽,些许小事,贤弟自当开口,无须客套,莫要小瞧了为兄!”
飞廉虽是兽体,却严肃认真地口吐人言,说出这番话来,倒也让人心生敬意,张翼轸当即点头。只是狸力见飞廉抢了风头,脸露不快之意,又飞身跃上张翼轸的肩头,还有意无意地白了飞廉一眼。
“如此,翼轸就有劳二位兄长了!”张翼轸说完,向前一步,用脚尖在地上划了一个三尺大小的圆圈,然后向飞廉和狸力说道。
“翼轸想请二位兄长,风伯控风,将方圆百丈范围地风凝聚成水滴大小的天地元风,同样,土伯操土,将方圆百丈范围的土凝聚成水滴大小天地元土,都是凝而不固,不可将风和土凝成实质,将风滴和土滴都放置在圆圈之内,然后……”
张翼轸话未说完,只见眼前他所划的圆圈之中,离地三尺之上蓦然出现两滴水滴大小的物事,一个晶莹剔透犹如水晶,一个色泽土黄如同米粒,便如平空生成一般浮在空中,相对而立。
啊……张翼轸差点惊叫出声,这天地灵兽果然非同凡响,先前自己在香水海凝水成滴之时,耗费了大量心神,费时半晌才缓慢成形,这二位,只是眨眼之间便凝成风滴和土滴,当真是物我本源,一经施展瞬息可成,自己与之相比,简直不可同日而语。
既然二兽如此强悍,张翼轸便心中稍安,点头赞道:“翼轸佩服,这般手段只怕天仙也逊上三分,不过接下来之事便有些复杂,二位兄长且听好了……这风之特性乃是飘荡不定,土之特性本是坚固持重,翼轸想请二位兄长将神识分别探入风滴和土滴之中,将风滴中的风性和土滴之中的土性各自剔除,只余风和土的灵性,不知二位兄长能否办到?”
二兽满不在乎地点头应允,说道:“翼轸稍等片刻。不过小事一桩!”
飞廉和狸力以为从中剔除风性和土性不过是举手之劳,不料二兽神识一经探入,正想要将风性和土性从中移除,却猛然一股莫名的大力传来,生生将二兽神识弹到一边。咦,二兽不由大惊。本以为这风和土与它们本是同源,不管如何操控都是手到擒来之事,谁知竟第一次尝到被自己操纵了数万年地风和土的抵抗之力,二兽挫败之余自然心中不甘,再次将神识探入其中。
二兽有所不知,虽它们与风土同源,但若是将风性和土性从中剔除,便如同回归本源,所谓“道生一。一生二”容易,由二归一却是难如登天。便如混沌初开形成天地,若再将天地重归于混沌,恐怕无人可以做到。是以二兽几次三番费尽心神,如是半天也没能成功。
二兽不免气馁,小心翼翼地看了张翼轸一眼,正要开口认输,尧娃却在一旁拍手叫好。说道:“大话说过头了,还自称天地灵兽,却连风性和土性都不能运用自如,以后别再在我面前大言不惭地自称什么风伯和土伯了……”
飞廉和狸力虽是兽形,被尧娃一说,也都满脸通红,对视一眼。同时点头说道:“尧娃,要是我们依翼轸所说最终成功,你道怎样?”
尧娃小手一扬,一脸不屑地说:“哼,我才不信!要是真能成功,我尧娃说话算话,以后见面一定尊称风伯和土伯!”
“好,一言为定!”二兽得尧娃许诺,心神大定,当下也不多说。风伯忽然在空中一闪,便化身为风,消失不见。土伯也是一跃跳入土中,与大地融为一体。二兽心意相通,看来都是要借天风和厚土之力,意图一举成功。
过了片刻,只见风滴和土滴猛然一亮。同时开始在空中转个不停。初时缓慢,渐渐越转越快。不多时便快如闪电,看不分明。
转了小半会儿,风滴和土滴又突兀停下,同时一暗,从风滴和土滴之上同时升起肉眼可见的一缕轻烟,风滴之烟犹如清风,土滴之烟如同黄沙。轻烟似乎极不情愿从风滴和土滴之中溢出,却又在一股莫名之力拉扯之下抵抗不住,一点点从两滴之中被强行移出。
终于僵持了片刻,两道轻烟被完全从两滴之中拽出。清风之烟一经逸出便飞向树林深处,只听轰隆一声,不远处几百棵树木被拦腰刮断,断裂之处平整干净,如同刀割。
而黄沙之烟一经逃出,立时飞入数丈之外的土中,却悄无声息地没入土中,不见丝毫异状发生。
张翼轸暂时顾不上这些,定睛一看,风滴和土滴却是变了模样。风滴不再是晶莹剔透的水晶之色,却成了明透无物的水滴一般,若不是风滴周围有灵性波动,张翼轸一时还真没有发现风滴地存在。而土滴也是颜色大变,黄色一去,几乎成了白色。
成了,张翼轸大喜过望!
眼前一阵闪动,飞廉和狸力又重新现身,二兽都是一脸疲惫之意,神情恹恹,有气无力地说道:“好厉害,想不到剔除本性这般费力,不过还好……尧娃,方才的话你可记得?”
二兽倒也有趣得很,累成这副模样,却也不忘尧娃地许诺。尧娃倒也大方,小模小样冲飞廉和狸力一抱拳,说道:“风伯,土伯!”
“汪汪!”
“嘎嘎!”
二兽乐得喜形于色,似乎浑身的疲乏也一扫而光,若是还有余力,少不得又得疯狂一番。
张翼轸不敢怠慢,忙让二兽控制风滴和土滴,将二者相融到一起。二兽心念一动,这本无干系的蕴含风之灵性的风滴和蕴含土之灵性的土滴便如水乳交融一般,没有丝毫迟疑地合二为大功告成!
张翼轸乍见心中所悟初有成效,不由心中惊喜交加,向飞廉和狸力深施一礼,说道:“翼轸感谢二位兄长不辞辛苦助翼轸完成心愿,这风土之灵性,翼轸就却之不恭了。”
二兽正沉浸在尧娃这一声风伯和土伯的喜悦之中,对于费尽心神所得的风土之灵性丝毫不在意,大手一挥,这风土滴便落到了张翼轸手中。
张翼轸也不客气,神识一放,便与风土滴融为一体。
少了风地飘荡和土的坚固之特性,风土滴所蕴含的浩荡灵性之中,既有风的飘逸,又有土的厚德。张翼轸心神一动,握在手中的风土滴便化为灵性吸入体内,顿时只觉体内有清风吹拂,又如大地复苏,风过地生,体内缠绵已久的伤势被风土灵性滋润而过,立时如春回大地,顿觉神清气爽,只一个呼吸之间,张翼轸便感觉体内伤势好了大半。
了不得,不亏为天地所生的本源之力,威力如斯!
再一试探,张翼轸更是狂喜不已,不但体内伤势好了大半,连神识也是灵敏了无数倍,呼吸之间感应到空中清风飘荡,大地之内泥土湿润,呃?风性和土性与神识相融之际合二为一,竟是让张翼轸初得感应风土之能,这意外地巨大收获,怎不让张翼轸欣喜若狂!
若是论及天人合一,神通广大,只能单一操控一种天地之力的灵兽自是不如天仙。///com///天仙得天机天心,动念之间可移山填海,无所不能。但若将一种天地之力运用到极致,比如风伯用风土伯用土,再有对天地之力的感悟和领会,只怕便是天仙也多有不如之处。
毕竟,这风伯和土伯本是风之精和土之精,感天而生,其血脉之中的天生记忆却比靠自行体悟而来的天仙要更接近天道,因为这些记忆传承本身便是天道所成。
张翼轸本来想借飞廉和狸力之能得以将心中所想付诸实施,不成想飞廉和狸力不亏为风伯和土伯之称,不但成功剔除风滴和土滴之中的风土特性,还因二兽天性之中的操土控风之神通妙用无穷,竟将各自记忆传承之中的一些微弱意识凝入风土滴之中,是以张翼轸在吸收了风土滴之后,不但借助其内灵性将体内伤势治愈大半,还无意中得到了一丝二兽控风操土的记忆传承!
虽是极其微弱的一丝,但张翼轸却是深知,灵性不比灵气,灵气或许可以散失用尽,灵性却不会消亡,日后若是他恢复道力,修为精进之后,假以时日彻底领悟了这丝记忆传承,虽说不能和风伯土伯一般对风土有神鬼莫测的操纵之能,但若是运用得当,只怕飞仙以下都不能与之相比。如此,张翼轸得以疗伤并得了记忆传承,飞廉和狸力终于夙愿得偿,被尧娃尊称为风伯和土伯,而尧娃见张翼轸精神大好也是由衷开心,也不再计较飞廉和狸力在一旁得意的笑容竟然持续了半晌。
张翼轸心下明白。方才飞廉和狸力也是耗费了不少心神,理应感谢,当下又揖了一礼,说道。
“翼轸伤势得以恢复,应当感谢二位兄长的鼎力相助,感激不尽。”
飞廉和狸力乐开了花。面面相觑片刻,一同仰天大笑,说道:“翼轸不要多礼,我们在此地十万八千年,你是第一个来到此岛的生人,也是我们唯一的一个生人贤弟,这番机缘定是不浅。再说今日得尧娃改口,十万八千年来,从未这般开心过!汪汪。嘎嘎!”
尧娃见二兽笑得这般开心,也难得地没有恐吓它们,围着张翼轸转了几圈,见他精神大好,嘻嘻一笑,说道:“小哥哥,尧娃下次也凝聚一个火滴给你,可好?”
张翼轸体内本有水之灵性。是以才让与水性并不冲突地风伯和土伯汇聚风土之灵。尧娃真阳之火过于暴烈,以他现在状况体无丝毫道力,即便尧娃成功将火之特性除去,只怕火之灵性与体内水之灵性冲突,也让自己无法控制。
“待我身体全好之后,到时再和尧娃试演一下水火相容之术。”
话音未落,张翼轸忽见尧娃神情微变。接着飞廉和狸力也是微一愣神,怎么回事?还未来得及反应,眼前人影一闪,玄真子三人平空现身眼前。
张翼轸暗叫一声惭愧,方才这般反应,显然尧娃感应之灵是为第一,飞廉和狸力也不差多少,只有自己却无丝毫感应,三人现身眼前才反应过来。
玄真子一现身,便笑意盈盈地冲张翼轸说道:“翼轸。几月未见,眼见你伤势大好,值得庆贺。现在我三人找你有事,请随我等到茅屋一叙!尧娃也一起随同。”
说着,目光扫过飞廉和狸力身上,说道:“你二兽自行离去便是,有事再随时召唤!”
飞廉和狸力眼巴巴看着张翼轸。目光中有不舍之意。却又不敢违逆玄真子之话,点一点头。闪身消失不见。
玄真子略一点头,张翼轸只觉眼前景象瞬间变化,瞬息间便置身于长恨湖畔茅屋之前。四人再加一个尧娃,分别坐下之后,玄天子和玄问子上下打量张翼轸之眼,目光之中闪过一丝惊讶和赞叹之色。
过了半晌,还是玄问子开口说道:“翼轸,我等三人故意让尧娃陪你,也并非是置你于不管不顾,只是我等三人身内全是死绝之气,不论疗伤还是恢复道力,对你来说均无丝毫帮助。而尧娃本是天生之体,体内并无死绝之气,由他陪你,总好过我等三个老不死地陪你,万一一时手痒以死绝之气助你疗伤的话,你便只能长留此间了。”
“对的,对的。”却是玄天子按捺不住,急忙插话说道。
“我等三人便聚在一起,苦思冥想寻一个法子助你疗伤,同时还得保你不受死绝之气侵扰,是以思索良久,终于想到了一个万全之策,既可助你身体恢复,又可让你修为更进一层,时机成熟时便可重返世间!”
有此等好事?
张翼轸瞪大了眼睛,一脸的难以置信。虽是他借助风土灵性恢复了大半伤势,但只是身体稍好,此地并无天地元气,是以体内仍是空空如也,没有道力支撑,不能驾云,也无法施展任何法术。
见张翼轸不信,玄真子微笑点头,说道:“翼轸莫要疑虑,我等三人深思熟虑经过推演得出的法子,这天上地下也无几人可比。不过此法虽好,却需要一些时日。以我推算,若按世间计日之法,需要半年之久。”
“这半年内,头两个月时,你先随我修习法术,打通中脉!两个月后,你中脉已通,法术可成,是为不死。然后再随老穷酸修习不活之法。”
“不活之法乃是教你如何封闭打通地中脉,再以死绝之气布满全身的正常经脉,以死绝之气替代原本的道力,便将你转化为不活之身。如是不活之法大成之时,你便可借助死绝之气驾云升空,施展法术,神通有成。”
“最后两月。你便随糟老汉修习死里求生之法。向死求生,便是再打开中脉,将死绝之气悉数引入中脉之中,正常经脉不留分毫。这由正常经脉向中脉转移死绝之气的过程痛苦非常,若非有大毅力之人,否则只怕挨不过片刻便会死去。故名向死求生。”
“这两个月间,将死绝之气由正常经脉转移到中脉之后,还必须再练习由中脉转回正常经脉。如是者至少数十次,待你练至只需心念一动便可瞬间将死绝之气转移完毕,且不会昏死过去才为成功。因为此事事关以后你出得灭仙海之时的生死大事,丝毫马虎不得。”
听玄真子絮叨间说了一大通,张翼轸也听明白了大概之处,却仍有许多关键之处疑惑甚多,等玄真子刚一停顿。立即开口便问:“翼轸先谢过三位前辈大恩!只是我有许多不明之处,还请前辈一一解答!”
“常人身上只有奇经八脉,何来中脉之说?此乃其一。其二,自正常经脉向中脉转移死绝之气,尚可理解,为何又要转移而回?还望前辈告知。”
玄真子与玄问子二人对视一眼,哈哈大笑,说道:“翼轸。问得好。你有所不知,常人体内只有奇经八脉,这中脉并非真实存在,乃是得大神通者才有的一条虚脉。此脉由头顶直至会阴海底,悬于人体之内,初成者为绿色,中成者为青色。大成者为蓝色,因位于人体之中,故名中脉。稍后你跟我修习,待打通中脉之后,一切便知我所言非虚。”
“这由正常经脉向中脉转移死绝之气,为地是你一步跨出灭仙海的刹那,瞬息之间便可完成两脉之间的转移。而由中脉再转回正常经脉,却是为了防止万一你重返世间失败,还可再将死绝之气遍布全身,得以施展法术护体。不至于在灭仙海地天雷和阴风两重夹击之下,形魂俱灭!”
原来还有如此考虑,果然是前辈高人,所思所虑无不周全,张翼轸忙施礼道谢,说道:“多谢前辈的万全之策,只是这中脉看来也只是为了暂时存取死绝之气。若是翼轸得以重返世间。这中脉以及其中的死绝之气如何处置是好?”
玄问子见总是玄真子一人解说,早在一旁心动不止。忙向前一步将玄真子挤到一边,说道:“翼轸,这中脉本不是道门修行之法,你留下也并无用处。只要你一出得灭仙海,回到世间,将死绝之气转到中脉之中,这正常经脉便可恢复吸收天地元气转化为道力,而中脉及其内地死绝之气,我等自会传授给你一个法术,慢慢炼化掉。这般有备无患,可保万无一失的法子,可是我等三人苦思许久才想得到的,绝对可行。”
张翼轸沉思片刻,虽觉此法有些繁琐且其中也有凶险之处,不过只怕在此古怪之所死绝之地,也算得上是一个绝佳的上乘计策,当下又向三人道谢一番。
玄天子忽然间一脸忧色,仔细打量了张翼轸片刻,说道:“翼轸本来体质也是常人,虽是先前体性偏水,却也并不严重。只是方才忽然得到风土相融的风土之灵,水风土混杂在一起,这般怪异地体质特性,不知对修行中脉之法,是否会有重大的影响?”
玄真子也是点头赞成,说道:“翼轸,我等三人倒未想到你有这般悟性,能由道生一,一生二来逆向推演,更在飞廉和狸力的相助之下偶得风土相融的灵性,如此一来,你地体质不同于常人,更不同于我等。只是眼下也再无更好的计策可施,我等的想法还是要试上一试,或许会有意外地凶险,不知你是否还决心一试?”
张翼轸不想困死此处,也不想做不死不活之人,即便此法有疏漏之处,也是因为自身体质所致,怪不得别人。当下也不犹豫,一脸决绝之色,铿锵说道:“翼轸愿意以命相试,不论生死!”
按下张翼轸在死绝地以命相搏,试演玄真子三人的法术成功与否不提,再说中土世间南阳繁华之地,有一家生意颇好的酒楼名醉仙楼,虽是名字俗气了一些,生意却是出奇得好,每日人来人往人满为患,喜坏了店家却是累坏了伙伴。///com///
这一日正午,醉仙楼上座无虚席,伙计李三只管在门口一站,拦住客人再行入内即可。若是大富大贵之人,便说上些好听的,拍些马屁,让对方下次早来。若是遇到一般人家,李三也是懒得多话,鼻孔朝天,眼看一边,从喉咙中有气无力地喊上一声“客满”,然后拢上双手,靠在门框上,享受一下难得的冬日阳光。
在一连打发了数十名客人之后,眼见用餐时分已过,李三估摸着怕是也不会有不长眼之人这时候再来,也正好晒了半天太阳,嗓子有些冒火,便要转身进去喝口茶水。
这才刚一迈步,却听身后传来一声柔而不腻、软而不绵的女子说话声音:“小二,用餐!”
李三人还未回身心中已是一惊,好歹他也是见多识广之人,阅人无数,不论大家闺秀或是小家碧玉也是见过不少,南来北往的客人在醉仙楼过往不绝,却从未听过这般好听的女子声音。这声音隐隐有半分哀怨几丝不甘一缕感叹,听在耳中却格外受用,令人忍不住便要挺身而出,问上一问她心中有何不平之事,直教天下所有男子甘愿为之赴汤蹈火。
李三回身过来,还未来得及开口。顿时呆立当场,屏住了呼吸!
只见眼前女子,聘聘婷婷立在当前,一脸薄粉,宜嗔宜怒,双眼似水如雾,幽幽怨怨,正神情恍惚地等他回话。
李三张大了嘴巴,心跳如鼓:老天。今早我没有偷喝掌柜的老黄酒,这眼前女子,莫不是天女下凡?还是我一时被太阳晒花了眼,错将母猪当貂蝉!
李三这副丑态被眼前女子看在眼中,也不见她愠怒,却是心思飘渺地站在当前,只是目中无物地空视前方,倒如失魂落魄一般。李三愣了片刻,这才回神过来。忙收形正容,答道:“这位姑娘,醉仙楼现今客满,还请姑娘移步到别家用餐……”
李三咽了咽口水,心中实在不愿将这美若天仙的女子拒之门外,只是确实没有一处空位,更何况这女子并非一人,她身后一丈之外还有两人紧随其后。一位是个老妪,手持一根拐杖。另一人也是一位年轻女子,生得也是貌美如花,只是一脸冰霜,目光冰冷,令人只看一眼便觉浑身发冷,只想敬而远之。
那女子却对李三所说置若罔闻,回头看了一眼,起身绕过李三。径直朝醉仙楼二楼而去。李三大急,忙跑步向前,要将女子拦下,却见那女子脚步也不见如何迅速,三步两步却已然来到二楼,李三拼力追赶,却总是差上几步,正急得满头大汗,唯恐掌柜发现将他大骂一通之时,忽然眼前一花。不知何时那女子身后的二人也不请自来,来到了楼上。
李三这一下惊得目瞪口呆,这二人是人是鬼?怎地上楼悄无声息不说,还快如闪电,明明刚才在身后一丈之外,却不比自己慢上半步来到楼上。惊恐之下,李三正要开口相问。却见那位老妪慈眉善目地冲他一笑。说道:“小二,还不快帮我三人安排座位。我这位女儿,一路劳累,可是饿坏了!”
李三只觉一阵头昏脑胀,不由自主地点点头,然后来到一个向阳的雅间,二话不说将正在吃饭的客人轰了出来,紧接着一路小跑来到三人面前,低头哈腰、毕恭毕敬地请三人入座用餐。
待一切收拾完毕,李三躬身退出雅间之后,犹自迷糊不止,心道刚才这是怎么了,忽然之间心神不定,刚才是不是做错什么了?想了一想,却又想不出所以然,只好左右不是地下楼而去。一下楼便发现几名客人正和掌柜争吵不休,李三一见在掌柜面前露脸的机会来了,立时挽起袖子冲了上去。
按下李三如何善后不提,但说雅间之内,三人相对而坐,过了半晌,老妪才“吱吱”一笑,说道:“红枕,莫要耍小孩脾气,你当在这清虚宫地界,在这闹市的繁华酒楼惹一些乱子出来,便会引人注目,便会被清虚宫之人得知?想法倒是不错,不过可惜清虚宫现在只怕乱成一团,四处派人寻找魔门行踪,哪里会想到其实我等却是来到他们眼皮之下,嘿嘿!”
红枕却是低头不语,心思早已飘到那万里之外的东海之上,情知张翼轸此去东海有美相伴,断然不会想起人间还有红枕这个女子在时刻念他,却总是禁不住心思恍惚间,总是忆起一些前尘往事,以及和那个淡然少年在一起的点滴趣事。
话说当日与天灵、成华瑞一场血战之后,天媪子也是身受重创,躲在雾灵网中调息一日才得以恢复少许体力,但仍未大好,便寻思要寻一隐蔽之处休养一段再行定夺。
如此思忖了片刻,天媪子回身注视红枕熟睡的面容,见其哀伤悲凄,心中更是无限欢喜。红枕天生偏执心窍,如今只怕悲魔入心,又见她情思深重,情魔根深,这情魔与悲魔同时入心,红枕若不成魔,世间还有谁可有如此大好机缘?
不多时,凝婉华悠悠醒来,初见断腿断臂重新长成,欣喜若狂。仔细一看,却是血红如同息肉,无比恶心,不由地惊叫出声,只觉犹如怪物与她长成一体,惊恐之下,便要举剑将新腿新臂斩下。
不料刚刚举起飞剑,忽觉新腿新臂与身体相连之处,猛然传来痛彻入骨的拉扯之感,如同有人同时拉住腿臂。生生将腿臂从身体拉断一般。巨痛难忍,凝婉华再也难以支撑,蓦地倒在地上,疼得不停翻滚。
耳边传来一声轻哼,接着身上一轻,疼痛之感顿时消失,却听天媪子冷冷说道:“你地腿臂乃是不可多得的至宝血朦虫生成,珍贵无比。你可知这血朦虫是如何来之不易,竟要举剑便斩?哼。这血朦虫本是我花费无数心血,历时上百年用无数生人鲜肉喂养,日夜不离左右随身携带培灵才制成少许灵药,你想要便要,想不要便斩掉,有这么般容易么?”
“凝婉华,我既然为你重造腿臂,自然少不了控制之法。日后你若对我言听计从心无二心还罢,若是不然。我动念之间,你便痛不可言。再进一步,这血朦虫将你全身吞噬一净也不过片刻之间,其中地利害关系,你可清楚?”
凝婉华心中大为惶恐,天媪子的手段她早有领教,如今又被她以救治之名用邪恶的血朦虫将她控制,由不得她有丝毫反抗。心中暗藏的一丝不甘也统统化为乌有,再也生不起半点不满之意,点头说道:“婉华以后唯师傅马首是瞻!”
半个时辰后,天媪子挥手间唤醒红枕,虽是红枕道力低微,她还是为防止红枕做出意外之事,仍是封闭了红枕的道力。
红枕醒后,不发一言,不理会天媪子的软语相问。也不问询天灵和成华瑞的生死,只是目光呆滞,独坐一旁不知想些什么。有时偶而看到凝婉华,眼中才闪过一丝恨意。
红枕越是这般默不作声,天媪子心中越是欢喜无限。果然没有看错,这红枕当真是偏执得很,虽是生得柔弱,却心性坚韧,心中认定地事情,从不更改也不会勉强。若是随她修习魔道。只怕两三年间,便可突破人魔之境。
凡是生性刚强之人,所谓刚强难化,刚强易折,反而最不易成事。不是一错到底,便是遇挫若败,一败则一蹶不振。而生性柔弱但心性坚韧之人。若得一门深入。修仙修魔无不进境神速,更何况红枕又是天生偏执之人。所以天媪子虽是痛失魍魉,却是越见红枕越是欢喜。
是以天媪子虽是并不十分清楚红枕和凝婉华之间的过节,却心中明白红枕自是痛恨凝婉华出卖师门,便有意提点一下凝婉华,说道:“婉华,你和红枕先前在清虚宫就是师姐妹,如今都归我门下,也是师姐师妹相称。虽是你要早先一步,但还是要以红枕为大,你要尊称一声师姐,可是记好了?”
凝婉华急忙应允,站起身来,恭敬地向红枕施了一礼,说道:“师姐,以后若有差遣,尽管吩咐婉华便是!”
红枕却是依然淡漠如初,眼睛未抬,只是叹了一口气,说道:“昔日地清虚云霞落得如此下场,先是为虚名,现在是为性命,婉华,你何曾为了名节为了气节而自傲一次?”
凝婉华脸色一红,眼睛一闪,却又片刻低下头去,低声说道:“师姐教训得是,婉华自知不如师姐,如今只求活命,也不算为过。人活世间,谁不贪生怕死?”
红枕摇摇头,看了在一旁静听的天媪子一眼,说道:“死不可怕,若无心事挂心头,生死与我有何差别?不过若是心有所牵,人这一世,就再难挥洒自如了。”
天媪子听了却是桀桀一笑,挥手间收回魔瓶,雾灵网随即消失一空,然后说道:“婉华,这便是你不如红枕之处了。人之一生,或为情或为名或为修仙成魔,如是等等,总归各有所属,但不管所为何求,心胸必须宽广,不可只心存自己一人。若只是一心为已,修仙者不过人仙,修魔者难超人魔。若是胸怀中土世间,便可修至地仙地魔境界,再进一步,心中感念无上天道,修为所至,便是天仙或是天魔。婉华你有今日之难,无非是你自傲自大,依仗天生丽质和少许悟性便自以得意,与人争宠,抢人风头,争来争去,不过落了下乘。与人争,能争来什么?”
“只有与地争与天争,才能争来地魔和天魔之境,才能远超世间凡尘。只天天在人群之中打滚争执,终究不过人间之事,即便给你一个皇帝当当,百年一过,你还难逃黑白无常的索命链!不过,你也幸好有此一难,日后跟了我,将心怀放大一些,想想这中土世间和海内十洲,再想想那海外仙山与天庭,那里才有更广阔的天地任由我等大展手脚!”
凝婉华听了天媪子这番教训,悚然而惊,当即“扑通”一声跪拜在地,说道:“多谢师傅教诲,婉华定当铭记心间!”
天媪子心中自得,满意地点头微笑,却听红枕在一旁冷笑一声,说道:“凝婉华你也恁没主见,被这魔门之人信口胡说一通,竟也奉为真谛,当真是可笑得很!”
凝婉华被红枕冷嘲热讽,以为她拂了天媪子面子,正要发作,却听天媪子斥责道:“红枕说话,由不得你来插嘴,婉华,以后不得当面顶撞红枕!”
凝婉华吓得当即退到一边,不敢言语。红枕见凝婉华吓成这般,也气不过,质问天媪子道:“老妖婆,以后要对婉华温柔一些,不要这么凶,她遭遇这些不幸,和红枕一样,也算是命苦之人!”
红枕张口说出“老妖婆”三字,凝婉华差点吓得晕死过去。自从跟随天媪子以来,她自是深知天媪子翻脸无情下手狠毒,所以红枕此话出口,凝婉华直吓得看也不敢看天媪子一眼,只求她的雷霆之怒发作到红枕身上,千万不要牵扯到自己。
不料等了半晌,却未听到天媪子的一丝响声,凝婉华偷眼一看,只见天媪子满脸柔情之意,一脸古怪地笑容凝视红枕,若有所思。过了小半会儿,天媪子才嘿嘿一笑,说道:“红枕说得也好,老身我一把年纪了,有你和婉华二个如此出色的徒儿,若不知足再对婉华呼来喝去的话,也是与人争执,落了下乘。”
说着,对凝婉华柔声说道:“婉华,以后莫要怕我,我三人以后便亲如一家。”
凝婉华却低头连道“不敢”,天媪子也不再理会她,转头对红枕说道:“红枕,你刚才发笑,显是对我所说与人与地与天相争有些见解,不妨说来听听……”
红枕丝毫不怕天媪子,本不想理她,却又有一些想法不吐不快,想了一想,说道:“老妖婆,你说的也有些道理倒是不假,但我等修道之人,何必非要争来争去,求天道,先要灭人欲,方可成就大道。///com///”
天媪子听红枕口口声声称她为老妖婆,也不以为忤,红枕说出心中所想,倒惹得天媪子哈哈大笑一番。
笑完之后,天媪子又点头赞许道:“好一句老妖婆,你以后若叫了,我便应了!不过红枕,这求天道灭人欲不过是立道法之人用来束缚修道之人的枷锁罢了,若你真的信了,也便被条条框框绑得严实,再难有所成就。”
“你想,天道无言,何来欲求天道必灭人欲一说,既然天道无言,自然此话乃是人说。既是人说,不过是借已心拟天心之言,不可全信。若是说此话之人心存私念,只为维护一已之私,假天道之大公而行个人之偏私,你是信还是不信?”
“再者,天之道,不争而善胜,但不论修仙还是修魔,必有争胜之心,既如此,修仙或修魔岂不一样,都是逆天而行?何况天道浩渺,上有天庭下有凡间,既有群仙又有众魔,皆是由道而生,为何那天帝占了天庭便自称正统,便可举心动念皆说依天而行?他所依的可不是无言的天道,不过是他天帝独霸天上地下的天心罢了!”
“红枕,那天规天条看似公正无私,实则处处以仙为正,以魔为邪。所谓大道无私。那又为何那些天生神人生而为神,处处高凡人一等,可腾云驾雾,可任意杀害凡人性命而不被天帝惩罚?若是凡人冒犯天威天颜,便会被打入九幽之地,轻则千万年不得而出,重则陷于万劫不复。这真是那无言公正神威莫测的天道么?”
天媪子一时有感而发,心知红枕若要入魔,第一关心劫最是难过。是以一口气将多年所悟悉数说出。果然。红枕听完半天痴痴不语,神思渺渺,竟是陷入了迷茫之中。
虽是明知天媪子所说乃是引诱她入魔之言,红枕却心中激荡不安,一时竟难以自抑。不由想起张翼轸那一缕青衫,那曾经洒脱淡然的笑容,那有意无意的安慰,更有那天生高贵地神人公主戴婵儿与他日夜相伴,畅游东海,红枕心中难免悲伤凄凉。不禁隐隐作痛,恨恨想到:同是天地所生,莫非戴婵儿你真能比红枕高贵不成?虽你是神人,但若在飞仙和天仙面前,不也一样自叹不如么?我红枕虽生为凡人,难不成就不能终有一日修至天仙,名列仙班?
天媪子老谋深算,见红枕心思松动,自是暗中窃喜。在一旁趁机说道:“修仙固然不错,但天规天条众多,还是天魔自在逍遥,不受天规所制,想爱便爱,想恨便恨!”
红枕一愣,却又暗自惭愧不已,自责自己竟为了儿女私情,差点连正邪不分,仙魔不辨。险些着了天媪子的道,脸色转冷,将头扭到一边,不再理会天媪子。
天媪子却有耐心得很,也不恼,乐呵呵地让凝婉华明是照顾实是看管红枕,然后一行三人下山寻得一处客栈。先行住下。以便天媪子休养疗伤。
如此过了三月有余,天媪子伤势全好。期间虽也多次劝说红枕随她修习魔门法术,却都被红枕坚决拒绝。天媪子从不懊恼,总是和颜悦色地晓之以理,让凝婉华看得暗自惊叹,怎的这阴险毒辣的天媪子竟会变得如此温和耐心?
凝婉华虽是仍对红枕在天媪子眼中高她一头心生不满,但天媪子却不比天灵,莫说平常翻脸不留情面,便是如今身上的新腿新臂在天媪子动念之间就要了她的性命,她自是胆战心惊,在红枕面前不敢流露出一丝不甘和不满来。好在红枕对她不冷不热,有时不免讥讽和责怪几句出卖师门,有时还因天媪子斥责她而出口相助,让凝婉华心中忽上忽下,不敢过于接近红枕,更不敢惹她生气。
待天媪子伤势大好,便告诉红枕和凝婉华二人,要去王屋山一行。红枕听了,心知天媪子打的是一天柱的主意,故意说道:“老妖婆,一天柱在清虚宫的严加看管之下,寻常人等根本无法靠近。你如今前去,只怕是活得不耐烦了?”
天媪子一边收拾行囊,一边耐心地解释道:“红枕,实不相瞒,老身千年前本来已是地魔修为,只是一场大战之后,身负重伤,修为大减才落得现今这般不济。其实当年我天媪子也是国色天香之容……”
顿了一顿,见红枕一脸鄙夷,天媪子晒然一笑,继续说道:“修为大减之后,本也不必这般丑陋,不过为了尽快恢复伤势,相比起容貌来说,还是实力更有大用,是以老身拼了这颠倒众生地美貌,以换回可保性命地一身修为。可惜,最后只恢复了三成功力,不过人魔境界,饶是如此,还花费了数百年时间。”
“天魔有令,若无他的许可,世间一切魔头皆不可现身,是以我又潜伏了数百年之久,修为因以前受损过重,虽并未有大的进展,却也趁此时机炼制了一些法宝。如今世间千年以来未见魔门现世,修道之人安逸懈怠之心再难生起斗志,我这几件法宝若在以前威力不过中等,但放到现在,只怕你们清虚掌门也无法抗衡。红枕,此去清虚宫一天柱,我是胜券在握!”
说着,天媪子一脸笑意地看向凝婉华,凝婉华急忙弯腰答道:“师傅神机妙算,再加上有婉华指引通天秘道,此行定会成功。”
红枕一惊,忙问:“什么通天秘道?”
凝婉华不敢怠慢,也是恭敬答道:“回师姐,你来清虚宫时日尚短,并不知晓有一条秘密通道从山下直通一天柱,并不需要绕行清虚宫,而此秘道也是师傅天灵……老儿告诉我的,他说整个清虚宫恐怕也只有他一人知道此等秘密,因为这通道本是他暗中花费数十年,只凭一人之力开凿而成!”
“什么?”红枕听了不敢相信,惊道,“师傅他开凿这秘密通道有何用处?”
凝婉华摇摇头,语气带有淡淡的恨意,说道:“天灵老儿并未明说,我岂敢多问?天灵老儿生性自傲,为人偏激,谁知他闲来无事花费数十年之功开凿这一个秘密通道,是不是为了暗杀清无掌门,好取而代之之用?天灵老儿心机颇深,如今他已然身死,这个秘密,便只有我一人知晓,恐怕他临死之时想到此节,也会死不瞑目!”
红枕对凝婉华怒目而视,说道:“凝婉华,不许你污辱师傅!再说师傅修为高深,为人慎重,定会全身而退,如今恐怕正在通天秘道之中设下陷阱,等你上钩!”
“嘿嘿,红枕莫要急躁,你那师傅天灵老儿,是断断活不了了……”
天媪子挥手让凝婉华退到一边,说道:“天灵老儿逃出雾灵网之时,被白雾附体。这白雾之毒便是地仙也难以抵抗,何况你那师傅天灵不过人仙修为?只怕现在早就尸骨无存了。”
天媪子说完,静静地看着红枕,本以为红枕定会状若疯狂地闹上一闹,不料红枕听后却只是一脸平静,只是淡淡说道:“随你如何说道,我相信师傅仍在人世。”
不过在其后前往王屋山的路途之中,红枕倒是十分配合,随从地跟随天媪子一路不停地赶赴清虚宫。只是在食宿之上,红枕却是提出要一路只走大道,吃住都要在上等的酒楼。天媪子对红枕所说无不应允,是以三人来到南阳之地,在向人打听之下,转了半天才寻到这名气颇大的醉仙楼用餐。
天媪子自是清楚红枕心中所想,无非是想借人多眼杂之地,万一被清虚宫之人发觉三人行迹,也好派人来救。天媪子老谋深算,心知清虚宫如今必然乱作一团,四下派人寻找天灵等人下落。虽红枕深受天灵宠爱,但于清虚宫而言不过是一名无足轻重的三代弟子,甚至还远不如成华瑞重要几分。
所以天媪子也就任由红枕的指引,明知清虚宫如今只怕防备严密,正好缓上一缓,待稍有松懈之际再乘虚而入,也正好不徐不疾地走来,随了红枕地性子。
三人在楼上随意点了些饭菜,红枕吃起来却意味索然,脑中却是不停闪现张翼轸和戴婵儿说说笑笑、畅游东海的情景,一时不由想起眼下冬日已深,年节将至,那张翼轸难不成还要在东海常住,不回来过年看望父母不成?
这般想着,一不留神竟是脱口而出:“张翼轸,你到底何时从东海回来?”
东海?正在安心吃饭的天媪子听红枕突然张口说出张翼轸和东海,心中一惊,忽然想到此中玄机之处,立时问道:“红枕,你说张翼轸去了东海?是不是他尾随灵动和罗远公而去?”
红枕一听也是一脸讶然,仔细一想也确实如此,当时她只以为张翼轸和戴婵儿前去东海游玩,却未曾深思张翼轸突然出行和灵动前往东海之间的干系。
再细心一想其中的关键之处,顿时大吃一惊!
红枕静心细想,只觉其中隐有不妥之处。///com///若说天媪子知道灵动晋身地仙,前向东海祖洲还有情可原,毕竟天下道门闻风而动,天媪子得闻一二消息也在情理之中。但罗远公之名乃是在掌门大典之上,天下道门一众人等才初次听闻。而她在灵动和罗远公驾云前往东海之后,随即便随师门返回,期间并无耽误多久。且在她被天媪子所制这段时间,也亲眼所见天媪子也是唯恐被道门之人发觉,若见到道士必定远远绕行,那天媪子从何得知罗远公之名?
这还不算,更让红枕心惊的是她被方才天媪子一语点醒,忽然醒悟张翼轸只怕是和戴婵儿一起,尾随灵动前往东海寻找祖洲而去,并非是和戴婵儿私奔!张翼轸亲生父母在仙山方丈一事,红枕并不深信,也只当是山村传言,毕竟和翼轸从小一起长大,见他行事言谈再正常不过,怎么可能突然间就又有了远在海外仙山的亲生父母?
且她自小到大,从未听过父亲和村中人谈论此事!是以红枕虽不敢妄自猜测翼轸爹娘为何说出这番言论,却也对翼轸的身世半信半疑。
眼下红枕自然不会多想张翼轸的离奇身世,却更对天媪子如何得知罗远公而心存怀疑,张口便问:“老妖婆,你并未参加掌门大典,从何得知上仙罗远公的大名?”天媪子却不理会红枕的惊讶,略一沉思,说道:“此事说来话长,暂且不提。我只问你,张翼轸为何要追随灵动前往东海?况且以张翼轸低微的道力,连御剑飞空都是不能,又如何能飞天追随两大地仙?你莫要气愤,定要告诉我实情,此事事关张翼轸的生死!”
红枕顿时大惊。不及多想,急忙答道:“翼轸他和戴婵儿一同前往的,那戴婵儿乃是无喜公主,会御风之术……他前往东海,只怕是为了寻找传说的仙山方丈,要去寻找他的亲生父母!老妖婆。翼轸他会有什么危险,你快快告诉我!”
天媪子愣了一愣,忽然笑道:“事情越发有趣了,这个张翼轸不但自己送上门去,还捎带一只金翅鸟,如此一来,倒是增加了不少变数。不过倒也无妨。以张翼轸和戴婵儿之能,必死无疑。虽说那张翼轸有一根厉害无比的棍子,但在罗远公面前不值一晒。红枕,你的少年情郎只怕现今已然葬身大海了。倒是省得你日思夜想了!”
“你胡说!”
红枕猛然站起。浑身战栗。声音颤抖,说道:“就算上仙罗远公和灵动掌门发觉翼轸跟踪,也不过勒令翼轸返回,翼轸一向淡然随性,见事不可成自会折返,又怎会有性命之忧?你这老妖婆恁是歹毒,竟是咒翼轸去死,我。我与你势不两立!”
天媪子对红枕地恼怒不以为然。忽而陷入沉思之中,以手轻敲桌面。思忖说道:“张翼轸会有身在仙山方丈的亲生父母?此事绝无可能,仙山方丈虚无飘渺,若无飞仙之能,断然无法前往。若说张翼轸的亲生父母乃是飞仙,则更无可能。不成想这个小子不但身怀异宝,身世也是颇堪捉摸,可惜死得早了一些,否则我还真想好好会他一会!”
红枕呆立半晌,见天媪子并不理睬她,心知天媪子虽是魔人,却神通广大,看她言谈之间,似乎知晓许多秘密,既然她一口肯定张翼轸身死,只怕也确实如此。红枕虽是想不通张翼轸因何而死,但一时之间只觉天昏地暗,直觉犹如张翼轸已然死去一般,颓然间坐回座位,失魂落魄,双目呆滞。
天媪子也是一反常态,半天没有理会红枕,久久无语,若有所思。过了大半会儿,天媪子忽然神秘地一笑,说道:“红枕,若是你真心拜我为师,我便告知你事情的来龙去脉。即便张翼轸身死东海,我魔门却有一门摄魂,你若修成,下九幽落黄泉,寻到张翼轸的魂魄,再以我魔门的还阳为他复魂还阳,到时再还你一个活生生地情郎,岂不很好?”
红枕呆了一呆,却是一脸坚决之色,摇头说道:“休想哄我入你魔门,就是死,我也不会拜你为师!”
天媪子却胸有成竹地说道:“红枕,年轻人,莫要把话说绝。来日方长,我们且看以后如何!”
红枕虽是嘴上倔强,但见天媪子一脸自信之意,心中已然认定了张翼轸恐怕真如天媪子所说命丧东海,莫非魔门不但暗中中途拦截下清虚宫等人,还有更为厉害的人物前往东海截杀灵动掌门和上仙罗远公?翼轸不过是因尾随二人而被祸及已身?
魔门难道有这般厉害人物,竟能将法力高强如罗远公一般的上仙拿下?若真是如此,莫非天下有变?
红枕这边胡思乱想一番,神思恍惚,其后任由天媪子带领她和凝婉华绕来绕去,终于在一个月后抵达王屋山地界。
天媪子先是派凝婉华先行一步,前去暗中打探一番,待凝婉华一走,天媪子又不失时机地劝慰红枕几句,说是张翼轸必死无疑,让红枕断了念想,早些随她修习法术,省得若是迟了只怕张翼轸再轮回转世,从此人海茫茫,便再难寻到他的身影。
红枕心思渺渺,被天媪子说得心烦意乱,有心责骂她一通,又恹恹地提不起精神,一时想到张翼轸忽然回转,一时又想到突然之间天下道门皆传东海事发,两大地仙及张翼轸和戴婵儿葬身大海,红枕左右不是,只在心中坚守最后一丝信念:若是入魔,必定会被翼轸唾弃,即便与他得以相会,只怕也会拨剑相向!
这般乱想一通之际,不多时,凝婉华探路返回,一脸喜色,说道:“师傅所料不差,清虚宫如今二三代弟子几乎全部出动,四处寻找天灵老儿的下落,只有为数不多的弟子严加戒备,除了掌门清无之外,二代弟子之中,天华、天有留守,天清和天飞前向三元宫和极真观商讨事宜……据可靠线报,天灵和成华瑞生死未卜,下落不明。”
红枕听了暗暗心惊,冷冷问道:“凝婉华,你是如何得知这些消息的?怎地如此详细!”
凝婉华竟是脸上一红,扭捏一下,看了天媪子一眼,才说:“回师姐,婉华当年号称清虚云霞,在清虚宫仰慕者众多。如今虽然被天灵老儿逐出师门,不过……冒着风险肯见我一面的清虚弟子,也是大有人在。”
怪不得凝婉华所得信息如此详尽,看来修道之人在美色面前,也与常人无异,难以抵抗。红枕也不说话,只是淡淡看了凝婉华一眼,脸上的平静和淡然让凝婉华一时狐疑,不明白红枕为何并不气愤。
天媪子略一沉吟,说道:“明日一早,我等便通过通天秘道,前往一天柱,正好趁清虚宫空虚之际,将一天柱所压之人放出,嘿嘿,一千年了,这老儿也该出来活动一下筋骨了。”
红枕虽是早就知道天媪子谋算一天柱之事,不成想她竟是如此胆大妄为,竟想将一天柱镇压千年的妖邪放出,当即说道:“老妖婆,一天柱镇压地是千年旱魃,一旦放出便会赤地千里,为害人间,你当真如此不顾百姓生死,只为一已之私做了这般天人共愤之事?”
天媪子却是慢条斯理地说道:“红枕,切莫意气用事,胡乱指责老身。这一天柱千年以前从天而降,将一人镇压于九幽之下,此人却不是道门中人口中所说地旱魃,而是另有其人。旱魃不过是小鬼小魅,道门高人众多,举手间便能除去,哪里用得着这般大费周章地请动上仙,从九天之上飞降神柱将其压服!一天柱之秘辛,恐怕清无掌门也无从得知。”
“哦?”红枕不由大为惊奇,这天媪子处处透露着古怪,似乎知道不少不解之秘。先前见她出手狠辣果断,杀魍魉以求自保毫不犹豫,如今对她却是百般迁就,且一门心思要诱她入魔,红枕不免心中惴测:莫非自己真地是修道奇才,要不为何天灵和天媪子都对自己另眼相看?
只是,要让她入魔却是万万不能!
“那,老妖婆……嗯,天媪子,那一天柱所压之人到底是谁?”红枕好奇心起。“嘿嘿,此人事关重大,暂时还是不说的好。”天媪子却避而不答,一边指挥凝婉华将一应事宜安排妥当,一边继续说道。
“千年以来,这中土世间不知埋藏了多少秘密,便连现今三大道观的掌门都不得而知,若有机会我自会一一详细说给你听,不过红枕,只怕你听了之后,对于仙魔的成见,会有所改观。”
红枕眼睛一亮,饶有兴趣地说:“那好,不妨说来听听,也好让我长长见识。”
红枕满以为天媪子会借机详细说出千年秘辛,不料天媪子却只是摇头说道:“眼下时机未到,若你得知这些秘密,并非好事。///com///等此间事情一过,一天柱倒塌之后,我带你回到南山湖,再慢慢说与你听也不迟。”
红枕听了,也未露失望之色,只是静静地坐到一旁,再也不发一言。天媪子看在眼中,心中却是掠过了一丝欣喜。
次日一早,天媪子便带领二人乔装成普通游人,在王屋山四周转了一转,走了半天也未遇到一名清虚宫的道士,看来清虚宫目前确实也是人手缺乏,连日常的巡山之人也抽调回宫了。
三人转了半日,在凝婉华的带领之下,在山路的一处拐弯之处分开树木,转入到山林之中。又走不多时,来到一处流水淙淙的山涧。三人跃过山涧来到一处峭壁之下,又跟随凝婉华沿着峭壁边缘前行了半个时辰,这才转到一处再无前路的悬崖前面。
悬崖不知其深几许,只望一眼,只觉云雾弥漫间让人头晕目眩,看来下面至少是万丈深渊。
红枕并无御剑之能,自然不敢向前,正想退后一步,却见凝婉华诡异地一笑,手扶红枕后背,只轻轻一推!
红枕只觉眼前一片白云迎而扑来,手忙脚乱间,竟是直直跌落深渊之中。只听得耳边传来呼呼风声,红枕人在空中,急速下坠,心道这凝婉华果然歹毒,竟是乘她不备将她推落悬崖摔死。不过转念一想,这般死法也好过被天媪子折磨得死去活来,说不定魔门会有什么邪恶之术,令人痛不欲生,如此摔死倒也来得痛快。
身子下坠少许。忽然间陡然感到一股莫名的推力将她向上一托,下落之势立时变缓。这股托力十分柔和,轻柔之间包裹住身子,令人感觉犹如置身水中,无比舒适。红枕只觉自己身如羽毛,在空中缓缓降落。甚至还如同风摆杨柳,打了几个旋才轻轻地落在了地上。
定睛一看,眼前是一处封闭的山坳,四周群山如同铁桶一般将此处围得水泄不通,抬着望去,隐约可见几丝阳光穿透云层,射到山坳之中已然昏暗不明。红枕正疑惑此处是何等所在时。眼前一暗,却是天媪子和凝婉华双双出现在眼前。
凝婉华一脸愧色,忙向红枕施了一礼,说道:“方才多有得罪。还望师姐见谅。只因此处绝地的回旋风过于怪异。若向师姐解释过多。只怕恰得其反,是以刚才才有唐突之举,师姐勿怪才是!”
回旋风?怪不得没有摔死,原来此处还有这般玄机,天地造化当真是变化莫测。
红枕当下也不多说,只是点了点头,说道:“无妨,若是摔死反而省
四下阴暗。也看不分明天媪子是何等表情。只听她的声音中隐隐有一丝喜悦,说道:“婉华。当前领路!”
凝婉华应了一声,凝神辨了一下方向,然后向右手一拐,便向前走去。红枕紧随其后,一路之上脚下山路崎岖,走了小半会儿,听得前面凝婉华说了一声“到了”。
眼前仍是一片光滑的山壁,凝婉华来到近前,用手比量了一番,手势翻转间,打出了一个手诀,紧接着口中念念有词,道力运转间,手指之上突然发出朦朦的荧光。荧光虽是微弱,但在荧光的照耀之下,前方光滑如墙的山壁之间,突兀间出现了一个高可过人地洞口!
凝婉华略一点头,只是片刻之间头上便是浸出丝丝汗水,可见开启此洞竟是颇费道力。天媪子不敢迟疑,急忙携红枕入内,二人刚一进得洞内,凝婉华便身形一闪,也侧身进来。紧接着身后一黑,红枕回手一摸,洞口已然封闭,触手之处全是石头。
凝婉华也不说话,侧身越过二人,当前领路。洞内一片漆黑,天媪子手中拐杖晃了一晃,顶端便放出绿幽幽的光亮,虽不太明亮,却也照亮一丈方圆。
借着光亮,红枕这才发觉,这秘道之内全是光滑的创口,显是被人用飞剑一剑一剑挖空山壁而成,再看脚上散乱的拳头大小的石块,她心中更是骇然:师傅天灵为何暗中一人要在此处开凿一条秘道出来,虽是飞剑削石如同豆腐,但这般一人多高不知深有几十里的秘道,即便修为高深,恐怕也需要数十年之功,更何况这秘道竟是通向镇压魔人地一天柱,师傅究竟在做什么?为什么有关此秘道之事她一无所知?
三人一刻不停走了一个时辰有余,才来到秘道尽头,却仍然是一处实实的山壁。凝婉华站住,如上次一样打开洞口,红枕也不客气,领先一步迈出洞口。
眼前是一条蜿蜒曲折的山路,百丈以外,山路的尽头之处赫然可见一道粗如亩许大小、笔直如剑的石柱直插云霄,令人只觉一股莫名的天地威压扑面而来,不由自主地心生敬意,由衷感叹仙人的无上神通当真是惊天动地!
这一天柱,莫非是哪位仙人在天庭之上,听闻凡间邪魔作崇,心念一动,随手掷笔而出。仙人之笔化为惊天之柱从天而降,将邪魔镇压其下。据传,一天柱下通九幽,上接九天,不知长有几十万里,千年以来,从未有人可以飞临到一天柱之顶一观!
天媪子初见一天柱,老脸之上绽开了菊花般地笑容,夸奖道:“果然犹如神来之笔,好气魄,好手段,好心机!”
说完,天媪子又回身对凝婉华一笑,安慰道:“婉华辛苦了,可立大功一件,日后得空,我寻思一个法子,将你新生腿臂之上的血红之色去除。”
凝婉华闻言大喜过望,急忙说道:“多谢师傅大恩大德!”
天媪子让凝婉华到一边站立,伸手从身上取出两个上次将天灵等人困在雾灵网中、盛有蚀骨白雾的魔瓶,一手一只,当前一站。说道:“你二人远远站离一边,我要施法,若是不慎沾上了白雾非死即残,所以还是小心为好。”
凝婉华当即应了一声,手挽红枕退到一边。红枕知她心意,冷淡说道:“不必担心。我不会乘机作乱!”
只见天媪子浑身黑气缭绕,双手交错胸前,瓶口朝前指向一天柱。突然间她低喝一声,两道白雾犹如蛟龙出海,呼啸之间从瓶口飞奔而出,一左一右猛地朝飞扑而去。
百丈之遥瞬息便至,两道白雾在堪堪到达一天柱时猛然转变方向。一上一下如同两道白蛇,急急围绕一天柱旋转不停。天媪子手中魔瓶不过手掌大小,便瓶中白雾似乎没有穷尽,一刻不停地奔涌而出。白雾升腾不断。不多时。旋转向上的白雾已经没入云端。仍然穿透白云,不停向上。而旋转向下地白雾也到达地面,却是没入土中,也是源源不绝向地下进展。
远远望去,一天柱已然全部被白雾覆盖,却更像一把带鞘地宝剑矗立天地之间。如此异象一起,饶是清虚宫人手不足,也已然有人察觉。天边几道剑光飞过。紧接着一道火花当空一闪。随即一股异香扑鼻而来。红枕和凝婉华都心里清楚,此乃清虚宫地紧急传讯香。
天媪子却是毫不慌张。又催动魔瓶喷吐了白雾片刻,才缓慢将魔瓶收回,然后回身对红枕和凝婉华说道:“我等先在此等候片刻,怕有一出好戏就要上场了。”
话音刚落,空中呼啸之声不断,片刻之间十数道剑光飞临一天柱附近。三人所在之地正是绝迹之处,若是不知有通天秘道,断然不会有人在此处出现,是以虽是离得不远,清虚宫一众人等无人来此搜寻一番,都围绕一天柱看个不停,不明白这诡异的白雾从何而来。
天媪子看了红枕一眼,微微一笑,说道:“红枕,切莫以为你的机会来了,还是安心看戏为好。我此来只为放出一天柱所压之人,若是被你逼得急了,也不在意多杀一些清虚宫弟子,你可明白?”
红枕点头,情知这些清虚宫地三代弟子哪里会是天媪子的对手,再加上凝婉华援手,只怕若是发现她们,便是有来无回了。当下正要开口答应,却发现张口之间意是发不出声音来,原来还是天媪子并不完全放心,随手将红枕封闭,以防她节外生枝。
再说清虚宫这十数名弟子御剑飞空,围着一天柱转了数圈,只觉白雾森然,除此之外并无异常发生。这时一名弟子禁不住好奇之心,放出法宝想要一探究竟,旁边之人大叫不可,却为时已晚,这名弟子的法宝已然没入白雾之中,只听一声惨叫,法宝顿时被白雾毁去。这还不算,本来平静的白雾突然间激荡不安,陡然间,一只由白雾幻化的巨手从白雾之中伸出,疾如闪电般一把就将方才施放法宝地弟子擒在手中!
那名弟子被白雾巨手抓在手中,渺小如同一只蚂蚁,挣扎不停,却丝毫无济于事。紧接着,巨手猛然一紧,那名弟子一声惨叫,浑身迅速枯萎下去,片刻之间便被巨手消融一尽。巨手一松,只余片片灰烬飘散在空中。
剩余弟子见此情景,一时震怒非常,悲愤之下,齐齐大喊一声,一时之间飞剑、拂尘等各式法宝光芒闪烁间都朝巨手狠狠砸去。
巨手也不躲闪,任由各式法宝来到近前,犹如长了眼睛一般,一张一合之间便将全部法宝抓在手中,然后只轻轻一扬,便将所有法宝扔到半空,紧接着,巨手向前一探,竟如扑食地猛虎一般朝当前几名弟子抓去。
有几名弟子站立之处距巨手稍远,巨手尚有数丈之远,便觉阴寒扑体,其冰冷之势,直欲将浑身血脉冻僵!久无威胁的道门弟子何曾见过这般怪异之事和恐怖之威,当即惊得魂飞天外,高呼一声:“一天柱有变,速报清无掌门!”
最后一人也是吓得浑身颤抖,听到高喊当下也不迟疑,一转身,“嗖”地一声便朝清虚宫方向逃走,惊慌之下,边飞边连连施放传讯香,只见满天焰火过后,四下到处异香充满,更给眼前的情景平白增添了几丝诡异之意。
巨手势不可挡,瞬间便将当前的五六名弟子抓在手中,如法炮制,只一捏,五六条性命便烟消云散。还有十数人被巨手之威吓得呆立当场,面面相觑,竟是惊吓得忘记了逃跑!
其实倒也并非这十数人不知逃跑,而是惊吓之下突然发觉浑身道力运转不畅,上下左右犹如冰窖一般,将所有去路封死,人在其中竟是丝毫动弹不得。
同时,所有人都惊骇地发觉,体内道力竟也被周遭的冰冻之气渐渐凝固,只坚持了片刻,就觉全身道力一滞,竟被这冰冻之气生生冻住!众人心中狂惊,以他们修为,即便在冰天雪地之中只着单衣也不觉寒冷,但身外的这些冰冻之气并不感觉多么冷不可忍,却能将道力凝滞,究竟是何怪异地法力?
道力一滞,身下飞剑失去支撑,立时纷纷掉落。飞剑一掉,一众弟子再也无法飞空,顿时齐齐朝地面落去。
十余名弟子这一跌落,红枕虽是口不能呼,也是心急如焚,一把抓住天媪子胳膊,目露哀求之色。便连凝婉华也是于心不忍,轻呼一声,说道:“师傅,这些弟子道力低微,不足为惧,是否饶过他们性命……”
天媪子却一挥手,说道:“休得多言!眼下局势,已非我所能控制,你当那巨手是我施法而成么?嘿嘿,这一天柱,怕是就要倒塌了!”
只见那巨手停在空中不动,不管那十数名跌落的弟子,只在空中竖立成掌,似乎在等候什么。
突兀间,一条匹练的光芒闪过,只见一枝大如亩许的荷叶从下面冉冉升起,荷叶上面托着刚刚跌落地十数名弟子。荷叶下端有一道微不可察地细线,细线地一端正牵在一位貌若中年、白净无须的道士手中。
这道士,正是清虚宫掌门清无的首徒天华道长。
天华道长身旁一人,五十上下,飘逸出尘,儒雅淡泊,正是清虚宫中极少露面但传闻一身修为不比清无逊色的天有道长!
正中一人正是掌门清无,一脸怒意,直视前方的巨手,厉声喝道:“你这邪魔,被压千年还死不悔改么?今日我便替天行道,拼了一身修为也要将你炼化,将你打入万劫不复之地!”
那巨手忽然之间换了个手势,犹如点头一般,突然之间口吐人言:“清无老儿,潘某等你半晌了,怎的现在才来受死?”
被巨手叫出名字,清无一愣,显是没有料到这邪魔被镇压千年,不但没有被九幽之火炼化,竟还精力充沛,且还知晓他清无之名!
清无一时心中颇为不解,据前任掌门所言以及典籍记载,一天柱之下镇压的乃是千年旱魃。///com///虽是当时他便心有疑虑,旱魃并非神通广大的大魔头,随意一位人仙修为的高手便可轻易除去,为何还要大费周折将之镇压在从天而降的一天柱之下?且千年已过,前些时日一天柱振动频繁,不得不请来三元宫和极真观的两位掌门以及一众二代弟子,齐心协力才勉力将其压制。
当时三位掌门就一起商议此事,感觉其中古怪之处甚多,虽都怀疑其下镇压之邪魔恐怕并非旱魃,但都无通天之能遁入到一天柱之下一观,也无法从道门典籍和前辈高人的口耳相传中寻到蛛丝马迹,是以三人相商一番也并无结果。
今日忽然接到紧急传讯,惊闻一天柱有异动,更有一名弟子跌撞回来报信,惊得清无不敢怠慢,急召天华和天有两大弟子同行前来察看,不料只一照面便被一只白雾巨手叫出名字,怎不让清无心中无比震惊,不明白这千年邪魔初见之下,尚未脱困而出,竟能得知清虚宫掌门之名,如此看来,恐怕这邪魔早已醒来多时。
恐怕今日一事,若要制服这邪魔定是极为棘手!
这般一想,清无心中喟叹一声,眼见他即将晋身地仙,却突然出现这般巨变,莫非此事正是他命中劫数?此念一起,清无心道,也罢,修仙成魔各有劫数。修魔天劫,修仙心劫,既是劫数自是无法避免,岂有退缩躲避之理。
清无想通此节,心开意解,当即朗声说道:“不知阁下尊姓大名?既是知道老道道号。想必阁下神通广大。早就醒来多时,将清虚宫上下打探得清清楚楚。明人不说暗话,还请报上名来!”
巨手哈哈一笑,声音倒也爽朗轻快,答道:“清无老儿,潘某姓潘名恒。在你这清虚宫一天柱之下做客千年,如今也有些烦闷,想要出去走上一走。看看这大好河山。不过这一天柱甚是沉重。潘某还翻不了身,尚须借诸位一臂之力,如何?”
“哼哼!”
却是天华道长以法宝千叶荷将一众弟子救下之后,让其他弟子护送受伤弟子回清虚宫,安置好这一切之后,又听得潘恒口出狂言,不禁心头火起,出言相讥。
“倒不知潘恒你是什么邪魔。被压千年还未灰飞烟灭。当真法力高强!不知你有何等本领,在清虚宫掌门面前出言不逊。莫非你以为能逃出生天?”
巨手伸出一指,遥遥指向天华道长,说道:“天华道长……修为已到人仙顶峰,也算中等资质,却也有一份自傲的资格,不过么,在潘某面前,莫你说一个小小的天华道长,便是整个天下道门也不是我的敌手!若是尔等助我脱困还则罢了,如若不然,等我自行脱困而出,我潘某在此立誓,定将清虚宫夷为平地。”
饶是修身养性性情最为淡泊的天有道长一听之下,也是微微动容,伸手取出一只毛笔,也不说话,凝神运气,在虚空之重刷刷几笔写出一个大大的“重”字,然后收笔,一口道力喷在“重”字之上,顿时“重”字光芒一闪,“嗖”的一声直直朝白雾围绕的一天柱飞去。
“重”字飞势极快,瞬间便没入白雾之中,竟是如入虚空一般穿雾而过。紧接着只听一阵“吱吱”地怪声传来,整个一天柱竟是轻微晃动几下,立时一声闷哼发出,却是潘恒嘿嘿一笑,巨手变小了少许,眨眼间又恢复如初,说道:“好手段,这个重字只怕重有十万八千斤,咳咳,倒是压得潘某浑身舒坦,正好被压了千年,再来一下挠痒却也不错。不过天有道长,这白雾蕴含蚀骨巨毒,你可要小心反噬之力!”
话音刚落,天有忽觉一股无法压抑的恶意自心中生起,与他心意相通的“重”字虽是穿过白雾落在了一天柱之上,但此时一缕白雾附在“重”字之上,如影随形一般将“重”字片刻消融一尽。
这“重”字之上附有天有的自身道力和一缕神识,顿时只觉胸口如遭重击,张口便吐出一口鲜血。
天华大惊失色,忙双手扶住天有,以道力试探,察觉天有体内一切如常,这才放下心来,说道:“师傅,这白雾阴毒无比,小心为上!”
清无点点头,说道:“这白雾只怕乃是传说中的鬼雾灵,取黄泉之水和弱水之精炼制而成,消融道力,腐蚀肌体,当真是天下至毒之物。潘恒,你炼制这般歹毒之物,残害道门中人,今日更是饶你不得!”
巨手一怔,随即说道:“清无老儿倒也见多识广,竟能认出鬼雾灵,也算不错。不过这鬼雾灵虽是歹毒,却还没有你等所谓正统的道门炼制地法宝阴毒凶狠,别地不说,但说那紫金钹比之鬼雾灵也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天华终于忍耐不住,手中千叶荷一举,冷冷说道:“潘恒,你这魔头倒会诡辩,废话少说,速速纳命来!”
说着,也不等清无发话,天华手中的千叶荷陡然涨大到十丈大小,滴溜溜在空中旋转不停,放射出万道金光,直朝巨手挥去。
这千叶荷看似柔软无力,在空中飞舞之时犹如风摆杨柳,但其转动之时带动波浪一般的巨风隐含业风之力,若被巨风击实,不但身受重创,便连神识也会被其内的业风扫中,轻则昏迷,重则直接神识离体,立时倒地身死,端的是一件非凡的法宝,更有万道金光可以破除迷雾和阴森之气,正是克制阴邪之物地异宝。
千叶荷去势凶狠,眼见便要将巨手笼罩其内,呼呼风响,声势颇为惊人,却见巨手只是轻轻一挥,就如同遥遥冲天华招了招手……
千叶荷的惊人巨风便偏离了方向,被巨手一挥之力竟是引向了一天柱。似乎是为了配合巨风的威势,围绕一天柱地白雾突然间裂开一条巨缝,不受任何阻拦地巨风收势不住,便直直地撞击在一天柱之上!
就在天华刚刚出手之际,这边天有也不迟疑,再次凝神运息,提笔笔走龙蛇,在空中写下了一个大大的“散”字,猛然间喷出一口道力,“散”字便疾飞而去,意欲一击之下便将巨手震散。
与此同时,清无也不再顾忌掌门身份,紧随其后悍然出手。清无双手空空,虚空一按,犹如凭空抚琴,十指运指如飞,眨眼间便弹动不下数百下。
三大高手同时出手,巨手也一副如临大敌之态,屈指一弹,便将天有的“散”字弹到一边,不偏不倚又是朝一天柱撞去。紧接着还未反应过来,只见空中一阵波动,忽见空中陡然显出十根手指,正在巨手上面,以泰山压顶之势猛然压下。
巨手虽是颇为轻松地便将天华和天有的奋力一击避过,却对清无的十根手指不敢大意,不过巨手只有五指,却也运指如飞,以极快的手法飞快弹出,连成一片虚影,正好与清无的十指一一相对。每对一次,巨手就颤抖一下,白雾的色泽便黯淡几分。
待数百次对完,巨手已然缩小到原来地一半大小,显是受创不轻。
再看清无也是一脸惨白,脸上冷汗直冒,巨手虽是虚拟之物,但蕴含其中地阴邪之力和腐蚀之毒却是真切不假!清无一番对弹之后,也是道力消耗颇多,虽是眼见巨手小至原先一半,但他心中明白,只怕刚才合三人之力也没讨了一丝便宜!
再说方才天华的千叶荷地巨风和天有的“散”字被巨手巧妙地转向一天柱,一前一后撞击在一天柱之上,却是不见丝毫动静,犹如石子入水一般,竟是齐齐没入一天柱之中,连一丝声响都没有激起。
正当二人诧异之际,突生变故,一缕其细如丝的白雾悄无声息地紧随巨风和“散”字其后,竟是乘机也一起没入到一天柱之内。白雾一经入内,只听轰隆之声大响,片刻之后,一天柱忽然间猛烈晃动起来!
三人这一惊可是非同小可,还未来及细想发生何事,只见一天柱之上异变又起!
只听“哔哔剥剥”声音不断,一天柱坚硬不动千年不见丝毫风霜侵袭的石壁之上,忽啦啦大块大块的石块从上面剥落,纷落如雨,犹如山崩地裂一般,声势骇人,更让清无三人心神大震,没来由地心生恐惧不安!
这矗立了千年不倒据说乃是天仙自天而降的一天柱,今日竟是如风卷残云般坏裂如斯,怎不让清无三人心生惧意,直觉犹如天道将倾一般心寒和心悸!
片刻之间,目光所及之处的一天柱之上,石块纷落不停,在众人目瞪口呆之下,竟是整整剥落了厚达一丈的一层石壁!
一眼望去,昔日粗约亩许的一天柱历经千年风霜未损分毫,却在清无等人眼皮之下瞬息之间,竟是生生缩小了整整一圈!
如此场面,怎不让清无三人一时屏住了呼吸,惊得呆若木鸡,竟是忘记了再向巨手发动进攻。///com///
等三人回过神来,再将目光投向巨手之时,却赫然发现巨手不知何时已消失不见,与此同时,围绕一天柱的一层白雾也迅速自上而下凝聚到一起,飞快地没入到一天柱的底端,一直钻入到地面之下,只在呼吸之间,所有白雾都消失一空。
紧接着,一阵巨大而悠长的“轰隆”之声响起,一天柱在清无三人难以置信的目光之中,缓慢而坚定地向上拨高,一丈,两丈,十丈,这一天柱虽是粗过不亩许,但其高大不知几万丈,这般一动当真是惊天动地之威。清无情知不妙,却又无力阻挡,只好双手一挥,大叫一声:“速退!”
三人急忙后退数百丈之后,刚刚在空中稳起身形,忽听“喀嚓”一声响彻云霄的巨响,猛然间一天柱如被天仙之手用力一提,竟是须臾间升高数百丈,只见天地随之风起云涌,一时狂风大作,电闪雷鸣,白日顷刻之间变成黑夜!
一道耀眼的光芒从一天柱底下升起,紧接着一个人影只一闪便现身于空中,他当空一立,脚下无云无风,仰天哈哈大笑,笑声回荡四周,激荡得群山都为之共鸣。
“天眼大开,哈哈哈哈,潘某又重见天日了!”
风云变色,暗无天日,但眼前之人却浑身上下红光缭绕,犹如初升旭日,光芒万丈,当空一立,直如飞仙下凡,一身威势高涨。天地之威丝毫不掩其势,飞沙走石丝毫不动其形,当真是威风凛凛,令人只看一眼,便心生怯意,再也生不起半分反抗之心。
直到此人笑完。一天柱上升之势才停止不动。又以无可比拟的威压猛然回落,只听的一声惊天动地直令地动山摇的巨响响起,一天柱下落之威带动无边的巨风呼啸而至,直吹得清无三人摇摇欲坠,急忙运转道力,全力施展定身术才堪堪在空中稳住身形。
饶是如此。脚下的飞剑仍被巨风激荡得嗡嗡直响,颤动不止,只差一点便要被巨风刮飞!
在天地之威面前。凡人之力渺小如同草芥。不值一晒。即便是修道之士,也须避其锋锐。
这般让清无心生无力之感的天地威势却无法撼动那人分毫,只见那人当空一立,浑身红光闪烁红气围绕,方圆百丈之内,一片祥和之气,风不能动沙不能过,便连无边的黑暗似乎也惧怕红光几分。以此人为中心。百丈方圆地范围之内,天地之威均绕道而行。不能挫其半分之威。
待清无看清那人形貌,三十左右,一身长衫,头束方巾,俨然如同一名知书达礼的书生,再看其气势绝然,头顶之上红光闪烁之间,隐有仙气缭绕,不由大吃一惊,脱口而出:“飞仙!”
那人听了,如同听了多么好笑的事情一般,大笑不止,笑声慷然激昂,回响四方,似乎整个天地之间到处充斥着他放肆而得意的笑声。清无几人只觉耳中嗡嗡作响,体内气血翻腾,便连脚下的飞剑也吟吟乱颤,几欲失控而飞。
三人对视一眼,目光之中全是震惊和不安,先前连地仙都未曾有过的中土,自灵动晋身为地仙之后,便连飞仙也现身于世。只是眼前地飞仙,应该就是被镇压于一天柱之下之人,为何长辈所传和道门典籍记载有误,一天柱镇压地并不是什么邪魔,竟是一位飞仙!
只是三人心知此人行事古怪,恐怕非正即邪。只是此人过于强大,一笑之下便有如此之威,若是刻意施放,只怕只凭气势便可将三人打落尘埃。是以三人都暗道不好,此行只怕凶多吉少。
那人笑完,突然间气势暴涨,犹如万道霞光冲破黑暗,气势所到之处,黑暗及风沙立时随之消失,须臾之间,天地之间一片清明,再无丝毫风沙和昏暗,顿时恢复青天白日的正常景象。
飞仙之能,直令天地为之臣服,直令万物为之归顺,清无长叹一声,他与两名弟子不过人仙境界,便是地仙也远不如飞仙的神通广大,以他三人的修为,恐怕尚不是飞仙的一招之敌!
那人见清无三人一脸震惊和不安,颇为满意地点点头,说道:“潘某今日得以重见天日,还要感谢刚才三位的鼎力相助才是,哈哈!若非刚才二位地巨风和散字,也无法破除这一天柱之上的禁制。禁制可是天仙所留,只有借助诸位的道力才可将一天柱外层地天砂剥离,如此潘某才能奋力一击,自九幽之地脱身而出!如此大恩,潘某无以为报,只好网开一面,只将尔等三人杀死,至于清虚宫其他人等,留待日后再杀不迟!”
清无稳定心神,向前迈出一步,朗声说道:“敢问上仙,既然身为仙人,为何被压于这一天柱之下,又为何要对我等修道之士大开杀戒?”
潘恒微微一笑,神态自若,举手投足之间身边祥云随之飘逸,俨然是上仙莅临,开口说道:“谁说飞仙不可杀修道之士,就如天仙将我镇压于一天柱之下一般,也无天规所制。是以我想杀便杀,尔等若怪就只怪时机不济,下世若再转生为人,还是修魔好些!”
话音一落,潘恒只轻轻向前迈出一步,清无三人立时只觉周身为之一滞,如同跌入一座万年冰窖,冰冷无比!只是奇怪地是,身体并不觉出多么寒冷难耐,反而触手发烫,而意念之中却是阴冷无比,同时全身道力却立时运转不畅,且神识恍惚,难以自制。
莫非这便是传闻中的阴阳诀?一念生,一念死,前念恍惚,后念遗忘,正是魔门之人最为高深的之一。一经施展,身中阴阳诀之人轻则变得疯癫。重则神识恍惚间离体而出,当即身死,死后便连魂魄也也难逃阴阳诀的控制,永久游荡于阴阳之间,不得超生,端的是令人防不胜防的邪魔法术。
清无想到此节不禁惊恐失色。以他如今修为。即便身死,拼了一身修为留得少许记忆再轮回转世,还可重新修道。若是中了阴阳诀,永世徘徊于阴阳之间,苦痛无边,万劫难出。最是令人求生不能求死不得!是以清无意识到眼前仙气缭绕的潘恒不动声色间施展的竟是魔门无上,尚未想到为何飞仙却会魔门法术,便被阴阳诀当即吓出一身冷汗。
饶是清无修道多年。道心稳固。但一想及比起魂飞魄散更让人万劫不复地是身陷阴阳之间,永无出头之日,也不禁魂飞天外,只一失神,便觉神思恍惚间,神识便欲离体而出。
一旦神识出体,肉身即死。肉身一死,魂魄便生。却只能游荡于阴阳交界之处。永世做孤魂野鬼,怎不让人心惊胆战!
天华和天有二人虽是未曾听闻此等魔门法术。却也心知其中地古怪之处,体热心冷,神识不清,恐怕阴邪无比。只是道力凝滞,神识难清,生不起丝毫抵抗之意和反抗之力,都僵持片刻,便觉心神沉沦,眼见神识勉强挣扎几下,就要离体而出。
三人只是勉力对视一眼,想要开口说话也是不能,便觉眼前一黑,无边的黑暗向神识袭来,双眼一闭,就要陷入沉沦之中。
正在此刻万分紧急之际,忽见天际之处闪过一道红光。这红光快过闪电,倏忽而来,围绕三人须臾间转了一圈,三人顿觉神识归体,浑身热气已消,心中冷意已去,神清气爽,恢复清明。
再定睛一看,那红光站立三人前方数丈之外,已然化成人形,头戴蓑身披蓑衣,一身渔夫打扮,看不清面容,看其背影也是陌生得很,显是从未见过。
潘恒却是吃惊不小!
