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汉嫣华
作者:柳寄江
第一卷 大风起兮云飞扬
第三卷:玲珑骰子安红豆 一六七:愿赌 第三卷:玲珑骰子安红豆 一六八:上元 第三卷:玲珑骰子安红豆 一六九:蒹葭 第三卷:玲珑骰子安红豆 一七零:反事
第三卷:玲珑骰子安红豆 一七一:清光 第三卷:玲珑骰子安红豆 一七二:柔肠 第三卷:玲珑骰子安红豆 一七三:惊雷 第三卷:玲珑骰子安红豆 一七四:求情
一七五:怀远 一七六:春色 第三卷:玲珑骰子安红豆 一七七:两处 第三卷:玲珑骰子安红豆 一七八:心珍
第三卷:玲珑骰子安红豆 一七九:相思(800加更) 第三卷:玲珑骰子安红豆 一八零:春雷(上) 第三卷:玲珑骰子安红豆 一八一:春雷(下) 第三卷:玲珑骰子安红豆 一八二:抽丝
第三卷:玲珑骰子安红豆 一八三:剥茧 一八四:行悯 一八五:风树 第三卷:玲珑骰子安红豆 一八六:逢君
第三卷:玲珑骰子安红豆 一八七:密会 第三卷:玲珑骰子安红豆 一八八:分飞(1200加更) 第三卷:玲珑骰子安红豆 一八九:甜言 第三卷:玲珑骰子安红豆 一九零:夜歌
第三卷:玲珑骰子安红豆 一九一:马说 第三卷:玲珑骰子安红豆 一九二:秋华 第三卷:玲珑骰子安红豆 一九三:折花(上) 第三卷:玲珑骰子安红豆 一九四:折花(下)
第三卷:玲珑骰子安红豆 一九五:欢情 第三卷:玲珑骰子安红豆 一九六:温存 第四卷:满目河山空念远 一九七:将行 第四卷:满目河山空念远 一九八:突至
第四卷:满目河山空念远 一九九:伤情 第四卷:满目河山空念远 二百:挽留 第四卷:满目河山空念远 二零一:回头 第四卷:满目河山空念远 二零二:雁门
第四卷:满目河山空念远 二零三:失散 第四卷:满目河山空念远 二零四:献美 第四卷:满目河山空念远 二零五:三处 第四卷:满目河山空念远 二零六:释疑
第四卷:满目河山空念远 二零七:裂痕 第四卷:满目河山空念远 二零八:峰回 第四卷:满目河山空念远 二零九:路转 第四卷:满目河山空念远 二一零:渠鸻
第四卷:满目河山空念远 二一一:夜冷      
第一卷 大风起兮云飞扬 第三卷:玲珑骰子安红豆 一六七:愿赌
    本章,可能有虐,慎入!

    很多年前或者说很多年以后,她曾经来过安陵,作为一个看客,看着经历了两千年漫长时光的陵墓,在夕阳西下静默横亘的沧桑。

    他曾经对她允诺,此生生同衾,死同**。那所谓的同**,便指的是这座安陵了。西汉古制,帝后同陵不同寝,如果没有意外,百年之后,他们会共同葬在这尚未建好的陵寝,隔着一个百步的距离相望。

    无论生前或是身后,仿佛,他们一直都是咫尺天涯。

    安陵上,一阵夜风吹过来,张嫣微微呻吟了一声,抱着肚子蹲了下去。

    她这一整天,精神都不是太好。直到喝完了那碗桂浆粥,才好过了一些。适才很长一段时间,因为情绪极度紧绷,根本注意不到自己的身体,现在渐渐平静下来,隐隐的腹痛便又清晰起来,不会刻骨,却是摆脱不了的缠绵。

    “怎么?”刘盈瞧出她的萎靡,于是担忧问道,“难不成,又是信事来了?”

    她点点头。

    太医曾叮嘱她信期保养的几条要则,其中便有不得大喜大悲,她今天一天的情绪却都在走钢丝,若是荼蘼知道,一定又要说她不爱惜自己了。

    少年人总是仗着年轻,不自觉的挥霍。到了年暮,回头望当年的青春,才觉得莽撞。

    “算日子。不当是这时候啊?”刘盈奇道,伸手去握她的手,果然是凉地。

    呃,她的信期,他一直心中都记得么?

    她一时间不知道心中是什么滋味。闷闷道,“太医说,信事初来的这两年会有一些紊乱,也是正常的。我体质偏寒,可能会有一些疼痛,不过也没有太大关系。16K小说网只要……”

    嫁人生子之后,自然也就好了。

    她早已嫁人,生子却遥遥无期。

    正有些怨艾。忽觉身上微微一暖,是刘盈解下氅衣,为她披在身上,细细系好结带。

    “我不用。”她微微挣扎了一下。

    “乖,听话。”刘盈拢住她的手,替她搓暖,“是我不好,大半夜地把你拉到安陵来。却没想你身子娇弱,受不住冷。说到底,我是男子。总要比你耐寒一些。”

    “你也知道你今天莽撞啊。”张嫣忍不住扬高声音道,“身为一国君主,大半夜的在宫中纵马,一个从人都不带。出城跑到这么偏远的地方来。待到明天,朝中那些谏议大夫一定会参你不修君仪,你等着被一群人追吧。”

    她一直以为他是最循规蹈矩方正的,却不曾想,有一天,也会做出这样莽撞冲动的事情来。

    刘盈回首瞧了瞧长安,豪迈笑道,“既然都已经在这儿了。明日事情就留给明日忧烦吧。”

    今天晚上,他只想暂时将那座繁华深重的未央宫抛在身后,安静的不做那个朝堂上的皇帝,而只做为他自己。

    飞云在远处地桑树下刨着蹄子,啃着树下带着水露的青草,它是训练有素的御马。不得主人召唤。也不会随便抛开。

    “阿嫣,”刘盈牵着她的手。站在树下,听着飞云打响鼻的声音,忽得道,“你说,为什么朕明明真心好好待身边每一个人,最后还是造成这样惨烈的结局?”

    他的目光有一些迷茫,有一些痛楚。今天晚上,王珑久病后去世,阿嫣受了算计所以愤慨,但其实,他也被伤的很重。王珑设计了今夜之事,想要对付阿嫣,但是,她也在自己心头将那个已经平复了一些的伤疤又挖了出来,隐隐作痛。16K小说网电脑站.

    张嫣微微一笑,“陛下不妨去问问太后,当初,她为什么不和戚夫人和睦相处?陛下又不防问问自己,嗯,就算再和赵隐王兄弟情深,你肯不肯将这皇位拱手相让呢?本来就是注定的。太后再怎么出格,陛下还是会原谅她,因为她是你地母亲。王珑做恶身死,你依旧让她下葬妃园,因为她到底曾是你的枕边人。可是对我们而言,彼此只是陌生人罢了,不,我们连陌生人都算不上,而是敌人,又怎么能够真正的和睦相处?”

    张嫣抬头,直视着刘盈震惊的眼眸,忽然有一种豁然开朗地痛快感觉。

    阿母曾经说过,有些事情,他到底不是自己,就算存心体恤,思维也有盲点,不能事事为你想到。

    他是土生土长的汉朝人,自幼所见所习就是男子可三妻四妾的观点,并习惯性的认为身后的女子也默认。再受挫折,他也永远只会在这个圈子里找解决的法子,而不会走出这个圈子去思考。

    阿母说,如果他让你委屈了,你不要憋在心里头,委屈到死他也看不到。你就该直接砸在他脑袋上,把他砸醒。然后他才会去听,去想,去面对,去反思,如果他能够为你做到,那么他会努力做的。

    那么,她就冒一次险,好好的砸醒他,让他无法再装聋作哑地躲避。

    “刘盈,不是天底下的人都和你一样是圣人,就算是圣人,也不是什么都能忍下的。彼此无情感基础,踩着对方上位的奖赏又太诱惑,没有一个女人,会真正安于贤良淑德。如果说君恩就像一块饼,本来有没有足够的规则要求公平划分,每个人就会都想挤掉别人的份来占地大一些。手机阅读16kcn)你纳一个女子进未央宫,是如此。纳千万个人进来,亦是如此。”

    她抬头,直视着刘盈,目光晶亮,声音温柔而又甜美“你是不是想要问。我是否也这样想。”

    “是地。而且很抱歉,我想要的更多,因为我连分都不愿意跟人分。我连一件衣裳都不愿意穿别人穿过地,凭什么要我和别的女人分享男人?”

    “我最恨的就是你,”她忽然跳起来。捶打着他的胸肢道,“居然让我陷入与这种人为伍争夺的境地。甚至,你还开口让我去照顾王珑。”

    “见鬼地照顾。她敢让我照顾,我还不敢照顾她呢?要是我经手一样东西,都让她诬赖上我,我怎么办?你立我为后,却又根本不碰我,你知不知道。未央宫中有多少妃嫔心中有念要将我这个有名无实的皇后拉下马来?”她被他钳住双手,并将自己按在他的胸怀,于是干脆放弃挣扎,贴在他的胸襟上,“我一直在对你微笑,你就以为我真的安乐无忧么?我其实也会害怕,怕你有一天忽然对我说,你不要我了。”

    天地静谧,还余她微微饮泣的声音。刘盈将她软软的身躯拥在怀里,面容微微做苦。眸光却很肃然,在思考阿嫣的话语。

    在他怀中哭久了,她打了个嗝,换了一个姿势。只觉得困意依稀,忽听得刘盈温柔地声音,慢慢道,“阿嫣,当日那个承诺,算了吧。”

    “你说什么?”她骤然抬起头来,震惊无言。

    她赌输了么?

    他觉得她太离经叛道,太贪心务得了么?

    他终于如她所惧。说不要她了么?

    “阿嫣,你不要太胡思乱想,”头上,刘盈叹道,“我不是不要你,只是我忽然发现。我要不起了。”

    “我本来以为。我能够留住你的,”用世上最尊崇的地位和最富足的生活。“现在却发现,你想要的,我根本给不起。”

    “那么,”他犹豫了半响,终于出口道,“我放你走,去找一个能够给的起你想要的东西的人。”

    “你什么意思?”张嫣问道,“你看重那些丁八子王美人,多过于我么?”

    “不关她们的事。”刘盈温言道,“只是我罢了。其实,”他望着她,眸光伤感,“本就是我早该放手的,却因为实在舍不得,强留了你下来。上一次……,我便知道,你已经长大了,你会慢慢地想要爱,要宠,这些,”他强调道,“都是我这个做舅舅的给不起的。”

    “什么舅舅,”张嫣怒道,“你随便去路上问一个人,都会说,当今皇帝陛下明媒正娶的皇后是宣平侯女嫣。你是我地夫君,夫妇敦伦,天经地义,我才不信那些有想没的。她踮着脚,胡乱的亲吻着男子的颊唇。

    刘盈不忍她为难,于是微微弯下腰来。

    “阿……”嫣,他张口要唤她,而一只漂亮的丁香舌头便蹿进去,他吃了一惊。终于经不住诱惑,去追逐着那只精灵。

    他本以为一辈子不可以的,可是为了留下她,他终究还是打破了自己的原则一线,想去试一试。

    怀抱很温暖,他的心却慢慢往下沉。

    他抱住阿嫣,将她放下来,叹道,“阿嫣,放弃吧。”

    张嫣哇地一声哭了,“你就是欺负我。”

    刘盈看着她在夜空之下蹲在地上,抱着膝尽情的哭泣。只觉得自己的心都是疼的,她这般的哭泣,只是为了自己不肯真正的“欺负”她。

    但为了安抚她,他只能学着尽力微笑抱着她,“乖女孩,不要哭了。”他抚摩着她地青丝。

    张嫣分明感觉到,一滴冰凉地泪水,落到了自己的颈窝之中。

    “父皇和母后从前在家乡,虽不能说恩爱,也能好好守在一起过日子。后来,父皇做了皇帝,家里尊贵了,反而却和母亲僵化起来,好像生死仇寇。阿嫣,我不想和你走到相看成仇地地步。”

    如果,注定有那么一天,那么,我宁愿在这个时侯送走你。至少,很多年后,当你垂垂老矣,想起我来,能够说,“我有一个舅舅,他曾经对我很好很好。”面上带着温柔的笑意。

    “我是真的真的很想把你留在身边,守侯着你的笑容,看上一辈子也不厌。可是看起来我还是做不到,因为我,你才会总是哭泣。”

    刘盈闭了闭眼,道,“既然你在我身边得不到快乐,那么,我放你走。”

    “你,”张嫣一时间只觉得哀莫大于心死,“你宁愿不要我,也不愿意亲亲我么?”

    刘盈摇摇头,看着她的娇颜,一枝梨花春带雨,若能得此不。“阿嫣,你不要怀疑,如果可以,我是真的原意把一切你想要的捧给你的。但惟有如此,不能。”

    “阿嫣,你瞧,你还小,以后,你会吃很多很多的米,走过很多很多的桥,看过很多很多的花。”他笑着劝道。

    “可是,”张嫣抬起头来,望着他,神情认真,“却偏偏只爱一个对我很好的男人。”

    嗯,坚持到这里的人,不许砸人。

    望天。

    我都不敢求粉红票鸟。
第一卷 大风起兮云飞扬 第三卷:玲珑骰子安红豆 一六八:上元
    刘盈于是沉默了。///com///

    许久之后,他意兴阑珊道,“走吧。”

    “这儿太荒凉,咱们到山下陵邑去走走。”

    他打了个呼哨,于是飞云得得的奔驰过来,在他身边停下。

    张嫣低头看看,她身上披着他的玄色貂氅,其下依旧是那件不适合骑马的素色襦裙,来的时候,是刘盈抱着自己侧坐在马上一路奔驰而行,而此时,她却不愿如此,于是低下头,伸手去扯襦裙裳摆。

    冬日的衣裳,中间纳了丝绵保暖,很是厚实,椒房殿备给她的衣裳料子又都是极好的,她扯了数下,都没有扯开,不由得蹲在那里委屈,这么大冷天的,连她的衣裳都欺负她。

    撕拉一声,她终于用发簪,将襦裙裙裳撕出了一道开衩,安静的翻身上马,道,“好了。”

    飞云不悦的刨着蹄子,表示抗议,它对背上的少女并不熟悉,只在来的路上因为有主人共骑,方能忍受。如今单独被张嫣骑在背上,便不免暴躁不安起来。

    刘盈伸手安抚着它,直到它安静下来。

    骏马最通人性,在他一次次的摩挲下,感觉到了主人的心潮澎湃,于是便不再闹脾气。随着刘盈牵着马辔,在夜色中安静的前行。

    他没有回头,却知道,他的那件玄色大氅,披在阿嫣的肩头,一宽大的将撕裂地襦裙严严实实的遮盖,不会显出不雅。随着马行的颠簸。微微抖索,覆在阿嫣的足踝之上。

    他忽然有点嫉妒,他的貂氅能够随意亲吻阿嫣,他却不能够那样放肆,只因为。他没有那个资格。

    他牵着地马上,坐着他心爱的女孩,他不是不爱她,却不得不送她离开自己身边。电脑小说站有那么一瞬间,他愿意将一切抛下,只求陪在她的身边。

    愿在衣而为领,承华首之余芳;悲罗襟之宵离,怨秋夜之未央!