眼见眨眼间便要将清虚宫三大高手除去,只差呼吸之间,不料突生变故,半路杀出此等高人。方才见其飞空之快捷,又在瞬息之间破去他地阴阳诀,再加上红光及体,显是来人修为至少是飞仙境界!
这清虚宫怎会潜藏飞仙?潘恒大为不解,寻常飞仙修为通天,上感天庭,若不飞升,天庭必定派人来接,是以飞仙不可久居世间。除非另有法术隐藏修为,不过如此一来,飞仙只可隐形匿迹,不可显露飞仙之仙气,才可躲过上天的感应。
潘恒自是身怀魔门神通,是以也不怕上天感应,只是眼前此人即是飞仙,却敢以肆意施展仙气,定是也身怀异宝。当下潘恒不敢怠慢,立时将全身修为提升极致,冷眼看着眼前之人。
此人身形并不高大,又戴了一顶巨大的蓑,全身隐藏在蓑衣之中,看不分明模样,显是故意隐藏身形。不过潘恒却不觉可笑,飞仙境界可随意变幻容貌,但来人仍是如此打扮,恐怕并非故弄玄虚,或是平常身份就是一名普通渔夫。
来人只是静立潘恒对面,也不回头,沉闷地声音对身后地清无等人说道:“清无,速领弟子返回清虚宫,此处有我应付即可。”声音坚决有力,自有一股不容置疑的威势。
清无等人恢复清明,都又唤起飞剑,自知飞仙对决,以三人修为全无半分助力,只有远离此地省得被飞仙的余威涉及,是以三人也不客气,朝来人揖一礼,转身御剑而去。
三人一走,来人低头半晌不语,以神识扫过潘恒。
潘恒也不护体,任由他试探已身修为,因为潘恒刚才只一接触便知此人神识强大,修为甚至在他之上,若是抵抗只怕也是徒劳。
来人试探完毕,愣了片刻,若有所思,突然惊问:“魔心仙体,好厉害!飞仙境界也转而入魔,怕是快到了天魔境界……不对,尚未经过天劫,还算不得天魔!潘恒?这个名字倒是陌生得很,看你修为,进入飞仙之境年头也不算太久。”
顿了一顿,来人又说道:“你不是我的对手,不想死的话,就快快逃走,清虚宫之地,以后不要再来,否则你升不到天魔便会形神俱灭!”
来人说话干脆利索,毫不拖泥带水,潘恒自知不敌,倒也聪明,当下也不失了礼数,施了一礼,转身便走,想了一想,又回头问道:“虽是我情知你放我离开,只是不想和我争斗而被天庭察觉世间有隐匿的飞仙,不过我还是好奇得很,阁下这般大度放我离开,不怕我晋身天魔之后,再来寻你报仇不成?”
来人声音低沉,却有一股不动如山地自信,说道:“我本不是世间人,不应管世间之事,但碰巧遇上,这清虚宫又与我颇有些渊源,是以不得不管。至于为何我不杀你,你心中自有分寸,不用我多说。莫以为你自九幽之火锤炼千年,一身万物不伤。伤不了你,封闭你的神识也非难事。你若成就天魔,到时心境全然不同,到时若还心存杀我之念,且来试试便知。”
潘恒默然,心知此人境界之高,以他目前之修为和心境,还远不能与之相比,一时大为沮丧,以为被镇压千年,自九幽之火的锤炼之中炼就一副万物难毁地肉身,一出世间便可荡平天下道门,重振世间魔门雄风。不料刚一露面,竟是遇到这般千载难逢地不世高人,不得不令潘恒心生挫败之感。
好在潘恒被压千年,心性也磨炼得非同一般,也不知想通了什么,竟是哈哈一笑,冲来人扬了扬手,一转身便平空消失在虚空之中。
来人低头片刻,似乎在想些什么,忽然转过身来,冲天媪子三人藏身之处说道:
“尔等三人躲藏多时,还想躲到何时?莫非要等我请尔等出来不成!”
天媪子自施放白雾完毕,便趁众人忙乱之际,又照旧放出雾灵网,将三人隐身其中,安心居于网中,旁观一天柱之处上演的一应情景。///com///
红枕虽是心急如焚,却被天媪子所制,自身难保,只好悲愤之下,眼睁睁看着同门弟子惨死潘恒手中。等清无掌门现身,情况危急之时,连凝婉华也不禁一时为之屏息不忍。天媪子却是冷眼旁观二人,一脸漠然。
待突生异变,身着蓑衣之人现身,潘恒未加理会天媪子便自行离去,天媪子便情知不妙,正心存侥幸准备乘人不备暗中溜走之际,不成想却已被来人看破藏身之处。
蓑衣人话音一落,天媪子还未来及做法收回雾灵网,只见一道红光如电般射在雾灵网上,平常地仙一见也不敢沾染一丝的雾灵网被红光一照,犹如滚水泼雪,竟是瞬间消融一尽,便连用来喷吐雾灵网的几个魔瓶也悉数“砰”的一声,全然纷碎如雨!
天媪子历经千辛万苦收集并加以炼制的白雾,以及来之不易的魔瓶,竟被来人一声不吭便毁于一旦,怎不痛心疾首?只是此刻天媪子婉惜的念头只是一闪即逝,因为她突然发觉,全身上下被一股莫名之力笼罩其中,莫说逃走,便是动一下手指也是不能。
自重新踏入世间以来,天媪子第一次心悸难安,心生无力抗争之感!
只是形势由不得天媪子再作他想,三人眼前一暗,蓑衣人从远处空中一步迈出,只是平常的一步,抬脚之时人在空中,脚一落下却已然现身于三人眼前。如此神乎其神的飞空神通。腾云驾雾与之相比犹如天地之别。
蓑衣人停在三人一丈之外,微微抬头,掩藏在蓑笠之下的目光在三人身上轻轻扫过,待看到红枕之时,不禁微微一愣。然后摇头说道:“可惜了……”
接着,自言自语说道:“如今道门中人,修仙之心却是如此不坚定。不成仙偏要入魔,真当这魔比仙好修么?”
红枕见蓑衣人这般作态,心中莫名生气,张口想要指责一番,却发觉全身被禁锢当场,不由对蓑人怒目而视。蓑衣人察觉到红枕的怒意,心意一动便解除了红枕的禁制。
红枕得以解困,也不客气。当即说道。
“你明明身为仙人,却任由魔人逃走,莫非不怕他日后为害世间,残害道门中人?身为上仙,理应替天行道,这老妖婆杀害我师傅天灵道长和清虚宫弟子成华瑞,还请上仙出手除去,以免她以后再为非作歹!”
蓑衣人听了却不为所动,说道:“替天行道?天道无言,既生仙又生魔。同为天道所生。天道尚且允许,我不过天道众生之一,何必多此一举,随意害人性命?所谓替天行道不过是自欺欺人地谎话罢了。”
“你……你怎能这样?”
红枕却是一时气极,也不顾忌蓑衣人神通广大,竟是手指蓑衣人,厉声说道:“亏前辈还身为上仙。却不分是非。说出这般混乱不堪的话来!自古正邪势不两立,仙魔更是不共戴天。上仙空有通天之能,却不维护世间昌明,斩妖屠魔,算是哪门子上仙?”
被红枕厉声指责一番,蓑衣人也不恼,缓慢地说道:“有仙便有魔,仙魔本是一体,如何杀尽?我不居上天,不飞升天庭而久居人间,便不是上仙。我本非仙非魔一散人,只保清虚宫不受覆顶之灾即可,至于其他,天帝和天仙尚且不管不问,我这一天地散人,何必横插一杠自寻烦恼?不过……”
说着,转身看了天媪子一眼,冷笑一声,“你这老魔放出潘恒,虽也是你的机缘,但遇到了我,不小小惩戒一下,一众死去的清虚宫弟子难以心安,折你三十年功力也不算为过!”
随着蓑衣人话音一落,天媪子只觉胸口一闷,犹如被人伸手之间硬生生从体内抽走无数魔力一般,顿时神识一紧,经脉一空,立时感到精神萎靡不振。
天媪子惊恐万分,这蓑衣人无须口诀不捏手势,甚至身形动也未动,只凭动念便可将她减损三十年功力,这份修为,即便是她鼎盛之时,也不是他的一招之敌。
蓑衣人一转身,不再理会三人,一脚踏入空中,自顾自说道:“唉,既然自称天地散人,一朝有事还是难免动心露面,失败!天下事天下人管,你这化外之人,何必多此一举!这仙也是你,魔也是你,天也是你,地也是你,非要分个清清楚楚,何苦来哉!”
话音渐小,身形渐淡,终于不多时便在空中消失不见。蓑衣人甫一消失,天媪子和凝婉华立时恢复了清明。
天媪子一脸沮丧,颇有些无奈地笑了笑,说道:“红枕,枉我一路之上对你百般照顾,你却时刻心存杀我之念。不过也好,你心劫不度,也难以成就,我不怪你。”
红枕并未在意天媪子,呆呆望着蓑衣人消失之处,心思潮动,一时不知想些什么,竟是痴了。
倒是凝婉华若有所动,想到方才红枕开口便让蓑衣人杀死天媪子,却没有提及将她一并杀了,她凝视红枕背影,一时心中倒生出少许感激之意。
天媪子受此大挫,心情不佳,好在总算如愿将潘恒放出,心中稍安。一想到蓑衣人之修为只怕已到飞仙顶峰,不由大感头疼,不过幸好那人自称散人,想必隐匿世间已久,也不愿暴露修为惊动天庭,又想到不过折损了三十年修为,回去可让潘恒助她恢复,如此等等比较一番,心思稍稍恢复平静。
按下三人如何再从通天秘道返回不提,再说清无三人依蓑衣人所言返回清虚宫,刚刚坐稳还未来得及商议一应事宜。却听门外数名弟子高喊:“快快禀报掌门,成华瑞师兄回来了!”
什么?清无听闻之下竟是“呼”地站起!
经过一番巨大事变之后,清无平素稳重如山地脾性竟隐隐有所改变,一动一静之间,更是圆融有余。张驰有度。乍闻失踪数月的成华瑞突然现身,虽只是一名普通的三代弟子,却也让清无道心猛然激荡如风。一时不争气地狂跳如鼓。
正要起身出外一观,只听门外一阵破空之声,紧接着只见一个人影一闪,跌跌撞撞闯入大殿之中,“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声泪俱下:“禀掌门,我等三人中途被魔人天媪子所拦截,天灵师叔生死未明。红枕师妹被天媪子所擒,不知下落!”
眼前此人衣襟褴褛,一脸憔悴,浑身狼狈不堪,正是数月不见地成华瑞!
虽是天有和天华素来与天灵交往不多,相互之间也并无多少交情,但毕竟师出同门,一听之下,也被成华瑞的消息震惊当场。
天灵三人当初晚了三天未归之时,清虚宫之人已然猜测可能有变。虽是偶有想到可能遭遇魔人暗算。却也并未确切认定必是魔门所为。甚至也有人推测或许只是三人另有他事,一时路上耽误也未可知。天灵身为二代弟子,若是自作主张,带领红枕和成华瑞二人前往世间游历一番,也实属正常。
且以天灵之禀性,不回复掌门,不回讯清虚宫地飞剑传书也在情理之中!
一向平静千年的世间突然魔门现世。道门中人也并无多少危机之感。一是毕竟魔门的手段和神通。现今的修道之士不得而知。二是魔门现世之后,只与神人有过冲突。尚未和道门中人有过直接交集,是以修道之士都以为魔门只为炼宝,只会找神人麻烦,不敢捋道门虎须,不由心生懈怠。是以在天灵三人晚归半月之内,清虚宫只是四处飞剑传书,问询天下其他道门中人,虽是一无所获,却也并未迫切不安。
直至三人数月不见踪迹之后,清虚宫才慌乱起来,不由都猜测恐怕三人是凶多吉少。如此才开始一众齐心,认定乃是魔人所为,同时四下派人外出寻找,便连一向淡定并不如何看重成华瑞的天清也心急起来,担心他这个如今前景大好地弟子千万不要出事才好,当即自告奋勇主动外出找寻。
眼下地情景却是,外出的人均未返回,成华瑞却一人回转,同时带回一个惊天地消息,直令清无一众人等惊骇万分,不敢相信魔门竟敢冒天下之大不韪,悍然向天下三大道观之人的清虚宫出手,难道魔门真的不怕与天下道门为敌么?
震惊过后,清无忙向前一步,亲自将成华瑞搀起,轻声劝慰:“华瑞,看你这般情景,只怕也是受伤不轻,暂且先回去养伤,其他事宜稍后再提不迟!”
成华瑞虽是身心疲惫不堪,却哪里能静心休养,当即说道:“好教掌门得知,华瑞此番经历一言难尽,这便说与掌门与二位师叔得知,也好让掌门定夺如何营救红枕,找寻天灵师叔下落。”
清无见成华瑞一脸坚毅之色,情知若不让他说出事情的来龙去脉,只怕他断断不会先行休息,只好点头应允。
成华瑞站立不稳,强自喝了一口茶水,压制心中的悲愤之气和疲乏之意,见清无掌门和两位师叔一脸关切的目光,又想到天灵师叔生死攸关之时,拼命替他挡下巨毒无比的白雾,以白雾之威只怕天灵师叔如今已经尸骨无存,再念及自己醒后遭遇的种种难遇难信之事,不由悲从中来,热泪长流,悲怆之下,也顾不上长辈在场,以袖试泪,哽咽着说出一段令清无等人瞠目结舌地非凡经历来。
成华瑞先是从他和天灵、红枕路遇天媪子,被天媪子设计困于雾灵网中说起,一直说到天灵冒死突困成功,却被白雾侵袭,身坠万丈悬崖,而他也被天灵一掌击晕,所幸伏在一棵树上,才免遭摔死之苦。///com///
成华瑞伏身树上,手中紧握半截云霞缎,也不知过了多久,才被山风悠悠吹醒。惊醒之后,成华瑞头痛欲裂,仍是强自稳定心神,略一动念,发觉道力还算运转流畅,心中稍安。
稍一定神,顿时想起先前发生的一系列重大变故,想起天灵其人虽是偏执不正,但穿透雾灵网之际,替他挡下白雾附体之苦的却也正是偏激刻薄的天灵道长!是以成华瑞不免唏嘘半晌,其后又调息片刻,神识外放,却是感应不到飞剑所在。
成华瑞不由苦笑,这大树生在峭壁之上,正是上下没有着落之处,若无飞剑御空,如何回到地面之上,更遑论下得悬崖之下寻找天灵师叔的下落了。
成华瑞苦思一番,一筹莫展,此处离悬崖之上只怕有数百丈之高。若是徒手攀爬,成华瑞自知凭他的身手恐怕难以支撑到崖顶,更何况此处悬崖石壁光洁如镜,根本无处可依,便连手脚并用向上攀登也是不能。
再看崖底,云雾弥漫,一眼望去云雾只怕也在数百丈之外,尚不知云雾之下还有多深。
成华瑞长叹一声。只当拼死之下逃过一劫,不料却落到这般境界,正是上天无路入地无门。难道只能呆在树上等死不成?
思忖良久,成华瑞仍是无计可施。好在此树长得甚是巨大,枝繁叶茂。足足有十丈方圆。无奈之下。只好耐得性子在树上寻得一处粗大地树干盘膝坐下,调息运功,打坐休养。
只是思及天灵师叔生死不知,红枕下落不明。成华瑞如何安得下心,况且此处山风猎猎。颇有些威力。吹得他晃动不止。勉强静坐了片刻,成华瑞又暗叹一声,长身而起,来回在树干之上踱步,越走越是心烦意乱,脑中不停闪现天灵坠崖之际脸色大变,不知何故突然出手伤他。莫非白雾不但可以腐蚀,还可损伤神识不成?
又或是白雾入体。控制了天灵道长的心智。才会让他敌我不分,出手伤人?不过先前在雾灵网中听天灵师叔所言。这白雾似乎并无操纵他人神识之能,何以中了白雾之后,天灵师叔性情大变,犹如变了一个人一般?
莫非天灵师叔修习某种法术,与白雾相生相克,所以才有此变故?
成华瑞想通此节,忽然脑中灵光一闪,想起他初入清虚宫之时,天灵道长虽是生性偏激,但也并无现今这般偏执,即便红枕是天纵奇才,也不至于冷落凝婉华一众弟子,视精心培育多年的弟子如同无物,这番行径,也不符合道法的平等待物之义。
成华瑞由此及彼,联想到其中干系,竟是一时冷汗直流,暗暗心惊:天灵道长这番转化,难道其中有莫大的隐情不成?
一时失神,成华瑞脚下一滑,险些跌落悬崖,惊醒过来,忙又自责一番。在如此生死两难之地,竟还有闲心推测天灵师叔地是非,况且他为掩护自己而身受重创,自己却在此处对他腹诽,当真是忘恩负义之辈。
成华瑞暗骂自己一通,眼见天色将晚,山风更凉,更觉肚中饥饿难耐。恐怕醒来之前已然昏迷了几日,如今醒来之后走动再加上思索更是耗费体力,如此看来,不待几日,若无人搭救,便会在此处冻饿而死。
只好再次无奈地坐下,夜幕降临,山风及体全身生寒,好在道力未失,成华瑞运转道力抵御寒冷,倒也坚持得过去,只是腹中饥饿难忍,再看身下此树,树叶宽大犹如扇子,虽是叫不上名字,不过若是实在饿得急了,说不得也要以树叶充饥。
勉强坚持了一夜,成华瑞饥寒交迫之下,道力也有些难以为继之感,心道惨了,只怕再有两三天就会葬身于此,莫非真地无计可施?
忽然间灵光一闪,伸手从身上取出一物,正是只余半截的云霞缎。成华瑞心知云霞缎仍是清虚三宝之一,虽被毁去一半,余下一段若是使用得当,用来飞到悬崖之上,应是不在话下。只是云霞缎自有口诀催动,成华瑞却丝毫不知如何使用!
徒有宝物在手,却无使用口诀,成华瑞欲哭无泪。想了半晌,这才想起自从上次和张翼轸得遇青城子演示幻术之时,他被灵空抢白一番,回到清虚宫之后,成华瑞背着师傅,偷偷到藏书楼暗中查看了不少清虚宫典籍,也想学得一两手幻术,以备日后助兴之用。
不过幻术却没有学到,倒是查看了不少奇巧之术,还有一些不知有何用处的口诀。成华瑞自知口诀须得和宝物相互配合才可有用,空有口诀若无宝物,不过如同一句废话一般。是以当时成华瑞并未放在心上,只随意翻看一遍,并未刻意去记。
现在想来,倒是追悔莫及,说不得这口诀里面就有云霞缎的使用之法!只是后悔无用,成华瑞便闭目养神,细细回想当时所翻看地口诀,看看能记起几分。
好在成华瑞倒也生性博闻强记,细心回想之下,依稀能记起七八分,当下也不迟疑,一一念出口诀,同时辅以道力,试图能够碰碰运气,或许正好有可用的口诀也未可知。只是将所有记忆之中地口诀一一试出,竟无一个可用之法,云霞缎依然如故。纹丝不动。
成华瑞不免灰心丧气,前思后想一番,终于认定绝无可能忆起口诀,也便不再浪费精力,仔细端详起手中地云霞缎来。
云霞缎依然灿如云霞。虽是只剩一半。除去毁坏之处看上颇有些残缺污秽之外,其余部分流光溢彩,被日光一映,格外艳丽惊人。
如此绝美的宝物竟被毁坏。成华瑞将云霞缎紧握手中,心中惋惜无比。更是痛恨天媪子的阴毒凶狠。以及凝婉华的无耻背叛,同时念及红枕被天媪子所擒,也不知会有何等下场?听天媪子所言,却是有意要收红枕为徒,让红枕入得魔门。若依红枕性子,只怕宁死不从。
或成魔或身死,两者都不是成华瑞所想要的结果,只是他又能做得了什么?
红枕。莫非她地命运也和这云霞缎一般。必定残缺不全么?
成华瑞心生感念,一时无比感慨。心中万分痛心。蓦然间,他感到手中地云霞缎传来微微热意,低头一看,不由大吃一惊:云霞缎竟是隐隐发出丝丝霞光!
再细心感应之下,成华瑞惊喜地发现,他的心意和云霞缎之间隐约有一丝相通之处,虽是微弱,却依然能够感受到云霞缎之上传来了一缕几不可察地悲伤和婉惜之意,正是暗合他刚才悲怆苍凉地心境。
静心一想,成华瑞豁然开朗。云霞缎一直追随凝婉华,受凝婉华被逐出师门地悲凉心绪影响,其后又被天灵所夺,继而被天灵拼死求生、凄凉冷绝地念头所带动,再加上自身被毁,是以这自有灵性地宝物竟也自生怨念荒凉之意,正好和他方才地绝望之心心意相通!
若能心意相通,便可催动云霞缎载他飞空!
想通此处,成华瑞忙按捺住心中的喜悦之意,再次将心境沉入到悲伤和无助之中,一想到天灵和红枕的际遇便心生忿恨不平,同时暗中运转道力,果然,手中的云霞缎倏忽间放射出万道霞光,猛然涨大到一丈大小,迎风起舞,便欲乘风而去。
成华瑞不敢怠慢,忙不停运转道力,心念一动,云霞缎犹如一片云霞一般将成华瑞稳稳托起,疾驰如电,心念之时,眨眼间便飞到悬崖之上!
终于脱离险境,成华瑞心意一转便收回云霞缎,心中却无半点喜悦。举目四望,此处乃是一处山峰绝顶,四下并无下山之路。成华瑞只好再次放出云霞缎,又山顶之上试练十数次,终于得以可以随心所欲操控云霞缎,这才放心脚踏云霞缎下得山来,寻到一处无人之处,又小心收回云霞缎。
走不多时来到一处城镇,伸手一摸,幸好身上还有几两碎银子,又寻得一家客栈住下,简单吃饱肚子,匆忙洗漱几下,关紧房门,运功半晌,其后又不断操练云霞缎,直到熟练得如同御剑一般,这才稍微放心,急忙出门,走到一无人之处,又脚踏云霞缎升空而去。
成华瑞心中挂牵天灵的生死,不过他心知道力浅薄,又初次运用云霞缎,是以才稍稍耽误些时候,恢复体力并操练熟悉才敢再次飞空来到绝顶悬崖之处。
再次来到上次坠崖之处,成华瑞稳定心神,细心追忆一下天灵坠崖之处,又依据悬崖之上的那棵大树,估算片刻,测得大概方位,这才放出云霞缎纵身飞下悬崖。
下坠不久,云霞缎便载着成华瑞一头没入云雾之中。成华瑞虽是心中担忧这谷中云雾有毒,却也顾不上许多,只是屏住了呼吸。过了片刻,只觉云雾之中水气弥漫,隐有香气传来,并无丝毫异状,这才放下心来。
不多时穿过谷底的云雾,来到悬崖之底。定睛一看,映入成华瑞眼中的却是另一番景象:只见谷底一派鸟语花香,不见太阳,却是光亮照人,四下十分亮堂,更有花草四处随意生长,随风摇曳,清风徐徐,芳香醉人!
这是一个什么所在?成华瑞大吃一惊,降落到地上,四处查看一番,哪里有半点天灵地影子?成华瑞心中不解,明明天灵穿透云雾跌落到了此处,怎地丝毫不见影踪?况且此处虽是一派繁荣之景,却静得吓人,除了鸟鸣风声之外,便再无一丝人声。
成华瑞心中忐忑,却又不想就此离去,或许能在别处找到天灵师叔,万一他伤重等候救治,误了时候可就是他的罪过了。这般想着,成华瑞四下寻找,比划一番,便沿着狭长地谷底一路向左寻找。
只是走了半天,越走越觉此地颇多怪异之处,不仅仅是一派繁荣之象却静得怕人,且虽是光亮喜人,照在身上,却并无半分暖意,似乎这阳光,姑且称之为阳光并无丝毫热力。
成华瑞又向前走了小半个时辰,依然一无所获,便心生去意。天灵即便跌落,就算翻滚也断然不会来到此处,且此谷虽是狭长,却宽不过数丈,一眼望去,数百丈内尽收眼底,是以再搜寻下去也并无多大意义。
或许天灵伤势不重,落地之后恢复少许便自行离去。成华瑞这般一想,安慰自己一番,便要放出云霞缎飞空而去,忽然又想到先前他的飞剑也掉落此间,何不感应一下,毕竟相随多年的飞剑,丢了可惜。
成华瑞凝神感应,心中一动,竟是感应到了飞剑正在他百丈之内,但飞剑不在左边不在右边,更不在天上,却是在他脚下百丈左右!
脚下乃是厚厚的泥土,飞剑怎会没入土中?成华瑞大惑不解,正迷惑时,忽觉脚下一软,身子一歪,竟是全身陷入土中!
成华瑞顿时大惊!
心念一动,便欲放出云霞缎腾空而去,却赫然发觉,云霞缎竟被一股莫名的力量阻绝了与他的感应。而身边泥土如若无物,如同空气一般不着丝毫力气,成华瑞无处借力,又无法唤出云霞缎,只能任由身子迅速下落!
这一跌落,竟如跌入万丈悬崖一般,虽是身在泥土之中,却如同置身空中,仍觉耳边呼呼风声,眼前却是漆黑一边。也不知下坠了多久,以成华瑞估算至少也要一两个时辰,心中不敢相信世间还有如此深不可测的地洞,只怕上千里也是有了。
如此一想,成华瑞心中大骇,这般掉个不停,莫非要掉到传说中的阴曹地府不成?
也不知会跌落到一个何等古怪的深渊?难道就此丧命不成?
成华瑞心有不甘,满以为逃出了生天,不成想却在这莫名其妙的谷底无意中身陷泥土之中,当真是怪事连连,霉运不断。///com///正一时感叹之时,忽觉眼前一亮,同时感到下坠之势一缓,紧接着一个大小如井底的洞底猛然出现在眼前。
成华瑞感觉周身已经不见了泥土,却有一道有若水流一般的托力将他迅速跌落的身体托出。成华瑞只觉身如落叶随意缓缓飘落,忙纵身一个翻转间,便稳稳地落在地上。
目光所及之处,乃是一个圆洞洞底,方圆十丈大小。落脚之处泥土松软如棉,一脚踏上感觉如坠云端,舒服无比。再看四周,花团锦簇,有无数闪亮的小虫在花间飞来飞去,一派繁忙景象。
成华瑞大为惊奇,怎的在厚重的泥土之下,竟有如此一处安逸美妙的所在?这番景象,不像是传说中阴森无比的阴间!
再看身上却是并无半点泥土,成华瑞不由抬头一看,顿时目瞪口呆:只见头顶之上,不足十丈之外,一个圆圆的洞口赫然敞开,洞口之上,青天白日,光亮喜人,哪里有半点黑暗和一丝泥土,这……怎么可能?
刚才一连跌落了不下两个时辰才到的此地,且一直身处泥土之内黑暗之中,怎的这一眼望去。洞口敞亮不说,距落脚之处竟不过十丈左右?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当真是生平所仅见地怪异之事!
成华瑞正疑虑不解之时,忽然心念一动,一阵嗡鸣过后,青吟剑赫然出现在眼前。只见剑身湛然如碧。光洁照人。并无丝毫损坏。成华瑞大喜,急忙身子微动,将青吟剑收入体内。
定睛一看,前方数丈之外的洞壁之上。却有一个人立大小的洞口,无数闪亮小虫从中飞进飞出。应是通往了何处。
略一思忖。有了飞剑在身,成华瑞便决定入内一观,如此诡异莫名之处,既然无意之中来到此地,不一探究竟,岂非白来。当下不也迟疑,一步便迈入洞口之内。
此洞倒不太长,只走了片刻便到了尽头。成华瑞一步迈出洞口。不由地震惊当场。一时瞠目结舌,屏住了呼吸。
眼前一眼望不到边际。田野、河流、山川和村庄一应俱有,更有鸡犬之声此起彼伏,轻风徐来,夹杂着一丝莫名的香气,令人顿觉神清气爽,诸般烦恼一扫而光。成华瑞深吸一口空气,强忍心中的惊讶和不安,心道,人言别有洞天,诚不我欺,此处位于地下却有如此宽广之天地,当真是洞天福地也。
按捺住内心地狂乱和惊诧,成华瑞举步向前走去。行走间只觉此处弥漫着一股祥和之气,令人心境平和,心生宁静。空中有一状若火球地巨大光华放射光亮,虽是映得眼前一片明亮,却不如太阳耀眼炎热,光线照在身上,只觉淡然如风,并无丝毫热力。
走不多久,成华瑞来到一处村庄。村庄不过十几户人家,散落于各处,其间点缀着无数陌生的花草,偶而花草间还会跳跃而出孔雀和白鹤,却不怕人,淡而无事地看上成华瑞几眼,便悠然自得地踱到一旁或散步或飞翔。
成华瑞看得咂咂称奇,见村口之处有一棵粗有数丈的大树,树冠遮阴蔽日,只怕有亩许大小。树下端坐二人,皆是须发俱白鹤发童颜的老者。二人一胖一瘦,相对而坐,却是正在下棋。
成华瑞趋步向前,施了一礼,说道:“两位老人家请了,在下乃是修道之士,偶然来到此地,不知此处是什么所在?”
两位老者闻言同时放下手中棋子,扭头一看成华瑞,不由大惊失色,猛然站起,一脸惊讶说道:“修道之士?咦,怪事,你是凡人,如何到地此处?”
成华瑞见二人道风仙骨,犹如神仙中人,顿时心生好感,当下也不隐瞒,便将自己来到谷底寻找飞剑却无意中跌落下来,然后又从洞口来到此地说了一遍,自然其中省去了先前天灵之事,只说是无意中飞剑掉落悬崖。
两位老者听完却呵呵一笑,也不怀疑,挥手让成华瑞坐下,其中瘦老者说道:“此间乃是九仙宝室的所辖地十大洞天之一地青冥洞天,方圆三千里。十大洞天均位于地下三千里之深,日月所不能照,是以十大洞天各有一日,名为伏晨之根。徒有其形其光,却无其热。”
成华瑞犹自迷惑不解,问道:“还未请教两位老人家尊姓大名?……我虽修为不高,但于道门典籍也多有涉猎,却不得而知这九仙宝室是第几天?怎的未见记载天界有此等所在?”
两位老者相视哈哈一笑,却是胖老者开口答道:“我二人乃是兄弟,老夫名陈良,兄长名陈言,不过你这小道士可称我二人为胖公和瘦公,呵呵。”
“九仙宝室不见道门记载也实属正常,毕竟修道之人上求天道,一生所修只为成就天仙!天仙之道,与我等所修虽有相通之处,却又截然不同,是以道门典籍之中未有九仙宝室的只言片语也不足为奇,实因九仙宝室所辖的十大洞天皆是鬼仙所居之地!”
鬼仙?
成华瑞一时骇然,修道以来,他只听闻人仙、地仙、飞仙乃至天仙,从未得知还有鬼仙一说,是以初闻此言,顿时一脸惊愕,不敢相信胖公所说。
见成华瑞此等表情,胖公和瘦公相视一笑,一副不以为然地神态。倒是成华瑞愣了片刻。惊醒过来,愧然一笑,说道:“胖公瘦公勿怪,只因华瑞从未听闻鬼仙一说,是以一时惊呆……这鬼仙。应是由鬼而修。修有所成成就鬼仙,只是为何不见世间记载?”
瘦公也不说话,右手一扬,忽而一阵清脆的啼鸣从天而降。转眼间一只五彩斑斓的大鸟扑楞楞落在瘦公身侧。此鸟周身五彩绚丽,尾长一丈开外。其形如鹤。其颈如蛇,其背如龟,鸣如箫笙,音如钟鼓。
成华瑞虽未亲眼见过这般传说的神鸟,却是从无数道门典籍之中见过记录,是以一见之下便惊叫出声:
“五彩鸟!”
“不错,正是五彩鸟!五彩鸟其名有三,一曰皇鸟。一曰鸾鸟。一曰凤鸟。不过此鸟乃是神鸟,长居天庭。世所罕见。眼下恐怕世间再无此鸟现身,我这只也是千年以前不幸自天庭殒落了一只,正好在阴间与我相遇,便随我修习鬼仙之道,终有所成,由九幽之地飞升至这青冥洞天!”
说完,瘦公轻挥右手,五彩鸟鸣叫一声,振翅飞空,只刚刚飞数丈之高,却“噗”地一声在空中化作一股轻烟,消失不见。
成华瑞一愣,尚未细想,却又见远处天边忽然闪现一股轻烟,正是五彩鸟又现身而出,两处相距甚远,如此迅捷,比起御剑快了不下百倍有余。
成华瑞还未开口相问,瘦公呵呵一笑,说道:“鬼仙者,由鬼而修,是以并无,无法炼化天地元气,修不出真阳之体,自然不可成就天仙大道。不过阴间阴寒之气也是天道所化,精而炼之,也可得阴气,进而轻体长生,成就鬼仙之道。鬼仙与天仙,一阴之阳,所以鬼仙居于地下洞天,天仙住于天上天庭,皆可长生久视。所不同之处,鬼仙所居之处比之天仙所居,相差甚远,不但狭小,且远不如天庭之清净浩渺,空广无边。”
“不过鬼仙虽不如天仙可居天庭,但比起飞仙和地仙,也各有长处。鬼仙因无,是以飞行迅捷,飞仙不及,且变化万千,比之天仙也不遑多让。与地仙相比,更是不但寿元无极,且法术神通,地仙难望项背。不过鬼仙之道,极难成就,只因鬼道众生虽多,却大多浑浑噩噩,莫说修行,能有一时三刻地神智清明就已是不错,更何况凝神静思,修习鬼仙之法!”
成华瑞听得瘦公侃侃而谈,讲出这般世间不知之秘,一时也是连连点头,心中暗道,天道果然浩渺莫测,不成想那阴间昏暗阴寒之地,竟也有鬼得悟天机,逆天而行,从而成就鬼仙大道,当真也是鬼中翘楚,令人敬佩,当即肃然起敬,说道:“胖公和瘦公自阴间得天地玄机,成就大道,比起凡人在世间修行要艰难万倍,让华瑞万分钦佩!”
胖公嘿嘿一笑,一张胖脸笑容可掬,倒也显得和蔼可亲,插话说道:“九仙宝室十大洞天,虽是也是无比宽广,只因鬼仙甚少,是以虽是一派繁荣景象,实则鬼仙稀少,便是这青冥洞天,方圆三千里,鬼仙总共不过千人,倒让我等感叹鬼仙之道实在式微,不足以与天仙之道抗衡。既然华瑞真心敬佩我等……”
说着,胖公脸色一变,冷冷一笑,阴冷说道:“那就不如留下,由我灭去你地,再以地府业水洗去你地心垢,以你目前的修为,变成鬼后,再修习我等的鬼仙之法,不出数年便可成就鬼仙大道,你说可好?”
一伸手,胖公便一把将成华瑞右手抓住。成华瑞只觉一股无法抵抗地阴寒之力沿臂而上,顿时半边身子麻木冰凉,道力一滞,立时无法动弹分毫!
大惊之下,成华瑞拼力挣脱,奈何全身道力犹如被凝固一番,丝毫不受控制。///com///情急之下心念一动,祭出飞剑,直直朝胖公的手臂斩落。
胖公却不躲闪,依然紧紧抓住成华瑞,脸上冷笑不减。飞剑瞬间便将胖公的手臂一斩为二,却如抽刀断水,飞剑一闪而过,胖公手臂却完好如初,不见丝毫损伤。
瘦公见状,不由哈哈一笑,说道:“华瑞小友,你的修为尚浅,怎可斩伤鬼仙的无形无质之仙体?你若随我等修习鬼仙之道,我可保你不出三年,便可以与地仙一决高下,不出七年,飞仙也无奈你何,这般好事,你还犹豫什么?”
成华瑞只觉阴气片刻之间便流转全身,只冻得浑身发抖,道力尽失,却偏偏又格外清醒,只得牙关紧咬,坚决说道:“我本生人,为何非要逼我做鬼?既是凡人,都会贪恋,怎可轻易舍弃?再说华瑞自有师门,更有父母,若是擅自不禀告师傅和父母便死去做鬼,去修鬼仙,是为不忠不孝,此等事情,华瑞万万做不出来!”
瘦公听了,却是长叹一声,说道:“华瑞,并非我二人非要逼迫于你,实乃鬼仙一道太过衰微,而你无意之中闯入青冥洞天,恐怕其中有莫大的机缘。且我二人观你资质,也是上乘之选,若能随我等修习鬼仙之道,定当进境神速,到时鬼仙有成,每七年也可重返世间七七四十九日,到时再与师门和父母说清其中隐情,想必他们也不会怪罪于你。”
成华瑞自是不听,强自苦撑,阴寒入体,冻得浑身打颤。断断继继说道:“我断然不会答应……也并非我对鬼仙有成见,乃是……毕竟华瑞世间还有诸事未了,怎可现在舍弃肉身,转修鬼仙……万万不可……还请两位前辈放过在下,自当感激不尽……”
二人见成华瑞如此强硬不屈,相视一眼,忽然叹气一声。胖公松手放开成华瑞。正容说道:“小友,方才多有得罪,勿怪。实在我二人求才心切,一时心急才出此下策。”
胖公阴气一退。成华瑞立时道力运转全身,驱走阴寒。见二人前倨后恭。虽是方才行为不端,心中颇为不喜,却也心知自己眼下绝非二人之敌,也只好虚与委蛇,当下勉强一笑,说道:“无妨,无妨!华瑞也是心中惶然,体谅两位前辈的迫切之意。只是天道无言。鬼仙之途若暗合天机,也不愁他日不
二人连连点头。成华瑞见此,正要开口提出就此离去,不料瘦公晒然一笑,说道:“华瑞小友,此间数百年来不见有新晋鬼仙飞临,更无生人来此,今日你能误入此处,定有玄机,不如就在此间盘恒数日,也好由我二人略表地主之谊,陪同你在这青冥洞天游玩一番。”
胖公急急点头,肃然说道:“就是,就是!青冥洞天甚是宽广,景致倒也优美,更有世间难见之景,小友,你莫要辜负我二人的一片拳拳待客之心!”
这哪里是真心留客,分明是要将他软禁于此,成华瑞有心拒绝,却见二人一笑一冷,心道这胖瘦二公倒会演戏,一个红脸一个白脸,让他左右不是。一人先是哄骗,若是哄骗不成,另一人再以武力逼迫,成华瑞暗暗苦笑,如此,他若是一口回绝,只怕那胖公转眼间便又翻脸!
只好略一点头,勉强一笑,说道:“那华瑞只有恭敬不如从命了!”
成华瑞只当二人说陪他游玩只是戏话,不料胖瘦二公却一左一右,日日陪伴他身边,从不稍离,陪他游遍青冥洞天。这青冥洞天景致却也不同凡响,虽是天地之间充斥的本是阴寒之气,但毕竟也算仙境,阴寒之内蕴含仙家的祥和之意,倒也不觉阴冷刺骨,反而遍体生爽,犹如初春之日。
还有那悬于高空的伏晨之根倒也怪异,日夜之间并不变化位置,只是白日就光照大地,夜晚就黯淡无光,犹如明月,倒也让成华瑞看了惊奇不已。
青冥洞天之内城镇倒也不少,只是鬼仙确实十分稀少,走上半天也难得遇到一人。成华瑞在此无法御剑飞空,胖瘦二公也颇有闲情雅致,步行相伴,日夜不离左右,让成华瑞哭笑不得的同时,又根本无法寻得任何机会逃离此处,心中担忧天灵的生死和红枕地下落,却又不得而出,不免郁郁寡欢。
便连无边美景也无心欣赏,更何况这些景致美则美矣,名字却让人实在不敢恭维。明是碧波荡漾的清清小河,却叫黄泉河。河上有一座雕栏玉砌的美玉小桥,竟叫有奈何桥。更让成华瑞汗颜的是,青冥洞天之中最大的城镇,高大巍峨,华美庄严,城门之上却龙飞凤舞地写着三个大字:枉死城!
这一日,三人来到一座并不高大的小山之上,幸好此山的名字并不阴森,名叫不周山,虽是有些不伦不类,好在胜过刀山火海一类。
三人来到山顶,极目四望,整个青冥洞天尽收眼底,天地苍茫之处,云雾弥漫,只见山川河岳层层叠叠,村镇次第建在河岸或是山间,无处不飞花,无处不闪亮,凭心而论,如此景致确实远胜世间无数,让人一眼望去,便心生舒适顺畅之意,只觉世间万事不过尔尔,莫如放下俗念,在此洞天福地长居,参天地之造化,悟鬼仙之大道,岂不妙哉?
成华瑞一时心生感念,突然间对重返世间意兴阑珊,也觉即便回去了不过如此,就算找到了天灵寻得了红枕又能如何?若是天灵身死,红枕入魔,找到与找不到,又有何不同?
这般一想,成华瑞心中隐隐觉得,或许就在此间修行鬼仙,也不失为上上之选,总好过再回到世间。四处奔波,再有拖累,万事艰难,不如抛弃,以鬼入仙,想必比起日日带着这副有如累赘地臭皮囊要好上百倍?
此念一起,成华瑞心中竟是抑制不住想要立时开口相求。便要拜胖瘦二公为师。由二人带他进入鬼仙大道。还未张口,忽听胖公在耳边轻声说道:“华瑞小友,莫要再犹豫不决,其实世人并不知鬼仙好处。且无典籍记载,只以为鬼仙一途是如何昏暗不定。却不知同样是无上大道。何来高下之分?以鬼入仙,只是不可久居天庭,不可长留世间,除此之外,一样可以长生久视,可以遨游九仙室宝十大洞天!”
等等,成华瑞怦然而惊,不可久居天庭。不可长留世间?其实和做鬼也没有多少区别。而遨游十大洞天,却还是位于地下。比起宽阔无垠地四海,比起浩无边际的天庭,比起可以上天入地的天仙来说,这鬼仙,还是局限得很!
这一惊醒,成华瑞才发觉身旁的瘦公面色有异,双眼迷离地看着他,不由明白过来,原来这二人是想借这青冥洞天地阴柔之意化解他心中的反抗意志,再加以二人适时地迷神和言谈暗示,方才就差点着了道,上了二人地当。
又转念一想,二人这般煞费苦心地劝导自己,为何不干脆将他杀死,到时他已灭,即便不修鬼仙也是不能,为何非要如此大费周章?莫非这其中有他所不知晓的隐情不成?
成华瑞清醒过来,却又假装不知,犹自看了半晌景色,这才说道:“如此无边美景,却是空空相对,徒生落寞萧瑟之意,两位前辈,为何鬼众众多,却有无数鬼宁愿轮回转生为人,也不愿修行这鬼仙之道?”
见成华瑞清醒过来,胖公眼中闪过一丝遗憾之色,急忙笑容满面,借以掩饰失望之意,说道:“一是鬼众虽多,多数却是神智不清,并无智慧修行。二是即便偶有几个清醒之鬼,却贪恋人世繁华,哪里肯安心在阴间阴寒之地久居,修行并无多大把握的鬼仙之道。再有极少修道之士死后成鬼,仍是一心向往天仙大道,对于鬼仙一道不是嗤之以鼻便是丝毫不信,是以鬼仙之道时至今日,不被天仙所重,不被世人所信,不被众鬼所修,才沦落到今日之凄凉的境界。”
见胖公一脸落寞之意,瘦公在一旁也是一脸憾色,成华瑞也觉心有戚戚然。诚然鬼仙比之飞仙、天仙有所不如,但比起做鬼做人来说,却也是不可同日相语,只是不管为人还是为鬼,都贪恋其身,再难舍弃,若说成就地仙、飞仙,说是脱胎换骨还深得修道之士之心,若说修习鬼仙,先要毁去,只怕无人敢试。是以鬼仙之道式微,也在情理之中。
成华瑞也不好说些什么,只好再淡淡应付几句,又随同二公下山,说是要去湖中一游。看来二人还未完全放弃劝他入鬼仙之道的念头。不过既然二人不直接杀他,定有玄机,且看二人如何再应对。
只是此处并无天地元气可用来炼化,成华瑞感觉体内道力日渐稀少。此间鬼仙无须进食,不过倒有许多灵果可以用来充饥。灵果多含阴柔之气,吃下去遍体生寒,还得道力炼化一番才可消化,好在其内也蕴含不少仙气,倒可稍微补充日渐减少的道力。
如此这般一连待了数月有余,成华瑞始终寻不得空子逃离此间,况且他连如何从那个怪异地洞口逃脱也不得而知。时间一久,不免心急如焚。
忽一日,胖瘦二公有事不能陪成华瑞外出游玩,成华瑞大喜,便一人待在二人专门为他整理地客房之内,苦思冥想出去之法,正左右不得其解之时,忽听传来敲门之声,却是一个女子清洌地声音响起:请问,是成华瑞道友一人在屋内么?”
话说成华瑞来到青冥洞天也有些时日,见过的鬼仙也不下百人,不过鬼仙大多数都冷淡得很,虽有胖瘦二公介绍,大多不过略一点头,连话都懒得说上一句,便自顾自去忙事情。///com///久而久之,成华瑞习以为常,也见怪不怪了。不过来到此处数月有余,所见鬼仙大多都如胖瘦二公一般有如髦耋老人,成华瑞也心知鬼仙可以随意变化容貌,都现老者之相恐怕乃是生前相貌,心生怀恋故而不愿变化。
一直让成华瑞不解的是,此处鬼仙面容老则老矣,却皆是男身,未见一个女身鬼仙,倒让他心生猜疑,莫非鬼仙修行还分男女不成?有心问询胖瘦二公,却又想到若被二人误解他对鬼仙之道突生兴趣也是不好,也就忍了一忍,没有开口。
不料今日却是听到门外传来女子的声音,且声音柔弱怯怯,一听之下便知是一名年轻的女子,成华瑞顿时一愣,心道原来此处也有女仙,只是先前为何未曾见到一人?
又想到他远来是客,应该主动迎客,当即起身打开房门,定睛一看,门外站立着一名年纪约二十上下的女子,只见她身穿缀有珠翠的衣服,容貌美丽,只是眉宇之间多有幽怨之意,当前一站,一脸忧伤落寞之色,楚楚生怜。
那女子一见成华瑞现身,忙福了一礼,柔声说道:“见过成华瑞道友!奴家柳仙娘,冒昧前来打扰道友,实在是有事相求……”
成华瑞一怔,看这女子礼数周正,恐怕生前也是大户人家之女,当即答道:“柳姑娘勿需多礼,既然有事,还请屋里一叙!”
柳仙娘左右张望几眼,微微点头:“正有此意!”
二人进得房间。分别落座之后,柳仙娘神色恍然,欲言又止,成华瑞看在眼里,心中暗奇不知这柳仙娘前来何事。看她一身柔弱之意,怕是禀性也是优柔寡断之人,便主动说道:“不知柳姑娘所求何事?还望告知。若是华瑞有能力办到,定当应允。”
柳仙娘点点头,似乎下定了很大的决心,说道:“好教成道友得知。奴家本是中土朔州人士,年方十五那年得遇冷郎……冷郎名冷阳。本是修道之士。他见我骨骼奇特,说我是修道之才,并说我若不修习道法便是可惜了莫大的机缘。家父虽不是一品大员,却也是当朝三品大官,奴家家教甚严,且家父对修道之士向来轻视,是以冷郎所说,奴家初听之下。只当是戏谑之言。未加理会。”
“不料冷郎着魔一般对我穷追不舍,他道法高强。竟能瞒过家丁家将平空出现在我的闺楼之中,将我惊吓得花容失色。冷郎却柔声劝慰我,说是修道之士可寿比天地,翱翔九天,相比之下,世间种种荣华富贵不过过眼云烟。我初时自不相信,虽是心中惊恐,但见冷郎和颜悦色,且言谈举止间自有一股男儿气概,尽管心知这般与他在闺房之中相会,传将出去有损女儿家声誉,只是不知为何,奴家心中竟是……受用得很!”
“冷郎见无法说服奴家,也未气馁,转眼飞空而去。冷郎一走,奴家心中却空空落落,如同丢失了至宝一番,诸事提不起兴趣,以为此后再难与冷郎相见。不料数日之后,家父寿诞,有道士前来表演幻术助寿,来人之中,竟然有冷郎!奴家初见之下,顿时欣喜非常。”
“寿席之上,冷郎出人意料竟是当众向家父提出要让我修道,声称若我修行,定当进展神速,终有大成。谁知家父一听之下,立时勃然大怒,冷言冷语严厉责斥冷郎一番,同时又将修道之士大为贬低一通,言外之意又警告冷郎,若是再提此事,定当以妖言惑众之罪重办。冷郎在家父的威压之下,唯唯诺诺,一脸恭敬和顺从。家父见冷郎如此,也是脸色稍霁。”
“奴家却见冷郎一脸沮丧之意,心中也是辗转难安,以为此后天各一方,再难与冷郎相遇。正在心乱如麻之际,冷郎却又突然现身于奴家闺房之中,一脸绝然之色,质问奴家是否愿意和他逃出这府院,四海遨游,做一对神仙……伴侣!奴家一时难以决断,一方是家父,一方是冷郎,冷郎见奴家迟疑,心中猜到奴家所想,竟是通情达理提出一个两全其美的法子!”
“冷郎让奴家暗中跟随他修习道法,也无须离开家父,只须每日时刻一到,支开丫鬟和下人即可,以免冷郎前来被外人发觉。等有朝一日奴家学有所成,到时神通已成,再禀告家父,也由不得家父说些什么。奴家自是心中窃喜,不过毕竟身为女子,与一陌生男子暗中来往,有损女儿家清白,却又担心一口回绝日后再难得见冷郎,便假装矜持一番,就含羞答应下来。”
“冷郎见状,也是一脸喜悦之意,又与奴家商议一番,便约好了每日相见的时辰。此后,冷郎便日日与我暗中相会,传授我道法。初时奴家并不解其意,冷郎便耐心解答,过不多久,奴家也是忽有所悟,初得道力,这才体悟到修道的妙处真实不虚,心中对冷郎更是感激不尽,更觉冷郎英俊不凡,乃是男儿中的奇男子。奴家从未与男子这般日日相见,朝夕相伴,所谓日久生情,奴家地一颗芳心便渐渐全然……维系在了冷郎身上。”
“奴家心下也是明白,冷郎对奴家也是情愫暗生,言谈之间也是温存无比。我二人,就这般过了半年有余。忽一日,冷郎前来,兴冲冲地告诉奴家,他寻得一个可以增进修行的法子,可让我二人同时进修,若我同他一起修练,不出数月,奴家的修行便可与冷郎相差无几,到时便可同他一起日夜相伴,中土与四海,随心所往。奴家一听自是无比欣喜,忙问是何法子这等神奇,冷郎所说却让奴家面红耳赤,几乎不能自抑。”
“冷郎所说的法子竟是……双修!奴家虽是对冷郎芳心暗许,却是大户人家之女,怎会做出这种有辱家门的事情来,当即便一口回绝。冷郎却劝说奴家,我等修道之人,上应天道即可,倒不必刻意下应民心,这双修之法虽是初闻之下犹如淫秽,实则二人同心,心意相通,合二为一,同晋天道,并非凡人心中所想地之意。更何况以后冷郎与我要做那神仙眷属,从此天长地久,永不分离,既是所求浩渺天道,何必刻意在意些许人伦小事。”
“冷郎温柔相劝,奴家本已暗中以身相许,且冷郎所言也是言之凿凿,在奴家听来,并无不妥之处,是以一番犹豫与羞愧之后,便羞不可抑地点头应允了……冷郎所言不虚,这双修之法却也进境迅速,虽不如冷郎所说那般神奇,倒也比寻常快了一两分。只是我二人一时贪欢,竟是无意中珠胎暗结,待奴家有所察觉之时,却是已有数月身孕!”
“大惊之下,奴家惊惶失措,忙问冷郎如何是好。冷郎思忖一番,也是无计可施,只说他暗中寻一法子,可以悄悄打掉肚中胎儿,鱼不惊水不跳便可将事情瞒过,并说此事千万不可让家父得知,毕竟家父身为朝中大员,一声令下,便可将冷郎全家灭门,况且朝中自有得道高人,法术高过冷郎太多,一招之下冷郎便被斩杀。在我二人尚未成就地仙之前,别无他法,只有隐瞒此事方可活命。”
“奴家虽心有不甘,不忍杀死腹中生命,奈何冷郎所说也是实情,奴家万万不可因此害了冷郎和他家人性命,只好含泪答应。不几日,冷郎不知从何处寻来一副药方,神色慌张地交与我手,说是大事不好,恐怕我们之事有高人察觉,他这几日总被人暗中跟踪,如今只怕此地再难久留,须得寻个安全之所躲上一躲,也好保命。奴家一听也是心急如焚,催促冷郎速速离开,不必担心我,我自会将一应事宜处理得当。冷郎叹息一番,又耐心劝慰我半晌,神情凄凉间对我恋恋不舍,令我无比心痛。”
“冷郎和奴家约定,一旦风声过后,他自会前来寻我,到时天下之大,我二人便可任意去得。冷郎一走,我犹豫片刻,便将冷郎所留之药一口服下,药一入口,只觉腹疼如绞,不出片刻,我便昏死过去。过了许久,恍惚中睁眼一看,不由大吃一惊,原来奴家竟是到了地府!略一回想,奴家心中明白,恐是冷郎一时心急,未问清此药的剂量大小,结果奴家误服之下,中毒身亡。”
“奴家本要再去投胎转世,奈何心中不舍冷郎,万一他再返回寻我不见,与我父亲大闹之下不可收场该如何是好?又或者父亲见我身死,大怒之下令人查到冷郎身上,怪罪是他故意害我身死,派人追杀冷郎,岂非痛心?是以正当奴家百般不舍万般为难之际,却偶遇胖公和瘦公来到地仙,见我魂魄较之常人厚重,知我生前修习道法,便问我是否修习鬼仙之道。奴家一问之下得知鬼仙之道可得速成,修成之后还可重返世间,当即毫不迟疑便一口应允下来。”
“也幸亏生前冷郎传我道法,在奴家修习鬼仙之道时进境神速,再有胖公和瘦公悉心教导,是以奴家只用两年时间便从地府飞升到了青冥洞天。只是奴家来此之后才发觉,鬼仙即便修习有成,重返世间也有诸多限制,非但七年才可得以重返世间七七四十九日,而且这七七四十九日,也并非是天天相连的四十九日,而是指一年之中有四十九个特定之日才能重返世间!”
听得这柳仙娘一口气竟是说出这般一个凄婉动人的故事,成华瑞听了暗暗心惊,不免替柳仙娘感到婉惜,又觉此女子虽看上去文弱不堪,却也生性不屈,为了情郎却也做出这番令人敬佩之举,倒也不得不令人肃然起敬。///com///
不过成华瑞却隐隐觉得其中不妥之处,似乎这柳仙娘略过了一些关键之处,或是她情深之下,并未在意在常人看来不通情理之处。不过成华瑞虽是猜测一二,也不好妄下结论,只好静心听柳仙娘再说些什么。
“鬼仙虽也称仙,却毕竟落入鬼途,每七年才可得以返回世间四十九日,且这四十九日乃是正月初一,正月初十……七月十五……等等,实则相当每次返回世间只可停留一日光景,以世间之大,一日之功,莫说了却心愿,怕是连要找之人也无法找到,况且这鬼仙之体,虽可以世间显形,但毕竟世间阳气过盛,许多禁忌之地还是不可去得。”
“奴家成就鬼仙不过两年,想返回人世尚须五年。五年时光,人世沧桑,不知有何变故。是以奴家听闻这青冥洞天竟有生人来此,一直想寻个机会与成道友一谈,奈何胖瘦二公寸步不离左右,并无时机。所幸今日又有鬼仙飞升此天,胖瘦二公前去相迎,奴家才得此机会,特来相求成道友。还望成道友重返世间之后,寻到我的冷郎,让他不必挂念我,奴家已成就鬼仙,虽与他阴阳相隔,但总算相见有期,请他在五年后的正月初一,在他与我初次相会之地等我,到时我自会前去寻他。”
“还有,若是得便。还望转告家父,就说仙娘不孝,不能伺奉左右,只求他日家父命终之日,仙娘自当亲往地府接应。不让父亲受恶鬼欺负。若是家父误会冷郎,也请他不必为难冷郎,一切罪过。都由仙娘自己承受。……一切,还望成道友成全,奴家无以为报,备有《鬼仙心经》一法送与道友。若有修道之士不幸身死,临死之际将此心经印入神识。魂入地府之后。便可自行修习鬼仙之道。虽鬼仙之道多有禁忌,却也比起做鬼做人好上许多。”
说着,柳仙娘起身深揖一礼,成华瑞忙双手虚扶,说道:“柳姑娘不必多礼,快快请起,所托之事并不难办,华瑞自当从命。只是眼下我自身难保。连这青冥洞天都出去不得。所以若不明说便答应姑娘,便是虚伪了。”
柳仙娘微微一笑。虽是忧伤之意未去,却也如雪后初晴,光艳照人,自有一番婉约之美。成华瑞心道怪不得那冷阳处心积虑要传授柳仙娘道法,只怕初见之下,便心存亲近之意。却听柳仙娘轻启朱唇,答道:“奴家一见那胖公瘦公二人不离道友左右,就知他二人心存收徒之意。不过以道友修为,只怕有生之年达到地仙之境也不在话下,自是不愿修习鬼仙。奴家所赠这《鬼仙心经》,其中自有出入这青冥洞天之法,成道友请了,奴家这便施法,但请开放神识,静心查看便是……”
柳仙娘身形一动,右手小指一屈,须臾间一点亮光自小指升起,只轻轻一弹,这点亮光便如一点幽火,飘然飞到成华瑞额前。成华瑞神识一探,已然了知亮光之中并无攻击之力,密密麻麻全是文字,便不再抵抗,任由亮光一闪而入没入额头之中。
亮光一入额头,成华瑞便觉无数口诀纷纷涌出,果然全是记载如何修习鬼仙之道的法术,略一查看,其中当真也有如何出得青冥洞天之术,当即大喜,立时用神识将法诀封印于脑中,以备日后随时参详,睁眼一看,只见柳仙娘一脸关切,正定定地望着他出神。
成华瑞心道这女子心胸坦荡,倒也是诚信之人,当下拱手谢过,说道:“如此华瑞谢过柳姑娘赠书之谊,若得出去,所托之事定当尽力办妥,只是尚有不明之处,还请一一言明!”
见柳仙娘急忙点头,成华瑞略一思忖,想通其中的不妥之处,虽是隐约觉得柳仙娘口中所称的冷郎恐怕并非她所言这般简单,却也并无真凭实据,不可只凭自己猜测便妄下结论,只好问道:“听柳姑娘所言,冷阳道友也是我道门中人,只是中土之大,道门之广,怕是极难找到此人,不知他可否提起在哪家道观修行?还有,不知令尊尊姓大名,官居何职?”
柳仙娘一怔,想了片刻,一脸茫然,说道:“冷郎只说他是修道之士,四处游走,并无具体落脚之处。家父名讳柳公元,官任关西节度使。若是成道友得见家父,不信你之所言,可以告诉家母,就说十三娘一切安好。十三娘乃是我和母亲之间的秘密,外人不得而知。”
游方道士?成华瑞不由暗暗摇头,中土之大,从哪里能找到一名居无定所的游方道士?且此人“冷阳”之名若非真名,更如大海捞针。只是成华瑞不忍说出心中所想,微一点头,问道:
“柳姑娘,那冷阳道友长相如何?可有独特之处?”
柳仙娘一脸向往之色,眼神温柔如水,说道:“冷郎生得虽不高大,却飘然间有男儿慷慨之风,举止彬彬有礼。长相并无书生之弱,也非匹夫之勇,比成道友略矮一些,却要健壮少许……”
说了半天,柳仙娘所说无非是痴情女子眼中的完美情郎形象,却于追影索形找人之上并无丝帮助,成华瑞不由苦笑摇头,又不好多说什么,只好暗暗强行记下,以便日后可得一丝蛛丝马迹可寻。
又说了少许闲话,成华瑞忽然想起一事,问道:“柳姑娘,为何胖公瘦公二人非要将我滞留于此,强迫我修习鬼仙之道?不管鬼仙也好,天仙也罢,都是顺应天意而为,岂可强迫?”
柳仙娘摇头说道:“奴家也不得而知,这胖公和瘦公与其他鬼仙大有不同,一般鬼仙因修习阴气,生性冷淡漠然,不喜与人交往。只有这胖瘦二公,不知何故总是喜欢劝人修行鬼仙之道,还常常下得地府寻找鬼众,四处传播鬼仙之道,似乎对于鬼仙之道的壮大颇为热心,不知为何如此?我初闻成道友误入青冥洞天就暗自欣喜,却见胖瘦二公时刻不离左右,心知他二人定想留你于此修习鬼仙,不过过了数月有余,见成道友仍是人身,奴家便存了这番心思前来找道友,想必道友也想早日脱离此地,回到世间。”
成华瑞也是觉察二人颇多古怪之处,以为柳仙娘有所耳闻,听她也知之甚少,不免心生遗憾,又问:“华瑞尚有一事不明,既然这二人这般想将我留在此处,却又为何不直接将我杀死,如此我也只好转修鬼仙?”
柳仙娘也是一脸惘然,愣了一愣,说道:“奴家惭愧,死后为鬼,得遇二公而修鬼仙,至于这鬼仙之道诸多秘密,其实也不得而知,还望成道友勿怪!”
成华瑞晒然一笑,说道:“无妨,我也只是不解其意,心中疑惑便开口相问。既然柳姑娘也不甚清楚,此事以后再说不迟……只是这胖瘦二公前去迎接新晋鬼仙,不知何时返回?”
柳仙娘略一思索,顿时脸色大变:“不好,只顾说话,却忘记时候了。只怕胖瘦二公正在返回路上,成道友,此时正是良机,还不快走!”
成华瑞暗道一声惨了,这柳仙娘也恁是简单,既然前来助他脱困,却不计算好时间,若是二人返回,只怕再难逃离,当下不敢怠慢,冲柳仙娘一拱手,说道:“既如此,华瑞这便告辞!”
说完,夺门而去,一抬头,远远看看胖瘦二公正有说有笑地从远处走来,离此已是不足百丈之远!
事不宜迟!成华瑞也顾不上许多,暗中念动《鬼仙心经》中地鬼形术,也不顾阴气入体会伤及肺腑,当即炼化少许阴气,身形渐渐淡去,若有若无化成一股肉眼几乎无法看到的轻烟,悄然向远在上百里外的洞口飘去。
鬼形术乃是鬼仙借助天地阴气,将本身无形无质的鬼体变化为一缕轻烟,不但隐形且飞行之迅捷,地仙难比。不过成华瑞毕竟是生人之体,无法完全隐去形迹,虽是化成轻烟模样,却还显示出人形,飞行起来也是奇慢无比,飞了大半会儿,离洞口之处还有一半距离。
正心急如焚时,忽然听到胖瘦二公的惊呼:“成华瑞哪里去了?柳仙娘,你好大胆子,怎敢私自放走成华瑞?”
成华瑞一听,惊得魂飞天外,急忙全力炼化阴气,拼命向洞口飘去。阴气入体,只觉体内阴寒难忍,肺腑之间其凉如冰,险些失去生机。成华瑞情知生死在此一举,哪里顾忌许多,强忍巨痛,如此一下果然迅捷许多,几个呼吸之间,已然接近洞口。
只是成华瑞再拼命炼化阴气,毕竟有束缚,再快也无法快过疾飞如电地真正鬼仙。眼见洞口不过咫尺之遥,一步便可踏入之际,忽见眼前陡然飘过两缕轻烟,“噗”的一声幻化成人形,正是一怒一笑的胖瘦二公!
胖公一脸怒容,恨恨说道:“成华瑞,我二人待你不薄,如此不辞而别,却是不近人情!”
瘦公却是笑意盈盈,一脸讶然说道:“华瑞小友,为何这般匆忙离去?莫非我二人待客有不周之处?即便我二人礼亏,但说无妨,这一言不发便偷偷溜走,却也不好。///com///”
成华瑞见二人依然一红一白,也不好撕破脸皮,只好无奈地一笑,说道:“只因华瑞在此耽误日久,世间琐事众多,急欲返回处置一应杂事,是以一时心急未来得及向二位辞别,是华瑞失礼了。胖公、瘦公,华瑞在此叨扰了一些时日,承蒙二位盛情,这便谢过。请让华瑞就此离去,回到世间,若遇到诚心修行鬼仙之道者,定当尽心传授鬼仙之术。”
二人本来一左一右将成华瑞围在中间,只等一言不合,便将他挟持回去,待听到成华瑞最后一句话,猛然一愣,对视一眼,随即出神不语。
成华瑞心知二人定是暗中以密法交流,也不说话,只是暗中戒备,看二人如何决定。不出片刻,二人已然有了结果,胖公脸上怒意已去,胖脸绽放成一朵鲜花,嘻哈一笑,说道:
“华瑞小友,方才多有冒犯,实在是我二人爱才心切,莫怪,莫怪!送你返回世间也无不可,不过我二人却有一个要求,你若答应了,我二人便立时放你出去。若不答应,我二人也不拦你。你也可以自行离去,不过体内的阴气之毒等你返回世间之后,早晚会发作。一旦发作,便全身僵硬而死,这是至阴之气,除非飞仙拼了折损仙力为你治愈,否则必死无疑。”
成华瑞自知胖公此言不假,他一停顿,体内地阴气便反扑而至。冻得体内如冰天雪地不说,便连说话站立都几乎无法支撑,眼下并无任何讨价还价的资格,只好点头同意。
见成华瑞点头,瘦公向前一步,说道:“小友,非是我二人逼迫你,此事也是你自愿所做,可是如此?”
成华瑞只觉体内阴气四处乱蹿。眼见就要失控,恨不得让二位立即说出条件,听瘦公又卖关子,不由气极,正要发作,却见瘦公伸手在他肩膀一拍,顿时深身一轻。体内阴气被瘦公一拍之下便从肩膀逸出大半。不由大感轻松。
瘦公嘿然一笑,继续说道:“小友勿急。且听我慢慢道来。我二人本想留你转修鬼仙,不过既然你意已决,我二人怎好强行留你?我二人一向感慨这鬼仙之道过于式微,世间之人大多不知。是以小友来此,正暗合天意,怕是身负要替我等在世间宣扬鬼仙之道的重任!若是小友以魂魄立誓,回到世间之后,向世人演说鬼仙之道。若遇伤重不治之人或是修道之士。便以魂魄印记之法将《鬼仙心经》封入其人神识之中,以便其人死后神识清醒。可得修习鬼仙之法的机缘。若是小友答应我二人此两点要求,我二人不但帮你完全解去体内阴气之毒,还会助你脱离此地,你意下如何?”
未等成华瑞说话,胖公笑眯眯地插话道:“这般好事,若是我,丝毫不会犹豫。华瑞小友,你平白得了《鬼仙心经》这般至宝,又得以重返世间,不过是在回到世间之后,若有机会便演说鬼仙之道,于你而言并无丝毫损失,我二人至诚之心,劝你还是答应了吧?”
成华瑞心道,这二人说得这般真诚似乎真的有求于他一般,而不是他眼下这般情景,若不答应还能出得这青冥洞天么?不免暗中嘲讽,如此行径,倒也符合做鬼心虚一说,明明是逼人应承,却还要假装让人自愿。
不过也由不得自己拒绝,何况这宣说鬼仙之道,倒也并不违背天道大意,更何况若给临死之人一个修行法门,倒不失一件好事,当即点头说道:“我答应便是!”
“好!”二人异口同声,倒也干脆利索。
胖公脸色一沉,说道:“以魂魄起誓,来不得半点虚假,若是违背,当是魂飞魄散之结果,你可想好了?”说着,双手出指如电,眨眼间完成了一个复杂的手势,双手一合一分,一个犹如手指大小模样却与成华瑞一模一样的小人凭空生成,身形淡然若烟,在空中一飘,瞬息之间便立在成华瑞头顶之上。
胖公略一点头,说道:“小友,可以立誓了!”
成华瑞凝神静思,在心中立下誓言。誓言刚成,头上小人一闪便没入头顶,在魂魄之上形成一个印记。成华瑞心知此印记时刻掌管他的性命,与魂魄连为一体,断无半点反悔或是违背的可能。好在起誓之时,他也下定决心要为鬼仙之道地兴盛出一臂之力,毕竟相比大多转生为人却一世碌碌无为者而说,莫如修行鬼仙来得实惠。
见誓言已成,魂印已下,胖瘦二公立时眉开眼笑,一左一右将成华瑞夹在中间,热情万分簇拥着成华瑞来到洞口。二人各自拍了成华瑞肩膀一下,成华瑞便觉体内阴气顿时荡然一空,也是大为放心,冲二公一点头,说道:“日后若是华瑞再来此地重游,还望二公盛情依旧!至于柳仙娘,二公大量,就不要为难她了。”
二公同时哈哈一笑,说道:“青冥洞天随时欢迎小友前来,那《鬼仙心经》之上记载有出入之法,你一查便知。柳仙娘虽是未经许可私自放你,不过也正是因此才得机缘让你与我二人达成共识,否则这困扰我二人多日的难事一时还无法解开,哈哈,柳仙娘定当无忧,小友勿念!……我二人这就送你上路!”
话音未落。二人一左一右各出一掌抵住成华瑞肩膀,进入洞口,来到洞底,只微一用力,成华瑞只觉身轻如烟,疾飞向上而去。抬头望去,头顶之上看去近在咫尺的洞口却是始终离他数丈之遥,一连飞了两个时辰也未见近上半分。成华瑞心中感叹,这缩地成寸地若是用到极致。当真也是妙用无穷,令人惊叹不已。
又过了小半会儿,成华瑞忽觉身子一重,眼前猛然一亮,身上一热,脚上顿时落到了实处,再定睛一看,已然身在谷底,脚下却是厚实的地面。并无丝毫异状。成华瑞悄然一笑,若非他脑中的《鬼仙心经》动念之间便可察觉到此处的异常,这数月来的经历,当真犹如大梦一场,令人难以置信。
重回世间,天地元气也是纷至沓来。成华瑞就势坐下,调息了一个时辰。感觉恢复了七七八八。这才唤出飞剑,又不放心。四下又查找一番,还是没有天灵的踪迹。成华瑞摇摇头,在青冥洞天之中只顾和胖瘦二公周旋,竟是忘了问起他们是否见到天灵。不过这地面之上地事情,恐怕他们也不得而知。云霞缎虽也可运用自如,但毕竟不如飞剑得心应手,成华瑞御剑飞空,也不停歇。全力飞空急返清虚宫。一连赶了一天一夜才在累得精疲力尽之际返回。一见到清无掌门和两位师叔,也顾不上休息片刻。便将这些时日的离奇际遇一一说出。
成华瑞一口气说完,只觉胸中郁闷难消,从清无掌门和两位师伯眼中便可看出,天灵师叔并未返回清虚宫,而红枕也是下落不明,自己又遭此巨变,虽是侥幸未死,却也未立寸功,眼见几位长辈眼中悲愤之色,却还轻言安慰他,这个磊落男儿也不禁热泪长流,几个月的心神紧张不安再加上一路地奔波担忧,如今勉力说了两个时辰,再也支撑不住,一口气没有上来,登时昏倒过去。
清无挥手间施展一个清心咒打在成华瑞头上,又吩咐弟子将成华瑞安置下去,好生休息。接下又传令飞剑传书,令外出寻找天灵等人的清虚宫一众弟子全部返回,一切安排完毕,清无颓然坐回椅上,一脸疲倦之意,似乎只在瞬间便又苍老了数十岁。
不成想魔门现世,一出手便截杀了天灵等人。天灵只怕凶多吉少,红枕被魔人所擒,也无生还之理,幸得成华瑞得以逃命,却偶入鬼仙之青冥洞天,其间危险自不用说,还被迫立下誓言,要为鬼仙之道在世间的传扬而宣说。
而清虚宫之中更是惊涛骇浪,一天柱轰然而起,被压千年的妖邪不但逃出,且法力之高,世所罕见,虽有无名高人相助,清无三人才免逃一死,但毕竟象征邪不压正地一天柱被赫然剥落一丈之厚地石壁,种种发生的一切,都令清无一颗坚守多年地道心,怦然而碎!
莫非天道有变?邪魔兴世,正道之士难敌邪门歪道不成?
清无心中波涛翻滚,再难平静,犹如大海平地起风,大浪滔天。天道恒常,怎会因一两个魔人现世而有所改变?世间有变,魔门重现,千年兴衰,本如日月交替一般,实属常事。中土平静千年,一天柱也镇压了千年,只怕这千年以来的安静一朝被打乱,不知会有多少潜藏地魔人蠢蠢欲动,再生现世之念。若是仔细一想,倒也并非坏事。魔人潜伏世间,暗中壮大,如今未成气候便急急现身,总比好过成就地魔乃至天魔之时,一旦现身便无敌于天下要强上许多。
世事时常变化,不变的是恒常的天道,是正与邪的对立,是正邪相持之时的此消彼长。千年的平和岁月,修道之士不计其数,成就地仙者唯有灵动一人,何以故?只因人心安逸,道心放纵,道法懈怠,终无所成。如此看来,天行有常,当真是不用杞人忧天!清无想通此处,忽觉心胸开朗,体内道力猛然上冲,轰然一声冲破头顶玄关,与天地感应道交之际,化为一道紫光,映照得大堂之下一片亮堂。清无哈哈一笑,心念一动,脚下顿生朵朵祥云,须臾间飞至半空!
天有和天华见状,顿时大喜,一起鞠身施礼,说道:“恭喜师傅晋身地仙之境!”
清无也不说话,在空中闭目片刻,忽又飞回座位之上,“咦”了一声,奇道:“怪哉,我地应缘之洲竟然也是祖洲,呵呵,如此一来,与灵动见面之期不远矣!”
又愣了一愣,更是惊讶万分:
“当真有如此巧事,那祖洲接引使者三日内前来接引,却还是……上仙罗远公!”
按下清无晋身地仙之后的情景暂且不提,再说张翼轸在未名天死绝地之上,跟随玄真子修习中脉之术已然过了一月有余。///com///
果如张翼轸所推测一样,这中脉之术绝难学成,不但因为他生平从未听过中脉一说,且中脉不比其他经脉,在体内可感可察。中脉本非真实之脉,乃是臆想之中悬空于体内的一条经脉,这让一直依照体内原有经脉修习道法的张翼轸大感头疼。
人体之内固有经脉,一旦引气入体,便有豁然开朗之感,神识一察之下便可清晰得知,在体内如网状分布,原本就是天生生就。而玄真子所言中脉,本无实有,全靠后天修习而得,自然是艰难无比,莫说修练出一道中脉出来,便是想要确定中脉具体位于体内何处,也是不能。
玄真子倒也不急,耐心十足,每每见到张翼轸打坐之后又沮丧地站起摇头,便笑着说道:“这中脉一道非比寻常,中脉一通,便是上接天下连地,妙用无穷,与天地感应道交更不在话下,但中脉难闻难成,寻常人闻所未闻,即便偶有机缘听得,若要学成也是难之又难,只因天下道门所修皆是以体内本有经脉运行,若凭空生脉,资质有限之人,一听之下便会大笑而去。”
张翼轸听了也颇感纳闷,为何自己听了便深信不疑,莫非真应了那一句“病急乱投医”?又或是自己本来便对此等玄而又玄之事初听便信,比如先前倾颖所讲的木石化形。如是等等。张翼轸想了片刻,心道玄真子三人断不会以此骗他,毕竟这般高人行事虽不可以常人之心推测,但断然不会暗中施坏,以他们惊天彻地之能,若要害他,也不会如此大费周章。
信是道德功源母,张翼轸却不信别人修得,为何他修不得?当即再次盘腿打坐。默运玄真子传授之法。冥想天在上,地在下,如是两者感应道交,若是以寻常之事看来,则是下雨飞雪,风起云涌。若是以不同寻常观之,则为大旱或是大涝,或是电闪雷鸣。
天地之间虽遥遥相对,却自有其内在地相连之道。而凡人生于天地之间,若想和天地交集,得天人合一之境,以道家来看,却是炼化天地元气为已身道力,道力充盈体内,借道力之精纯。得天地之意识。方能与天地之灵性合二为一。
只是人生在天地之间,本身也是得天地之灵气而生。为何尚须借助天地元气才可与天地交集?便如那些天地生就的灵兽,诸如风伯控风土伯操土,二兽体内也并无炼化的天地元气,却与天地的感应道交较之飞仙也不遑多让,又是何故?且风伯土伯只得天地五行之一之精华,而凡人虽是体弱无能,却是得天地五行之全部精华而成,为何若不修行莫说与天地感应道交。便是连五行之力的任何一种也凭借不得。
这人生而为万物之灵。却也是徒有其名而已!
中脉一说,虽是闻所未闻。却也自有其独特之处,譬如盘膝而坐,头顶天下坐地,若是自头顶至海底有一道中脉相连,便可连接天地,上下交汇圆融无缺,正合天人合一之境。
张翼轸想通此处,心中灵光闪现,不由面露微笑,忽觉头顶之上有一道亮如日光的光柱直直射入,自体内中空之处赫然形成一道细如丝线的脉络,只在呼吸之间便下到海底,接天连地,中脉初成,张翼轸只觉脑中犹如雷震,后脑之上天鼓之处咔咔作响,双眼虽是紧闭,却蓦然一亮,呈现眼前的是一片湛蓝如碧决无半丝杂色的汪洋如海地水蓝之境。
中脉初现,虽是微弱如丝,却令张翼轸五识灵敏异常,神识外放,只觉朦胧间可见玄真子微笑而立,正微微颔首,显是对他的进展颇感满意。张翼轸也是心中惊喜非常,收功站起,向玄真子深揖一礼,说道:“翼轸谢过玄真子前辈的授功之谊!”
玄真子呵呵笑道:“翼轸不必多礼,你的进境比我所想要快上许多,我原本打算强行助你打通中脉的,不过若是强行打开,并非自身体悟所得,这中脉之功效便会大打折扣,且随时有隐没的可能。不成想你自行体悟而得中脉,如此看来,倒是你入道门时日不久,并未受到道法之中传承的一些根深蒂固的观念影响,却也让我所料不及。”
玄真子自是不知,张翼轸初入道门,得了灵空这个便宜师傅,并未正式传授他任何道法,而张翼轸身居三元宫小妙境,也未曾日日前去三元殿早课晚课,是以张翼轸虽身为道门中人,实则对道法之上的诸多不可逾越地门户之见功法之争并无落入成见之中,正是因此,才得以在玄真子传授被道门中人听之犹如无稽之谈的中脉之术,竟是深信且勤而行之,终有所得。
愣了一愣,玄真子又说道:“如今你的中脉细若游丝,若要存放全身的死绝之气,怕是至少也要手指粗细。不过既然打通了经脉,这扩展之法,我三人倒是可以助你一臂之力。”
张翼轸一听之下,自是欣喜万分。倒也并非他贪图外力,毕竟身处此地与世隔绝,世间诸多事情有待他亲往处置,这死绝地可不是久留之地,当即一脸喜悦之色谢过玄真子。
玄真子也不多言,伸手间递过一把斧子,说道:“你随我修习中脉之术还有半月有余,如今已然初成,也该帮我砍些木柴。这些时日,一门心思教你法术,砍柴却是荒废了许多。”
这玄真子刚刚还讲无上的神通法术,转眼间却拿起斧头要去砍柴。张翼轸虽是知道这些高人自有与众不同之处,却实在对于砍柴一事并无兴趣,奈何玄真子一脸认真,只好苦笑拿过斧头,紧随玄真子步行上山。
不多时来到山上,满眼郁郁葱葱之色,却是徒有其形。树木虽在高大,却无生机,不过若以常人看来。只怕也分辨不出与世间之树有何差别,但在修道之士眼中,随风摇动地树叶虽也湛然碧绿,但以神识查看,其上并无萦绕周围的朦朦地生气和荧光。
玄真子当前一步,挥动斧头一斧砍在一棵碗口粗细地树上,斧头入木三分,怦然巨响。大树猛然一振,片刻又恢复如初。玄真子也不理会张翼轸。一斧接一斧砍在树上,“夺夺”的声音不断,回响在四周,倒也给寂静安宁地死绝地平白增加不少生机。
张翼轸心中暗道,莫非这些不世高人修为通天之后,心性当真返璞归真到此等境界不成?以玄真子之神通,挥手之间翻江倒海不在话下。些许木柴。只需动念之间,便可堆积如山。却偏偏要手持斧头,如寻常樵夫一般,不用丝毫法术神通,只凭之力,坎坎伐柴兮,却也自得其乐,只是不知这般行径,又有何深意不成?
张翼轸想了一想不得其解。也只好学着玄真子的样子。抡斧砍柴,嗵嗵嗵嗵。卖力地砍伐一棵手腕粗细的大树。不几下,便将树拦腰砍断,轰然一声倒塌在地。树干紧擦玄真子身子而过,险些将他砸伤,玄真子却看也未看,继续埋头砍树。
张翼轸摇摇头,也不好问些什么,也是低头砍树。死绝地空旷无人,辽远空寂,砍伐之声“夺夺”不停,传出老远,单调而重复。张翼轸先是心神不宁,不停想起方才中脉初通之时的体会,思忖良久,思绪却渐渐被砍伐之声引入一种空旷而无所依地心境之中,只觉心中空空荡荡,无所依存,寂寥孤寂、形影相吊之意在心中飘荡不停,天圆地方,人世繁华,死绝之地的荒凉与遗世而独立,天道的浩渺无言却亘古长存,一起涌入心头,令张翼轸蓦然之间心生落寞之感,直觉修道成仙不过尔尔,莫如泯灭神识,无思无想,只做天地之间那一缕并无灵智的清风,倒是真实地自由自在,无喜无悲。
缓慢而坚定之间,张翼轸手中地斧头扬起又落下,看似仍在一下接一下地砍伐,实则思绪渺渺,心神早就飘荡到了不知何处,但手中斧头却仍如先前一般,准确无误地砍倒一棵又一棵大树。张翼轸只觉他犹如一股无知无觉的清风,拂过山岗飞过丛林,任由天地宽广岁月无限,却只管追随从无明示地天道,随意而无为地游荡于天地之间。
随意无为?
天地之间的感应道交并非假借天雨飞雪,而是无时无刻不在以天地元气也好,一缕清风也罢,从未停息地交集不息。如此一来,他地中脉也不必刻意在修炼之时才晋入天人合一之境,而也是可在呼吸之间随意之时与天地合二为一!
此念一起,张翼轸忽觉周遭的死绝之气如泉涌一般蜂拥而来,猛然冲进细若游丝的中脉之中,当下也不迟疑,立时引导死绝之气由头顶向海底进发。死绝之气来势颇猛,瞬息之间便将细线一般的中脉扩充到手指粗细,眨眼功夫便由头顶直贯海底,又由海底逸出体外,上连天下接地,竟是形成一个十分巧妙的循环,生生不息。
中脉果然神奇无比,如今小有所通便有这般妙用,若是大成指不定会有何种不可思议的神通出现?张翼轸心中大喜,既是中脉与天地感应道交,相呼相应,理应也得天地之力为我所用。心念一动,忽然想起风伯的控风传承,心思一闪,体内地风之灵性随之相应,张翼轸忽觉身子一轻,犹如一缕轻风一般,飘飘荡荡之间竟是离地而起,升到了空中。呵……张翼轸惊叫出声,喜悦之情溢于言表:
“我……又会飞了?”
这个历经波折地少年,在踏入未名天死绝地半年多时日之后,第一次真切地运用神通之术,轻身飞空,发自内心的喜悦竟是远胜第一次腾云驾雾!却也是此次再次领略飞空之妙,乃是在大难不死道力尽失地死绝之地,怎不让这个年未弱冠的少年不心生喜悦,一时难以自持!
张翼轸在空中飘荡片刻,却听玄真子冷冷说道:“还不下来!”
“中脉之术乃是助你脱困之用,可不是用来在此死绝之地飞天遁地,若是如此,我随便传一个法子便可让你御风乃至御空,不过初得些许神通,不用这般兴奋莫名!”
张翼轸被玄真子喝破兴奋,只好悻悻返回地面,一脸愧然,冲玄真子施了一礼,一言不发,捡起斧头便又用力砍伐起树木来。///com///
这一次,张翼轸心神沉寂之时,并无所悟,只是隐隐感觉,体内的中脉更加精纯,其内生生不息的死绝之气也更加顺畅。
如此这般,砍了半个月柴,张翼轸已然可以做到心神外驰,手下不停,砍伐之际便是练功之时,伴随着砍伐的“夺夺”之声,体内中脉慢慢地扩展到拇指粗细,便再难寸进。
自从张翼轸跟随玄真子修习中脉之法以来,尧娃便又回到天边化成太阳,而那风伯和土伯也不知遁到了何处,不见踪影,便连玄天子和玄问子也从未出现。张翼轸也不好多问,此处古怪之处甚多,既然主人不提,他这个不速之客自是少问为好。
这一日,张翼轸正要提起斧头上山砍柴,却听玄真子说道:“时日已到,翼轸,你中脉已通,是为不死之身,今日你便随老穷酸前向他处,修习不活之法。先修不死,再学不活,不死不活。方可脱困。”
张翼轸心道这法术倒是神奇得很,只是名字叫得恁是难听,不过若是细心一想倒也名符其实,便是那高高在上的天道,其实也在不死不活之境。
正要开口相问何时动身,忽然眼前景色一变,茅屋依旧,湖水依然,只是眼前人却变成了玄问子。这般神乎其神的法术,倒令张翼轸一时难以适应突如其来地变幻。愣了片刻才急忙揖了一礼。说道:“如此就有劳玄问子前辈了。”
这玄问子却不同于玄真子的寡言质朴,举手投足间自有一股风雅之味,点点头道:“翼轸,我与老匹夫却是不同。他偏爱体悟,我则独爱咬文嚼字。计较字面功夫。老匹夫一向自得。认定修行必有切身体会才可感而后悟,我却不以为然。修行一道,可由风入门,由土入门,由水入门,等等,不一而足,甚至还可以睡入门。所谓十万八千法门。因人而宜。”
“书法一道,凝神沉思。全神贯注于手腕之上,方寸之间,万物不染我心,万事不入我眼,只留眼前笔走龙蛇之舞,龙飞凤舞之形,尽情于挥毫之际,只亮心中三寸灵台。如此日薰夜染,终会学有所成。”
呃?张翼轸一愣,玄真子不是说让他前来向玄问子修习不活之法,将死绝之气引入正常经脉之中,为何玄问子前辈开口所谈却是书法?
张翼轸正要问个明白,却见玄问子一挥手,光芒一闪,眼前的石桌之上平空生出笔墨纸砚,整整齐齐地依次摆放。
玄问子也不说话,左手提起右手衣袖,右手提笔在手,略一沉思,运笔如风,刷刷刷点点勾勾之间,便写一篇有若天马行空的草书出来。书写完毕,将笔随手一扔,毛笔便隐入空中不见。
玄问子将书法提在手中,满意地欣赏了数遍,交给张翼轸说道:“拿去参详一月,一月之后,我再来考你一考。”说完,也不等张翼轸问话,一闪,便消失不见了。
张翼轸无奈摇头,这玄问子前辈方才开口讲解,还以为他会长篇大论卖弄一番,不料只说了三言两语,留下一副书法便不知去向。说是让他参详,也未明说从何处下手,要从中参悟出书法之道还是修行之法也不得而知,前辈高人,行事向来是这般高深莫测么?
只是玄问子前辈既然交待下来,岂有不听命之理?张翼轸只好安心坐下,手捧玄问子的书法仔细端看。只是看了半晌,只见一团乱麻,连一个字也不认得,不由哭笑不得。
虽是他并不深知书法之道,但不管行书也好草书也罢,既是书法,也总是有个章法可循。这玄问子的书法初看之下犹如天书,密密麻麻连成一片,若不细看,便如一群蚂蚁觅食,乱成一团。硬着头皮细心再看,仍是感觉杂乱无章,说是书法,不如说是小孩涂鸦来得真
如是静心观看了半晌,张翼轸只看得眼前一团乌黑,仍未从中看出有何玄机,不免灰心,心道莫非玄问子前辈有心戏谑自己不成?随手乱涂一气,让他无法参悟出其中深意,借此好嘲笑他一通?转念一想又觉终究还是自己想法幼稚,这玄问子前辈不定是如何了不起的人物,怎会闲来无事拿他消遣,定是他修为不够或是耐心不足,没有体会其中真意才不得其解。
张翼轸收敛心神,摒弃万念,一心沉浸于书法之上,不多时只觉身心大安,再过片刻便蓦然一怔,愣愣呆住。眼前的黑乱之上,隐约间有一道白线蜿蜒其间,白线犹如活物一般,在黑乱之上四处游走不定,张翼轸隐隐中觉出此白线行走路径似乎见过,心念闪动间又未想个清楚,只是任由心神紧随白线飘走不停,一时三刻间,便来来回回走了不下几十圈。
也不知过了多久,这白线还是在黑乱之间始终不停,所走路线张翼轸莫说睁眼去看,便是心念一动之间便可重复数十遍,正物我两忘不知何时终止之时,忽然脑中轰然一声,身外四处弥漫的死绝之气潮涌一般自全身涌入体内,以势不可挡之势注入正常的经脉之中,片刻之间全身经脉便被死绝之气完全充实!
张翼轸恢复清明,动念间脚下云起雾升,当即驾云升空。再一凝神,顿时方圆数百丈之内地水气被他凝固成一滴水滴。再调动体内得自风伯和土伯地风土之灵性,只觉天地之间清风浩荡无边,大地宽广无限,泥土之中灵性充盈,好一派风清朗日的大好乾坤!
按压住心中的喜悦,张翼轸哈哈一笑,自空中徐徐落地,心中豁然开朗。那白线游走之路线正是将死绝之气引入体内的经脉路径,那黑乱之处,正是如何将打通地中脉再行封闭之法。张翼轸略一感应,果然中脉已然封闭,不由大喜。
眼下不活之法初成,如此一来,其后再随玄天子前辈习得向死求生之法,出离死绝之地不远矣。一想到重回世间指日可待,张翼轸暗暗下定决心,一定先回中土,将罗远公之恶行公告于天下,然后再到东海灭仙海之外,寻找戴婵儿的下落。
正这般琢磨之际,忽觉体内中脉之处稍有异动,似是封闭地中脉竟有自行打开地迹象。张翼轸大惊,急忙静心之间想要再次将中脉封闭,蓦然一阵钻心的痛楚传来,眼前一黑,便人事不醒了。
恍惚之中,张翼轸忽觉一股清凉之意传来,心中一惊,莫非是玉成醒转,助他温润经脉?睁眼一看,却是玄问子手执折扇,正轻松写意地在他头上挥来挥去,犹如帮他驱赶蚊蝇的长辈。见张翼轸醒来,玄问子停止了挥扇,悄然一笑,说道。
“翼轸,果不出我三人所料,你先前得飞廉和狸力的风土灵性,且体内尚有水之灵性,如此三者混在一起,甚是怪异,只怕是对中脉修行有所影响,出现了少许偏差。我三人对此都并无对策,眼下只能靠你自行摸索法子,或许以后不会再犯,又或许最终会致中脉无法封闭,若是如此,你回到世间,便有时刻中脉大开的危险。中脉大开,便是中脉之中的死绝之气与正常经脉之内的天地元气相遇,当即便会暴体而亡!”
张翼轸怦然而惊,若是如此,岂非相当时刻身处危险之中,稍有不慎便会粉身碎骨,这……也太过于骇人听闻了些。不过见玄问子一脸严肃,情知他所说不假,只好默然点头,说道:“翼轸虽非贪生怕死之人,只是世间尚有许多事情未了,不知玄问子前辈可有法子解除这个麻烦?”
玄问子轻轻摇头,说道:“眼下无法可想,只因你的体质大异常人,便是我三人也是生平仅见。这水风土三种灵性入体,虽说或许可得操控水风土之能,但毕竟凡人体质不同于天地灵兽,也不知水风土之灵性是否影响到日后修行,当初你冒然尝试以风土之灵性疗伤,也是不得已而为之,倒也不好说什么。”
张翼轸点头无语,当时若不是借风伯和土伯之力,只怕已然伤重而亡,如今侥幸活命已属大幸,自然不好再反悔什么,当即说道:“如此……翼轸只好自求多福了!先不管这些,眼下还是先修习不活之法要紧,应该还有一月光景可随前辈修学,还请前辈示下……”
玄问子却哈哈一笑,挥手说道:“你还当现在几时?两月早过,翼轸,你该随糟老汉修习向死求生之法了……”
呃?难道只看了几眼书法,便已过了两月有余,当真是沉醉不知时光飞逝。///com///怪不得玄真子和玄问子各有所重,一人砍柴,一人写字,这若是醉心于此,心神沉寂其间,只怕恍然间千年万年时光也只是一闪而过,犹如一梦。
既然要随玄天子修习,这两月期间虽是玄问子并未亲身教导多少,毕竟也是以书法之道引他入门,当即向玄问子深揖一礼,一抬头,却早已不见玄问子身影,而他不知何时却是身处长恨湖中一叶扁舟之上。
舟上一人,袖子挽起,短衣打扮,也不坐下,蹲在船仓之内,手持鱼竿,正全神贯注地钓鱼,理也未理张翼轸。早就习惯三人古怪性情的少年,也是见怪不怪,自顾自坐在船尾,怔怔盯着玄天子,看这位高人有何惊人之举。
不料看了半天,玄问子不但未看他一眼,且不发一言,只是死死盯着鱼竿,犹如泥塑一般一动不动。张翼轸心道,三人各有怪异之处,看来这玄天子前辈喜欢沉默,莫非这沉默不语也可入道,也可有所领悟而修行有成?
既然玄天子前辈寂然不语,张翼轸虽也并未看出古怪之处,也依模依样蹲在一旁,直直盯着鱼竿不放。这长恨湖湖水极清,深有数十丈,却一眼可见湖底。湖水至清犹如无物,水中犹如明镜一般,莫说有鱼儿游过,连一株水草也不见生长。
盯了半晌,张翼轸渐渐双眼迷离,只觉波光粼粼间,湖水逐渐化为虚无。便如一湖清风托动这一叶扁舟。摇摇晃晃之中,如梦如幻,真假难辨,张翼轸忽觉困意袭来,双眼竟是不争气地支撑不起,慢慢地闭上了眼睛。
这一觉,睡得格外香甜,似乎恍惚中睡了千年万年一般。张翼轸感觉困意连绵,只想长睡不醒,心思格外沉重。却依然就此睡去,再也不理会中土众多杂事。也不计较灵动师伯和戴婵儿的生死,更不去在意自己能否出得这死绝地。即便是身在海外仙山的亲生父母,也不再去想去追寻,便让这一切随梦而去,倒也落得浑身轻松,逍遥自在……
等等。海外仙山方丈?这灭仙海不是正处于东海之东,也算是海外之地么?张翼轸恍然而惊,猛然惊醒,睁眼一看,眼前的玄天子仍在一旁垂钓不动,而他却横卧舟中,竟是小憩了片刻。
张翼轸也顾不上计较方才地失礼。先是施了一礼。说道:“有劳玄天子前辈,翼轸忽然想起一事。想请教一
见玄天子头也未抬,张翼轸一愣,还是鼓起勇气问道:“敢问玄天子前辈,可否听说这海外之地,有一座仙山名叫方丈地?”玄天子置若罔闻,莫说回头,浑身上下也不见有一丝动静,张翼轸不免疑惑,这玄天子前辈不会这般小气,和自己计较方才的失礼小睡,又或是前辈也一时沉迷,进入了沉寂之中?若是如此,不知何年何月才能醒来,可是不妙。
张翼轸想了一想,也顾不上许多,伸手轻推玄天子后背,轻声说道:“玄天子前辈,翼轸多有得罪,还请忽怪,实在是时候紧迫,耽误不起……”不料触手之处,手掌竟是穿体而过,如若无物,张翼轸收势不住,差点跌了一跤,定睛一看,眼前的玄天子一阵波动,转眼间化成一股清风,消散于天地之间。
竟是一个幻影!
张翼轸啼笑皆非,闹了半天,他却与一个幻影说了半天话,又白白浪费了不少时光,正要驾云离开此处去寻找玄天子,刚一转身,却听身后传来一声爽朗的笑声:“翼轸留步,这清醒与梦境,真身与幻影,便是死生之道,向死求生之法,你还不悟么?”
张翼轸顿时愣住,回头一看,原先玄天子幻影消失之处,此时正站立着一脸憨厚笑容的玄天子,清晰逼人,显是真人现身。略一思索,张翼轸忽有所悟,当即长揖一礼,说道。
“多谢玄天子前辈指点,翼轸受教了。只是这死与生真与假,却也有不可逾越的界限,梦境终究落空,而现实之事,总是难逃心中挂牵。心生挂念,身便受累,这便是生。身坏命终,只余魂魄,轻若无物,却万事落空,这便是死。两者截然不同,断难轻松自如地转化。”
玄天子只一伸手,白光一闪,便又在身旁幻化出一模一样的一个玄天子出来,紧接着,真人却平空消失不见。张翼轸正疑惑时,却见幻化之人嘿然一笑,说道:“这真与假,假与真,真的是这般犹如天地之隔不可逾越么?翼轸,一梦一生,一生一梦,若是在梦中生,或是生人又日日活在梦中,又有何不同?便如你先前所想,若是剔除水火之特性,水火也可相融,这生与死又有何不可随时转化?如同你身在梦中,又怎知是梦是幻是真是假呢?”
也是,张翼轸忽觉有一丝亮光闪过,若是生无可恋死无可惧,这生与死不过是日升日落一般简单,若是正常经脉是生,中脉是死,两者之间便如日月交替,不论哪个都可存放死绝之气或是天地元气,并无丝毫区别。这般想通此节,张翼轸只觉体内封闭的中脉蓦然闪现,平空出现在体内。
当下也不迟疑,心念一动,体内正常经脉之中的死绝之气悉数转移到中脉之中,虽是极其迅疾,只在瞬息之间,张翼轸却觉一阵天旋地转地巨痛传来,感觉犹如神识被生生拉扯出体内一般,痛不可言,差点眼前一黑昏死过去。若不是这少年经过与罗远公的一番大战重伤之后,伤重缠绵了数月之久,对疼痛早有忍耐之心,若不是先前玄真子早有提醒此般巨痛,对疼痛已有提防之意,只怕张翼轸猝不及防之下,当真会立时昏厥过去。
也难怪张翼轸会无法忍受这般巨痛,也难怪此法名向死求生之法,这般直接印入魂魄地巨痛,丝毫不逊于生死之时的魂魄离体之痛,是故名为死里求生!
当体内正常经脉之中地死绝之气转移一空之际,张翼轸紧咬牙关,不顾满头大汗,心思电闪间,中脉之中死绝之气又在顷刻之间全数返回正常经脉之内,又是一股撕心裂肺般的疼痛,只让张翼轸再也站立不称,颓然坐下,浑身大汗淋漓,气喘不止。
再试成功,少年心中的坚韧之性上来,想到来到此地快有一年之久,且不说家乡的爹娘是如何担心,便是那便宜师傅灵空还有古怪精灵的画儿也不知现在如何了,更有生死不明地灵动师伯和婵儿!张翼轸把心一横,双手紧握,强忍犹如魂魄离体的生死之痛,一次又一次反复练习转移死绝之气,一口气竟是来回演试了不下数十遍,直至张翼轸认定他只需微一动念,便可在瞬息之间来回移动两次以上,这才身心俱乏,心中一松,一口气提不上来,便又瘫软在小舟之中。
张翼轸刚刚坐下,却觉眼前一亮,定睛一看,竟是身处玄真子、玄天子和玄问子三人中间,眼前茅屋石桌,景色依旧,恍惚间,仿佛先前经历只是大梦一场,而他只不过才刚刚答应玄真子愿以命相试他三人推演的“不死不活、向死求生之法”一般。
呆了片刻,张翼轸向三人深揖一礼,说道:“翼轸多谢三位前辈的再造之恩,他日若有差遣,定当万死不辞!”
玄真子笑呵呵地点点头,看了玄天子二人一眼,说道:“翼轸进境之快,实在也出乎我三人意料,如此也好,倒也说明你机缘深厚,如此,我便再传授你一个法术,重回世间之后,可依法将中脉炼化,终至消亡,也省得中脉之内的死绝之气随时可取你性命!”
张翼轸点头,略一思索便道:“若是化去中脉及死绝之气,岂非说我以后再无可能来此未名天,再与三位前辈相见?”
玄天子点头称是:“你我缘份已尽,此后再也不必相见。这未名天死绝地,本非你等生人所来之处,若非翼轸经脉俱废,道力尽失,又偶得香水海许可,是断断不会寻到这流亡所的。”
虽是三人颇多古怪不解之处,不过相处日久,倒是待他不薄,张翼轸听闻此言,不免心生伤感,说道:“可有办法保留中脉于体内,若是翼轸想念三位前辈……以及尧娃等人,再想来此,若中脉还在,死绝之气尚存,只需要散尽道力,重还死绝之气于体内,翼轸岂非还可重新面见三位前辈,聆听教诲?”
三人一听此言,相视一笑,却是玄问子说道:“翼轸,你有此心便可,倒也不必非要再见我等。所谓道不同不相为谋,我三人莫说与你,便是与整个世间也不相容,是以此后一别,再无相见之期。不过若是另有机缘……此事不易多说,先略过不提,如今你学有所成,若想出得灭仙海也可随时起程,不过我三人见你所会法术甚少,有心传授你一二法术,奈何都需死绝之气催动,你回世间之后不可运用。是以我三人商议之后决定,再由尧娃、飞廉和狸力陪你数日,由他们传一些操控火风土之法,能领悟多少,就看你的造化了。”
张翼轸大喜,便向三人躬身致谢,不料刚一弯腰,三人便平空消失。张翼轸晒然而笑,高人就是高人,行事不可以寻常度之,正在疑惑为何三人尚未传授炼化中脉之法便已不见,忽见眼前一物疾飞而至,张翼轸微一侧身,伸手将此物抓在手中一看,正是被玄真子沉在湖底许久地无影棍!
持棍在手,张翼轸惊讶地发现,先前与无影棍心意相通的感觉却又消失不见,只觉棍中空空,犹如死物一般,再无灵性,不免暗自惴测,莫非无影棍被玄真子前辈封闭了灵性尚未解开?不过方才无影棍突兀飞来,定是玄真子前辈所为,为何还棍于他却又不解开其上禁制?
正沉思之际,却听耳边传来一声欢呼,抬头一看,不知何时尧娃正一脸兴奋站在面前,一跳老高,说道:“小哥哥,尧娃想死你了!”
“汪汪!”
“嘎嘎!”
“风伯和土伯也是非常想念翼轸贤弟!”
正是飞廉和狸力分别现身于空中和地上,尤其是狸力,刚一现身,便又化成一只娇小玲珑的小猪模样,一跃跳到张翼轸肩膀之上,再也不肯下来,若得尧娃直翻眼白,终究忍了一忍,没有对狸力发火。///com///
几人重聚,少不得叽叽喳喳说上一通,相比之下,尧娃倒是温柔了许多,即便对飞廉和狸力抢话深表不满,也只是瞪上几眼,便再无下文了。说了半晌,张翼轸这才想起正题,说道:“玄问子前辈特意让我向尧娃、风伯和土伯请教一番,如何感应和操控自然之力,不知各位有何见解?还望不吝赐教!”
狸力正要开口,被尧娃盯了一眼,急急缩回脖子,以手捂嘴,尧娃这才满意地点点头,说:“小哥哥,你要烧哪里,尽管开口,管他山川河岳。一把火烧了便是。”
张翼轸大汗,忙解释说:“尧娃,可不是让你放火去烧,而是要让你告诉小哥哥,你是如何心动火生,如何操纵这真阳之火的?”
尧娃一听。皱起了眉头,想了半天,挠了挠头。说道:“小哥哥,这个问题我可回答不了。太难了,还不如让我去放火烧山来得痛快……”忽然又眼睛一亮,脸露惊喜之色。
“对了,看我的……”
说着,尧娃伸手向空中一指。陡然间空中突现方圆数十里的一片汪洋大火,其势热浪滔天。直吓得飞廉化成一股清风,躲到张翼轸背后。狸力更是蜷缩着身子,一动不动,生怕尧娃一不小心假装无意给他们身上溅上一点火花,可就不太好玩了。
尧娃却不理会飞廉和狸力的作态,小手一握,空中汪洋大火顿时收缩成一团,继而又变小成一滴火滴。这火滴凝固到极致。竟是湛然如水滴一般。散发晶晶蓝光,却热力更是惊人。直烤得四周沿火滴周围,形成一个巨大地黑影,亮极而黑,威力可见一斑。
尧娃又伸出左手,微闭双眼,左手手指遥指火滴,微微颤动,小小脸庞一脸肃然,让人一瞧之下,心生怜意。过了片刻,尧娃额头微微浸出汗珠,脸露难忍之色。又坚持了小半会儿,尧娃忽然脸露轻松之意,忽见一道极亮的光芒从火滴之中疾飞而出,没入尧娃的左手之中。
“成了!”尧娃睁开眼睛,一脸得意之色,说道,“小哥哥,尧娃也将火滴之中的火之特性去除,只留下火之灵性,就送给小哥哥吸收了吧。这点小事还好办一些,若是让尧娃说说那控火之心法,却是万万说不出来。”
张翼轸见尧娃虽是一脸稚气,却也坚决毅然,不由心生感动,只是这火之灵性不比风土之灵,风之飘逸和土之厚重本性敦厚,不似火之灵性暴烈勇猛,即便去除真阳之火其中不可匹拟的热力特性,其灵性之中蕴含的这股猛烈之意只怕他也无法承受。当下冲尧娃一点头,也不怠慢,心念一动,便感应到四周充沛地水气,心神一沉,方圆数百里内的水气悉数被他唤来,片刻之间便凝固成一滴水滴。
张翼轸如法炮制,虽是体内死绝之气充盈,但毕竟远不如尧娃的本源之力精纯,是以耗费了半晌才最终将水滴之中地水之特性剔除,只余水之灵性。
看着空中悬浮了两滴水火之滴,张翼轸心中也不免忐忑,毕竟先前风土之灵性并不相克,而水火天性并不相容,是以犹豫片刻,才缓慢将水火两滴靠近,小心地一寸一寸地靠近,虽是两者特性已去,但尚未完全接触,张翼轸已然感觉到两滴之间的排斥之力,好在并不强烈,略一思忖,或许缺乏地便是破釜沉舟的勇气,也不再迟疑,便猛然间一举将水火两滴融在一起。
水火二滴只一接触,便猛然散发出耀眼不可逼视的光芒,同时张翼轸只觉一道天地之间最为精纯最为无上的浩瀚巨力传来,虽是体内正常经脉之中充满死绝之气,也一时把持不住,蹬蹬蹬连退三步,幸得飞廉和狸力眼疾手快,二兽同时现身张翼轸身后,一左一右将张翼轸扶去,才不至于仰面跌倒在地。
饶是如此,张翼轸也一口气压制不住,胸中翻江倒海般翻腾不定,嘴角立时渗出滴滴鲜血。定睛一看,尧娃虽是一脸惊愕地看着他,不过小脸之上并无异状,显是尧娃并没有受到水火二滴相融之时的反噬之力地反扑,便冲尧娃微一点头,心道果然不亏为天地灵鸟,无须道力或是仙力的支撑,只凭本源之力便如此强悍,若是自己得了本源之力地传承,怕是也不逊于这天地灵兽的威力。
不过也只是想想罢了,想那本源之力乃是传承而来,自己凡胎,从哪里可得操纵天地之力的传承?
当下不再胡思乱想,收敛心神,略一感应不由大喜过望,虽是方才反扑之力巨大,但水火二滴相融之后,水之柔顺和火之猛烈犹如水乳交融一般,完美无暇地融合在一起,较之先前风土两种灵性相融,更多了一道莫名的感悟夹杂其中,有如天与地的相对和相容。如同强行分开的清气和浊气重新合二为一,化为混沌之气,对,就是一股混沌莫名的力量隐隐蕴含其中。
张翼轸怦然心惊,心念一动,融为一体地水火之滴瞬间便飞入他地额头。一闪而没,紧接着,张翼轸感觉神识之中蓦然多了一些天地悠悠地传承记忆。犹如天地未开,水火未分之时。乾坤一片混沌,世间万物不分彼此,紧密相连,并无相生相克的五行之道,也无清气浊气地天地之分。世界只由一种莫名难言的混沌运行。
混沌?便是“道生一”中地“一”么?便是天地灵兽传承自天地记忆的本源之力?如此看来,莫非世间凡是相克之物。若是剔除特性,将其灵性相融,便愈加接近本源之力,便愈加接近“一”!
想到此处,张翼轸心思一动,双手同时向前挥出,只听“呼”的一声,左手水团右手火球疾飞向前。刚刚飞了几丈远。便“噗”地一声消散于空中,并无丝毫威力。
见此情景。张翼轸晒然一笑,想通是一回事,施展开来则是另外一回事,若以方才他的手段来看,用来对敌只怕会贻笑大方,若是用来耍耍戏法,倒可以以假乱真,将人震憾当场。
不过水火灵滴一入体内,两者灵性相辅相成,不但将张翼轸地神识凝固得更加精练,几近地仙之境,且在瞬间之内将他体内的经脉疏理一遍,只觉百骸畅通,遍体生爽,周身上下精力充沛,举手投足间,得水之柔顺火之猛烈,风之飘逸土之厚重,一眼望去,这个大难不死的少年,飘然出尘意,自在天地间!
尧娃更是乐呵呵地飞身跃入空中,翻滚不定,幸亏这未名天虽是宽广,却人烟稀少,否则若在世间,众人一眼望去一团火球犹如烈日之明在空中如同小鸟一般欢蹦乱跳,只怕当场吓昏大片。
张翼轸历经一年时光,始得今日之功,不由心情大好,也是开怀大笑。飞廉和狸力在一旁也是“汪汪”“嘎嘎”乐个不停,几人傻乐了半天,尧娃忽然一愣,说道:“风伯、土伯,快别傻笑了,小哥哥就要重返世间了,我们快用力想想,有什么拿手本领都教给小哥哥,省得他回去后再被坏人打伤可就不好玩了。”
此言一出,飞廉和狸力面面相觑,都一齐摇头:“要说吹风和泥,我等还可好生玩耍一番,这风土之力,又怎能与人对敌?”
张翼轸心知风伯土伯二兽在此地十万八千年,从无与人争斗之心,更无对战之事,尚不知风土之威若是运用得当,也是惊天动地之势。当下也不多说,右手平平伸出,凝神片刻,体内死绝之力全力运转,眨眼间,一把晶莹湛然的水剑在手中形成。挥手间,水剑脱手而飞,远远击中一块巨石,却哗啦一声散落一地,化为一汪清水,巨石却安然无恙。
张翼轸摇头笑道:“奈何我本非天地灵兽,控水之术也不娴熟,只能做到眼下这般模样了。”
飞廉一副恍然大悟的神情,点点头说道:“若说变戏法,我这风倒是无所不能,你且看来……”说完,也不见它伸手踢腿,眼睛一眨便见空中突兀间出现一把风剑,风剑有如隐形之剑,若非细心之下可以看到风剑周身有一层波动勾勒出一把剑地形状,断断不会发现半空之中竟有一把无形之剑。
风剑形成,风伯嘿然一笑,只见风剑快如流星般朝方才的巨石飞去,片刻之间便又飞回,风伯得意地冲空中冲了口气,风剑便化为乌有。
众人惊诧,巨石纹丝不动,风伯有何得意之处?正愣神时,忽听哗啦一阵乱响,只见方才地巨石忽然间散落一地,变成大小一样排列整齐的数百块小石块,方方正正都一般大小,直惊得张翼轸张大了嘴巴,心中惊骇万分,如此神通,莫说地仙,便是飞仙也不敢捋其锋锐,只怕也会退避三舍。
狸力见状心中颇不服气,“哼”了一声跳到地上,蹬腿伸腰一番,看样子,也想露露小脸,要给众人一个惊喜瞧瞧。
狸力这番模样惹得尧娃嘻笑不止,便连飞廉也是连连摇头,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子。///com///狸力对此大为不满,气呼呼将身一纵,猛然没入土中消失不见。
众人以为狸力耍什么花样,等了半晌却不见它现身,都不免惊诧,以为狸力一时生气土遁而走。
飞廉见状,气呼呼地说道:“狸力也是小气得紧,这般小事也值得气愤不平,不过是它的操土之术比不上我的控风之能,大方一些低头认输,倒也不会折了面子。”
飞廉说得却是好听,实则也是洋洋自夸,不料话音刚落,忽然察觉周围有异,四周景致并无变化,却总觉有不妥之处。张翼轸此时也是心神一动,神识微一外放当即明了,哈哈一笑,说道:“好一个土伯,这移形换位之术,当真是了得,翼轸领教了!”
话音刚落,只听狸力“汪汪”的笑声响起,眼前一棵大树突然化为一股黄烟,紧接着黄光一闪,一只小猪便又现身于张翼轸的肩膀之上,冲飞廉挤眉弄眼,说道:“飞廉,你莫要抬高自己,你当我狸力的本事比你不如,汪汪,你再瞧瞧现在身在何处?”
说着,狸力一张口吐出一口黄气,四周景象蓦然一变,众人眼前一绿,赫然发觉不知何时已经身处香水海之上,脚下站立之处是方圆数十丈的偌大一块地皮被狸力连根拨起,同时又被狸力暗中施展地遁之法,再配合拟影之术,是以在众人看来四周景色未变,脚上丝毫不动,却在不动声色间便将众人移动到香水海之上,如此神通,若是用来困人。当真也是令人防不胜防!
不过张翼轸体内隐含水之灵性,是以初到香水海之时虽并未生疑,却也暗中觉察四周水气突然增多,不由心中猜测一二。而飞廉天生与风同源,这香水海之上的风中自有香气,虽被狸力暗中隔绝。却也稍微有一缕渗入,便被飞廉捕捉。只有尧娃心思单纯,只知发愣倒是没有发觉有变。
张翼轸略一沉思忽有所悟,土伯的拟影之术较之青丘的幻影术更令人难以察觉,毕竟土伯天生与土同源。论起以土拟物之法,除非天仙,天下无人可及。不过青丘的幻影术直指人心,乃是令人心生幻象,与土伯的以土拟物与周围景象浑然一体全然不同,若是意志坚定,神识清明,青丘的幻影术无法扰动他人心神便告失效,而土伯的拟影术借天地之威,真假难分。相比之下却也更胜一筹。
再一比较,张翼轸心中更是坚定,若是再遇到青丘此人,除非他地幻影术能大成至“梦幻泡影”的至高境界,否则即便他一时不察被青丘所困,不出片刻也能寻得破绽之处,全身而退。
正沉思时,忽听耳边传来飞廉和狸力的争吵之声,原来二兽互不服气。正争吵不休,意图一分高下。张翼轸不禁莞尔,忙醒神过来,将二兽劝开。待狸力施展法力,将众人移回原处,一切复原之后,张翼轸将尧娃及二兽各自施展的神通一一记在心中,情知虽是日后未必会融会贯通,不过毕竟可操纵天地之力的灵兽并不多见。至少未曾听说中土世间何处有过,是以此等良机不可多得。
张翼轸见从尧娃及二兽口中也问不出有关传承和操纵天地之力的心得来,也就略过不提,随意说笑一番,忽然心生感应,一回头,只见玄真子三人突然现身。心知只怕时候已到。是该离开死绝地之时了。
见三人现身,尧娃和二兽顿时一脸沮丧。均低头不语,倒是张翼轸反而劝慰说道:“日后若得了机会,翼轸一定再来未名天看望尧娃、风伯和土伯,如何?”
尧娃及二兽听了虽是点头,脸上却并无半点喜悦之意,张翼轸心道,莫非尧娃和二兽心中清楚,他以后恐怕再难进入死绝地么?
玄真子向前一步说道:“翼轸,闭目,放开神识,莫要抵抗!”
张翼轸自是不会怀疑玄真子害他,当即依言而行,只觉一缕亮光一点,随即没入额头不见,脑中一热,忽然感到无数口诀印在神识之上,略一查看,其中便有如何将中脉炼化之法,另外还多了一些不知名地口诀,正不解其意时,却听耳边玄真子又说道。
“翼轸,除了炼化中脉的口诀之外,另有我三人在灵兽传承之中如何操纵天地之力的一些感悟,若是你以后有所领悟,也算不枉我三人一番苦心。这未名天死绝地与天地隔绝,自成一界,你能来此处却也说明天机渺渺,或有深意也未可知,是以我三人也不藏私,悉数传授与你,望你精进勤修,早有所成。”
张翼轸一听之下喜出望外,以玄真子三人的通天修为,若是有所感悟,定是精粹,转念又想自己流落此地,若非得遇三人,只怕早已身亡,如今不但得以恢复,还平白得了难值难遇的功法,当真是恩同再造,心生感动之下,向三人深揖一礼,说道。
“翼轸谢过三位前辈地大恩大德,他日若有吩咐,定会义不容辞。”
“翼轸莫要客套,我三人对你倒无所求,只是相遇有缘,举手之劳而已。不过待你返回中土世间,若是日后修行有成,成就天仙大道,得以飞升天庭,到时若是不称意,或许还会想起我三人……”却是玄问子侃侃而谈,正要再细说一通,忽然被玄真子打断,插话说道。
“莫要老穷酸胡说一通,翼轸,回到世间之后,好好修行,这未名天死绝地切莫向外人提起,就当做了一场大梦,梦醒事过,一切了不可得,切记,切记!”
玄天子向前拍拍张翼轸的肩膀,张了张口,想说什么却又摇摇头。嘿嘿一笑,说道:“话都让老匹夫和老穷酸说完了,我这糟老汉也无话可说了,翼轸,保重就是!”
张翼轸眼眶湿润,正要再说些什么。一抬头,却发现尧娃、飞廉和狸力正冲他点头,同时身影在渐渐淡去,便如梦境初醒,一切即将消散一般。张翼轸大惊。急忙伸手想去拉住尧娃,奈何尧娃身影连同风土二兽一起瞬间便远去,片刻之后便犹如一个小黑点一般消失于天之尽头。
再看眼前的玄真子三人,虽是面露微笑站立面前,忽而清风吹过,三人身影如轻烟一般飞散消失。
低头一看脚下,哪里还有死绝地和茅屋石桌,自己却正站在香水海之上,眼前绿波万里,一望无际。莫说玄真子等人,便是方圆不知几万里的岛屿也不知所踪,如飞鸿渺渺,又如风过波动,起伏之后连一丝影子也寻觅不得。
这……一切真是梦境还是真实的经历?举头望天,天上只有一日,哪里有三日并列的奇观?张翼轸一时神思恍惚,独自站立香水海之上半晌动弹不得,细心回想未名天所过的时光。似真还假,如梦如幻,竟是痴呆了!
再说施展无上,将整个未名天死绝地隐匿之后,看到近在咫尺却视若无睹的张翼轸,玄真子回头对玄天子、玄问子说道:“也不知我等如此做法是对是错,让翼轸以身试险,若是恰得其反,又是谁人之过?”
玄天子喟叹一声:“倒也谈不上谁对谁错。或许我等三人虽身处未名天死绝地,却仍有一丝眷恋,不想绝于天地,不想天无名地死绝。翼轸虽得我等残缺功法,好在暂时保他不死,对他而言也非坏事。至于最终是何结果,天道无言。我等又不好妄加推测。只好试上一试了……”
玄问子却是来回踱步,默然不语。
尧娃一脸期待之意。黯然说道:“我也想随小哥哥去世间转上一转……”
这一次却是玄问子笑着摇头:“尧娃莫急,时机未到!”
按下三人再如何商议不提,再说张翼轸愣了半天,好在不久又惊醒过来,长叹一声,想到即将返回世间,不由又心生期待,握紧手中地无影棍,举目四望,瞧得远处那一片天闪雷鸣阴风怒吼之处,脚下不停施展御水术,不出半个时辰便来到灭仙海。
上次在昏迷之中,偶然之下得宝物之助才过得灭仙海,如今虽是恢复功力,一身死绝之气只怕也难以抵挡灭仙海的威力。张翼轸打定了主意,运转死绝之力注入到无影棍中,无影棍得死绝之气激荡,倒也未见丝毫不妥,一样发出朦朦荧光,战意高昂。
张翼轸暗暗称奇,心道这死绝之气与道力也并无多大区别,一样可以催动宝物,一样可以施展法术,为何玄真子前辈非说死绝之气不容于世间?
不过眼下却不容张翼轸多想,一步踏入灭仙海之中,天雷立时有所感应,毫不留情一道手臂粗细地天雷劈下,张翼轸得了乖,不敢手持无影棍相迎,将无影棍向空中一抛,顿时天雷与无影棍相交,“咔嚓”一声,无影棍晃了一晃,电光缭绕间,忽然如吃了灵丹妙药一般,战意高涨起来。
无影棍飞跃到空中,左冲右突与天雷战在一起,道道天雷劈下,无影棍全部一一接下,虽被天雷击得电光不断,却越战越勇,丝毫不见退缩之意。张翼轸倒是在一旁悠闲自得,看得惊奇连连,心道这无影棍果然威力非凡,这般令地仙也一见之下望风而逃的天雷,这无影棍不但毫不畏惧,反而主动向前挑战,倒不知究竟是何等宝物如何威风?
正一时失神思索时,却未察觉紧随一道天雷之后,一股微不可察的阴风平空生起,悄然绕到张翼轸身后,一闪,便朝张翼轸的后背扑去!
本具水之灵性,又得火风土之灵性的张翼轸,如今感应之灵敏较之地仙也有过之而无不及,现又身处灭仙海之中,本就水气充足,再加上阴风虽是至阴之风,却终究难脱风之特性,只微微一动,张翼轸体内风之灵性便有所呼应,也不回头,便立时探知身后阴风来袭。///com///
上次侥幸躲过阴风和飞仙灵体,全仗脖间铜镜护体,只是张翼轸并无催动铜镜之法,即便有,只怕铜镜这般仙家法宝只可仙气催动,这死绝之气断然无用。张翼轸心思闪念间却忽然想到,为何玄真子前辈三人传授了不少法术,还以魂印之术印入神识之中一些口诀,却丝毫没有提及如何过得灭仙海,如何应对这无孔不入的阴风?
只是眼下形势由不得张翼轸再细思原因,心思一动,一缕模糊的控风感应自神识之中生成,随即神识外放,与阴风相迎。张翼轸控风之术自然与风伯不可同日而语,但这些时日以来在脑中无数次试练也多少有些心得,是以与阴风只一接触,便感应到阴风之中蕴含的至阴之力端的是无比阴寒,直欲与尧娃的真阳之火不相上下,更不必再提除至阴之力外,阴风之中还隐含的消融万物之特性,果真不亏为天下至高无上的天地之力之一。
张翼轸不敢硬碰,略微动念间,带动阴风向左偏转,同时身体向右一侧,阴风在张翼轸的控风之术操纵之下竟是微微偏转了方向,堪堪挨着张翼轸身体左侧一扫而过,却是连衣角都没有带动分毫。
阴风一击不中,当即消散。紧接着。四周同时响起犹如万鬼齐哭之声,张翼轸心生感应,暗叫不好,四面八方竟是同时形成六股阴风,分上下前后左右六个方向向他袭来,犹如铁桶一般将他笼罩其内。躲无可躲!
怎么办?张翼轸哪敢迟疑半分,立时用凝水之法将周身上下围了个水泄不通,自然。他也知道只凭水气护体若能挡住阴风岂非天大的笑话?是以动念之间又将天地之间的天地元火凝结成火雾,死绝之气催动到极致。以此千钧一发之际,张翼轸自是来不及去除水火特性,以水火交融的混沌之力抵挡阴风,只将水雾与火雾一前一后在身体四周猛然交集在一起!
只听“轰隆”一声巨响,张翼轸以学自尧娃和倾颖地操控火水之能将水火凝固成雾。这水火之雾不同于平常水火,其内蕴含无尽死绝之力。且灵性无比,是以两者突兀相交,以势不可挡之威向外爆发开来,生生将围得水泄不通的阴风推到一边,张翼轸瞧得机会闪到一旁,算是躲过了阴风的合围之势。
这阴风似乎也颇具灵性,两次袭击无功,竟是一时消停。张翼轸定睛一看。无影棍和天雷的争斗也暂告一个段落。天雷也是未立寸功,只好收兵回营。不再白费力气。无影棍倒是得意忘形,一端指天,一副嚣张不可一世的模样,看得张翼轸暗笑不止。
不过眼下危机未去,张翼轸忙趁机在周身左右聚集了天地清风形成风罩将自己笼罩在内,心知这天地清风必定挡不住本源之力的阴风,是以又凝固了大量了水雾,将风罩与水雾交融在一起,波光闪动间,一眼望去犹如一副水帘,倒也颇为好看。
小心翼翼向前行进了半个时辰,天雷和阴风未见丝毫动静。张翼轸不敢有丝毫懈怠,毕竟这天雷和阴风若要生成只在顷刻之间,马虎不得。不过说来倒也怪事,又前行了小半个时辰,灭仙海仍是一片风平浪静,天雷和阴风也不知躲藏到了何处,不见丝毫异动。
眼见再有片刻张翼轸便要一步跨出灭仙海,就在此时,四周陡然一暗,无数乌云平空生成,瞬间便将四周笼罩得犹如黑夜一般!
紧接着,四下呜呜之声又起,阴风竟是融合天雷之势,两者合二为一,八道天雷挟带八股阴风,以雷霆之势猛然朝张翼轸恶狠狠扑来。
阴风夹杂在天雷之中,一向骁勇无畏地无影棍见阴风和天雷一起袭来,竟是吓得一时胆寒,退缩不前,躲在张翼轸身后不敢出来应战,令张翼轸又好气又好笑。无奈只好打起十二分精神,将水雾和风罩催动到极致,试图挡住天雷和阴风的联合攻击。
水雾和风罩虽是隐含天地之力,但毕竟张翼轸对天地之力的感悟不深,并不足于操纵本源之力,是以远远无法抵挡天地之间至强至阴地天雷和阴风,所以只一个照面,水雾和风罩便溃不成军,幸好张翼轸早有准备,乘水雾和风罩将天雷和阴风之势缓上一缓之时,纵身跳到了一边。
虽是这水雾和风罩一触即溃,但却也将天雷和阴风的攻击之势减弱了三分,若非如此,张翼轸是断然无法跳脱八道天雷和八股阴风地合击之势,不过也只是缓了一缓,天雷和阴风不过转了个方向,又回转过来,再次凶狠无比地朝张翼轸冲来。
张翼轸倏忽后退数十丈,凝神之间,双手一合,八道一丈粗细的水柱陡然间从海中升腾而出,猛然朝八道天雷撞击而去,与此同时,张翼轸心思电闪,运用控风之术,生生将与天雷紧密结合在一起的阴风拉偏了一丝方向,虽是偏离的方向极小,却也正好将八股阴风与天雷的合击之势分离开来。
八股阴风之力非同小可,张翼轸拼了神识受损全力施展之下,体内死绝之力鼓荡到极致,饶是如此,也觉胸口如受重创,双目赤红,状若疯狂。
好在八道蕴含张翼轸初步领悟地御水之法的水柱威力也非同一般,与八道天雷相击,虽是一击之下立时被天雷击得化为了水气,但也将天雷震散了三道,只余五道依然不死不饶地向张翼轸劈来。
机会来了!
张翼轸纵身向前。一扬手无影棍便脱手而飞。不再蕴含阴风地天雷对无影棍不再构成丝毫威胁,无影棍重现战意,一跃而起,冲入五道天雷之中,一通好打。
八股阴风见与天雷再次融合的时机已然错过,当下八股合成一道浩大地阴风。以铺天盖地之势将张翼轸死死地笼罩其间,一晃,便欺身近前。
这一道阴风笼罩足有百丈方圆。想要遁走已是不能。张翼轸在将天雷与阴风剥离时就已然打定了主意,感受到天雷之中蕴含的天火之灵。虽是比不上尧娃的真阳之火,却也是至阳至强的天地之力。是以在无影棍与天雷刚一接触,两者缠斗在一起之际,张翼轸乘机分心,瞬息之间从天雷之中引出一丝天雷之火。又将空中稀少的真阳之火凝聚成一团火雾,分别掌控于左右手之中。
阴风袭来。张翼轸若说不怕那是假装,只是若是退缩也是必死无疑,不如拼上一拼。既然以前面对罗远公地仙顶峰的修为也敢勇猛向前,如今功力大涨,面对地又是远不如罗远公机智善变地阴风,又何惧之有?当下张翼轸左右双手同时向前挥出,天火之灵与真阳之火一左一右疾飞向前,直直朝阴风直奔而去。在堪堪触及阴风之前。天火之灵与真阳之火突然转向撞在一起!
天火之灵与真阳之火虽同为火源,却也各有特性。是以两者相交,只听“轰隆”一声巨响,惊天动地声中,猛然爆裂如雨,其势如虹,轰然而发的气势眨眼间便将扑面而来地阴风硬生生炸开了一个方圆一丈左右的缺
机不可失!一丈方圆,足够张翼轸从容不迫间,从缺口处一跃而过,随即毫不停留,挥手间无影棍招回手中,脚下云起雾升,片刻之间便临近灭仙海边缘。
这一手经张翼轸精心推算,又与间不容发之际一气呵成,当真犹如晴蜓点水一般潇洒自如,天雷和阴风去势不减,一时难以即刻反扑,便在此时,张翼轸深吸一口气,体内死绝之气须臾之间悉数被转移到中脉之中,体内经脉空空如也!
饶是练习多次,张翼轸也觉神识恍惚,直欲脱体而出。强忍几欲昏迷地巨痛,这个历经波折的少年回头淡然一笑,看了一眼蓄势待发的天雷和阴气,只轻轻向前迈了一步,便一步踏出这片令飞仙闻风丧胆的灭仙海,终于在历经一年之久,又得以重返世间!
死绝之气一失,脚下云雾立散,张翼轸一步迈进世间,重回东海之上,却是“扑通”一声跌入海中。
只是张翼轸顾不上理会这些,心念一动,体内已经干涸的经脉初得天地元气地滋润,顿时疯狂地将四周元气吸入体内炼化为道力,又因张翼轸初得风土火之灵性,是以当空的烈日、浩瀚地海水以及无边的清风,皆如长虹吞日一般被张翼轸悉数吸入体内。
体内的经脉一时无法承受如此之多蜂拥而至的天地元气,在一扩再扩之后,终于扩无可扩之时,张翼轸只觉全身道力汇聚成一股无可比拟的上冲之力,猛然朝头顶之上冲去。
上冲之力一出头顶,直直冲向不知高远几许的天空,张翼轸心神一动,忽觉冥冥之中仿佛这股冲力直达天庭,天与地无比清晰地在脑中呈现,同时体内汹涌不停地道力蓦地安份下来,本来无色无味的道力竟开始慢慢转化,渐渐由淡而深,先是黄色,然后红色,最后凝成紫色之气不再变化,且有一股异香扑鼻,令人神清气爽,如得天道之明。
紧接着,张翼轸又觉体内经脉游走不定,不停地在体内左冲右突片刻,却又自行理顺,重新排列一番,看似简单只是稍微调整了一下顺序和位置,张翼轸一愣之下立时大惊,经脉经此重新排序,吸取和炼化天地元气较之以前将会迅捷许多,怎会有如此重大变故?
莫非……张翼轸略一思忖突然心神大震:地仙?
先是得天地元力中的水之灵性,其后又得风土火之灵性,又和尧娃一起试练将水之特性剥离,又因修习向死求生之法强忍犹如魂魄离体般的痛楚,是以这个坚韧少年不仅心性坚固,且神识之厚重较之地仙也不差分毫,如今一步迈出灭仙海,天地元气汹涌而至,终得一举冲破玄关,成就地仙之境。///com///
初得地仙之境,张翼轸自水中脚下生云,腾空而起,心中喜悦之心刚起,忽然间不知何故心中突生哀伤之感,犹如心中至爱突然逝去一般,没来由地心中一惊,难以抑制的悲伤自心中生起,只觉悲痛无比,泪水不由自主夺眶而出。
到底何事?
张翼轸蓦然心惊,忙试去泪水,抬头一看,不由张口结舌,呆立当场!
只见约百里之外,两列人马相对而立,一方金盔金甲,犹如金甲神人,正是金翅鸟一族。一方旌旗招摇,一众鱼兵蚌将,各持兵器,却是龙宫水族。两族人马各不下千众,威风凛凛,正气势汹汹对峙,互不相让。
不过两队人马显是发觉了此地的异状,场中正在撕杀的二人均停手驻足,正远远向此处观望。张翼轸先是一怔,定睛一看,只见四周海水旋转不停,形成一道方圆数十丈的巨大旋涡,这还不算,空中还风声呼啸,一个庞大的旋风正在半空之中旋转,与水中旋涡相互呼应,声势惊人。
张翼轸摇头无奈地笑笑,不成想刚回世间便不小心弄出这般浩大声势,倒也并非他想要引人注目,只是没料到成就地仙怎会有如此天地之威?怎的当日灵动师伯初成地仙之时,三元宫并无异状生成?
张翼轸自是有所不知,灵动一身道力精纯深厚,只差一丝玄机便可成就地仙,是以乃是水到渠成之势。而他本是神识厚重先达地仙之境。其后又猛然疯狂炼化天地元气为道力,一举冲动玄关而晋身地仙之境,且张翼轸体内所具的水风土火之灵性是灵动所不具有的,是以张翼轸初成地仙,便感应天地,得与天地感应道交而成就如此威势。
既是交战双方是金翅鸟和龙族,不管是哪一方。都与他有丝丝缕缕的干系。张翼轸也不迟疑,无影棍握在右手,虽是灵力呼应下无影棍仍无回应,似乎其内少了一丝灵性。张翼轸也顾不上深思许多,踏浪而行,片刻之间便来到双方面前。
这交战双方。正是以戴蛸子为首的金翅鸟和以倾长为首的龙族!
……话说一年前戴婵儿随张翼轸前往东海,被罗远公一掌击飞不知所踪之后,失去戴婵儿行踪的无天山当即乱作一团!
当日戴婵儿自三元宫掌门大典回元天山复命之时。提出要陪同张翼轸前往东海,戴风本不愿答应,毕竟如今魔门现世,世间并不太平。且前往东海寻找时隐时现的祖洲,暂且不提是否能够找到。即便找到,祖洲之上全是地仙,若有一两名地仙心怀不轨,贪图金翅鸟可以炼化地如意珠,将戴婵儿拿了然后炼化也未可知。更何况戴婵儿将要尾随的是两大地仙,其中还有一人是地仙顶峰!
是以戴风坚决不从,戴婵儿却死活要去,声称金翅鸟神人之诺怎可言而无信?张翼轸以金错刀为凭亲口提出。并点名要她戴婵儿护送。她已然一口应下,又怎能反悔?同时戴婵儿又口口声声说道张翼轸身怀宝物。且前往祖洲不知所为何事,正好可以借此一探究竟。
戴风对戴婵儿所言信以为真,金错刀既然送出,定当一诺千金,无奈之下只好应允,却再三叮嘱若是万一有丝毫危险,便可将张翼轸弃之不顾,保命要紧,并让戴婵儿及时用金羽传讯之法与无天山联系,戴婵儿满口答应。
不料戴婵儿一去便再无音讯,数日之后,戴风终于按捺不住,令人前往东海查寻。奈何东海之广,想要寻到一人的行踪,即便无天山全数金翅鸟出动,投身到无边无际的东海之上,也是无济于事。戴风设想过种种可能,戴婵儿被灵动两大地仙所杀,戴婵儿被祖洲地仙所杀,戴婵儿被张翼轸所杀,戴婵儿被东海龙宫所杀,等等,一一列举又一一推翻,一直待到一月之后,派往东海寻人的金翅鸟已不下上千,却一无所获,戴风终于怒极。
左思右想一番,戴风认为张翼轸杀害戴婵儿的可能性虽是不大,却也不得不查,随即亲身前往三元宫,不料一问之下才知,张翼轸也是失踪一月有余,众人皆是不知他前往何处,戴风心知不妙,即刻前往东海。
到了东海唤出东海龙王倾东,说起戴婵儿失踪一事,倾东也是一脸惊讶,一问三不知。倾颖在一旁也是无比心惊,略一猜测便已得知张翼轸定是瞒着她,约戴婵儿前往东海寻得祖洲之所在,竟和戴婵儿双双失踪,怎不令人震惊万分!
戴风见倾东和倾颖一脸讶然,不似假装,心中更是忐忑不安。不得已只得重返无天山,再派精明能干之士四处不停地寻找戴婵儿踪影。戴也是心急如焚,不停施展顺风耳和千里眼之神通,天上地下搜寻戴婵儿,却是一连数月,丝毫没有戴婵儿的消息。
半年已过,戴婵儿音讯全无,戴风甚至动了要上天庭恳求天帝动用“天地宝鉴”之心,拼了被天帝呵斥也要试一试,用那无与伦比地“天地宝鉴”照尽天庭、世间以及九幽洞冥之所,不过最终虽是三上天庭,却连天帝之面也未曾见到。
戴风情知他不过是低等神人,见上天帝一面已实属不易,想请动天帝动用“天地宝鉴”只怕绝难如愿,无奈之中只好绝了念头。
只是戴婵儿乃是戴风最为宠爱的幼女,若是万一遭遇不测,戴风真不知该如何面对痛失爱女之伤!
正当戴风伤心绝望之际,忽一日收到禀报,说是在东海之东发现戴婵儿沾有血迹的金羽,戴风一听拍案而起。立时率兵前向东海龙宫兴师问罪。
老龙倾东却是一口否认此事与他有关,声称那东海之东濒临灭仙海,龙宫日常巡逻也不管此地,莫说前往此处杀害戴婵儿,一众水族听闻灭仙海之名便心惊胆战,更何况龙宫之中能与戴婵儿正面为敌之人少之有少,再说戴婵儿乃是龙宫未过门的媳妇。龙宫并无丝毫理由杀害戴婵儿!
戴风虽是听得倾东言之有理,只是关心则乱,心中虽有一丝清明心知应该不是龙宫等人所为,却又隐约认定或许龙宫一时仇恨婵儿嚣张,失手将她杀死。反复犹豫不决,戴风却给倾东下了最后通碟:限他一个月内找到戴婵儿下落。否则定会兵发东海。
倾东也是焦急万分,喝令一众水族全体出动,遍寻东海搜索戴婵儿行迹。却是一无所得。时日一到,却是戴风手下另一名机智善战的大将戴佐领兵前来,质问倾东可有戴婵儿下落。倾东只得如实相告,戴佐却是不依不饶。无奈,倾东只好令手下大将于思然迎战。
于思然乃是千年海鱼。力大无比,法力高强,与戴佐大战三百回合不分胜负。戴佐来时得戴风之令,只与龙宫争斗一番即可,不可将事情闹大,见一时无法取胜,便寻了个台阶,说道再宽限龙宫一个月时日。然后就领兵而去。
莫说一月。便是一年龙宫也是无计可施,以金翅鸟之能尚不能寻得戴婵儿下落。一众水族只在水中可称雄称霸,若在天上或是陆上,水族远不及金翅鸟天生耳聪目明。是以老龙倾东愁眉苦脸,想找倾颖说说话解闷,却忽然发觉他的宝贝女儿不知何时早已不在身边,问起众人,皆言不知去了何处,倒让老龙更是平添几分担忧。
一月转眼即过,这一日东海之上忽听战鼓宣天,却是金翅鸟中最为骁勇地大将戴蛸子领兵前来。这戴蛸子远不比戴佐先礼后兵,态度极为倨傲,声称若是龙宫不给他一个交待,便要将一众龙子龙孙屠杀殆尽。老龙倾东脾气再好,也无法忍受戴蛸子这般嚣张气焰,正好倾长在旁,一口应下,双方同在灭仙海旁大战一场,生死不论!
虽是来时戴风也曾吩咐戴蛸子不可鲁莽行事,只是戴蛸子向来眼高过顶,对于戴风一向对龙宫礼遇有加颇为不满,只当龙族不过是小小长虫,金翅鸟天生神力,天生食龙,怎可对一众龙族客气,岂非自贬身份?是以戴蛸子此来便心怀忿恨,意欲给龙宫一个下马威,杀一儆百方可立威东海!
于是龙宫以倾长为首,率领上千水族兵将,金翅鸟以戴蛸子为首,带领数百金翅鸟将士,双方齐集在灭仙海之旁,展开大战。
倾长不忍混乱撕杀,令众多水族无辜丧命,且若是混战一起,双方杀红了眼,只怕再无和解的可能,便提议两方各派三人,一对一单打,生死但凭本事。戴蛸子本想一举覆灭倾长所带上千水族,却被戴庆劝住。
戴庆身为戴风手上第一谋臣,被戴风指派与戴蛸子同来,意在压制戴蛸子,省得他惹出不可收拾的大乱,同时却也有意让莽撞地戴蛸子恐吓龙宫等众,威逼利诱之下,不怕龙宫不屈服,即便戴婵儿之事真不是龙宫所为,也好借机打压一下龙宫的气焰,日后有事也好让龙宫顺从配合。
戴庆自是深知戴风心意,是以好言相劝,让戴蛸子接受倾长单打独斗的提议。戴庆是何等人物,精明过人,当即向前一步提出他和倾长相拼最后一战,先是堵死了戴蛸子乘机杀死倾长之心。逢此大变之时,戴风却是万万不敢让戴蛸子杀害龙宫太子,万一惊动天帝,此事追究下来,终究也不好交待。
戴蛸子虽是颇为不满,见事已至此,也不好再说什么,便和龙宫大将归文杰相约争战第二场。这归文杰乃是龙宫一名得力干将,本体为千年玄龟,一身玄龟护体术可抵飞仙一击之威,是以一口应允,也不怕戴蛸子的金爪之力。
第一场对战,龙宫派出地乃是一名蚌怪,和一名名叫戴现的金翅鸟大战了半个时辰,竟是胜了一招。蚌怪也未赶尽杀绝,胜负已分便退回本营。戴现输了第一阵,自觉面上无光,只好在戴蛸子不满地注视中悻悻返回。
第二场便是戴蛸子迎战归文杰,虽说戴蛸子被称为金翅鸟第一猛将,但归文杰地玄龟护体术却也非同小可,二人大战了一百多个合同,每当戴蛸子占据上风,便要将归文杰打败之际,归文杰便施展护体术,将周身上下防护得固若金汤,让戴蛸子的金爪竟无下爪之处,即便寻得一两次机会狠狠砸下,砸在归文杰的硬壳之下,火花一闪之后,却连一个白印也未曾留下!
又缠斗多时,戴蛸子心头火起,再输了这一场,不但他颜面大失,还连累得金翅鸟一族此战失利,如此,回去之后岂非被人耻笑号称金翅鸟第一勇士的戴蛸子,不过是泛泛之辈,徒有虚名罢了!戴蛸子见归文杰不慌不忙,面露微笑,一副胜券在握的模样,不由恨得牙关紧咬,杀心渐起。
不过戴蛸子有心杀归文杰,却无处使力,又坚持了片刻,不由心生沮丧,把心一横,心道即便拼个你死我活,今日也不能让归文杰活命!主意既定,戴蛸子暗中施展平生绝学“神力无御术”,试图一举将归文杰毙命于金爪之下。
这“神力无御术”乃是一种自损修为可在一时三刻之内猛涨数倍功力的暴戾之法,本是金翅鸟一族天生之能,只是戴风就任金王以来,一直认为此法过于惨烈,虽能杀敌,却也自损三成修为,除非性命相逼,一般断不可使用。正好无天山无事宫千年来太平无事,戴风便严令手下禁止修练此法。
戴蛸子生性好斗,争强好胜,宁肯输了性命也要赢了比试,是以戴蛸子暗中修习了此法。今日与归文杰打斗,不成想这千年玄龟地护体之术端地厉害,他地金爪竟是损伤不了对方分毫,一急之下,戴蛸子决定以身试险。
正当戴蛸子准备舍命一搏之时,忽见方才还一心与他对战地归文杰一脸惊愕之色,停手不攻,怔怔地向灭仙海方向望去。其余一众,不管龙族还是金翅鸟一族,都齐齐扭头过去,一脸地难以置信,目瞪口呆地向灭仙海之处张望。
出了何事?戴蛸子也是无比惊讶,心道众人这般大惊小怪,有何事值得如此惊骇?心中生奇,也不由地转头去看,一看之下,戴蛸子顿时惊吓得惊慌失色!
虽是说戴蛸子生性自傲,性格刚愎自用,却也有自知之明,情知灭仙海那威力无比的天雷和阴风,他决计不敢碰上一碰。///com///且不说那阴森至阴无孔不入的阴风沾染不得,便是那凶狠异常的天雷,戴蛸子心里清楚得很,只怕只需一记,就能将他自以为无坚不摧的金翅鸟真身击得粉身碎骨!
是以戴蛸子见众人一脸惊愕,心中讶然之际,也扭头望一望。这一望,直惊得差点毛骨悚然,惊叫出声。只见灭仙海中雷声滚滚,风声阵阵,天雷和阴风齐齐攻向一人,而此人在天雷和阴风的双重攻击之下,不但毫发无伤,而且竟还挥手之间一步迈出了令飞仙也谈之色变的灭仙海。
这还不算,此人一步跨出灭仙海,“扑通”一声落入水中,片刻之后竟是引得天地变色,风起云涌,紧接着一道紫气直冲九宵!饶是戴蛸子自恃见多识广,也一时呆立当场,难以相信眼前所发生的一切:什么?这个刚刚在灭仙海中潇洒自如、挥手之间躲过天雷击退阴风的高人,竟然……竟然还不是地仙之境?竟会有人在号称可以湮灭飞仙的灭仙海中全身而退,之后才又晋身为地仙之境,世间还有这般不可思议之事么?
当真是百闻不如一见,若非亲眼所见,便是金王亲口所说,戴蛸子也不会相信世间还有这般匪夷所思之事。
不过惊讶过后,戴蛸子随即又不以为然地摇摇头。或许此人有法宝护身,或是天性便能克制天雷和阴风,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地仙,不值一晒。这般一想,又将心思重回战场之中,定睛一看,却见所有人等仍在怔怔望向那人落水之处。与他对战地归文杰也是一时发愣。竟连护体术也忘记施展,只顾一脸痴呆出神。
戴蛸子忽地心神一动,想到若是拼了施展“神力无御术”将归文杰杀死,自身受损不说。返回之后定会被金王严加斥责一番,说不定还会被禁锢于无天山之中。眼下大好良机岂可错失。反正两军对垒,胜者为王,管他用何方法?
想通此节,戴蛸子暗中运转神力,聚毕生之力于金爪之上,乘归文杰不备之际。恶狠狠扑向前去,金爪金光大盛,只一闪,便朝归文杰当头打下。
归文杰正被张翼轸出得灭仙海之威震惊当场,又被他晋身地仙之境引得一时惴测不解,只是心中忽有感应,初见此人便心生亲切之意。不知何故只觉与此人心意相近。血脉相通,归文杰更是大惑不解。为何会突然心生这般感觉?莫非认识此人不成?
正疑惑间,忽然心生警觉,一股莫名的危险突兀逼近。归文杰回神一看,不由大惊失色,只见戴蛸子一脸凶狠之色,金爪幻化为无数道残影,疾如闪电向他直逼而来。
归文杰心中骇然,顾不上讥讽戴蛸子的偷袭,匆忙间堪堪心念一动施展护体术,又只来得及将身子一转,躲过头顶要害之处,却再也躲不过后背,只听“砰”的一声,戴蛸子的金爪金光乱颤间猛然击中归文杰的后背,此时,归文杰的护体术刚刚成形,尚未完全施展,却被戴蛸子地致命一击当即激得溃散。
只听“咔嚓”一声脆响,归文杰千年以来从未有过丝毫损伤地龟壳被戴蛸子一击之威,竟是生生裂开了一道裂缝。只一道裂缝,归文杰顿时只觉犹如万箭穿心般疼痛,立时浑身神力一滞,再也无法在海水之上站立,“扑通”一声倒入海中。
玄龟之壳本是至宝,其硬堪比飞仙炼制的防护法宝,也是玄龟之体最为珍贵之处,一旦有丝毫损坏便可危及性命。是以龟壳一裂,归文杰只觉神识恍惚,心神无限悲凉,情知死期将近,虽是留恋不舍,却徒增伤悲与无奈。
场中情景一变,众人立时大惊,均收回目光,待龙宫一众看到归文杰被戴蛸子偷袭,奄奄一息,顿时群情激昂,难掩悲愤之意。倾长勃然大怒,手中长戟一抖,遥指戴蛸子,厉声质问:“好一个金翅鸟第一大将,却原来是最卑鄙无耻的偷袭小人!”
戴蛸子一击得手,正暗自得意,被倾长一骂,也是不甘示弱,冷笑说道:“两军交战,只论生死,管我用何手段?若是方才归文杰乘机将我杀死,我戴蛸子也是无话可说。既然我先下手为强,嘿嘿,只能怪他一时大意了,干我何事?”
听了戴蛸子这番无耻作答,龙宫一众再也忍无可忍,呼啸一声齐齐涌向前去,便要与戴戟子拼个你死我活。倾长也是一挺长戟,便要直取戴蛸子性命。眼见一场混战一触即发,忽然众人只觉一阵清风吹过,耳边传来一个少年淡然却又坚定的声音:
“戴蛸子,这归文杰可是你偷袭所杀?”
声音淡淡有如寻常问话,却不知为何其中隐含一股令人莫名信服地威压。
戴蛸子自是不知,问话之人正是张翼轸。而张翼轸口气淡然之中隐含威势,也不过是他得自风伯的控风之能,自有与天地元风地亲近之意,而戴蛸子身为金翅鸟,天生御风,是以御风之人初见控风之术,先在气势之上输了一截。
张翼轸出得灭仙海,成就地仙之境,心中喜悦未去,却忽生悲凉之意,心中惴测间,便见戴蛸子偷袭归文杰。待他踏水而行,来到交战双方面前,只看了一眼倒在水中的归文杰,心中顿时明了,先前心中所生的悲怆之意,定是这玄龟将死之时心生无奈所发。如此看来,当日倾颖所赠玄龟珠,也定是此人所孕育而成。正是此珠被罗远公化为灵气与他融为一体,是以心生感应,与归文杰同生悲凉哀伤之心。
众人见这个从灭仙海中挥洒自如走出之人竟是一名小小的少年,且方才天降异象,晋身地仙之境,不由大为惊讶:此人是谁,怎会如此年轻便成就地仙。且见他脚下踏波而行。其迅疾之势不逊于一众水族,当真怪异得很。
倾长和戴蛸子都未见过张翼轸,是以二人对视一眼,心中都不知这能从灭仙海之中走出得以不死之人。是何来路,是友是敌?