    愿在裳而为带。束窈窕之纤身;嗟温凉之异气,或脱故而服新!

    愿在发而为泽,刷玄鬓于颓肩;悲佳人之屡沐,从白水而枯煎!

    愿在眉而为黛,随瞻视以闲扬;悲脂粉之尚鲜,或取毁于华妆!

    这一日,是上元。

    惠帝三年,刘盈在安陵置邑,迁了一些关中子民富户在安陵邑安家。上元夜是一年佳节,长安城开宵禁。这座偏敝的安陵邑,市道上竟也有些行人来往,商肆夜不闭门,颇见热闹。

    东街的一家酒肆。斜斜挑出一面旗子,燃着昏暗的光。伙计在案台后休憩,见一名玄衣男子进来买酒,起身懒懒的打了,递给客人。

    刘盈付了钱,又问道,“你们这儿有没有热汤?”

    “这位客官说笑,哪有在酒肆中要热汤的?”小伙计便有些不耐烦。

    “帮个忙吧。”刘盈温声道。“我地妻子有些不舒服,我想她喝一些热汤,也许会好过一些。”

    他闻言,抬头向店外望去,果然见树上刷着的骏马一边,披着玄氅的少女跺着脚等候。不停的呵气搓手。侧面皎皎,很是动人。

    他忽然就动了点羡慕之心。笑道,“你对你妻子体贴的紧,她嫁了你,倒是很有福气。”

    “福气么?”刘盈怔了怔。手机小说站wap16kcn然后虚弱的笑笑,“也许吧?”

    “今日酒肆中是真的没有热汤,不然,我烧点烫酒给你?”伙计殷殷道。

    “也好。”刘盈温和的点头道,“记得不要拿太烈的酒,她酒量不好。”

    刘盈出酒肆的时候,见一轮明亮地月盘已经升到当空,照在地上,显得很是清冷。阿嫣仰脸看着月色,神情竟比月色还要清冷几分。

    他咳了一声,唤回阿嫣,将一囊烫过的清酒递给他。

    她不着脑袋的接过来,隔着囊感受到烫手的暖意,不由得有些意外,心中酸楚,幽幽道,“你既然都不要我了。干嘛还对我这么好?”

    一直一直对我这么好,只有让我不能后悔,心中更舍不得你。

    刘盈心中亦难过地紧,可是,阿嫣,我不对你好,又能对谁好呢?

    他不答话,只是拧开了酒囊,喝了一大口酒。

    张嫣微微一笑,也学着他,饮了一口酒。

    民间的卖酒远不如宫酿酒品清醇,尚带着一丝没有发酵的苦涩,烈烈的滚下喉,腹中就暖和了不少。

    “舅舅,”她盈盈笑道,“难得上元夜出来,我想买一盏花灯。”

    “好。”他贪看她的笑颜,应道,“我带你去买。”

    安陵邑毗陵长安,虽繁华远逊与长安城,但上元夜市也别有一番风味,间或有一二少年见张嫣生的貌美,想要上来调戏,见了刘盈淡而含威的眸光,最后都讪讪避走。

    走了小半条街,张嫣便看见一座卖花灯的灯肆,肆中扎着数十盏花灯,上下参差而悬,五光十色,将小小灯肆照地亮如白昼。1——6——K-小-说-网

    此情此景,张嫣喃喃念道,“去年元月时,花市灯如昼,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眼睛一酸,心中竟起了一些不祥的预感。

    她说的太含糊,刘盈没有听明白,于是回头问道,“你说什么?阿嫣。”

    “没什么啊。”张嫣偷偷擦掉眼泪,张嫣瞧到了其店中最上挂着的一盏光彩玲珑夺目的杏花灯,于是指着道,“我要那一盏。”

    待到将飞云栓在路边的一株柳树上,“老丈,”刘盈问掌灯人。“那盏花灯怎么卖?”

    “今儿个是上元佳节,小肆地花灯都是不卖地。”老先生回过头来笑道,“一盏灯上都贴着一个灯谜,公子要是能够猜到,小肆便将花灯免费送上。”

    刘盈于是去看那盏高挂在最上方的杏花灯。其上垂着一张纸笺,上面写着:“江梅二三朵,马蹄踏初春。打一字。”于是沉吟了一下,回头去看张嫣。

    “你不要看我。”张嫣垂眸道,“我不会猜谜。”

    她一直对古典文人这种咬文嚼字地猜谜没有天赋,从来没有猜对过半分眉目。

    刘盈无法,只得自己独自拆解,过了半刻。神情若有所悟,竟是渐渐怔忡。

    “怎么,”老先生含笑道,“猜不出来么?也没关系,”他善意的开解道,“这位小娘子看中的是本肆地灯王,灯王的谜面是最难的,我这儿还有其他灯,也都好看的很。公子不妨试试,也许能答中一二呢。”

    “不是。”刘盈淡淡道。“我已经猜到了。”

    只是,这个谜底有些意外而已。

    他提笔,在案上铺开的新纸上,仔细写下了一个“嫣”字。

    “正是。这位先生才思聪敏。”老者笑眯眯道,“我替你将灯王拿下来。”忽听得市肆另一厢传来喝彩道,“这位公子也猜中了杏花王的灯谜。”

    “这……”老者提着杏花灯,左右望望,忽然不知道如何是好。

    既然这盏花灯的灯谜暗合着阿嫣的芳名,刘盈便不能让它落在旁人地手中,便笑道,“我多出一份灯钱。请这位兄台割爱吧。”

    灯肆西首绕过来一个行人,笑道,“助本来是一时无聊,才来猜这灯谜消解一下。既然这位兄台是猜灯以赠佳人。自然不敢与之争爱,不如就以此花灯转赠佳人。”抬头看了一眼张嫣,两个人俱一怔。

    另一个猜出灯谜的。竟也不是陌生人。与她曾有数面之缘。是她曾在太学时的同窗,严助。

    在满肆的花灯中。严助似乎也认出了她,眉眼惊疑不定,唤道,“张孟……兄?”忽然顿住。

    站在花灯下的少女眉目轻扬,颜如芙蕖,青丝在身后挽成了一个椎髻,飘扬的像一道瀑布,怎么看都不像是个男孩,分明是个女红妆。

    刘盈回过头来,用眼神询问张嫣,是否认识此人。

    他虽曾查阅过严助的履历,却并未亲见过严助,所以此时在宫外遇见,竟一点也认不出来。

    张嫣一时也有些僵硬。

    想起刘盈曾经有意考虑过将自己许配给这个陌生人,心里就委屈憋火,对严助也没有好脸色,挑眉冷笑道,“谁稀罕你送,我要的东西就是我自己的,沾了别人的分,我才不要。”

    “阿孟,”刘盈微微喝道,将花灯递到她手上,她怔了怔,静静地接过,终于没舍得抛弃,看五光十色的光彩在自己掌中跳跃。

    平心而论,这盏花灯在民间虽算是不错,扎灯的竹纸却粗糙,入不得她的眼。她自幼来往于侯府宫墙之中,家里有无数盏灯,每一盏都比这盏要来地漂亮,华丽。

    我却偏偏喜欢这盏杏花灯。

    这世上有无数的好男儿,他们或许有的比你英俊,比你聪敏,比你更飞扬,更不羁。

    可是我却偏偏喜欢一个刘盈。

    你是我的缘,亦是我的劫。

    我努力想要,最终却发现,你不是不爱我,只是对我的爱不足以冲破你心中的道德藩篱。

    本来么,她扯唇无声的笑了一下,人生在世,总有守住一些最重要地东西,才能立定的住脚,一如人生观,世界观,价值观。她不幸,爱上了一个太顽固的人。愿赌服输,没有什么可说的。擦干眼泪,继续往前走,她的一生,总不能停止在这个安陵的夜晚之上。

    一盏灯,佳节好日,三个人,站在对目相望地距离上,默默无言。

    咳。

    俺错鸟。这篇文中犯地忌讳,我会牢记,下一本绝不再犯了(内牛满面中)

    如果看完这一章,仍然觉得虐,建议一个星期后再来观看,我尽力在一个星期内将章节压缩,一个星期以后,改虐刘盈。

    其实,冒死仍要说一句,这个时侯,刘盈童鞋也在受虐,不要以为他很轻松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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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大风起兮云飞扬 第三卷:玲珑骰子安红豆 一六九:蒹葭
    “小弟姓严名助,字伯道。///com///我*看书斋”严助拱手道,“这位兄台贵姓?”

    刘盈怔了一下,亦拱手回道,“我姓吕,单名一个持字。”

    “原来是吕兄。”严助笑道。

    “两位客官,”灯肆的伙计将二人猜谜的誊纸奉还,笑道,“请收好。”

    严助伸手去取,却不料斜刺里张嫣劈手抢了过来,瞧了一眼,撇了撇唇角,干净利落的撕了。

    “阿嫣,”刘盈有点尴尬,他知道张嫣是不乐意写有自己名字的纸笺被人收起,但旁人看来总是有些跋扈,于是对严助道,“内子有些顽皮,还请见谅。”

    “无事。”严助笑道,面上神情安详。

    吕兄,相逢即是有缘,不如,咱们寻个地方坐坐如何?”

    “也好。”刘盈点头笑道。

    他曾经想过,与阿嫣做一段假夫妻,然后以皇后变故的名义将阿嫣送走。女子自然是不能够不出嫁的,她这段故皇后的身份,便注定了要嫁的人不能与贵族圈子重合。自己又舍不得她吃苦,所以想从寒族俊杰中简拔出一个合心意的,严助就曾是进入他最初视线的人选之一。

    惠帝五年,她抱着自己哭泣,说她乐意一辈子留在自己身边,神情坚定。于是他生了一丝奢望,也许,他们可以在一起相安一辈子,他会尽力弥补于她,为她在未央宫里营造一个天堂。

    到今天,终于证实。那,真的只是奢望而已。

    他决心送她走,那个搁置了已久的盘算,便又重新回到心头,他也想看看。这个严助到底如何。

    “既如此。严兄可知附近有何好地食肆?”

    “不需那么麻烦,”严助笑道。“寒舍就在不远处,不如就到其中盘桓盘桓吧。我在在隔壁食肆中买几个小菜。煮酒品谈,岂非乐哉?”

    “这样也好。”

    “好什么好?”张嫣忍耐了半响,终于忍不住跳脚道,“我还没答应呢。我要回家。”

    “阿嫣。”刘盈柔声劝道,“现在天晚了。长安城门早就关了,不如在外头消磨一晚上,再回去如何?”

    开什么玩笑。他如果真要回长安城,还有哪个城门兵敢不开城门不成?

    张嫣恼的咬牙,却因为想起撕掉的那张写有嫣的纸上字迹,心中亦有一些疑虑,到底没有再说话,被拉着随去。

    严助所居,在安陵邑街尾上的一间小院。室中不过一案。数榻,一木质屏风。点燃了烛灯之后,张嫣忍不出出口道,“真清贫。”

    “小子家无余财,毕业于太学之后,在未央宫中任郎吏行走,俸禄微薄,在长安城中租不起房子,这才来到这安陵邑。转载自我看書齋”严助不以为忤,笑着答道。

    “怎么,”张嫣斜睨他道,“你在未央宫中为郎官,可曾见过今上天颜?”

    “未央宫中单郎官便有数百人,”严助道,“陛下却多在宣室殿,我等执微贱役,哪里有机会见到陛下。”

    “那你这个郎官当着有什么用?”张嫣淡淡讽道。

    “这是伯道谦逊,”刘盈只得打圆场道,“第一批太学生考核颇为严苛,伯道能从中脱颖而出,才学定是不浅。”

    “不敢当。”严助笑笑,拱手道,“那是陛下英明。”

    “当今天下,诸侯以吴楚齐三国为大……”他着意将话题论往国事,慷慨陈词,却见对面吕持神思不属,根本有些心不在焉,不禁猜疑,莫非自己猜错了,这个吕持不过是个平常权贵子弟而已。

    沉思片刻,他终究决定冒险一试,取过案上订册,道,“这是我曾写地策论,吕兄不妨帮我看看。”

    刘盈不在意地翻翻,忽然面色微凝。

    严助的字迹,竟和当日宣室殿中奏请削藩地匿名章奏字迹如出一辙。抬头看严助的眼神,却坦然不似作伪。

    刘盈想,阿嫣一向善解人意,唯独今夜在严助面前屡屡刻薄,看起来是真地讨厌严助到极点,才这么不遗余力在他面前破坏形象。

    不喜欢便不喜欢吧。天下这么大,年轻的俊杰,又何止一个严助?