见张翼轸冷淡质问。戴蛸子心中一惊,忙又强自镇静,“哼”了一声说道:“是又怎样?我堂堂神人与人对战,杀上几人,也论不到你这地仙前来指手画脚?再说,你又是何人。若是龙宫请来地助力,便与我大战一番即可,是死是活但凭本领,休得罗嗦。”
戴蛸子这番话说得虽是底气不足,却也是不卑不亢,张翼轸感受到归文杰将死之时的无限凄凉,忽地想起戴婵儿生死未明。心道这戴蛸子终究也是无天山之人。婵儿于他有恩,倾颖与他有旧。两方对战,伤了哪一方都是罪责,是以心中一软,只好叹息一声,说道。
“戴蛸子,想必你与龙宫相斗是因婵儿之事,我且告你,婵儿失踪与龙宫全无半点干系,你可收兵回去,转告金王得知,让他切莫再寻龙宫麻烦。”
戴蛸子生平哪里服过别人,方才莫名在气势上输了一着,见眼前少年说话淡然间却有不容置疑地口气,不由心头火起,金爪一挺,高声说道:“如此说来,你应是龙宫请来的帮手了?哼,莫要以为你从灭仙海中走上一圈没有死掉,便可凭此将我等吓走。我无天山数千儿郎,决无贪生怕死之辈,今日与龙宫之事不死不休,若是你非要强出头替龙宫说话,那就放马过来,打赢了我再说大话不迟。”
张翼轸本不想与戴蛸子无端冲突,念及戴婵儿之义,心中也觉无天山之人虽是骄横,却也远比罗远公之流阴险卑鄙之徒好上太多,只是眼下看来戴蛸子为人火气太盛,只怕若不打击一下他的嚣张气焰,无天山断然不会退兵。况且戴蛸子杀害归文杰,多少也让张翼轸心中微生怒意。
当下心思一沉,右手只微微翻转,冷冷一笑,说道:“戴蛸子,我劝你还是知难而退,他日我定亲上无天山面见金王,详说戴婵儿之事……”
戴蛸子气极反笑,哈哈说道:“面见金王,一个小小地仙,你当金王说见便可见到的么?……”话未说完,忽然觉得身子一沉,与生俱来的御风之术突兀间竟然失灵!
戴蛸子御风飞空于海面一丈之上,脚下清风一空,顿时身子收势不住,“扑通”一声掉入水中。一入水中,戴蛸子急忙激荡清风,试图再次飞空,却蓦然发觉,身边四周竟是无风可御。
这一惊,直让戴蛸子惊吓得魂飞天处。
要知这金翅鸟一族神通广大,法力高强,所依仗地全是世间这无所不在地浩荡清风!御风飞行也好,拟风成剑也罢,若是无风可御无风可用,金翅鸟一族少说也得损失大半功力,更何况如何身在海中,且金翅鸟并不会水。
是以戴蛸子只一入水,便呼唤天地清风意欲御风飞空,却发觉周身左右空空荡荡,连一丝清风也感应不到?这……怎么可能?戴蛸子惊惶失措之下,扑腾几下,竟是慢慢向海中沉去,堂堂金翅鸟第一大将竟是这般不堪,落水被淹成落汤鸡不算,只怕再过片刻沉到海底,说不得被小鱼小虾所擒,更是奇耻大辱了。
一众金翅鸟更是惊骇万分,眼前地少年明明只是地仙境界,这一出手,端地是神鬼莫测之威,竟能挥手间让戴蛸子落水且无法飞出,这是何等广大的神通?
还是戴庆为人机智,立时吩咐一声,一名金翅鸟瞬间飞出,俯身一抓便将戴蛸子从水中救出。戴庆见戴蛸子并无大碍,向前一步,施礼说道:“在下无天山戴庆,敢问这位地仙大名?莫非认识无天山地无喜公主?”
张翼轸见戴蛸子被他的控风术猝不及防之下施展开来,让他四周天地清风消散一空,无风可用之下竟是这般狼狈,心道只怕他也会收敛三分,又见戴庆一脸诚意,虽未必是真,不过也不好失礼,便回了一礼,答道:“我与戴婵儿算是旧识,婵儿于我有义,她失去形踪也与我有莫大地干系。实不相瞒,我本三元宫张翼轸!”
什么?“张翼轸”三个字一出口,不管龙宫还是金翅鸟一众,均是大惊失色,轰然一声,顿时乱成一团。
便是一向老成持重的倾长也当前一步,激动之下一把抓住张翼轸胳膊,声音颤抖说道:“你……你当真是张翼轸?”
张翼轸一愣,点头道:“这还有假,张翼轸不过是山村小子,有谁冒充?”
倾长一脸热切之意,长叹一声,说道:“张翼轸,可算是找到你了,如此,我那傻妹妹算是有救了!”
张翼轸却不认识倾长,一脸疑惑,问道:“还未请教……?”
倾长虽身为龙宫太子,却与倾洛的禀性大不相同,倒与张翼轸一见如故,一拍张翼轸的肩膀,说道:“我乃东海龙宫太子倾长,本是倾颖的兄长!”
倾颖兄长?张翼轸闻言顿时面露喜色,当即施了一礼,说道:“翼轸见过龙宫太子!”
倾长却一把拉起张翼轸,上下打量几眼,说道:“我那妹妹倒也眼光不错,初识之时翼轸虽身为凡人,如今年纪轻轻却也晋身地仙之境,只怕假以时日便是飞仙也不在话下。若是真成就了飞仙,倾颖嫁你倒是高攀了,哈哈……”
张翼轸被倾长一番话说得一头雾水,正要问个清楚,却听身后戴庆急急说道:“张翼轸,我家无喜公主陪你前往东海祖洲,如今下落不明,你有何话说?”
张翼轸回身一看,只见无天山一众儿郎个个怒目而视,只等一声令下便要将张翼轸撕成碎片。///com///张翼轸自知愧对戴婵儿的舍身之义,是以也是态度诚恳,说道。
“戴将军,先前戴婵儿应我金错刀之诺,特意陪我前往东海寻找祖洲,尾随于三元宫前任掌门灵动和祖洲接引使罗远公之后。不料来到东海之后突起变故,那罗远公露出本来面目,竟是魔心仙体的大魔,所谓接引地仙前往十洲一说,却是罗远公用来炼化地仙灵体的诡计!罗远公自恃法力高强,自是不将我和婵儿放在眼里,不过罗远公一身修为却也非同小可,我和婵儿全力相拼仍是不敌,最终都被罗远公打成重伤。我无意中流落到灭仙海之中,而婵儿却是不知被罗远公一掌击到了何处……”
张翼轸不由想起戴婵儿坚毅勇猛的决绝之意,一时心情激荡,不免唏嘘。
那边戴蛸子被人救下,又因张翼轸撤回法术,重新御风飞空,倏忽间来到戴庆和张翼轸面前,怒气冲冲说道:“休听张翼轸这小子花言巧语,明明是他害了公主,却又来胡说一通,说不得也是龙宫安排的说客,一并杀了便是。”
戴庆却挥手制止了戴蛸子,沉思片刻,心道只怕此事真有蹊跷,若说张翼轸与龙宫沆瀣一气故意演戏给他们看,断不会以身试险,去那灭仙海中闲逛一番再出来成就地仙,再来出面调停,这般机巧之事绝非人力之所为。同时戴庆见张翼轸一身淡然,却举手间可以悄无声息地将戴蛸子挥落水中,这般手段闻所未闻,既然他能安然无恙出得灭仙海,只怕这一身修为,不仅仅是地仙之境。
是以戴庆思忖一番。心知此番已然杀了龙宫一员大将,又有了张翼轸消息,也算收获颇丰,若不乘机收场,惹恼了张翼轸和龙宫联手,只怕这几百名金翅鸟只有葬身大海了。当下说道:“无喜公主失踪之事,事关重大,断然不能只凭阁下几句话便可轻信,我等这便回去禀告金王,再由金王定夺。张翼轸。你乃三元宫道士,想必也不会置三元宫于不顾,一人躲藏不出吧?”
戴庆此言自然是暗示张翼轸,若是他不给无天山一个交待,只怕三元宫上下便会遭殃。张翼轸岂非听不出其中的威胁之意,当下一笑,说道:“一人做事一人当。翼轸自当承担此事,戴将军也不必挟持三元宫要胁于我。数日之内,我应该还在这东海之上,金王有事,尽管来此找我便是。我出入灭仙海两次,被八道天雷和阴风合围而不死,对于生死之事,也是看得淡了。眼下还是以大局为重,找到婵儿为第一要事!”
戴庆听了不由倒吸一口冷气。不想这个淡然少年,说话淡淡间。却也自有一股狠绝之意,当下收起轻视之意,肃然说道:“既如此,我这便回无天山向金王复命。若有事,我等便来东海龙宫寻你,可好?”
倾长从张翼轸身后闪出,闷声说道:“休得罗嗦,我东海龙宫也无胆小怕事之辈!翼轸这些时日便好生在这东海住下。天无山若来惹事。尽管放马过来!”
戴庆情知在这里打嘴仗并无丝毫好处,当下也不多说。转身吩咐一声,率众御风飞走。本来戴蛸子还一脸愤愤不平之意,却被戴庆强行拉走,临走之际还回头恶狠狠瞪了张翼轸一眼。张翼轸自是不会理会戴蛸子这般小气作派,转身去看归文杰伤势。
归文杰已是双眼涣散,命悬一线。张翼轸一近身,却是忽然睁开双眼,感应到张翼轸身上熟悉的气息,竟是勉强一笑,小声说道:“玄龟珠!好,好,倾颖公主所赠之人果然非凡,只一抬手便让那戴蛸子落水,不可一世的金翅鸟大将竟成了落汤鸡,呵呵,哈哈……”声音渐渐小去,直至无声,显是气绝身亡。
张翼轸暗自喟叹,心道若非那罗远公出手伤人,如何会惹出眼下这些乱子出来,心中更是痛恨罗远公的阴险,心思不免一时沉重,也不知灵动师伯是否逃过罗远公毒手?
倾长令手下抬走归文杰尸身,也是一阵唏嘘。归文杰跟随他多年,为人机智,是不可多得的干将,今日却被戴蛸子暗算而死,也不免心中痛恨无天山欺人太甚。
好在张翼轸安然无恙现身,倒让倾长长舒了一口气,心道总算了却一件心事,若这少年再不现身,不定倾颖会忧愁到何时。
张翼轸思绪纷乱片刻,这才想起倾颖,问道:“倾长兄,不知倾颖一向安好否?”
倾长一脸苦笑,摇头说道:“若是安好,我也不会这般为她操心了。自你一年之前消声匿迹之后,倾颖她……一言难尽,还是回到龙宫,你亲见她之后再说不迟。”
张翼轸心中愧然,当日瞒过倾颖与戴婵儿相约出海,何曾料到会有这番波折磨难,只怕这一年多来,倾颖也是为他担心不少。想到昔日倾颖的相知相伴,这个一向淡然的少年不知怎地竟也感慨万千,不免暗暗自责当日的冲动决定。
心有所思,脚上却飞快不停,不多时,张翼轸便跟随倾长来到龙宫上空,正要入水,倾长看了张翼轸一眼,说道:“翼轸,你身负玄龟珠灵气,又有倾颖所授的隐水诀,入得龙宫,不用我做法相助吧?”
张翼轸点头称是,说道:“倾长兄只管领路便是,我尾随其后。”
只见倾长微一点头,身形不动,便直直朝海水之中没入。张翼轸也紧随其后,心念一动,身子也没入海水之中。
但见眼前海水碧蓝剔透,一望无边。倾长也不说话,一路斜下向海中深处游去,速度极快。张翼轸最初从倾颖之处学得隐水诀,初得御水之法,后又得溪水灵性,再后又与香水海中更得与香水海之灵性合二为一,是以如今御水之术已然精纯无比,丝毫不逊于倾长。
是以倾长在水中游走如飞,张翼轸紧紧跟上,还轻松自如,看得倾长暗暗点头,心道这少年果然有些门道,先前看他踏波而行,天性与水亲近之意不亚于龙族,如今又在水中瞬水而行,迅疾如飞,即便他全力御水之下也无法将张翼轸拉下分毫,当真是少年才俊,怪不得倾颖对他日思夜想,无法释怀。
本来倾长对张翼轸失踪之后,倾颖如此担忧张翼轸这般一个凡间小子颇为不解,虽说倾长为人恃重,并不多说什么,却也暗中惴测只怕是张翼轸这凡间少年能说会道,生性油滑,才将倾颖骗得芳心大乱,为他日夜担心,时刻愁眉不展。
而倾洛却远不如倾长稳重,见倾颖为张翼轸如此忧愁,又想到张翼轸竟是和与他有婚约的戴婵儿不知所踪,自是心中不满,不免冷嘲热讽一番,将张翼轸说得非常不堪,并说他不过是一个普通的山村少年,修为浅薄,生性淡漠,才不会理会倾颖的一腔柔情,再说张翼轸更是不值得倾颖为他动情。
向来淡定地倾颖却因倾洛此言而大发雷霆,差点一怒之下将倾洛打上一通,吓得倾洛躲在东海深处,不敢出来。最后不得不老龙倾东出面,勒令倾洛向倾颖赔罪,才算了了此事。不过经此一事,倾长身为兄长,自然知道只怕他这个妹妹对那个凡间小子已然情根深种,心中也自是忧心不已。这仙凡之别,门户之见,只怕二人好事终究难成。
至于父王对倾颖此事是何看法,倾长却猜测不透,看似父王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似乎一切胸有成竹。每次倾长问起,倾东总是回答不必着急,自有解决之道,神秘莫测的样子更让倾长摸不着头脑。
今日在这般情景下与张翼轸初见,倒让倾长始料不及。不过倾长一见之下见这少年淡然而行,决然而定,且举手投足间自有一股令人心生向往的随意洒脱之势,同时在不动声色间震惊金翅鸟一族,以这般年纪轻轻的少年之身竟是晋身到地仙之境,不由心中暗暗叫好,心道倾颖果然眼光不错,这张翼轸自灭仙海之中一步迈出,且丝毫无损,如此修为,当真是深不可测。如是二人一刻不停,以如此御水而行地速度,只怕行进了不下数千里之遥,这东海之深当真惊人!
张翼轸身具玄龟珠灵气,是以不管海水深浅明暗对他来说都无影响,又前行了不久,忽觉眼前一亮,定睛一瞧,饶是这少年曾经见识过渭水宫的奢华宽广,如今一见眼前的东海龙宫,却也惊讶得说不出话来。
只见眼前呈现的是一片广阔无边的城池,不,说是城池也不足于形容东海龙宫占地之宽广,宫殿之繁多。///com///一眼望去,东海龙宫占地不知几千里,密密麻麻全是大小宫殿,灿若群星。只怕十个长安城也不及这东海龙宫的一半大小!
且这东海龙宫所有大小宫殿,街道建筑,皆是自然发光,其间点缀无数珊瑚玛瑙,若再仔细一看,屋檐之上,所雕的天马天车均是黄金而成,即便一个小小的铃铛,也有夜明珠镶嵌其上。再看这无边宽广的东海龙宫之中,街道都由黄金白银铺就,珍珠遍地,四处飘香。
张翼轸看了半晌不由感叹,怪不得戴婵儿说龙王生性奢华,这东海龙宫财宝如此之多,只怕聚集中土世间所有财物也不及其百分之一。正感慨间,却听身旁倾长说道:“翼轸,这东海龙宫掌管东海方圆数十万里海域,东海水族不计其数,便是大大小小的身具神职的一众官员,也不下十几万之多。饶是如此,这东海幅员之广,诸事也是应接不暇,难以一一理顺。”
张翼轸一听也便心中释然,单是一个东海就比整个中土世间大上不知几许,是以东海龙宫如此宽广也不足为奇,当下冲倾长点头说道:“四海之中以东海为尊,如此说来,倒是东海地域最广了。”
倾长晒然一笑,却是摇头:“若只论幅员辽阔和深浅,东海尚不如北海广大无边,也不如南海深不可测,不过东海却是物产最为丰富,所出财宝最是富足,再有东海兵多将广,久而久之,四海便以东海为尊了。这归根结底。实则还是其余三海信服东海实力为四海之首!”
二人说话间,便步入东海龙宫七宝庄严的城门。守城护卫见是太子,忙恭敬退立一旁。却不时偷眼去看倾长身旁的凡间少年,不明白这个少年为何身具玄龟灵气,且一身亲水之意比起天生水族也不遑多让。
不多时二人穿堂过室,来到东海龙宫的正殿水晶宫,但见五彩缤纷光华闪,琳琅满目玉生香,处处锦纶,便连脚下也是鲜花遍地,头顶之上悬浮无数颗大如拳头的夜明珠,当真是无与伦比的奢华与锦绣。
倾长急匆匆当前一步跨入殿中。顾不上有失仪式,竟是出声高喊:“倾颖,快快出来,看看眼前之人是谁……”
只听水晶宫里面传来匆忙的脚步声。一人从里面飞奔而出,声音迫切:“兄长,你总算回来了,担心死我了,一切可好……”来人却不是倾颖,锦服华冠,玉面秀气,却是倾洛。
倾洛一脸兴冲冲之意,猛然见到倾长身后的张翼轸,脸色顿变。先是一愣,然后又冷冷说道:“怪哉。你这个凡间小子倒还真是命大,竟然没死!张翼轸,你来我龙宫有何贵干?这东海龙宫乃是天命神人之地,岂容你这凡人随意往来?来人,将他拿下,扔到海上,省得在这里污了我地眼睛。”
倾洛自上次在掌门大典见张翼轸腾云而起,与戴婵儿当众躲在一旁窃窃私语。虽是他也惧怕戴婵儿的刁蛮任性。却也见不得戴婵儿他这个名义上未过门的媳妇竟和一个凡间小子来往过密,况且见戴婵儿对张翼轸态度温存如水。相比对他地冷眉冷眼简直判若云泥。倾洛自是心中百般滋味,无比懊恼。
待他和倾颖返回龙宫不久,忽然传来消息说是张翼轸和戴婵儿同时不知所踪,倾洛心中也不知是庆幸还是沮丧。戴婵儿若是不见,他和她的婚约便会自然解除。不过身为龙子,倾洛心中也是无比憋闷,即便他不想娶戴婵儿为妻,却也不想被戴婵儿这般无视,竟和一名凡间小子不知私奔到了何处,如此行径,倒让倾洛颇感愤怒,戴婵儿忽视他还则罢了,却和一名远不如他的凡间少年一同不知去向,身为男人,自然难以忍受这种屈辱。
最让倾洛难以忍受的是,不料倾颖一听张翼轸失去行踪,非但不信倾洛所言张翼轸和戴婵儿实乃私奔,反而竭力为张翼轸辩解,声称张翼轸不过借助戴婵儿之力前去寻找祖洲罢了。这还不算,倾颖还严厉呵斥倾洛,若是再敢胡乱指责张翼轸的不是,定不饶他。
倾洛被倾颖训得灰头土脸,虽是嘴上不说,心中却更是痛恨张翼轸这个凡间少年,直欲杀之而后快。有心想在父王面前告倾颖一状,谁知父王一听“张翼轸”之名只是摇头,不许倾洛日后再提,直让倾洛无比懊丧,便连向来偏爱他的兄长倾长对他非议张翼轸也是一笑置之,不置可否。
张翼轸失踪时日一久,倾颖更是坐卧不宁,不思饮食,日夜愁眉紧簇,不见笑颜,不但时时前往三元宫探听消息,暗中还不知多少次伤心垂泪,看得倾洛更是愤愤不平,心中忿恨难安。那张翼轸道力浅薄,修为低下,又是凡胎,却又好在何处,值得戴婵儿和他私奔值得倾颖为他伤心?
不料今日兄长倾长出海迎战戴蛸子,倾洛正担惊受怕之时,听闻兄长安然返回,一时欣喜急忙出外迎接,一看之下,却赫然见到张翼轸现身眼前。倾洛顿时火冒三丈,当即发作而出。
张翼轸眉头一皱,本想反驳,想了一想又压下怒意,倒是倾长怒目一瞪,喝道:“倾洛,不得无理!翼轸是我请来的贵客,由不得你出口放肆!方才在交战之际,也是翼轸出手逼退无天山一众,若非翼轸鼎力相助,你当我这般轻松便能回来?”
倾洛心中大惊,不太相信倾长所言。金翅鸟神通广大,便是倾长恐怕力战之下也难以取胜,张翼轸不过是凡间少年,怎能逼退令龙宫苦战多年都无法取胜的金翅鸟第一猛将戴蛸子?不过倾洛也自是知道,倾长断然不会无中生有乱说,是以心中疑惑不安,小心看了张翼轸几眼,不再言语。
倾长愧然一笑,说道:“翼轸莫怪,倾洛自小骄纵,傲慢无礼,切莫与他一般见识。”
张翼轸摆手笑道:“无妨……倾颖现在何处?”
“姐姐她……哼,还不是又去中土打探消息去了!一年以来,每月都要去上十几次,也不嫌烦!”却是倾洛犹自不服,眼睛一瞟,气呼呼地说道。
听闻此言,张翼轸不禁心中一暖,倾颖虽不比戴婵儿性情乖张,敢作敢为,却也生性柔韧,自有一颗坚定不让的坚守之心,不成想他东海之行,不但害得戴婵儿生死不明,也还连累得倾颖日夜挂牵,倒真是罪人一个。
正感叹时,耳边忽听关切的声音响起:“倾长,你安然回来就好,那戴蛸子没有伤着你么?”
张翼轸回神一看,只见一位古朴老人来到三人面前,这老人,头顶紫金冠,腰束七宝带,生得高额宽眉,猛一看,倒也颇有些威猛之意,心中明白此人应是这四海之首地东海之主倾东了。
倾长见父王出现,忙揖了一礼,说道:“回父王,戴蛸子果然神勇无比,当场击杀我龙宫大将归文杰。幸亏遇得张翼轸出手相助,我等龙宫兵将才得以平安返回。父王,这便是三元宫张翼轸道长!”
倾长这般郑重介绍张翼轸,倾东乍听之下也是心中一惊,心道这个凡间少年当真是机缘深厚,失踪一年之久,再次现身不但安然无恙,竟能吓退戴蛸子,莫非此子真是倾颖命定之人?既是张翼轸有助于龙宫,倾东自是不敢怠慢,忙向张翼轸一拱手,说道:“如此,老龙谢过张道友助龙宫解困之举!”
张翼轸哪里敢受倾东一礼,忙深施一礼,说道:“三元宫弟子张翼轸见过东海龙王!”
倾东见张翼轸礼数周到,心中甚是欣慰,待定睛一看,又见此子生得相貌秀而高洁,身材长而淡雅,举止淡然随意,周身左右自有轻风云气相随,端的是一个绝世少年郎。老龙倾东不禁微微颔首,心道倾颖眼光果然不错,这少年虽非绝上之质,不过眼下看来倒也不差。
正要开口再客套几句,忽然心生感应,心念一动顿时惊得后退一步,仔细端详张翼轸半晌,连连点头说道:“不错,不错!人言英雄出少年,此言不假,翼轸小小年纪便已然晋身地仙之境,日后修为更是不可限量!来人,上茶招待贵客,对了,上清虚茶!”
倾洛一听急急说道:“父王,清虚茶乃是天帝所赐,珍贵无比……”
倾东却是脸色一沉,“哼”了一声说道:“多嘴!还不退下!”
倾洛被倾东呵斥,不敢多说,悻悻而退。倾东等倾洛一走,这才回身一脸笑意,说道:“犬子无知,还望翼轸勿要见怪才是。”
张翼轸连称无妨,见等了半晌还不见倾颖出现,想到倾颖的一腔柔情,也顾不上失礼,忙问道:“龙王……”
“翼轸,老龙我便托大自称一声伯父,这龙王之称,显得你我之间疏远了不是?”却是倾东打断张翼轸的话,微眯双眼,目光之中满是慈爱之意,满脸欢喜地说道。
张翼轸向来于礼节之上并不在意,是以也并未多想,改口说道:“那翼轸便恭敬不如从命了,伯父,为何翼轸来到龙宫半天,还不见倾颖现身?莫非她有事不成?”
“呵呵……”
倾长一脸促狭笑意,忙在一旁说道:“怎的?一年不见,可有思念倾颖?”
张翼轸心思单纯,只知倾颖为他四处奔波,心中生暖是以发问,并未多想,更不知倾长言语之中多是调侃他对倾颖的相思之意,只是点头说道:“却也如此,想来倾颖为**心颇多,倒让我一时过意不去。///com///”
倾长也是不知倾颖去了何处,一脸疑惑之意看向倾东。倾东倒也不急,慢条斯理地端起茶杯,向张翼轸示意,说道:“翼轸,且饮了此茶再说不迟。”
张翼轸虽是心中挂念倾颖,但在未名天一年之中,始终于生死之间徘徊,且不得而知可否重返世间,是以早也练就了淡然坚韧的心性,当下也不多说,端茶便喝。
茶一入口,只觉灵气逼人,带动体内刚刚转化而成的灵力运转不停,转了几圈,张翼轸心神一动,不禁怦然心惊,这茶好生厉害,刚刚成就的地仙之境方才还隐隐感觉境界不稳,如今茶一入口须臾之间便觉灵力流转顺畅,境界稳固不动。这一杯茶,至少可抵他百日修练之功。
张翼轸焉能不知倾东有意为之,当即站起,拱手致谢,说道:“翼轸多谢伯父好意,如此盛情,倒让翼轸受之有愧。”
倾东见张翼轸心思剔透,一点即明,心中无比欢喜,哈哈一笑,说道:“翼轸说的哪里话?怎么和伯父还这般客套,这以后说不定龙宫有事需要翼轸出面,些许茶水,不值一提。若是到时有事相求,翼轸切莫推脱才是。”
倾东说得含蓄,倾长却是一语点破。说道:“翼轸,说不得以后成了一家人,这龙宫之大,随你挑选住处,不过是几片茶叶,虽说是天帝所赠。也算不得龙宫最珍贵之物。若说这龙宫最为宝贵的,只怕早就被你抢走了……”
张翼轸一脸讶然,不明白倾长所出此言,还是倾东察颜观色,情知这少年只怕感情之事懵懂不知,若是多说反而无益,当即咳咳两声。接过话去:“翼轸,倾颖今日一早又去中土世间打听你的消息去了,虽是明知如往常一样并无丝毫音讯,只是倾颖这丫头认定之事,她不会常常挂在嘴边,却会一门心思低头去做,不死不休。倒也是一个倔强的女子。”
张翼轸听了一脸黯然。说道:“翼轸此番暗中相约戴婵儿前往东海,本想跟随罗远公寻到祖洲所在,不成想那罗远公竟是魔心仙体。将我和婵儿打成重伤,还害得倾颖奔波劳累,都是我之过错。待见到倾颖,定向她好生陪个不是。”
“魔心仙体?”
倾东闻言忽地站起,一脸愕然,问道:“那罗远公何许人也?为何出手伤人?这魔心仙体乃是大魔之相,以你的修为,能得以不死实属大幸。翼轸。此间事情到底如何,你且详细说来听听。”
张翼轸当即点头。略一思索,心知既然先前他的亲生父母之事已然先知倾颖,是以也不怕倾东和倾长知道,便将他借灵动晋身地仙被罗远公接引前往祖洲之机,暗中约戴婵儿尾随二人来到东海之上,结果发现罗远公乃是魔心仙体的大魔,结果大战一场,二人重伤,最后戴婵儿下落不明,他得宝物之助侥幸过得灭仙海一一说出。
自然,张翼轸隐去了未名天之事,只说他过得灭仙海后,来到一处无人之岛,偶有所得借天地元水之灵性恢复伤势,最后又依仗宝物出得灭仙海,却正好遇到倾长与戴蛸子对战,如是等等。
张翼轸这番经历只惊得老龙倾东震惊不断,不时站起又坐下,一脸凝重之色,听完之后半晌沉思不语,忽然一愣,想到其中地关键之处,问道:“这罗远公既然是魔心仙体,为何灵动一成就地仙,他本是魔门中人,却会心生感应?这地仙虽只是地上之仙,也是上应天庭,本该仙人感应,这罗远公从何得知灵动成就地仙之时的天地的感应道交?真是咄咄怪事!”
当真也是,那罗远公虽是仙气缭绕,但却是魔心,魔心怎可感应地仙初成之时的天地仙气波动?张翼轸被倾东一言点醒,当即悚然而惊:莫非天道有变?
转念一想却又不对,天道亘古不变,即便在未名天死绝地,与世间大相径庭,却也是一样的天道。那罗远公何以感应到灵动晋身地仙,且如今他同样晋身地仙,为何并无丝毫感应到十洲何在?更无所谓的十洲接引使?这又是何故?
张翼轸想来想去,不得要领,摇摇头,只好自嘲地一笑,说道:“只怕其中另有玄机,翼轸却是想不通此处。那罗远公昔日有言,说是与伯父有旧,可有此事?”
倾东一怔,略一沉思,随即否认:“从曾听闻过此人,也无一面之缘,只怕是他信口开河,为博众人深信才编造一番。”
张翼轸自是相信倾东所言,点头称是,又闲叙了一时,忽然倾长想到什么,问道:“翼轸,你说借宝物之助才得以安然出入灭仙海,不知是何宝物,何否让伯父一观?”
张翼轸伸手间将无影棍持在手中,手握一端,递于倾东面前,说道:“好教伯父得知,此棍名无影棍,颇有些古怪之处,若我一手拿持,如伯父一般地神人可以把玩。若我松手,只怕伯父拿它不动。”
有这等事?张翼轸此言一出,一旁的倾长也急忙站起来,一脸疑惑近来,说道:“我倾长身为神龙,可力抵万斤,小小的一根棍子,能奈我何!翼轸,你且松手,由我试它一试!”
张翼轸悄然一笑,也不勉强,右手一松,倾长也不客气,当下一把抓住。不料一拿之下,立时面红耳赤,咬牙只坚持了片刻,便手一松,无影棍脱手而出。
倾长大汗淋漓,一脸愧色,说道:“好厉害,这是何等宝物,怎的如此之重?我手中长戟重一万八千斤,在我手中如若无物,这小小的三尺长棍,只怕不下十万斤之重。”
倾东见倾长气盛之下吃了个小亏,老脸暗中一笑,心道到底还是年轻人冲动,这般想着,缓步向前,由张翼轸一手握住一端,他才小心翼翼地拿起另一端,只看了一眼,就不由地大惊失色。
倾东一惊之下,难以置信自己的判断,又近前一步,也顾不上有失威严,双手捧棍,上上下下仔细打量一番,翻来覆去一直看了半晌,这才一脸恍惚,悠悠说道:“此棍之名,老龙以前只是有所耳闻,却从无福见到。今日一见,若说不敢肯定,却也不离。此棍应是那天地初开之时可生长万物的万木之根,若是运用得当,定山川镇四海不在话下。如此宝物,翼轸,你从何得来?”
张翼轸略一沉吟,还是将灵空赠送此棍地真相说出,听得老龙连连摇头,一脸惋惜之色,说道:“如此宝物不知为何流落到世间,且自晦其形,竟被用来烧火,当真是暴殄天物,罪过,罪过!只可惜,可惜……”
说着,老龙不停摇头,满脸无奈之意。
“可惜什么?父王,翼轸有此宝物傍身,非但能护得自身周全,日后也可呵护倾颖安危,当真是大好事一桩。”却是倾长乐得满脸开花,一开口,便处处为他的宝贝妹子倾颖着想。
老龙瞪了倾长一眼,责怪他不解他之深意,一心不舍地松开紧握无影的手,叹息一声,说道:“这万木之根自有灵性,恐怕已认翼轸为主。此棍我等入手只觉沉重如山,倒也并非此棍确实如此之重,乃是这万木之根自有与山川四海的亲近之意,若它不喜外人拿持,只需催动这般亲近之意,试想,任你神通广大,又怎能一手提起世间山川海岳?是以入手便觉其重如山。不过……”
老龙毕竟见多识广,忽又通不明之处,愣了片刻,又说。
“翼轸,若说此棍认你为主,为何先前灵空道长也能轻松拿得?”
张翼轸心道这倾东果然不亏为东海龙王,这般见识与机智却也少见,当即将无影棍可由修道之人或是凡人随意拿持,神人和魔人却无法拿得一一说出,直让老龙越听越是瞪大了眼睛,惊得目瞪口呆,呆了半天才忽然问道。
“翼轸,此棍颇多古怪,你且仔细想想,那灵空赠你此棍,是有意为之还是无心之举?其后你也与他接触不少,据你观察,灵空此人日常行事是否假装,还是其为人向来如此?”
见老龙一脸慎重,张翼轸细心一想,回想起灵空前后行事风格,并无丝毫做假之处,且他行骗也好,烧火也罢,圆滑有余,老成不足,显是生性如此,并非假装而成,当下说道:“依我看来,我那灵空师傅虽行事颇多不端,且为人喜好装神弄鬼,自称神仙下凡,却也并无多少真实本领,御剑虽是娴熟,只怕现今不足人仙修为。他为人行事,只怕是向来如此,绝无假装之
倾东一脸不解之色,呆了一呆,忽然问道:“翼轸,你可知这万木之根虽有灵性,却无善恶之分,断不会自行判断是何人拿持。若说认你为主,只可任由你轻松拿得,其余人等一律不许,倒也说得过去。但听你所言,却是修道之人和凡人拿得,而天生神人和魔人却拿不得,这其中,恐怕就有蹊跷之处了。翼轸,若我所猜没错,此棍在送你之前,便被别有用心之人暗中做了手脚!”
张翼轸若是听到未名天玄真子三人对无影棍所下判断,再与倾东所言一相比较,定会大吃一惊!只因这老龙倾长却也非同一般,虽是修为远不及玄真子三人,但若论之心思缜密,只怕玄真子三人也远不及老龙为人严谨多思,虽他并无可感应到无影棍其内的古怪之处高深修为,却只凭此棍种种怪异之处便得知其中必有隐情,倒也确实心思剔透,一点便理通最为关键之处。///com///
不过张翼轸倒无老龙所料之中惊讶万分,只是淡淡笑了笑,说道:“伯父所言极是,不过这无影棍对我倒是相助甚多,并无丝毫不妥之处,即便有人做了手脚再送我使用,只怕也是一片好心。眼下倒也不好胡乱猜测,再说我的亲生父母身在仙山方丈,真假暂且不论,或许也与此有关,对我来说,最为要紧之事乃是先回中土,将罗远公的丑行大白于天下。如今我已晋身地仙,其后再前往寻找海内十洲或是海外仙山,应是较之以前容易一些。”
倾东点头,略一沉吟,说道:“你的亲生父母之事,我也听倾颖无意中提过,只当传闻,并未当真。不过见你执著,倒也不见得便是坏事。若能寻得海外仙山自然机缘深厚,若寻不得,也不必懊恼,或许只是时机未到。不过自从老龙我接任东海以来,莫说海外仙山,便是与海内十洲之人也交往甚少,所以翼轸切莫心急,此事还须从长计议。”
倾东见张翼轸说起无影棍之事不甚关心,心中喟叹,这少年身怀如此宝物却也淡然处之,好一个坦荡心性。只是不知这般并无多少心机之人,日后若被他人利用,连累了倾颖倒也不好,一时老龙颇为意动,心中踌躇不安。
倒是倾长并无多少想法,对张翼轸的经历咂咂称奇一番。又忽然说道:“倾颖也该返回了,平常她去中土,不过小半日光景,今日怎会耽误如此之久,莫非途中有变?”
“兄长。姐姐何时才得回来,我又想姐姐了……”
张翼轸正在接话。忽然听得一个稚嫩的童音响起,定睛一看。却见一个十岁左右的小小孩童,生得白净粉嫩,一看之下也和凡间童子并无区别。若是细看,便可隐隐看到额头之上,隐约可见两个突起之物,却现头角峥嵘之象。
倾长一见此子,脸上顿现温存慈爱之意,伸手相拉,说道:“倾蜃,你怎的不好好读书?……不要乱跑一通。”
倾蜃一脸委屈。小嘴一撅。语带哽咽:“方才蜃儿正在读书,忽然之间心神不宁。百般思念姐姐,心中挂念不下,所以才跑出来看看姐姐回来没有……咦,这位生人是谁?他本非水族,为何身处龙宫之内,一身玄龟灵气,天性亲水之意,倒是奇怪得很!”
张翼轸初见如此孩童,一时心喜,开口问道:“小娃娃,你的姐姐可是倾颖?”
倾蜃点头,好奇地打量张翼轸半天,才说:“我越瞧你越是奇怪,这一身御水之术如此非凡,一定是龙宫之人传授与你,你又年纪与我姐姐相仿,定是她私自传你龙宫法术……咦,莫非你便是姐姐时常念叨地张翼轸?”
张翼轸一时汗颜,不成想他之大名经倾颖不时念起,竟连这般小小龙子也记在心上,不由窘道:“我正是张翼轸……不知倾颖说到我时,是不是将我大骂一通?”
倾蜃听了却是使劲点头,嘻嘻笑道:“你怎么知道的,好厉害!姐姐常常一个人躲在暗处,自言自语。她以为无人可以听见,却一时忘记她有一个可以吐气成楼,呼气成城的弟弟倾蜃,哼,若是谁小看了我倾蜃,定叫不小心吃个大亏!”
说着,倾蜃自知跑题,吐了吐舌头,继续说道:“姐姐也是,一个人总是躲在背后说来说去,不过是三两句话,无非是什么张翼轸你怎能这般绝情,瞒着我和戴婵儿前往东海!张翼轸,那戴婵儿生性多变,你当她真的会真心帮你么?张翼轸,你死了才好,省得我这般挂念你,害得我如此日夜担惊受怕!张翼轸,你千万别死,你若死了,可叫倾颖如何是好……,听得我都烦死了,姐姐也是,也不知换种说法,太无新意!”
倾蜃稚声稚气学出倾颖所说之话,倒也惟妙惟肖,若得众人大笑不止,张翼轸听了却是百般不是滋味,黯然无语,心知倾颖对他却也情义深重,只是眼下他却无以为报,不由一时心伤。
倾蜃却不理会张翼轸的愁思,上前拉住张翼轸的手,说道:“翼轸哥哥,蜃儿会变戏法,要不要我变给你看,保你大开眼界。”
张翼轸见倾蜃甚是可爱喜人,也不忍拂他好意,便点头应允。老龙倾东和倾长在一旁见倾蜃与张翼轸一见如故,倒也在一旁微笑不语,一副乐观其成地模样。
倾蜃见众人都满怀期待地看着他,更是得意非凡,小头一昂,不紧不慢地向前迈了两步。待他第三步高高迈起,然后缓慢落下,脚一落地,张翼轸忽觉眼前情景大变,明明刚刚还身处海底龙宫,不知为何竟然眨眼之间便已身处海面之上,但见眼前碧波万里,风和日丽,真是明艳动人的大好时光。
定睛一看,不远处的海面之上,却有一处亭台楼阁凌空而立,其上云雾弥漫,光华闪动,疑似仙境。更有仙乐飘飘隐隐传来,令人听闻之下,心旷神怡,喜由心生。张翼轸一愣,记得方才明明是倾蜃要表演戏法,怎的转眼之间便来到海面之上,莫非如今已然身在幻境之中?正疑惑间,忽听身后传来童稚的声音:“翼轸哥哥,等等蜃儿!”
回头一看,却是倾蜃踏波而来,一蹦三跳来到眼前,说道:“翼轸哥哥,你怎地不等等蜃儿,不是说让蜃儿表演戏法给你看么?你为何一人突然跑到海面上来,咦?九天仙境,快去看看!”
张翼轸一时也被倾蜃说得迷惑,正不得其解时,却又被倾蜃拉住,向前飞奔而去,只好问道:“这九天仙境有何神奇之处?”
倾蜃御水而行,走得飞快,头也不回地答道:“九天仙境乃是九天仙女偷下凡尘,将九天之上仙女所居的琼楼玉阁也一起御空下凡,称为九天仙境,可不多见!就是我活了这么一大把年纪,以前也只是听说,未曾亲眼见过。今日一见,果然是妙不可言。翼轸哥哥,快快前去,若是晚了见不到,可就追悔莫及了。”
张翼轸不由哑然失笑,倾蜃不过是个小娃娃,却自称活了一大把年纪,当真可笑得很。当下也不计较这些,只好任由倾蜃拉着他飞快地逼近九天仙境。
不过片刻二人便来到九天仙境近前,离得近了,张翼轸更觉九天仙境果然曼妙无比,其上仙气逼人,其内仙乐飘渺,确实不同凡响。当下也不再疑心有他,紧随倾蜃将身一纵,竟是一步迈入楼阁之中。
楼阁之内,但见轻纱飞舞,香气袅袅,偌大地厅堂之内只有一桌一椅。桌椅也不知何物所做,有若云雾,却闪耀九彩流光,当真是美伦美奂。
只是这九天仙境美则美矣,其内却空无一人。倾蜃转了几圈,也是一脸失望之色,说道:“我还以为今日有幸亲眼见到九天仙女,不料这九天仙境却是徒有楼阁,不见仙子。”
张翼轸忍俊不禁,笑道:“倾蜃,你小小年纪却要见什么仙子,我想便是那九天仙女也不过尔尔,相比之下,倾颖不比她们差上分毫!”
“是么?”
一个冰冷的声音忽然从二人身后响起,“哪里来地凡间小子,信口雌黄,敢拿九天仙女与那些凡尘女子相提并论,该当何罪?”
张翼轸心中一惊,方才初入九天仙境,他以神识暗中查看,只觉空荡一片,决无一人,不料突兀之间便有人自身后现身,竟是话一说出他才心有所感,这番修为,当真也是高不可测。
回头一看,只见一位仙子站在一丈之外,周身上下朦胧一片,似有一层轻纱笼罩,又仿佛置身于云雾之中,看不分明。不过仙风倩影,只看一眼,便觉天地之间全无颜色,只余眼前这一缕身影闪耀,其余一切全然隐去不见。
张翼轸心中暗惊,好生厉害,果然不亏为九天仙女,刻意自晦其形还如此摄人心魄,若是散去周身仙气,只怕当前一站,地仙也会站立不稳。好在张翼轸见过倾颖、戴婵儿这般天人之姿,也领略过画儿一般眉眼如画的绝美女子,是以只微微一愣便稳定心神,施了一礼,说道。
“好教这位仙子得知,在下张翼轸和幼弟有幸得遇仙境,一时心向往之,便不请自来,还望仙子恕罪。”
仙子影影绰绰之间,似乎微微一动,随即恢复平静,依然声音冰冷:“九天仙境乃是九天仙女所居之所,你一个凡间男子擅自闯入,是为非礼。又以凡间女子之容相比九天仙女之貌,是为唐突。又因你并未见过九天仙女之貌却又妄加猜测,是为非议。如此众多不端之处,已是死罪!”
张翼轸情知冒失闯入九天仙境却也不妥,但眼前仙子开口之间便定人生死,也是颇为不服,晒然一笑,说道:“照这位仙子所言,你私下凡尘,恐怕也是有违于天规天条,不知天帝是否公允无私,一样治罪?”
仙子听了却是不屑地说道:“凡人之命如同蝼蛄,你当天帝会将凡人与仙人一视同仁么?当真是可笑得很……这些暂且不与你争执,我且问你,既然闯入九天仙境,理当受罚,你可有话说?”
张翼轸心道这仙子有些古怪,在他想来,九天仙女若下凡尘,被凡人闯入仙境,自当挥手之间将闯入者驱出仙境即可。///com///高高在上的九天仙女,断不会与凡人理论一番,还要出手惩戒,是何道理?
不过既然他和倾蜃确实非请自来,却也失礼,只好说道:“翼轸甘愿认罚,只是幼弟尚小,不懂事理,还请仙子不予追究。”
仙子迟疑片刻,竟是点头允许,张翼轸心中暗喜,俯身对倾蜃说道:“蜃儿,你先回去,若你在我身边,反倒让我束手束脚。”
倾蜃倒也聪明,只一点头,看也未看仙子一眼,纵身跳入水中,片刻消失不见。
倾蜃一走,张翼轸大为心宽,心道若是这仙子小有惩戒还则罢了,若是性命相逼,说不得也得拼上一拼,便是九天仙女,若是取他性命。也是不可。
正当张翼轸心神戒备,正等仙子发话之时,却见眼前仙子竟是一时发愣,身躯微微颤抖,竟是说不出话来。张翼轸暗自纳闷,心道这九天仙女偷下凡尘,莫非在那九天之上。也是寂寞清寒,诸事不顺不成?要不为何冒犯天条私下凡间,所为何事?
又等了片刻,还不见眼前仙子说话,张翼轸耐心已失,当下说道:“若是仙子宽宏大量不再惩罚在下,在下还有事情要办,这便告辞了!”
“张翼轸!”
却是仙子怒声相喝,说道:“哪里走?你当这九天仙境是这般容易进出么?”话未说完,张翼轸只觉眼前情景大变。眼前一花,再仔细一看,竟是九天仙境已然不在东海之上,却是置身于一处极高地山顶之上,只见四下空寂清冷,全无丝毫声息。
九天仙女果然神通广大。此等神通只怕已是飞仙境界。张翼轸心中一凉,方才还在龙宫之中谈笑风生,片刻之后却被九天仙女困在此处。人生际遇当真浩渺难测,怎的自己如此不幸遇到此等性情怪异的仙子?不过这其中似乎总有一丝不妥之处,张翼轸微一思忖。正要想通一些关键之处,却忽听面前的仙子质问说道。
“张翼轸,我且问你,你方才为何拿那倾颖与九天仙女相比,她……是何人,怎能与我等高居九天的仙女相比?”
呃?正要细心聆听这九天仙女会如何大发雷霆的张翼轸忽听此言,不禁一怔,心道怎的这九天仙女也生起这般计较容貌之意。莫非只要是女子。不管天上地下,都如此在意自己相貌。要与别人一比高下么?
想了一想,张翼轸如实说道:“实不相瞒,仙子,我从未见过九天仙女是何等仙姿风采,不过在我看来,即便九天仙女美不可言,艳绝天上地下,若是我心不动,只当九天仙女之美有如朝霞初升,如旭光万道,只是如清风明月一般,也不过是一道耀眼地风景罢了。至于倾颖么……”
一想到倾颖忧思重重为他奔波不停的憔悴模样,这一向淡然不知心动的少年心中竟是莫名一动,一股如电般的暖意流过,却是痴迷其中,半晌才道:
“倾颖本是龙女,艳如云霞,美如皎月。若是一位女子只是生得貌美,却无贤慧之德也不过是寻常貌美如花的女子罢了。倾颖却是不同,她生性贤德,恩怨分明,更有柔韧不倔之美德,是以在我眼中,倾颖之美,较之九天仙女更有胜出。”
“哼,一派胡言!”
仙子似乎颇为生气,声音竟有一丝颤抖:“从未见过九天仙女,为何不知九天仙女也不是生性贤德之女?不过是你一厢情愿的胡思乱想罢了。再者说了,你虽口口声声说是倾颖如何,却又为何瞒她和戴婵儿前往东海,明明不将倾颖放在心上,如今却又花言巧语,念及倾颖之好,倒也是虚伪之极。”
“你究竟何人,如何将我的事情打探得一清二楚?”张翼轸怦然心惊,讶然问道。
“我乃九天仙女,凡间之事,只须掐指一算便可历历在心,哪里需要刻意打探?张翼轸,你且如实说来。”
“说的也是,我瞒着倾颖约戴婵儿前往东海,倒也并非信不过倾颖,只是担心倾颖所虑甚多,定会拦我前往。而戴婵儿生性大胆,虽性格有些乖张,却也终究懂得照顾大局,且她赠我金错刀,护送我前往,也算兑现承诺。倾颖向来对我相助颇多,而我于她却并无恩惠,又怎会开口相求,让她以身试险?是以此番前往东海,戴婵儿身受重伤下落不明,已然令我追悔莫及。”
“如此说来,倒还是倾颖在你心目之中,更胜戴婵儿几分了?”
“倾颖于我有恩,戴婵儿本是与我有仇,如今却因我而生死不明,于我也是有义,恩义相比,如何区分高下短长?既然仙子身为九天仙女,理应比我更明事理辨天机,且讲与我听,翼轸自当受教。”
“这个么……”此问倒是犀利,一时令眼前的仙子沉吟不语。似乎在斟酌词句,过了半晌才开口说道。
“若是非要争个高下出来,先前你为救倾颖打了戴婵儿一棍,戴婵儿虽是心存愤恨,一心要致你于死地,倒也情有可原。只是几次三番,那戴婵儿终究没有杀你出气。虽是行径颇有不端之处,毕竟并无铸成大错。而倾颖护你周全不过是知恩图报,本是天经地义之事,算不得数。且此次戴婵儿陪你前向东海,尽管有金错刀之诺,然最终拼了性命也未逃走,显是有情有义之女子,两相对比之下,却也是戴婵儿情义更为深重一些。”
张翼轸听了却默然不语,心中暗暗思忖良久。忽然问道:“仙子所言极是,翼轸有一事不明,还请仙子示下!”
一番谈话下来,那九天仙女似乎忘记了惩罚一事,心思恍惚,若有所思。听张翼轸相问,一时竟也不再矜持,急忙答道:“但说无妨!”
“婵儿之事全因我而起。如今无天山又将此事怪罪到龙宫身上,只怕此事断难轻易收场。翼轸自知罪过在身,是以决定返回中土处理一应事宜之后。便即刻前往东海之东,哪怕是遍寻四海,也要寻得婵儿行踪,不论生死,总归要给无天山一个交待,不知仙子对翼轸如此想法可有示下?”仙子听了微一点头,赞许说道:“男儿理当重义守诺,戴婵儿虽是刁蛮。喜怒不定。但若细想起来,在大事之上却也从未负你。若是你不尽力去寻找戴婵儿下落。莫说世人看轻了你,便是我九天仙女,也会上禀天帝,削你福份,罚你……罚你一生孤苦!”
这个惩罚多少有些儿戏了吧?张翼轸悄然一笑,向前一步,柔声说道:“九天仙境虽是仙家气象,毕竟高居青天之上,寂寞广寒,不知仙子能否忍受空寂?既然下得凡尘,不如随翼轸前往四海遨游,逍遥世间,岂不快哉?”
此话只一出口,仙子蓦然惊得浑身颤抖,后退一步,厉声说道:“张翼轸,你当真不要命了,连天九仙女也敢戏弄?你可知若是仙子我雷霆一怒,只在动念之间,便可将你打入万劫不复之地。”
张翼轸却一脸笑意不减,并无丝毫怕意,说道:“九天仙境,何如人间美景?仙子倒也不必空发雷霆之怒,须知翼轸此番经历风波,历尽磨难曲折,得以不死,心中早就不惧生死之事,倒也不必动辄恐吓在下!”
稍一停顿,张翼轸见仙子又稳住身形,不再怒极,心中更是明了,便继续说道:“虽是我身负寻得亲生父母之重任,男儿生于天地间,自当以孝为先。亲生父母弃我不顾,若非迫不得已,便有天大地苦衷,翼轸自是不敢有丝毫怨言,然仙山方丈过于飘渺难寻,翼轸自当尽毕生之力寻求。但若是置太平村爹娘于不管,穷尽一生只知寻找亲生父母,又何谈对爹娘之孝道?”
“是以翼轸出得灭仙海,便暗下决心,必定先将爹娘安置妥当,让二老得以安养天年,次之也要征询画儿意见,若是她愿意追随,翼轸便领得画儿四海为家,也无不可。毕竟画儿乃是天地所生,在她心中,或许天地之间只有翼轸一个亲人,我怎能让画儿一人流落世间,万一被心怀叵测之人炼化,翼轸将何以堪?是以其后翼轸将此二事妥善处置,再将罗远公之恶行公告天下,便可远赴东海,寻得婵儿和灵动师伯下落,上穷碧落下黄泉,不死不休!”
听得眼前少年这番铿锵有力地话语,不知怎的,这位九天仙女周身朦胧之气蓦地一阵颤动,显是心神激荡之下,一时难以自抑,身外云雾隐有散去的迹象。好在过了片刻,终是压制了意动,又恢复了冷漠之意,问道。
“说得倒也慷慨激昂,只是不只为何方才出言不逊,冒犯天颜?念你初犯,饶你一次。只是听你所言,一应人等皆有安置,为何独独不见那倾颖……莫非遗忘了不成?”
张翼轸一脸遗憾之色,喟叹一声,说道:“倾颖本是龙宫公主,天之骄女,受四海水族仰慕,得龙王宠爱,更有兄长疼爱幼弟敬重,人伦亲情,身份高贵,一应俱全,是以即便没有翼轸相伴,倒也丝毫不见欠缺。更何况翼轸此去寻找婵儿,不知会有多少凶险,不知会到何等险恶之地,更不知会得遇何方高人,只怕是九死一生,随时有丧命之忧,如何敢让倾颖这般天生贵胄以身试险?若万一有个闪失,翼轸当真便成了千古罪人了。”
话一说完,但见仙子冷哼一声,出言相讥:“张翼轸,你如此想法初听之下倒也来得感人,不过也是你一厢情愿的推测罢了。那倾颖与你交往以来,虽说初时是感你相救之恩,但其后种种事情,她又何曾在你面前以龙宫公主身份自居?伴你小妙境上云起雾升,教你驾云之术,明为传授法术,实为暗中护你周全,唯恐戴前往寻你麻烦。你又何曾体谅她一片深情厚义?况且自你失踪之后,倾颖寝食不安,不辞辛劳隔两三日便前向中土打听你的消息,这番苦心,这般情义,岂是你一句人伦亲情便可将她弃之不顾,只管一人前往未知凶恶之地,再害她形影憔悴日夜消瘦么?”
张翼轸却是摇摇头,不无惋惜地说道:“我又能如何?莫非非要劝倾颖跟随我前往寻找戴婵儿?即便我有此心意,却也不能这般自私,况且我与倾颖之间相交以来,淡然如水,更是谈不上生死相托。再者即便倾颖答应,龙宫一众也断然不许,且不可以翼轸一已之私,陷众人于担惊受怕之中,如此不仁不义之事,翼轸断断做不出来。”
此言一出,眼前仙子忽然间身形颤动不停,心情激荡之下,竟是向前一步迈出,手指张翼轸,声音颤抖地说道:“好一个张翼轸,好一个巧言令色的张翼轸,好一个深明大义地张翼轸,如此说来,那倾颖先前为你所做的一切,只当是自作多情,只算是自作自受,只能是任由风吹雨打去,再也无法落到实处,再也无人可以体谅她的一番良苦用心么?”
张翼轸听了蓦然心神大动,平生首次心生无边温存,竟是一时意乱情迷,向前一步不管不顾地猛然抓住仙子双手,痴迷之下,声音微微带有一丝醉意:
“倾颖,你还要假装到几时?”
九天仙女猝不及防之下被张翼轸抓出双手,竟是不躲不避,浑身光华流转间,朦胧之气一去,顿时现出真身,正是一脸憔悴之色浑身疲惫之意的倾颖!只见她双眸微红,脸颊消瘦,却已不是当日初见之下玉腮香凝,巧笑若兮,美目盼兮的绝美女子形象。///com///
倾颖周身云气一消,张翼轸顿觉眼前情景大变,九天仙境瞬间消失一变,眼前一亮,定睛一看,却原来还是置身于龙宫之中水晶宫之内,除了他和倾颖之外,倾东、倾长和倾蜃正一脸笑意地站在一旁观看,而他和倾颖,离众人不过数丈之遥。
猛然间被张翼轸识过幻景,正凝神观看的倾东顿时老脸微红,他只当倾蜃的“海市蜃楼”之术神鬼莫测,只怕张翼轸一时三刻也无法识破,不成想这少年倒也机警,竟是突然之间抓住了倾颖双手。倾颖心神不定之间,身为“海市蜃楼”的阵眼所在,她一时恍惚,幻阵便告破灭。
“海市蜃楼”一破,倾东等人围观情景便尽落张翼轸眼中,这老龙脸皮再厚,也自知难堪,急忙咳嗽一声,一拉还在呆愣观看的倾长一把,说道:“倾长,记得我与你还有要事相商,速随我前往议事厅议事!”
倾长正看得入神,被倾东一拉,尚未回过神来,张口便说:“父王,你不是早就说过,今日无事相议只看热闹么?”
“咳咳……”老龙被倾长这个呆大头一说更是无地自容,咳嗽两声见倾长还未醒悟,当下再也无颜驻足停留,哼了一声拂袖而去。这时倾长才猛然回过味来,低头一看倾蜃正仰脸看他,笑着点头,心道坏了。这下丢人丢大发了,急忙拉起倾蜃,连招呼也不打一声,便急急离去。
张翼轸心知肚明。却不理会倾东等人的窘态,犹自拉住倾颖之手不放,轻声说道:“倾颖,是我不好,倒是让你受了惊吓。你这般消瘦。可是思念翼轸所致?”
倾颖本有千言万语想要对这个薄衫少年诉说,更有无尽委屈和担心要倾诉。不料被他识破“海市蜃楼”之后,又被他当众大胆捉住双手,竟是心如鹿撞,一时嚅嚅难言。如此呆立了半晌,只觉泪水在眼中打了几个转,却又消失于无形。忽而“噗哧”一声笑了出来。
“翼轸,你倒是胆大包天,竟连九天仙女也敢调戏,当真是不要命了?”
倾颖这一笑,如雪后初晴,恹恹之色顿消,云鬓花颜犹如丽日春花,艳丽照人。直看得张翼轸一时痴呆。脱口而出:“倾颖,我所言不差。你当真比起九天仙女毫不逊色!这一笑,可称得上艳绝天下!”
倾颖百般思念千般煎熬,都被张翼轸这一句夸奖抛到了九宵云外,随即心情大好,莞尔一笑,说道:“翼轸,你是如何发觉是我假冒的九天仙女?”
张翼轸不慌不忙说道:“其实从我突然之间置身海上便心生怀疑,倾蜃的幻景之术虽是奇妙,不过毕竟是小儿心性,在真假转化之间还不太圆润,颇是生硬,是以当我初见九天仙境,又听得倾蜃急急要见九天仙女,便已猜到。”
倾颖听得娇羞不已,说道:“好你个张翼轸,你明明知道有假,却还假装不知,我还是以为你在出言调戏九天仙女之时才初生疑心,原来却早就心知肚明,却还装作蒙在鼓里,倒是将我骗得好苦!”
张翼轸愧然而笑,答道:“也不怪我,你和倾蜃联手捉弄于我,我不过装装样子,不过是一报还一报罢了,何过之有?”
倾颖却又突然脸色一暗,神色顿时黯然,低低的声音说道:“一报还一报,是了,翼轸,为何陪你前往东海之人不是我?为何为你负伤令你念念不忘的人不是我?为何那骄纵任性的戴婵儿能做出这般大义之事?”
张翼轸听闻女儿家心事毕露,一腔柔情尽情挥洒,也是心中柔情顿生,不由叹道:“倾颖你这又是何苦?你和婵儿对翼轸都有恩有义,并无远近之分。”
“真地?”倾颖眼睛一亮,随即说道,“如此说来,你是同意我陪你前向东海偏远之处寻找戴婵儿下落了?”
张翼轸却是摇头说道:“即便我不忍回你好意,只怕东海龙王也不会应允……”
“翼轸哥哥,父王已经答应了!”却是倾蜃的声音突然响起,惊了张翼轸一跳,四下一看,只见不远处一株胭红如血的珊瑚之上,忽然现出倾蜃顽皮的笑脸。
张翼轸哑然失笑,这倾蜃果然调皮,明明刚才是走了,却又化身为珊瑚躲在一旁偷听,真是一个可爱地小鬼头。正要开口逗他几句,不料倾蜃以为张翼轸责怪他偷听,不打自招,急急说道。
“刚才的九天仙境是姐姐的主意,可不是蜃儿故意使坏哟,是姐姐气不过,说要吓你一吓,骗你一骗,你要算账就找姐姐,可别欺负蜃儿,蜃儿很乖的。”
一句话说得倾颖面红如酡,娇叱道:“蜃儿你敢……看等下姐姐怎么收拾你!”
倾蜃欢呼一声,化成九天仙境形状,疾飞而逃,倾颖假装要追,张翼轸却是说道:“倾颖,翼轸先前东海之行,失踪一年多来,一直让倾颖为我担惊受怕,我心中有愧,感念倾颖之情,这便给你赔不是了!”说着,竟是朝倾颖长揖一礼。
倾颖身子一怔,顿时呆住,愣了片刻,忽然眼泪哗哗落下,哭得犹如雨打桃花,更如阳春细雨纷飞,轻拂人面别有一股幽怨与哀伤。张翼轸情知她心中委屈,也不说话,只是缓缓将她揽入怀中,任由倾颖哭个不停。
哭了半晌,倾颖渐渐止住了哭泣,忽又展颜一笑。说道:“翼轸,我担忧伤心倒没什么,只是你一年多来不知经历了何等波折,倾颖不能伴你左右。便觉心中空空荡荡,不能解君之忧,何展悦君之颜?翼轸,你且说说,这些时日。你到底经受了何样的磨难和不幸?你……可是受了苦了?”
一语未了,倾颖眼眶又红。泪水又纷纷滚落,哽咽说道:“倾颖还是不够坚强,本就想好不在你面前流泪哭泣,惹你心伤地!只是一见到你。便就想到不知翼轸受了何等折磨?若被坏人捉去日夜拷打怎么办?若被恶人杀死只留倾颖一人又该如何是好?翼轸,莫怪倾颖胡思乱想,只是人家自记事以来。从未为一个人这般伤心难受日夜难安过!”
张翼轸再是懵懂少年,也是心知少女心思,已然一颗芳心暗系,不由心中暗叹,终究还是惹上了倾颖的少女情思,虽是他已成就地仙之身,这与倾颖毕竟还是仙神有别,若是难免情深总落空。又如何对得起倾颖一腔柔情满腹心情?
当下略一思忖。略去了未名天死绝地地一应事情,谎称先借宝物之威过得灭仙海。流落到了一处没有人烟的荒岛,偶有机缘借随身携带的经书悟得一些法术,休养好身体,又凭宝物之威出得灭仙海,正好遇到倾长与戴蛸子对战一一说出,末了,张翼轸有意让倾颖缓解心伤,故意逗她说道:“你是否一直躲在后面,故意避而不见,最后又想我不行,才又和倾蜃合计之下,想出这般一个古怪法子来戏弄我一番?”
倾颖听了张翼轸一番经历,总觉过于简略,似有遗漏之处,却见张翼轸说得言之凿凿地样子,也不好追问些什么,又被他问起窘事,当即一笑,说道。
“我倒也没有躲在后面避而不出,确实也是刚刚从中土回来,正好在后面遇到倾蜃,他说今日龙宫有贵客,父王竟让上了清虚茶。我本不关心是何方神圣,不料倾蜃却说来人是个少年,名叫张翼轸。我大惊之下忙问倾蜃那少年长什么模样,倾蜃说……”
说到此处,倾颖忽而抿嘴一笑,一脸俏皮之意,瞥了张翼轸一眼,才继续说。
“倾蜃居然说你长得黑如木炭,丑如夜叉,矮如木桩,我正要训斥倾蜃胡闹骗人,蜃儿却又嘻嘻一笑,说你生得犹如倾洛和倾长合二为一,我一听之下当即呆立当场,有倾洛之秀气合倾长之稳重,不正是那个淡然随意地少年张翼轸么?”
“待我再想问个详细,倾蜃吐气成云,竟是模拟而出你的形象,我一见之下当即惊喜万分,果然是翼轸,果然是那个失踪一年令人恨不得爱不得的张翼轸!我惊喜之下便要急急出去见你,却被倾蜃拦住。不成想蜃儿小小年纪,竟说张翼轸令姐姐受尽委屈,如今安然返回,说不得也得令他吃些苦头才能让他见到姐姐……”
“我倒是于心不忍,不过倾蜃却是人小鬼大,心生一计,让他用海市蜃楼之术幻化而成九天仙境,我则假扮九天仙女,如是等等,便由他先行出来,引你进入幻境,这才有了方才我二人在九天仙境之中地一番对话。”
原来如此,张翼轸不免莞尔,这倾蜃当真是调皮得很,只怕那传说的海市蜃楼的美景都是这倾蜃吞吐云气而成,不过如此一来,他和倾颖在“九天仙境”之中倒也假借九天仙女之名,二人敞开心迹,却也将事情说得一清二楚。
正想要说些什么,忽见一团雾气急速逼近,来至眼前却是现出倾蜃真身,一脸气呼呼的表情,两手叉腰,不服气地说道:“姐姐……你出卖蜃儿!明明是你一心想气气翼轸哥哥,现在与翼轸哥哥重归于好,却又把过失全推到蜃儿身上,真真是气煞我也!”
说完,只见倾蜃闪身消失,紧接着,忽见一股其黑如墨其腥如血的黑水平空生成,幻化成一头碧眼金睛兽地模样,恶狠狠地朝倾颖扑去。
倾倾显是见多了倾蜃这些小伎俩,也不躲不闪,只是右手捏了个手势,灵便而轻巧地用纤纤素手弹出一朵水花出去。向前疾飞的水花与碧眼金睛兽空中相遇,却悄无声息地穿透了碧眼金睛兽地身体。
水花穿体而过,随即消散在空中。碧眼金睛兽却是余势不减,直直扑在倾颖身上。张翼轸唯恐有变,错身向前,却见倾颖微笑摇头间,一伸手,就将碧眼金睛兽抱在怀中,再一看,碧眼金睛兽已经变回倾蜃地模样,双目微闭,小脸安详而甜蜜,却是沉沉睡去!
倾颖轻唤一声,早有侍女向前将倾蜃抱走。待倾蜃被抱走之后,倾颖这才温柔一笑,说道:“蜃儿颇为调皮,有时闹得久了,我便做法让他睡上片刻,省得他闹个没完。父王为人宽厚有余,严厉不足,是以才导致几个孩儿个个不服管教,大哥倾长最得父王器重,只因他为人持重,可担当重任。至于我与倾洛以及蜃儿,倒是总惹父王担
停了一停,倾颖目光如水,直直看向张翼轸,一副耍赖却又坚毅地神情说道:“先前你也听到蜃儿所说,父王也答应我随你左右……寻那戴婵儿,你这个狠心的少年郎,还有何话说?”
张翼轸初见倾颖这般女儿作态,霞飞双颊,柔情波动,双眼迷离,一时也大为意动,心中暖意大涨,豪气陡生,向前一步将倾颖拦在怀中,说道:“翼轸何德何能,既得倾颖垂青,岂有不加珍惜之理?待翼轸将一应事宜处理完毕,定带倾颖四海遨游,管他天上地下,风浪险阻,我二人自当携手前往,不离不弃!”
这番话说得激情澎湃,少年心声表露无疑,直让倾颖听在耳中,甜在心里,更觉浑身发烫,生平从未有过地无边柔情蜜意便要将她融化,全身酥软无力,直直地倒在张翼轸怀中。
这一刻,天地隐去不见,只余一对少年男女身影依偎。这一刻,天地悄然无声,只闻一对少年男女心声激荡。这一刻,时光停止不前,只有天长地久海枯石烂的誓言铭记心间!
二人正心驰神往之际,猛然间传一阵轰隆隆的巨响,整个龙宫摇晃不停,犹如山崩地裂一般!
倾颖顿时大惊失色,脱口而出:“不好,定是那无天山之人发疯,要将整个龙宫掀翻!”
怎么回事?
龙宫东摇西晃,犹如惊天巨浪之中的一叶扁舟,随时便有覆灭之险。///com///张翼轸也是站立不稳,一手拉住倾颖,急急问道。
“金翅鸟竟有如此之威?”
说话间,只见老龙倾东和倾长从后殿慌慌张张跑出来,边跑边怒气冲冲地说道:“兀那戴风,真的非要将我龙宫赶尽杀绝不成?若非要如此,我龙宫儿郎也非贪生怕死之辈,说不得也要拼个你死我活。倾长,速速传令所有龙宫兵将,出海迎敌!”
倾长急匆匆领命而去,却见龙宫的摇晃愈加厉害,只觉只怕在呼吸之间,整个龙宫便会塌陷。张翼轸正张望时,忽听“轰隆”“轰隆”的倒塌声不绝于耳,急忙出得水晶宫一看,只见不远处许多不大的宫殿都陆续成片成片地倒塌,不少水族不及跑出,被砸在下面,惨叫声此起彼伏。
倾颖也是怒容满面,被张翼轸护着,稍稍站定身形,答道:“若是金王发威,现出金翅鸟真身,不下万丈大小,双翅一合一分之间,便可将东海之水一分为二,整个海底也可暴露无遗,东海龙宫也会被这一扇之威分崩离析,不过以现今的威势来看,只怕尚不是金王所为,否则以戴风之威,现今早就海水分开,龙宫也已倒塌殆尽了。”
张翼轸骇然而惊,不成想金翅鸟的御风之术若是运用到了极致,却也是移山填海之威。原先他暗中挥落戴蛸子,只怕也是一时得巧,乘其不备而轻易得手。毕竟他的控风之术远不如风伯得心应手。这般一想。张翼轸心中不免有些担忧,若是两方真的拼死一战,只怕死伤不在少数。
正琢磨应对之策时,忽见身边海水急速向两侧分开,定睛一看不由大吃一惊,只见一道阳光从天而降,直直照在水晶宫之上。这深达不知几万丈的海水,竟被一股通天彻地之力从中一分为二。生生将海水分开数十丈之宽,且风声激荡狂风怒吼之间,仍在不停地向外扩展!
只怕不出半个时辰,这潜藏在海底不知几万年地水晶宫将要第一次大白于阳光之下,暴露于青天白日之中!
海水不停向两旁翻滚。海水褪过之处,一片狼籍,许多未成气候地鱼虾被狂风一激。冲到海水之外,暴露于空地之上,当即身亡。非但如此,翻滚之间犹如滚烫开水一般的海水所过之处,夹杂着呼啸旋转的狂风,将水晶宫也好一众宫殿也罢,都吹得东倒西歪。水晶宫还稍好一些,其余大小宫殿。海水过后再被狂风一激。顿时如风卷残云,倒塌一片。
紧接着。风势猛然加大,水晶宫已然大半裸露于海水之外,风势一大,失去海水的依托,更是摇摇欲坠,眼见只怕不出一时三刻,整个东海龙宫便会毁于一旦。
张翼轸情知此事虽有金翅鸟与龙宫旧怨在内,但其中大半还是因他约戴婵儿前往东海之事而起,当即也不迟疑,便要飞身升空,与无天山一众解释清楚,若是言语不和,即便打斗起来也要一马当先才是。
正要心念一动脚上生云之时,张翼轸忽然心神一动,手中的无影棍蓦然传来一丝感应,虽是微弱,张翼轸却感觉无影棍突然之间棍身发热。低头一看,无影棍竟是自行散发出朦朦荧光,且微微颤动,隐隐有脱手而之势。
熟知无影棍的张翼轸却是明白,无影棍此时所生的感应却不是战意,虽是微弱不明,他无法清楚得知是何种状况,却也心知无影棍绝不会无感而发,定是与眼前地大风之威和地动山摇有关。
果不其然,无影棍闪耀片刻,猛然之间光芒大盛。张翼轸福至心灵,心念一动,灵力运转间,探入到无影棍其内,感应到无影棍一丝镇山川定四海的无边灵性,心有所悟,忙将身一闪,手中无影棍脱手而出,直直朝前飞去。
张翼轸紧随其后,一步又迈入海水之中。倾颖见状心知有变,也不迟疑,一步跟上。无影棍在前,二人在后,飞速向前。不多时便在无影棍地带领之下,来到水晶宫后面一处阴暗之处。此处只见一道亮如光华的水柱激荡不停,直直向上冲去,带动周围海水旋转不停,形成一道巨大的旋涡。
无影棍也不停留,一头冲入光华的水柱之中。见此情景,倾颖一惊大叫出声:“不可,翼轸,快快拦下!此处乃是东海之根,万万不可动得!”
只是为时已晚,无影棍犹如蛟龙入水一般,一闪便没入光华水柱之中,消失不见。紧接着只听得“嗵”的一声,似乎是从地下极深处传来一阵巨大地震动,张翼轸和倾颖二人只觉一阵地动山摇,差点站立不稳摔倒在地。片刻之后,却又听得传来一阵悠长的“哗啦”声,响了一小会儿,声音便渐渐淡去,一切又恢复平静。
张翼轸心神一定,只觉神识空荡之内,再也感应不到无影棍之所在,不免有些心中茫然。无影棍跟随了他虽是时间不长,却也救他多次,如今一朝失去,也是令人心生失落。
倾颖尚且不知究竟发生了何事,仍是一脸惶恐地看着光华水柱,说道:“此处乃是东海之根,万水之眼,虽是不过三尺粗细的一个洞口,却是连通四海以及天下之水,事关东海乃至四海地安危,是重中之重之地!翼轸,你这无影棍怎的突然之间没入其中,可否取出以免影响到四海的畅通?”
张翼轸黯然神伤,叹了一口气,说道:“无影棍已然和我失去感应,如今它身在何处我也不得而知,只怕它自投万水之眼也是另有机缘……咦,倾颖。你可感到如今一片平静。那巨风之威已然消失不见?”
倾颖也是一愣,随即醒悟过来,立时大喜:“果然……”
回头一看,只看分开的海水正迅速合拢,狂风激荡间,生生被海水的回旋之力反弹回去。与此同时,大地平静如镜。不见一丝晃动。
二人均是心中骇然,对视一眼。又望了望了万水之眼之处依然冲天而起的光华水柱并无丝毫异状,张翼轸心下明白,这无影棍既是可镇山川定四海地万木之根,如今东海危急,只怕无影棍自生感应。投入万水之眼之中将东海生生定住,是以金翅鸟地巨风之威才被逼退。
张翼轸将心中猜测简略向倾颖说出,倾颖听了连连点头。说道:“如此倒要多谢翼轸地赠棍之谊,如此大恩大德,龙宫上下人等都会铭记在心。”
张翼轸摆手说道:“倾颖与我还这般客套,岂非见外?眼下事不宜迟,我们速到海上与无天山一众见面,总要说个清楚才是。”
二人刚刚走到水晶宫,却见倾东一脸惊喜,向前一步拉住张翼轸胳膊。喜形于色。说道:“翼轸,定是你那万木之根定住了东海。才得以保全了东海龙宫上下一众性命,如此恩德,老龙深表谢意,请受老龙一礼!”
说着,倾东竟是弯腰施礼,惊得张翼轸忙一把扶住,说道:“使不得,万万使不得!莫说倾颖于我有恩,便是此事也是因我而起,这无影棍送于龙宫也是应当。便何况此棍一直被翼轸当作普通棍子,如今能定东海,救下无数水族性命,也算是物有所用。龙王切莫折煞翼轸了!”
倾长这时急匆匆赶来,一脸肃然,说道:“禀父王,我已点清十万大军,只等父王一声令下,便可杀到海面,与无天山大战一场。”
话一说完,才觉察出四下有异,四下一看,张大了嘴巴:“怎地风平浪静?莫非无天山怕了不成?”