    严助此人,若是早就猜到他们的身份,却依旧如平常人一般结交,便是太机心,惯会作伪,为臣可,为夫不足。若是并不知情,则便是太不知情趣,随便拉个人也能兴致勃勃的品评天下事,阿嫣爱花爱草爱闲暇,定不能够与之谈到一起去。

    他深心里不能承认的是,见阿嫣如此,他地心中,竟是微微开怀的。

    离开严宅的时候,他回头唤道,“阿嫣,咱们回去了吧。”

    阿嫣点点头,很安静的不吵闹。

    有些事情,吵闹有用,才会尽情的吵闹,逼着他让步妥协。

    有些事情,一旦决定了,吵闹根本没有半分用处,不如安静的接收罢。

    来的时候,飞云奔驰的飞快,她坐在马上,抱着刘盈,心里明明有些害怕,却反而安定。现在回长安,刘盈却将马策的极缓,两个人明明靠在一起,却偏偏觉得疏离……

    心地地方,有一点空。

    刘盈想,如果这回长安地路永远走不到尽头,那也是一种天长地久了。

    然而,再久的路,总会走完。

    到城门郭在望地时候,天还没有亮。

    张嫣跳下马,要去拍门,虽然还没有到开城门的时间,但只要她乐意,可以在任何的时间叫人开门。

    她忽然听到刘盈急促地唤她。“阿嫣。”于是不解回头。

    刘盈平息了一下心跳,放缓了声音道,“天也快亮了,那些守城的士兵只怕睡的正熟,咱们不妨在外头等等吧。”

    他想在多握一些。和她在一起的时光。

    张嫣偏了偏头。无可无不可道,“也成。”

    刘盈轻轻的吁了口气。

    渭水河在夜色中静静流淌。横桥亘于其上,投下一条静默地影子。已到初春。岸边透出了一些草绿色,刘盈与张嫣坐在一起,采下垂在手边地一只柳叶,在手中把玩,忽的道。“我吹首曲子给你听吧。”

    张嫣静静地点点头。

    于是他将翠绿的叶子放在唇间,吹起了叶笛。

    很多年前,他还很小地时候,有乡间的伙伴教他吹过叶笛,笛声欢快而绵长。

    后来,他渐渐长大,学会做一个沉稳有节的储君,属于乡野间的俚俗,渐渐成了褪色的淡忘。

    柔软地柳叶在唇间低吟。他一开始有些生涩。到底是太久没有吹过了。过了一会儿,便渐渐找回了一点感觉。

    他吹的是一首《蒹葭》。

    “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溯洄从之,道阻且长;溯游从之,宛在水中央。”

    曲调很温柔,他吹的很缓慢。叶笛从来不是能登大雅之堂的音乐,可是最靠近人的心声。

    为我所爱的伊人,她在我所无法到达的远方,无论我怎么努力,都够不到她的裙摆。

    阿嫣,是他掬不到手中的伊人。

    愿在莞而为席,安弱体于三秋;悲文茵之代御,方经年而见求!

    愿在丝而为履,附素足以周旋;悲行止之有节,空委弃于床前!

    愿在夜而为烛,照玉容于两楹;悲扶桑之舒光,奄灭景而藏明!

    愿在木而为桐,作膝上之鸣琴;悲乐极而哀来,终推我而辍音!

    肩膀上渐渐沉了,阿嫣终究年纪太小,熬不得夜,已经迷迷糊糊地睡去。

    他保持着那样地姿势,不敢一动,只怕惊醒了她的浅眠。

    很多事情他只曾从自己地角度看过,觉得理所当然。但是今夜阿嫣的哭诉,他也的确听进去了。虽然觉得有些匪夷所思。但是如果他听了,想了,反思了。

    那么,阿嫣其实是对的他想,如果,如果阿嫣只是单纯的妻子,那么,他是可以什么都不要,只守着她过日子的。阿嫣爱笑也爱哭,爱闹也爱跳,偶尔端庄大方知书达理,偶尔颐指气使精灵古怪。各种风情他一辈子也看不厌。

    如果,她只是他的妻子,那么,他是愿意的。

    多可惜,她不是。

    可是,这句话,他永远都不会告诉她。

    既然已经注定分离,又何苦,留一段不能达到的奢愿,在离别的日子里,让她每每想起而遗憾。

    阿嫣还太年幼,她可以遇到一个又一个好男子,然后将自己忘掉,好好的过她的一辈子,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而他,却已经“老”了。

    她在他的心里烙的太鲜明,于是他一辈子也不会再忘掉她。他甚至不能在分离之后想念的时候去见她一面,为了怕给她带来麻烦,他甚至不能常常命人去探她消息。

    他记得,很久以前,在商山的那个晚上,她笑盈盈的说,“我平生最大的心愿,就是要一间普通的宅子,不要太大,当然也不能太小,和我想在一起的人住在里面,开开心心的过一辈子。”

    她不知道,这其实,也是他的心愿。

    只是,在生命的某个转折,走上了截然相反的道路,再遥不可及。

    他的心温柔而又剧烈的抽疼。

    刘盈想,如果,五年初那次,他狠心送走她,他不会不舍到这般地步。

    那时候,他还没有这般爱她。

    他曾真的以为自己伸出手便可以留住她,于是放开了自己的心防,让她走到心中最深的地方。到了这个时候再说将她驱离,他似乎已经无能为力了。

    阿嫣,如果我们不曾携手,多好?

    如果我们不曾相爱,那么,他可以送上一份厚礼,微笑着看着她嫁给一个好年纪的列侯子弟,嗯,也许是他的身为诸侯王世子的侄子,然后,在每次见面的时候,平静的问一句,“最近可好?”

    “嗯,我很好啊。你呢?”

    远处的村庄传来鸡鸣,悠长而又嘹亮。

    遥远的天边露出了一线鱼肚白。

    刘盈苦笑了一下,放下手中叶笛。

    厚重的横城门在他们面前缓缓展开,声响惊动了浅眠的阿嫣,揉了揉眼睛,睁开眼来。

    故去的一夜即将故去,新的黎明已然到来。

    天亮了。

    咳,那个求不要加更的,下次我一定会找个欢乐章节加。

    欠账还清,瞅瞅,下次要到800票鸟。
第一卷 大风起兮云飞扬 第三卷:玲珑骰子安红豆 一七零:反事
    六年夏五月,

    辟阳侯审食其得释之后,辗转得知当日张皇后曾为自己求情,于是奉上厚礼叩谢援手之恩。///com///转载自我看書齋

    解忧从椒房殿中出来道,笑盈盈揖道,“皇后娘娘说,她只是不过是举手之劳,不敢言恩。辟阳侯当年曾襄助过太后,也曾经教导过陛下以及长公主,也就是间接对皇后娘娘有恩。娘娘收下其中翡翠如意,其余诸物完璧奉还,还请辟阳侯日后多珍重。”

    这趟牢狱之灾后,刘盈免去了审食其的长乐詹事一职,但仍保留了他的辟阳侯封号。因此,审食其再也不得如从前那般随意出入长乐宫。吕后也不想太触儿子的霉头,只得私下里找尽了各种借口约审食其入宫一会。对此,刘盈也许不知,也许知情,却到底没有说什么话。

    “阿嫣你做的对,”椒房殿中,鲁元牵着女儿的手,坐在榻上,皱了皱眉,道,“审食其为幸之流,咱们虽不需落井下石,却也不必太过理会。”

    不同于母亲和弟弟,鲁元性恬淡,幼时在丰沛也只待在家中,倒是少受审食其的照顾。

    张嫣身穿一身清凉的夏裳,回过头来,剖了一片东陵瓜,递给母亲道,“这是今日刚进上来的新瓜,阿母尝尝,甜的紧。”

    她别过了母亲的话语。她从没有母亲那么正统,幸自然不是一个高尚的职业,但是在攀附的主子掌权地时候。他们的喜憎一言,却是比君子死谏还要管用的。她虽与审食其同为吕后眼中的红人,并没有求助于他的必要,但和平共处,总是好地。

    但是。她叹了口气。这些对于她,已经没有多大必要了。

    “阿母。”张嫣依在鲁元身上,忽然问道。“如果,有一天,嗯,我不在了,你也要好好地过日子啊。”

    不然。我纵在天涯海角,也是会愧疚的。

    “什么意思?”鲁元吓了一跳,连忙拉着她地手,惶然问道,“好好的,怎么说这种话?你是受了什么委屈么?”

    “没有地事情。”张嫣道,“这未央长乐两宫,太后是我阿婆,陛下是我舅舅。哪里有人敢委屈我啊?”

    “那你怎么忽然说出这么不祥的话来?”鲁元这回却不肯被糊弄过去。转载自我看書齋坚持问道。

    张嫣的目光在椒房殿中飘啊飘,最后落到书架上的《诗经》。便笑道,“适才看诗经的《燕燕》一篇,上头说,之子于归,远送于野。瞻望弗及,泣涕如雨。我就想啊,那个诗中地女子远嫁,家中亲人再也见不到她了,该有多难过呢。”“原来是这样。”鲁元吁了一口气,叩了一下她的脑门,似笑非笑道,“阿母看你读书都读傻了,哪来那么多胡思乱想?嗯,你嫁在未央宫,阿母就住在尚冠里,咱们来往之间只需要小半个时辰。阿母什么时候想你了,就入宫来看你。你要是想阿母了,就回家来住一个晚上,咱们娘两说说悄悄话,将你阿爹和陛下都抛开,不也是挺好的?”

    “好。”张嫣笑倒在她的怀里,“咱们不理他。”

    天日将暮,张嫣站在椒房殿高耸的门阙下,目送母亲的宫车缓缓驶离的背影,夕阳斜斜的照下来,落在她的侧颜上,呈现出一片漠然地金色。映衬地她眸如琉璃,沉静而安详。

    走过来的荼蘼便犹豫了一下,有些不敢打扰她。

    那个兵荒马乱地上元夜,已经过去很久了。当日的情形却依然历历在目,陛下和皇后直到第二日清晨才回宫,十数个臣子上本参陛下妄行,刘盈无奈,只得当廷认错,并保证日后不会再如此鲁莽行事。

    木樨自知失言有罪,才会让皇后娘娘落入王八子的设计,在椒房殿外跪了一个晚上,唇色微紫,等候皇后娘娘的处置。

    张嫣没有降罪于她。

    “与你没有多大关系,本就是我自己想去的。”她轻描淡写道,“只是,木樨,你记住了,”她忽然疾言厉色道,“不是除了你以外的人都是傻子,以后不必再自作聪明。”

    “诺。”木樨战战兢兢的应了。

    从那个忽然疾言厉色的皇后开始,荼蘼便觉得,那个自己一直从小陪伴着长大的张嫣,有一点点变了。

    她变的就如同此时站在殿阙之下的张嫣,看起来有些沉静,仿佛一夜之间,从活泼跳跃的少女,长大成安静优雅的女人。

    太后也曾为上元夜之事斥责张嫣,“不过是死了个八子,至于闹的这么不让人安生么。你也是,陛下要胡闹,你在边上也不劝一劝。”

    张嫣便扑哧一声笑出来,道,“我瞧着陛下一直那幅老成的样子就厌,嗯,人不疯狂枉少年,偶尔疯狂一下,不也挺好的么。”

    “嗯,说的也是。”太后被她逗笑了。

    荼蘼当时亦伺候在一旁,看着皇后娘娘的笑颜,依旧是那样灿烂的一片,仿佛春暖花开,满地锦绣,似乎与从前并没有任何不同。但陪着她从小一同长大的自己,总觉得那种笑容有点迷蒙而不真实,带着点心酸的味道。偶尔,会让她想哭。

    于是,这些日子她一直心惊胆战。

    张嫣回过头来,见荼蘼呆呆的站在那里,神思不属,于是伸手在她面前摇晃,笑眯眯叫道,“荼蘼?”

    “哎——”她回过神来,不觉惭愧,连忙将手中的名册奉上,道,“这是永巷呈上来的未央宫最初征召的那批宫女的名册,娘娘是打算放她们出宫么?”

    “嗯。”张嫣捧册翻阅,道,“我既然为中宫皇后,便自然要挑起掌管未央宫的职责来。从先帝九年未央宫成,广招宫女,到如今,已经有九年了。当初的那批宫女的年纪已经不小了。放她们出宫自行嫁娶,也是陛下的恩典。”

    “娘娘说的是。”荼蘼笑笑应道。

    只是,她心中还是有一些疑虑。未央宫中自然有一批大龄宫女,但是她们大多也不过二十四五,还没有老到一定要放还出宫的年纪。娘娘亟亟于此事,实在是有一些奇怪。

    许是娘娘慈悲于心吧。

    她很快的便给张嫣找了一个解释,当今天子并不热衷于女色,这些宫女在未央宫中没有攀龙附凤的指望,一年一年的蹉跎年华,渐渐老去,便不免有些怨气与凄惶。能早一年放还,便是早一年的功德。

    近半年来,张皇后更频繁的往来于长乐宫间,陪伴吕后,对此,吕后也很是满意。

    “陛下这些日子常召见一些贫寒学子问对,长安城中,人人都说,陛下有爱才之心,赞叹之余跃跃欲试呢。”吕后放下玉箸,接过一旁婢子递上来的湿巾帕拭手,淡淡道,

    “是么?”张嫣扯了扯唇角,不以为意的应对。

    吕后只好直言,“阿嫣,你在旁边也提点他一点,稍用一点平民,倒也不是大事。大汉的根基,还在那些旧臣列侯身上。”

    “太后,”张嫣嗔道,“那都是国事,我身为宫眷,怎好插言?”

    “傻丫头,”吕后恼道,“谁说宫眷不能言国事。旁的宫眷自是不能。你身为一国之母,却是名正言顺。我当年身为皇后的时候,不也协助先帝治国么?”诛韩信,杀彭越,桩桩件件,杀伐果断。

    “对了,阿嫣,已经将近一年了。”

    张嫣嫣然一笑,“阿嫣知道。”

    这些年,她已经是应付吕后应付的炉火纯青,睁着眼睛能说瞎话而滴水不漏。只是眸光微微黯然,这两年期限,大约是永远到不了了。

    忽有宦者令张泽匆匆进殿,禀道,“太后娘娘,皇后娘娘,不好了,陛下在朝堂上大怒。”

    “什么因由?”不愧是吕后,一生经了太多风浪,眼皮都不曾眨一眨,淡淡问道。

    “听说,是长沙王反了。”

    长沙王一脉,是大汉硕果仅存的异性诸侯王。

    汉五年,高帝,以“故衡山王吴芮,从百粤之兵,佐诸侯,诛暴秦,有大功”册为长沙王,名辖长沙、豫章、象郡、桂林、南海五郡,实际只征赋长沙一郡二十二县。

    长沙王一脉素来事汉恭谨慎,第二代长沙王吴臣还大义灭亲,在慈乡杀了造反的淮南王英布。

    第二代长沙王吴臣故去后,按汉推恩令,将封国分作三份,一份予同母胞弟吴贺,另两份给了自己的两个儿子,吴回与吴锦。不料吴臣方入土,吴贺便骤然发难,软禁了两个侄子,将长沙国控制在手中,害怕汉廷责怪,又与妹夫英布交好,对汉庭心怀怨愤,仗着国处偏远,大汉朝中少主,征战沙场的大将都渐渐老去,自己却方年少,竟是将汉朝通往长沙国的道路摧毁,妄图裂土分疆,效法南越王赵佗,做一个土著王。

    六月初,刘盈命灌婴为大将军,率大军征伐长沙。

    注:史上长沙王一脉并未反汉,传五世,无子,国除。第三代长沙王为吴回。

    此处如此书写,仅为文中需要。

    唔,这是一个过渡章吧。

    加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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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大风起兮云飞扬 第三卷:玲珑骰子安红豆 一七一:清光
    初十,汉军抵达汉水沅江,攻打长沙国罗县。///com///

    灌婴知晓,大汉南陲,南越王赵佗听调不听宣,最多便指望坐山观虎斗,不会襄助长沙王,亦不会襄助汉军。而长沙国内道路尽毁,粤军熟悉地形又最善野战,每次缠斗,虽汉军人多势重,但竟占不了太大的便宜,半月之内,推进缓慢。

    “他奶奶的,”营帐之中,灌婴忍不住斥道,“好像每一次汉军出击,这群龟孙子都知道我们要从何路出兵似的。”

    “灌将军,”副将迟疑道,“你觉不觉得,是因为有人将我军动向都密报吴贺?”

    “你是说,”灌婴到底也是身经百战之人,胆大心细,眯了眯眼睛道,“汉军之中有细作?”

    第二日,汉军帐中,灌婴指着地图对众将道,“诸军兵分两路,一路从汉宜春进攻安成县,另一路从武陵攻打长沙国的昭陵县,然后两处合为一处,直指长沙国都临湘……”

    命令分发下去,左右大军亦从中军开拔,五日之后,灌婴却出乎意料的调遣了楚国援军,从艾县入长沙下隽,将猝不及防的叛军杀的大溃败,一路高歌向临湘而去。

    当夜,汉军营中设酒庆贺,灌婴身披盔甲入账,面上殊无欢颜,厉声吩咐左右道,“将许襄拿下。”

    一时间,满帐皆惊。许襄挣扎着推开灌婴亲卫,大声道,“我乃陛下钦命监军御史。灌婴你好大的胆子,竟敢犯上作乱不成?”

    “我灌氏一族对陛下忠心耿耿,”灌婴向长安方向拱手,冷笑道,“正因为你是陛下亲信。才更不应该辜负陛下信重。这个人,不知许监军你可认识?”

    灌氏亲军押上一个小厮。正是前几次许襄将密信交托寄于长沙王吴贺之人。

    许襄脸色如雪,忽然斥道。“灌婴你不过是走马贩缯之徒,窃居高位,以数十万大军凌一小国长沙,近月不下,算什么本事?”

    灌婴气的怒发冲冠。拔出腰中剑就要将许襄斫杀。却被一旁谋臣拼死拦住。

    “灌将军,”他急急道,“许襄再有不是,到底是陛下亲任地监军御史,将军不可鲁莽处置。不妨用囚车押了,送回长安,交由廷尉处置。”

    “不必回长安,”许襄急忙道,“你就在此把我就地正法。若皱一皱眉头。我就不姓许。”

    “嘿嘿,”灌婴笑道。“你姓什么去问你老父,和我有什么关系?来人,”他喝道,“将许御史押回长安。”

    许襄卧在囚房榻上,看着从小小窗口倾泻而入的一线月色清光,伸手去掬,却总是从指缝中漏掉。牢门推开一线,黄门尖锐的声音响在小小的囚室之间,“罪臣许襄?”

    “在。”许襄跪拜在地。

    “陛下遣我来问话,为何行此悖逆不经之事?”

    许襄深深拜伏在地,叩道,“是襄对不起陛下。”便不再开口辩解。

    刘盈听了黄门复旨,挥了挥手,让他退下。

    刘盈忆起,父皇将逝的那一日,他侍疾在父亲床前,父亲喘息着嘱咐他,继位后头一件事,就是寻个由头除去许襄。因为将世事看地太透地人,骨子里必不会真的忠君爱国,若居权位,有利必生乱。

    他固执地不肯信,甚至为此驳斥了父亲,却不料姜总是老的辣,终于在今日验证了父亲地断言。

    “陛下,许襄与长沙反王谋篡,其罪当诛,可凌迟而亡。”宣廷尉慨然陈词。

    “这是否,太重?”他迟疑着问道。

    “陛下,”宣义断然驳道,“许襄身负圣恩,却行此悖逆难书之事,若不严惩,将以何警天下之效尤?”

    “下去吧。”刘盈挥手道,“让朕再想想。”

    他想起汉十一年淮河的水色,以及会城暗夜的青草气息,许襄曾经对他说,“太子日后必是一个仁君。既然如此,为何他尽力去做一个仁君,许襄却背叛了当日的誓言。

    他曾经在那里与许襄并肩而战,共过生死。太平盛世,后来登上了君位,便自然不能如同过去一般与臣属亲密,但他总感念许襄在吕侯府的一番慷慨陈词,以之为友。亦以为许襄也会将那段情谊记在心中。

    显然,他错了。

    若是当日他听了父亲之言,汉水之上又会少死多少背井离乡地汉军?

    这么想,心肠就硬了起来,在廷尉的判决上批复道,“准所奏行事,以鸩绝之。”

    狱卒高声叫唤道,“许襄,有人来看你。”

    许襄不以为意的翻过身去,却闻见了一阵淡淡的馨香,熟悉而又悠远,仿佛缭绕在遥远的梦境中。霍然睁眼,正瞧见少女侧身嘱咐贴身侍女道,“荼蘼,你在外头守着,不要让任何人靠近。”

    “可是,娘娘。”女官很有些不乐意,“里头是……,若你有个万一?”

    “没事的。”张嫣淡淡笑道,不容拒绝。

    再回过头来,许襄已是箕踞而坐,笑道,“襄不才,将死之际,竟能得张皇后纡尊降贵送行,实是荣幸!”他一贯极讲究言行风雅,不肯让人小觑,此时却索性放开不羁起来。

    张嫣不理会他的调笑,摘下了椎帽,硬邦邦问,“我不懂,你为何放弃大好前程,去襄助长沙王。”

    她一路襄助许襄在朝堂上站稳脚跟,实是将之视为心腹,听闻这个消息。几乎气的晕过去,此时气急败坏道,“长沙国弹丸之地,莫非你真的蠢到相信他们可能与大汉分庭抗礼么?”

    大汉不可能会同意,刘盈不可能会答应。

    长沙不同于南越。南越是因为是历史地遗留。大汉一直没有腾出手来解决,才放由赵佗逍遥自在。饶是如此,赵佗亦只在国中称王。对外还是以臣事汉。但刘盈若容忍了吴贺将长沙从大汉国境中分离出去,则大汉威严何在?若日后诸侯王子都仿效着吴贺来这一手,推恩令又如何实行地下去?

    “我就是讨厌你这个颐指气使的模样。”许襄忽然怒道。

    “你……”张嫣瞪大了眼睛。

    “你问我为什么勾结长沙王,”许襄大声道,“是。我一路做到太学祭酒,在别人看来,已是显贵。但是,这中间又有多少是来自我自己地学识才华功劳?”

    “没有,细数下来,竟是一件都没有。”

    “淮河之战是张皇后你的指点,新奇农事是张皇后你一点一点来信教导,你求了陛下,让我做这个太学祭酒。站在如今地高位之上。竟然没有一丝是靠我自己地功劳。这样我纵然做到三公九卿,也不过是你的傀儡。又有什么意思?私通长沙国虽然蠢,但至少是我自己做地事情。”

    “许襄,”张嫣被他气的胸口发疼,掩着退了一步,“我从没有强迫你做任何事情,你若一件件不想要功劳,大可以对我说一个不字。天底下有那么多想一步登天地人,我还怕找不到人领功不成?”

    “是。”许襄忽然诡异的笑道,“我怎么会不愿意呢?”

    他曾经太自负,认为自己所差的不过是一点运道,只需借这个少女的锋芒走到台前,自然就能凭着胸中才华一展抱负。但之后才明白,那些《春秋》《尚书》都是死物,想要在官场上玲珑处事,竟是步步深渊,若无政绩,又有谁把自己放在眼中?

    “不费吹灰之力就可升官发财,哪个傻子会拒绝?”

    “你既然是自己想要好处,就不要跟我在这唧唧歪歪。”张嫣甩了袖子,转身就走。

    见她负气走远的背影,许襄苦笑了一下,颓然坐了下来。听见廷尉属吏冰冷地声音,“许襄,陛下赐鸩酒。”

    许襄微微笑了一下,自在的斟了一杯酒,仰颈饮下,慢慢蜷缩成一团。

    “娘娘,”荼蘼劝道,“咱们还是回宫吧。”

    “不要。”张嫣摇头道,“我想再到处走走。”

    她胡乱在长安街头走着,不知不觉,竟走到北城陵里,抬起头来,看见鸣雌亭侯府的匾额。正想要回头,却见侯府正门敞开,许负站在门后,笑道,“皇后娘娘既然来了,便请进来一叙吧。”

    张嫣忽然有些心虚,想了想,自己到底没有做错什么,于是跟着进门,“我以为,裴夫人远游在外,不会轻易回长安呢。”

    “本来是不会回来。”许负淡淡笑道,“但我就这么一个弟弟,他命遭此劫,我自然得回来,为他操办后事。”

    “我这个弟弟,为人孤高。”许负笑笑道,“为官多年,也没个交好的人。又不肯娶正妻,家中只有一房侍妾,幼子方满周岁,连个主事的人都没有。我不赶回来,难道让他曝尸荒野不成?”

    张嫣惭然低首。

    “这是我适才去廷尉接他,为他换衣裳时找到的。”许负递给张嫣道,“当是娘娘旧物,不敢私留,原物奉还。”

    张嫣撼然望着那个锦囊。

    那是一个小小的锦囊,用白色丝绢纳成,绣工有些粗糙,经年之后,针脚被摩挲的磨损,水洗之后发黄,但压的平整,显见收藏地人极为珍视。

    她忽然有些想要吸鼻子。

    许襄特意想要激怒自己,让自己甩手而去,但是他内心深处,并不是真地那么怨恨自己吧?

    赶点啊赶点。

    一星期之第三天?。
第一卷 大风起兮云飞扬 第三卷:玲珑骰子安红豆 一七二:柔肠
    出了廷尉府,张嫣行在长安街头,忽然有些茫然。///com///

    “娘娘,”荼蘼亦步亦趋的跟着,劝道,“既然已经看过许大人了,咱们还是先回宫吧。”

    “不要。”张嫣摇摇头道,“我还不想回去。”

    待到四周行人渐渐萧条,张嫣愕然回神,这才发觉,原来自己竟是不知不觉走到了北城陵里。抬起头来,面前门宅俨然,玄漆门楣之上悬着隶书匾额鸣雌亭侯府。

    张嫣不自禁的苦笑了一下。

    很多年前,她初见许襄,就是在这座侯府之中。

    “荼蘼,你替我去敲门看看。”她道,见荼蘼走到门前举手欲敲,忽然又道,“算了——物是人非,人家也未必乐意见我,咱们回吧。”

    忽听得身后“哐当”一声,正门敞开,许负悠然的声音传来,“张皇后既然已经到了门前,便请进来一叙吧。”

    据张嫣所知,许襄在任治粟都尉之后,便自己开府独居,搬出了姐姐的侯府。这些年,鸣雌亭侯府因长久无人居,便有些冷清破敝。老管家在正堂之侧搭起了茅屋,挂起白幛,为少主人停灵,妙龄少妇穿着孝服跪在堂下,神情有些呆滞,见张嫣走过来,抬头望了一眼,复又低下头去,洒下一把纸钱,哗的一声,火光一亮。张嫣瞧着有些眼熟,这才想起,正是当日许襄在东市救的歌女。

    “因为阿襄是陛下赐死,不能依着常理停灵发丧。”许负叹道,“我亦只能这个样子,等到入了夜,将他送到城郊,择地安葬。”

    此情此景。张嫣亦心中难过。在灵前真心实意的吊了一礼。又问许负道,“我以为。裴夫人远游在外,轻易不会回长安呢。”

    “本来是不想再回长安这个是非地地。”许负淡淡笑道。“但我就这么一个弟弟,他命遭死劫,我自然得回来送他一程,为他操办后事。”

    “我这个弟弟,为人孤高。”许负笑笑道。“为官多年,也没个交好的人。又不肯娶正妻,家中只有一房侍妾,连个主事的人都没有。我不赶回来,难道让他曝尸荒野不成?”

    张嫣惭然道,“裴夫人相术已通神灵,早就算到令弟命相受我所累,这才一直对我有怨怼之心吧?”

    许负摸了摸收殁幼弟尸身的棺椁,神情既有些痛楚。又有些奇异。许久方道,“按理说。阿襄走到今日这步,更多的是因为他自己性情偏执,其实怪不得娘娘。但许负到底不是完全脱俗之人,胞弟赴死,总还是有一份幽怨之心难消。”

    “那你为何还要成全我来到这个时空?”张嫣不解问道。

    若许负当日袖手旁观,则她会在两千年后地那个时空生活下去,也许快乐,也许痛苦,对属于所有这个时空地人事一无所知,而许襄也许终生不得志,不会出人头地,但总能平安碌碌终老。

    一切都会好好的,什么都不会发生,历史年轮如同史上所载一样慢慢滚过,没有人会知道另一种可能性,这样对许负而言,岂非更好?

    许负沉默了一会儿,仰首道,“天命所定,既有机缘参透,纵然我不行之,终究会如是运转。哪里来地半分侥幸?虽然我因此失去了一个弟弟,但大汉百姓这些年来得你之益,所获颇多,也是抵得过了。”

    那么,我和刘盈的姻缘呢?

    张嫣忽然很想问许负,我和刘盈,到底能不能结得善果,话到了嘴边,却生生咽了回去。许负方受丧弟之痛,自己却以儿女私情事烦之,未免太过分,于是咽了口,自嘲笑道,张嫣,你和他已经走到了今天这个地步,竟是还存奢望么?