老龙倾东一脸自得之色,将张翼轸的万木之根定住东海之事说出,言谈之间不时目露慈爱之意看上张翼轸几眼,一副得意非凡地神态,也不知道老龙到底洋洋自得什么。
倾长哈哈一笑,上前揽住张翼轸肩膀,眉开眼笑说道:“还是我那妹子倾颖厉害,目光长远,只怕早就看出翼轸不凡之处,是以才寸步不让,如果修成正果,不负当初一片苦心。翼轸倒也厉害,出手不凡,这万木之根定住了东海,日后那无天山再来兴风作浪,已是万万不能了,哈哈……”
一番话说得倾颖俏脸飞红,薄怒带嗔,瞪了倾长一眼,怪道:“有你当兄长的这般说话么?想当初,我不过是为了报一棍之恩才在翼轸身边,护他周全的……”
张翼轸被倾长戏言,也是笑而不语,心中却是隐隐猜测,当初一棍打出,打伤了戴婵儿救下了倾颖,其后却是戴婵儿为他负伤,生死不知。如今无天山来兴风作浪,又是这无影棍定住了东海。如此看来,这无影棍倒是自始至终在明里暗里帮助东海,只怕也是与东海龙宫有莫大地机缘。既如此,定住东海留在龙宫也算留得其所。
这般一想,张翼轸也就心中释然,不再为失去无影棍这般宝物而心生遗憾,非但保住了龙宫一众水族的周全,也避免了龙宫与无天山之间因此而结下深仇大恨,无影棍立下此功,也算功德无量。
几人正要商议如何出去迎敌,忽听海水之中传来隆隆巨响,一个威严之中隐含怒意地声音从海面之上传来,正是戴风见“翻江倒海”之术突然失灵,龙宫稳如磐石,海水又重新合拢一起,心知龙宫必有异宝可定东海,心中恼怒,便出言相讥:
“倾东老儿,你本是龙王,怎可自贬身份,做那缩头乌龟?莫非怕了不成?当真要在海底避而不去么?若是你肯跪地求饶,我戴风便饶你一命!”
倾东听了也不恼,微微一笑,说道:“倾长,你先出水会会戴风,莫要开打,我稍后便到。”
待戴风一走,倾东微一点头,吩咐道:“翼轸,你和倾颖在此等候片刻,我去去就来。”说着,也不理会倾颖不解之意,转身闪入后殿。
片刻之后倾东便又返回,手中却多一件流光溢彩的锦帕。老龙也不多说,将锦帕交到倾颖手中,说道:“倾颖,帮翼轸系在发梢。”
倾颖顿时喜出望外,一把拿过锦帕,将张翼轸拉了过来,也不管他是不是愿意,手脚麻利地将锦帕束在张翼轸的发梢,然后才说:“翼轸,父王对你甚是偏爱,这流光飞舞我也只见过一次,他却初次见面便赠与你,可见父王为人偏私。”
老龙呵呵一笑,怪道:“倾颖敢说父王偏私,这流光飞舞赠予翼轸,一是回报他将万木之根这般宝物留在龙宫,定住东海,二是将此宝物交给翼轸,可护得翼轸周全,也不是出于对你的疼爱么?”
倾颖岂能不明倾东之意,一时娇羞无语。倒是张翼轸听得这不起眼的锦帕竟是飞仙法宝“流光飞舞”,一时惶恐不敢接受,却被老龙强行按住,说道:“翼轸,不可如此。以我看来,拿这流光飞舞换你地万木之根,龙宫已然沾了莫大的便宜。况且这法宝对龙宫来说却徒有其宝并无使用心法,留也无用。再者你也初入地仙之境,一身灵气虽不如仙气可得天地之威,却也堪堪可以催动这流光飞舞,若是机缘之下能得此宝的心法口诀,全力施展之下,可抵寻常飞仙地攻击。”
张翼轸情知若是再推脱不受便是矫情了,只好谢过龙王,坦然收下。倒是头上多了如此一块锦帕,却也平白增加不少英姿,看得倾颖一时无比心喜。
老龙见张翼轸手无兵器,便又问起是否需要到龙宫武器库中挑选一件称手兵器,却被张翼轸拒绝。张翼轸心知其实无影棍虽是伴他多时,他却并无多少棍法可使,一套天云剑法如今只怕也已生疏。若遇金翅鸟对战,倒还不如他的控风之术来得实在。
老龙见张翼轸淡然而立,身形淡定之间别有一股自信之意,当下也不强求,心道龙宫相比无天山虽是弱势,却是胜在人多势众。在众多水族层层保护之中,翼轸定也无虞。如此一想也是心中大安,这才说道:“如此,翼轸、倾颖,且随我一起出海,会一会那无天山一众人等,看看他们如何在我东海之上放肆嚣张!”
老龙此言一出,身形忽地气势一涨,猛然间犹如拨高了数十丈,令人须得仰视才见。///com///张翼轸也是暗暗赞叹,不亏为东海之主,虽是平时不动声色,若是真的声威显露,端的也是一方之王,气势凌人!
老龙当前领路,张翼轸和倾颖紧随其后,也不见老龙身形晃动,只见他只是高抬脚轻迈步,犹如闲庭信步,一步迈出,四周海水如众星捧月般将老龙身形托起,一眨眼,便在百丈之外。
张翼轸看在眼里,心神一动,心道虽说龙族只是御水,远不如风伯控风和土伯操土可与风土同源,但似倾东这般心到意到,几乎人水一体的御水之道,只怕也是参悟了天地元力的本源之力才得以如此得心应手。张翼轸也是施展御水之术,拼出全力,才堪堪跟在老龙身后百丈。回头一看,却见倾颖一脸笑意轻松自若地离他不过一丈之遥,宛如凌波仙子。
不亏为天生水族,张翼轸不禁感叹,虽说并非天地灵兽,龙族的御水本领只怕也是天下无双。心中略一思忖,便在前行之际也不闲着,细细感应老龙御水之时,其周身海水跳跃之间,犹如一朵朵欢快的云朵,围绕倾东转个不停。
走不多时,张翼轸忽然脑中一亮,忽有所悟。一众水族也好龙族也罢,虽非由水形成,却也是从水中所生所长,即便达不到水我一体,却也如凡人生于陆上,如同时刻呼吸空气而心无所念。若将御水之道运用到极致,犹如平常呼吸一般无须起心动念便可运用自如,只怕与由万水而生的天地灵兽得记忆传承的控水之术也不差多少。
张翼轸心中大喜,便放开神识,与前方倾东行经之处的海水合二为一,细细体会这些被倾东操纵的海水之中所留存的灵性。只是张翼轸感应了半晌,却只觉倾东所经之处的海水与其余海水并无不同之处。并无法力波动。也无神力外溢,既然全无不同,为何这些海水纷纷犹如被灵性牵引一般,前仆后继地将倾东推向前去,且疾如闪电?
张翼轸自是心中不甘,脚下不停,闭目凝神,只留神识外放,以感应倾东经过之处飞舞的海水御水前行。眼睛一闭,张翼轸只觉神识一片清明。感应到四处欢快跳动的海水如同一个个有生命地浪花一般,充满了快乐愉悦地灵性,只是这股灵性一闪即逝,且极其微弱。若不细心察觉断然感应不到。
灵性本是无知无觉的,从何而来愉悦兴奋的情绪?如此一想,张翼轸儿猛然间心神一震,莫非真是如此?正要喜形于色心中大悟之时,忽觉身上一轻,周身一片肃杀之意。急忙睁眼一看,却原来已经来到海上!
但见眼前百丈之外,一片金光闪耀。密密麻麻只怕不下千人,个个威风凛凛,当前一站,直如天兵天将下凡,声势浩大,夺人心魄。
众人四散分开站列,中间之处,有一处旗帜迎风飘展。更有宽大无比的幢幡飘飞空中。下有一人,凌空坐在一把金椅之上。宽额方脸,不怒自威,正是无天山的金王戴风!
再看天上有几只长约百丈的金翅鸟现出真身,在空中盘旋不停,鸣叫声声,声音清洌阴冷,令人心神不宁。
如此阵势当真是大兵压境,看来戴风也是爱女心切,不达目的只怕誓不罢休!
张翼轸只一露面,忽听一人高喊一声:“张翼轸,你害死婵儿,夺我倾颖,我戴与你不共戴天!”
话音未落,张翼轸只觉耳边传来呼呼风声,犹如万马齐鸣,摄人心魄,眼前一花,戴已然现身眼前,只见戴目露凶光,昊天斧高高扬起,二话不说,当头一斧劈下!
张翼轸手无寸铁,见昊天斧金光大盛,情知此斧必是一件法宝,当下也不敢力敌,隐水诀瞬间施展,向左一侧,须臾之间便躲开数丈之遥。
戴自是清楚也不会一斧就将张翼轸劈下,却也未曾料到在他看来不是他三招之敌的凡间小子竟是踏波而行,且迅疾如电,一闪之下丝毫不亚于龙族的御水之快,不由微微一愣。随即心思一闪,便又想到定是那张翼轸与倾颖日夜相伴,如此才习得如此娴熟的龙宫御水之法,又想起方才张翼轸和倾颖一前一后出水,神态之间甚是亲密,戴更是怒火中烧。
戴也不顾忌龙宫众人在场,也不理会戴风地怒喝,站立原地不动,身形晃了三晃,手中昊天斧猛然涨大数倍,犹如磨盘大小,金光乱闪间,且嗡嗡直响,正是将昊天斧催动到极致之象。戴凶相毕露,一扬手,昊天斧脱手而出,快疾如箭般朝张翼轸直直劈去!
如此巨大的昊天斧脱手而出,飞在空中,却无一丝声响,令人不免心悚,更觉诡异无比。戴离张翼轸不过数丈之遥,昊天斧一经脱手,不过眨眼之间便飞临张翼轸头顶之上。
被戴如此逼迫,招招致命,张翼轸也不免心生怒意!虽是手中并无无影棍傍身,但如今修为大涨又经历过天雷和阴风的张翼轸早非当日那个懵懂少年,是以他神识外放,心神内敛,双手向前一伸,动念之间一股微弱细小的天地元风便自手中生成,虽是相比昊天斧地巨大来说,这缕天地元风远不如其上一道光芒,但深知金翅鸟御风之术的张翼轸却是心中了然,右手一挥,这缕天地元风向上一飞,堪堪迎上了飞临头顶已不足三尺的昊天斧!
龙宫一众见张翼轸徒手空拳,竟是伸手间似乎要将昊天斧抓在手中,所有人等都是心惊肉跳,无不猜测只怕接下来张翼轸便会血溅当场,被昊天斧一劈为二。眼见倾颖公主心爱之人即将惨死,龙宫众人都难压心中怒火,个个剑拔弩张,只等龙王一声令下,便与无天山拼个鱼死网破。
便连戴风也是惊得长身而起,大叫一声:“不可!”
戴风此来虽是率兵而来。气势汹汹。却也只是存心要借机向龙宫施压,同时也让张翼轸看个明白,知道无天山用心之强,决不会轻易罢休,借以逼迫张翼轸如实说出戴婵儿之事。戴风虽是爱女如命,却也不敢轻言战事,毕竟如今天帝威严正隆,若是治下私自开战,天帝震怒,戴风自知难以收场。是以将领大兵压境。不为血战,只为威压。
不料戴却是怒火中烧再加妒意正盛,出手之际招招致命,欲致张翼轸于死地。令戴风大为恼火,暗骂戴笨蛋,有头无脑。若将张翼轸一斧杀死,得罪了三元宫不说,戴婵儿下落又从何得知?是以戴风大喝一声,开口制止。站起身来定睛一看,却发觉为时已晚!
昊天斧本是一名飞仙炼制的法宝,偶然之下赠予戴风。戴风爱惜戴,才将昊天斧送与戴。戴对昊天斧甚是喜爱,日夜随身不离左右,是以也与他心意相通,施展起来得心应手,如臂使指。一斧飞出,虽是不在手中,却是仍能清楚感应到昊天斧挟带可破石裂山的威势。呼吸之间便临近张翼轸的头顶。
眼见便要将张翼轸劈于斧下。戴却见张翼轸右手一扬,竟是伸手朝昊天斧抓去。多少还有些担心张翼轸是否会有法宝护身。将他地昊天斧拦下,却见他竟是空手相迎,戴心中暗暗讥笑,张翼轸,你如此自不量力,莫要怪我出手狠毒,可是你自取灭亡!
戴正瞪大眼睛,看到张翼轸如何被他一斧劈成两截,好大慰生平,不但报了夺妻之恨,更是也替婵儿一偿夙愿,不料正当他满心期待张翼轸惨死之时,忽然心生不祥之感,仿佛蓦然间有人在背后向他猛击一掌,只觉胸口一阵憋闷,体内神力一滞,便立时失去与昊天斧的联系!
再看张翼轸,便如伸手去捉空中飞翔的一片云朵一般,只那么轻轻一伸手,去势如风势如破竹地昊天斧便硬生生停在了张翼轸手前一尺之处!来势如电,停势也如电……又如同戴只是和张翼轸玩耍,将昊天斧故意扔到张翼轸手中一样。
昊天斧停在半空,张翼轸右手只向前轻轻一探,便将昊天斧取在手中,天地元风只围绕昊天斧迅速一绕,便立时将它和戴之间的感应切断。张翼轸持斧在手,淡然一笑,说道:“戴,你身为神人,却不守诺,无疑自贬神人身份!”
戴心中惊骇万分,这昊天斧跟随他多年,与他心意相通,旁人莫说拿在手中玩耍,便是不经允许近前三尺之处也是不可。这张翼轸不但拿斧在手,还随意摆弄几下,犹如小孩摆弄一个风车一般,且昊天斧不管他如何暗中呼唤,却是丝毫不见回应,怎不让戴直惊得魂飞天外!
刚刚还担心张翼轸被戴一斧劈死地戴风惊得长身站起,喝了一声之后,见张翼轸安然无恙,心中大安,不由浑身一松,随即坐下。方一坐下,忽然醒悟过来,惊得又呼地站起,一脸难以置信看着眼前那个身形并不高大却手持巨斧地少年,心中大为震憾:这张翼轸得了何等际遇,竟是忽然间有了此等莫测的神通!
戴风虽是初见张翼轸,却也早就听说张翼轸不过是三元宫一名普通的二代弟子,修为不过入境,离人仙之境尚远,如今不过一年不见,竟是突然之间如此法力高强,怎不让戴风惊诧难信!
方才张翼轸初一现身,戴便如疯如痴杀将过去,戴风一惊之下并未仔细查看张翼轸。眼见他如此轻松将戴的昊天斧拿在手中,心中莫名难安,略一感应不禁大惊失色:眼前这个不及弱冠的少年修为已是地仙之境!
这怎么可能?
戴风一惊可是非同小可!若是眼前这个少年修为已然晋身地仙之境,虽是地仙,却也上应天庭,说不得日后修为突破,晋身飞仙也不在话下。若真是如此,与其结敌对无天山来说有害无益,且近来四处打探戴婵儿消息地金翅鸟接二连三地失踪,戴风虽未明确向属下言明,但他却心中清楚得很,只怕魔门中人高人已出,失踪地金翅鸟定然是被捉去炼化如意宝珠了。
以目前形势,莫说与龙宫全面为敌,便是中土道门的大小道观也最好不要得罪,以免节外生枝。是以戴风此次虽是气势汹汹而来,打内心深处却从未想到要与龙宫血战一场,否则戴婵儿失踪已久,若要真打,早就打过多次了。
戴风这般一想不由大为头疼,正琢磨着如何收场之际,场中形势又是大变。
戴被张翼轸收去昊天斧,正疑惑难堪之时,又听张翼轸开口质问,顿时一愣,问道:“我于你何诺之有?”
张翼轸情知戴此人生性粗直,只怕已然忘记了当日在渭水宫之言,当即说道:“神人一诺,一诺千金!婵儿正是因为金错刀之诺,才陪我前往东海。而你戴,当日在渭水宫中亲口许诺欠我一个人情,若是日后我有求于你,除非伤及性命,断无不应之理。今日只一照面,你一言不发便要置我于死地,莫非便是故意食言,只要我一身死,就是死无对证,对么?”
此言一出,戴顿时忆起当日之事,一眼看去,正见倾颖一脸鄙夷之色,轻轻摇头,不免立时面红耳赤,吞吞吐吐说道:“这……确有此事,我不过是一时心急,再加上时日已久,故而忘记,倒也不是不守信诺。”
“如此甚好,我眼下正好有一事相求,还请戴兄照办!”张翼轸却不过多追究戴遗忘之过,当即晒然一笑,仍是礼数周到地说道。
戴一时尴尬无比,却又生性自傲,偏偏不好说些什么,只好红着脸点点头。
金翅鸟及龙宫一众见二人对答之间,竟还有如此一件旧事牵出,让戴这位无天山地太子窘迫异常,无话可说,直让众人面面相觑,不知二人之间曾经发生过何事。
张翼轸好整以暇,手中巨斧扔来扔去,犹如小孩玩物一般,直看得戴妒火中烧,却偏偏又发作不得。张翼轸在海面踏波而行,一连走了数圈,直待戴耐心尽失,正要开口相问之时,却听张翼轸呵呵一笑,说道:
“此事说来也是简单,话说无风不起浪,略过先前你意图置我于死地不提,戴,无天山率众来此,显是没有将龙宫放在眼中,且无天山与龙宫恩怨由来已久,既是你欠我一个人情,如今就借此良机,还给龙宫吧!”
张翼轸微微一顿,丝毫不理会戴一脸怒火却又强行压住不得发作的作态,继续说道。///com///
“东海之大,却也有人不得再踏入一步,此人不是别人,正是你戴!此事……你可应允?”
什么……?
此言一出,无天山一众立时哗然一片,顿时有几位金翅鸟大将越众而出,便要出手将张翼轸拿下。张翼却是看也未看身后,仍是将手中巨斧挥来挥去,一脸淡然笑意看着戴。
戴脸上青红不定,双眼时而通红,时而清彻,显是心中矛盾之极,左右不是。如是等了半晌,戴猛一咬牙关,坚定说道:“张翼轸,若是我不答应,你还有何事要求?”
张翼轸轻轻摇头,说道:“若不答应,还有一个条件,只怕你更不舍得。你我二人还可在此大战一场,若是你取胜,自然你我之间的承诺一笔勾消。若是我再得胜,你还和方才我所言一样,永不踏入东海一步,但我既然胜了,这巨斧便归我所有。到时你若是反悔也是无用,想必我说了你也相信,举手之间,我便可让这巨斧之内的风性悉数消除,若再以水性注入,只怕你用毕生之功也再难与此巨斧通灵!”
戴堂堂神人,何曾受过此等威胁,当即勃然大怒,双手一伸,说道:“我戴愿与你一战,即便被你打死,也不受你之辱!”
张翼轸平静如初,将巨斧负于身后,说道:“戴,你可是想好了?若是真的动手。就再无反悔的可能。也是,方才你展翅之间差点将龙宫翻转,当真是威风得很!”
张翼轸一出海面便已猜到惊天之风应是戴所为,又恼他举手之间招招要致他于死地,一时想起先前之诺。正好拿来摆在众人面前,也好给戴套上枷锁,令他再无翻悔的可能。
倾颖见张翼轸淡定自若。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不由心中掠过阵阵惊喜。不成想一年不见。翼轸不但修为增长,心性也更是淡然自定,且举止言谈更显自信成熟,显是修为与心性同时并进。
倾东和倾长也是相视一眼,均是目露惊喜,面带微笑。方才二人见戴其势迅猛,只当翼轸就会丧命于戴巨斧之下,正要飞身相救。却见翼轸举手之间竟将戴地成名兵器昊天斧捉在手中,直惊得二人目瞪口呆,不敢相信眼前的事实。
即便地仙。与一般金翅鸟相比不过伯仲之间,以戴之修为,可抵一位数百年修为的地仙。翼轸不过初晋地仙,断然不是戴的对手。谁知只是一个照面,胜负已分,戴这名令所有龙族都听之心寒的金翅鸟大将,却被一名少年举手间击败,且此名少年正是倾颖公主地心上之人。怎不令倾东连同所有龙宫水族欣喜万分。
自然众人却是不知。张翼轸如此轻易夺下戴的昊天斧倒也未非法力多么高强,却是正好习得的控风之术正比金翅鸟御风之术高上许多。是以凡是金翅鸟以风力操纵地神通,在张翼轸身上便全然无用,虽是他远不如风伯控风之精纯,但重返世间之后一步迈入地仙之境,与天地之间的感应更是较之以前灵敏许多,是以控风之术也得以进步不少。再加上金翅鸟一众并不知其中之秘,是故张翼轸才在应对之时轻松自如。
“张翼轸,你休得猖狂,不过是一名小小地仙,却如此欺人太甚,让我戴蛸子再会你一会!”
正是戴蛸子见戴被张翼轸逼迫之下,骑虎难下,再加上上次被张翼轸挥落水中,心中怒气未消,这才越众而出,手中金爪一扬,凶狠地说道。
张翼轸正要借此机会让龙宫日后再无戴这个威胁,却见戴蛸子横插一道,不由眉头一皱,心中掠过一丝怒意,却又想起先前戴蛸子杀死归文杰一事,张翼轸便有心杀杀戴蛸子地威风。
想通此节,张翼轸一转身,正面面对戴蛸子,恍然一笑,说道:“戴蛸子,你与我比试,各有输赢,又如何说?”
戴蛸子才不理会什么承诺,哼了一声说道:“我输我死,你输你亡,干脆利索,何必罗嗦!”
张翼轸却不想杀死戴蛸子,再说如今他也并不想与无天山结仇,一是愧对戴婵儿,二是罗远公之事尚须无天山相助,是以摇头回绝,说道。
“我与你无冤无仇,何必又生死相斗?我有一个提议,若你接受,我便与你大战一场。若我胜了,你便立誓永不踏入东海一步。若我输了,便任由无天山处置,你说可好?”
戴蛸子眼睛转了几圈,想不出有何吃亏之处,自然戴蛸子也是自认法力高强,断无输掉的可能,是以当即点头应允,说道:“好,我答应便是。张翼轸,速速受死……”
张翼轸却是左手前伸,说道:“且慢!眼下我和戴还有话说,稍等片刻……”
说着,转身看了戴一眼,伸出右手,扬了扬手中的巨斧,说道:“我先借你这砍柴斧用上一用……待我和戴蛸子打完,戴,我们再相谈我们之事。”
戴气得满脸铁青,正要说话,却听戴风喝道:“戴回来,不得有误!”
却是戴风见张翼轸应下戴蛸子之战,心有所悟,心道此番大举来犯,若不打上一两场便草草收兵,也有损他金王威严。既然戴蛸子强出头,正好让他和张翼轸打上一场,他倒要看看张翼轸到底有何本领。若是张翼轸赢了戴蛸子,其他事情再定夺不迟。
见张翼轸应下与戴蛸子之战,倾颖忙越众而出,来到张翼轸身边,轻声说道:“翼轸。那戴蛸子乃是金翅鸟第一猛将,法力高强,力大无比,只怕你不是他的对手,万一他伤了你……又如何是好?不如让龙宫大将出战。你意下如何?”
张翼轸安慰倾颖说道:“金翅鸟乃是龙宫克星,莫要让龙宫水族再有无谓伤亡!那戴蛸子着实可恶,偷袭杀死归文杰。不得不小小惩戒一下,倾颖不必担心。我心中有数。”
见这少年淡淡说来,自有一股不容置疑的威势悄然传来,倾颖一时语塞,竟是恍然点头。正要回身,转念一想,一扬手,元水剑跃然手上,便要递与张翼轸。说道:“翼轸,这元水剑乃是万水之精所成,不如你用此剑御敌。可助一臂之力。”
张翼轸笑着回绝,说道:“不必,我用此斧即可,瞧那戴蛸子长得如同木炭一般,正好用斧头把他当木柴砍了。”一句话说得倾颖大是心安,却又叮嘱几句,方才退下。
戴蛸子早就等得焦躁,说道:“兀那张翼轸。男人打仗哪里来得如此婆婆妈妈?快快向前。让我一爪将你打死便是。”张翼轸转过身来,脸色一沉。冷冷说道:“怎的?上次落入水中,还没有喝够海水么?”
此话一出,顿时激怒戴蛸子。戴蛸子生平最为丢人之事便是上次落水,被张翼轸当众提出,当即气得哇哇乱叫,手中金爪一挺,身形一晃,瞬间便来到张翼轸眼前,一爪直朝胸口探来。
张翼轸虽是嘴上故意讥讽戴蛸子,手上却丝毫没有怠慢,巨斧一扬,竖在胸前,生生硬挡了戴蛸子一记。只听“当”的一声轻响,张翼轸只觉一股巨力传来,手上巨斧差点拿持不住,脱手而飞。急忙向后一退,堪堪将余力消去大半。
只是脚下海水却再也托不住他地身形,只听“扑通”一声,张翼轸竟是只接一招便跌落入水中,消失不见,直惊得众人张口结舌,不由心生轻视:方才还见这少年如此自信,却竟是如此不济,还敢大话连篇,当真是自取其辱!
其实方才一接之下,张翼轸也是暗暗吃惊这戴蛸子果然天生神力,一击之威竟差点让他难以抵挡,好在如今他已然晋身地仙之境,若是以前,刚才一招之下,定然身受重伤。
只是戴蛸子金爪挟带一道莫名风力冲击在巨斧之上,张翼轸动念之间,便由天地元风将其内风力化解为无形,脚上海水却因他转念控风,一时不再御水,立时不再托浮他地身子。本来张翼轸心神一动,便可驾云升空,只是忽然之间感应到脚下海水一丝异样,忽又想起先前从龙宫前来海面之时,跟随在龙王身后,感应到海水之中欢呼跳跃的灵性,心有所悟,是以也不顾忌和戴蛸子正在打斗,自行落入水中。
只一入水,便觉海水汹涌而至,立时将他全身淹没。张翼轸也不施展隐水诀,任由身子在海水之中自由下落,感受到海水之中传来的丝丝凉意以及海水灵性之中地欢喜,随即放开神识,与海水融为一体。
先前张翼轸开放神识,与海水融为一体,只为吸取海水千万年来形成地一缕隐含灵识的灵性,如今神识与海水合二为一,却只为感应海水之中如同生命一般的欢喜之意。对,确实有如活物一般,灵性之中跳跃地全是欢喜之意!
是了,张翼轸怦然心惊,原来如此,无须道力或是灵力,也无须隐水诀或是御水之术,只须将神识与海水合二为一,细心体会其内蕴含的欢喜之意,将内心地欢喜与海水的欢喜之意相互融合,便可起心动念之间,水我一体,虽还不能达到运用其中地本源之力,却已然达到了御水之术地大成之境。
张翼轸竟是在与戴蛸子生死之战之际,将自身沉浸于海水之中,由倾东瞬水而行之时的异象,体悟出如何达到御水之术地最高之境,终于一举堪破御水之境,初步迈入控水之境。
正一心欣喜时,忽听海面之上传来戴蛸子的叫骂之声:“小子,莫要做那缩头乌龟,躲在水中不出来,惹恼了我,将这海水吹到天上去,看你能躲到几时?”
“就是,就是!若是你直接认输,磕头叫一声大爷,我无天山也是大人大量,便饶你不死!”
“哈哈……”
却是无天山一众一起哈哈大笑,纷纷起哄。
这边倾颖气得脸色不善,正要发作,却被倾东拦住。这老龙面露微笑,摇头说道:“稍安勿躁,翼轸只怕心有所悟,故意落入海中。等他出来,你且看看有何变化?”
老龙一身御水之术俨然已是出神入化,达到御水顶峰,只因并非天地所生的控水灵兽,是以终难晋入控水之境。不过毕竟还是老龙与海水心意相通,脚上传来一丝微弱地异常却让老龙心中暗暗惊喜,心道翼轸这个少年,当真是天纵之姿,本非水族,只凭地仙之境竟在御水之术上有如此突破,令人不可小觑!
无天山众人闹得虽欢,戴风却隐隐担忧,这少年看来并非如此不济,为何只一个照面便跌入水中,半晌不见出来?转身一看,戴也是一脸喜色,搓手顿脚,一副欢喜雀跃的神情,看得戴风连连摇头,心中暗叹,戴如此喜形于色,并无心机,日后如何当得这无天山的金王?
这边戴蛸子趾高气昂,向龙宫一众高高挥动手中金爪,得意说道:“张翼轸不是我地对手,被我打落水中不敢出来。若他再不出来受死,就莫怪我无天山上千儿郎将你等杀个片甲不留了!”
见戴蛸子如此嚣张和目中无人,倾长气不过,手中一挺长戟,便要向前迎战。老龙却依然不动如山,喝道:“慢着,倾长,翼轸不是贪生怕死之人,他不出来自有道理,你着急什么?那戴蛸子骂便骂吧,反正说来说去,我等又不会少一根汗毛,等他最后累得口干舌燥之时,自会闭嘴!”
倾长无奈,虽说倾东说得多少有些不堪,甚至还有些无赖,但毕竟是他父王,当下也不好说些什么,强压不满和怒气,退回一旁。
倾东满脸堆笑,听戴蛸子骂得起劲,犹如骂别人一般,过得片刻,竟如充耳不闻,闭目养神起来,只气得戴蛸子破口大骂,只差扑将过来,要与龙宫众人混战一场。
正当龙宫一众被倾东压制,不敢向迎战,被戴蛸子骂得抬不起头来之时,忽见戴蛸子凌空所立之处,下方的海水陡然间猛然地翻滚起来,犹如滚开的开水一般,热气升腾,水气弥漫之间,突然一道冲天的水柱平空生起,直直朝戴蛸子狠狠撞去!
张翼轸微微一顿,丝毫不理会戴一脸怒火却又强行压住不得发作的作态,继续说道。///com///
“东海之大,却也有人不得再踏入一步,此人不是别人,正是你戴!此事……你可应允?”
什么……?
此言一出,无天山一众立时哗然一片,顿时有几位金翅鸟大将越众而出,便要出手将张翼轸拿下。张翼却是看也未看身后,仍是将手中巨斧挥来挥去,一脸淡然笑意看着戴。
戴脸上青红不定,双眼时而通红,时而清彻,显是心中矛盾之极,左右不是。如是等了半晌,戴猛一咬牙关,坚定说道:“张翼轸,若是我不答应,你还有何事要求?”
张翼轸轻轻摇头,说道:“若不答应,还有一个条件,只怕你更不舍得。你我二人还可在此大战一场,若是你取胜,自然你我之间的承诺一笔勾消。若是我再得胜,你还和方才我所言一样,永不踏入东海一步,但我既然胜了,这巨斧便归我所有。到时你若是反悔也是无用,想必我说了你也相信,举手之间,我便可让这巨斧之内的风性悉数消除,若再以水性注入,只怕你用毕生之功也再难与此巨斧通灵!”
戴堂堂神人,何曾受过此等威胁,当即勃然大怒,双手一伸,说道:“我戴愿与你一战,即便被你打死,也不受你之辱!”
张翼轸平静如初,将巨斧负于身后,说道:“戴,你可是想好了?若是真的动手。就再无反悔的可能。也是,方才你展翅之间差点将龙宫翻转,当真是威风得很!”
张翼轸一出海面便已猜到惊天之风应是戴所为,又恼他举手之间招招要致他于死地,一时想起先前之诺,正好拿来摆在众人面前,也好给戴套上枷锁。令他再无翻悔的可能。
倾颖见张翼轸淡定自若,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不由心中掠过阵阵惊喜。不成想一年不见。翼轸不但修为增长,心性也更是淡然自定。且举止言谈更显自信成熟,显是修为与心性同时并进。
倾东和倾长也是相视一眼,均是目露惊喜,面带微笑。方才二人见戴其势迅猛,只当翼轸就会丧命于戴巨斧之下。正要飞身相救,却见翼轸举手之间竟将戴地成名兵器昊天斧捉在手中,直惊得二人目瞪口呆,不敢相信眼前的事实。
即便地仙,与一般金翅鸟相比不过伯仲之间,以戴之修为。可抵一位数百年修为的地仙。翼轸不过初晋地仙,断然不是戴的对手。谁知只是一个照面,胜负已分,戴这名令所有龙族都听之心寒的金翅鸟大将,却被一名少年举手间击败,且此名少年正是倾颖公主的心上之人,怎不令倾东连同所有龙宫水族欣喜万分。
自然众人却是不知。张翼轸如此轻易夺下戴的昊天斧倒也未非法力多么高强。却是正好习得地控风之术正比金翅鸟御风之术高上许多,是以凡是金翅鸟以风力操纵的神通。在张翼轸身上便全然无用,虽是他远不如风伯控风之精纯,但重返世间之后一步迈入地仙之境,与天地之间的感应更是较之以前灵敏许多,是以控风之术也得以进步不少。再加上金翅鸟一众并不知其中之秘,是故张翼轸才在应对之时轻松自如。
“张翼轸,你休得猖狂,不过是一名小小地仙,却如此欺人太甚,让我戴蛸子再会你一会!”
正是戴蛸子见戴被张翼轸逼迫之下,骑虎难下,再加上上次被张翼轸挥落水中,心中怒气未消,这才越众而出,手中金爪一扬,凶狠地说道。
张翼轸正要借此机会让龙宫日后再无戴这个威胁,却见戴蛸子横插一道,不由眉头一皱,心中掠过一丝怒意,却又想起先前戴蛸子杀死归文杰一事,张翼轸便有心杀杀戴蛸子地威风。
想通此节,张翼轸一转身,正面面对戴蛸子,恍然一笑,说道:“戴蛸子,你与我比试,各有输赢,又如何说?”
戴蛸子才不理会什么承诺,哼了一声说道:“我输我死,你输你亡,干脆利索,何必罗嗦!”
张翼轸却不想杀死戴蛸子,再说如今他也并不想与无天山结仇,一是愧对戴婵儿,二是罗远公之事尚须无天山相助,是以摇头回绝,说道。
“我与你无冤无仇,何必又生死相斗?我有一个提议,若你接受,我便与你大战一场。若我胜了,你便立誓永不踏入东海一步。若我输了,便任由无天山处置,你说可好?”
戴蛸子眼睛转了几圈,想不出有何吃亏之处,自然戴蛸子也是自认法力高强,断无输掉的可能,是以当即点头应允,说道:“好,我答应便是。张翼轸,速速受死……”
张翼轸却是左手前伸,说道:“且慢!眼下我和戴还有话说,稍等片刻……”
说着,转身看了戴一眼,伸出右手,扬了扬手中地巨斧,说道:“我先借你这砍柴斧用上一用……待我和戴蛸子打完,戴,我们再相谈我们之事。”
戴气得满脸铁青,正要说话,却听戴风喝道:“戴回来,不得有误!”
却是戴风见张翼轸应下戴蛸子之战,心有所悟,心道此番大举来犯,若不打上一两场便草草收兵,也有损他金王威严。既然戴蛸子强出头,正好让他和张翼轸打上一场,他倒要看看张翼轸到底有何本领。若是张翼轸赢了戴蛸子,其他事情再定夺不迟。
见张翼轸应下与戴蛸子之战,倾颖忙越众而出,来到张翼轸身边,轻声说道:“翼轸。那戴蛸子乃是金翅鸟第一猛将,法力高强,力大无比,只怕你不是他的对手,万一他伤了你……又如何是好?不如让龙宫大将出战,你意下如何?”
张翼轸安慰倾颖说道:“金翅鸟乃是龙宫克星,莫要让龙宫水族再有无谓伤亡!那戴蛸子着实可恶。偷袭杀死归文杰,不得不小小惩戒一下,倾颖不必担心。我心中有数。”
见这少年淡淡说来,自有一股不容置疑的威势悄然传来。倾颖一时语塞,竟是恍然点头。正要回身,转念一想,一扬手,元水剑跃然手上。便要递与张翼轸,说道:“翼轸,这元水剑乃是万水之精所成,不如你用此剑御敌,可助一臂之力。”
张翼轸笑着回绝,说道:“不必。我用此斧即可,瞧那戴蛸子长得如同木炭一般,正好用斧头把他当木柴砍了。”一句话说得倾颖大是心安,却又叮嘱几句,方才退下。
戴蛸子早就等得焦躁,说道:“兀那张翼轸,男人打仗哪里来得如此婆婆妈妈?快快向前。让我一爪将你打死便是。”
张翼轸转过身来。脸色一沉,冷冷说道:“怎的?上次落入水中。还没有喝够海水么?”
此话一出,顿时激怒戴蛸子。戴蛸子生平最为丢人之事便是上次落水,被张翼轸当众提出,当即气得哇哇乱叫,手中金爪一挺,身形一晃,瞬间便来到张翼轸眼前,一爪直朝胸口探来。
张翼轸虽是嘴上故意讥讽戴蛸子,手上却丝毫没有怠慢,巨斧一扬,竖在胸前,生生硬挡了戴蛸子一记。只听“当”的一声轻响,张翼轸只觉一股巨力传来,手上巨斧差点拿持不住,脱手而飞。急忙向后一退,堪堪将余力消去大半。
只是脚下海水却再也托不住他地身形,只听“扑通”一声,张翼轸竟是只接一招便跌落入水中,消失不见,直惊得众人张口结舌,不由心生轻视:方才还见这少年如此自信,却竟是如此不济,还敢大话连篇,当真是自取其辱!
其实方才一接之下,张翼轸也是暗暗吃惊这戴蛸子果然天生神力,一击之威竟差点让他难以抵挡,好在如今他已然晋身地仙之境,若是以前,刚才一招之下,定然身受重伤。
只是戴蛸子金爪挟带一道莫名风力冲击在巨斧之上,张翼轸动念之间,便由天地元风将其内风力化解为无形,脚上海水却因他转念控风,一时不再御水,立时不再托浮他的身子。本来张翼轸心神一动,便可驾云升空,只是忽然之间感应到脚下海水一丝异样,忽又想起先前从龙宫前来海面之时,跟随在龙王身后,感应到海水之中欢呼跳跃的灵性,心有所悟,是以也不顾忌和戴蛸子正在打斗,自行落入水中。
只一入水,便觉海水汹涌而至,立时将他全身淹没。张翼轸也不施展隐水诀,任由身子在海水之中自由下落,感受到海水之中传来的丝丝凉意以及海水灵性之中的欢喜,随即放开神识,与海水融为一体。
先前张翼轸开放神识,与海水融为一体,只为吸取海水千万年来形成的一缕隐含灵识地灵性,如今神识与海水合二为一,却只为感应海水之中如同生命一般地欢喜之意。对,确实有如活物一般,灵性之中跳跃的全是欢喜之意!
是了,张翼轸怦然心惊,原来如此,无须道力或是灵力,也无须隐水诀或是御水之术,只须将神识与海水合二为一,细心体会其内蕴含的欢喜之意,将内心地欢喜与海水的欢喜之意相互融合,便可起心动念之间,水我一体,虽还不能达到运用其中地本源之力,却已然达到了御水之术地大成之境。
张翼轸竟是在与戴蛸子生死之战之际,将自身沉浸于海水之中,由倾东瞬水而行之时地异象,体悟出如何达到御水之术的最高之境,终于一举堪破御水之境,初步迈入控水之境。
正一心欣喜时,忽听海面之上传来戴蛸子地叫骂之声:“小子,莫要做那缩头乌龟,躲在水中不出来,惹恼了我,将这海水吹到天上去,看你能躲到几时?”
“就是,就是!若是你直接认输,磕头叫一声大爷,我无天山也是大人大量,便饶你不死!”
“哈哈……”
却是无天山一众一起哈哈大笑,纷纷起哄。
这边倾颖气得脸色不善,正要发作,却被倾东拦住。这老龙面露微笑,摇头说道:“稍安勿躁,翼轸只怕心有所悟,故意落入海中。等他出来,你且看看有何变化?”
老龙一身御水之术俨然已是出神入化,达到御水顶峰,只因并非天地所生地控水灵兽,是以终难晋入控水之境。不过毕竟还是老龙与海水心意相通,脚上传来一丝微弱的异常却让老龙心中暗暗惊喜,心道翼轸这个少年,当真是天纵之姿,本非水族,只凭地仙之境竟在御水之术上有如此突破,令人不可小觑!
无天山众人闹得虽欢,戴风却隐隐担忧,这少年看来并非如此不济,为何只一个照面便跌入水中,半晌不见出来?转身一看,戴也是一脸喜色,搓手顿脚,一副欢喜雀跃的神情,看得戴风连连摇头,心中暗叹,戴如此喜形于色,并无心机,日后如何当得这无天山的金王?
这边戴蛸子趾高气昂,向龙宫一众高高挥动手中金爪,得意说道:“张翼轸不是我的对手,被我打落水中不敢出来。若他再不出来受死,就莫怪我无天山上千儿郎将你等杀个片甲不留了!”
见戴蛸子如此嚣张和目中无人,倾长气不过,手中一挺长戟,便要向前迎战。老龙却依然不动如山,喝道:“慢着,倾长,翼轸不是贪生怕死之人,他不出来自有道理,你着急什么?那戴蛸子骂便骂吧,反正说来说去,我等又不会少一根汗毛,等他最后累得口干舌燥之时,自会闭嘴!”
倾长无奈,虽说倾东说得多少有些不堪,甚至还有些无赖,但毕竟是他父王,当下也不好说些什么,强压不满和怒气,退回一旁。
倾东满脸堆笑,听戴蛸子骂得起劲,犹如骂别人一般,过得片刻,竟如充耳不闻,闭目养神起来,只气得戴蛸子破口大骂,只差扑将过来,要与龙宫众人混战一场。
正当龙宫一众被倾东压制,不敢向迎战,被戴蛸子骂得抬不起头来之时,忽见戴蛸子凌空所立之处,下方的海水陡然间猛然地翻滚起来,犹如滚开地开水一般,热气升腾,水气弥漫之间,突然一道冲天的水柱平空生起,直直朝戴蛸子狠狠撞去
接着,戴风敛形正容,高声喝道:“所有金翅鸟听令,立即跟随戴返回无天山,不得有误!日后若再有不经允许私自为难龙宫者,斩!”
说着,戴风丝毫不理会天无山一众诧异和不解的目光,转身向倾东施了一礼,说道:“无天山戴风特向东海龙王谢罪,先前多有冒犯,还望龙王勿怪!”
戴风前倨后恭,态度转变之大,不但令无天山一众目瞪口呆,便连老龙倾东也是无比惊讶,不明白戴风为何突然之间转了性子,莫非有何重大变故不成?
不过戴风既然礼数周全,倾东也自是不愿再得理不饶人,更何况得戴风亲口承诺,金翅鸟中为害龙宫最大的戴蛸子被禁止不可踏入东海一步,也是一份不小的人情,是以老龙也回了一礼,说道:“金王说的哪里话,若非婵儿生死不明,我两家还是儿女亲家,怎会如今日一般举兵相向?”
戴风听闻此言,却是叹气一声,扭头看向张翼轸,说道:“翼轸,先前我错怪于你,这也向你赔个不是!你和婵儿是如何尾随灵动和罗远公,那罗远公又因何将你二人打成重伤,且与我一一说来,可好?”
乍见金王如此说话,张翼轸也是一时无法适应,又见金王开口向他赔礼,虽是对方方才盛气凌人,却也毕竟身为戴婵儿之父,是以张翼轸也忙回了一礼。///com///连道“不敢”,随后细心一想,便将上次他和戴婵儿如何跟踪灵动和罗远公二人来到这东海之上,又如何被罗远公打成重伤,罗远公明是接引使,却是魔心仙体地大魔,如是等等,一一说出。
此番际遇说出。只惊得戴风张口结舌,半晌说不出话来。便连老龙倾东和太子倾长,也是一时不敢相信张翼轸修为如此低下的少年,竟和戴婵儿一起不惧那千年地仙,生生悍不惧死地硬拼半晌,最后落得两败俱伤的下场,不免都唏嘘不止,都为张翼轸和戴婵儿的年少骁勇而由衷感叹!
倾颖更是泪流满面,虽是她也猜到只怕翼轸和戴婵儿是经历了如何的一场生死相搏。却未料到竟是如此惨烈,更未想到戴婵儿平素嚣张无忌,关键之时却也和翼轸同舟共济,不肯独逃,倒也让人钦佩。倾颖偷眼去看张翼轸,见他一脸安之若素。随意一站,却自有一种说不出的从容写意,不由心中更是心疼莫名,痴痴想到:翼轸素来淡定自若,却不想和罗远公一战竟是如此九死一生,这呆子,从来不向她详尽说出心中所想和切身经历,莫非他还是将她当作外人不成?
只怕在他心目之中,自己却还不如戴婵儿更是贴近?想到此处,倾颖心中顿生委屈。更是泪如雨下,犹自埋怨张翼轸:翼轸,为何当初与你生死与共之人……不是我?
张翼轸说完。众人久久无语,过得半晌,却是倾东先开口相问:“翼轸,倒也并非我不信你,只是那罗远公一身仙气,竟是瞒得了天下道门,你这番说法,恐怕回到中土道门。也无人信你所说。”
“正是!”
戴风一脸忧色。心情沉重,点头说道:“翼轸。先前你对戴庆所说罗远公之事,我一听之下丝毫不信,更是疑心你和龙宫联手,将婵儿害死。是以领兵前来,也是想追查真相。若非我刚才得知一个惊人消息,你方才就是如此详尽说来,我也不会全信。只是眼下形势,却由不得我不信……”
“我自是信我那女儿……断然不会独自逃生,我也信我那婵儿在关键之时定会与你不离不弃,你二人所作所为深合我心,虽是你二人身为晚辈,我戴风也是敬佩得很。只是翼轸,眼下你无处可以容身,这东海龙宫也罢,无天山也好,你随意挑选,我和龙王都欢迎之至。”
张翼轸却是越听越是迷糊,急急问道:“金王何出此言?翼轸稍后将要前往三元宫,虽是灵动掌门生死未卜,但三元宫仍有我的师傅和师伯一众人等,再说,翼轸也自当将罗远公恶行告知天下,好让天下道门防范此人,以免再落他圈套。”戴风却是连连摇头,长叹一声,说道:“中土大变,翼轸,你眼下万万不可再回中土,以免惹祸上身。我和龙王都深信你之所说,只是……恐怕天下道门如今不再容你!”
什么?张翼轸只觉如晴天霹雳,直惊得魂惊胆落,顾不上失礼,竟是一把抓住戴风的胳膊,声音颤抖问道:“金王,此话怎讲……?”
戴风却不说话,一挥手,只见方才通风报信地金翅鸟闪身而出,施了一礼,说道:“戴开林拜见金王、龙王!”
戴风点点头,声音低沉地说道:“开林,将你前往中土的见闻详细说来,不可有丝毫遗漏!”
戴开林应了一声“是”,然后也不怠慢,将他奉金王之令前往中土打探戴婵儿消息,不料一去之下,却蓦然发觉中土世间似乎一夜之间,天下道门皆是风声鹤唳,一路之上来往的道士俱是一脸肃然,全神戒备,人人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
戴开林自是不解,瞧得一个空子,拦住了两个道士问上一问。不料一问之下,两个道士立时心生怀疑,质问戴开林是何人,为何关心道门中事。戴开林见四下无人,心道如今神人身份自三元宫掌门大典之后,深为天下道门中人所敬重,若是显露真身,定会省却许多麻烦,是以戴开林便身形一晃,闪出金甲神人之相,说道:“我乃无天山神人。特来打探一些事情,还望两位道友告知。”
戴开林以为只要他一提无天山之名,两位道人定会受宠若惊、必恭必敬地回答他,不料二人一听“无天山”三字,顿时神色之间大为紧张,双双拨剑,二话不说便朝戴开林刺去。
突遇袭击,戴开林大惊之余急忙躲开。一看之下。他情知两位道士道力低微,不足为惧,却为何如此胆大妄为,一言不发便向神人出手?难道不怕死么?
见戴开林轻易躲开,二人自知不敌,也不纠缠,转身便走。戴开林本来追下将二人拿下,质问一番,转念一想担心节外生枝。便又放过不提,正想要向前去寻找别地道士问个清楚,刚走不远,却听到身后传来数道破空之声。
戴开林情知不妙,回身一看,果然数道剑光飞速逼近。片刻间便来到近前,却是五位道士。这五人,远不到人仙修为。五人一见戴开林,立时成犄角之势,将戴开林牢牢围在中间。
戴开林虽是不怕眼前五人,却是心中疑惑不解,无天山前段时间向中土道门示好,名声倒也不错,即便有些道门中人对天生神人不屑,也不至于一见之下便要当场截杀。是为何故?
是以戴开林也不慌张,先礼后兵,施礼问道:“敢问几位道友。拦住在下去路,有可指教?”
为首一人生得长脸细眼,说话倒也不失礼数,回道:“贫道极真观白山,与几位道友正好路过此地,听闻有无天山神人出现,特来请神人到极真观一叙,还请神人移步极真观。听候掌门真明发落!”
戴开林一听不由哈哈大笑。心道这道士看来不是假冒便是认错人了,他与真明掌门素不相识。即便掌门亲自相邀,戴开林也是自恃身份不会前往,居然还说什么听候掌门发落,当真是天大的笑话。换作平常,戴开林只怕挥手之间便将众人刮倒在地,转身便走,只是他奉了金王之命,前来打探消息,并得金王再三叮嘱,不可与道门中人冲突。
所以戴开林略一拱手,说道:“诸位道友请了,我还有要事在身,就不奉陪了,就此别过!”
话一说完,戴开林纵身升空,便要飞天而去。刚一转身,忽听背后传来飞剑破空之声,这几位道人竟是二话不说,放出飞剑来刺,且剑剑致命!
戴开林再是隐忍,毕竟也是神人,被几名凡人这般追杀也是心中有气,是以一转身,挥手之间放出一股旋风,片刻之间便将几人的飞剑吹得七零八落,东倒西歪地掉在地上。
满以为这几人会知难而退,不料几人竟是不依不饶,各自唤起飞剑,又是齐齐攻来。戴开林不由心生怒火,有心要惩治几人一番,否则还真是有辱神人尊严。当下双手一合一分之间,一只金光闪闪的金爪便持在手中,举爪向前,叮叮当当与五人战在一起。
戴开林特意留有分寸,并不伤及五人要害。饶是如此,以戴开林之神通,不出片刻便将五人打倒在地,各各伤痕累累。五人虽被打败,却犹不服气,自称白山之人气呼呼说道。
“怪我五人修为低下,既然被你打败,生杀由你,我等修道之士,断断不会屈服于邪魔歪道。”
本想将众人打倒一走了之的戴开林听闻此言,不禁一愣,问道:“我乃无天山神人,怎会是邪魔?几位莫非认错人了?”
白山却是把头一昂,慷然说道:“既然你自称无天山神人,说你是邪魔,断然没错。”
“此话怎讲?无天山神人何时成了你等眼中地邪魔之人?”
“哼……想不到堂堂神人,倒也会装腔作势,做得说不得。既然做下了大逆不道之事,又何必不敢承认?我道门中人接得上仙指示,日后若是遇到无天山等人,一律格杀无论,只是我家掌门有令,若是遇到尔等,最好先请到极真观一叙。不过既是我等不是你的对手,也便无话可说了。”“上仙之令?”
戴开林越听越是疑惑,心中更是不安,直觉恐怕有莫大的事变,当即客气地问道:“好教诸位道友得知,我自无天山前来中土,只为打听事情,并无任何对道门不利之举,为何你等见我便杀,还请详细道来,也好让我心里清楚。”
白山见戴开林神情不似假装,也是一时不解,问道:“你当真不知发生何事?”
戴开林连连摇头。
白山看了众人一眼,见众人也是半信半疑地神情,想了一想,眼下根本不是神人对手,神人倒也不必故弄玄虚,看来也确实不知,便略一点头,说道。
“如此……我便如实相告。前些时日突然从清虚宫传出消息,说是上仙罗远公突然从东海返回,且身受重伤,正在清虚宫之中养伤。天下道门先前都曾目睹上仙风采,对上仙受伤一事都颇为关切。又过几日,又从清虚宫传出上仙口谕,说是上仙接引灵动仙人前往祖洲途中,被埋伏于东海之中的三元宫弟子张翼轸联手无天山戴婵儿,不知何故突然伏击上仙和灵动仙人,结果二人不及防备之下,被张翼轸和戴婵儿暗算,上仙身受重伤,而灵动仙人竟然身死!”
“因此上仙罗远公号令天下道门,凡是道门中人,若是得遇张翼轸、戴婵儿或是无天山任何一人,皆可当场格杀。若有人杀死张翼轸和戴婵儿任何一个,便可前往清虚宫亲见上仙罗远公,由上仙以仙气灌顶,可抵百年苦修。上仙之命,天下道门莫敢不从,是以我几人得见你在此处现身,便前来拿你。”
一番话惊得戴开林愣在当场,过了半晌才醒悟过来。戴风派他前来中土世间,只为打探是否有戴婵儿一丝消息,不成想却是听到如此惊天恶耗。戴开林自是知道罗远公在中土道门心目之中,有如神明,罗远公金口一开,天下道门便会立即转向,与无天山为敌。如此一来,先前金王精心策划的与道门交好地诸多事宜全部付之东流。
这倒并非关键之处,最让戴开林无法相信的是,无喜公主戴婵儿怎会和张翼轸一起,中途截杀罗远公和灵动?那灵动本是张翼轸掌门师伯,张翼轸怎能做出欺师灭祖之事来?即便是生性乖张的无喜公主,也断不会不顾后果去杀害灵动掌门?
这……没有丝毫道理可言?
戴开林听闻如此重大变故,哪里还敢耽误,也不理会几名道士,立时飞天赶回无天山。不料回去之后却是得知金王带兵前往东海与龙宫开战,戴开林知道定是为了戴婵儿之事,更是不敢耽搁片刻,不顾疲劳当即前来东海报信,唯恐被天下道门列为公敌的无天山再得罪了龙宫,可就真是四面楚歌,腹背受敌了。
戴风初闻戴开林带来的讯息,也是一时惊吓出了一身冷汗,转念一想,便立时想通此其间猫腻,此时才对张翼轸所说深信不疑,当即不再迟疑,应下了张翼轸的一切条件,并令戴返回无天山,唯恐万一罗远公胆天包天,带人攻上无天山也不是没有可能,安排好一切之后,这才降尊纡贵,主动向龙王和张翼轸道歉!平添了以罗远公为首地中土道门如此强大的敌人,戴风自知难以独挡,是以心思一转,便生联合张翼轸和东海之意。
张翼轸听了戴开林详细说出中土之行得知的消息之后,久久无语,过了半晌,忽然眼中闪过一丝决绝之色,突然哈哈大笑起来:“好,好一个罗远公,好一个堂堂的上仙之名!”
倾颖见张翼轸怒极反笑,担心他突逢巨变,心意一时不解,恐有疯狂之忧。///com///不料张翼轸只笑了片刻,随即又恢复淡然之意,朝戴开林一拱手,说道:“有劳戴兄了!”
戴开林忙连称“不敢”,退到一边。张翼轸此举倒是令戴风暗暗赞叹,心道这少年果然心性宽阔,若水若风,不急不骄,被罗远公这般魔心仙体的所谓上仙污了名声,难回中土,换作别人,只怕一时气急,再加上怒火攻心,说不得便会大闹一场,或是冲到中土与罗远公拼个你死我活,却正好中了罗远公的谋算。
张翼轸初闻戴开林之言,心中也是顿时生起惊滔骇浪,只觉天地翻转过来,眼前的一切倏忽远去,莫说身旁众人,便连这海这清明天日也一齐隐去不见,只余脑中一个声音盘旋回响:张翼轸欺师灭祖?
张翼轸一门心思想要返回中土世间,向天下道门揭露上仙罗远公的“地仙接引使”的本来面目,不料罗远公毕竟是地仙顶峰境界,不论修为还是心智都较之张翼轸不知高出多少,非但比他早先一步回到世间,且还假借上仙之名,反咬一口,将他和戴婵儿污蔑为中途截杀他和灵动的凶手!
如此一来,罗远公不但仍可以上仙之名在中土世间逍遥自在,且还可暗中将天下道门之力据为已用。若是张翼轸和戴婵儿侥幸得以不死,若想返回中土,只怕二人再如何能言善辩也无法说服天下道门一众的悠悠众人之口,更遑论两个少年男女红口白牙,又无令人信服的证据,天下修道之士又怎会不信上仙之言而信他们之说?
所谓大魔无相,果不其然。这可号令天下道门的上仙竟是天大的魔头,传将出去。又有几人可信?便是戴风在初次听到张翼轸所说之时。也不相信。直到戴开林将中土世间的巨大变故告知戴风,戴风略一沉吟,稍一分析其中的破绽之处,再加上事过一年之后,那罗远公才公然露面,只怕也是担心张翼轸、戴婵儿未死,如今胆敢号令天下道门,恐怕一是深信二人已死,二是或许另有阴谋已然暗中布置妥当。
先前费尽心机,与天下道门交好。却只因罗远公一句话便前功尽弃。戴风不免有些沮丧。更为不安的猜测是,莫非更早之时出现地暗中拦截戴婵儿和戴地黑衣人,也是罗远公暗中操纵不成?若真是如此,罗远公将张翼轸和戴婵儿列为道门公敌。明知他二人已死还如此大张旗鼓,只怕背后深意乃是剑指无天山。如此看来,久未现世的魔门只一现身,却是谋划已久,想要将无天山一众金翅鸟都炼化成如意宝珠!
是以戴风不管是念及张翼轸与戴婵儿生死相依之情,还是因东海与无天山曾有结盟之意,眼下都必须携手并肩,才可抵挡罗远公咄咄逼人之势。这也是戴风先前毫不犹豫便应下张翼轸不许戴与戴蛸子再踏入东海为难龙宫的要求。
老龙倾东听完也是沉思许久。一时心情颇为沉重。若说张翼轸即便不返回中土。这东海之广龙宫之大,张翼轸随意挑选住处自是不在话下。只是老龙却是担忧恐怕以张翼轸性子。必定会返回三元宫问个明白,不说三元宫有他的师傅灵空,便是那个画儿张翼轸断难放任不管。张翼轸若是返回,倾颖定会相随。虽说不敢推测罗远公到底是何居心,就算他认定张翼轸和戴婵儿必死无疑,说不定也会在三元宫暗中布置天罗地网,只待张翼轸自投罗网。
倾东又想了片刻,心中忽有所动,回头一看,只见倾蜃正一脸好奇地东张西望,福至心灵,便暗暗拿定了主意。
倾颖更是暗中近前,悄悄地将素手递向前去,轻轻地捉住了张翼轸右手,感到张翼轸手上忽热忽凉,情知这个刚刚经历了九死一生的少年,如今又被污为欺师灭祖之辈,心中必定悲愤难平。倾颖一时心中无比怜惜,只是众人在前,又不好说些什么,只是暗下决定,以后不管翼轸遭遇何等磨难,倾颖自当生死相随,不离不弃。
张翼轸见众人皆沉默无语,心知都在看他有何打算。张翼轸自知虽是他已然晋身为地仙之境,但若与罗远公相比,仍是差之甚远,更何况如今天下道门归心,以他一人之力,怎会敌得过天下道门齐心?况且天下修道之士不过是受了罗远公蒙蔽,他自是不能大开杀戒。但中土世间却又不得不回,先不说太平村的爹娘需要安置,便是师傅灵空和画儿也须得见上一面,且罗远公之事,也必须要让灵空、九灵知道真相,以免三元宫几位师伯万一晋身地仙,再被罗远公故伎重施加以暗害,可是比他“欺师灭祖”的恶名更让他心中难安。
是以张翼轸冲倾长和戴风施了一礼,说道:“多谢龙王和金王厚爱,只是中土世间诸事未了,翼轸不得不回……”
戴风低头不语,倾东却微微点头,说道:“翼轸,虽说回去必定无比凶险,但男儿生于世上,凡事总有可为可不为,你且放心回去,我和倾颖在龙宫随时等你回来。”
倾颖一怔,知是父王不许她和张翼轸一共前往,正要开口,却听张翼轸说道:“我一人前往不引人注目,且可进退自如,倾颖不必担心,你且在龙宫等我回来。若再遇到罗远公那厮,打他不过,若我想全身而退,想必也是可以的。”倾颖本想还分辩一二,却见张翼轸淡然而笑,犹如清风拂面犹如细雨纷飞,让人顿生舒适之意,一时也就心情放松,莫名点点头,默认了如此安排。
戴风见事已至此,情知多说无用,略一思忖便下定了决心,说道:“翼轸,你且过来……你的控风之术虽是远高于我的御风之术。但若是说到运用巧妙以及对战技巧。尚且欠缺一些火候,我便将多年所悟传授给你!……不怕龙王多心,这御风飞空比起驾云可是快捷许多,若是不敌,御风而逃,在千年地仙面前,倒也可以多几分脱逃地把握。”
老龙自是不会对戴风所说气恼,却也是金翅鸟飞空比起龙族快上许多。不过他也颇是不解张翼轸从何学会这控风之术,听戴风所言竟比他地御风之术还要高明。金翅鸟御风之术便是对比飞仙也不遑多让,翼轸能得控风之术。连金翅鸟都自叹不如。除非他得遇了由风而生地天地灵兽?
可是……这天地灵兽早已灭绝。数万年来天地之间再无化生,这又不是何故?
倾东虽是早就对张翼轸先前所说经历过于简略而没有深信,方才又见一场大战之时,张翼轸举手之间便以风制风。令天性御风的金翅鸟无风可用。现今又被戴风点破,说他竟会控风之术,倾东不禁微眯双眼,心思渺渺,琢磨起其中的蹊跷之处来。
张翼轸闻言自是大喜,若得戴风御风多年地心得体悟,说不得便可令他地控风之术再进一层,达到意动风随的境界。当下急忙谢过戴风。
戴风也不客套。平平伸出右手,掌心朝上。这边左手在空中指指点点,犹如作画。过得片刻,猛然间戴风左手一亮,只见一缕灯花大小的风团光华乱闪出现在左手手心。
戴风微闭双眼,左手风团一跳,便没入额头不见。不多时,戴风向前平伸的右掌掌心忽然跳出一朵火苗,仔细一看,正是刚才没入他额头的风团,不过风团之上除了闪烁的光华之外,更多了一丝肉眼可见的青色细丝。
施法完毕,戴风睁开双眼,将风团向前一推,风团便飘荡之间朝张翼轸飞去,说道:“翼轸,静心领悟便是,风团之中不但有我多年御风的领悟所得,还有如何去得无天山之法,还有……如何感应到婵儿身在何处之法……若是她尚未身死,不被人禁锢地话!”
说到此处,戴风神色黯淡,冲倾东拱了拱手,说道:“龙王,待翼轸自中土返回,还请一同前往无天山作客,我戴风自当下山来迎!如此,后会有期!”戴风难掩一脸失意之色,既失爱女音讯,又被罗远公视为大患,心中自然烦闷。
张翼轸自是清楚戴风烦恼所在,这天大地麻烦之根源虽说并非是由他暗中跟踪罗远公造成,但戴婵儿失踪却与他有无法推脱地干系,当下将手中巨斧还给戴风,伸手将风团接在手中,心念一动便吸入体内,随即斩钉截铁地说道:“金王请放心,翼轸中土事情了结之后,四海之大,翼轸上天入地,也要寻得婵儿下落,万死不辞!”
戴风见张翼轸一脸坚毅之色,也是心中生暖,说道:“翼轸有心就是了,婵儿之事,其实倒也不必强求,只怕也是希望渺茫了……”戴风一脸落寞,显是心中难抑伤心,挥手间便飞天而去,片刻不见了踪影。
戴风一走,龙宫一众纷纷向前,都一脸热切地看着张翼轸,心中感激他一人力战金翅鸟,解了龙宫之围。虽说水族之中不乏热血兵将,但一旦开战难免死伤惨重,是以众人心知得以不死全仗张翼轸鼎力相助,都心生敬佩,更有一些先前对倾颖公主心仪一个凡间少年心生不满,颇为轻视张翼轸者,今日一见,才知这个看似瘦弱地少年竟能一个力战数名金翅鸟而不落败,直令水族一众当即心悦诚服。
老龙见属下逾越向前,倒也乐呵呵地不加阻拦,任由众人与张翼轸寒喧。只是张翼轸心事重重,却无心思与众人多说,还是倾颖了知张翼轸心意,便开口劝退众人。
众人先后返回龙宫,待挥退周围之人,水晶宫内,倾东只留倾长、倾颖和倾蜃在身边,这才说道:“翼轸,此去中土恐有凶险,上次掌门大典,天下道门中人见过你相貌地怕有数千人,是以一旦现身便会被人识破。这样,倾蜃天生有化物拟幻之能,我便让他传授你一些化物之法,变化一下容貌,隐去真身还是安全一些。”
倾颖听了连连点头,赞道:“还是父王想得周到!倾蜃的化物之法若非地仙的神识感应,瞒过地仙以下的修道之士不在话下……倾颖替翼轸谢过父王了。”
老龙哈哈一笑,说道:“倾颖,翼轸也是自家人,我关心他实属常情,要你乱谢什么!”
倾颖粉脸一红,瞪了倾东一眼,嗔怪说道:“父王,我关心翼轸与你关心翼轸,自有不同之处,哪里有错了?”
倾东正想再说些什么,忽听身后有人轻声说话:“父王,我……可以说一句话么?”
回头一看,却是倾洛,正神色慌张、一脸不安地看站在身后,局促不安地说道。
倾东一愣,问道:“有何不可?但说无妨。”
得倾东许可,倾洛忙从倾东身后闪出,来到张翼轸面前,长揖一礼,说道:“姐夫,先前多有得罪,倾洛向你赔罪了。多亏姐夫神通无敌,才解了东海之围,倾洛有眼无珠,言语之间多有冒犯,还请姐夫大人有大量,不要记恨倾洛才是!”
姐夫?
倾洛此话一出,莫说倾颖,便是张翼轸也是顿时脸红一片,淡然随意消失不见,神色之间一时惊慌,嚅嚅说道:“姐夫?……这般叫法不太好,倾洛,还是叫我翼轸好了。”
倾洛一语四座均惊,老龙和倾长先是一愣,随即强忍笑意,倒是倾颖一听顿时面红耳赤,随即双目圆睁,直视倾洛,呵斥道:“倾洛,你,你休得胡言乱语。再敢乱说,小心我剥了你地皮!”
倾洛倒也没少受倾颖欺负,吓得一哆嗦,不过随即又挺直了身子,慷慨激昂地说道:“我日后要随姐夫学习法术,也要力战金翅鸟第一大将,做一名顶天立地的龙子!”
此话说得倒颇得倾东之心,老龙微微含笑,正想若是这倾洛经此一事转了性子,多务些正事,倒也是好事一桩,正满怀希冀之时,却又听倾洛声音转低,讨好地说道:
“姐夫,你这般神勇,不但姐姐对你死心塌地,我看连那嚣张刁蛮的戴婵儿也是对姐夫仰慕得紧。若是日后寻得了那戴婵儿下落,姐夫也不必与我客气,一并收了便是。”
呃?此言一出,众人顿时呆住。///com///
紧接着,老龙倾东脸色一变,对倾洛怒目而视,喝道:“混帐,在父王面前还敢如此放肆,还不滚到一边,省得在此丢人现眼。”
倾洛却也不怕,冲张翼轸挤了挤眼,一转身便扬长而去,走了几步,头也不回地说道:“姐夫,等你回来,可要记得教我法术,到时我便告诉你如何整治姐姐的臭脾气,呵呵……”
直到倾洛走出老远,老龙还感觉脸上火烫,讪讪一笑,说道:“犬子无教,翼轸不要见怪才是。”
张翼轸也是一脸尴尬,忙岔开话题,说道:“还是请倾蜃快快传授我一些化物之法,也好让我多加练习几次,省得学艺不精被人识破。”说着,眼光有意无意间扫过倾颖,却见倾颖正一脸若有所思地向他看来,眼中却有猜疑之意,似是疑心他和戴婵儿之间别有隐情。
张翼轸忙错开目光,只见倾蜃俏皮地笑着,过来拉住他的手,示意他俯下身来。张翼轸一弯腰,倾蜃便在他耳边低语说道:“其实姐姐一个人为你偷偷哭过多次,上次她假装九天仙女捉弄于你,倒也不算过份……”
张翼轸点头称是,说道:“我不怪她……蜃儿,你这就传我化物拟幻之法!不知此法与那幻影术可有相通之处?”
倾蜃虽是小小年纪,却于化物拟幻之上颇有心得,是以昂然说道:“幻影术乃是因心神失守,被施法之人带入幻境而成,本是自心生幻,外物并无变化,因此一般只可迷惑一人。化物拟幻本是转化外物,模拟幻境,若是运用得当,可以拟假成真。令人真假难辨,可以迷惑众人。不过若是幻影术练至大成,达到梦幻泡影的至高境界。也可以在方圆百里之内影响所有人的心神,令众人心神失守,陷入自心幻境之中。”
张翼轸暗暗点头,是了。先前青丘在吴员外家对他施法之时,只怕也是小有所成,当时青丘令他进入幻境之中,同时还令灵空和吴员外一家人如醉如痴,众人皆是心神失守。不过若是细心比较,还是幻影术来得厉害一些,毕竟不管普通人还是修道之士,最难坚守的便是自心意志。一旦心神失守。若要清醒极为不易。
将此想法说出,倾蜃听了却是静思片刻,说道:“翼轸哥哥言之有理。化物拟幻虽是巧妙无比,即便达到大成之境。与四周真实之物浑然天成,迷惑的不过是肉眼,若是地仙灵眼和飞仙、天仙的仙眼一扫,便幻象俱灭,露出本来面目。不过么,这化物拟幻之术却有一个最大的好处……”
说着,倾蜃将身子原地一转,众人只觉眼前一花。倾蜃转眼间身形拨高。急速长高至张翼轸一般高低,相貌却变成了一名绝美的少女。虽是打扮不尽相同,但众人一眼还可看出,倾蜃所变之人正是倾颖!
倾颖一见不由愠怒,责怪说道:“不得胡闹,蜃儿,怎的变成我的模样?”
倾蜃却是嘻嘻一笑,说道:“翼轸哥哥,这化物拟幻之法最大地好处便是,你可以变化模样,除非对方修为高出你许多,否则寻常人等都无法分辨真假。”
倾蜃假扮的倾颖张口说出“翼轸哥哥”,人是倾颖模样说话间却是小孩声音,直让众人看得大感有趣,好在倾蜃还是怕倾颖下来骂他一通,做了个鬼脸,又立时变回孩童模样。
当下,倾蜃便将化物拟幻之法的心得细细说出,张翼轸细心体会一番,觉察其中有些精妙之处,与道门之中地幻术颇有相通之处。不过道法之中的幻术甚是粗劣,远不及倾蜃所说精细微妙罢了。
万物同根同源,皆由道而生,若是回归本源,自可互相转化。便是寻常事物,火烧为灰,灰化为土,土又生木,这也是万物转化其中之一。如此一想,其实世间万物时刻在转化之中,即便是人,也有七日来复之说,谓之七日之内,周身血液往复一遍,全身经脉由盛至衰,再由衰至盛一次。若再大而言之,女子七年为之一纪,即七年为一周期,容颜次第衰老。男子因其阳气而盛,以八年为期衰老。所以女子衰老周期较男子更快,正是红颜易老,青春难葆。
张翼轸胡思乱想一通,忽然又想起在未名天之时闲来参看《金刚经》,其上有一句话说道“心能转物”,若是心能转物,自是万物皆由心生。想通此处,张翼轸心到意到,化物拟幻立时发动,只觉一阵波动从上而下自全身而过,耳边听得众人惊呼一声,张翼轸心中一喜:成了!
在众人眼前的淡然少年已然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名粗壮地大汉,只见这位大汉生得人高马大,孔武有力,胡子长得犹如扇子一般,双目圆睁,一望之下如同站山为王的强盗!
众人叫了一声“好”,倾蜃也是一脸惊喜,赞道:“翼轸哥哥,你好厉害,这么快就学会化物拟幻之法,当真了得。这壮汉生得如此飞扬跋扈,不如改名叫张飞罢!”
老龙倾东也是微微点头赞许,说道:“翼轸悟性超绝,老龙也是好生佩服。”
倾颖见张翼轸得众人夸奖,也是喜不自禁。张翼轸却是知道他自是吃过青丘幻影术之苦,是以一直以来始终于幻术之上多有涉猎,且随身携带的《金刚经》之中更有精深精妙的破妄之法,虽是破妄,若是反向思之,便是化物拟幻,是以张翼轸在初听倾蜃所讲之下,思忖片刻才一试便成。
张翼轸客套几句,心道以如此形象入得世间,应是无人可识,心中挂念世间之事甚多,便要告辞离去,倾东却又拦住去路,说道:“翼轸,先前赠你流光飞舞本是一件飞仙法宝,只是徒有其宝却并无使用心法,却是憾事。不过既然是仙家法宝。你如今成就地仙,闲时可以以灵力注入其中一试。灵力虽不比仙力,却也是蕴含仙家之气。或许另有机缘也说不定。”
老龙如此殷殷叮嘱倒让张翼轸颇为感动,当下谢过龙王关爱,又与倾颖依依惜别。
众人送到水晶宫外,张翼轸拱手向众人告别。心意微动,海水立时将他托起,自龙宫御水而出。初得御水之大成,连隐水诀也无须施展,张翼轸在水中快如闪电,片刻之间便来到海面之上。
略一定神,认清中土方向,张翼轸顿时脚下升风。须臾间便飞至空中,朝中土世间疾飞而去。
人在空中,张翼轸这才得空感应体内先前戴风所赠风团之内隐含的御风之法。果不其然,这御风之术与御水之道颇有相似之处。运用到极致,比不上控风灵兽的风我一体可得天地元风的本源之力的境界,却也可以但凭心意微动便可操纵天地清风,化拟万物或是摧毁万物。不过戴风毕竟有上万年御风体悟,张翼轸细细参悟,一时也收获颇多,不由对戴风心生感激。
御风之术分为三种境界,第一境界便是以道力御风。此为最低境界。以体内道力感应外界天地清风。待感应纯熟,可以动念之间唤风成团。托人飞空便为初成。第二境界便是以心意御风,此时便无须体内道力,即便全无半分道力,却是心意与风相通,万风为我所用。戴和戴蛸子等人便已达到此等境界。第三境界便是无心御风,心便是风,风便是心,哪里还分心意和风力,两者不可分辨之时,便是御风之道大成之境。此为戴风之境界。
自然,以上只是御风之道,即便修至大成之境,却还不如初得控风之术地张翼轸,所为何故?只因御风之道所感应的只是天地清风,无法从天地清风之中感知到蕴含其内的天地元风。天地元风乃是万风之精华,无风不破,是以张翼轸才轻易便破去戴和戴蛸子地御风神通,倒也并非二人神通低下,只因境界相差太大。
张翼轸细细领悟戴风的用风之道,又将如何感应戴婵儿所在之处地方法用心记下,虽是情知无用,却也暗中施展,搜寻一番,自是一无所获。也不气馁,此事也不急在一时,脚下不停,眼见离中土越来越近。
忽然间又想起束在发梢的流光飞舞,便试着以灵力注入,试了片刻却无一丝反应,心道若是一直没有心法可用,这般妙用无穷的法宝难道只能用来束发不成?
正这般想着,人已出了东海,来到铁围山上空。蓦然感觉脖间一热,铜镜却和上次一次,又是突生异象,陡然间散发出黄朦朦地荧光。
张翼轸心中生奇,这铜镜似乎与铁围山之间有些联系,为何一经此处铜镜便会自生感应,不但自身发热,还另有光华发出?究竟是铜镜另有玄机还是铁围山别有古怪之处?
这般一想,猛然想起在灭仙海之中,曾有一位飞仙灵体被吸入铜镜之中,时至今日也有了一年之久,不知飞仙灵体如今是否安在?这铜镜到底是何等法宝,莫非其中另有洞天?想到此处,张翼轸心意一动,便试探着将神识慢慢地探入铜镜之中。
本以为定无收获的张翼轸不想一探之下,竟是毫无阻拦地便进入了铜镜之中。蓦然间,张翼轸眼前一暗,神识片刻间有些恍惚不定。若非如今他可以以心意御风飞空,换作以前,方才神识只一恍惚,只怕便已从空中跌落。
张翼轸脚下不停,人在空中,神识却已然进入铜镜之中。只觉眼前一片混沌之色,无天无地,无日无夜,无黑无白,莫说感受不到时间流逝,便连一丝生命迹象一丝色彩也不存在,绝对是一个混沌未开之处。
张翼轸心中奇怪,这铜镜法宝倒也厉害,表面上看来丝毫不起眼,里面却是如此宏大无比,无边无际,宽广不知几许,自成天地却也不成天地,倒是诡异得很。只是不知如此空寂之处,是否真的无限宽广?