    “对了,”许负忽然从袖中取出一物,道,“这是我适才去廷尉府接他回来,为他换衣裳时,在他怀中找到此物。猜想是娘娘旧物,不敢私留,原物奉还。”

    “这是?”张嫣接过来,看了一会儿,才认出这是一个小小地锦囊。

    它用陈留白绢纳成,针脚粗糙,显见当初缝制它的人女红上很是欠缺,水洗多次后显的有些发黄,但却被人用十二万分心意珍藏起来,毛边被经年摩挲的磨损上翻,又重被压的平整。

    她看着这个小小地锦囊,忽然间,鼻子发酸,想要恸哭。

    那是七年前,她交给许襄的锦囊。

    七年前,她年纪还小,自以为要效仿诸葛孔明,于是缝了五个不同颜色的锦囊交给许襄,手艺并不好,但敝帚自珍,很有些得意,特意嘱咐他日后要全部还回来。

    后来他交还了自己其中四个,却对自己说,那个白色锦囊丢在战场上,再也找不回来了。

    不过是一个锦囊而已,她也没有太在意。却没有料到,他一直瞒着她,藏在了离自己心头最近的地方。

    临死之前,在廷尉狱中,许襄那样特意的想要激怒自己,让自己负气离去。在他内心深处,并不是真的那么恨自己吧?

    对着这个将线脚磨平的锦囊,纵是再迟钝,在这一刻,她也无法再欺骗自己下去,这些年,许襄对自己的若有若无的情意,她一点也不知道。

    他死去了,她才知道他对自己地情意,这份深情,她却已经再也找不到法子偿还。

    一切在开始之前,就已经了断地干干净净,再无回头的可能。但是,如果早知道如此,那个长安街头偶遇,她一定不会再叫住他,与他做一个交易。

    张嫣拭去了眼泪,将锦囊递还给许负。道,“这个锦囊既然是许大人心爱之物,我不敢夺之,不如陪着许大人同葬于地下吧。”

    “怎么?”许负微笑道,“张皇后不是不喜欢自己地私物落在别人手里么?”

    张嫣淡淡笑道。“不过是一个锦囊而已。算做一个念想吧。”

    纵然从不曾去爱,但是在知晓他的一片深情地时候。她狠不下心来,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许负张口想要拒绝。然而想起弟弟一片痴心,到底不忍心,叹了口气,重新接了回去。

    “你日后打算怎么办呢?”

    许负笑笑道,“襄弟生前。还留下了一个方满周岁的儿子,已经是许家唯一的血脉,我打算带着他四处云游,此生必不再碰功名二字。”

    “如此,”张嫣想了一会儿,竟也只能道出两个字,“也好。”

    七月十日,灌婴攻入长沙国都临湘,长沙王吴贺疯狂的屠戮了妻子儿女。之后自尽。先王臣的两个子嗣吴回。吴锦也在战火中被下臣杀死,长沙王无后而除国。汉庭在原长沙国故地上设长沙郡。

    中元节,鲁元长公主同惠帝往长陵祭拜高祖,时人讲究事死如事生,陵官将陵园打扫地一如生前,坐卧起居,纤尘不染。

    听刘盈嘱咐侍从将长公主送回宣平侯府,鲁元掀开车帘,奇道,“陛下不回宫么?”

    “日头还早,”刘盈站在陵前笑笑道,“我想去新起地西市看看。”

    “先人还说千金之子,坐不垂堂。”鲁元殷殷劝道,“陛下身份金贵,却总喜欢微服私访,若是不慎遭遇刺客,岂非让母后和阿嫣担忧。”

    “如今天下太平,又在长安城内,哪有那么多刺客。”刘盈不以为意道。

    长安西市,设在横门之外绵延到横桥之边,来往更多的是住在城郊地百姓。虽不及东市繁华,却自有一种俚俗之处。

    西市正中,有一群人正在斗狗,四周百姓围观,纷纷为自己下注的斗犬喝彩。

    只见当中那头毛色发黑地斗犬神勇非常,将对手咬的节节败退,赌输的人叹息了一声,颓然付了钱,慢慢散去。

    “娘子别丧气,”荼蘼劝道,“没准,下一注咱们就赢了呢。下一注咱们赌适才那只黑将军,它凶的狠,一定能通杀四方的。”

    “输也好,赢也好。”张嫣叹了口气道,“我觉得都没意思地紧。还是换一家去玩吧。”

    七月末,长安的暑热还没有完全消退下来,张嫣的头上沁了一层薄汗,接过巾帕擦拭,回过头来,看见了刘盈,先是微微嘴角上翘,又慢慢的板下来。

    “舅舅怎么学我到西市来玩耍?”她嗔道。

    刘盈正要答话,忽见阿嫣面上神情变的惶急,听得身后劲风飒然,向一侧躲避,一支重箭堪堪的擦着自己身子射过。

    “还不快快救驾。”韩长骝的声音骤然拔高,市中围鸡斗狗之辈,一哄而散躲避,远远跟着的期门军迅速的围了过来,将二人护在其间。搜寻着持箭之人。

    “小心。”刘盈拉着张嫣躲避在一家市肆屋檐之下,以躲避暗处地流箭。期门军在他们身前围成圈,然后四散地找寻刺客,不多时便格斗成一团,刺客不过十数人,虽彪勇善战,但也渐渐支撑不住。

    张嫣惊魂甫定,长了这么大,这是第一次,刺客这种生物,直面到自己面前。

    “启禀陛下,”侍卫长郦疥上前禀道,“刺客大致已经伏。”

    “嗯。”刘盈点点头道,“留几个活口,交由廷尉府审问来路。”

    “诺。”

    郦疥应道。

    许久不见新的动静,期门军地守卫便慢慢松懈下来,但还是不敢放松。忽听得一人暴喝道,“还有一名刺客。”附近的期门军上前格拿,五石的弓箭在离弦的时候被喝了一下,微微偏离了准头,竟不是对着刘盈,而是向着他身后的张嫣面门射来。

    果然不该窜门看抄袭八卦,于是又一次踩点。

    本来打算多加一点字数给大家的,也赶不及了。

    咳。明天我加油。

    求票路过。
第一卷 大风起兮云飞扬 第三卷:玲珑骰子安红豆 一七三:惊雷
    初稿,待修改

    “皇后娘娘”

    “小心。///com///”

    一瞬间,张嫣抬起头来,瞧着那冰冷闪着黝黑光泽箭簇,呼啸着向自己奔来,吓的动弹不得。而期门侍卫都站在数丈开外,急切间赶不过来。那支冰冷冷的箭却已经近在眼前。

    在她身边最近的,是刘盈。

    她重重的被推出去,手肘撞在身后店肆的窗棱之上,痛入骨髓,抬起头来,见不远处漏网的刺客被愤怒的期门军给砍斫了十数下,眼见得活不得了。那支冷箭箭簇带着一道玄色锦布布料深深的插在身边松木圆柱之上,箭羽尚在不住晃动,而刘盈身上穿着同色的玄端,捂着左手臂,面上眉峰微微蹙起。

    “舅舅,”她急忙上前扶着他,问道,“你怎么样?伤到没有?”神情惶急,一张俏脸吓的煞白,

    “我没事。”刘盈面色发白,勉强安抚她,笑道,“阿嫣,那支箭并没有射中我,只是只是擦着过去的,割破了衣裳而已,你不必担心。”

    她知道他的脾性,只怕多半是报喜不报忧,根本不必跟他纠缠,回头吩咐道,“将宫车驾过来。送陛下立刻回宫,韩长骝,你立刻派人去寻太医署的太医过来。”

    “诺。”

    郦疥和韩长骝即刻领命道。

    直到西市的这场惊天行刺已经曲终幕落,横城门长安守军才姗姗来迟,接管了西市治安。

    “郦疥。”张嫣吩咐道,“你去命人找些鸡鸭来,试试刺客的箭簇上是否有毒。”

    “韩长骝,你去西市商家讨一点热水过来,我要备用。”

    她吩咐过后。陪着刘盈上了车。不顾刘盈些微阻拦,撕下他地玄端左袖。将中衣卷上去,果然飞箭掠过的时候。肌肤上划破了一道浅浅的口子。

    “不过是划伤而已。”刘盈笑道,“都没有怎么觉得疼。”

    张嫣将泪意眨回去,这个时候,她不需要眼泪,也不需要那些有的没的缠绵情思。

    就是不觉地疼。才更可怕。

    她并不会太多地急救知识,但是很多年前,莞尔曾经向她将过,在野外被毒蛇咬伤后该如何初步处置,于是取出匕首,在刘盈伤处划了一个十字伤口。又用丝绳在刘盈胳膊上勒住,怕自己的手劲不够大,便吩咐韩长骝道,“你过来绑。”

    长骝依言。在刘盈伤口上方绑了个死结。

    直到此时。张嫣才安静下来,坐在地上。只觉得心口怦怦地跳,一颗心又酸又苦,纷纷乱乱。

    过了一会儿,郦疥驱马赶到车窗下,拱手禀道,启禀陛下,娘娘。”声音紧绷,“用刺客箭矢刺破鸡鸭,大约小半刻钟,便有抽搐,箭簇上应染过重毒。”

    许久,车中应了一声,“知道了。”声音微哑,竟是刘盈所答。

    刘盈靠在了车背之上,闭目不再说话。

    伤血不易循环,便顺着十字伤口缓缓的流下来,带着浅浅地黑色色泽。

    她想要喊,想要叫,有很多话想说,很多话想问,可是这个时侯,却只能全部压在心里头,因为最重要的,是保他平安。

    “阿嫣,”刘盈忽然睁目唤她道,“你……”

    “不要说话,”她忙乱道,要是情绪激动,怕毒在全身内循环。“也不许睡觉,”她哽咽道,怕他这么一睡,就醒不过来了。

    “好。”刘盈淡淡笑了笑。

    宫车沿着华阳街而行,将过北宫的时候,太医赶到。

    “陛下中的是一种瘴毒,因为是擦伤而不是正中,所以并不严重。”

    “那有没有解药?”张嫣急急问道。

    老太医呆了一呆,道,“解毒一般都是通循常理的,当时随怙在陛下身边地那位侍人做的不错,抑制了陛下的毒性发作,只要一点点把毒拔出来,然后才好好调养一阵子,不会有大碍的。”

    听闻此言,张嫣才彻底松了口气,只觉得背上冷汗涔涔,直到这个时侯,她才真正安下心来。

    望着车中太医们诊治中刘盈的身影,她一时间有些纷杂。

    舅舅,你不是不要我了么?为什么,还要拼命来救我?

    舅舅,我好像欠你的越来越多了。她想,如果可以,下辈子我再一一还你吧。

    听闻了刘盈遭刺之事,吕后大发雷霆,因当时护卫皇帝的侍卫疏忽职守,全部待罪发落。又命廷尉府严审当时刺客以及西市周边百姓,务要将大胆敢行刺皇帝的人擒住。

    张嫣侯在宣室殿外,听着太医们在殿中为刘盈拔毒,那架势,病人一定疼痛难忍,刘盈的闷哼声传出来,每一声,她都要抖一下。

    好一会儿,太医们才抹汗出来,道,“禀太后娘娘,皇后娘娘,陛下拔毒已成。已无大碍。”

    刘盈面色发白,额角却微微浸着汗意,卧在榻上,见吕后进来,想要坐起,却被吕后按着躺了回去。

    “好好地,怎么会有刺客行刺?”吕后咬牙,又嘱咐道,“以后再不准你随意出未央宫了?若是再遇到这么一次事,可怎么办?”

    “母后放心。”刘盈倦道,“刺客地口音是长沙口音,箭簇上涂的又是长沙瘴毒,应是长沙余孽,拼着最后一口气反扑而已。这次剿了,也就干净了。儿臣并无大碍。吕后还是回长乐宫休息吧。”

    “我儿子受伤卧床,”吕后瞪了他一眼,“我连在这边伺候着都不行么?”

    “行。怎么不行?”刘盈笑道,“只是让母后劳烦,儿臣心里过意不去罢了。”

    吕后没有法子,只得吩咐张嫣道,“阿嫣。你好好在这边陪着陛下。我先回去。明日再过来。”

    “好。”张嫣笑着应道。

    “阿嫣,”刘盈迷迷糊糊唤道。

    “我在这儿。”她忙轻快应道。

    “嗯。你没事就好。”

    张嫣忍不住问道,“今天。你为什么要救我?”

    她以为,会是因为责任,还是因为愧疚,或者是其他地理由?

    然而刘盈只是笑道,“那个时候。看见箭,心里头急的很,哪有什么理由好想?”过了一会儿,又低低道,“你曾经说,你不想做寡妇。那就当,我也不想做鳏夫罢。”

    拔毒耗费了他太多地力气,过了一会儿,他精力不支。沉沉睡去。张嫣于是扯了被衾将他盖的严严实实的。

    张嫣在宣室殿站了一会儿。忽然道,“荼蘼。我们回去吧。”

    “可是,娘娘。”荼蘼奇道,“太后不是吩咐你留在宣室殿照顾陛下么?”

    张嫣笑笑,道,“宣室殿里人来人往的,哪个不服侍的陛下妥妥帖帖地,何必一定要我在这

    在椒房殿中待了一会儿,张嫣忽然听木樨进来禀道,“鲁元长公主求见。”

    连忙起身道,“快请阿母进来。”

    “你弟弟听说了陛下和你在西市遭刺,”鲁元笑道,“又哭又闹,长公主无法,只得送他进宫来,顺便自己也放心不下。过来看看。”

    “阿母,”张嫣笑道,“你瞧,我不是好好地么?反倒是陛下,为了救我,擦伤了手臂。现在太医还在宣室殿守着他呢。”

    “是么?”鲁元便起身道,“那我去宣室殿看看。”回头唤儿子,“偃儿,你也跟我一起去看看你皇帝舅舅吧。”

    “不。”张偃摇头道,“我在椒房殿陪阿姐。”

    张嫣瞧着弟弟面上神色发白,于是笑道,“傻阿偃,你看,阿姐不是真的半点没伤着么?”

    她本以为偃儿只是担忧自己,见了自己无事便会安心下来,却不料张偃依旧是神思不属,坐立不安,不由晃了晃手指在张偃面前,奇道,“怎么了,偃儿?”

    “阿姐,”张偃拉住她地手,忽的哭出声道,“我不是故意地,我不知道当时你也在那儿。”

    她骤然听懂了这句话的意思,手微微一抖,茶水泼出去一些,忽然吩咐殿中侍女宦人道,“你们都给我出去。”又吩咐荼蘼,“你给我守着椒房殿门,谁都不许放进来。”神情煞然。

    她拉着张偃的手,走入内殿,气急败坏道,“偃儿,把该说的都给我说出来。”

    “阿姐,”张偃吃她一吓,反而讷讷道,“你要我说什么啊?”

    “你就给我说一说,什么叫做你不是故意的?”张嫣一字一字道。

    老天保佑,阿偃可千万不要牵扯在里头。张嫣在心中祈祷道。

    然而天不从人愿,张偃地脸红一阵白一阵,最后道,“阿姐,我真不是故意的。今天早上,母亲从长陵回来,我带着池果在外头游玩,在夕阴街孝里,有人瞧着天子回宫法驾,闲聊问起陛下是从哪里来。我听了觉得有趣,当时也不知道怎么想的,便高声说了,看见陛下往西市去了。”

    “张偃你,”一时间张嫣气的眼睛发直,伸手啪的一声打了他一个巴掌。

    “姐,”张偃不可置信的睁大了眼睛,“你为了他打我?”

    “我打你怎么了?”张嫣怒道,那是你亲舅舅。我就不跟你说什么忠君爱国,从小到大,他若有好东西,从来没有忘记过你,又帮了你多少忙,你居然,就这样回报于他?”

    她气的眼前金花乱冒。

    “可是他让阿姐受苦。”张偃怒道。

    “你自己说说,从你嫁给他以后,你流了多少眼泪?二哥和三哥偷偷跟我说,阿姐你也要叫他一声舅舅,却嫁给他,不会真的幸福的。”张偃锐声道。

    张嫣只觉得脑中一阵眩晕。

    有些事情,不是自己所想地那么简单。

    她一直以为偃儿只是一个孩子,孩子不会懂得大人地事情。而她和刘盈的感情太复杂,少女心事,独向款隅,本就不可能真地和弟弟分享。大家又都讳莫如深,只留了一点表面上的痕迹,给张偃去猜,去品味。

    小孩子么,长大了,一切就懂了。

    大家都这么想。

    但是,她低估了孩子的怒气和反弹。

    从来没有人开解他,他的怒气也就越积越深,也越来越偏执,最后爆发出来,竟然这么惊人。

    小孩子的一句话,有时候,也可以记恨很久。

    “可是偃儿,”张嫣闭了闭眼睛,她决定和弟弟剖一剖自己的想法。

    “当年,我嫁给他,是我自己答应的,没有人逼我。”

    “胡说。”张偃愤怒道,“当年,阿母明明都带着你躲回宣平了,就是不想让你嫁给他。最后他还是使用了手段。”

    张嫣失笑,蹲着在弟弟面前道,“偃儿,没有人逼我,我嫁给他,只是因为我喜欢他。”

    张偃震惊的睁大了眼睛。

    这是她第一次,在别人面前,承认自己喜欢刘盈。

    做外甥女的喜欢自己的舅舅,很大逆不道吧?

    她对刘盈的依恋,阿母和阿婆都看在眼中,虽不曾明点,但大家都心知肚明,所有人都以为,她是在嫁给刘盈以后,才渐渐喜欢上他。没有一个人知道,她已经喜欢他,喜欢了那么久那么久。

    纵然这段感情得不到一个好结果,可是,她不后悔当初曾那样热烈真挚的爱过。

    生命中的每一道伤口,都是独属于自己的记忆。如果不曾这么走过,她永远也不会知道,她能得到怎样的结果。
第一卷 大风起兮云飞扬 第三卷:玲珑骰子安红豆 一七四:求情
    张偃看着阿姐的眼神,他们姐弟从小一同长大,最能够分辨彼此心意。///com///最后,他终于沮丧的承认,姐姐的眼神中一片坦荡,她说的是实话。

    “他有什么好?”他跺脚,不死心问道,“有比偃儿好么?”

    “不一样。”张嫣啼笑皆非,“你是我弟弟,我希望你好好的。可是,我,”想和他在一起过一辈子。

    “可是,他对你不好。”他不死心嘴硬道。

    “偃儿,你只看到了我为他神伤的时候,却没有看到我为他开怀的样子。”张嫣道,“其实,他对我已经够好的了。他经常来椒房殿陪我,愿意听我说的所有匪夷所思的话,支持我参政,从来不曾怀疑,肯吃我做的饭,在王珑那样的陷害下,依旧没有说我一句重话……”

    张嫣一件件细数下来,忽然发觉,原来,刘盈真的对自己很好。

    除了不能越过世俗的藩篱来爱她,在他能为自己做到的最大极限里,他一直在对自己很好很好。

    多遗憾,这样一个温柔的好人,她最终却无法得到。

    “所以,偃儿。从前,你总是问我是否幸福。”张嫣收回了伤感,望着弟弟,“也许你听了一些话,看了一些事情,所以胡思乱想,以为我受了苦,不幸福。”“现在,我认真的回答你。这些年,我并没有觉得不幸福。”

    “——因为,每个人的幸福。不是由世俗判断来定义,而是看她想要的是什么。我求仁得仁,刚刚正好。”

    “阿姐,”张偃动容,喃喃道。一路看中文网

    “我不知道是这样子地。我好像有些,听不懂。”

    “你瞧,”张嫣低低笑了,“我说你还是孩子,不会懂,不是骗你吧。我和你舅舅在一起,虽然有时候会难过,但是也有过很多快乐。都是我自己心甘情愿的。你不必替我抱不平。”

    等你以后遇到一个你愿意为她哭,为她笑的人,你就会懂阿姐的心情。

    “姐,”张偃投到她怀中,泣道,“我以后不敢了。我听说,舅舅被他们射了一箭,箭上有毒。我也被吓坏了。我没有想要这样的。我只是想,他是皇帝么,皇帝身边总是随时随刻都跟着大批期门军。那群人就算知道了他地行踪,也无法拿他怎样的。最多就吓一吓罢了,我不知道会这样,也不知道他是为了救你。才被刺客伤到了。”

    他这次也被吓坏了。

    “姐,我下次不敢了。”

    “下次,你还想有下次?”张嫣忍不住恼道,“你到底知不知道,这种事的严重性?如果是普通人家,你这么胡闹作弄舅舅,他最多揍你一顿也就罢了。可是你舅舅他还是皇帝,你知不知道但凡和弑君摊上关系。牵连的人非死即伤。当初阿父被罢黜为侯,就是因为跟弑君扯上了关系。这次你的事情被人知道,他很有可能得再一次因此获罪。就连你阿姐我,也得退避椒房殿侯罪?”

    还有吕后。

    如果吕后知道,如果吕后知道了偃儿的事,张嫣心惊胆战不敢往下想下去。

    这些年。16K小说网电脑站.16K.她一直觉得。在吕后心里,第一重要的是她儿子刘盈。接下来,情人审食其和女儿鲁元应该并居第二。一对外孙里,本来偃儿是男孙更受看重些,但因为自己幼年的一些机缘,在吕后心中应与偃儿持平。后来,自己嫁给了刘盈,在吕后看来大概要比偃儿更重一些。

    如果让吕后知道刘盈此次遇刺,竟有偃儿地一份功劳,张嫣手心发汗,真的不知道会出什么事情。

    “阿姐,”张偃被她说的变了色,战战兢兢道,“弟弟知道错了。但是不做也已经做了,现在,我该怎么办呢?”

    “怎么办,怎么办?我怎么知道怎么办?”张嫣忍不住转首拭了拭去眼泪,好在刘盈此次并无大碍,若他真有什么三长两短,而自己又知道与偃儿有关,又该怎么办呢?

    “偃儿,”她最后叮嘱道,“这件事,你暂时不要跟任何人说,就算是阿母也不能说,你知不知道?”最后一句话已经是说的声色俱厉。

    张偃吓的愣愣的,点了点头。

    “既然陛下与你都无大碍,”鲁元笑了笑道,“阿母便先回府了。”

    椒房殿中,张嫣点了点头,笑容与张偃都有一点僵硬。

    “启禀皇后,”将行颜青禀道,“廷尉府属吏说那几名刺客送进廷尉府的时候就已经是出气多进气少了,宣廷尉只能从他们的衣裳,兵器猜测他们是长沙王兵败之前派遣入京,指望着若能刺杀了陛下,也能解长沙兵困。却不料刺客还未发动,长沙已经败亡,这才孤注一掷,未怀生念的行刺……WwwCn。现在,宣廷尉正在极力查找这些刺客之前的踪迹。”

    张嫣点了点头,心想,至少廷尉是无法从这些刺客口中得到偃儿地事了。只盼望老天保佑,这事情就此揭过去。

    她不是不知道这样不好,但是人到临头,总还是要偏向自己的亲人。

    如是心惊胆战的过了七日,吕后忽然遣了长乐宫的卫尉军,从宣平侯府带走了世子张偃。

    “阿母,”张偃吓地脸色发白,拉着鲁元的衣袂躲在她身后道,“我不要去,我要待在家里。”

    鲁元瞧着来带人的校尉穿着黑锁鱼鳞甲,板着一张脸,并不是相熟母亲身边的宦侍,对自己总是带着笑谄媚,心中也有些害怕,问道。“这是怎么回事?太后可有交代?”

    校尉拱手行了一礼,道,“太后吩咐,长公主若有疑问,不妨去廷尉府问问宣大人。”

    鲁元站在廷尉府前。手足发软。

    适才,宣廷尉说,奉命彻查当日西市毙命的刺客行踪,有长安居民指认曾有一名刺客在孝里询问陛下之事,一名年少贵子将陛下的行踪透露给他,不久之后,西市便发生了行刺。而那位少年就是宣平侯世子。

    傻孩子,她心里又惑又愧。但是无论如何,她只有张偃这么一个儿子,总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他获罪。连忙叩长乐宫求见吕后。被母亲劈头指责了一顿之后,才得知,儿子再被带进长乐宫之后不久,又被弟弟给派人带走。

    “他是皇帝,又是偃儿的亲舅舅,总不至于真地拿他怎样吧。”吕后叹道。

    张嫣赶到宣室殿的时候,鲁元正跪在殿前为儿子请罪,自汉二年以后。她以长公主之尊锦衣玉食了这么多年,此时跪在冰冷的石砖之上,冷汗涔涔而下。

    “阿母,”张嫣又是心疼又是恼恨。上前搀她道,“事情也许不会那么严重,你又何必这样?”

    “阿嫣,”鲁元醒过神来,摇头推开她道,“你别劝我,子不教,父母之过。偃儿这番闯下弥天大祸。我这个做阿母地在这儿替他跪一跪,也好减轻一点罪名。”

    张嫣气急,问宣室殿前侍立的黄门道,“是陛下让长公主一直跪在这的么?”

    刘盈就算真地对张偃不满,也不该迁怒到鲁元身上地。

    “皇后娘娘,”小黄门苦笑拜道。“陛下让长公主起来回府的。太医说陛下将养了这么些日子。今日进行第二次拔毒,长公主执意不肯走要跪。咱们做奴婢地也拦不住,陛下根本不知道长公主还在跪着。”

    拔毒依然繁琐,她站在殿外听了一下,想起阿母在殿下跪着,自己做为女儿,怎能安安稳稳的坐在这儿?于是也缓缓在帘外跪了下来。

    “皇后娘娘。”满殿宫人吃了一惊,连忙劝道。“陛下不曾加责娘娘,你不必如此地。”

    “不必管我。”也当,我是为求安心吧?”

    沙漏嘀嗒的声音,刘盈难奈痛楚而低哼的声音,鲁元满头大汗而模样,偃儿惊慌失措的脸蛋。张嫣想,她在汉长安的日子,从汉九年被高帝罚跪在长乐宫外起,到如今在宣室之前为弟弟求情而终。而殿中的帝王,却已经换了一个人。

    仿佛过了一刹那,又仿佛过了很久,太医们背着药箱出来,见了这动静,噤若寒蝉。

    殿中,长骝轻轻的在刘盈耳边道了一些话。

    刘盈微微皱眉,吩咐他道,“你去外头跟长公主说,她在外头跪着,我这个做弟弟的养伤也不能安心。让她先回去吧。”

    又唤道,“阿嫣,进来。”

    张嫣在帘外道,“是臣妾教弟不严,愿自请恕罪。”

    “阿嫣,”刘盈扬高了声音,“你要朕亲自下床去拉你进来么?”

    她只得起身进来,见刘盈换了一件中衣,重依在榻上,面色依旧苍白。

    “启禀陛下,”中黄门来报,“长公主已经回去了。”

    刘盈点点头,拉着她的手,恼道,“你这是做什么,和你阿母一样的脾气。”

    “我。”张嫣想要说话,却见他已经安详地闭上眼睛,睡了过去。

    张嫣气急,刘盈明明知道她和阿母究竟是为了什么跪求于他,却偏偏根本没有提张偃半个字。她很想直接问他到底想要拿偃儿怎么办,但是看着他苍白的面色,以及眼睛下面的青黑色泽,到底有些不忍心打扰他的休憩。刘盈再度醒过来地时候,殿外天色已经微微黑了。他的目光落在帘外添香的张嫣的背影之上,弯了弯唇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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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大风起兮云飞扬 一七五:怀远
    “陛下,已经酉时了,是否要用晚膳了?”长骝见他醒了,连忙上前问道。///com///

    “舅舅。”张嫣听见动静,连忙进来,问道,“偃儿-

    “阿嫣,”刘盈笑道,“你很少来宣室,今天就留下陪朕一同用膳吧。”话语虽然温煦,但似乎刚刚截断了她为弟弟求情的话头。

    张嫣闷闷的应了。

    因为刘盈的伤势,这些日子,宣室的膳食备的很清淡。张嫣拨弄着面前的鲫鱼羹,味道虽鲜美,她却没有半点食欲。时不时抬头瞧瞧刘盈,他坐在食案另一端,垂眸细嚼慢咽,用餐礼仪完美,面色如常雅淡。

    “太医嘱咐朕卧床修养,不能劳累,宣室殿中积压了一堆国事,朕却都看不过来。”

    “王陈两位丞相都是老成持国之辈,”张嫣矜然笑答,“定能协助陛下,不至于出什么疏漏。再不行,长乐宫中,太后一定愿意为陛下效劳。”

    “阿嫣,”刘盈忽然就意兴阑珊,放下漆箸,道,“你最近总是躲着朕。”

    她沉默了一会儿,笑道,“陛下当日不是说,只能做我舅舅么?你见过哪个做外甥女的,能够经常留在舅舅身边?”