心念一动,张翼轸的神识随之向外扩散。神识之疾,无与伦比,片刻之间便可远至十万八千里。只是张翼轸神识外放了半晌,仍是无法感应到此处地边际所在,粗粗一算,只怕几百万里也是有了,惊得张翼轸连连咂舌,不由想起先前灵空曾说他跌入蚁穴之中迷路了三天三夜,这其大无外其小无内,当真是匪夷所思,更是感叹仙家法术地高深以及天地万物地神奇。
张翼轸收回神识,见并无其他收获,便要离去。忽然感到离此极远一处,一团仙气沛然的灵团正在四处飘荡,用心一查,不由赫然心惊:正是在灭仙海中被铜镜无意收取地飞仙灵体。
一想到飞仙灵体那高深莫测的神通,张翼轸想了想,觉得还是少去招惹他为妙。不料只一迟疑,那灵体已然有所察觉,蓦然化成人形,只一闪,便现身在张翼轸面前。
张翼轸大惊,以为飞仙灵体要对他不利,立时全身戒备,准备奋力一拼。不料飞仙灵体一见张翼轸,竟是喜出望外,立即恭敬说道:“我名商鹤羽,被阁下收入此处,是生是死全凭阁下一念。虽说现在我身为灵体,但一身修为仍在,且神识之中印有无数仙家法术,是以若阁下不计前嫌,不将我烧炼化,并容我在此处修炼,商鹤羽愿将一身所学悉数传授,他日若是修行有成,得以重见天日,甘愿听候阁下差遣一千年。”
商鹤羽上次被张翼轸脖间铜镜一闪之下吸进此处,开始时惊惶失措,以为此物乃是连天仙也闻之色变的紫金钹,要将他炼化,当即吓得魂飞魄散。正在闭目待死之际,半晌却不见有一丝异常。睁眼一看,只见此处只是混沌一片,一切如旧,莫说要发动大阵将他炼化,便是眼前的混沌一片,并没有因他地到来而有一丝变化。
如此看来,此物并非那传说中的紫金钹了,只是为何其上仙气弥漫,且有吸入飞仙之能,若非紫金钹,这般威力无比的仙家法宝又是何物?商鹤羽自恃见多识广,寻思了半天,却还是一无所知,不免有些气馁。过了片刻,忽又想此处全是混沌之气,犹如天地未开之时一般情景,脑中灵光一闪,突然心中狂喜!
待商鹤羽稳定心神,细心一想之时,顿时心中无比欣喜,莫非此处便是传说中的混沌之境?
商鹤羽曾听一名万年天仙所讲,天地之间宽广无限,虽说天帝名为天地之主,却也有许多禁忌之地无法去得,甚至还有许多未名之处,以天帝的“天地宝鉴”之能,也无法探知所在。///com///更有一些混沌未开之处,犹如天地未开之时情形,混沌一片,无天无地,无日无夜,甚或连颜色也是没有。
天仙却又说道,这混沌之地,难值难遇,若是侥幸遇到,却是绝佳的修行之地,只因混沌之气乃是万物本源,其内蕴含无限神通,只要参透混沌之气的灵性,将混沌之气炼化少许,便可抵上天地元气百倍不止。
商鹤羽自成就飞仙以来,也在天庭曾听其他仙人说起,说世间自有大神通者,可得天地相助,炼就至高无上的仙家法宝,却也可以自成世界。若在此等世界修炼,也不比混沌之地差上多少。两相比较,再见眼前浩荡无边的混沌之色,商鹤羽赫然心惊:莫非这便是传说中的自成一界的无上法宝?
商鹤羽迟疑片刻,便心念一动,在混沌之间来回穿梭数次,只觉周身轻盈无比,来往自如,并无丝毫不适之感,且混沌之色依旧如常,不见丝毫变化。再一细心,只怕这少年已然出了灭仙海,他却依然安然无恙,看来确实如他所想,此法宝能隔绝天地,令天帝也无法探知他的灵体之身。
应该是了。商鹤羽便更是肯定了自己的推测。当即下定了决心,要在此处静修。若是以灵体之身修至天仙境界,到时即便出了此处。被天帝察觉,只怕也不会轻易将他打入轮回。另外商鹤羽也自是知道,既然那少年是此法宝之主,只怕动念间还可以将他灭去,是以先是提心掉胆地捱过了一些时日,见一切平静,心道应是那少年心底善良或是忘记了此事。也便安心在此修炼起来。
不料今日正在沉寂之中,忽然心有所感,感到一道神识扫过,似有探查之意。商鹤羽当即醒来,略一感知便是那少年来此,当即不敢怠慢,立即赶来相迎,心中却早已想好措辞,只要眼前少年饶他不死。便可立誓追随千年。
张翼轸初见眼前飞仙灵体自称商鹤羽,态度却是恭敬有加,再听他言语之中对他颇是忌惮,心中略一思忖便已然猜到,只怕这商鹤羽以为他可操纵铜镜并能将他炼化,是以才如此谦恭。莫说张翼轸并无操纵此镜之能。即便是有,倒也无心将商鹤羽炼化。
当下也不点破,恍然一笑,说道:“好说,好说。在下张翼轸,承蒙厚爱,商兄便在此间静心修行便是。日后若我有求。还请鼎力相助才是。”
商鹤羽闻言大喜。当即一口应下,说道:“如此鹤羽多谢阁下宽宏大量。不计前嫌,他日若有差遣,自当从命。不知阁下现今可否需要仙家法术,鹤羽定当知无不言。”
张翼轸想了想,如今他不过初晋地仙之境,若是冒然修习仙家法术,只怕身内灵力无法催动,还是先将地仙之境巩固之后再说,当下便谢过商鹤羽好意,说道:“商兄倒也不必过于客套,叫我翼轸即可。眼下我还有事,这便出去,日后若是有事,再来寻你。”
商鹤羽见张翼轸态度这般周正,也是心生好感,心道这少年也好生了得,先前自己要夺他之舍,意欲害他性命,如今自己的性命被他掌控,却能不心生一丝恨意,如此心境,只怕日后修为不可限量。
只因张翼轸只是神识入内,并无化拟出身形,是以商鹤羽只是觉查到其神识厚重无比,至少也是地仙之境,心中隐隐有些期待,心道若是这少年修至飞仙境界,说不得还能寻到助他脱困之法,不过这般念头只是一闪而逝,当下回道:“好说……翼轸,若是以后有事问我,倒也不必神识悉数入内,只需要一缕神识来到此处相问即可。神识全数来此,万一肉身在外遭遇不测,一时不及防护,便有性命之忧。”
张翼轸一听也是悚然惊醒,忙谢过商鹤羽,心念一动神识随即从铜镜之中逸出,回归肉身。定睛一看,铁围山已被远远抛到身后,他人已来到一处繁华城镇地上空。
微一愣神,又思忖片刻,张翼轸认准委羽山方向,打算先回三元宫再做打算,若是让罗远公抢先一步到了三元宫,指不定又会生出何等乱子。飞了小半个时辰,忽然心生感应,脑中突兀出现一个声音:“翼轸,我是玉成,可否落到一僻静之处,我有话要说!”
张翼轸大喜,沉寂一年之久地玉成终于醒来,当真难得。当下四下张望一番,寻得一处无人的山头,便落了下来。
刚一落地,只觉腰间温玉一凉,眼前人影一闪,正是玉成玉树临风般现身眼前。玉成只一现身,便无比欣喜地冲张翼轸揖了一礼,见张翼轸变化成这般模样,先是一愣,随即心中明了,毕竟玉成一直与张翼轸相伴,是以张翼轸所经历之事,玉成也是一一周知,当下说道:“玉成谢过翼轸大恩大德!”
张翼轸一时惊讶,忙扶起玉成,讶道:“玉成,何出此言?你随我出生入死,翼轸一直自身难保,对你更无丝毫顾及,为何一上来便这般说话?”
玉成一脸喜色,用手一指张翼轸腰间温玉,问道:“翼轸,你且看此玉与先前有何不同没有?”
张翼轸低头一看,只见腰间温玉其上光华隐现,光泽流转,与先前并无二样。一时又想起在未名天时。温玉黯淡无光。只是一出灭仙海便事情不断,却又忘记查看一番温玉。如今这般模样,应是重得天地元气。其内灵气几成实质而成。
正要回答玉成,忽又一愣,蓦然发觉温玉其内虽是光华暗涌,但若是细心感应之下,却是察觉其内徒有灵气,再无一丝灵性,先是一怔。猛然间喜上眉梢,一把拉住玉成的胳膊,说道。
“恭喜玉成修为大成,终得成形而出,此后将永存于天地间,不再受温玉本体所制!”
玉成也是难掩一脸喜色,原地走了几圈,点头说道:“先前化形而出,总有一缕神识牵在温玉本体之中。无法自在行走天地之间,若是温玉本体被毁,化形而出地身体也会一同消亡。如今得翼轸之助终于修至大成,从此永不再受本体牵制,玉成怎能不感念翼轸的大恩大德!”
见张翼轸一脸疑惑之意,玉成当下也不隐瞒。便将其中缘由一一详尽说来。
话说玉成自沉寂之中参悟道法,忽一日心生感应,神识微一外放,赫然发现外面竟是一个充满未名之气全无丝毫天地元气之地。这未名之气端地厉害,玉成微有感应,便被未名之气立时封闭于温玉之中,再也无法放出神识。这还不算。这未名之气竟有一丝浸入温玉之中。只一入内,便将其内地灵气纠缠在一起。两相拉扯一番,最后双双消融殆尽,竟是同时化为乌有。
这下可苦了玉成,温玉之内没有了灵气滋润,玉成只觉神识恍惚,几欲隐入沉沦之中,幸亏玉成毕竟乃是数万年的温玉所化,心性坚韧虽常人可比,强行提升感应,保留神识之上的一丝清明。玉成心中清楚,若是一旦陷入沉沦之中,只怕再也无法醒来,数万间所得地日月精华和天地机缘就此毁于一旦,玉成自是心中不甘。
只是此地并无天地元气可以补充,是以玉成又强行坚持了不知多久,只觉神识已然濒临涣散地边缘,心道惨了,不成想数万年孕育的一缕神识就此烟消云散,莫非天道真的不公,不许木石化形长存于世?
眼见玉成就要神识散去,从此消亡于天地之间,忽觉温玉本体周围,突兀间弥漫无数水之灵性。水之灵性与玉成的温玉本性有相通之处,均有清凉温顺之意,是以玉成神识一动,大量水之灵性渗入温玉之体,久无天地元气滋润的玉成神识立时被温润之意洗涤一遍,将玉成濒临溃散的神识再次凝固成形,玉成才得以恢复清明。
此后不久,玉成又被水之灵性和风之灵性滋润,神识渐渐厚重,后来又得到土之灵性,神识更是远超以前,隐有大成之象。不过其后虽有火之灵性,但与玉成地温玉本意正好相反,玉成不敢吸收。虽是如此,玉成也觉其神识浓重厚实,应是已近成形之境。只是苦于无天地元气汇聚灵气,才无法成形而出。
又不知过了多久,玉成猛然间再次感应到四周浑厚无比的天地元气,当下也不及多想,立即神识外放,将充沛无比的天地元气如数吸入温玉之中。天地元气一入温玉之内,随即被玉成神识化为光华,犹如水雾一般充满温玉之内。一时玉成心有所感,情知前些日子元气大伤,神识受损,需要再沉睡数日休养,方可大成。
陷入沉睡之后,玉成再次醒来只觉神识无比清明,感觉便连天地也较之以前清朗许多,心知已然大成。心念一动却是感知翼轸正在飞空而行,便传音相告,让翼轸落地相见。
“我此次醒来,修为大成,已可成形而出,是以也忆起当时在未名天之中,正是翼轸试练水火相容之时,才得以让玉成借得水之灵性,其后地风之灵性和土之灵性,也全拜翼轸所赐,归根结底,玉成最终成形而出,全得翼轸之功。”
玉成说到此处,一脸肃穆,郑重其事地又向张翼轸揖了一礼,慌得张翼轸急忙将他扶起,责怪说道:“玉成怎的与我这般客套疏远了?再说其实我当时也并不知你的情况,只是自己疗伤恢复,你得以修至大成也是你的机缘,倒也并非我有意为之。”
玉成恍然一笑,说道:“玉成得天地之造化而化形,得翼轸无意相助而成形,天地是我父母,翼轸便是我的兄弟。玉成自知若论打斗,比不过寻常人仙,但若论及入世为人,尽人伦之情,替翼轸行孝于爹娘膝下,玉成倒可胜任。”
“这……”张翼轸虽说正是担忧太平村的爹娘无人照管,尚不知如何安置,但玉成之说过于突兀,一时让他无法接受,沉吟片刻,这才说道。
“倒不是翼轸信不过玉成,只是你毕竟也是天地造化所生,既是成形而出,理应更加精进修行,以便早日飞升天庭,若是让你入世为人,岂不误了你地修为?”
玉成追随张翼轸一年多来,虽说不是与张翼轸完全心意相通,却也受其影响,心性与性情也是淡然坦荡,当下直言相告。
“翼轸,道门在世间,不离世间事。修道之上,上求的是天道,下应的是民心。玉成我终成人形,心中也是向往世人生活,想起那一粥一饭一日一夜的平常日子,倒也淡而有趣!如今难得修成人形,若不经历一番凡人生活,怎算入世历练,怎算为人一场?其实我替翼轸你行孝,又何尝不是本心向往凡人生活,有意得一颗常人之心?虽说我是天地所生,其实在内心深处,还是羡慕凡人有颗凡心能过平凡日子,从每日的琐碎小事中体会一丝乐趣和真心。”
听玉成侃侃而谈,张翼轸也是心中感触。不成想玉成这天地生就的木石化形,却有一颗向往世人生活地平凡之心,心知他心意已决,若再固执便是矫情了,不由感叹说道:“玉成有此心意,也算帮了翼轸大忙,既然你我情同兄弟,便不再客套。你先去太平村寻我爹娘,二老生性善良,必不疑你。稍后我从三元宫诸事完毕,也便会赶去与你相会……如此可好?”
玉成点头同意,问清了太平村路径,当下也不迟疑,飞天而去。
张翼轸愣愣看着玉成转眼消失在空中,一时百感交集,想到如今被罗远公害得不敢以真面目示人,又想到灵动师伯和戴婵儿不知生死,罗远公却在中土世间逍遥自在,不禁一时悲愤难抑,恨不得当面与罗远公对质一番。
忽然,张翼轸想到不明之处,顿时愣住:既然罗远公如今身在中土,为何自己成就了地仙之境,却并不象当初灵动一样,可以感应到罗远公之所在?
思忖半天,又静心感应多时,却无丝毫回应,张翼轸百思不得其解,当下也不再迟疑,纵身御风飞天,疾驰如风,朝三元宫飞去。///com///
行了两个时辰,便渐渐望见了委羽山出现在眼界之中。一眼望去,虽是正是隆冬季节,委羽山依然一片青翠,漫山云雾,气象万千,好一派祥和之气。张翼轸不由感叹,青山依旧,只是物是人非。想当初灵动掌门何等洒脱何等气魄,却被罗远公此僚所害,而他也不过是三元宫一名并不出众的二代弟子,如今却经上仙之口公告天下,竟是欺师灭祖的罪大恶极之徒!
去时不过是一心寻找亲生父母的少年郎,来时却是不敢以真面目示人的道门公敌,张翼轸一时心伤,心中自是更加痛恨罗远公的阴险歹毒。
徘徊片刻,张翼轸便远远绕过三元宫,转到后山,从戴风所赠风团之中寻到风匿术,一经施展,当即隐藏了行迹。张翼轸心中惴测,以他如今修为,若是刻意隐匿行踪,只怕三元宫上下无人可以识破。
不多时来到阔别一年之久的小妙境。只见小妙境上一片荒凉景象,远不似当初离去之时,一片花团锦簇到处芳草萋萋的人间美景,一眼望去,只见衰败遍地,杂草倒伏,鲜花凋落,几座竹屋也是摇摇欲坠,眼见只要一有风吹草动便有随时倒塌的可能,如此凄凉之地,怎可称得上小妙境之名?
张翼轸眼见自己住过多时,曾经欢声笑语的小妙境竟是败落如斯,也是一时心中憋闷,颇为意动,一人竟是痴痴呆立了半晌。方才醒悟过来,不由长叹一声,一伸手,“吱哑”一声推开了无烦居之门。
屋内也是积了厚厚一层灰尘,显是久无人至。张翼轸心念一动,唤来方圆一里之内的水气,瞬间将屋里灰尘清扫一空,才让屋内多少恢复了少许生机。再定睛一看,他临走之时放置的东西仍是摆放整齐。放在原处未动。
打开一看,先前灵动师伯所赠的《三元辑录》和定风珠仍在其内,并无人动过。不知是定风珠之神通还是《三元辑录》也是一件异宝。包裹之内非但不见一丝灰尘,且异香扑鼻,弥漫一股祥瑞之意。
张翼轸将《三元辑录》和定风珠收起,放在身上,想了一想。忽然一怔,急忙跑到角落里一看,果然九灵道长相赠的声风剑依旧躺在旮旯里。黑不溜秋不改当初黑木炭形状,尽管方才张翼轸已然施展净水之术将屋内灰尘清挡一空,这把声风剑却是蒙尘日久,更显其上又脏又黑。丑不可言。
不过毕竟也是九灵道长一番心意,张翼轸拿起声风剑,手上清风一起,顿时声风剑其上黑脏被清洁殆尽,却也更觉黑如木炭。想到九灵与灵空的热心与滑稽之处,张翼轸心中一暖,不由又会心地一笑。
应是再无其他物品了。张翼轸愣了片刻。忽然想到画儿地本体画卷被他藏夹层之中,不禁哑然失笑。他一直当画儿犹如亲人。却一直不想她是木石化形,尚有本体牵制,是以忙活半晌才想起画卷之事。想到画儿,张翼轸倒也并未多想,此地无人居住,想必不管是灵空师傅还是灵性师伯,定然也会妥善安置灵动师伯这个最小的弟子。
张翼轸临走之时生怕画儿本体被人无意拿走损坏,是以小心地将画卷藏在了竹屋的夹层之中。当下也不耽误,搬开桌椅,打开夹层,顿时呆立当场:夹层之中空空如也,哪里有一丝画卷的影子?
张翼轸大惊失色,却又冷静一想,应是灵空师傅取走了画卷,担心放在此处并不安全。虽说灵空平素行事古怪,不过此等大事交托于他,应是无忧,何况还有一位九灵道长时常旁敲侧击,也可令灵空时常清醒三分。
这般一想,张翼轸便按捺住心中的焦急担心之意,微一思忖,便决定等到天黑再去寻找灵空或是九灵,将事情说个清楚。虽说灵性等几位师伯也是老成持重之人,但若是万一深信罗远公之言,误会他害死灵动师伯,言语不和之下,起了冲突自是不好。
张翼轸闭目养神,好不容易捱到了天黑,悄无声息地化作一股轻风,飘荡之间便来到三元宫伙食重地,寻得一圈却没有发现九灵的踪迹,不由心中纳闷,九灵还好找到一些,灵空行踪不定,若找不到九灵,想要寻到灵空可是难上加难。
蓦然又愣住不动,心中想起他如今身怀定风珠,为何还能身化清风御风飞行?难道这定风珠也会失灵不成?转念又一想,只怕是这定风珠可定世间之风,却无法定得天地灵兽的控风之术可感应到的天地元风!
正寻思时,忽见一名小道士远远过来。张翼轸心念一动,暗中施展化物拟幻术,变化成灵空模样,待小道士走近,猛然从暗处跳出,嘻哈一笑,说道:“又要偷懒不是?还不快去干活!”
此话顿时唬得小道士一愣,张翼轸见计谋奏效,不等小道士反应过来,当即问道:“九灵老儿现在何处,怎的我半天寻不到他?”
张翼轸满以为变化成灵空,好歹能将小道士唬得开口便说出九灵下落,不料小道士愣愣看了他片刻,突然之间张口大喊:“不好了,大事不好!灵空那个恶贼回来了,快来人……”
灵空恶贼?张翼轸顿时愣住,这灵空虽说行为不端,只怕也没有少捉弄三元宫上下人等,但他毕竟身为掌门师弟,寻常弟子即便不敬他为人,也须得尊他辈份,怎敢如此放肆,当面责骂称之为“恶贼”?
这一迟疑,忽听空中传来数声破空之声,紧接着几道剑光一闪,陡然之间三人现身面前。却正是灵性、灵悟和灵静!
三人一见张翼轸所变化地灵空,立时脸色大变,灵性当前一步,用手指着张翼轸鼻子,声音颤抖,说道:“灵空,你这无耻之人……却还有胆回来!”
“掌门,休得与他罗嗦,拿下便是。再按三元宫门规处置!”却是灵静向前一步,手执成名法宝山河扇,扇上迸发光芒闪动。显是道力激荡,只待一举将张翼轸拿下。
灵悟虽未全神戒备,却也是一脸悲愤之色,质问说道:“灵空,平素我见你行为不端。只当你生性浮浅,游戏玩耍不务正业倒也不算什么,你却做出如此大逆不道的事情出来。怎不让师兄几人心痛欲绝?灵空,你也莫要反抗,任由我等将你拿下,定会给你一个公正的处罚。”
张翼轸见此情景。不由心中惊骇万分,三位师伯一见他所变化地灵空,竟是如临大敌,且言语之间听来象是灵空犯下了不可饶恕的滔天大罪,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以灵空的性子,从来懒得理世间之事,又有何事让他惹得这般天怒人怨?
张翼轸假扮灵空。本想借此套出九灵下落。不成想这灵空竟是惹下了天大地乱子,一现身。便被众人围住,直让张翼轸啼笑皆非,有心问清灵空到底所犯何事,又怕现出真身会更让灵性等人大为光火,若是一走了之,这几人自然无奈他何,却又从何得知灵空究竟做了什么天大的错事,更是无从得知画儿下落。
一时张翼轸左右为难,正进退维谷之际,忽听一个犹如大梦初醒地声音响起:“什么事这么吵,不让人睡觉?”
紧接着,只听“踢踢踏踏”的声音从远走近,显是来人趿着鞋一步一步走来,三步两步来到近前,张翼轸定睛一看,正是九灵道长。
九灵睡眼惺忪,哈欠连天,走到张翼轸近前,睁大眼睛一看,顿时吓了一跳,慌得跳出老远,说道:“灵空老儿,我与你不过只是棋艺之争,犯不着取我性命,我认输便是!”
张翼轸一见九灵现身,心中一喜,却又想到如今他本是灵空模样,无法向前相认,转念一想,不如先行离去,待稍后再悄悄返回与九灵相见不迟。心中主意既定,便要飞空离去。
忽听灵性说道:“九灵道长,你素与灵空交好,可否劝他一劝,让他莫要抵抗,免得师兄弟之间动起手,伤了谁都是不好。”
九灵却是叹了一口气,说道:“只怕现在他也不听我的。按说这灵空老儿虽说下棋耍赖,行事不端,却也并无大恶。谁知他突然之间性情大变,做出这等人神共愤地恶事出来,若非上仙罗远公指出他的恶行,我等竟被他隐瞒了一年之久。既然他如此隐忍,只怕多说也是无益。”
说着,九灵摇摇头,一副无可奈何的模样,转身就要离去。也不知是昏了头还是没有睡醒,竟是走反了方向,直直朝张翼轸走来。走了两步,九灵忽然醒悟过来,惊得急忙想跑,却一不留神脚下一滑,便朝着张翼轸身上摔倒过来。
张翼轸虽是假扮灵空,却也不想九灵摔倒在眼前,忙伸手一扶,便稳稳托住九灵,耳边却听到九灵极低的声音说道:“翼轸,午夜过后,小妙境上等我!”
紧接着,九灵“哎呀”一声怪叫,叫声响彻云宵:
“灵空要杀九灵了!”
这一声,直惊得寂静群山之中早已入睡地众鸟全被惊醒,扑愣愣飞起大片,更有生性胆小的鸟儿惊叫不断,顿时四下乱成一团。张翼轸见状情知九灵故意所为,当下也不迟疑,趁灵性等人一时愕然之时,蓦然化为一股清风远遁而走。
张翼轸一逃,灵性等立时察觉,急忙御剑去追。只见茫茫夜色,四下一片漆黑,莫说听不到灵空逃走之时的破空之声,连一丝闪烁地剑光都丝毫不见,几人面面相觑,不敢相信灵空怎的如此神通广大,竟能悄无声息地飞空而逃!
再说张翼轸也并未逃远,转眼间来到小妙境之上,略一查看便知四下无人,当下显出真身,细心一想,不由大为惊讶,九灵道长本是三元宫厨房总管,若说一身修为达到人仙之境倒也不算惊世骇俗,但若能一眼看出他的化物拟幻之术,至少也要地仙修为。若说九灵是地仙之境,张翼轸却又断断不信。
先前张翼轸未晋身地仙之前,若说无法察觉九灵修为还情有可原,现今已然身为地仙,刚才却无丝毫察觉九灵的修为有多高深,不过人仙之境而已,却为何能一眼识破他地法术?
自然,更让张翼轸惊讶万分地是灵空怎会突然之间为三元宫所不容?究竟他做出何等不堪之事?
张翼轸一时心思沉重,原本想见得灵空,将东海之事详尽告知,却不成想灵空竟不知逃到了何处。不但他成为道门公敌,便连灵空也成了三元宫罪人,当真是令人惊诧莫名,不知为何突然之间,平地生起如此多的波澜。
眼下离午夜尚有大半会儿,这小妙境又远离三元宫,料想也无人来此。张翼轸心中烦闷难安,只想寻些事情发泄一番,想了一想,随手从身后抽出声风剑,持剑在手,略一沉思,便自顾自在小妙境上舞起生疏已久地天云剑法来。
剑走轻灵,如同笔走龙蛇,张翼轸自是不敢刻意施展灵力,只求意到不求声势,一招一势缓慢而坚定,体内灵力不动,只让心意与剑相通,一套天云剑法挥舞起来,畅快淋漓,直将心中地不快和烦闷挥洒一空。
正沉浸在剑法的精妙之中时,张翼轸忽然感受到声风剑之内隐隐传来一丝火之灵性,虽比不上尧娃的真阳之火,却也是极为难得的万火之精。
又想起先前九灵道长赠剑之时所说,声风剑乃是取强木和声风木地木髓以万年之火的精华煅烧而成,如此看来,莫非这声风剑当真非同一般,本是以木之灵性与火之灵性相融而成?
想通此节,心意微动,张翼轸体内并无木之灵性,是以只以火之灵性探入声风剑,蓦然间,原本黯淡无光漆黑如同木炭的声风剑突然散发出朦朦红光,犹如通体着火一般,其上光华流动,仿佛熊熊烈火燃烧一般!
张翼轸大喜过望,不成想这声风剑看似黑如木炭,却也是一件难得的异宝。被他的火之灵性激荡而出的红色火焰只怕是九灵口中所说的万火之精,一眼看去倒也非凡,只是不知这万火之精若是对敌,威力比起尧娃地真阳之火如何?
按捺不住心中一试之意,张翼轸纵身一跃,跳入小妙境前的悬崖之中,心动剑到,只见一道红光脱剑而飞,直直朝悬崖的山壁飞出。///com///红光飞出仍是剑形,犹如一把火剑一下刺入山壁之中,一闪而没。
只是没入之后,却是悄无声息,再无异常。张翼轸一愣,方才他明明感应到声风剑之中万火之精堪比真阳之火的非凡威力,为何火剑入石,却无半分动静?
正疑惑时,忽听小妙境上传来人声:“翼轸何在?”
正是九灵准时现身。
张翼轸不敢怠慢,忙收了声风剑,负剑于背后,飞身来到小妙境上,急忙向前施了一礼,说道:“见过九灵道长,翼轸……回来了!”
一见九灵道长仍是一副闲适自得的模样,张翼轸顿生亲切之感,不由百感交集,想起以前种种,差点鼻子一酸落下泪来。
九灵也是无比感叹,忙伸手拉过张翼轸,一时唏嘘,说道:“翼轸,你……总算回来了,可是让老道担心死了。唉,任谁也想不到,短短一年之间,竟是如此波折不断,烦事众多。……好在翼轸你安然无恙,倒还让九灵我稍稍心安。”
张翼轸见九灵言谈真切,心道幸好九灵并未将他当成杀害灵动掌门的凶手,当下也不待九灵开口,便将他和戴婵儿前往东海之事详尽说来,除去未名天之事略过不提外,连龙宫和无天山在东海之战也一并说出,足足说了一个多时辰才交待清楚。
九灵听了却是久久无语,低头沉思半晌,突然问道:“翼轸。你道灵空为何突然之间被三元宫所不容?此事虽说大有蹊跷,却也与你东海之行不无干系,且听我慢慢道来!”
话说张翼轸将画儿托付给灵空和九灵之后,偷偷前往东海。张翼轸走后不久,灵空便将画儿哄到九灵之处,告诉画儿说张翼轸要回家探望父母,只怕需要一段时日。从此以后,画儿可以住在小妙境。也可以来三元宫寻一处住下。平日若是无事,画儿可随九灵学习厨艺,也可随灵空学学下棋,一切只随画儿心意。
画儿一听张翼轸离开三元宫,竟是撇下他独自离去,不由大惊失色,吵吵嚷嚷非要下山追随张翼轸。九灵一见势头不对,暗示灵空速去小妙境将画儿本体画卷取来藏好,然后九灵又尽心尽力劝慰画儿。直到答应画儿每天教她做十样饭菜,等到张翼轸回来之时正好可以每日变着花样为他烧菜,如此画儿才喜笑颜开,暂时不再提下山之事。
不料张翼轸一走竟是数月没有音讯,画儿被灵空和九灵每日想方设法哄骗,时间一久,画儿不再相信九灵和灵空的好言好语,二人也是招数使尽,平生的假话谎话全部说完,也无济于事。若非画儿找不到本体画卷。无法离开画卷百里以外,只怕早就私自下山寻找张翼轸而去了。
饶是如此,二人也架不住画儿天天来烦。画儿虽是心思单纯,做事却也十分执着,锲而不舍。每日都来扰动二人,直把二人逼得一见画儿便惊惶失措,躲也不是,见也不是,生生把九灵和灵空这两个三元宫两大怪人逼迫得几乎无路可走,只恨当初一时心软怎的答应了替张翼轸照管画儿这件天大的麻烦事!
幸好不久倾颖也是不时来三元宫寻找张翼轸,画儿与倾颖倒也谈得来。二人躲在一边,叽叽喳喳不知说些什么,二人不时还哭哭啼啼一番,惹得九灵和灵空二人一时感慨之余,又庆幸终于可以落得耳根清净片刻了。
然而过不多久,倾颖来此的次数越来越少,先是一月一次。后来两月一次。倾颖不来。画儿无人可以诉说,只好再来烦九灵和灵空。此时离张翼轸下山已有近一年有余。二人虽被画儿逼得团团转,倒也习惯了被画儿纠缠,虽是表面上怕得厉害,其实也是情知画儿虽是闹得凶一些,却也只是闹闹而已,并无下山之能。
忽一日,掌门灵性接到清虚宫飞剑传书,一看之下顿时惊呆当场。随后灵性一脸悲愤之色,当即聚集三元宫全体弟子,当众宣布了一件令所有人大吃一惊且无比愤恨之事:
三元宫前任掌门仙人灵动,在前往东海祖洲途中,被三元宫不肖弟子张翼轸伙同无天山神人戴婵儿伏击,上仙罗远公猝不及防之下身受重伤,仙人灵动更是毫无防备,被张翼轸当场杀害!其后幸亏罗远公奋起反击,才将张翼轸和戴婵儿打成重伤,同时上仙也是力尽伤重,躲在暗处休养了数月之久才得以驾云返回中土。如今上仙罗远公长居清虚宫,领袖天下道门中人同仇敌忾,以防张翼轸和戴婵儿伤好之后返回中土再为害世间!
灵性话未说完,一众弟子已是群情激奋,一片哗然。当即有人便要自告奋勇前往东海搜寻张翼轸下落,一旦寻到便要当场格杀。更有无数人潸然泪下,念起灵动掌门在任之时地种种好处,便更是痛恨张翼轸这个不肖之徒的绝情绝义和神女戴婵儿的狠毒!
灵性待众人稍稍平静之后,强压内心的悲伤与愤怒,说道:“此事乃是上仙罗远公自清虚宫飞剑传书所言,应当不假。虽是上仙也并未言明张翼轸这个逆贼究竟是何居心要杀害灵动师兄,但既然此子如此胆大妄为,自然饶他不得。三元宫上下听我号令,日后若有见到张翼轸者,格杀无论!”
“不过,三元宫弟子不可随意下山,更不可前往东海寻找张翼轸下落。此子不但与无天山有旧,还与龙宫交往。神人之威,我等无法相敌,且不可前去送死。日后若再有变故,一切听从上仙之令。上仙有言,近来他会长居世间。以防神人大举来犯!”
待众人散尽,灵空却是气冲冲找到灵性,开口便说:“师兄,你怎的胡说一通,翼轸怎会杀害灵动师兄,千万莫要污人清白,胡乱陷害!”
灵性正是心中愤怒难安之际,听灵空一上来便是指责。更是心头火起,怒道:“好你一个灵空,张翼轸正是你收的好徒弟,哼哼!如今你的宝贝徒弟害死了灵动师兄,你这当师傅的又该当何罪?”
灵空自是不怕灵性权威,摇头说道:“翼轸是我徒弟不假,他害死灵动师兄之事却是胡说八道,不足为信。莫说翼轸为人淡然随和,绝无轻易害人之心。便是有,翼轸也绝非欺师灭祖之人,就是我这个便宜师傅,翼轸向来也是敬重得很,更何况做出如此大逆不道之事来,这绝无可能!”
灵性见灵空还是一副没有正形地模样,更是怒不可遏,喝道:“灵空,若你再敢替张翼轸辩解,我便将你拿下。以门规处置,废去你一身修为!出了这般大事,又是上仙罗远公亲口所说,还会有假?你……你也太不像话了,对灵动师兄被害不但没有一丝悲伤之色。还胆敢替张翼轸这个逆徒开脱,当时你又没有身在东海,你更没有身受重伤,你当只凭你红口白牙便可说服我说服天下人么?上仙之言,哪个不信!”
“我便不信!”
灵空也不知犯了哪股倔劲,仍是不依不饶说道:“那罗远公虽是一身仙气,却于人情世故之上油滑过人圆滑有加。哪里是什么成道千年不在人间地地仙风范?我看倒还真像是喜好沾染人间庸俗之气的一介武夫!他只凭一人之言便要令天下道门之口一致,这谁又亲眼所见翼轸亲手杀害灵动师兄?不过是一家之言为何非要天下人皆信之?这根本没有道理!”
“混帐!”
灵性终于忍无可忍,见灵空如此出言不逊指责罗远公,当即勃然变色,一挥手,一道充沛的道力挥出,当即将灵空卷到半空。然后又“扑通”一声将灵空扔到地上。结结实实摔了个跟头!
灵性仍然余怒未消,冲灵空说道:
“滚!若再胡说。休怪我下手无情!”
灵空当即摔得鼻青脸肿,也不恼,摇摇头,竟是嘻皮笑脸地转身走了。见灵空这般作态,直气得灵性连连摇头,想到灵动在时还能镇住灵空,如今灵动一走,灵空更是为所欲为,当真是三元宫一块最惹人眼目的狗皮膏药,令人无比生厌。
三元宫众人只当灵动晋身地仙之后,前往东海祖洲安享清福,日后定会晋身飞仙之境,不成想此行竟真成了永别,一时三元宫悲伤一片。其后在灵性的带领之下,三元宫为灵动举行了盛大的祭奠仪式!
此后灵空倒也老实,一切按照规矩,归顺地参加了一切仪式,倒是让人也觉得灵空还算有些良心,也算对得起灵动掌门一直以来的照应。
其后数日,灵空一直闷闷不乐,和九灵在一起也不再下棋,总是紧皱眉头不知想些什么。九灵问起,灵空却说道:“九灵老儿,其实当时翼轸说要回家探亲,你便猜到他要跟随灵动前往祖洲,是也不是?”
九灵摇头:“我当时正在与你下棋,哪里有心思猜想这么多?再说我又不是神仙,怎会未卜先知?倒是你这下凡的神仙,怎会一点也没有推算出来翼轸地所作所为?”
灵空怒道:“神仙又不是无所不知!九灵老儿,我只问你,你信不信是翼轸杀了灵动师兄?”
九灵叹了一口气,说道:“我自是不信!不过既然是上仙金口一开,即便不是翼轸所为,天下也皆会以为是翼轸所为,这信与不信,又有何不同?”
灵空忽然一笑,点头说道:“既然你不信便好,我能为翼轸多争得一人信任,也是尽了一份心力。”
又过了几日光景,忽一日接到清虚宫飞剑传书,上仙罗远公亲自暗中查明,张翼轸前往东海阻击灵动和罗远公,全由灵空暗中一手策划,令三元宫立时先行将灵空拿下,再等上仙罗远公指示再行处置。
接到此信,三元宫上下顿时乱成一团,谁也未曾料到,平常看来嘻嘻哈哈的灵空,在他猥琐的相貌的掩盖之下,却还有一颗歹毒凶残之心。众人义愤填膺,纷纷叫嚷着要将灵空拿下,当面诛杀,以慰灵动掌门在天之灵。
灵静也是难掩愤怒之意,也不等灵性发话,御剑飞空前去寻找灵空,却扑了一空,发现灵空不知何时已然不见。问起众人,都声称似乎从昨天开始,便已经不见了灵空行踪,只因灵空往来行踪不定,是以也无人在意。不料今日事发,众人一见灵空消失,都一致认定灵空定是畏罪潜逃。
灵悟却不太相信灵空闻风而逃一说,这上仙飞剑传书今日才到,为何灵空能提前得知而从容逃走?再说若真是灵空暗中与张翼轸勾结所为,又为何非要拖到今日才逃?他一向随意出没,早早消失不见更在情理之中。
虽说灵悟分析得有些道理,不过怒极之下,又有上仙之言,灵性和灵静自是不管那么多,只管下令三元宫弟子下山四处寻找灵空,若是见到,先是劝他返回三元宫。若不听劝告,当场格杀勿论!
九灵开始也是不信灵空能做出这般不齿之事来,再说灵空和张翼轸联合暗中杀害灵动,并无理由,也无好处可得,何必做得此等没有意义之事?自然九灵自知人微言轻,也不便多言,只是暗中留意若是灵空何时偷偷溜上山来寻他,也好暗中与灵空相见,乘机问个明白。
九灵一连等了数日,不见灵空前来,虽是心中还是不信灵空做下此等恶事,心中却多少有了一丝怀疑。不料这一日忽然发生了一件大事,令九灵也不由不信罗远公之言:只怕灵空此人还真是大有蹊跷!
一名下山的三元宫弟子声称在山下一处城镇发现灵空出现,当时灵空正在大街之上假装神仙下凡,又做那装神弄鬼骗人钱财之事。这名弟子也是为掌门报仇心切,一见灵空便挺剑而上,意图将灵空捉下。
灵空虽是向来懒散,不精进修行,不过毕竟也是“灵”字辈高人,几招之下便将这名弟子打败。正当这名弟子以为会被灵空杀死之际,正好有几名其他道观的弟子路过,一听灵空之名,立时拨剑便刺。
在数人合围之下,灵空战败而逃。临走之际,灵空犹不服气,一脸愤愤不平地说道:“今日竟被几个小辈欺负,真是气煞我也!不过尔等也不必得意,等我炼化了此画,到时修为大涨,再取尔等性命不迟!”
那名弟子定睛一看,赫然发现灵空身上背负一幅画卷。这名弟子也是心思玲珑之人,当即想到只怕灵空竟将灵动掌门的弟子画儿掳走,试图将画儿炼化以求增进功力。大惊之下急忙返回三元宫禀告灵性掌门,灵性大为震惊这才想起灵动师兄还留有一个弟子,只是众人一时慌乱之间,竟是忘了此等大事!
众人急忙寻到九灵,九灵一听也是大为惊慌,忙来到灵空住处查看。只看了一眼便大叫不好,灵空原先放置画卷之处,如今已是空无一物!
这一惊,直把众人惊得魂飞天外,同时更是气得咬牙切齿。///com///灵空此人,竟是恶劣如斯,不但害死灵动掌门,竟连他最后所收的弟子也要炼化,如此行径,当真是禽兽不如,人神共愤!
“本来我也不信灵空会如此无耻,不过画儿被灵空掳走之后,我也再难心性坦然,认定灵空无辜了。只怕灵空也确实如罗远公所言,乃是幕后元凶!我且问你,翼轸,是否你真的受了那灵空蒙骗,做出那伤天害理之事出来?”
九灵虽是质问,却是一脸和绚,并无怀疑之色。
张翼轸却是呆立当场,听闻此等巨大变故,直令这个一心想揭露罗远公行径的少年一时心思潮动,再难平静淡然,直想举剑飞空,飞到清虚宫寻到罗远公,一剑斩落他的项上人头,管他是不是众人仰视才见的所谓上仙!
莫说罗远公污他清白倒还罢了,却又害得灵空身败名裂,无家可归。这还不算,却又将画儿牵扯在内,说什么灵空要炼化画儿,当真是一派胡言!张翼轸直气得浑身颤抖,这个生性淡然随意的少年,平生第一次怒火中烧,几乎难以抑制,只差不顾一切冲到罗远公面前,与他对质与他大战一场,管他生死,打了再说。
“翼轸……翼轸!万万不可冲动行事,我也不信灵空与你暗中策划杀害灵动掌门一事,方才你所说的东海之事虽是令人匪夷所思,我倒也有几分相信。只是眼下这灵空掳走画儿一事,却也不好解释得清,况且又是那弟子亲眼所见亲耳所听,来不得半点虚假。”
却是九灵见张翼轸双眼赤红。直欲发狂,忙出言劝慰几句。
张翼轸心意微动,体内清风掠过,顿时恢复清明。再细心一想事情的来龙去脉,心知此事颇有许多不通之处,一是为何罗远公非要置灵空于死地,污蔑灵空与他暗中谋划杀害灵动。灵空本与此事无关,罗远公何必多此一举。二来灵空即便被人陷害。若是逃走也在情理之中,倒也符合他的性子。但灵空远逃,带上画儿也是正常之举,但若说他要将画儿炼化,以灵空平常宁肯烧火做饭也不肯用功的作态,炼化画儿增进功力绝对是无稽之谈!
哪为何偏偏有三元宫弟子亲眼所见亲耳所听?更有其他道观一众弟子同时作证,此事倒也巧合得很。
一时众多疑点,张翼轸自然无法相通,再看眼前九灵。一脸关切之情,正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看,不由心中一暖,说道:“翼轸多谢九灵道长的信任,这灵空与我暗中谋害灵动一说,决无此事,一派胡言。我之为人九灵道人心中清楚,一向对灵动掌门敬重有加。我那师傅灵空更是懒散邋遢,若是偷空烧火做饭还成,若说暗中谋划害人性命。只怕他想都懒得去想。至于说灵空掳走画儿一事,若非误会便是捏造,我断然不信。”
九灵听了愣了片刻,这才缓缓答道:“话是如此,翼轸。只是眼下你和灵空罪名已被坐实,想要翻身,必须有至关重要之人现身才行。”
“九灵道长之意莫非说是灵动掌门?”
“正是!除非灵动掌门亲自现身言明你和灵空无辜,否则若要天下人信服你和灵空,难比登天!”
“只是灵动掌门生死未知,东海一事已过一年有余,即便灵动掌门侥幸逃过罗远公魔掌。也不知流落到了何处?若是灵动掌门安然无恙,为何时至今日不见现身?”
“翼轸,我且劝你,此事需要从长计议,切莫一时冲动要与罗远公拼命。若被他打死,不但白白丢掉了性命,还无法还你清白!即便是死。也要死得其所。你可是明白?”
张翼轸心知九灵道长担心他一时冲动,冲上清虚宫找罗远公拼命。心中感念九灵之情,当即点头说道:“多谢九灵道长开导,翼轸倒也不会这般傻气,冲上前去与人拼命,反倒正好落人口实,说我想要杀死上仙再堵天下众人之口!翼轸自有分寸!”
“如此甚好!”
九灵赞许地点点头,问道:“眼下翼轸有何打算?以我看来,不如先回东海避避风头,不要在中土四处乱走,省得被人识破身形,若与人打,伤了别人性命自是不好,若是伤了你,岂不正好称了罗远公之心!”
张翼轸沉思半天,突逢如此巨大变故,局面竟是如此复杂,他一时倒真还不知如何应对。若说就此返回东海躲避不出,这中土世间莫非就此任由罗远公假借上仙之名摆布不成?自己名声被毁事小,再有道门中人晋身地仙,若被罗远公炼化,减损道门力量,助长罗远公修为大涨,则是为大事!道门与魔门之力此消彼长,长此下去,只怕不出多久,道门之中便会群魔乱舞!
但眼下地局面却是,他被罗远公定为道门之敌,无人信他之言。是以左思右想一番,张翼轸豁然发觉,在罗远公周密的布置之下,在上仙之名的威压之下,他竟然无计可施,丝毫想不出摆脱目前困境的法子。
想通此处,张翼轸不免沮丧,抬头一看,见九灵一双眼睛正紧紧盯着他,似乎有一股黄光一闪而过,张翼轸一愣,待仔细去看,却又发觉并无异常,不由暗自感叹只怕也是因为突然之间心神恍惚,才会看错。转念一想,忽又想到不明之处,随即说道:
“我一时尚未想好,只怕也只得暂回东海。翼轸有一事不明,还想请九灵道长明示,便是先前为何一见翼轸所变化的灵空,道长当即就认出翼轸?”
九灵仿佛早就知道张翼轸会有此一问,笑呵呵地说道:“老道我虽是修为不高,却有密法识破他人变化模样,虽非什么无上。若遇到一般的变化之术,还是有用得很。不过,对于飞仙的自如变化的大神通而言,此法却是一点用处也没有……怎么,翼轸想学不成?”
张翼轸一想若学得此法,万一遇到罗远公变化相貌出现,倒可一试之下便可分辨真假,也可提前防范。当即点头称是。
九灵倒也大方,二话不说正要开口传授,忽听不远处传来急促而绵长地破空之声,同时人声鼎沸,四下一片吵嚷之声:
“快,快,恶贼在小妙境上,莫要让他跑了!”
“速派人御剑前往后面包抄,其他人等分成三面合围。断不能再让恶贼逃走!”
正是三元宫等人不知何故发觉了小妙境之上地异常,齐聚众人前来围攻。张翼轸自是不愿与三元宫之人交手,当下也不迟疑,向九灵揖了一礼,说道:“翼轸谢过九灵道长信任之情,如今情势危急,我这便速速离去,容日后若有机会再向九灵道长讨教!告辞……”
说完,张翼轸也不等九灵有所表示,身子轻轻一转。顿时一股清风激荡而起,转眼间冲天而飞,消失于茫茫夜色之间。
目睹张翼轸如此神通,九灵道长却也不见丝毫惊讶,呆立了片刻。似乎在盘算什么,眼见不远处的数十道剑光越逼越近,九灵也不慌张,缓步迎着剑光方向走去。走了两三步,身形便渐渐淡去,慢慢与夜幕融为一体。
再说以灵性为首的三元宫众人来到小妙境上,却发现空空荡荡。早是人影皆无,不免晦气。众人正丧气之时,忽听悬崖之中传来“轰隆隆”一声巨响,直吓得众人纷纷放出飞剑,齐齐扑向声响之处。在众人数十把飞剑的映照之下,悬崖之间被照得一片亮堂!
却见悬崖对面的山壁之上,不知何故塌陷出一个方圆一丈粗细深不知几十丈的山洞。山洞洞口浑圆无缺。犹如鬼斧神功雕刻一般,令人叹为观之。
更惊奇的是。山洞似乎刚刚开凿而成,无数拳头大小的石块正从山洞之中纷纷滚落,掉落悬崖之中,激起一阵阵声响。
众人看得目瞪口呆,不知为何这里会平空生出这般巨大地一个山洞出来。
灵性呆呆地看着山洞,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眉头紧皱,神情凝重,半晌说不出一句话来。
按下三元宫众人如何收拾残局不提,再说张翼轸化身清风,转眼间便出了委羽山界,但见夜空繁星点点,一派月朗风清景象,张翼轸却是无心欣赏,心中郁郁不安。灵空突兀间成了帮凶不算,竟连画儿也消失不见,即便是灵空为保护画儿周全,将画儿带走,这天下之大,到哪里才能寻到二人?
愣了一愣,张翼轸忽然想到先前在华山论道,极真观真平道长对灵空似乎颇为上心,若是灵空一时走投无路,说不定也会拉下脸皮前去投靠真平道长。对了,何不到极真观寻得真平道长一试运气,即便灵空没有前往极真观,想必真平道长出于对灵空的信任也不会轻信罗远公之言,自然对于他张翼轸杀害灵动一事,真平道长或许也自有主见。
既然眼前无法可想,张翼轸也不耽误,认准华山方向,清风激荡间,飞快朝极真观御风而去。
张翼轸刻意放慢速度,赶在天明时分来到了华山。等到天色大亮之时,这才假扮游人步行上山。走不多时,便遇一两个小道士结伴而行。张翼轸细心一听,得知二人下山去采办米面,当即便留心记下了其中一个名叫赵常勇的小道士的相貌。走到一无人之处,摇身一变,便变成了赵常勇模样。
半个时辰后,张翼轸来到极真观山门之处,守门道士一见张翼轸便奇道:“常勇,你下山买粮,怎么这么早便回?事情要没办好,小心吴沛见到把你骂个狗血喷头。”
张翼轸嘻嘻一笑,说道:“忘了拿帐本了,要是记错了账,只怕还得被罚!”
那人又笑骂了几句,便让张翼轸速去速回。张翼轸胡乱应付了几句,急急上山。一过极真观山门,山路之上来往的便全是道士,张翼轸只顾低头赶路,唯恐和人说话过多露出了马脚。不过看来赵常勇应是极真观中地位低下的一等,一路上几乎没人和他说话,偶有认识的人,远远看见他,也是一副漠视的神情。
张翼轸倒也正好落个清静,顺着山路七拐八拐,凭着上次记忆来到极真观之中,只是他上次并未到过真平住处,只好略一思忖,一伸手拦住身旁一位年约四十上下的中年道士,开口问道:“这位师兄,请问可知真平道长住在哪里?”
中年道士一愣,上下打量了张翼轸几眼,不解地说道:“看你穿衣打扮,就是极真观地道士,却问出这么愚蠢地问题,倒让我疑心你是不是傻瓜。”
张翼轸心道只怕这个道士心情不好,有人问事,竟是这般态度,当下笑着说:“我新来不久,这极真观又是房间众多,一时记不住也在情理之中。”
中年道士斜了张翼轸一眼,阴阳怪气地说道:“谁不知道真平道长独自一人住在栖烟阁,你这小道士也不知是何人门下,竟是如此蠢笨,唉,怪不得吴沛师兄常说,如此道门式微,怕是与现今门人的资质低下大有关系……”
见中年道士还想长篇大论一番,张翼轸忙道个谢,急急离去,心道这中年道士只怕是压抑太久,见人便想纵论天下道门一番,不过如今看来这极真观上下都对吴沛倒是敬重得很,这吴沛,倒也真是一个人才。
只从中年道士口中问出“栖烟阁”,这极真观之大,若是一座座大小宫殿看过去,也不知会看到几时。若是再找人去问栖烟阁,只怕会被人疑心身份,张翼轸沉思良久,实在无法可想,只好硬着头皮又拦住身旁经过的一名弟子,问他栖烟阁如何走。
好在这名弟子只是脸露疑色地看了他几眼,便用手一指不远处,说道:“那座终年云烟弥漫的阁楼便是!”
张翼轸抬头一看,果然极真观大小宫殿之中,有一座阁楼虽不高大,但四周时刻弥漫祥和之气,云烟缭绕周围,并不散去,犹如栖息于此一样,果然不负“栖烟阁”之名。
张翼轸不禁哑然失笑,心道看来突逢巨变,一时心神不稳,竟连如此简单之事也惹得自己挠头半天,当真是愚不可及,当即回过神来想向这名弟子道谢,扭头一看,却见那人已然远去。
当下正要迈步前往栖烟阁,猛然听到身后有人说话:
“这位道友,请留步,我有事相问!”
听到话语之中质问之意,张翼轸心中一紧,回身一看,却是一位六旬老道。///com///这老道,生得清瘦如同瘦竹,眉宇之间多清朗苍劲之意,一望之下便觉一股沧桑之意扑面而来,令人顿生清凉之感。
张翼轸见这老道容貌古拙,浑身上下散发一股莫名的亲切之意,不由一时惊奇,问道:“敢问道长唤我何事?”
老道颇为谨慎地四下看了几眼,小声说道:“道友可否借一步说话,此处太方便,请随我到凝霞崖,老道有要事相告……”
见张翼轸面露疑惑之色,老道恍然一笑,说道:“张道友无须多心,老道我并无恶意。且随我前来便是!”
说着,也不顾张翼轸一脸愕然,当前一步便朝凝霞崖走去。张翼轸略一迟疑,感应到眼前的老道修为并不高深,且周身上下颇有一股出尘之意,心道既然被人点破身份,倒也不必畏畏缩缩,随他前去便是。
不多时,二人来到凝霞崖。正值隆冬,此时的凝霞崖一片衰败之色,再无上次华山论道之时的良辰美景。张翼轸不免感叹,季节变迁如同世事兴衰一般,总是呈现此消彼长之势,莫非天下道门平静了千年之久,终归难以压制魔门的重新复兴么?
再看眼前的老道,来到凝霞崖这无人之处,陡然间身形一变,不再是老道模样,却是变成一位身着青衣的老者。这老者一现出真身,当即向张翼轸长揖一礼,说道:“张柏子拜谢恩公大恩大德!”
张翼轸一时惊讶万分,忙扶起老者说道:“老人家何出此言?你我素不相识,我何时有恩于你?莫不是认错人了?”
张柏子被张翼轸扶起,神情之间全是恭敬之意。答道:“好教恩公得知,我本无名无姓,只因得了恩公之助才得以成就人形。是以便以恩公之姓为姓,以本体之树为名,故名张柏子。恩公应是不会忘记当年在此地演说那木石化形之说,得天降异象,云开雾散之时的第一缕阳光映照在一棵柏树之上,得此机缘。我这棵本已修炼了千年的柏树才得以化形而出,感悟天地造化,这些全是拜恩公所赐!”
说着,张柏子竟是不顾张翼轸劝阻,又是深施了一礼,这才继续说道。
“恩公初入极真观山门我便有所察觉,只因我这天生柏树,日夜受风吹日晒,倒是捕捉风中微弱气息的本领高人一等,而上次恩公演说木石化形。我便铭记恩公特有之气息,是以方才一惊之下惊现恩公气息,我欣喜之下当即化身为老道前向想见,若有不周之处,望恩公勿怪。”
当真有此等奇事不成?张翼轸一时难以生信,近来颇多难值难遇的经历。也令这位少年心性成熟许多,不再轻信人言,当下退后一步,也不答话,暗中施展吴沛先前所传的探形术!
探形术只一施展,忽见眼前张柏子一脸痛苦之色,身形便要萎缩变小!张翼轸见状急忙收回法术。只怕再过片刻,张柏子便会被打回原形,元气大伤。
过得片刻,张柏子恢复原样,一脸愕然,惊叫出声:“探形术!恩公怎会此等法术?”
张翼轸见张柏子并未怪他以探形术相试,又见他确实是木石化形。心中稍安。听他张口便喊出探形术,大感意外。问道:“你是从何得知探形术之名?”
张柏子惨然一笑,说道:“探形术之名,我是不但早有耳闻,且还深受其害!虽是我得天地造化木石化形而出,但极真观之大,却无一人可以相交,倒还是孤苦得很。今日得见恩公,还望恩公救我出这凝霞崖,否则只怕不久我也会被那人炼化!”
话说上次张翼轸在华山凝霞崖演说木石化形之说,小小少年郎不知天高地厚,当众说出惊世骇俗之言,在倾颖暗中相助之下,天降异象将极真观一众弟子震憾当场。而得了天地机缘地那棵柏树,本也具有了少许灵识,一直苦于只差一步便可化形而出,等了数百年终于得此玄机,立时轰然一声,终于灵识与灵性相互融合,产生了意识。
其后不久,柏树便化形而出,因感念张翼轸之恩,故而自名张柏子。张柏子化形而出,本想下山追随张翼轸,却因修为不够,无法远离柏树本体百丈之外。如是又修行了半年有余,才得以远离本体数里乃至数十里,后来更是可远至上千里,却是发觉,不管远行多远,却总有一缕神识被牵挂于柏树之内,无法自由自在往来于天地之间,若是本体被毁,上千年的修行便会毁于一旦。
好在张柏子的本体生在悬崖之上,极少有人来此,是以才心中稍安。不过毕竟有所牵制,始终命悬一线之间,却也心中始终忐忑,唯恐大风或是人力将本体无意毁掉,岂非死得可惜?
张柏子日夜勤奋修行,以求早日能够真正成形而出,完全脱离本体所制。忽一日,却见一人御剑飞过,不停东张西望之下,口中还念念有词。此人刚一经过柏树旁边,张柏子猛然感觉浑身一紧,仿佛有一只无形之手突然之间将他地灵识拉扯,将他的化形之身从柏树之中强行拉出。张柏子突遭此变,当即惊吓得魂飞魄散。
好在此人一闪而过,并未留意到悬崖之上一棵并不起意的柏树。待此人过后,张柏子浑身一松,神识清醒过来,还能听到此人自言自语说个不停:“这探形术应是有用,只是这般寻找犹如大海捞针一般,何年何月才能遇到木石化形!”
其后不久,此人又多次经过此处,有几次眼见张柏子便要在探形术催动之下显出身形,幸好此人只是盲目寻找,并未刻意停留,张柏子才逃过一劫,这探形术之威名因此被他牢牢记住。是以张翼轸方才只一施展,张柏子便惊叫出声。
张翼轸一听之下便知此人定是吴沛,如此看来。吴沛此人倒是从掌门大典之后,在他身上试探玉成不成,仍不死心,竟是到处以探形术探知木石化形,当真也是有心有毅力得很。这张柏子倒也幸运,吴沛数次与他擦身而过却没有察觉。只怕也是吴沛并无此等机缘。
忽又想通一节,问道:“那人不过以探形术试探,也未言明他要将木石化形炼化,你又从何得知若是他探知你化形而出,会将你炼化?”
张柏子叹息一声,一脸惧怕之色,说道:“虽是我先前被他的探形术吓得不轻,不过也确实不知他寻找木石化形到底何用。我化形而出之后,开始也是不知道门中人也有居心叵测之徒,便化身为一名老道。时常流连于极真观之中,如此过了一些时日,倒也相安无事。”
“大约几日前,我正在极真观中四处行走,聆听道士之间互相印证道法,以便有所领悟。忽见一人匆匆从我身边闪过。虽未看清此人身影,但此人身上的危险气息顿时令我心中一惊,立时便明白此人正是数次以探形术探知我的人。虽是我心中惶恐,但见此人行色匆匆地样子,猜测肯定有重大之事。一时好奇,我强忍心中惧意,暗中尾随此人而去!”
“那人穿过后堂。来到一处静室。估计也是心中有事,那人虽是修为颇高,竟是一直未曾留意有人暗中追随。来到静室,那人神情紧张关紧房门,一副唯恐被人发觉的模样。我虽修为不高,不过木石化形却有一样天生本领,却是可以随意化形。化大化小。即便化为无形之体也不在话下。况且我本由柏树而生,木虽由土而生。却天性之中与风颇有相通之处,是以我将身一变,化为一股轻风,由门缝而入。”
“只见那人来到屋内,脸上露出欣喜之意,将身上的包裹缓缓打开,从中取出一幅画卷。我也不敢靠近,所以并未看清画卷之上画些什么。那人盯着画卷看了片刻,忽然嘿嘿一笑说道:想不到平白得了这个宝贝,这番三元宫论道当真是不虚此行。画卷也可得天地造化化形而出,当真是令人匪夷所思!待我将此画卷炼化之后,修为便可一步迈入人仙顶峰,只怕不过数年便可晋身地仙之境……我一听之下,顿时心惊胆战,再也不敢停留,立即远远逃离静室,唯恐被他发觉,连我也一并炼化了。”
画卷?张翼轸悚然心惊,这画卷不是画儿又是哪个?当即一把抓住张柏子,急急问道:“那画卷现在何处,快带我前去!”
张柏子被张翼轸一把抓下,吓得不轻,急忙答道:“恩公勿急,我带你去便是……不知这画卷可是恩公地心爱之物?当时我虽是仓促逃走,却也感应到画卷之上充沛的灵气!”
画卷不是被灵空拿走,怎会又在吴沛身上?张翼轸此时却顾不上细思其中缘由,唯恐迟了一步让吴沛炼化了画儿,便是大错铸成无可挽回了。
张翼轸一时心急,心意微动之下,竟是化身清风升空。张柏子被张翼轸拖住不放,也只得轻身飞空,化为轻风紧随。一见张翼轸所化清风飘荡无形,比起他所化轻风更得风之飘逸,张柏子更是无比震惊,他只当修道之士若不修至飞仙境界,断然无法随意转化身形。先前初见张翼轸能够变化模样便已是惊讶不小,如今又见张翼轸如此年轻,竟能化身为风,比起他这木石化形之人更得风之灵性,怎不让他万分骇然!
张柏子见张翼轸如此急迫,心知必定那画卷对恩公而言至关重要,当下也不敢怠慢,一路指点张翼轸来到上次所见静室。
一到静室,张翼轸也不多说,让张柏子在外面等他,将身一闪便进入静室之中。只见这静室之内十分简陋,只有数张桌椅摆放其中,莫说画儿本体画卷在此,却连一张纸张都无法见到。莫非吴沛这厮已经将画儿炼化?一想到此,张翼轸更是心急如焚,闪身出了静室,对张柏子说道。
“张道友,你且在凝霞崖等我,我有要事要办。待我办完事情,自会前来寻你。”
说着,也不等张柏子有所表示,身形一闪,便直奔栖烟阁而去。
栖烟阁云烟弥漫,格外宁静,不闻一丝声响。张翼轸闪身入内,见阁楼之内一应布置简单而不失大方,处处显露古朴典雅之意。当下也不顾不上失礼,转了一圈却未发现真平道长,心中更是烦忧不定,转身正要离去,忽然眼光一瞥,蓦然愣住:只见真平道长的卧室之内,墙壁之上,赫然挂着一幅画卷。画卷之上有一绝美女子临风而立,飘然间欲乘风而去,却正是画儿!
张翼轸大喜,忙趋步向前,只走两步便猛然察觉不对,此画卷徒有其形却并无其意,略一感应便顿时明了:此画虽然与画儿本体画卷一模一样,其上却并无丝毫灵气,其内更无一丝灵性,显然只是一幅普通画卷!
灵气与灵性全无,难道画儿真地已被炼化不成?
张翼轸顿时呆立当场,直惊得魂飞天外,一时心神狂乱,几乎站立不稳,用手强行按住桌子一角才勉强站住!心中却是激起滔天巨浪,怎么会?怎么可能?画儿如此伶俐乖巧,如此可爱调皮,怎会被人炼化,怎会不容于天地之间?
吴沛这厮,当真敢如此胆大包天,只求增进功力,却要剥夺天地造化之人的性命,修道之人,怎会有如此歹毒心性!张翼轸只恨得怒火中烧,这位生性淡然,向来不与人相争的少年平生第一次在心中生起无边杀意,心意一动,背后声风剑蓦然一声轻响,飞到张翼轸手中,其黑如炭的剑身被张翼轸火之灵性一激,红光闪现,万火之精跃然剑上,夺人心魄!
“张翼轸,你擅自闯入栖烟阁,又持剑在手,意欲何为?”突兀间,身后一个冷冷地声音响起,张翼轸一怔,真平道长!
心神不宁之际,一时不察,竟然被真平道长悄然欺身背后而没有察觉,张翼轸顿时惊吓不轻!若是真平道长趁其不备出手偷袭,只怕他已然身受重伤。///com///
张翼轸心知真平道长既然开口相问,虽有责怪之意,却并未多少真正敌意,否则只怕早就悍然出手。当即心意一动,声风剑恢复漆黑之色,飞回背后,这才转过身来,向眼前三丈之外的真平道长施了一礼,说道。
“真平道长勿怪,翼轸此来,一是想问得灵空下落,二是想问此画卷之事,还望道长如实相告。”
虽是真平道长没有出手相逼,张翼轸也是心火难消,是以相问之时,语气也并无多少敬意。
真平一脸平和之意,不动声色地说道:“灵空下落我也不知,他自三元宫失踪之后,与我并无丝毫联系。至于这画卷乃是我私人物品,与你无关,无可奉告。我倒要问你,张翼轸,你串通灵空杀害灵动,可是得了天大的好处?”
“好教真平道长得知,灵动道长如今确实生死未知,却不是被我所害,而是那被天下道门都奉为上仙的罗远公所为。若是真平道长信得过翼轸,我便将东海之事详尽道来,若是不信,我也无须浪费口舌。”张翼轸一脸坚决之色,听闻真平道长说画卷是她私人物品,心中不解,是以也不愿多说,只等一言不合,是打是跑,再行定夺。
真平愣了片刻,又想了一想,这才说道:“也好,暂且听你一言。毕竟那罗远公虽是上仙,却也只是一家之言。虽说上仙所说,我等断然不敢疑心有假。不过我左右无事,且听你如何辩解也算有趣。”
张翼轸不理会真平话中的调侃之意是真心还是无意,反正他也有意借真平之中将东海真相公布于天下,即便真平不向别人说起,也多她一人知道也是好的。当下便将他东海之行一一说出,只是说道与罗远公大战之后。他和戴婵儿均身负重伤为止,其后事情便是一略而过。
真平听完,略一沉吟,脸色平静如初,说道:“倒也有些意思,真假暂时不论,若是当作故事来听绝对精彩绝伦……不过,若说灵空与你串通暗害灵动,如果不是出自上仙之中,换作他人说出。只怕天下人听后也只是付之一笑罢了。”
顿了一顿,忽又喟叹一声,说道:
“翼轸,灵空他……也不躲到了哪里?以他的性子,莫说挺身而出与天下道门争论一番,便是有人寻到他。想要听他辩解一番,只怕他也懒得说些什么。这个人,忒是无端了些,只是他明知我信他多过上仙罗远公,为何不来见我,由我引他亲见真明掌门,也好让真明掌门得知真相。”
张翼轸如今却没有心思听真平悠悠之言。当即手指墙上画卷,问道:“真平道长,不知此画你从何得来,还望如实告知,只因此画关系到翼轸身边一人的切身性命!”
真平一怔,蓦然脸上闪过一丝怒意,说道:“张翼轸。我不将你拿下已是违背上仙之命。本有意听你辩白一二,不想你却不以为然不算。还算此画消遣于我,你要怎样?”
真平一怒之间,道力鼓荡不停,周身云气围绕,飘然若仙。张翼轸只一试探便已然得知真平已达人仙顶峰之修为,虽说与他不能相比,但若将他拦下,倒也能拖他一时三刻。
张翼轸心念真平对他的信任,当下只得耐住性子,将画儿之事简略说出。真平也是听出事情有些严重,点头说道:“实不相瞒,此画乃是真明掌门亲手所赠,日夜挂在这栖烟阁,从未有人动过。照你所说,你口中所说画卷,应该是另外一幅……我想起来了,那个画儿,在掌门大典上和你在一起的那个女子,当时我也只是远远看到,只觉有些面熟,不过这幅画卷所画女子只是侧影,看不分明,是以心中疑惑只是一闪而过,哪里会想到她是木石化形之人。”
“若你说吴沛得了画儿本体画卷,此事倒也有可能……前几日正是吴沛率众前往三元宫论道,自他回极真观之后,我并未见到他本人,也不知忙些什么,听你一说,却也有几分可疑!不管如何,这画儿乃是灵动掌门地弟子,翼轸,你且在此等我,我去寻到吴沛问个明白……”
张翼轸方才情急之下并未细看画卷,听真平这般一说,不由回头细看,果然,此画卷与画儿本体画卷无论大小还是式样全然一样,且画中景物也是一般无二,画中女子以及服饰也丝毫为差,只是这画中女子正是侧身而立,看不清正面。
张翼轸与画儿相处日久,自然可一眼认出画中女子正是画儿,若是换作旁人,只怕初见画儿之下,一时也不敢肯定。
听真平要去寻找吴沛,张翼轸自然想早一步见到吴沛,说道:“真平道长,我随你一同前往……”说着,也不等真平说话,便在真平目瞪口呆的注视之下,摇身一变,又变成了赵常勇模样。
真平见此情景,呆立片刻,才摇头说道:“翼轸,你有此等本领,我倒更是坚定了信心,定是不会看错灵空。”
张翼轸也不说话,紧随真平身后下楼,心中却道其实这变化的本领与灵空全无半点关系,不知真平道长知道真相,是否还会对灵空坚信不疑。
二人下楼,走不多时便来到极真观修行要地。所有道士一见真平,便必恭必敬地施礼问安,可见真平在极真观之中地位甚高,只怕仅次于掌门真明。真平快步如飞,不出片刻便来到吴沛居处,伸手敲门,却无人回应。
真平也不客气,手下用力,将门推开。张翼轸忙一闪进入房屋之中,却见屋内整洁干净,一眼望去。墙壁之上桌椅之间,却连画卷地影子也没有。
略一思忖,张翼轸也不顾真平在场,暗中施展探形术,一连催动三遍,丝毫察觉不到房间之内有一丝灵气波动。不由大为沮丧,摇头说道:“画卷不在此处,又或者……已被吴沛这厮炼化。真平道长,若是吴沛置天地灵物之性命于不顾,悍然将画儿炼化,翼轸说不得也要出手惩治一番,到时还请真平道长不要阻拦才是,省得伤了和气!”
张翼轸神情之间毅然之色一闪而过,虽是短暂,却令真平道长蓦然只觉一阵无名惧意掠过心头。不由大吃一惊,心道这张翼轸莫非修为大涨,方才不过是他怒意大盛之下流露一丝恨意,竟有如此之威,看来一年多来不见,此子的修为只怕有所大增。
当下真平暗中试探。一试之下,只觉眼前的张翼轸犹如清风浩荡,又如无边海水,令人捕捉不定,莫说探清他的境界,便是准确锁定他的气机也是不能。
真平这一惊可是非同小可,原先她悄然上楼。近至张翼轸身后三丈之内尚未被他发觉,真平以为张翼轸依然是那个修为浅薄的少年,是以才断然不怕他有所异动,才安心与他交谈多时。方才这一试探,直令真平冷汗直流,若是张翼轸真是那杀害灵动地凶手,若是偷袭。只怕她已然丧命。
如此一想。真平倒也更是对张翼轸所说的东海真相信了几分,当下也不多言。推门而出,拦住一名弟子问道:“可知吴沛去了何处?”
这名弟子一见真平,慌得急忙行礼说道:“回真平师叔祖,弟子昨天下午见过吴师叔,他当时在御剑前往莲落峰方向而去,究竟是做什么,弟子也不十分清楚,若是师叔祖想要知道,弟子可以再去打听打听,不知……”
这名弟子还想罗嗦一二,抬头一看,眼前的真平早已不知去向。
真平御剑,张翼轸御风,二人不敢耽误一刻不停前往莲落峰飞去。这莲落峰距极真观数十里之遥,二人飞空瞬息便至。
真平虽是御剑之术无比娴熟,但见身边张翼轸无须凭借飞剑,只借脚下清风便与她并肩而行,且轻松随意,显是运用自如,令真平不由大为感叹,这少年一年前便可驾云升空,当场震惊数千道门精英。如今更进一步,只凭清风便可飘荡于天地之间,这是何等地境界与本领!
真平感叹片刻,二人便已然来到莲落峰之上。莲落峰因有一片方圆数十里的莲湖而出名,但因此峰颇高,且周围悬崖峭壁,并无上山之路,是以只有御剑飞空之人才可到此。莲落峰上有一株粗约一丈方圆的巨树,树冠展开不下数百丈方圆,树下清幽宁静,更是元气浓郁,因此极真观大凡达到御剑升空者,都会不时前来莲落峰静修。
二人刚一落地,便立即发觉巨树之下正有一人端坐,此人面前有一幅画卷凌空而立,其上青光弥漫,画面一片模糊,看不分明。再看此人,生得黑而粗壮,虽是一身锦衣,却透露一股粗陋之意,不是吴沛又是哪个?
张翼轸只略一感应,便知吴沛面前所悬画卷正是画儿本体,顿时又惊又喜,当下也顾不上真平仍在身旁,疾飞如箭向前,同时心意微动,一道天地清风只轻轻一卷,便将画卷包裹其中,紧接着,光芒一闪,画卷便瞬息之间飞到张翼轸手中。
画卷一经入手,张翼轸当即心念微转,立时感应到画卷之内灵气沛然灵性逼人,心中大喜,如此看来,画儿尚未被吴沛炼化,只是灵气和灵性混乱一片,无法汇聚成形,显然也是被吴沛的探形术逼迫紧切,只怕画儿即便再化形而出,或许又会空白一片,不再认识自己!
如此一想,张翼轸心中怒火怦然升起,直视眼前一脸惶恐的吴沛,喝道:“吴沛,你好大的胆子!今日再也饶你不得……”
再说吴沛正在全神贯注炼化画卷,费时半天并无多少进展,正懊丧之际,忽然感到身前有异动,忙睁眼一看,却见真平道长和一名弟子飞空而来。真平道长御剑飞天倒也正常,只是身旁那名弟子脚下并无飞剑,却与真平道长并肩飞空,且前行之疾丝毫不逊于真平地御剑之能,顿时令吴沛大吃一惊。
吴沛再定睛一看,不由更是难以相信眼前所见,这名弟子他也有些印象,却是一名入门不久地三代弟子,只因资质平庸,平常只负责一些杂役之事。以他尚未入境的修为,莫说飞空,便是爬也爬不上这莲落峰,怎会如此这般轻松自如地脚踏清风而来,当真是匪夷所思!
正当吴沛一时惊骇万分,不知为何这名资质低下的三代弟子赵常勇突然之间神通大增,竟会踏空而行之时,蓦然眼前一道清风飘荡而过,只一卷,便将他视为珍宝的画卷平空卷走,眨眼间便飞到赵常勇手中。
吴沛震惊当场,当即长身而起,心中又气又急,正想向前质问赵常勇竟敢如此胆大妄为,夺他画卷,却听眼前的赵常勇呵斥一声,一伸手便将一把黑如木炭的宝剑持在手中。
张翼轸声风剑握在手中,心意一动,声风剑顿时通体火红,剑尖之上更是吞吐而出一尺多长地火焰,遥指吴沛,便要一剑将他刺下。
真平虽是不齿于吴沛炼化画卷以提升修为之行径,却也不许张翼轸在华山出手伤及极真观弟子,当即出手相拦,说道:“翼轸且慢,待我问清缘由,再将吴沛交与掌门按门规处置,你不可出手伤人。”
张翼轸因真平信任他和灵空之故,对真平倒也敬重几分,“哼”了一声收回声风剑,随即又心念一动恢复真身,质问吴沛:“吴沛,你且把如何偷得画卷详细说来,若有半分虚假,我张翼轸拼了性命也要将你斩于剑下!”