    就算是父亲,也不可能留住女儿一辈子,何况,他只是一个舅舅?

    刘盈骤然心恸他何尝不知道这个道理?

    但就是因为知晓,才想在与她分离之前,再多见一见她。听一听她的笑语。

    “对了,舅舅,”她巧笑嫣然道,“朝中那么多青年才俊,你可挑到满意的人选了?”

    他执碗地手微微露出青筋。勉强笑答道,“有一个名叫朱诚的,和另一个唐羡,朕瞧着都还不错,暂时决不出哪个更好。wAp.16k.”

    “阿嫣,”他叹道,纵然如此,我们之间。什么时候已经生疏到这种地步了?纵然是在从前只是单纯的舅甥的时候,也不会像这样日常问候,寡淡应答。

    “你陪朕说说话吧。”

    “舅舅,”张嫣就抬起头来恳然道,“你放过偃儿吧。”

    “偃儿的事,”刘盈淡淡道,“朕自有打算。你不必过问。”

    “我哪能不过问,”她道,“那是我亲弟弟。”

    起身到他身边拉着他地手,求道。“我知道他这次做错了,他不过是个孩子。阿嫣求舅舅了,你就放过他吧。”

    “阿嫣,”刘盈抬首。尖锐指道,“偃儿被你阿母和你宠坏了。目无君上不知轻重。”

    当日宠坏他的,不也还有舅舅你一份么?

    张嫣微微腹诽,但不敢直说,继续求道,“我知道。可是已经这样了。我不想他出事啊。以后,我和阿母会好好管教于他,不会让他再犯了。”

    刘盈起身入内殿。饮过内侍奉上的汤药,听着张嫣继续说话,到最后,几乎不知道她说了什么。

    “你到底想怎么处置偃儿,总得给我一句话吧?”

    张嫣终于爆了,“看着我这样着急。很好玩么?刘盈。你要是真的一定要偃儿的命的话,我。我就去龙首原找棵东南枝自挂好了。你等着同时替我们姐弟两收尸吧?”

    刘盈霍然转身,冷笑道,“怎么,因为那小子的错,朕为此挨了这一箭,拔了两次毒,还得卧床休养数月,难道朕惩治于他,反而还理亏了?”

    “我……”张嫣刹不住脚,险些撞到刘盈怀里去,瞧着他包扎着的左臂,声气弱了下来,“我知道他这次犯了大错,地确该受罚,可是,舅舅,你总要给我一句准话,不要让我悬着心吧。一路看中文网16K.CN”

    她忍不住掉眼泪道,“他是阿母唯一的儿子,我唯一的同胞弟弟,你要怎样罚,我和阿母都没有二话,你总不至于真的要他的命吧?”

    “阿嫣,”刘盈叹道,“这样吧,你答应我一件事,我便告诉你我打算怎么罚他。”

    这分明是趁火打劫。

    张嫣气的几乎要咬碎牙齿,然而挂念弟弟,只得咬牙点了头。

    “张偃虽然聪敏,但被你们宠的太过,”刘盈悠然道,“长此以往,只怕养出一身纨绔习性。今年初,河南郡守吴泽在洛阳开办了一所私学,取名吴公石室。我打算,把张偃送到他学中去。”

    他靠在榻上,望了一眼难得一脸呆愣的张嫣,沉声道,“不准用长公主子的身份,不准携多余钱财,不准带仆役,他得凭着自己的本事,让吴公承认。”

    她呆了呆,复又担心起来,“可是偃儿从小没吃过苦。肩不能挑,手不能提地。”她自己闭了嘴。事实上,以她所知,但凡与弑君扯上一点边,非死即伤,能保全便是万幸。如果在位的是除了刘盈以外的任何一个帝王,张偃都不可能这么轻易的过关,

    而送他去洛阳,虽然会吃一些苦,但终归是对张偃有好处。张嫣不是不懂,也没有打算反对,但还是有些舍不得弟弟。

    “那,舅舅,”她低低道,“要待到什么时候才接他回长安?

    “还没有去,你就惦记着要接他回来。”刘盈冷笑道,“可不是宠坏了?”

    “多谢舅舅开恩。HTtpwWwCn”她低低道,“你什么时候送他走,我想去送一送。”

    “不准。”刘盈道。张嫣愣了一下,恼道,“连这个都不准?”

    “你以为他是出门受赏地?”刘盈淡淡道,“出城还要阿母陪,姐姐送?只怕他只记得哭鼻子。不会反省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

    将适才的感激都收回,张嫣生硬揖道,“陛下请安歇吧。阿嫣告退。”

    “阿嫣,”刘盈伸出手去,想要唤她一声。抱一抱她。然而,想起半年前地事,终究将手收回来,眸光些微带了些黯然。

    既然已经决定了退回到舅舅的身份,他便已经没有那个资格,用那样亲近的姿势拥抱佳人。

    她跺了跺脚,跑了,却在出了宣室殿后。瞧见正在耳房中煎药的太医。命荼蘼道,“去请高大夫过来一趟。”

    “臣参见皇后娘娘。”高柘拜道。

    “免礼。”张嫣问道,“高大夫,陛下的毒到底怎么样?”

    “启禀皇后娘娘,”高柘拱手道,“陛下年轻轻,底子好,今天又将拔了一次余毒,已无大碍,只是到底于身体有损。还需将养,最好不要有大喜不怒,也不能,”他忽然有些哑

    按理。皇帝中毒之后体虚,短时间内是不宜亲近女色地。他本该于皇后明言,只是看着面前少女,分明还是个稚龄小丫头,这话一时竟有些说不出口来。

    好在张嫣对他未尽至之语并不在意,微微蹙了蹙眉头,道了一声,“那到底养到什么时候才能算大好了呢?”

    高柘想了想。“总要再一个月吧。”

    “知道了,你去忙吧。”

    如今将到八月,再过一个月,便是秋九月。

    张嫣想,她还能多出这么一段日子,安慰阿母度过最初偃儿不在身边地日子。将长安的一切安排妥当。为陆氏安排一个出路,也为自己安排一条后路……

    当晚。吕后亦将高柘召入长乐宫,问及皇帝身体。

    “那,”吕后微笑道,“陛下到底要将养到什么时候才算大好?”可以近女色了吧。

    高柘依旧道,“总要到秋九月的时候吧。”

    “知道了。”

    高柘笑眯眯的回到太医署,淳于衍见了,不由奇道,“高大人,有什么喜事么?如此高

    “没什么。”高柘摸了摸胡子,笑眯眯道。

    无论怎么样,皇家一派团结,母子孝悌关爱,夫妻相敬如冰举案齐眉,岂非是大汉之福!

    转眼半月过去,秋风叶落,将近中秋。

    除了太医说脉象还有些虚弱外,刘盈已经恢复如常,这一日,他命人将张皇后召到未央北阙,笑道,“阿嫣,换件衣裳,陪我出宫走走。”

    张嫣还在赌气刘盈不让她去送张偃出京,道,“陛下才遭了一次行刺,将身子养好,就敢又出宫,不怕太后知道了不许?”

    “咳,”刘盈道,“哪有那么多刺客?长安是我自己治下,若当皇帝的连自己的京城都不敢出,算什么事?至于怕母后不许,不让母后知道就是了。”

    “那我也不去。我在椒房殿待着挺好地,不想动。”

    刘盈没辙,只好道,“阿嫣,你还记得你上次答应我一个请求吧?”

    张嫣气结,道,“陛下打算把这个请求用来让我今天陪你出宫么?”

    她不再说话,接过侍人牵过来地马缰,翻身上了马。

    策马出宫的时候,回头望,虽然刘盈自己不甚在意,但卫尉不敢大意,命微服跟随地期门军至少比从前多了一倍。

    “舅舅,你这么巴巴的把我弄出宫来,要做什么么?”

    “其实,”刘盈左右看看,“也没什么。”

    “怎么,”她淡淡道,“你从那堆贫寒学子中挑出来了满意的了?”

    刘盈愣了愣,没有说话。

    “他是你上次说的哪一位,朱诚还是唐羡?”张嫣见他无言,以为他默认,心不自觉的有点酸,便问道,“今年多大,家在何地?”

    刘盈不置可否道,“去了你就知道了。”

    她哼了一声,踩了他一脚,跑了。

    直到骑马出了宣平门,还是没有见人影,张嫣狐疑道,“见人不需要走这么远吧?”

    你还以为拉你出来是为了见那些人的?刘盈心里气闷,只得道,“我见你这一个月都闷闷没有精神,这才拉你出来散散心的。”

    虽然召见了一批人,却哪里寻的出合心意地?

    老实的才学不够,有才学的机心太重,他日必不安于家室。两样都好的,容貌又差了些。

    挑来拣去,其实是自己不肯,将阿嫣交到另外一个根本不知道根底地人手上。

    张嫣怔了怔,抬头看着刘盈,良久方道,“多谢舅舅这番心意。”

    其实写早写好了,一直再修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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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大风起兮云飞扬 一七六:春色
    秋日的晴空,天气高爽,张嫣忽然笑道,“舅舅,我们比一比赛马吧。///com///\\\\”

    刘盈不愿拂了她的兴头,点头道,“好啊。”

    二人沿着灞水纵马飞奔,刘盈暗暗勒出飞云的劲头,张嫣却是尽力疾驰,仿佛这样才能一吐心中郁结,很快的,便远远的上前,一直驰行到灞桥之下,嫣方停下马来,回头望,早就不见了刘盈踪影,于是下马等候,见了当日二人共依的柳树,黯然神伤。

    那一夜,刘盈在柳树下吹笛,哪一首《蒹葭》的曲调太忧伤,她闭着眼睛安静的听着,于是暗夜里的泪水流下来,打湿衣裳。

    她站在柳树下,瞧见一对少年情人急急走过灞桥,柔婉的少女脚下虽然跟着少年小跑,面上却很是犹豫,唤道,“孟郎,停一停。”最后终于一把甩开了少年的手,道,“孟郎,我阿父已经年老,膝下只有我一个女儿,我若放下一切随你私奔,是为大不孝。我真的不能就这么什么都不管的随你私奔。”

    吁的一声,刘盈骑着飞云赶到,将马儿栓在柳树之下,走到她身边,唤道,“阿嫣?”

    “嘘。”张嫣回头拉住他的手,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青衣少年腰间悬着一柄剑,眉目之间颇有英武之气,当是游侠中人,忍不住气怒道,“难不成你就真的听你阿爹的话,嫁给那个什么南乡侯的孙子?”见少女面上难过,又放软了声气道。“冬歌,你现在随我走,我孟观但凡还有一份力气,必不会让你吃苦。”

    君子不立于暗墙之下,刘盈听着少年人地情语呢喃。很有些尴尬。然而觉得左掌之中阿嫣的手滑腻香软,因为听着少年男女的话语,阿嫣有些分神,便没有注意到二人的距离,那个上元夜以后,他再也没有和阿嫣这般亲密,此时,她依在自己身边。淡淡的清香充盈在竟有些不舍打破这片刻地亲昵。

    灞桥之上,冬歌摇了摇头,退了一步,道,“冬歌不能负父母深恩,但亦绝不负孟郎情意,不会答应父亲的安排嫁给他人。”面上现出凄然的神情。

    一时间,对面的孟观和暗听的张嫣,都有些凄然。

    冬歌是打定主意,父亲和情人……WapCn。她谁都不愿意辜负,到最后,只能委屈了自己。

    孟观气怒道最后,只能化作无可奈何的颓然。许久,方灰心道,“那我送你回家吧?”

    “不要。”冬娘微笑着摇摇头,依着他道,“你就陪陪我,看一看灞水上的落日吧。”

    二人正在神伤之际,忽听见桥下的蓝衣少女唤道,“哎。这位冬娘姐姐,敢问令尊是哪一位?”

    冬歌愕然回头,见少女眉目歆雅如画,问话虽然突兀,心中却难生出憎恶,便答道。“家父是故弘农郡守。姓韩名容,敢问小娘子认识他么?”

    “不认识。”少女微微笑道。

    “那你问这个做什么?”孟观压制不住自己地脾气,不悦问道。

    “孟公子,”少女转向他道,“你真的很喜欢冬娘,非她不娶?”

    初见面的陌生人,却问的这么私密,孟观愈发不悦,想要发火,却被冬歌按住,冷哼了一声,答道,“我对冬歌的真心天日可鉴。”

    少女又转首问冬歌,“你真愿意嫁他,绝不后悔?”

    冬娘望了一眼孟观,眸中有坚毅的温柔色彩,“是的。\\\\只可惜,我阿父为人固执,总是不肯答应将我许配给他。”

    “那,”蓝衣少女笑盈盈道,“如果有人能劝你阿父同意将你许给他,不就万事皆好了么?”

    韩容的固执,孟观领教了多回,根本不信有人能够说服的动他,冷笑道,“你以为你是天皇老子,别人就该听你一句话?”

    韩冬歌却是惊喜莫名,道,“我阿父最是顽固,妹妹真能劝服他么?”

    少女嫣然道,“我不行,天下总是有人做的到地。”

    “阿嫣。”她的身后,玄衣青年男子本是纵容的望着她,听到这儿,忍不住蹙了蹙眉,唤她道,声音微微带了不满。

    孟观冷笑了一声,看着张嫣转身仰首望着青年,左耳耳垂上一点胭脂痣便显露出来,鲜红如血,顿时愣了愣,眸底涌现出一抹沉思。一路看中文网

    “舅舅,你帮帮他们吧。”

    “那是韩大人的家事,”刘盈皱眉道,“我插手,算什么回事?”

    一国君主日理万机,不至于连臣下想要将自家女儿许配给谁这点琐碎事物,都要伸手管吧?