吴沛正愣神不解之时,忽见眼前的赵常勇变化成张翼轸模样,差点吓得魂飞魄散,向后退了数步,背靠大树才勉强站稳,声音颤抖说道:“张……张翼轸,你怎的没死?”
怔了片刻,又见真平站在张翼轸身旁,虽是一脸怒意,却也是全身戒备,显然也在提防张翼轸,不由心中稍安,又站直了身子,说道:“张翼轸,你这欺师灭祖之人,胆敢来华山极真观放肆,当真认为这天下道门无人么?我吴沛虽是修为低下,为了维护道门昌明,说不得也要与你拼个你死我活…说着,吴沛作势便要扑向前来,与张翼轸争斗一番。真平自是知道吴沛不过是借此搅乱局面,好乱中取利,当即冷哼一声,一道沛然之力向前一冲,正好拦住吴沛前扑之势,将他又生生压回到树身,厉声说道:“吴沛,休得胡闹!你是从何而来这幅画卷,还不从实说来。若再存了其他心思,休怪我手下无情。”
吴沛显然畏惧真平权威,被真平一喝,忙低眉顺眼地说道:“是,谨尊师傅之言。”
然后又偷眼看了张翼轸一下,这才说道:“这画卷,其实是我从三元宫偷来地!”
从三元宫偷得?张翼轸见吴沛目光躲闪,心中生疑:九灵道长所言,画卷已被灵空偷走,吴沛又如何再从三元宫偷走画卷?只怕这吴沛开口便是假话。///com///
正想开口指责吴沛一番,却又见他举止虽是恭顺,目光闪烁不定,不过神情倒也不见多少慌乱,心道既然真平道长未开口阻止,且听他说上一说,看他能编造出何等谎话出来。
吴沛定了定神,按捺住心中的不安之意和惶恐之情,便将他几日前前往三元宫论道,无意之中撞见画儿,最后如何偷得画卷一事细细道来。
吴沛奉了掌门真明之命,率领极真观十数名弟子前往三元宫论道。此次论道三元宫派出以光北为首的十数名弟子,便在三元宫的落鹤崖论道。
吴沛论了几场之后,却不见张翼轸现身,不由大为奇怪,问起别人,皆说不知去向。吴沛心中纳闷,又存了要再看看张翼轸腰间美玉的心思,便和同行之人交待一声,一人四处寻找张翼轸。
寻了半晌也一无所获,吴沛不知不觉便转到小妙境上,却意外发现小妙境杂草丛生,显是久已无人居住,不由更是心中疑惑不解。转了一圈一无所得,吴沛无奈只好悻悻返回三元宫,却在回去的路上正好和灵空相遇。
灵空却也记得吴沛,笑呵呵地打了招呼便要离去,吴沛便拦住灵空,追问张翼轸下落。灵空摇头晃脑地扯了半天烧火做饭之事。却只字不提张翼轸去了哪里,颇让吴沛心中不满,却又不好发作,耐心陪着笑脸听灵空说了半天废话,好在最后灵空还是告诉吴沛,张翼轸回家省亲,走了已有将近一年,还未回来。
省亲一年?吴沛一听之下便心中猜测,只怕此事另有隐情。哪里有省亲一年不回来之理,若都如此,还要道观做什么,都回家修行岂不更好?当下吴沛也不多说,谢过灵空便返回三元宫。却不回落鹤崖论道,仍是四处转悠,心中自是存了要寻找木石化形的心思。
吴沛自上次听张翼轸演说木石化形之后,一直欲求不得,却又不停地四处寻觅。时日一久,吴沛便养成了一个习惯,便是每到一地就四处转转,暗中念动探形术,试探一下四周有没有木石化形。三元宫是天下道门三大道观之一。说不得也是灵气充沛福泽深厚之地,有得天地造化的木石化形也实属正常!
吴沛漫无目地地走来走去,无意中竟是闯入三元宫的厨房重地。道门之中向来禁忌较少,众人见吴沛又是极真观贵客,是以也无人阻拦,任由他走来走去。
见人来人往,皆是围着围裙的烧火道士,吴沛心道这伙房之地。绝无木石化形出入,当下便要转身离去,刚一迈步,忽听耳边传一声清脆的女子笑声,这笑声,犹如黄莺啼鸣不沾一丝人间烟火之色,顿时让吴沛一听之下。没来由地心中一喜:在此烟尘杂沓之地,能有如此出尘笑声的女子,又该是何等纤尘不染之人?
也是合该吴沛有此机缘,笑声一起,只见一处房门一开,一个清丽脱俗的女子如一副水灵绝尘的山水画一般,跃入吴沛眼中。吴沛只觉眼前一亮。心中一时狂乱如鼓。此女子,不正是上次在张翼轸身边犹如九天仙子的画儿么?
吴沛定睛一看。只见画儿虽是身在烟尘之地,却周身上下犹如太虚之境,四周的杂乱与纷扰都无法接近画儿周身三尺之内!这女子,上次掌门大典地月光之下看不分明,如今一见,果然不凡。
吴沛见猎心喜,见画儿身形一闪,便朝外面走去。趁人不备,吴沛便悄然跟踪其后,画儿走走停停,不时跑到路边四处乱看,惹得吴沛一惊一咋不得不来回躲避,以免被画儿发觉。走了多时吴沛才放下心来,情知画儿只是玩性颇重,丝毫没有留意身后有人追踪。
吴沛一直跟着画儿来到小妙境上,却见画儿一人站在悬崖边缘,先前的活泼调皮全然不见,一脸郁郁之色,自言自语说道:“主人师兄,灵空道长说你回家探亲,九灵道长说你和戴婵儿去了东海,不管你去了哪里,为什么不回来找画儿?难道主人师兄不喜欢画儿,不要画儿了么?”
画儿一脸落寞之色,与先前的孩童行径大相径庭,判若两人,更让吴沛坚定了心中猜测:此等心意随性之人,断然不是寻常之人。既然张翼轸不在此处,管他去做什么,一年不回,只怕也是被烦事羁绊,说不定还得一年半载才能回转。若是眼前这女子本是木石化形,不如先拿下,到时回去炼化之后,修为跨入人仙之境,张翼轸即便回来,又能如何?
吴沛主意既定,当即施展探形术。探形术只一发动,便见画儿立时一脸痛苦之色,弯下身子,浑身颤动不止。见此情景,吴沛心中狂喜,当即哈哈一笑,现身出来,说道:“画儿,可否记得在下?今日你主人师兄不在,你只怕无路可逃了!”
画儿身形在探形术的威力之下,渐渐呈现黯淡之色,俏脸之上满是怒意,质问说道:“我与你无冤无仇,你为何害我?”
吴沛假装婉惜地叹了一口气,说道:“画儿,切莫怪罪吴沛,要怪就怪张翼轸明知你是不世宝物,却不将你带在身边。你也是,不知藏身到无人之处,还公然在人前走来走去,岂不知有多少人窥觑你这天地生就的宝物?”
画儿却再也说不出话来,身形一闪化为一道灵气,倏忽间飞向三元宫方向。
吴沛心知画儿被探形术打回原形,灵气定是飞回本体之内。随即依照探形术指示方位,追踪而出,一直追到一处房屋之前,略一探查,得知屋内无人,便悄然破门而入。只微一感应,便从一个柜子中翻出一幅画卷,打开一看,画面上地女子正是画儿。而画卷灵气沛然,显然正是画儿本体!
吴沛欣喜若狂,忙将画卷包好背在身上,急急出得屋内。慌乱中,还差点撞到一人身上。也顾不上道歉,匆匆夺路而走,还听得那人在身后责怪说道:“走路也不看路,怎的和灵空老儿一个德性?”
吴沛得了画卷,心中既狂喜又不安,唯恐被人发觉,幸好论道当日便告结束,吴沛寻个理由向同门众人告了个罪,一人先行御剑飞空返回极真观。
一到极真观。吴沛便急急来到平常练功地静室,准备立即将画卷炼化。不料一试之下,画卷却并无反应。吴沛以为是他的法术不对,又翻阅半天典籍,细细琢磨半天,又再次做法炼化。这一次,一试之下,便有了反应。
只见原来正常的画卷之上。忽然平空生起一道云气,云气从画卷两端生出,也不飘散,只围绕画卷游走不停,不多时竟将画卷严严实实围在其中。吴沛顿时愣住,此等情景并籍所说的灵气化为一团,从顶门吸入体内化为道力。可见若不是典籍记载不对,更是此画卷透露着古怪。
其后数日之内,吴沛又试几次,却依然如故,画卷被云气包围,再无丝毫变化。本以为可以轻易将画卷炼化的吴沛不禁大失所望,莫非这木石化形得天地之造化。并非这般轻易便被人炼化么?
苦思良久。吴沛忽然脑中灵光闪现,只怕并非是典籍不对。也不是画卷古怪,乃是他本人修为不够,道力不足。想通此处,吴沛猛然想起莲落峰的修炼巨树或许可以助他在全力炼化画卷之际,补充天地元气之用。
吴沛也不耽误,当即御剑前往莲落峰。盘坐于巨树之下,凭借此处浓郁的天地元气,吴沛拼了全力施展法术,感受到体力迅速消耗地道力,同时周遭的天地元气又汹涌而至补充到体内,再看画卷之上,果不其然,又突生变故。
原先围绕画卷地云气顿时被消除一尽,又露出画卷的本来面目。不过画卷之上的女子不再是先前一副淡然之意,面容之上微有怒意流露。吴沛哪里顾得上这些,按捺住心中的狂喜,拼命催动法术,试图一举成功将画卷炼化,好一举迈入人仙顶峰修为。
在吴沛全力催动之下,画卷之上的女子身形渐渐模糊,犹如被热气烤化一般,非但女子身形开始变化,整个画面也缓慢变得如同笼罩了一层水雾一般,逐渐虚化。吴沛心中大喜,只怕再过片刻,便可将画卷之内所蕴含地天地精华逼出,再一口吞下,如此便可一步跻身于中土道门一流高手之列。
眼见画卷之内地灵气只在呼吸之间便被吴沛逼出,忽然突起异象,画卷两端的画轴之上蓦然青光一闪,吴沛只觉一道莫名的气息扫过,他的法术顿时便被隔绝开来。再定睛一看,画面之上被一层青光笼罩,青光朦胧间,仿佛将画卷其内的灵气完全包裹其中,再也无法逸出分毫。
吴沛费时费力费尽心机,却功亏一篑,自然大为恼火,当下再拼力催动法术,却被画卷之上的青光弹开,无法再有丝毫进展,不由无比懊恼。又试了几次,依然如故,体内道力几乎用尽,无奈之下只好收回画卷,悻悻而回。
吴沛自是不甘心就此失败,休养一日,第二日便再来尝试。不料和上次一样,用尽全力也无法突破画卷之上的青光,也不知这青光是何等法术,竟有如此神通,防护得滴水不漏。正打算拼了全力再奋力一搏之时,画卷一闪,突然之间便被张翼轸施法卷走!
吴沛说完,但见真平道长怒气未消,却也未见再有其他举动,心道毕竟他是真平地得意弟子,又深知真平为人护短,即便他犯了大错,只要说出实话,再假装态度诚恳一心悔过,真平多半会既往不咎,若有处罚也不过是面壁或是禁足数月,是以吴沛也没有丝毫隐瞒,将实情如数说出。
张翼轸听了吴沛所说,见他神情轻松,倒也不像说假,心中疑惑丛生。若是吴沛所说是真,那九灵道长为何又说画卷被灵空偷走?即便是九灵道长轻信传言,但依吴沛所言,他偷走画卷之时,罗远公尚未公布东海之事,而此时灵空仍在三元宫未走,画卷被偷,灵空为何一声不吭?
若不声张,不将此事告知九灵,这断断不是灵空地性格?如此看来,只怕吴沛所说有假,定是有所隐瞒。不过眼下只怕再问,吴沛这厮也不会说出真话,心中打定主意,便不再纠缠此事,向真平说道:“既如此,请问真平道长如何处置吴沛?他虽未将画儿炼化,但从三元宫偷走画卷,有不轨之心不良之行,且对画儿是否造成严重伤害还不得而知,若不重罚,不足以以示公
“张翼轸,虽然我偷走画卷是为不端,但你串通灵空暗害灵动掌门,如此行径却是令世人所不齿,你又有何颜面指责我?我劝你还是束手就擒,再由极真观交由上仙罗远公发落,还天下道门一个公道为好!”
吴沛被张翼轸抢走画卷,心有不甘,又听张翼轸还想让真平惩治于他,不免出言相讥。
张翼轸还未答话,真平脸色一沉,骂道:“休得多言!吴沛,你所犯之错与张翼轸东海之事全无关系,且东海之事尚无定论,也容不得你说三道四。你居心不良,妄图炼化天地异宝,残害他人性命,本该废了你的一身修为,将你逐出师门……”
吴沛心中一紧,顿时露出一脸恐慌之色,哀求道:“师傅……”
真平却是最见不得吴沛这副模样,心肠立软,叹了一口气说道:“念在你也是一心精进修行,只是所用方法不妥,倒也没有铸成大错,害人性命,就罚你……禁足半年,面壁思过去罢!”
吴沛立时一脸喜色,深施一礼,说道:“弟子知错了!弟子谢过师傅的再造之恩!”
张翼轸暗暗摇头,心中不喜,说道:“真平道长,如此处罚,是否太轻了一些?吴沛所犯之过,以翼轸之见,废去一身修为也不为过!”
真平当即脸色一沉,正要对张翼轸所说反驳一番,忽见张翼轸一愣,随即脸色一变,冷冷说道:“真平道长,我敬你为人,你却设计害我,如此行径,却令人失望得很!”
真平当即愕然,说道:“张翼轸,我不怪你私闯极真观,也不将你拿下交与上仙罗远公便已是网开一面,不想你还敢如此放肆,出言不逊,你莫要和灵空一样真当我真平是这般软弱可欺?”
顿了一顿,真平又觉有些失言,咳嗽一声,又问:“我真平行事向来光明正大,哪里设计害你了?张翼轸,还请把话说到明处。///com///”
张翼轸如今修为今非昔比,方才听吴沛说话间,便隐约感觉似乎哪里有些不妥,待到吴沛讲完,张翼轸猛然感应到几道凌厉的剑气由极真观飞速而出,呈合围之势朝莲落峰袭来。张翼轸顿时心中一凉,不由感叹真平道长看上去不疑有他,却是表面与他虚以委蛇,暗中竟通知极真观等人将他围困于此,如此看来,真平倒也是城府极深之人。
见真平一脸不解之色,张翼轸怒极反笑,答道:“事到如今,真平道长倒也无须假装了,先前在你栖烟阁中还特意挂一副假画骗我上当,也算是煞费苦心了,此等用心翼轸定当铭记在心。你和吴沛串通一气,将我骗到这莲落峰来,莫非就是因为此地绝无人迹,将我围困在内,好让我无路可逃,是也不是?”
真平也被张翼轸说得一头雾水,不明白为何张翼轸突然之间态度转冷,且言语之间颇多指责之意,一时也令真平疑惑之余心中怒意渐起,说道。
“张翼轸,你不体谅我好心好意也没有关系,却不该胡乱猜测,随意指责。我真平虽说不敢质疑上仙罗远公之言,但也绝非对他言听计从。你是好是坏与我无关,也绝不会特意放一幅假画骗你,更不会和吴沛串通一气将你骗来此地!既然你我言语不合。还请你速速离去为好,多说无益。”
“离去?你再看看四周,我现在还走得了么?”张翼轸说话间心意一动,声风剑呼啸一声跃到手上。一剑在手,少年临风而立,环顾四周,一脸毅然之色,全无半分惧意。
真平修为毕竟不如张翼轸。便连张翼轸晋身地仙之境也没有感应出来,是以听张翼轸一说,这才心神一动发觉异常,略一感应不由大为惊讶,极真观掌门真明以及“真”字辈高手真容、真命、真肯全数出动,分别从四面呈包抄之势将莲落峰围在其中,离此已是不足千丈之远。
真平顿时一脸难堪之色,直视吴沛,冷冷问道:“吴沛,是你暗中通知真明掌门。是么?”
吴沛倒也老实,看了张翼轸一眼,目光之中掠过一丝欣喜,说道:“是的,师傅。张翼轸乃是道门公敌,天下道门中人人得而诛之,是以徒儿方才暗中以密法通知掌门。若是今日一举将张翼轸拿下,不但还天下道门一个公道。告慰灵动掌门的在天之灵,还可得以亲见上仙罗远公,由上仙亲传仙法,如此晋身地仙之境不远矣……”
“混帐!”
真平怒不可遏,一步向前,一扬手打了吴沛一个耳光。这一掌真平怒极而发,蕴含道力,当即打得吴沛站立不稳。
吴沛半边脸顿时红肿一片,一个跟头摔倒在地上,接连打了几个滚方才稳住身子。连滚带爬地翻身而起。跑到一边,一脸悲愤之色,说道:
“师傅,你竟为了一个欺师灭祖之人对徒儿下此狠手……徒儿不服!”
真平见吴沛被她一掌掴出,竟被打得如此悲惨,不免心生悔意,叹气说道:“吴沛。休怪为师出手伤你。只是张翼轸信任为师,你如此做法却让为师失信于人。日后我还有何颜面再见他的师傅灵空?”
吴沛恶狠狠地瞪着张翼轸,忽然狰狞地一笑,说道:“好,好!张翼轸,因为你师傅打我一掌,稍后我会找你加倍偿还。你且等着,今日便是你葬身之时。”
说话间,数道剑光闪过,忽见四人现身于莲落峰,分立四方将张翼轸围在中间,正是极真观的真明、真容、真命和真肯,再加上真平,极真观现存五位“真”字辈高人全部在此!
吴沛见状,欣喜难耐,心道张翼轸如今再有通天修为,也难敌极真观五大高手合围,是以一时也顾不上脸上肿痛,忙一一向四人施礼。
真明冲吴沛略一点头,却未理会真平,然后上下打量了张翼轸几眼,这才说道:“翼轸小友,一年未见,修为倒是精进不少,不过若论打斗,你不是我等对手,还是不必做无谓反抗,由我等将你拿下,交由上仙罗远公处置为好。你意下如何?”
虽被天下道门误解,但张翼轸却不能以天下道门公敌自居,当下也不怠慢,冲真明施了一礼,说道:“三元宫弟子张翼轸,拜见真明掌门。”虽是不识眼前几人,但礼节不可废,张翼轸一一见礼,也不管几人理会与否。见礼完毕,这才又说道。
“真明掌门若肯听我一言,翼轸自当将东海之事的真相和盘托出。若是不肯,翼轸也不愿久留,省得与极真观伤了和气,翼轸自当离去便是。”
真明微眯两眼,愣了一愣,显然没想到张翼轸在几人合围之下仍是如此镇静,莫非有何依仗不成?先前收到吴沛暗中以密法传信,说是莲落峰突现张翼轸行踪,真明大惊之下便要亲身前往,想了一想,却又唤来真容三人,以防不测。毕竟张翼轸虽说修为不高,却能将灵动杀死将罗远公打成重伤,恐怕有厉害法宝傍身,不得不防,是以四大高手才齐齐出动,前来捉拿。
真明尚未来到莲落峰,便已感应到真平气息,心中颇为不满。既是真平在此,暗中传讯之人却是吴沛,可见真平并无拿下张翼轸之心。最初罗远公公告天下,张翼轸中途截杀灵动,极真观大为震惊,众人自是深信不疑。却唯有真平半信半疑,提出诸多疑点。
其后不久,罗远公又将灵空列为凶手之一,真平听后更是丝毫不信,连带连张翼轸杀害灵动一事也一并否定,惹得真明大为不满,指责真平不可因当年和灵空之事,而对灵空盲目轻信。真平自是不服。与真明一言不和之下,拂袖而去。
是以真明未到莲落峰,便心中明了,定是张翼轸先寻得真平,而真平竟瞒而不报,更让真明对真平大失所望,是以看也未看真平一眼,便直接向张翼轸发话。
真明听张翼轸言下有辩解之意,略一思忖,却是说道:“若有话说。可以当着天下道门一众修道之士言明,我想上仙罗远公也不会私自处置,定会将你交与天下道门面前,由天下道门众人治你之罪。到时自有你辩解的机会,说与我等来听并无用处。”
“不必与他罗嗦,直接拿下便是,到时再交由上仙处置,自有他说话的机会!”却是真肯耐不住性子。向前一步说道。
张翼轸见真明等人不给他说话地机会,又见真平一人站立一旁,黯然无语,心知眼下只有遁走才为上策,若是混战起来,打伤哪个都是不好。当下只好一拱手,向几人说道。
“既然各位前辈不听翼轸所言,那便只有留待日后再说。就此告辞……”说完,张翼轸将身一纵,脚下清风激荡。便要飞天而去。
四人既然结伴前来。自然早就有所防备,张翼轸身形只一动,只听耳边传来一声断喝:“小贼慢走,且看真肯的定山印之威!”
说话间,真肯手中法宝便已然放出,却是一枚方约一寸的定山印。定山印虽是只有方寸大小,一经放出。须臾间便变大成亩许大小。犹如一座小山一般,凌空笼罩于张翼轸头顶之上十丈以外。滴溜溜转个不停,却并不压下。
张翼轸自是不知此法宝有何威力,见它只是凌空旋转,当下也不敢怠慢,心意一动,声风剑之内万火之精立时溢出,散发出一片红光。
初见张翼轸声风剑惊人变化,真明等人都“咦”了一声,面露警惕之色,显是对声风剑这般威势颇为心惊。不过真肯只是微微一愣,随即说道:“倒也无须担忧,张翼轸这般年纪,即便有威力非凡的法宝傍身,以他的一身道力,又能支撑多久?诸位师兄先退到一旁,看我一人便可将张翼轸拿下!”
说着,真肯右手屈指,接连打出三个手势,猛然间定山印放射出一道白光,自上而下正好将张翼轸全身笼罩其中。紧接着,真肯脸色一紧,“嘿”了一声,一张口一口道力急喷而出,一闪便没入定山印之中。
定山印蓦然停止转动,白光之中突兀间传来一股巨大地定力,犹如泰山压顶一般将张翼轸牢牢锁定当场,丝毫动弹不得。这还不算,白光之中还有一股莫名的晕眩之力,一旦定身之后,晕眩之力便强行要打开张翼轸神识,将他全身麻痹,让他无法使出丝毫力气。
竟是如此厉害?张翼轸被白光定住身形,莫说要飞天而走,便是迈动一步也是不能。且神识似乎也被白光锁定,无法外放。定山印果然非凡,若是寻常人一旦被定山印定住,人不能动神识不能外放,只怕只有坐以待毙而别无他法。
只是真肯却不清楚,张翼轸不但一身修为已然晋身地仙之境,且可操纵天地无力为已所用,更让真肯打破脑袋也无法想象的是,张翼轸无须神识和灵力,只凭心意一动便可控制天地之间无所不在地清风和水气。
真肯见张翼轸在白光之中动弹不得,心中大喜,心道张翼轸不过是个少年,哪里有多少对敌经验,这定山印之威即便地仙也难逃白光一照,张翼轸却只知呆愣不知躲闪,如今既然被白光定住,想要脱逃便比登天还难。
真明等人在一旁一见真肯的定山印一击得手,也是心中大定,相视一笑,均微微点头。吴沛更是喜出望外,眼巴巴地等着张翼轸被擒,只有真平一脸无奈,暗暗摇头。
张翼轸被困在定山印之下,先是心中一惊,稍后领会了定山印之威,心意微动,一缕天地元风平空生成。天地元风无孔不入,又无物可挡,一闪便没入白光之中,围绕张翼轸周身只轻轻打了一个旋,便将白光的隔绝之威生生推开。
这一来却令真肯顿时大惊失色,不知何故突然之间白光所照之处,明明张翼轸还身在其中,定山印之上却已失去了他的感应,便如平空消失一般。真肯的定山印自出道以来,与无数高人切磋法术之时,从未有过败绩,是以真肯对此印颇是看重,认定此印一出,虽不能说天下无敌,但中土道门之人,能躲过此印之人也是寥寥无几,不料这张翼轸不动声色间原地不动,竟是完全隔绝了定山印地白光锁定,怎不令真肯心中无比震惊!
张翼轸脱离了定山印的控制,倒也没有多想,迈步间走出白光,说道:“翼轸不想与诸位前辈动手,以免伤了和气,来日方长,东海真相我已告知真平道长,信与不信,且听听无妨。”
话一说完,张翼轸也不迟疑,跃身飞空,再次息事宁人,想要离去。
身形刚到空中,忽听身后传来破空之声,其声极为急促,显是全力而发。张翼轸不及回头,便已然得知乃是一把紫光闪耀的飞剑疾飞而至,直指后心!
张翼轸一让再让,却被真明等人如此逼迫,也是心头火起。且此剑来势颇猛,出手之狠,竟是直取性命之势。张翼轸唤动声风剑的万火之精,不必回头只凭感应天地清风便清晰得知来剑之势,反手一剑挡下,两剑相交,只听“叮当”一声,紫剑便被声风剑拦到一边。
紫剑名紫云剑,乃是真容的成名飞剑。真容为人不善言谈,向来是要打便打,从不废话,是以见张翼轸要逃,不管死活,便一剑刺去。
紫云剑被声风剑一剑挡开,真容只觉剑身一振便偏离到一旁,也不觉有异,飞剑随即回转,便又直直朝张翼轸当胸便刺。张翼轸见此剑两剑袭来,招招致命,一时怒极,手中声风剑更是火势惊人,剑尖之上地火焰吞吐一尺多长,红光一闪,便挡住了紫云剑的第二剑。
紫云剑也非凡品,更有真容一身人仙顶峰的修为支撑,是以与张翼轸的声风剑数次相撞之下,并无丝毫损坏,反而越战越勇。张翼轸也是将心一横,也罢,打便打了,还怕他们不成?正全神贯注应对紫云剑愈加凌厉的攻势之时,忽然听脑后传来呼呼风声,如同山崩地裂一般,朝他狠狠砸来!
张翼轸将身一错,定睛一看,却又是真肯的定山印化成小山大小的巨石,铺天盖地一般朝他砸来。///com///若是砸实了,非得砸个粉身碎骨不成。没想到这定山印倒是变化多端,竟还有如此神通。
张翼轸一边应对紫云剑,一边要抵挡定山印,自然不可硬碰,当即便想闪身躲过。不料身后紫云剑逼迫甚紧,紧随身后如影随形,若是用心躲闪紫云剑,只怕难以分神躲过定山印,且定山印化成小山大小,笼罩数十丈方圆!
情急之下,张翼轸先是回身一剑将紫云剑挡到一边,趁紫云剑回转之时,体内火之灵性立时与声风剑之内的万火之精相互呼应,猛然间声风剑剑尖之上吞吐一尺多长的红色火焰脱剑飞出,直奔定山印飞去。只有尺长大小的火焰与大如小山的定山印相比,渺小犹如萤火虫,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真肯见此,不由哈哈大笑,说道:“那张翼轸莫非不懂米粒之珠也放光华之说?不过是一缕火花,敢与定山印相碰,当真是自讨苦吃,这一下,有得好看了,哈哈!”
扑向张翼轸的定山印被一朵火焰没入其中,小小火焰如同烛光,在定山印惊天之威的威压之下,便如狂风吹灭蜡烛一般,一闪便消失不见,莫说将定山印的前行之势缓上一缓,便连一丝声响也没有激起,定山印依然挟呼呼声响以惊天动地之威朝张翼轸袭来!
再说张翼轸剑尖火焰一闪而出,身后紫云剑又逼近三尺之内,当即再次凝神,心意一动,声风剑再次迸发出尺长火焰,只是此次火焰并非红色,而是红里透白红白相间之色,外白里红的火焰显得颇为诡异。火焰吞吐间,一闪,便与紫云剑的剑尖相交在一起。
真容以神识操控紫云剑与张翼轸缠斗在一起。初时还不觉有他,只是数次接触下来,却是越来越是感应到自剑身之上传来一丝热意,虽是轻微,却不见消弱,反而慢慢呈增长之势,尽管缓慢。却越来越热。更为古怪之处。这股热意犹如活物一般,丝丝缕缕地渗入神识之中,若要将之阻挡在外,势必要撤回紫云剑。
真容自是不肯现在撤剑,毕竟在与张翼轸纠缠半晌,未立寸功。以他这般身份与一名晚辈打斗半天,不占丝毫上风便主动回剑,便与自动认输无疑。真容只好紧咬牙关,苦苦支撑。不多时。额头上浸出丝丝汗水,只觉浑身火烧火烫,神识之内更是犹如有一朵蕴含极大热意的火苗。跳跃不断,直烧得真容拼了全身道力才将其压制。
张翼轸这边初次将声风剑逼出红白相间火焰,尺长火焰与紫云剑只一相交,蓦然间犹如活物一般沿着紫云剑而上,须臾间便将紫云剑包裹在火焰之中。红白火焰虽是脱离了声风剑,张翼轸却仍能感应一切全在他的心意控制之内,是以心意微动,也是想借此一试万火之精究竟威力几何。便暗中催动红白火焰。大喝一声:“化!”
“化”字只一出口,附着在紫云剑上的红白火焰猛然间迸发万丈光芒。光芒一闪而逝,随后全数收入紫云剑之中。只听紫云剑一声悲怆的长鸣,剑身激烈颤抖不停,只跳动片刻,便听“噗”的一声,这把跟随真容数十年、由玄英砂配合天火精心炼制地飞剑竟是瞬间被万火之精化为乌有!
连天火也需半晌才能融化的紫云剑,竟被这红白火焰眨眼之间烧得连灰渣都没有留下一丝,这是何等令人恐怖的火力!
随着紫云剑化为虚无,真容只觉神识之中那一朵跳跃不定地火苗,紧随紫云剑的消失,瞬间轰然一声膨胀成一片汪洋火海!真容再也无法抵挡这股滔天火力,大叫一声,竟是一跃跳向空中,随即身子一挺,在空中直直躺下,便朝地下跌落。
真命紧挨真容身旁,见真容受此重创,忙衣袖一卷,将真容接下,轻轻放在地上,却见真容双目紧闭,浑身火烫,已然晕死过去。
张翼轸以声风剑逼出红白火焰缠上紫云剑,刚一回身,定山印已然近身眼前,想要躲开已是不能!定山印离张翼轸尚有三尺之远,所携巨风已是声如雷动,只刮得张翼轸双颊生疼,想要再运用控风之术已然晚了一步,心中喟叹一声,暗道莫非真要被这定山印重击而死?
眼见定山印便要近身到一尺之内,张翼轸躲无可躲只好站立不动,却见定山印迅猛之势骤然而停,生生在眼前一尺之处停止不前,当真来如山也不动如山!定山印停在张翼轸眼皮之前,正好让张翼轸看得清楚,只见定山印光洁如镜的石壁之上,突然之间裂开一条细缝,紧接着,两条、三条、无数条裂缝纷纷出现,呼吸之间,只听轰隆隆一声巨响,巨山一般的定山印在张翼轸眼前触手可及之处,生生纷碎成千上万块大小不等的石块,呼啦啦掉落一地!
无数石块落到地上,却只听“啪嗒”一声,定睛一看,地上并无大堆的石块,只有一方裂成几瓣的石印!
定山印一毁,真肯虽不像真容一般遭遇重创,却也是狂吐一口鲜血,精神顿时萎靡不振!不过受伤对真肯来说倒不算什么,定山印被毁才让真肯心痛万分,只恨得咬牙切齿,只差暴跳如雷,若不是真明伸手拦住,早就冲向前去找张翼轸拼命了。\
张翼轸见声风剑重创真容,烧毁紫云剑击毁定山印,也是心中大惊。原本以为九灵只为应付差事,随手给他一把黑木炭,不成想竟有如此威力,这声风剑若真是九灵所造,莫非九灵也是什么厉害人物不成?
经过刚才如是数次与声风剑心意相通,感应其内地万火之精,张翼轸更觉得心应手,方才天云剑法施展开来,由生疏渐渐圆润,更是感觉声风剑如臂使指。比起无影棍拿在手中更觉灵性十足。张翼轸也是心中纳闷,原先一直被他当成黑木炭地声风剑,与他相随时日如此之短。如今持剑在手,只需要心念一动便意动剑到,比起跟随一年之久的无影棍更加运用自如,倒是怪事。
不过转念一想,张翼轸倒也释然,声风剑恐怕确实如九灵所说,乃是一件异宝。若是果真乃是木髓与万火之精打造而成。怕是也是取得了木之灵性与火之灵性相融而成。果真如此的话,他如今只得了一丝可操纵火力的记忆传承,若是日后再多些感悟,能够更深一层地感应到天地元火,也不知可将声风剑之能发挥到何等威力?
这还不算,仅仅是操纵火之灵性便可一举之下击败两大人仙高手,若他得了木之灵性,将木火之灵性相融之后再用得此剑,又会有何等惊人之威?
张翼轸这边一时感叹声风剑之能。\那边真明却是一脸凝重,心中顿起滔天巨浪,不敢相信眼前这个少年竟有如此修为。举手间竟将极真观两大高手打伤,这还不算,还将二人赖以成名的法宝毁去,当真了得!
只是真明暗中察觉了半晌,见张翼轸只是依仗手中宝剑,虽有御风飞空之能,却也并未见修为有多么高深,心中稍安。看了吴沛一眼。说道:“吴沛,你速带真容下山疗伤!”
吴沛应了一声。无奈地看了张翼轸身后的画卷一眼,这才依依不舍地负身背起真容,正要御剑离去,却听张翼轸向前一步,说道:“且慢!真明掌门,请听我一言!”
见吴沛停下脚步,张翼轸也不等真明有所表示,又说:“虽说方才这位前辈飞剑剑剑要取在下性命,但翼轸本非坏人,也不愿伤及无辜。这位前辈是被万火之精所伤,若极真观没有火性法宝或是修习御火法术地高人,只怕性命难保……如若信得过我,且让我为他去除体内火精,火精一除,内伤好养。”
吴沛正在破口大骂,却被真明伸手制止。真明见张翼轸一脸坦诚之色,又见真容面红如火,浑身热气升腾,情知只怕火毒不去必定丧命,略一沉吟,便点头说道:“极真观与三元宫交好多年,我看你本性善良,是以我等前来也只是将你拿下,交由上仙罗远公当着天下道门众人之面处置,是非曲直到时自有公论,倒也并非刻意取你性命,真容为人过于耿直,方才他出手过重,有此一难也是合该。眼下,且信你一次……”
真明以为张翼轸要近前为真容消除体内火体,话音刚落,却见张翼轸只遥遥冲真容伸手一抓,顿时只见一朵红白相间的火焰自真容双眉之间飞出,一闪便没入张翼轸手中剑身之上,消失不见。火焰一出,真容脸上痛苦之色立消,脸色也渐渐恢复正常颜色,再伸手一摸,体温也有所回落。真明情知张翼轸确实所言不虚,身为一派掌门,当有大量,当下便向张翼轸辑了一礼,说道。
“真明代真容谢过张道友援手之恩!”
话一说完,却又身子挺起,气势高涨,铿锵说道:“不过,张道友若想全身而退,还须将我三人打败才可。今日我三人即便拼了性命也要将你留下,此乃道门公义,绝无偏私纵容的可能!我等虽说并非全信上仙罗远公一家之言,但你若随我等前往清虚宫与罗远公对质,相信天下道门自有公论。”
张翼轸听了不由摇头苦笑,上仙罗远公果然厉害,一声令下将他列为道门公敌,人人便觉将他杀死乃是替天行道,是为维护道门昌明,如此一来,除非他逢人便杀,否则在这中土世间便真地寸步难行。如若又如真明掌门所说,被人拿下送往清虚宫,以罗远公之神通,控制他的心神令他主动开口承认灵动是他所杀也不算难事,如此一来,他再被罗远公杀死,更是死无对证了。
控制心神,张翼轸怦然心惊,上次在东海之上灵动掌门便被罗远公控制了心神,犹如呆傻。如今天下道门中人尽信罗远公之言,莫非其中还另有蹊跷不成?
真明说完此话,扭头看了真平一眼,说道:“真平,你莫非真的置天下道门公义于不顾,就此袖手旁观不成?”
真平被真明把话说死,又见张翼轸如此神通广大,只怕以真明和真命二人之力难以将他留下,是以不由长叹一声,说道:“真平自当从命,以大局为重!”说着,双手合拢间又迅速分开,手中却多了一方丝帕,正是真平地法宝万千丝!
万千丝乃是采自冰蚕之丝和火浣鼠之毛,以法术束缚冰火特性将两种丝线编织而成,兼具水火之威,也算是一件上品法宝。
真明见真平拿出法宝,赞许地点点头,也从头上拨出发簪,放在手中只一晃,便变成一把龙头拐杖。此杖名降龙杖,顾名思义便是可以降伏神龙之义,说是降龙自然少不了有所夸张,但此仗却也是一件异宝。
相传本是一名飞仙无意中偶入位于东海以北北海以东之处的一个未名之地,见其上生长的树木颇为怪异,日夜吞吐云雾不停,且坚硬逾铁却柔软如丝,虽不知其名,但也随手采来数根,不知何故其中一根便流落到了极真观中,被真明偶得,费数十年之功炼化成发簪随身携带,可大可小,随时变化,端的有神鬼莫测之威。
真命也是不甘示弱,竟从手指之上取下一个戒指,放在手心之中,只见绿光一闪,戒指变大成一尺方圆地一个圆环。此环名通天环,虽并未多少攻击之力,却有防不胜防地惑人心魄之能。
三人相视一眼,便成犄角之势将张翼轸围在正中。真平先是勉强一笑,说道:“翼轸莫怪我三人以大欺小,只因盛传你修为高深,竟能将上仙罗远公打成重伤,是以我等合三人之力拿下,也不算以多欺少了。”
张翼轸却是一脸淡然之意,将声风剑负于背后,当前一站,也不说话。虽是年纪轻轻,却也令人只觉犹如天地之间浩荡清风扑面而来,心神没来由为之一动,都不约而同想到:如此坦荡的一个少年,怎会做出欺师灭祖这般不堪之事来?
不过想归想,几人却无一人敢冒着被天下道门中人的指责对上仙之言心生怀疑,是以三人各自施了个眼神,见张翼轸并不主动出手,当下也不再顾忌身份,悍然抢先出手。
倒是真平最先出手,万千丝一经出手,便幻化成一张密密麻麻地大网,大而化之,广而无边,竟将整个莲落峰都遮在其中。张翼轸自是心知真平心意,此网一出,便断绝了飞天逃走地可能,等于布下了天罗地网,让他上天无路,入地无门。
万千丝遮住了天地,却遮不住张翼轸双眼,遮不住这少年骁勇坚决的决心和信念,只见他呆立原地不动,脸上笑意不减,却是对真明和真命说道:“若有朝一日真相大白,还请两位前辈记得翼轸今日所言!我张翼轸生在天地间,敬天敬地敬父母敬师长,哪怕也会敬重那不正不邪几次想取我性命地青丘,却不敬那些自以为是假上天之名行一已之私的所谓上仙!”
万千丝可放可收,只是真平只将万千丝遮住了整个莲落峰,却并不收网将张翼轸网下。///com///真明与真命对视一眼,虽对真平仍是心存残念故意网开一面颇为不满,却也无可奈何,只好再让真命放出通天环。
通天环飞行半空,无声无息,也不见光华闪动,比起波旬圈的威势却是大大不如。不过张翼轸却丝毫不敢怠慢,法宝万千各有异象,断不可以有无光芒判断高下。
通天环也不近身,在离张翼轸尚有一丈之远之处,围绕张翼轸转个不停。张翼轸不由纳闷,莫非就这般转来转去将人转得头晕眼花也算法宝神通么?就这般心神稍一松懈大意之时,突见通天环陡然逼近到眼前三尺之处,停止不动。
张翼轸大惊,急忙挺剑去挡,却见通天环全无半分威力,只如一个孩童风车一般,在眼前极其缓慢地开始转动。一圈,两圈,三圈,蓦然异象骤现:透过通天环望去,环中忽然现出一个奇异无比、光怪陆离的世界!
这世界,阳光明媚,鲜花遍地,处处花草飘香,人来人往,每人都脸露笑容,一见面便互致问候,礼数周全,一切都无比完美又无比和谐,远胜如今中土世间的纷争与杂乱。张翼轸只觉自己也一步踏入其中,与周围人群有说有笑,仿佛大家相识已久,又似乎并不熟悉,只是一见面便心生好感。全无陌生之意。
正在人群中随意走来走去,不知所终之时,忽见眼前闪过一张如花地笑容。调皮可爱又令人心生爱怜,却正是画儿。画儿一把挽住张翼轸胳膊,嗔怪说道:“主人师兄,你一走一年,也不带画儿,不知一人去了哪里,叫画儿好生想念!”
原来画儿无事,张翼轸心中高兴。正要解释一番,定睛一看,身旁之人不知何时竟是换成了倾颖,只见倾颖双目通红,脸上雨打梨花,哭得花枝乱颤,责怪说道:“翼轸,你丢下倾颖不顾,却和戴婵儿私会,你如何对得起我一片深心?”
这……张翼轸一时迷惑。倾颖明明知道他和戴婵儿前往东海是为了何事,怎会说出这般话语出来?这不象倾颖的性子。正要问个清楚,眼前一花,身旁的倾颖却又变成了戴婵儿。
戴婵儿花颜不改,秀丽依旧,只是目光之中多了哀怨之色,埋怨说道:“翼轸,婵儿我为你出生入死,你却倒好,只知一人逍遥自在。置我于不顾,让我一人游荡于九幽苦寒之地,当真是日夜煎熬,如你这般无情无义之人。||活在世间也是枉然,不如就此死去倒也显得英勇,翼轸,你不如自我了断了罢!”
戴婵儿言语犀利一番指责,令张翼轸顿觉无地自容,直觉与其对不起画儿辜负了倾颖救不了婵儿,更有无法面对地天下道门的误解和指责,不如毅然死去。却也落得清白显得大义。以正明志,令天下道门中人也看个清楚。他张翼轸并非贪生怕死之辈,更非欺师灭祖之徒!
这般一想,张翼轸只觉斗志全无,心中了无生趣,心灰意冷,声风剑也回复黑木炭模样,再无一丝威风可言。若是死了……等等,若是就此放下世间一切,先前立志苦修的一身修为岂非白白浪费,太平村的爹娘养他一场,又将情何以堪?再有中土种种是非,岂可任由罗远公这般大魔一手遮天,为害世间?
张翼轸猛然惊醒,一丝微笑掠过脸庞,心道这通天环倒也是一件异宝,只是所生幻象拙劣了一些,也过于为达目的而贪图求快,结果恰得其反。
刚一醒悟,张翼轸还未来得及再次唤醒声风剑的万火之精,忽见身旁的戴婵儿冷冷一笑,猛然翻手间拿出一根龙头拐杖,直直朝他当胸打来。
张翼轸急忙后退,眼前幻象一去,却见不知何时真明已然欺身近前,手中龙头拐杖一挺,正朝他胸口点来。真明离他已不足一丈之远,这一仗打来,其势快如闪电,想要拨剑相挡已然不及。张翼轸暗道,虽是堪堪躲过了通天环的幻象陷阱,却还是着了几人联手合围地道!
身形急急向左后一闪,心意一动,一缕天地元风生成,迎着拐杖的龙头撞去。张翼轸原以为这天地元风的天地元力相迎,即便不将拐杖挡到一边,至少也可将来势缓上一缓。谁知天地元风与拐杖相交,随即消失于无形之中,真明手中拐杖如遇无物,连丝毫停顿也不见,一闪,便近身到一尺之前。
张翼轸顿时骇出一身冷汗,第一次遇到天地元风无力可借,一击无功,仓促之间再难反应过来,不免一时手忙脚乱,也顾不上许多,体内灵力猛然激荡,脚下云起雾生,当即驾云而起,真明拐杖擦着张翼轸鞋底而过,只差上一寸,只怕一双脚便已不见,当真是险之又险!
堪堪躲过真明的致命一击,张翼轸灵力运转,随即紫气围绕,一直隐瞒的地仙之境立时暴露无疑,只惊得真明等人呆立当场,尤其是真明,竟是一脸的难以置信,连飞到一边的拐杖也忘记收回,口中喃喃自语说道:
“老天!……又一个地仙!”
张翼轸见地仙修为暴露,心思一动,说道:“诸位前辈,实不相瞒,翼轸确实如今已是地仙修为。\\\\\\既然我已是地仙,便上应天庭,与天地感应道交,更无杀害灵动师伯的可能,哪里有仙人暗害仙人一说,这其中内情,还望诸位前辈深思“张翼轸,休得妖言惑众!我也一直疑惑不解你为何不顾一切非要杀死灵动掌门。如今看来,倒是真相大白,一切悬而未决之处便迎刃而解了。你杀害灵动掌门。正是为了将他炼化,好让你一步跨入地仙之境。试想一年前你不过是入境修为,若要达到人仙境界只怕也要十几年时间,现今一年不到却竟是地仙修为,张翼轸,你这个卑鄙小人,为了尽快达到地仙之境,竟然想出这般歹毒之法。你,你与魔门之人全无区别!”
正是吴沛在一旁见张翼轸竟然晋身地仙之境,一时心中妒火中烧,无比嫉妒,又想到他处心积虑要想炼化画卷不成,又被张翼轸抢走。一想之下,便得出了张翼轸为求地仙而杀害灵动地结论。
吴沛此言倒也颇有说服力,被张翼轸修为之快一时震惊的真明等人回神过来,略一思忖也都恍然大悟,心中对罗远公所言地一丝疑惑也全然消失。更是坚定张翼轸元凶之实:怪不得当初这少年与神人交往,初入道门不久便学会了驾云之法,只怕他一心只求速成,不肯按照道门正法勤学苦修,全是寻思一些邪门地速成之法,是以才最终铤而走险做出了如此大逆不道之事出来。
众人经吴沛一说,都心中更是坐实张翼轸杀害灵动的动机,否则为何他先前故意隐瞒地仙之境。是以真明惊骇过后,当即恢复平静,脸色一沉。说道:“张翼轸,如此说来,你也确实是其心可诛的大恶之徒。今日若再负隅顽抗,休怪我等手下无情。别看你是地仙修为。若我三人舍命一搏,你也讨不了好去!”
张翼轸开始不露地仙修为倒也并非有心刻意隐瞒,而是他如今不管飞空还是施展声风剑,倒也无须催动灵力支撑。同时张翼轸心中隐隐有些担忧,或许罗远公会有密法可以探知所有晋身地仙之人,他情知以他目前修为,还不足于与罗远公正面对抗,是以也存心不想运用灵力而显露地仙修为。
不过既然已经暴露。张翼轸便想借助地仙之名说服真明等人。却不成想吴沛此厮甚是可恶,寥寥几句非但将他的说法全盘否定。同时更是坐实了他为何杀害灵动的罪名,当真是无耻小人行径。
只是眼下形势容不得张翼轸多看吴沛一眼,却见真明猛然间须发皆张,威武神勇,龙头杖豁然间幻化成一头巨龙,以雷霆之势朝张翼轸扑去。
张翼轸虽是和倾颖交往多时,也和龙宫众人多次相见,却还是生平第一次见到龙身。只见巨龙身有四腿,腿有五爪,浑身青色,龙身一丈粗细,巨鳞大如磨盘,龙眼亮如明灯,张开血盆大口,一口便朝张翼轸咬去。
明知巨龙乃是幻化,只是法宝各有神通,指不定虚幻之间何真何假?是以张翼轸哪敢怠慢,声风剑再次放出万火之精,身形一晃,化为一股清风,须臾间躲开了巨龙的一咬之威。
身形刚刚闪到一边,忽见天上降下一物,大如圆盘,直朝头顶砸来。张翼轸声风剑一挺,“当”的一声将来物挡弹开,却觉手臂一麻,声风剑差点脱手而出,不由大惊,此物竟是如此沉重,不知是何宝贝?
待定睛一看,却原来还是通天环!不成想此物还有此等神通,只见通天环在空中飞了一圈,瞬间又回转过来,滴溜溜一转,一变二,二变四,四变八,转眼之间通天环变化为无数个大小相同的通天环,环环相扣,朝张翼轸袭来。
这还不算,那边巨龙扑了一空,又迅速回转龙身,竟是将龙身缩小成数丈大小,犹如一条巨蛇一般,盘旋而至。见巨龙和通天环联合之威,张翼轸一时也是心中骇然,虽说他是地仙修为,却论及对敌经验与打斗技巧,自是远不如真明和真命这两位入道数十年地人仙。
张翼轸一时略有惊慌,正思忖如何应对之时,却见巨龙盘旋而起,一飞冲天,随即又自上而下向他扑来。张翼轸急忙纵身躲开,只一迈步,忽觉脚上软绵绵不着力气,低头一看,不好,不知何时地上也是布满了通天环,他一步迈出,正好踏入一个通天环内。
正要再抬脚迈出,猛然感觉到头上有异,抬头一看,头上三尺悬浮一个通天环,正好与脚下地通天环相互呼应,蓦然间红光一闪,张翼轸只觉眼前一花,身上一紧,再定睛一看,浑身上下被无数通天环套了个结结实实,再也无法动弹分毫。
这还不算,张翼轸刚被通天环套在当场,巨龙也是随后将身一绕,竟将通天环连同张翼轸在内一起缠绕在一起,紧接着,巨龙昂起龙头,一声长啸直冲云宵,随后张开大口,猛然喷出一口云雾,瞬间便将张翼轸笼罩在内。
被通天环套在其中,张翼轸只觉天旋地转,直欲分不清上下左右,其后又被巨龙缠绕,更觉浑身灵力被禁,再也无法运转一丝。还未来得及思索脱身之法,又被巨龙的云雾笼罩全身,云雾只一及体,张翼轸便觉神识之中一阵倦意袭来,浑身再无丝毫力气,只想就此昏昏睡去,再也不想清醒片刻。
见合二人之力终于将张翼轸困在其中,真明和真命相视一眼,不由哈哈大笑,再也不顾忌长辈身份,竟是抚掌相庆,只当捉拿的不是一名少年,而是一名法力高强作恶多端的地仙!
真平见张翼轸被擒,心中喟叹一声,心道张翼轸虽是地仙,终究敌不过两大人仙地联手合击。这一被擒,若是交与罗远公之手,断无活命之理。也不知那灵空得知他的徒儿落得如此下场,会不会闹上清虚宫与罗远公不死不休!
不过灵空修为较之张翼轸还远远不如,若是闹上清虚宫也不过死路一条。真平暗暗担忧,却又无计可施。眼见张翼轸在通天环和巨龙的缠绕之下双目紧闭,应是昏死过去,情知事已至此,多想无益,便心念一动,万千丝随即光华一闪,收回到真平手中。
吴沛见张翼轸最终还是束手就擒,喜不自禁,立即向真明施了一礼,恭敬地说道:“禀掌门,张翼轸那恶贼趁弟子在此修炼之际,将弟子的一幅画卷抢走。如今他被两位师伯所制,弟子有意从他身上取回本属于我的画卷,还望掌门开恩允许!”
一朝擒下天下道门公敌张翼轸,非但在上仙罗远公面前可得修炼仙法,更可趁此一扬极真观威名,天下三道观齐名已久,只怕经此一事,极真观便可隐隐为三大道观之首!想那三元宫和清虚宫都有人晋身地仙,唯独极真观没有地仙,一时风头全被三元宫和清虚宫压制,若是借此一事博得上仙欢心,助极真观之中二人晋身地仙,便可一举将三元宫和清虚宫威名压下,极真观成为道门领袖便指日可待,这也是真明一听吴沛之言便急邀众人前来捉拿张翼轸地暗中打算。
真明一将张翼轸拿下,顿时心情大好,听吴沛开口相求,想也未想,便大手一挥,让吴沛自行去取下便是。
吴沛心中大喜,却又小心翼翼地看了真平一眼,却见真平神思恍惚,看也未看他一眼,心中大定,便三步两步来到紧闭双眼显然已无知觉的张翼轸身边,嘿嘿一笑,一伸手,便朝张翼轸背后的画卷拿去!
却说张翼轸被通天环和巨龙围困当场,不得而出,又被巨龙口中云雾浸入神识,几近昏迷,只余脑中一丝清明坚守。///com///心意微动,想要再次化身清风,却蓦然发觉,在通天环和巨龙的合围之下,竟生生将天地清风隔绝开外。
张翼轸脑中灵光闪现,忽然想起方才对战之时,此杖丝毫不惧天地元风之力,如此看来,只怕此杖天生克风,虽是化身为巨龙,克风之能仍在,是以张翼轸周身无风可用!
这般一耽误,张翼轸便觉巨龙云雾深入神识之中,只差一丝便可将他神识全然控制,当即也顾不上许多,心道既是化身为龙,自然少不了与水亲近。既然以云雾相侵袭,那便以水克水。心意一动之间,天地之间的云气立时随念而至,再一转念,化气为雾,形成雾罩,巨龙和通天环丝毫没有阻拦,便被张翼轸在周身之上形成一层薄如轻烟的水雾之气。
张翼轸御水之术学自龙宫,龙族并非天地灵兽,是以并无控水之法,无法从云气之中感应到天地元水。张翼轸御水之术已达大成之境,但不过是寻常之水,饶是如此,大成之境的御水之术凝结的水雾也是非同小可,刚一形成,便将通天环和巨龙的围困之力减弱三分。
不过只是减弱,若要脱困还差上不少,是以张翼轸仍是闭目,以心念之力将神识之中地巨龙云雾驱散。虽是巨龙云雾附着力极强。但真明毕竟只是人仙修为,无论神识还是道力远不如张翼轸浑厚和精纯,所以一旦张翼轸以水雾将通天环和巨龙的隔绝之力减弱之后。不消片刻,便将神识之中浸入的巨龙云雾挥散一空。
云雾一空,张翼轸便随即感应到方才不知几时被丢落到一旁地声风剑,只一动念,便从声风剑中抽取一丝万火之精,随后将万火之精小心翼翼地拉近身边,巨龙和通天环虽有阻拦之意,却无法克制万火之精无坚不摧的暴烈之意。只将万火之精前行之势缓了一缓,万火之精便猛然与张翼轸周身的水雾相交在一起。
水火不容,更何况是精心提炼的水火精华,两者只一相交,只见一道万丈光芒一闪而逝,随即归于平静。
再说真明应允吴沛前去取下画卷,也未多想。待吴沛即将走到张翼轸身边三尺之内之时,忽然心生警觉,蓦然感到巨龙龙身被一缕几不可察的微弱火力穿过,若不细心断然不会察觉有异。但真明却突然之间心生不祥之感!
再看此时吴沛已然伸出右手,手指也已摸到画卷一端,正要一扬手便可将画卷取在手中。@正在此时,一道耀眼光芒一闪而过,随即消失,接下一刻,仿佛万物停止不动,时光也不再流逝,周遭一片寂静,全无声息!
不好!真明心中狂惊。大喝一声:“吴沛,速退!”
为时已晚!
沉寂的这一刻,或许连一眨眼的时间都不到,却给人无限长久的莫名之感。就在众人心神一紧。尚未反应过来之际,只听“轰隆隆”一声巨响,整个莲落峰似乎都晃了几晃,以张翼轸为中心,一股挟带天地之威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地波动向四面呈圆形向外狂涌而出,波动最先波及到巨树之上,直撞得数丈粗细的巨树浑身乱颤,眨眼间哗啦啦树叶落了一地。浓密的树冠经此一撞。其上树叶几乎一扫而空!
真明等人离得稍远,但及身之时。仍是势不可挡,只将真明等人吹得直欲如风中落叶一般摇摆不停,几人忙全力施展定身法才将将站稳身形。饶是如此,真明也只觉体内气血翻腾不停,强行压制了片刻,竟是无法自抑,张口吐出一口鲜血。
真命和真平还要好些,二人原地打了几个转,随即堪堪站稳了身形。不过相比之下,吴沛便再无如此幸运,他离得最近,又全无防范,只想一心得到画卷,刚一伸手,却被这股惊天动地之威轰上半空,当即闭过气去,在空中接连翻滚无数次,才从空中直直摔落。
幸亏真平眼疾手快,眼见不对,在狂风中强睁双眼,瞧准吴沛下落之处,扬手间放出万千丝,才将昏死过去的吴沛接住,避免了他被摔死的下场。
如此之威,便是张翼轸也始料不及,不成想这万火之精与他自行凝固的水雾相交,比起上次自天雷之中提取天火与水雾相交,却是强大了不知凡几!
待烟消云散过后,张翼轸定睛一看,身上的通天环与巨龙已然不见,身旁不远之处,一把龙头拐杖和一枚戒指跌落尘埃,其上再也不见一丝光华。
不过方才的水火相克一炸之威,虽是威势惊人,直震得地动山摇,却只是外力之力,并无波及到神识与道力,也并无毁掉真明与真命的法宝,是以二人站稳身形之后,惊见法宝完好,也是暗呼侥幸,急忙心念一动各自收回法宝。\\\
只是经刚才一事,二人心中再无斗志,再看吴沛脸色惨白,气息微弱,只怕危在旦夕。真明长叹一声,心道不想合数人之力力战半晌,竟是丝毫没有讨到便宜!不过一年时间,张翼轸竟能修为至如此神通,只怕还真如吴沛所说,杀灵动而晋身地仙,所以才有如此不世修为。
真明心中感叹,只怕再难将张翼轸留下,只好黯然说道:“既然我几人不是你的对手,张道友还请自行离去。若是心中愤恨不平,欲杀我等解恨,尽管下手便是。”
张翼轸得声风剑万火之精相助。脱困而出,心中也是暗呼侥幸,方才情景当真也是惊险万分。稍有不查,他便被真明等人生擒活捉。虽是自己是地仙之境,但毕竟境界不稳,远不如真明等人数十年人仙顶峰地道力圆润娴熟。如此看来,这地仙之境实则与人仙顶峰境界差别并非想象中判若云泥,却又为何中土千年以来未见几人晋身地仙,只怕其中另有隐情。
又见真明等人皆是脸色惨白,吴沛更是人事不醒。心道只怕如今这种局面,极真观上下便更是认定他是罪魁祸首,再行辩解也是无济于事,当下也不再犹豫,既然几人不再拦他,画卷也已得手,再不离去岂非自讨没趣,便向真明等人一拱手,说道。
“方才若有得罪之处,也是迫不得已。诸位前辈勿怪。翼轸就此别过,只有一言相劝,若哪位前辈晋身地仙之境,切莫追随罗远公前往祖洲,性命要紧,切记,切记!”
说着,张翼轸脚下清风激荡,飞身跃向半空,刚刚飞出莲落峰不过百丈之遥。突然心生感应,身后一物直直追来。此物来得虽快,却并无破空之声,也无劲气逼人。显是并无多少威力。张翼轸只须心意一动,一道清风鼓荡而起,将来物卷到眼前,一伸手,便抓在手中。
却是一方丝帕,触手之间,如若无物,正是真平的万千丝。略一思索。张翼轸便心中明了。定是真平借机将万千丝交与他手,若他日后与灵空得见。便让他转赠灵空,以备防身之用。不想这真平道长对灵空倒还是一腔柔情,倒不知二人当年发生何事?
张翼轸暗暗摇头,只好略过不想,收起万千丝,转眼间便来到凝霞崖。
张翼轸不敢以身试险,在此地一试画儿是否安好,却还惦记张柏子之事,是以才到凝霞崖停留。刚一落下,便见悬崖之上的那棵柏树人影一闪,张柏子化形而出,急急向前施礼说道:“多谢恩公记得柏子之事,柏子法力低微,无法自行移动本体,还请恩公施法将此树带走,柏子自当终身追随,侍奉左右。”
张翼轸微笑摇头,说道:“倒也不必叫我恩公,叫我翼轸便可。我便叫你张伯,你说如何?”
张柏子忙又施礼答道:“恩公有言敢不从命,只是张伯之称,我愧不敢当!”
张翼轸也不再与张柏子客气,淡淡说道:“张伯也不必拘礼此事,我等修道之人,何来如此世俗之念,不必再多说了……”
说着,张翼轸心意微动,体内土之灵性随之呼应,感应到柏树树根之下方圆数丈之内地泥土,只一动念,数丈方圆的一大块泥土便被拨起!紧接着呼吸之间,张翼轸唤来天地清风,形成一个巨大的风罩将泥土连同柏树罩在其中,随后冲天飞起!
张翼轸本是抱着一试的心理,看他的操土之能能否拨起数丈方圆的泥土,不料一试之下竟是轻易成功,不免一时欣喜。转念一想也便想通其中关键之处,一是他晋身地仙之境,与天地感应道交与以前相比不可同日而语,自然感应天地元力之中的元风元土较之以前灵敏许多,二是经方才生死一战,数次瞬息之间运用元风和水雾,更得纯熟精粹之意,是以才初试便告成功。
见张翼轸如此神通,张柏子大喜过望,正要弯腰施礼,却被张翼轸制止。张翼轸冲张柏子微一点头,说道:“张伯,请紧随我身后,莫要跟丢了!”
张柏子敢不从命,见终于得以逃离此地,心情大好,忙紧随张翼轸身后飞空而行。
二人御风飞行,张翼轸又以风匿术隐去身形,唯恐被道门中人发觉,节外生枝。飞行了两个时辰,一路听得张柏子絮絮叨叨说个不停,倒也不觉时候过慢,抬头一看,眼前出现一片不大地树林,正是太平村前上次得遇戴婵儿与倾颖地树林。
张翼轸不免感慨万千,谁曾料到当年的蛇雕相斗,竟能引出如此纷乱不断的纠缠出来,人生际遇当真是莫测难料,而如今婵儿又不知身在何方,却也让人一时为之神伤!
这片树林倒是一处安置柏树地不错的所在,张翼轸在空中站定身子,扭头对张柏子说道:“张伯,不如将你的本体柏树先种植在此树林之中,离我的故乡太平村不过数里之遥,且隐藏在树林之中轻易不会被人发觉,你意下如何?”
张柏子人在空中,朝张翼轸所指树林定睛一看,只见树林不过方圆几十亩大小,却林深树茂,一派繁华景象。人在空中一看,树林之中弥漫一股祥和之气,倒也是一处福地,当即心中大喜,谢过张翼轸,说道:“如此就有劳恩公……翼轸了,此处甚好,倒也可以暂且安身。”
张翼轸点点头,便和张柏子一起从空中降落,来到树林之处。二人走不多时,便寻得一处空地。张翼轸依旧施展操土之法,眨眼间柏树便完好如初地种植完毕。
施法完毕,仔细一看,柏树便如许久以前便生长在此处一般,底下看不出丝毫泥土翻动的痕迹,张翼轸不由暗暗赞叹这操土之法果然神奇,别的不说,即便这般浑然天成的手段便可令人叹为观之了。
种好树,张翼轸也不再飞空,便和张柏子安步当车,缓慢前行。张柏子见此处山青水秀,宁静和谐,心中不免大为欣慰,却见张翼轸步伐略显有些沉重,只当他不过是近乡情怯之意,也未多想。
张翼轸心思浮沉,想到自一年多前初别爹娘,远赴三元宫修道,又身怀寻找亲生父母之重任。今日回转,非但亲生父母杳无音讯,更是落了一个欺师灭祖地罪名,成为天下道门公敌,虽是被罗远公污蔑,却也觉得心中有愧,无颜面见爹娘。如此一想,不免脚下就有些迟疑。
张柏子虽不太清楚张翼轸所为何事,但见他犹豫不前,不免开口相劝,说道:“翼轸,虽说修为我远不及你,不过若说年岁,我却比你虚长了许多,倒也见惯了世间地风霜雪雨,听多了人世地悲欢离合。人之道,虽是身为万物之灵,却又天生懦弱,身不能飞空,心难以神往,是以凡人无数,若肯舍弃世间名利和情思而一心修道者,少之又少。即便有上等资质听闻修道一事,深信不疑并勤而修行者,也是难免总被世事羁绊,精进一百却又后退八十者,也不在少数。”
“我虽不知翼轸你因何而犹豫不前,但你年纪轻轻修为便如此之高,自是极为罕见。但也正因年轻气盛,世间之事总是难以释怀,若是时日一久,忧郁之意积聚于胸中,久而久之便会形成心劫。修仙之人,心劫难度,翼轸,慎之慎之!”
张翼轸怦然心惊,爹娘一生只求平稳度日,不求富贵荣华也不知天下之事,偏安于太平村中,只过那日出而做日落而息的太平生活便可,天下道门即便再闹得熙熙攘攘,又与他们有何干系?即便偶有耳闻,也不过是茶余饭后的闲谈罢了,丝毫不会影响到爹娘的思子心切和安稳岁
心安稳处,便是故乡!张翼轸一经想通,立时心情大好,向张柏子长揖一礼,说道:“多谢张伯指点迷津,翼轸受教了。///com///”
张柏子忙跳到一旁,不肯受张翼轸一礼。张翼轸也不计较这些,当下哈哈一笑,快步如飞,向前走去。
不多时二人来走出树林,来到太平村前的太平河前。但见小河流水欢呼跳跃,不改旧时波浪,依旧滚滚向前不知疲倦也不知停歇。张翼轸心思平静,一片淡然,抬头一看,不由顿时愣在当场。
只见小河对面,有二人相扶相携翘首张望,那身影那眼神以及那无比熟悉的亲切的容颜,不是爹娘二人又能是谁?张翼轸一惊之后随即欣喜若狂,也不顾张柏子就在身旁,也不再步行过桥,而是将身一纵,脚下清风一扬,身子飞到半空之中,一瞬间,便越河而过,站立在爹娘眼前。
“爹,娘,轸儿回来了!”
张翼轸扑入爹娘怀中,一时心中五味杂陈,只说了一句话便觉一时哽咽。再也说不出话来。二老也是老泪纵横,一时唏嘘将张翼轸拦在怀中,说道:“我地轸儿。你终于回来了,回来就好,可是想死爹娘了……”
张翼轸细心一看,只见爹爹双鬓较之以前又花白了许多,而娘亲也是脸庞消瘦,显是对他日思夜想,又显衰老了几分,不由心中一酸。正要说些什么。这时张柏子也过得河来,向翼轸爹娘深施一礼,说道:“张柏子拜见二老!”
见爹娘一脸疑惑之色,张翼轸忙收心定神,向二老解释说道:“张伯本是一名商人,路遇劫匪被我所救,愿跟随我左右,爹娘若不嫌弃,日后可以以友相待!”
二老也不见外,张仁一把拉住张柏子之手说道:“瞧你年纪和我相仿。既然投靠了翼轸,就是一家人,以后我们就以兄弟相称,不知老张年岁多大?”
张柏子一个人孤寒已久,显然一时受不了这般人间温情,略显尴尬地答道:“老汉我今年……五十六岁,应是虚长几岁。”
张仁不知何故对张柏子一见如故,哈哈一笑,说道:“确实比我张仁大了几岁,那我就叫你一声老哥了。x老哥。来到太平村就当成自己家好了,千万不要客套!”
张柏子还想客气一番,却听张翼轸说道:“张伯不必多礼,我爹为人爽快。你若和他兄弟相称他还来得高兴,若是不然,只怕还会怪你见外!”
张翼轸这般一说,张柏子也只好应承下来,和张仁称兄道弟说了几句,惹得张仁哈哈大笑,一时倒也冲淡了相见时的感伤之意。几人又说了几句,便由张仁当前领路。张翼轸搀扶娘亲。一行四人有说有笑,不多时便又来到太平村。回到张翼轸阔别的家中。
虽说一路上并未见到几人,显得村庄有些落寞之意,虽略有诧异,张翼轸也未多问,只当是冬季农闲,大多乡亲只怕在家中闲聊喝茶,难得有人出来走动。
一推开院门,便听一声狗叫传来,正是阿黄摇头摆尾地扑了过来,一见张翼轸,兴奋得又蹦又跳,如同得了糖果地小孩一般喜不自禁,围着张翼轸汪汪乱叫,不停地转来转去。
一年不见,阿黄倒是长高长壮了许多,张翼轸一见阿黄也是无比欣喜,逗它玩了片刻,这才得空仔细端详院子中的一切。
景物依旧,当年自己亲手所种的果树粗壮不少,便是走前的鸡鸭也比以前多了不少,叽叽喳喳叫成一团,似乎也为张翼轸回来感到高兴。看着眼前熟悉的一切,这个离家一年多的少年一时呆立半晌,久久无语。
张翼轸在这边独自感慨,张柏子却和张仁聊得投机。不出片刻二人便谈笑风生,犹如老友重逢一般亲近。张柏子虽是一人独生于悬崖之上,生平孤僻,却一入世间便被张仁的热情感染,只觉人情世故倒也受用得很,性子也一时变得爽朗起来。
张翼轸见二人言谈甚欢,便不去打扰,转身进入厨房,看娘亲在忙些什么,也好搭手帮忙一把。只见厨房昏暗的光亮之下,娘亲佝偻着身子,颤巍巍地舀了一瓢水,倒到锅中,然后费力地弯下腰,拿起一根木柴放到灶中,拉动风箱鼓风,风箱一响,木柴便极旺地燃烧起来。
张翼轸一时痛心,忙蹲下帮娘亲拉动风箱,说道:“娘,孩儿不孝,不能行孝于二老膝下,轸儿心中有愧……”
“咳咳……”娘亲却满眼慈爱之意,左手轻抚张翼轸头发,说道:
“轸儿,你不用挂念爹娘,男儿还是要以大局为重,爹娘一切安好,只是年纪大了,自然腿脚不便。||你还有亲生父母要去寻找,爹娘还能照顾自己!再说了……”
娘亲话一出口,自知失言,急忙闭口不说。
张翼轸岂能瞧不出娘亲目光闪烁不定,定有隐情,忙急急问道:“娘,有事但说无妨,万万不可瞒着翼轸。”
娘亲欲言又止,却又禁不住张翼轸几次三番地肯求,才吞吞吐吐地说道:“其实也没有什么,人老了,都会有些这病那病地。娘不过是身子骨不大方便,有一点小病罢了……”
“什么病?”张翼轸顿时一愣,爹娘身子一向健康。怎会突染疾病?再说娘亲一眼望去虽说气色一般,但在他的探查之下体内一切无恙,是以不免心中疑惑。
娘亲犹豫片刻,终于还是说道:“本来我也觉得身体一切安好,也没有一丝病痛,只是你那个朋友来后,打量了我几眼便说我身染重病,只怕是阴寒入体。已经病入膏肓,想要救治只有两个法子,一是由他出外寻找不死草,稍加炼制就可以将我救好。不过这不死草天下也难有几株,恐怕一时也寻不到。不过他为人倒是非常热心,二话不说就动身外出,说他知道一处有不死草,用不了十天半月就能回来。”
此话一出,张翼轸更是疑窦丛生,总觉娘亲话中有一丝不妥之处。娘亲所指的朋友应是玉成。若说玉成能够探知娘亲病情也不足为奇,但玉成怎会自作主张外出寻找不死草,也不等他回来再说?只是事关娘亲病情,张翼轸关心则乱,忙又问道:
“另一个法子是什么?”
“这第二个法子有些吓人,娘是不敢相信,不说也罢。”娘亲摇摇头,一脸惧意。张翼轸却是不依不饶,非要娘亲说出,娘亲无奈。只好叹了一口气,说道:“虽说是你那个朋友所说,我见他举止有礼,长得也挺面善。也没有疑心有假。不过这法子实在过于惨人,我只当是他轻信别人之言,并不是他地本意,毕竟他是你的朋友,肯定不会害你不是?他说如果寻不到不死草,也可以用最亲近之人的心头血化解阴寒之毒,药到病除……”
“他又说,你爹年老体衰。气血不足。心头血不足于去病,而你年轻气盛。心头热血定有火力,只要一滴就可去除病根……此话爹娘都是不信,只是他自称你的朋友,我二人不好当面反驳,好在他说完不久就说前去寻找不死草,转身就走了。爹娘一商议,都觉得此事还是不告诉你为好,省得你做出傻事,常言讲,暖在心窝,这心窝之处是人命关键之处,怎么可能取出心头血,这不是要人命吗?”
不想离家一年之后,再回家中,却是娘亲病重,只怕也与日夜思念他有关,张翼轸听完娘亲所说,半晌无语。
如今他已然晋身地仙之境,若以飞剑刺中心口,汲取心头之血,也无性命之忧。地仙不比飞仙,虽比常人来说也算脱胎换骨,但仍尚属肉体凡胎,普通宝剑利器也可伤及身体。若到飞仙之境,到时便无肉体可用,想要汲取心头血也是不能。是以张翼轸心中拿定主意,点头说道。
“娘,倒也不必多虑,若能治好娘的病情,即便孩儿舍弃性命也是应当,何况不过一滴心头血,孩儿修行有成,一滴心头血也不会伤及性命……不知我那个朋友玉成可否留下具体方法,如何以心头血治愈娘的病情?”
娘亲一听大惊失色,连忙摆手说道:“轸儿,这可万万使不得,娘不会为了治病而害你丧命,不可,绝对不可!”
任凭张翼轸如何哄劝,娘亲却始终不肯开口说出治疗之法,末了,被张翼轸逼得急了,娘亲又拉下脸以死相逼,无奈,张翼轸只好作罢。
是夜,山村夜晚格外寂静,张翼轸却久久无法入睡,耳边不时传来隔壁娘亲的咳嗽声和爹爹帮娘亲拍背地声音,一时心潮翻滚,不由感叹即便是修道之人,若是遇到至亲之人性命之危时,也与常人无异。世间之人,为情所牵,为情所累,终究也为情所困。
次日一早,张翼轸早早起来,却见父亲张仁正在院中发愣,忙向前问安。见张翼轸过来,张仁眼中闪过一丝忧色,叹息说道:“轸儿,也不是爹娘故意瞒你,实在是你娘再三恳求我不要把她地病情告诉你。爹却想,既然一家人还有什么可隐瞒的。翼轸虽不是爹娘的亲生儿子,但与亲生又有什么区别?所以爹便早早起来,特意将你娘的病情告你一声。爹想你修习道法,说不定会些法术,几下就将你娘的病治好了。”
张翼轸见爹爹一脸哀愁之色,便将昨天在厨房之事告诉了爹爹。张仁听完,连连摇头,说道:“听轸儿这么一说,我也信你所说,只取心头一滴血,也不会伤了性命,是不?那玉成说了,取下心头血后,以神识注入心头血中,然后将心头血滴入你娘额头,这病,就算好了大半了。以后再吃些草药什么的,就大好了。”
张翼轸淡然一笑,点头说道:“如此简单,还不容易,爹爹,你将娘亲唤出,我这就取心头血为她治疗。”
张仁惊喜交加,说道:“真的,轸儿?取下心头血,你真的不会受伤不会丢掉性命?”
“无妨,不过是小小的一滴心头血,还难不到我这个堂堂地地仙!”张翼轸却是爽朗地一笑,举手投足间自有一股自信洒脱之意。
张仁却是眉头一皱,目光中闪过一丝犹豫,微微一愣,却又问道:“轸儿,这地仙……很厉害么?”
张翼轸点点头,一脸自信之意,说道:“地仙虽是地上之仙,比不上飞仙和天仙,但在这世间也并无几人可以修得。所以莫说一滴心头血,就是十滴心头血,也不在话下。”
张仁脚下不动,迟疑片刻,仿佛又下定了决心,点头说道:“好,爹娘相信轸儿地一片孝心!”说完,转身回房。不出片刻,张仁便将翼轸娘领出。
娘亲一脸恹恹之色,却还是有些担心地说道:“轸儿,若是害你丢了性命,可是如何是好?”
张翼轸微笑点头,说道:“没事,娘,只要你和爹都同意,我这就取出心头血为你治病,可是准备好了?”
二老对视一眼,都一脸无奈地点点头。张翼轸见状也不再迟疑,右手平平伸出,心意一动,蓦然间一把晶莹透明的三寸风剑形成。乍见平空生出风剑,张仁脸上一惊,竟是吓得后退了一步。
张翼轸也不说话,风剑一闪便没入胸口,瞬间又从胸中飞出。风剑的剑尖之上却多了一滴鲜血。鲜血似有热气逸出,显是新鲜之极。鲜血鲜红,风剑无形,二者相映成趣,却又诡异无比。
张翼轸看了二老一眼,轻声说道:“娘,请闭目,等我做法为您治病!”
娘亲愣了一下,又有些退缩,看了张仁一眼。张仁沉思片刻,下定了决心,说道:“难得轸儿一片孝心,不如就试上一试,反正心头血也取了出来,不用也是浪费了。”
听张仁这么说,娘亲也点了点头,不再说话,闭上了眼睛。张翼轸冲张仁微一点头,心意一动,风剑空中一转,心头血顿时飞出,正好飞到娘亲额头之上,随即渗入。
心头血刚一没入不见,只见张仁顿时仰天哈哈大笑,说道:“费时一年之功,今日终于大功告成,张翼轸,你这一身地仙修为,这便归我了罢!”
张翼轸一脸愕然,大惊失色说道:“爹,你说什么?”
“张翼轸,谁是你爹?哈哈,你睁大眼睛,瞧瞧我究竟是谁?”张仁话音刚落,张翼轸只觉眼前景色一变,只见四周树木繁茂,哪里有什么院子,竟还是置身于太平村前的树林之中。///com///
眼前的爹娘也消失不见,只见一名枯瘦老汉站在眼前,手中拿着一根绿玉杖,一端枯死,一端生机昂然,正是自华山论道返回途中偶遇的卖茶老汉,也就是一心要夺他之舍的青丘!
再看张柏子,正躺在地上呼呼大睡,一脸满足之色,显是沉迷梦境未醒。
张翼轸震惊之下,连退两步,一脸的难以置信,质问说道:“青丘,怎又是你?莫非方才的一天一夜,连同爹娘、院落还有阿黄等,都是你的幻影术不成?”
青丘一脸傲然之色,自得地说道:“不错!不过我的幻影术已到大成之境,便不能再称之为幻影术,应是梦幻泡影大法!”
“这……怎么可能?若说幻影术迷惑我一人还说得过去,怎得连张柏子也一并进入幻境之中?还有,你怎可一人化身为两人?”张翼轸仍有不解之处。
青丘先是一怔,略一感应被他吸入体内蕴含张翼轸神识的心头血,心中大安,这才嘿嘿一笑答道:“如今你的心头血连同一缕神识已然被我控制。我只须心念一动便可轻易夺你之舍,倒也不怕你再耍什么花样。张翼轸,你可知道为了今日之事。我整整花费了一年之久!”
青丘当日被天媪子击伤,最后强忍伤痛,拖着残躯独自一人寻得一处疗伤,一直休养了三个月有余才养好伤势。不过养伤期间青丘倒也没有闲着,不但成功将波旬圈炼化为已所用,还初步悟得梦幻泡影大法第一层境界。
待青丘再入世间寻找张翼轸之时,却突然发觉张翼轸不知去向,四下打听许久也无一丝音讯。青丘无奈。最后想到既然张翼轸父母仍在太平村,迟早一日他也会回转前来探望父母。青丘当下便来到太平村,正好这副老汉地相貌倒也令人生信,是以青丘便寻个由头在太平村一处破旧房屋住下,一边潜心参悟梦幻泡影大法,一边与村中人交往不断,还与张翼轸父母来往密切,也将二老的习惯和行为举止摸得一清二楚。
如此一直待了一年之久,青丘倒也耐得住性子,却也正好乘机将梦幻泡影大法修至第二层
这梦幻泡影大法共分三层。第一层是初生大梦,第二层一生一梦,第三层是举世皆梦。若是修至最高的三层境界,一经施展,方圆百里之内所有人等须臾之间便进入做法之人所施地梦境之中,认假当真,一梦不醒,直至死去。
若是做法之人所拟的梦境乃是美梦还好一些,若是恶梦,则一众人等身处恶梦之中。以为真实之事,便会在恶梦之中无比凄苦地死去。
虽说青丘只修到第二层一生一梦的境界,却也是厉害无比。若是施展开来,便是将地仙修为之人困住也不在话下。令对方一时三刻不得出离梦境也不算难事。不过相比举世皆梦,只是影响范围不过数里左右,比起举世皆梦的百里方圆却也差了不少。不过即便如此,青丘耗费无数时日,又精心准备了一年之久,自信可以一举将张翼轸困住。
青丘日前又忽见一人现身张翼轸家中,自称张翼轸朋友,便心中暗忖张翼轸只怕即将回转。今日一早一人来到树林漫步之时。忽见张翼轸和一人从天而降。青丘立时喜出望外。便躲在暗处施展梦幻泡影大法,待张翼轸将柏树种植完毕。此时青丘的梦幻泡影大法便已然发动。
“倒也不怕你知晓,我这梦幻泡影大法若是修至大成,可让方圆百里之内的所有人等全数如痴如醉,虽是我现在不过刚到第二层境界,但让你们二人进入幻境也是容易得很!张翼轸,如今我终于如愿以偿,也算天不负我。你好生去罢,莫要怨恨于我,你还有何话说?”
张翼轸突然叹息一声,摇头说道:“青丘,虽说你一直以来处心积虑想要夺我性命,不过上次与天媪子之战,你救我一命也是不假。若说你行为不端行事犹如魔人倒也不为过,但比起假借上仙之名的大魔罗远公却又强上许多。如此……我且饶你一命!”
“什么?哈哈,张翼轸,你说的是什么梦话,我动念之间便可将你除去,你却还这般大言不惭,当真是傻得可以!”青丘听了不免哈哈大笑,本想动念间便可让张翼轸神识离体,夺其肉身,却又因他一年多来精心谋算此事,若是这般简单便让张翼轸死去,话不说出倒也心中憋闷。是以才罗嗦半天,却听到张翼轸竟口出狂言,不由怒极反笑。(
张翼轸却是一脸淡淡笑意,等青丘笑完,才不紧不慢地说道:“我倒也佩服你青丘地坚毅心性,也不得不承认这梦幻泡影大法却也妙用无穷,若是换作以前,我定会着了你的道,任由你摆布。虽说你耗尽一年心血,倒也准备充分,不过你却忘了最为根本的一点,那便是生而为人之最为珍贵修道之人最为难过的一关,人性!”
“若说你假借玉成之名,设下心头血这个骗局倒也高明,倒也真将我骗倒。不过其后你幻化而成的我的父母,无论举止还是言行都真实无比,令我丝毫未起疑心。只是在厨房之中,借我娘之口似乎无意将病情说出,次日又借我爹之口说出我娘之病。这一唱一和倒也无比巧妙,直令人无法弃爹娘恩情于不顾,不救他们于病痛之中。只是青丘你却是不知。若是爹娘真是身有疾病,且若要医治莫说需要我地心头血,即便是要取我一滴手指血,他二老断断也不会开口,更是不会这般假装为难演戏给我看。父母之爱,其厚如山,其广如海,山生万木。海养万物,何时见过山海向万林和万物出口索求一丝一毫?”
一口气说到这里,张翼轸不由心神激荡,想到爹娘若真如青丘幻境之中那般凄苦,却也让人心伤难安。再抬头去看青丘,只见青丘一脸呆傻,一动不动,竟是出不出话来。
过了半晌,青丘才恍然惊醒,想起方才竟然被张翼轸说得一时失态。不由哑然失笑,说道:“任你如何伶牙俐齿,方才你的心头血还不是被我骗到?你的性命如今捏在我手中,既然你早就识破,为何还将心头血送我?嘿嘿,只怕刚才所说,不过是自欺欺人地自嘲之言罢了。”
张翼轸晒然一笑,反问:“青丘,你真当我方才送你地是我的心头血么?你再细心以神识探查一下便知。”
青丘被张翼轸说得一愣,刚才明明一查之下。感应到其上还蕴含有张翼轸的一缕神识,又见张翼轸言之凿凿的模样,青丘一时也有些疑惑,不由再暗中仔细查看。顿时大吃一惊。
其上蕴含有张翼轸的神识倒也不假,不过那红色之物却非什么心头血,竟是一缕弱不可察的细小火苗。若非张翼轸刻意提醒,青丘还不知道原来被他吸入体内,连接到神识之上的竟是一朵火焰!
更让青丘惊恐莫名地是,这火苗虽是微小,其内蕴含的火力却是非同小可,为青丘生平所仅见。以青丘的经历之多。即便三昧真火和天火也见多不怪。但这朵如今与他神识连为一体地小小火焰虽未迸发威力,但青丘却一查之下便心中明了。只怕三昧真火和天火与之相比,简直不可同日而语!
这一惊,直令青丘惊得魂飞天外,当即差点站立不稳,坐在地上。勉强镇静下来,一脸沮丧之意,说道:“如此说来,倒是我着了你的道,被你控制了神识。你这小小火焰威力无穷,只怕远胜过天火,如今与我神识相连,只怕你动念之间,我这副老汉肉身会连同神识一起灰飞烟灭。哼哼,张翼轸,不成想我精心谋算一年之久,最终还是便宜了你,杀便杀罢,我认输便是。”
张翼轸却是摇头说道:“青丘,你也算是难得的修道奇才,进展如此神速,我怎会轻易杀你?虽说你数次想害我性命,却也算不上大恶之徒。不过为了防止你日后再夺舍害人,只怕今后有很长一段时间,你要随时与我结伴同行了。若是不然,我也只好将你除去,以绝后患。”
说着,张翼轸也不理会青丘,自行走到仍在熟睡的张柏子身旁,一个清心咒打出印在他地额头之上,张柏子顿时惊醒,猛然站起,愣了片刻,才道:“怎么回事?我明明记得在你家中,住在你家客房之中,怎的醒来却是睡在地上?”
张翼轸只得将青丘之事简略说过,惊得张柏子围着青丘看了半晌,忽又朝青丘长揖一礼,说道:“青丘道长,张柏子对你有如此神通深表敬意。要知我等木石化形之人,天性便有可识破幻影之术的神通,寻常幻术不要说将我困住,就是让我迷惑一时半刻也是不能。不成想你这梦幻泡影端地厉害,却让我犹如做梦一般,醒来还觉真实无比,着实令在下万分敬佩。”
“不过……”张柏子顿了一顿,却又摇摇头,无比惋惜地说道。
“似你这般天纵奇才,却行的是这般不堪之事,当真令人不齿。我虽敬你神通,却不屑于你的为人!”
这张柏子倒有意思,爱憎分明,一番话说得青丘面上无光,想走,又不想丢了性命,不走,又觉无地自容,又想到以后要跟随张翼轸左右,说不得也得听他差遣,更是左右不是。
张翼轸被青丘戏弄数次,如今趁机将他制住,也有意杀杀他的气势,也不理他,招呼张柏子一声,便赶路而去。张柏子紧随张翼轸身后,走了几步,回头见青丘仍是傻呆呆站在原处,便小声喊道:“别傻站着,想要跟上便速速过来,要知道,如翼轸这般心性坦荡之人才会留你一命,换了别人,早把你当成火把点了。”
青丘被张柏子讥讽一番,更是脸上青红不定,又站立了片刻,见二人渐渐远去,终于一咬牙一跺脚,想到还是性命比面子要紧,便迈开步子远远跟在后面,也不敢向前走近。
这一次却是真实地回到太平村,山水依旧,眼见家门越来越近,张翼轸心情反而平静不动,即便和擦肩而过的乡亲亲热地打个招呼,也是心中淡淡,并无多少激动之意。倒也不是近乡情怯,只是感觉仿佛所有地激动之意和兴奋之情全在青丘地梦幻泡影之中用尽,虽是现今明明知道那一切全是假象,却在心中始终挥之不去那一缕感伤!
这梦幻泡影端的厉害,即便明确告知你先前经历不过是梦幻一场,却仍是留恋不舍。若是遇到心性不坚定之人,又在梦幻泡影之中感觉度过无数年,只怕醒来之后会不愿接受眼前地真实之境!
张翼轸来到家门前,正要推门而入,忽听院门一响,一个人影从里面一闪而出,一脸惊喜地抓住张翼轸手臂,惊喜叫道:“翼轸,你终于回来了!”
只见此人一身粗布粗衣,如同普通村民打扮,却难掩浑身的淡然出尘之意,却正是玉成。
见玉成这般模样,张翼轸哑然失笑,说道:“玉成,你……倒还真有入世之心,光是这身装扮,已有七八分凡人之意。”
玉成默然一笑,看了张翼轸身后地张柏子一眼,目光中掠过一丝讶色,却又低低的声音对张翼轸说道:“翼轸,可否借一步说话?”
张翼轸不解玉成之意,这已到家门而不入,又有何事这般神秘?玉成却不由分说挽过张翼轸胳膊,将他拉到村东一处无人的院落,这才站定,也不理会张翼轸愕然的目光,随即向张翼轸深揖了一礼,说道:“玉成有一事相求,还望翼轸莫要生气,成全玉成地一番苦心!”
此时,紧跟张翼轸身后的张柏子也来到近前,一脸不解地看着二人。///com///而远远尾行的青丘随意站在远处,也是不时朝这里张望。张翼轸一时发愣,从未见玉成这般郑重其事相求过何事,今日此举,恐怕玉成是深思已久。
急忙将玉成扶起,问道:“但说无妨,你我之间倒也无须如此客套。”
玉成起身,微微一怔,斟酌了一下措词,这才说道:“翼轸,实不相瞒,玉成自化形而出以来,从未与一人形影相伴,得翼轸不弃,配戴玉成于身边,才让玉成得以成形而出,却也因此,长久以来玉成与翼轸心意相通,由此玉成心中竟是得了翼轸的一缕情感。”
“是以玉成初见爹娘之时,便心生喜悦和亲近之意。相处下来,玉成更觉心中时刻充满一股浓浓的人世亲情,只觉昔日数万年的孤单,化形而出之后数百年的游荡,在二老身边,终于有了栖息之处,终于可得一丝安稳,也让玉成心中生暖,再也不觉得自己孤苦一人,再也不用在天地之间无依无靠地独自飘荡。玉成深思之下,不但想常留二老身边,侍奉二老,玉成一时突发奇想,二老虽是疼爱玉成,但毕竟玉成无法替代翼轸在二老心中份量,翼轸却又不能常伺二老左右,玉成便想……”
顿了一顿,玉成见张翼轸一脸平静,并无丝毫起伏。心中稍安,继续说道。
“玉成便想,若是我幻化为翼轸。以翼轸地模样时刻围绕二老身边,非但二老可得人伦亲情,玉成也可承欢膝下,便在这太平村中过上几十年的凡人生活,不也是一件两全其美之事么?玉成左思右想许久,一直在暗中等候翼轸回来,是以大胆提出这不情之请,还望翼轸成全玉成想要得到一丝人情亲情温暖的一颗凡心!”
玉成一口气说完。一时心情激荡,却又唯恐翼轸一口否决,是以心中忐忑,虽是强自镇静,双手却是颤抖不止。\\\\\\却见张翼轸脸色不起一丝波澜,怔怔地望着天边,一言不发。
倒是张柏子在一旁听得唏嘘不止,感同身受,想到先前一个人孤单地矗立于天地间,无数风霜无数凄风苦雨。只觉天地虽大,竟是无一人可以相依相偎!张柏子也顾不上等张翼轸开口,急急向前朝玉成施了一礼,也不说话,只是默然点头。
过了良久,张翼轸忽然长叹一声,说道:“玉成,你有此心,我又如何能够回绝于你?翼轸还要谢过玉成代翼轸行孝膝前!”说着,便向玉成施了一礼。
玉成一颗心终于落到实处。当即喜出望外,急忙拉过翼轸地手,说道:“以后翼轸若是得空,可随时回来。到时可变化成玉成模样,我二人乘二老不备,可随时互相变化。虽有蒙骗二老之嫌,却也让二老得以随时有一个翼轸围绕左右,也算给二老之心以慰藉。”
若非张翼轸先前曾在青丘的梦幻泡影之中经历一番,只怕对方才玉成的一番话也是一时难以接受,只是张翼轸自梦幻泡影之中破妄而出,心中也是感慨不断。真实与梦幻若是运用到极致却也并无差别。心安乐处。便是身轻安时。是以玉成开口一提,翼轸却也并未觉得有多少不妥之处。既是爹娘得了心之安乐,又是玉成有了世人生活,同时他又可以多些安心,即便多少有欺骗之感,只是以眼下情景来看,却也是不二的选择。
二人正说话间,却见张柏子凑向前来,小声地问道:“翼轸,老汉我也有一个不情之请,还望翼轸成全!……先前在青丘的梦幻泡影之中,我与令尊相谈甚欢,一见如故。既然玉成小友有此良策,我老汉也想借机沾光,也想留在二老身边,同时也可正好向玉成讨教成形而出的心得体会,不知翼轸可否宽容一
张翼轸呵呵一笑,点头说道:“如此甚好,以后爹娘之事便有劳二位了,翼轸先行谢过!”
二人哪里肯接受翼轸的感谢,急忙让到一边,张翼轸也不再多礼,想了一想,便说:“既如此,玉成,你现在就变成我的模样,我稍后变成你地样子,就以你玉成身份见上爹娘一面,省得一时心生留恋,露出了马脚倒也不好。说完,忽然又展颜一笑,说道:“我等修道之人,上求天道,却要磨灭凡心。玉成你二人倒好,天地所生木石化形,却要入世为人,以求凡心,这天之道,莫非便是这般有无互补么?”
听得三人有说有笑,青丘远远观望,一脸冷漠,也不知想些什么。三人向家中走去,张翼轸喊住青丘,说道:“青丘,你且先到树林之中等我,稍后我自会前去寻你。若你想走,也请自便,你神识之中的万火之精若失去我的神识感应,便会自行逸出,到时你身心俱婪,可就怪不得我了。”
青丘脸色一变,神情变化几次,却又笑着说道:“也好,我便在树林之中等你便是。日后青丘便跟随翼轸左右,愿为助力。”
青丘此言倒也不出乎张翼轸意料,想那青丘历经波折,如此不依不饶非要与他纠缠到底,夺他之舍,也是性情坚定之人,定是能屈能伸之辈。
此时张翼轸和玉成已然互相变化了相貌,刚刚推开院门,却见爹娘一脸期待地齐齐向外张望!张翼轸见爹娘气色甚好,略一查看便知身体无虞,大是放心。正想迎向前去,猛然想到如今他的身份乃是玉成,只好摇头暗笑,停步不前。
玉成变化的张翼轸迎向前去,与爹娘说笑不停,说了半晌话,又招呼众人入坐。张翼轸以玉成身份与爹娘交谈几句,心中多少有些怪异的置身事外的感觉,好在二老对玉成印象颇好,忙活半天,这才说到正事。
玉成以张翼轸身份说出事先和张翼轸商议好的说辞,说是他修道有成,前些日子远赴东海寻找亲生父母,偶然发现仙山方丈,与其上仙人交谈才知,方丈之上并无他的亲生父母,所以张翼轸只得回家,若有机缘或许那送他来到太平村的华服客人还会再次现身,若他二人不再出现,这寻找亲生父母一事只得先放上一放。
爹娘听后自是深信不疑,虽对儿子不再返回道观修行有些不解,却也高兴地接受儿子重回身边地事实,一脸兴奋和喜悦,看得张翼轸一时心酸,却又不好说些什么,只得坐了片刻,便起身告辞,说要出外入世历练一番。二老挽留半天,又被告知张柏子以后也会久居,更是高兴非常,连带玉成离去的不舍也淡了几分。
张翼轸虽是心中不舍爹娘,只是诸事众多,只得依依惜别。玉成和张柏子送到树林之中,玉成多少也有一丝惜别之意,相比之下,倒是张柏子最为高兴,非但有一处安稳居所,且可与玉成不离左右,早晚也会悟得成形之法,终究会脱离本体所制,自由来往于天地之间。
张翼轸少不得又交待几句,正要动身,忽又想起一事,忙从身后抽出画卷,交与玉成观看。毕竟玉成成形而出,身为木石化形,感应画卷其内的灵气与灵性应比他还要强上许多。
在简略听了张翼轸所说画儿的经历之后,玉成一时也是无比气愤,同时也是暗道侥幸,幸亏当日英明决断,否则若再在极真观待下去,恐怕迟早也会被吴沛发觉,落得和画儿一般的下场,不由问道:“翼轸何不杀了吴沛那个恶贼?”
张翼轸微微摇头,说道:“我被罗远公污为天下道门公敌,若逞一时之快当众将吴沛杀死,只怕还当真坐实了这个罪名,日后就算想要翻身,也再难过极真观这一关。与翼轸为敌乃是罗远公,可不是道门中人!吴沛当时受伤颇重,只怕一年半载也难以恢复,即便恢复也是功力大损,也算替画儿出了口气。”
玉成点头,随后双手各持画卷一端,心念一动,体内的温玉清凉之意瞬息便将画卷温润一遍,只觉画卷之内的混乱之意被引导理顺,不再杂乱无章。定睛一看,画卷之上不再青光弥漫,显出临风佳人的画面出来。
只是也仅是如此,若要将画儿唤出,玉成也是无能为力。张翼轸体内龙息和温玉的清凉之意经上次东海一役,已然全无,也无法再如上次一般施法一试,正发愁间,却听张柏子说道。
“翼轸,我本木性,木性有生长化润之意,不妨由我一试!”
张翼轸闻言大喜,急忙将画卷递给张柏子,说道:“如此甚好,张伯,你且速速试来,要小心为上,万万不可破坏其内的灵性。”
张柏子郑重点头,接过画卷,微闭双目,深思片刻,双手各持一端,脸露凝重安详之色。过了片刻,却见张柏子脸上忽现疑虑之意,若有所思,不多时,张柏子猛然睁开眼睛,奇道:
“怪事,当真是咄咄怪事!画卷之内明明灵性充盈灵气充沛,且方才我以木性注入其中,将其内一丝杂乱和恐慌之意化解殆尽,只觉一片浩荡之气,比起我本体柏树之内地灵气更是沛然无数,若是依照常理,理应立时化形而出,却不知为何一应俱备,偏偏似乎欠缺一点什么!”
“还有,这画卷两端的画轴虽也是木材所制,但质地颇为奇怪,若我猜测不错,恐怕并非凡间之木!”
张柏子此言一出,张翼轸顿时愕然,若说这画卷有些来历倒也正常,只是说这画轴并非凡间之木,一时倒让他难以接受。///com///听灵动掌门所言,这画卷应是三元宫前辈高人留在阁楼之内,年深日久得了天地机缘才化形而出,如此推测,也应该是凡间之物。
只是为何极真观中栖烟阁内也有同样的一副画,画中女子相同,只是画的却是侧影,这倒颇令人费解!张翼轸一时胡思乱想一番,又不得要领,回神一看,却发觉玉成和张柏子正一脸不解地看他,不由晒然一笑,说道。
“画卷来历暂且不论,画儿既无法化形而出,就先安心在画卷之中休养也可。玉成、张伯,翼轸这便告辞,后会有期!”
辞别二人,张翼轸唤过青丘,心思渺渺间想了半晌,忽然向青丘问道:
“青丘,你说那罗远公自东海返回中土,不来三元宫,不去极真观,却偏偏安居于清虚宫,是何道理?”
“罗远公是何许人也?”青丘一愣,不解地问道。
张翼轸恍然一笑,这才想起只怕青丘躲在这太平村中一年未出,东海事变和中土的风起云涌一概不知。当下也不隐瞒,便将他东海之行简略说了一遍,自然关键之处一一省去,只说了个大概。
青丘听完却不说话,不徐不疾地走了半天。才颇有些卖弄意味地说道:“依我来看,罗远公之所以栖身清虚宫倒也并非偶然,必是刻意为之。只怕是罗远公伤好之后,正好感应到清虚宫中有人晋身地仙,便前往假意接引,以便将其炼化。”
“说地也有些道理,只是那罗远公为何不再假装远赴祖洲,而要长居清虚宫,且要向天下宣布说我是杀害灵动的元凶?莫非他意图染指天下道门,以上仙之名。令天下道门归顺为已所用?”张翼轸虽是不太满意青丘一副摇头晃脑的作态,不过有人相商总好过一人独思,是以也就再开口相问。::
青丘见张翼轸诚意问他,更是洋洋自得地说道:“这也简单,若是那罗远公真如你所说是魔心仙体,则他地上仙之名便可令天下道门中人趋之若骛,对他言听计从,是以日后向他请教道法或是拜师之人数不胜数。正好他可借将你列为道门公敌的由头,令天下道门同仇敌忾,如此才好让中土数千家自立门派的大小道观归心一处。听从他罗远公号令。”
青丘说到此处,却又上下打量了张翼轸几眼,轻轻摇头说道:“我对你所说虽不全信,却也有些疑惑之处。一是你为何无缘无故暗中追随罗远公前往祖洲,若无重大缘由,此举委实令人不解。二是你在海上飘泊一年得以不死,最终又晋身地仙之境,如此福泽绝非自行参悟所得,此处,只怕你未说真话……不过。我还是信你多些,魔心仙体若非罗远公这等高人说出,你是断然不会得知的。既如此,眼下。你又有何打算?不如前往清虚宫一趟,也好探听虚实。”
张翼轸却是摇头,他也并非惧怕罗远公,只是此时贸然前往清虚宫,若被罗远公捉住,便是真正坐实了他杀害灵动的罪责,此后再无人可以揭露罗远公的丑恶行径,中土道门便被罗远公据为己有。任意残害道门中人。正要反驳青丘几句。却听青丘又继续说道:
“虽说罗远公安居清虚宫号令天下道门,为何他又龟缩于清虚宫中不敢现身前往三元宫和极真观?若是罗远公亲往三元宫和极真观。亲口向天下道门说出东海之事,只怕道门中人再无一人有丝毫疑虑之处!罗远公躲在清虚宫不出,只是要么他伤重未好,不敢现身,要么就是……他根本就不在清虚宫中!”
“再有,虽说一时似乎天下道门皆信罗远公之言,只怕也有夸大之词。@依我来看,天下道门中人不信此事倒也不少,不过皆是真心修道不问世事之人。对此深信者,清虚宫为一,也因若罗远公真在清虚宫,而清虚宫上下被他所制之故。极真观为二,个人缘由只怕也是有人借此兴起事端,有火中取栗乱中取利之心。所以说,翼轸,这罗远公倒是深知人情世故,深谙人心贪欲的一个上仙!”
张翼轸怦然心惊,这青丘果然为人机智,善于从错综复杂的局面之中理出头绪,只听自己一说,竟能得出如此骇人听闻地结论出来,倒让张翼轸大为意动,心想,即便罗远公身在清虚宫,经华山极真观一事,他如今也已然得知自己未死,只怕心中也难免担忧。
不过罗远公断然不会想到如现今这般局势,他张翼轸还敢独身一人前来清虚宫打探虚实!
所谓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张翼轸主意既定,点头说道:“好,既如此,青丘,你是否敢随我前往清虚宫一趟,一是暗中向清虚宫示警,二是也好探听一下,这罗远公到底在不在清虚宫,或是在清虚宫又暗中筹备何等阴谋?”
青丘见张翼轸被他说动,当即哈哈一笑,说道:“富贵险中求,若无巨大风险,哪来获益颇丰?我青丘一生弄险,从来就不知何为胆怯!走,翼轸,你当前领路。”
张翼轸见青丘说得洒脱激昂,也是豪气陡生,微一点头,便御风而起。回头一看,却见青丘也未脚下御剑,竟也轻松随意地紧跟身后,不由暗暗称奇。青丘虽是梦幻泡影大法高深莫测,不过一身修为也只是人仙之境,若要飞空除非御剑。是以张翼轸见青丘竟能凭空飞行。一时也是大为惊讶。
正思忖青丘所用是何等法术时,张翼轸眼光一瞥,注意到青丘手中地绿玉杖周身散发荧光。且有微微波动,一时恍然大悟,原来青丘却是借助手中的绿玉杖飞空而行,只是却没有如寻常修道之人一般踩在脚下,而是拿在手中却也一样飞行。这青丘,连飞空也是反其道而行之,倒也是一个异数。
王屋山清虚宫离此地颇有些距离,二人飞空虽是迅疾。却也走了两三个时辰,直到日落时分才赶到王屋山下。
一路上二人随意闲聊,从青丘口中张翼轸得知,虽是青丘恢复了少许修为,也记起了名字,但对于他为何身死被谁所害仍不清楚,只是依稀记得应是被人暗中谋害而死,且时间久远,只怕已有千年之久,是以青丘也不再刻意追究。千年已过,一切只怕早已烟消云散,若再对以前之事耿耿于怀,除了耽误修行有碍心性之外,却无半点好处。
张翼轸对青丘竟有如此心境倒也赞叹,不过却又不齿他一心要夺他之舍的做法,如今青丘被他所制,说不得也得让他安分一些,便略带嘲弄地说道:“青丘,你先前一心护我周全。是为保我性命好让你夺舍。如今若我被人杀死,你体内地万火之精失去控制,你也会立时身亡。只怕以后你还得千方百计保我安全,不过这次却是为了你自己性命。说起来倒也是可笑得很!”
青丘脸上掠过一丝尴尬,随即又消失不见,哈哈一笑,不卑不亢地说道:“也没什么,当时是为了夺得你这一幅好炉鼎,若是成功,自是成就飞仙不在话下。既然败了,为你所制。愿赌服输。也是正常。便如你此去清虚宫,若是打探到了消息全身而退。自是高兴。若是不幸被罗远公所擒,嘿嘿,也是自作自受,也莫要怨天尤人,是也不是?”
一番话倒说得张翼轸哑口无言,只好摇头笑笑,心道这青丘所说却也自有见解,正确与否不论,单是这般拿得起放得下的心性也非寻常人可以做到,心中倒也对他微生好感。
二人来到王屋山脚下,张翼轸想了一想,身形一晃,变成玉成模样。青丘不会变化的神通,却也无人认识他,便以本来面目示人。二人在山下拦住一名小道士,声称乃是成华瑞的好友,特来邀他相见,请小道士代为转告一声,他二人在此等候。
小道士上下打量了二人几眼,感觉眼前二人礼数周到,举止端正,老者虽是相貌普通,如同寻常老汉,却自有一股威严之意。年轻人相貌堂堂,周身清爽如风,令人顿生亲近之意。小道士当下也不敢怠慢,回了一礼说道:
“华瑞师兄如今在思无崖独居,二位若是他的故友,可直接去思无崖寻他。”
待问清思无崖方向,张翼轸和青丘二人也不敢飞空前行,徐徐步行在王屋山的蜿蜒山路之上,头顶明月,虽是隆冬,天寒地冻,不过以二人修为却也不觉丝毫寒冷,说话间便来到思无崖上。
这思无崖乃是一处绝峰,遗世而独立于群山之间,方圆不下千丈,只有一条长约数里地铁链桥与主峰相连,整座山峰弥漫在云雾之间,影影绰绰看不分明。
张翼轸和青丘来到铁链桥前,见有一块巨石卧在桥头,上面书写四个方正大字:“非请勿
张翼轸奇道,华瑞何时转了性子,怎的非但一人独居此处,且还坚碑于此,显是不想与外人相见,到底发生了何事,竟让一向禀性随和地成华瑞变得这般孤僻?
按捺住心中的疑问,张翼轸回头一看青丘,笑问:“主人不太欢迎不速之客,我等又该如何?”
青丘一晃手中的绿玉杖,傲然说道:“脚下有路,手中有杖,又无人拦着,直接闯过去便是。”
青丘话音刚落,却听一个声音冷冷传来:“何人在此喧哗,还不速速离去,省得飞剑无眼,伤了尔等却是不好!”
声音淡漠而无情,张翼轸一听便知,正是成华瑞!
既然成华瑞出言示警,张翼轸自是不想与成华瑞引起误会,是以也不顾仍是玉成模样,答道:“华瑞,故友来访,你也不出来一见么?”
这一开口,却是用了本来口音!张翼轸以为成华瑞一听到他的声音,便会立时现身相见,不料等了半晌竟是再无声息,不由一时愕然。///com///
青丘却是等得不耐烦,一步迈上铁链桥,说道:“翼轸,与他罗嗦什么,直接过去便是。若还是朋友便好说好谈,若是一言不合,将他拿下拷问即可。”
张翼轸与成华瑞结识一来,一直将他当成知心好友,断然不想与成华瑞冲突,是以正要开口制止青丘的出言不逊,还未开口,便听对面的声音再次传来。
“也罢,这世间满目杂乱,又如何能独善其身。你二人就当我这思无崖的第一位客人罢!”
听到成华瑞语气之中说不出的落寞与无奈,张翼轸心中一惊,心中暗道只怕这清虚宫出了何等变故不成?要不成华瑞为何偏安思无崖,一人与世隔绝不问世事!
这铁链桥长约数里,在两山之间飘来荡去,张翼轸二人走在上面只觉山风吹来,力道十足。如此天险之地,若无飞空之能之人来此,只怕连此桥都不敢踏入一步。因担心被人发觉。二人不敢飞空,只得老老实实地步行过桥,走了小半会儿才来到思无崖。这思无崖方圆不下数百丈。其上光秃秃一片,寸草不生,只有巨石林立,一眼望去极为荒凉。巨石之间有一处山洞,洞口坐有一人,一身灰衣打扮,双目无神,正举头望天。
正是一脸憔悴之色满目落魄之意地成华瑞!
张翼轸急步向前。顾不上许多,无比欣喜说道:“华瑞兄,好久不见,你怎的一人在此?究竟出了何事?”
成华瑞却理也未理张翼轸,犹自举头望天,神思恍惚,不知想些什么。^^^^张翼轸愣了片刻,见成华瑞置若罔闻,忽然想到他还是玉成模样,忙身形一晃恢复本来面目。又说道。
“华瑞兄,我是翼轸,莫非你连我也不认识了?”
成华瑞缓慢地收回目光,落到张翼轸身上,先是一愣,盯着张翼轸看了半晌,眼中流露出一丝漠然一丝疑惑,忽然间又多出一丝厌恶与愤怒,突兀间长身而起,手指张翼轸鼻子。厉声喝道:“张翼轸……果然是你,当真是你!好一个恩将仇报的张翼轸,好一个欺师灭祖地张翼轸!你如此大胆前来此处,莫非当我成华瑞怕你不成?就算打不你过。我也要与你拼个你死我活!”
说完话,一道青朦的剑光一闪,正是成华瑞的青吟剑一身轻吟,疾飞如电朝张翼轸当胸刺来!
张翼轸和成华瑞相距不过丈余,这一下事发突然,剑光闪耀,瞬间便及身不足三尺。张翼轸顿时大骇,万万没有料到这成华瑞怎会只一照面便飞剑来刺?匆忙之间张翼轸刚一错身。还未来及动念之间以天地元风抵御青吟剑的来袭之势。只听“叮”的一声,绿光一闪。青吟剑便被挡到一边。
正是青丘举手间以绿玉杖拦下青吟剑,紧接着,青丘也不多说,绿玉杖瞬时绿光大盛,猛然便朝成华瑞头顶砸去。
张翼轸不由大惊,没想到成华瑞竟成这般模样,如同得了失心疯一般,更没想到青丘不但反应机警,对他倒是保护及时,出手也是无比阴毒,一杖便是致命一击。
想要出手相拦已然晚了一步,眼见绿太杖便要落在成华瑞头上,当场将他打死。不料将将在绿玉杖临近成华瑞头顶一尺之时,成华瑞坐着未动,陡然间身形淡去几分,犹如幻化成一股透明的轻烟一般,倏忽间向后飘移了一尺有余,堪堪躲过青丘绿玉杖的必杀一击。
青丘乍见成华瑞纹丝不动间竟是施展如此诡异的身法躲闪到一边,顿时愣在当场,一脸迷茫之色,似乎想起了什么,忽然间脑中灵光一闪,大叫出声:“鬼形术!你……怎么会鬼仙法术?”
成华瑞刚刚躲过致命一杖,恍然不觉,却听青丘喝出“鬼形术”三字,猛然眼中光芒一闪,“呼”地一声站起,随后身形又蓦然淡去,紧接着又恢复真身,如是三次,成华瑞才稳住身形,定睛一看,眼中现出一丝喜悦之色,立时向前一把拉住张翼轸胳膊,激动地说道:
“翼轸,真的是你?果然是你!我就知道,你断断不会轻易死去……”话未说完,又起身向青丘施了一礼,说道,“多谢这位前辈一语惊醒华瑞,否则华瑞还不知沉沦到几时!”
成华瑞脸上喜悦之色未去,突然又生悲愤之意,一脸决然之色望向张翼轸,狠狠地说道:“翼轸,来来来,我二人先大战一场,让我去去这心中憋闷之气,毕竟这事也是因你而起……”说着,也不等张翼轸有所反应,青吟剑青光一闪,又朝张翼轸右臂斩去。
张翼轸虽是不清楚成华瑞为何脸色数变,向他飞剑斩来所为何事,但飞剑及身自是不能不躲,当下将身一闪,动念间便将声风剑持在手中,也未唤出万火之精,只以声风剑的普通本体与成华瑞战在一起。二人你来我往,叮叮当当打得颇为激烈。
青丘在一旁站立不动,在他看来,二人的打斗虽是精彩无比,却全无丝毫杀气,只是一腔怒气与不满的发泄罢了,是以青丘才懒得插手张翼轸和成华瑞的争斗,静立一边冷眼旁观,同时也暗中留神四下动静。
二人看似猛烈实则见招拆招地打了半天,终于听得成华瑞一声长叹,收回飞剑,向张翼轸施了一礼,说道:“翼轸勿怪,虽是我情知此事并不怪你,只是想来想去却觉毕竟还是因你而起,心中气愤难平,故而与你打斗一番,好一舒心中不平之意。”
张翼轸忙拉起成华瑞,心中疑惑连连,问道:“华瑞,若说方才你与我打斗之时,还算正常,只是初一见面,你一言不发便放剑来刺,又是神思恍惚,莫非失神不成?”
成华瑞一脸愧然,说道:“翼轸所猜不差,先前我一人独居思无崖,确实也是神思恍惚,只觉心神不宁,心神飘荡之间恍如梦境,一切似真还假,分不清所作所为是由我做主还是被他人指使。华瑞惭愧得很,方才那一剑刺出,我也不知是否出自本心,只是感觉万念俱灰,一切只因那个名叫张翼轸之人所致,直欲杀之而后快。”
“多亏这位前辈方才一语道破刚才我所施身法是鬼形术,才令我脑中猛然闪现一些往事,是以在我接连施展数次鬼形术之后,转化形体三次,忽觉心神大定,神识清醒无比,应是鬼形术在转化形体之时,可令人神识清明,心神大安。”
张翼轸冲青丘微微点头,表示欣赏之意,青丘也不说话,一脸自得之意,显然也是颇为得意。张翼轸暗笑青丘倒也有趣得紧,做了几百年的鬼,又在人间游荡许久,却也不改当年禀性。即便是那魔心仙体的罗远公,成就了大魔之相,却也不改卖弄本色。如此看来,人之性情,若要改变当真是难之又难。
成华瑞说着此处,又细细打量张翼轸几眼,这才说道:“初闻罗远公亲口说出翼轸东海杀害灵动一事,我初闻之下不免大惊,随后一想却丝毫不信。不过罗远公毕竟有上仙之名,不由人不心生信服。待其后他又公告天下道门灵空乃是幕后操纵者,则更让我心生疑虑。那灵空我也见过,依他那般性情,若说他骗了灵动银两倒还可信,但说他和翼轸联手杀害灵动,此事即便是清无掌门亲口说出,我也断难深信不疑。”
若是换作以前,只怕成华瑞初听罗远公所说便会立时深信,只是经青冥洞天一事,成华瑞由胖瘦二公处心积虑想要引他转修鬼仙而心生感慨,只怕这胖公瘦公二人为人之时也是这般心机颇深,是以成就鬼仙之后也是如此。再想到那柳仙娘生前轻信他人,死后修成鬼仙也对冷阳此人念念不忘,不忘前事,可知人之的本性若要改变,定是万难。是以成华瑞想到以张翼轸那般淡然的性格,被红枕痴恋而不知,身边两位绝色女子也无邪念邪行,却突然之间魔性大发前往东海暗害灵动,其中绝无一丝可讲通道理之处。
是以成华瑞虽是亲眼得见罗远公一脸灰暗之态,显是受伤颇重,却对他所言半信半疑,只是碍于他地上仙威名,按压在心中不便表露罢了。新任掌门天有却是对此深信不疑,见掌门如此,连同其他大多清虚宫弟子都无丝毫怀疑之心。
由此成华瑞一时苦闷无比,找不到可以知心相谈之人,一时心情无比烦躁,又为张翼轸生死担心不止,只好独自一人下山喝酒解闷。
“翼轸,你也知道,我向来不胜酒力,也是不喜喝酒的,不知怎的,当时只想大醉一场,只觉一切不过梦境一场,或许醉后皆忘,醒来便又是全新的一切。只是你万万猜不到,我这一下山倒不要紧,却是遇到了一个人,一个我万分担忧无比挂念的一个,你道是谁?”
成华瑞说到此处,眼神之中突然闪现出一丝光彩,只是一闪即逝,随即变得无比黯淡下来。
张翼轸自是不知,只好摇头。
“不是别人,正是红枕!”
却说上次成华瑞自青冥洞天逃出生天,回到清虚宫向清无等人将事情前后交待一清,再也支撑不住,昏睡过去。///com///这一觉却是睡了整整两天。两天后成华瑞睁眼醒来,却听到了一个天大的喜讯:
清无掌门晋身为地仙!
如此重大喜事倒也稍微冲淡了成华瑞心中对天灵和红枕的一丝哀伤之意,和师傅天清絮叨一番之后,成华瑞便和天清一起前去拜见清无,向掌门表示祝贺。
清无成就地仙自然也是欣喜异常,不过有了灵动轰动一时的掌门大典,清无倒也不想将此事闹得这般隆重,只是召集二代弟子,宣布将掌门之位传给天有,便静心等候上仙罗远公前来接引。
第三日罗远公果然准时而至,只是罗远公不复当日神采飞扬的上仙形象,而是一脸晦色,精神萎靡不振,一到清虚宫竟是身形摇晃,险些站立不稳。在众人眼中高高在上的上仙竟是身受重伤,顿时令所有人等大吃一惊!
待罗远公稍稍定神,略微恢复一些精神,开口便说出一件让人无法想象的惊人事件出来,直令众人初听之下震惊得瞠目结舌,再听之后却是怒火冲天,直欲将张翼轸碎尸万段而后快!
罗远公说完此事,却是神色之间颇有疲惫之意,清无不敢怠慢,急忙将罗远公安置到静室休养。待罗园公一走。清无便与众人商议此事,只因此事事关重大,在罗远公尚未恢复伤势之前。在没有得到上仙如何处置此事地命令之前,所有人等不得将此事透露分毫,若不听者以门规处置!
成华瑞待众人散去,却单独向清无禀明说道,他与张翼轸相识日久,深知此人生性坦荡,绝无害人之心,更不会无缘无故前往东海截杀灵动掌门和上仙罗远公。
清无听完成华瑞所说。^^^^深思半晌,也是点头说出心中疑惑,虽是罗远公亲口所说,但若说张翼轸杀害灵动,一是灵动对张翼轸甚是喜爱,听闻此子也深是敬重灵动,绝无理由杀害灵动。二是以张翼轸的修为,虽说可以驾云升空,但道力浅薄却众人皆知,以如此低下的修为。即便有宝物傍身,又如何有胆中途截杀两大地仙,岂非自寻死路?
不过清无却又说道,罗远公身受重伤,应是不假。而张翼轸却也失踪日久,时间之上也正好相符,又是罗远公亲口所说,上仙怎会编造谎言?是以此事恐怕也有几分可信。
成华瑞见清无竟有七八分相信,不免据理力争一番。清无也不恼,上次天灵中途被魔人所害一事。让清无对成华瑞为人机智坚韧颇为好感,是以也没有多加斥责,只是听他说完,淡淡地回应说道。事情自有水落石出地一天,若是灵动现身,一切便以灵动所说为准,若是不见灵动,张翼轸返回世间,也可听他讲上一讲。虽说罗远公身为上仙,却也不能如此听信他一家之言。
第二日,罗远公再次现身便精神大好。又向众人详细说了东海事件的过程。并说他尚未查明张翼轸为何冒然袭击他和灵动,只怕另有重大阴谋。同时罗远公又征询众人意见。是否将此事公告天下得知,以免张翼轸伺机潜回中土,再次暗中行凶害人。
上仙有令,众人哪敢不从,清无虽未置可否,但天有却极力主张应该立即公告天下,清无心中疑惑,但毕竟已将掌门之位传与天有,却也不好再说什么。随后,天有立时令人飞剑传书天下道门告知东海之事。传书完毕,罗远公说是有事与清无相商,便令众人退下。
也不知罗远公与清无掌门商议何事,二人竟是密谈了一夜。次日一早,清无掌门便当着全体弟子之面向大家辞行,声称要先行去东海祖洲,若是晚了,怕受天规处置罗远公也在一旁附和,说要送清无一程,二人说完,便当众驾云而去。
过得一日,罗远公独自返回,说道清无掌门已经安然抵达祖洲,而他也与祖洲商定由他再在世间停留一些时日,谨防张翼轸和无天山神人突袭中土道门。众人自是感念上仙之德,纷纷向罗远公致谢,罗远公微笑间一一接受,一副颇为受用的表情。
清无一走,天有正式升任掌门,毕竟尚无独当一面的气魄,正好罗远公长居清虚宫,便凡事则向罗远公请教。罗远公倒也乐衷于此事,对清虚宫上下一应大小事宜皆一一过问,也不嫌烦。如此过了几日光景,罗远公又忽然宣称他暗中查明,张翼轸和灵空里应外合暗害灵动,应将灵空立时拿下,以正道法之昌明。
成华瑞原来便对罗远公宣称之事半信半疑,如今又听得他竟是又将灵空列为元凶之一,怀疑之余更觉好笑,以灵空那般性情也会害人,就如说他是神仙下凡一般可笑。是以成华瑞也不顾身份,找到天有要与这位新任掌门争辩一番。不料天有却是丝毫不留情面,一言不和便将成华瑞轰了出去。
成华瑞无比懊恼,只好一人下山喝酒,又怕离得清虚宫近了被清虚宫弟子发觉,再被天有得知,若他受罚,只怕师傅天清也是脸上无光。成华瑞便御起飞剑,一口气飞出百十里,来到一处不大但却甚是繁华的小镇,寻到一家不大的酒家,要了些酒菜,便一人独自喝着闷酒。
所谓借酒浇愁愁更愁,成华瑞本来就不胜酒力,不多久便觉醉意朦胧,眼前一片迷离,连周围人声吵闹也忽远忽近,听不分明。其实若以成华瑞修为,暗动道力,片刻之间便可去除酒意,只是他前来此处特求一醉,怎会再费心逼出体内黄酒?是以成华瑞又支撑了不久,便觉酒意上冲,只想一觉睡去。
天灵道长只怕凶多吉少,只是红枕被魔门中人捉去,不知眼下又是何等状况?成华瑞神思恍惚,只觉游离于似醒非醒之间,蓦然间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如在耳边,又如远在天际:
“师傅,红枕如今再无奢想,拜得师傅门下,以后定当以礼相待,绝不恶言相向。以前种种不端之处,还望师傅勿怪。”
紧接着一个苍老的声音说道:“好说,好说。红枕,为师能收你为徒,心愿已足,哪里会计较你先前地一些小事?经此一事,你也看清世事,这魔与仙只在一念之间,哪里能分得如手心手背这般分明?此后,为师自会将一身所学全数传授与你,不出数年,你一身修为便会冠绝天下,到时不管仙人也好魔人也罢,谁若挡你,一并杀了便是。”
停顿了片刻,却听红枕的声音又说道:“多谢师傅教诲……只是依师傅推测,莫非翼轸他当真被那罗远公杀死不成?我却不信翼轸真能做出欺师灭祖这般恶劣之事出来,定是那罗远公血口喷人,胡乱指责。”
苍老的声音嘿嘿一笑,却道:“张翼轸应该尚在人世,所以才有如今这般局面。不过这罗远公可是你们修道之人心中的上仙,金口玉言,即便他的说法无法令人信服,谁又敢心生疑心?天下的修道之士都教条得是,否则千年以来无数修道之士竟无一人成就地仙,当真全是一群蠢材。眼下的要点是,你的翼轸被天下道门列为公敌,见面则格杀无论,红枕,你入我魔门,正好可以和翼轸并肩作战,站在迂腐道门的对立之面,将所有对翼轸不利之人全部杀绝。”
成华瑞迷糊间听到这段对方,以为不过是醉后恍惚,心神失守,自心生幻而成,随即苦笑摇头,暗道怎会在此处遇到红枕,当真是白日做梦。这般一想,便又觉睡意袭来,就要沉沉睡去。
猛然间,又一个格外熟悉的声音响起!这个声音对成华瑞来说,曾是如此熟悉现今又是这般陌生,直令他一听之下便血脉贲张,就要长身而起,拨剑而出,一剑取其项上人头!
正是凝婉华地声音说道:“师傅,我却不明白,那罗远公将张翼轸说成杀害灵动的元凶,以张翼轸和戴婵儿修为,怎会如此弄险,岂非主动前去送死?这般漏洞百出的说法连我都难以生信,何况道门中人高人无数,更有修为高深和心思缜密之人!”
苍老的声音听起来兴致颇高,解释说道:“这其中自有隐情,我也无法猜测清楚。罗远公既是上仙,自有手段令天下道门中人的领袖人物相信,前辈高人一信,其他人再难生疑。……眼下虽说中土道门都在戒备张翼轸返回,一时无暇顾及我等,不过还是小心为上!红枕,我们这便前往南山湖,隐居不出,等你修为大成之时,再重现中土,助张翼轸与天下道门周旋到底!”
成华瑞此时完全惊醒,心知这绝非梦境,当即道力运转将酒意逼退,回身一看,只见街道之中,三人的身影正在渐渐远去,其中二人的背影落在成华瑞眼中,分外熟悉又分外触目惊心,顿时令成华瑞惊喜交加,差点惊叫出声:
这二人,正是红枕与凝婉华!
这一瞥,直令成华瑞震惊当场,犹如刹那花开,芳华一现,却是惊现伊人倩影!
成华瑞当即轻呼一声,将身一纵,立时御剑飞空,疾飞如电朝三人身影追去。///com///以成华瑞御剑之快,若要追上步行的三人,不过是瞬息便至。
却让成华瑞所料不及的是,他御剑飞空全力追赶之下,眼前三人的身影似远似近总在前面百丈以外,竟是无论如何也近身不得。一连御剑飞空了半个时辰有余,成华瑞最终气馁,情知只怕再追下去追上一天一夜也只是远远跟在三人身后观望,不能再近前一步。
只是不知这是何等神通竟是如此神奇!
只是惊鸿一瞥,却又芳踪沓沓,再无伊人音讯,甚至未曾一睹芳颜,成华瑞一时无比沮丧,也无心情再去喝酒,垂头丧气地御剑返回清虚宫。
那二人应是红枕和凝婉华不假,那苍老之人只怕便是天媪子了。成华瑞越想越是心惊,再细细一想几人对话,只觉背后猛然间冒出一股凉气,悚然而惊:红枕她……竟然真的入魔了!
自古正邪势不两立,红枕入魔,岂非是说日后若他再与红枕相见,便要立时拨剑相向,以性命相搏?成华瑞相到此处,顿时大骇,红枕她为什么非要拜那魔门天媪子为师,非要入得魔门,非要与天下道门为敌?
还不是为了张翼轸!还不是因为张翼轸被天下道门列为公敌,红枕才一时气愤难平,宁负天下也不负张翼轸!
成华瑞虽是深信张翼轸并非凶恶之人。但如今红枕却因东海之事而甘愿入魔,一切还要归咎于张翼轸之过,是以不由心中一时难以排遣厌恶和愤恨之意。竟是无比痛恨张翼轸地所作所为!
待成华瑞回到清虚宫,左思右想一番还是将此事告知了师傅天清道长。天清对于罗远公所言的东海之事虽非深信不疑,但上仙有言掌门有令,却也不敢生起一丝疑心。是以一听成华瑞所说红枕之时,当即便和成华瑞一起寻到天有掌门,将此事详尽告知。
天有不敢怠慢,又立时向罗远公汇报此事。罗远公听完却是哈哈一笑,说道:“些许小事。不值一提,不过是一个修为浅薄的丫头入魔,不必大惊小怪。魔门中人沉寂千年,想要重新掀起风浪也没有那么简单。诸位,你当某为何坐镇清虚宫,不去极真观也不驻三元宫?只因那老魔潘恒在清虚宫一天柱逃脱,某怕他再来寻清虚宫晦气,是以在此镇守,以保清虚宫平安。
若是灵动和灵空在此,听罗远公说出他地师傅潘恒名号。假潘恒之名在清虚宫长居,只怕也会当场揭露罗远公徒有上仙之名并无上仙之德行,说起假话骗起来人也是面不改色。只可惜得知潘恒乃是罗远公师傅者唯有灵动和灵空二人。
而此二人,如今却都是生死未知!
天有如今事无巨细全向罗远公请示,众人听罗远公如此大义维护清虚宫平安,纷纷躬身谢过上仙之恩。罗远公微笑接受,却又问道:“天有,上次你所说一天柱事变之时,有一人出手将你等从潘恒手中救下,可探查清楚此人来历?”
天有恭敬地答道:“回上仙。不日前上仙令我查明此事,天有令清虚宫弟子四下探听,一无所获,恐怕是此前辈高人不愿出面相见。以我等修为,断然无法发现他的行踪。当日他独当潘恒,令我等退下,是以其后发生何事,清虚宫上下无人得知。”
“如此……事情倒是有些复杂了!”罗远公一脸凝重之色,右手抚须,左手紧握日月乾坤壶不放,来回走了几步。又说:
“如今清虚宫二代弟子之中。天灵下落不明,天华日前外出游历。天有身为掌门,只有天清和天飞修为高深且又可随时候命,是以日后天清和天飞二人不得随意外出,若有事下山须得让某得知,可是记好了?”
天清和天飞一起躬身称是。
一切吩咐完毕,罗远公目光又落到成华瑞身上,说道:“华瑞,素闻你与那张翼轸交好,是否对某所言的东海之事,一直心中生疑,不尽全信?倒也不必拘谨,但说无妨。”
成华瑞虽是心中颇多疑问之处,但诸位长辈在此,他怎敢出言不逊,是以只得施礼答道:“回上仙,华瑞不敢。即便上仙所说有诸多不通之处,也是华瑞生性愚笨,一时无法领悟上仙批示中的玄机之处。”
成华瑞此话虽是说得含蓄,却也令天清脸色大变,正要开口训斥成华瑞一番,却被罗远公挥手制止,只见罗远公满脸笑意地问道:
“此话不假,华瑞所说倒也合某心意。某自知东海之事虽将张翼轸定为元凶,但其中仍有不少疏漏之处,为何不一一详尽明示,这其中确有玄机。”
说着,罗远公端起日月乾坤壶,喝了一口茶,又继续说道,“一是某简略一提,看天下道门中人有多少人敬慕上仙,听信上仙之言,由此可知此人是否道心坚固。二来么,这其中另有隐情,只是此时时候未到,不可明说。若到时机成熟之时,一经点明,诸位便会了知此中深意。华瑞,你还有何话说?”
成华瑞本来也是畏于罗远公威势,毕竟对方身为地仙顶峰,即将跨入飞仙之境,只怕所作所为暗合天机也非他如今修为可以得知,正要开口认可罗远公所说,忽然目光一闪之间,注意到罗远公左手紧握日月乾坤壶不放,竟是当成茶壶饮茶,心中不免生奇,一时冲动便脱口而出:
“敢问上仙。这日月乾坤壶乃是法宝,怎地如今却被用来当作茶壶,不知何故?”
罗远公本来一脸笑意。目露亲切之意,成华瑞此话只一出口,立时脸色大变,怒容满面,喝道:“好一个成华瑞,某与你商议大事,你却拿上仙消遣,问起茶壶这般无用小事。此等心性当真难当大事,需得磨炼一番即可。听闻这王屋山有一处思无崖,你一人前去思无崖思过去罢!”
最后一句竟是用上了法力波动,成华瑞只觉脑中轰然一声,随后便神思恍惚,仿佛眼前一切都模糊起来。至于他后来如何一个人来得思无崖,又如何一见张翼轸之面便挺剑相向,都记得不甚了了,并无清晰印象。直到被青丘喝破鬼形术后,成华瑞才脑中灵光闪现。连续三次施展鬼形术,这才眼睛一亮,只觉天地都无比清晰真实起来!
接下,成华瑞又将他和天灵、红枕在途中遭遇天媪子截杀一事说出,说完之后又长叹一声,说道:“红枕倒也可怜得很,如此命运多舛,确实令人扼腕叹息!”
到底还是青丘见多识广,听成华瑞说完,略一沉吟便说道:“你定是被那罗远公一声喝破心神。中了失魂落魄之术,才会恍惚不知所往……不过那天媪子施展的身法有些问题,若是那魔门之中的地行之术,却也不是如此远远近近。更无可能快过御剑飞空,倒是咄咄怪事!”
低头想了一想,青丘又想不出所以然来,只好略过不想。
却听张翼轸说道:
“那日月乾坤壶本是一件不可多得地法宝,罗远公竟拿来喝茶,倒也是有些古怪,不过若说以他这般魔心仙体,所做事情也不必以寻常度之。也并无可追究之处。华瑞。只怕罗远公对你心生怀疑,是以才将你弃置处地。若是你日后再追问不休,恐有性命危险。”
红枕先是被天媪子所擒,如今入魔,却是因他而起,张翼轸自然听闻之下不免心伤,感叹红枕竟真是如此偏执,对他竟是如此情根深种,一时也是感叹良久,无言以对。
不过眼下却由不得张翼轸再多想其他,寻思一番,想到虽是红枕入魔令人痛心,但终究遥不可及,一时也无法可想,只等以后有了机缘再面见红枕,详细说明此事或许会有转机。倒是成华瑞眼下被罗远公勒令独居思无崖,只怕日后会再有性命之虞,是以出言相告。
成华瑞自是深知目前自身处境堪忧,又一想,既然罗远公将他弃置此地,显然还不想杀他,只要日后假装下去,长居此地不出,罗远公估计一时也顾不上他这个清虚宫不起眼地三代弟子,于是说道。
“我便在思无崖装疯卖傻下去,罗远公一时也不会理会我。倒是你,翼轸,东海之行到底发生何事,且与我详细说来。”
张翼轸也不隐瞒,便将东海之行详细道来,自然与罗远公大战之后的事情一提而过,并未详说。成华瑞听完,呆立半晌,忽然惨然一笑,说道:“如此说来,只怕清无掌门也是凶多吉少,这上仙罗远公竟是大魔,翼轸,只凭我二人之口,只怕说破嘴皮天下也无几人相信!”
张翼轸点头称是,忽然间想起一事,问道:“华瑞,你在此处危险万分,不如随我前往龙宫暂避其锋,待日后时机成熟再返回中土世间,你意下如何?”
成华瑞摇头拒绝,说道:“翼轸好意,华瑞心领了。只是如果我只知偷生苟安,置清虚宫一众弟子以及师傅和诸位师伯于不顾,断难心安。既然我已然得知罗远公本来面目,而他对此并不清楚,是以我也必须留在此地,暗中护得众人周全。虽是华瑞自知道力低下,但既然身为清虚宫弟子,便自会以性命相交,以求多救一人是一人!”
成华瑞说得慷慨激昂,张翼轸听了心知他心意已决,再多说无益,无奈只好摇头,猛然间却听到青丘插话问道:
“成华瑞,这鬼形术本是鬼仙法术,你又从何处所学?”
成华瑞虽是不喜青丘说话之间的质问口气,但念他先前曾助他脱困,又见他跟随张翼轸身后,显是翼轸信任之人,是以听青丘发问,也不疑有他,便将他无意之中闯入青冥洞天一事一一说出。///com///
青丘听完,眼中闪过一丝迷茫之色,仿佛想起了什么却又无法记得分明,一脸犹豫和痛苦之意,迟疑半晌,终于还是摇头说道:“算了,不再白费心神,还是记不起。毕竟在阴阳之间游荡过久,神识受损,以前之事模糊不清。这鬼仙之道,我初听之下有些印象,却总是抓不住重点之处,似乎你所说的青冥洞天之地我也曾去过一样,不过恍惚之间却又分不清是真实还是梦境,让人头疼。”
经青丘一提,成华瑞才忽又想起先前答应胖公瘦公之事,一想不如将“鬼仙心经”传给翼轸,也好多传一些该传之人,当即便说出自己想法,张翼轸一听之下也点头应允。
成华瑞施展自“鬼仙心经”之中所学的魂印之术,将“鬼仙心经”印入张翼轸神识。张翼轸已晋身地仙之境,是以领悟能力较之成华瑞强上不少,片刻之后便参详了一遍“鬼仙心经”,不由感叹说道:“天道果真浩渺莫测,这鬼仙心经却也精妙无比,只是限于形体所限无法飞升天庭,但其中的精密细微之处也是无比浩大,令人感叹。”
青丘想了一想。说道:“要不也传我一份,以备不时之需。”
成华瑞也不多说,挥手间也将“鬼仙心经”印入青丘神识。青丘也不说话。闭目半天,猛然睁开眼睛说了一句话:“妙不可言!”
成华瑞见“鬼仙心经”多传了二人,心中稍安,这又想起柳仙娘所托之事,便开口问道:“不知翼轸可否听说道门之人有人名叫冷阳地?”
张翼轸自是不知,摇头说道:“若是假名,柳仙娘托你之事只怕断难办成。既然我和青丘听到此事,以后若是得知此人下落。定当转告于他。”
成华瑞微露喜色,点头赞许,问道:“翼轸,你以后有何打算?如今局面,只怕非得灵动掌门现身世间才可破解,只是灵动掌门是生是死尚且未知,你若前往东海寻找,大海捞针,也不知何年何月才有转机?”
张翼轸也是摇头叹息,说道:“若不寻找。苟且偷安于东海,又有何用?是以虽是明知前方并无多少转机也要前去寻找一番,即便只有一线希望也需全力以赴。倒是你,华瑞,身处险境,一切更要小心从事,切莫白白丢掉了性命!”
说着,张翼轸想起了什么,伸手间拿出一物,交到成华瑞手中。说道:“此为蚌泪,为龙宫特有的传讯宝物,若是想与我联系,只需以道力催动。将所传之讯以神识注入蚌泪之中,只要在七万里内,我手中蚌泪便可收到音讯,甚是便利。日后若有急事,便可以此法传我得知,我自会前来相助。”
成华瑞情知在如此情形之下,若再推脱便是不识时务,当即收起藏好。却听张翼轸又继续说道:
“日后尚须小心吴沛此人!此人心机颇深。=却行为颇为不端,非但暗中将画儿本体画卷偷走。竟还要将画儿炼化,以增进修为,如此行径为人所不齿!我才造访了华山极真观,与真明掌门大战一场,将吴沛当场打伤,只怕极真观众人若是将诸事处理完毕,得了空子定会通知清虚宫,到时罗远公也会得知我重返中土,只怕天下道门便会全体出动前来寻我。我冒险前来看你,如今事情既办,也该即刻离开中土,华瑞兄,多保重,后会有期!”
张翼轸说完,情知二人不知何时才能相见,却也说得信心满满,成华瑞也是铿锵说道:“翼轸,你也多保重。我二人一个在中土周旋,一个远赴东海寻找灵动掌门下落,期望中土道门早日拨云见日,重见朗朗乾坤。恕不远送,翼轸,就此别过!”
说着,成华瑞竟是扭头走进山洞,再也不回头看上一眼。张翼轸心知成华瑞对红枕心结难去,也不勉强,只是冲山洞微一拱手,冲青丘微一点头,二人随即飞天而去,片刻之间便消失于茫茫夜色之中。
张翼轸走后半晌,成华瑞才又从山洞出来,愣了片刻,忽然一怔,蓦然发觉远处一道剑光逼近,忙目光一滞,恢复神思恍惚模样,呆愣愣坐在石头上出神。
剑光片刻来到眼前,一人从剑身跃下,来到成华瑞面前。此人生得身材颇为高大,相貌粗犷,正是连成华瑞也不甚熟悉的清无地最小弟子天飞道长。
天飞上下打量了成华瑞几眼,见成华瑞这副模样,一脸厌恶之色,质问道:“成华瑞,方才是否有外人来此思无崖?刚刚接到极真观飞剑传书,说是张翼轸现身中土,你可是私下与张翼轸会面?”
对于天飞道长,虽是成华瑞师叔,但成华瑞对他所知甚少。只因天飞是清无的关门弟子,且天飞为人倨傲,与天有、天华、天清等人交往极少,喜好一人独来独往。天飞的倨傲与天灵的偏执又有所不同,天灵为人偏激,不喜与人交往却独善其身。天飞倨傲,并非出于自重,而是因为自视过高又过于轻视别人,不屑于与他人来往。是以天飞在清虚宫中,并无朋友。
成华瑞见天飞发问,不得不答,便假装含糊不清地说道:“我一人在此思过,只觉此处山风颇大,倒也寂寞清寒。来往全是风,并未见到什么张翼轸来此。怎地,天飞师叔还有何指示不成?”
天飞皱皱眉头,一撇嘴。眼中掠过不屑之色,轻哼一声说道:“果然呆傻,被上仙罚到此处也算罪有应得。你且好好反省一些时日罢,切莫再在上仙面前说些乱七八糟不着边际的话,害了自己不说,还连累大家担惊受怕!”
说完,天飞也不理会成华瑞,定了定神。竟是御剑飞空朝张翼轸和青丘离去的方向而去。
成华瑞待天飞走后半天,才缓缓恢复正常模样,思索片刻,便又从神识之中翻看“鬼仙心经”参详起来。既然在思无崖上左右无事,多学些法术傍身也是好事。
再说张翼轸和青丘飞天而去,走不多时张翼轸忽然感应到空中清风之间传来法力波动,离此只怕有数十里之遥^^张翼轸自得了戴风地御风心得之后,控风之境大为娴熟,无须动念便可与方圆数十里地天地清风融为一体,是以只要稍有风吹草动便可提前得知。
张翼轸只有初等的控风之术。是以虽可感应到远处来人,却无法如风伯一样探知来人是谁。张翼轸忙悄然向青丘示意,二人停下不动,随即又施展风匿术隐藏了二人身形,等了片刻,便见两道剑光停在前方百丈开外,二人相对而立,虽是看不清容貌,夜色寂静之下,说话声音却听得清清楚楚。
一人说道:“咦。怪事,明明刚才感应到此处有人,怎的突然消失不见?”声音尖细,听起来颇为难听。犹如跑调的唢呐一般。
另一人也是奇道:“也是,上仙罗远公的搜神术怎会失灵?如此看来,定是来人神通广大,一时察觉有变,偷偷溜走了。”这个声音听上去倒算正常,只是鼻音甚重,如同从鼻孔说话一般,给人一种高高在上的感觉。
尖细声音似乎不信上仙的法术也会失灵。四下又转了几圈。险险来到张翼轸面前一丈之处,却终无所得。又返回到原处,说道:“算了,我看也找不到贼人下落,天飞道长,我二人这便回去复命罢!”
天飞道长显然就是鼻音甚重之人,对尖细声音之言不以为然,说道:“蒲梦寻,你先行回去禀告上仙,便说天飞还要多搜寻一时。我就不信,以我天飞人仙地修为,还找不到一个只会四处行骗的烧火道士不成?”
四处行骗的烧火道士?张翼轸闻言大惊,这不是灵空又能有谁?灵空为何夜探清虚宫,又为何被罗远公发觉派人来寻?一时心神激荡之下,张翼轸险些心神失守,风波罩一阵轻微波动,差点露出二人形迹。
蒲梦寻听上去颇有些不大情愿,却对天飞似乎有些惧怕,只是应了一声“是”便御剑离去。天飞在空中静立片刻,直视张翼轸和青丘地藏身之处,久无动静,只让张翼轸疑心天飞是否已然发觉二人在此。又等了半晌,天飞仍然一动不动,张翼轸有些按捺不住,正要现身打破僵局,却被青丘轻轻按住,只见青丘摇头示意他再稍候一时半刻。
果然又等了许久,天飞突然冷哼一声,说道:“算你识趣,倒也有耐心躲藏不出。若敢出来,定会将你拿下交由上仙处置。今日算你走运,恕不奉陪!”
说着,天飞才倏忽间御剑飞走,剑光一闪便消失不见。
微一感应,数里方圆内再无人迹,天飞应是真的离去,张翼轸这才愧然一笑,说道:“还是青丘稳重,翼轸方才有些冒失了。”
青丘对张翼轸的恭维之言理也未理,低头不语,不知在想些什么,忽然抬头问道:“灵空与罗远公可否认识?”
张翼轸却不知道罗远公初到三元宫便与灵空见过面,是以摇头说道:“应该不算认识,不过一面之缘罢了。”
青丘奇道:“灵空夜访清虚宫,应是打探罗远公虚实。罗远公先是将灵空也列为元凶之一,如今又派人暗中捉拿灵空,如此大费周章地对付三元宫一个不成器的烧火道士,只怕其中大有隐情。”
张翼轸也是想到了此处,只是一时也推测不出这灵空并无显眼之处。为何罗远公非要处心积虑置他于死地,正疑惑不解之际,忽然间心生感应。不远处有一人正迅速逼近他和青丘!
什么人?莫非是天飞去而复返?张翼轸正要全神戒备,暗中持剑在手准备与来人一决高下之际,蓦然感应到来人脚下生云,却是驾云而来,心中一惊,等来人离得近些再细细一探之下顿时一愣:正是倾颖!
倾颖夜深前来,又如此急切,莫非出了大事不成?
张翼轸顾不上许多。忙迎上前去,现出身形,拦住倾颖去路,急急问道:“倾颖,如今中土有变,你如此冒失前来,万分危险,怎地如此不听话!”
倾颖正一心驾云前行,猛然间前方现出一人,惊慌之下一扬手元水剑持在手中。待定睛一看却是张翼轸,立时长舒一口气,收回元水剑,说道:“翼轸,总算找到你了……我刚从太平村而来,虽你未向玉成明说前往何处,不过玉成略一思索便说你应是来了清虚宫,我一听之下便急急前来寻你,一是怕你一时冲动和罗远公起了冲突,二是另有一件重大之事特来相告!”
听倾颖说得如此迫切。又见她额头微有汗珠,情知她一路来得定是异常匆忙,当下也顾不上再责怪她什么,忙问:“到底出了何事?”
倾颖迟疑一下。看了近旁的青丘一眼,张翼轸心道既然青丘受制于他,且日后有心让他担当一大助力,有些事情还是开诚公布得好,所以当下点头说道:“若非私事,以后有事倒也不必瞒这位青丘道长。青丘,这位是龙宫公主倾颖!”
张翼轸又为倾颖介绍了青丘,只是淡淡一说本是一位旧友。至于青丘始终要害他一事却是没提。倾颖倒也不失礼节。与青丘见礼。
青丘一听来人竟是传闻中的龙宫公主,一时也大为惊讶。毕竟龙女并非人人人可以见得地,当即也郑重回礼。
青丘跟随张翼轸并非自愿,心中难免存了一旦解围便要乘机逃走之心。如今乍见张翼轸与龙女关系非同一般,心中也是一时意动,不免想道,这少年倒也有些本事,非但被千年地仙罗远公列为心头大患,且如此年纪轻轻便晋身地仙,却还有无天山与龙宫一众神人相助,只怕日后也有些前景。又想到他游荡阴阳之间数百年,夺舍重生之后,一身修为非正非邪,恐怕也是魔门不收道门不容,若是日后跟随张翼轸,或许也算是一个不大不小的靠山。
想到此处,青丘暗中下定决心,以后若是这少年能够躲过罗远公追杀,又最终不为道门所灭,修为能再进一层晋身飞仙,到时即便死心塌地追随他左右也不算委屈了自己。若是得了机缘有机会摆脱神识之中万火之精的控制,到时寻个机会一走了之便是。
倾颖见张翼轸信任青丘,微一点头,一脸激动之色,说道:“翼轸,东海刚刚接到北海巡海使传来地消息,说是在海角天涯发现一件破损的道衣,北海巡海使正火速赶来东海。我一听之下便猜测或许是灵动掌门之物,此事事关重大,也顾不上许多,特来寻你。”
“此话当真?”
一时如闻天音狂喜之下,张翼轸不敢相信倾颖所说,也顾不上青丘在旁,一把抓住倾颖纤纤素手,声音颤抖地问道。
倾颖被张翼轸捉住双手,不躲不闪,满眼柔情,轻声说道:“翼轸,倾颖何时骗过你?不急,海角天涯离东海龙宫颇远,北海巡海使过来只怕需要一两日。眼下我们先回龙宫,如何?”
张翼轸想想也是,点头应允,又看了青丘一眼,目露疑色。倾颖知他心意,伸手间又取出一颗玄龟珠交与翼轸,说道:“你将此珠交与青丘,再传他隐水诀便可自如往来龙宫。”
玄龟珠?青丘一听之下顿时肃然动容。他自是知道这玄龟珠极其难得,即便在东海龙宫也是稀少的珍宝之一,有此珠傍身,除去弱水之外,便不惧天下万水,端的是一件难值难遇地至宝。青丘也是一向只有耳闻,见也未曾见过,今日不料这龙宫公主举手间便相赠一颗,怎不令青丘一时无比愕然,呆立当场,不敢相信自己地耳朵!
直到张翼轸将玄龟珠递到他手中,青丘才惊醒过来,当即向张翼轸和倾颖长揖一礼,说道:“青丘本来一心要夺翼轸之舍,如今被翼轸所制,迫不得已只为保命才追随左右。翼轸不念旧过,还以如此巨宝相赠,青丘受之有愧!”
张翼轸见青丘一脸诚恳,言语间也是真诚流露,当即冲倾颖会心一笑,伸手扶起青丘,说道:“青丘不必多礼,想你在天地之间飘荡已久,以后你我一起共同应对风浪险阻,还要同心才可渡过难关。”
青丘岂能不知张翼轸话中意味,当即说道:“翼轸放心,青丘以后一心辅佐翼轸,绝无二
几人正说话间,忽听远处传来数道破空之声,但见黑夜之中点点剑光由远逼近。张翼轸悄声一笑,对倾颖和青丘说道:“清虚宫等人此时才来,已是晚了。如今我可没有心情再与他们周旋,走,且回东海,静候北海巡海使到来!”
随即,张翼轸几人各自施展神通,迅疾无比地飞天而去。众人走后良久,数道剑光才来到此处,周围探查一番,自然一无所获,只得悻悻而归。
若在外人看来,这半夜之中夜空之上的数道剑光来回穿梭,便如璀璨地烟花绽放在夜幕之中,犹如落花几许,又如往事不过追回,转瞬即逝,只留无数破空之声,如同深深梦境之中的叹息。
正是:
曾宴小妙境上,一曲剑气歌风。
尚记别伊时,漫天云气相送。
如梦,如梦,海角天涯随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