    张嫣眉目间神色微微忧郁,唇角却笑开,幽幽道“我只是想,虽然我们没有法子在一起,但是能见到旁地有情人终成眷属,不也挺好的么?”

    刘盈怔在那里,看着张嫣明明嘴边牵起不在意的笑意,仿佛真的看开了,但眸底还是带着一丝酸苦。

    她不再说话,牵回马,翻身而上,忽然唱起一首歌:“大风卷兮,林木为摧,意苦若死,招憩不来。百岁如流,富贵冷灰,大道日往,苦为雄才。壮士拂剑,浩然弥哀,萧萧落叶,漏雨苍苔。流水今日,明月前身。”

    歌声悲慨,刘盈听得心中一酸,有一种很温柔的钝痛磨损在心头。他一直希望阿嫣放开,才能快乐一些。但阿嫣若真的放开了,他的心中,却总又升起了不舍。很是想念从前那个依恋在自己身边的女孩。

    故弘农郡守韩容,因祖籍在三辅,告老之后便回乡居住。膝下只有一女,个性古板固执,且有一些清名。看不起孟观只是区区一个游侠,不肯将独女冬歌许配给他。

    三日后,当朝御史丞上门为孟观说媒。他讶然良久,最终叹了口气,首肯了这门婚事。

    九月初五,孟观与韩冬歌成婚。张嫣命解忧去道贺。解忧回来复旨时,面上神情带着一些奇异地欢喜。

    张嫣奇道,“怎么了?”

    解忧郑重拜道,“娘娘大概不知道,今日你让我去见的那位孟观。竟是婢子失散多年地幼弟。”

    “哦?”张嫣惊喜笑道,“既如此,恭喜你们姐弟重逢。”

    “我姐弟身受娘娘大恩,”解忧道,“不敢言谢。今后必倾心相报。”

    张嫣微微一笑,并没有太放在心上,吩咐解忧道,“你帮我将这份宫女名册交给张詹事。跟他说,太后体恤这批宫女多年辛劳,将她们放出……WapCn。也算是为陛下祈福。因未央宫初成那年,石渠阁曾起过一场火,虽没有酿成大祸,但到底烧掉了一些文书。这些宫女的户籍文书便在其中。让他派人去丞相府户曹一趟,为她们补办出来。”第二日,张达便将遣散宫女的籍书补齐,前来椒房殿复命,抬头看着面色淡漠的皇后,忽然问道,“皇后娘娘最近过地好吧?”

    她笑应道,“还不错。”

    “是么。”张达笑了。意味深长地道,“皇后放心,一切总会好的。”

    过三日,便到了九月初九,重阳佳节,长乐宫中菊花飘香。刘盈与张嫣在长乐宫中陪吕太后过节。张嫣想起此去山长水远。与相见无多,念及吕后多年照顾。都是对自己地好处,心中感念,于是出言逗笑,花巧百出。吕后被她逗的前俯后仰,指着她笑对刘盈道,“你看你媳妇儿。”

    刘盈饮尽了斛中酒,笑答道,“母后说的是。”

    吕后就朝苏摩使了一个眼色。

    苏摩点了点头,退出来,亲自端了酒进来,笑道,“这是宫中新酿的菊华酒,最是香醇不过,陛下和娘娘尝尝?”

    张嫣尝了一小口,笑赞道,“果然香醇的很。”

    她先前已经喝了不少酒,不愿喝的酩酊大醉,明晨起不来,却是会误事,于是趁着满殿宫人不注意,将酒水倾在袖中。刘盈却因满腹心事,又不愿意拂了母亲地意思,看也不看,便将满满的一斛酒给饮了。

    又命道,“再斟酒来。”“这孩子。”吕后皱眉道,“身子刚刚好了不久,怎么喝酒喝的这么凶。”又笑道,“陛下既然醉的厉害了,夜深路难行,阿嫣,不如你们便在天一阁中歇一夜吧,不必回未央宫了。”

    “未央宫不过几步远,一路上有宫人抬辇,能难行到哪里去?”张嫣笑道,“不过,陛下看起来真是醉了,不如让他在这儿歇就好了。阿嫣自己回去就是。”

    吕后微微抽了抽眉头,复又笑道,“也好。你先照顾一下陛下,再回去吧。”

    张嫣不疑有他,嫣然应了。

    天一阁中,宫人人来人往,伺候酒醉的陛下洗漱,最后,张皇后亲自拧了帕子,替刘盈揩了面。眷恋的看了一眼他沉睡的容颜。

    舅舅,再见。

    “荼蘼,”她起身唤道,“我们回去吧。”

    身后却无人应答。

    她奇异回头,忽听得殿门哐当一声被合上,心中一跳,扬声叫道,“来人。”

    “太后,”长信殿中,苏摩扶着吕后的手,担忧道,“这样好么?”

    陛下和皇后都是面子薄的人,这样被赶鸭子上架,明日里,陛下还不知道要羞恼成什么样子呢。

    “能有什么事?”吕后不在意的取下凤钗,笑道,“他再恼,还能把我怎么样?我不也是看着他们这样磨磨唧唧地。明明郎有情妹有意,偏偏不肯挑破这最后一层纱。他们不急,我这个做娘的看着都急。等到生米煮成熟饭,盈儿嘴上会恼,但美人在怀,只怕心里还要谢我呢。”

    “启禀皇后娘娘,”宦者在外头恭敬应道,“太后说了,陛下酒醉,请娘娘安心伺候着,就在长乐宫歇一个晚上。椒房殿中两位女官已经安排了,明日清晨,自然会过来伺候娘娘。”

    张嫣愕然不已,踹了殿门一脚,气急败坏的喊道,“立刻给本宫将殿门打开,否则,本宫明日定饶不了你们。”

    宦官咳了一声,遍谓左右道,“皇后娘娘的话你们都听到了吧?再外头伺候地时候不许出半点声音,否则,不要说本大人没有救你。现在,奉太后娘娘懿旨,将这天一阁的门窗都给我钉死了。”

    殿外果然没有人出声,不一会儿,便乒乒乓乓的传来了钉木条的声音。

    张嫣目瞪口呆。

    回头看,偌大一个天一阁,从人退的干干净净,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剩下她与刘盈两个人。

    两个人,两个人。

    张嫣一时间只觉得手心冒汗。忽听得身后一声叫唤,“阿嫣?”吓了一跳,回过头来,见刘盈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醒了,站在她面前,只得期期艾艾的叫道,“舅舅?”只觉得面上一阵阵的发烫。

    夜中,阿嫣只穿了一件中衣,柳叶如眉,眸光带水,红唇欲滴,胸脯微微喘息而起伏,落在刘盈眼中,只觉得口干舌燥,今日的阿嫣似乎分外地动人,酒意和春药的药性混合在一起,让他的终于挣出了理智一线,呻吟了一声,顺从了心中的渴望,一把抱住了阿嫣,倒在了一旁榻上。

    “喂。”

    张嫣的青丝散乱铺在榻上,他的高大,分外趁出了张嫣地娇小。压住了她半个身子和一只腿,张嫣“唔”了一声,不敢乱动,只得勉强笑道,“舅舅,你还好吧?若是不舒服,案上太后还给你留了一壶热茶,解解渴,解解渴。”

    “咿,咿,唔,唔。”

    她再也说不出话来。刘盈低下头,吻住了她地红唇,气息灼热而难得的带了侵略地强势,一点点侵占她的口舌,彻底的嬉戏交缠。

    张嫣微微挣扎,伸手去推刘盈的肩膀,然而少女与成年男子的力气悬殊太大,不但没有半分作用,反而被钳制住,压制在头顶,总算刘盈还留了一份体谅,没有用上太大的力气,让她不至于疼痛。这样的姿势,让他可以更心无旁骛的亲吻,将阿嫣唇舌的每一处细微都品尝了个遍。她羞恼不已,伸脚去蹬刘盈,他吃疼,腾出了一只手,褪去她的丝履,把玩她的裸足。

    刘盈的抚摸,很带了一丝的味道,在脚心,足趾之间暧昧的停留,于此同时,他的身躯更是本能的抢占有利地形,本能的厮摩。

    张嫣嘤了一声,摆过头去,浑身上下都没有了力气。

    刘盈的唇已经从她的唇舌上撤开,吻到了颈项,狎戏而亲昵。

    仿佛感到了她的软化,他放开了她的手,解开她的衣带,露出一线香肩,同时另一只手沿着足线,慢慢的向上延伸,抚摸过的地方,敏感的肌肤起了一层小小的疙瘩。最后,他的手隔着薄薄的一层裤,点在了她的双腿中间最温热的地方。

    恼了,定稿,不改了。

    喵,看的开心的,表忘了回到书页,去点一点粉红票,鞠躬退场,我去听我的英语听力去。泪奔。
第一卷 大风起兮云飞扬 第三卷:玲珑骰子安红豆 一七七:两处
    天空东处吐露出一丝鱼肚白,即将放晓。///com///

    卯时,奉命将在今日放还出宫的宫女抱着小小的蓝布包裹,聚集在曲水殿前。

    负责掌管此事的宦官是中宫一个小小的黄门仆射,平日里少见宫中贵人,但在这群低级宫女面前,倒也表现的神奇十足。

    “此次蒙皇后娘娘恩典,共放还七十六名宫人,都到齐了么?”

    “启禀大人,”宫人神情茫然禀道,“似乎还差一位。”

    “怎么回事?”黄门仆射顿时摞下脸子,“哪一位这么不知事,难道还要大家侯她一人不成?”

    “大人,”穿着青衣的宫人匆匆赶到,拜道,“对不住,今晨起迟了一些,请大人多多见谅。”递了小半贯钱给他,仆射掂了掂,便缓和了神情,道,“就出宫了。跟着些。”

    “这位妹妹,”走在最后的宫人亲热的拉上她的手,笑着搭话,“我叫卢云,敢问妹妹名讳?”

    女子闷哼了一声,声音低低的,但有些悦耳。“我姓韩,”她见卢云好奇的目光,勉强解释道,“我的肩腰都有些酸。”

    晨曦开天光一线,卢云不经意的觑了一眼青衣女子的眉目,忍不住在心中赞道,虽低眉顺耳,亦不掩清艳,“我从前在未央宫中没有见过韩妹妹,不知道妹妹从前在宫中哪一处供奉?”

    她不愿旁人觑到了自己的面容,于是低了低,轻轻道。“我一直在椒房殿伺候。”

    “宫中行走,不准相互交接耳语。”

    黄门仆射回头看了一眼,提高了声音尖细。

    张嫣微微一笑,她做事缜密,亲自布下这个金蝉脱壳之局…….n。自然不肯出半点差错。这一批七十余个宫女,来自全国各地,在未央宫中偏远殿阁做洒扫供奉,从没有机会见过椒房殿中的皇后。自然也不用发现她地不对。

    转眼间就出了内宫门,卫侯上前与黄门仆射做交接。

    “韩妹妹,”卢云回过了头,忍不住又笑问道,“你可有相好的情人?”声音柔和。嘴角含笑,仿佛对出宫之后的日子抱有甜蜜的期待。

    霎时间张嫣的面色便黑了一半,硬邦邦地答道,“没有。”

    呃,卢云被噎了一下,忍不住觑了觑她的红唇,色泽红艳而微肿,明明是不久前方被男子热烈的亲吻过的水润。

    “没有便算了,”卢云讪讪安慰道,“妹妹长的这般美。虽然年纪大了一些,但一定能够找到满意的归宿的。”

    “不必了。”张嫣叹了口气,爱一个人太伤,这一段爱情。已经用尽了她全身的力气,也许,在很长地一段时间里,她再也不能,像这样诚挚的,去爱一个人了。

    可是,卢云微微腹诽,明明你青衣交领掩盖之下。虽然极力遮掩,却还是掩不住深深浅浅的吻痕。

    “你们两个,”黄门仆射斜眼看过来,“不想出宫了,是吧?”

    卢云连忙闭了嘴,不再说话。

    静静的走了很长一段路。才见了西华门的影子。卫侯验过了堪合文书,挥挥手便打开了侧门。

    走出去的时候。张嫣微微低下了头,谁也不知道,那个本该在椒房殿中安寝的皇后,在这个平淡的清晨,低调的走出了未央宫……apn。

    走出未央宫阙的时候,清晨地阳光升起来,张嫣回过头来,看见恢宏的未央宫在晨曦中呈现一种淡漠的金色色泽,她最爱的那个人住在这座宫殿里,她曾经立心要在这座宫殿中陪着他白头到老。

    她曾经以为她要在这座宫殿中生活到老死,却没有想到会抛开过去地一切,

    未央宫虽然好,却远远不是这个世界的全部。你只有走出它,才能看到天地的广阔。才能拥有新的人生。

    张嫣清朗的笑出来,眼中却滴下来了璀璨的泪光。

    再见,未央宫。

    再见,长安城。

    再见,阿母,阿婆。再见了,刘盈。

    同行的宫人,有些有家人来接,有些孤身一人。卢云忽然甩开包裹奔向一个年轻的男子,相互拥抱。张嫣掩下了头,低低地顺着宫墙与城墙夹出的一条窄窄的道路前行。

    未央宫北毗邻北第,与宣平侯府所在的尚冠里一样,是列侯贵人集居之处。其中难免有认得张皇后之人,张嫣不愿冒险,便从章城门出宫,绕行长安,在西市陆氏纸肆凭信物提取了一份银钱。

    她和陆氏的同盟太薄弱,她还是椒房殿中的皇后地时候,陆氏自然会不遗余力地帮助她,但是,若她失去了那个位置,而刘盈或者是宣平侯府要寻找她的下落地时候,她毫不怀疑,陆氏将会直接的出卖于她,于是,她根本不敢留下太多的痕迹。

    西市之中,中年的车夫正在逗弄孩子,忽听得远远的妻子在家喊道,“当家的,有生意上门了。K”

    他连忙应声,却见院中一位十四五岁的少年回过头来,身穿灰色男装,将头发束成男子发式,面容有些黧黑。

    “小姓韩,”他行了一个男子揖礼,笑道,“听市井说同伯的声名好,我想去寻亲,想雇同伯送我一程。”

    少年付的车资很是丰厚,同伯沉吟道,“我可以接,只是只能送小哥到函谷关。”“函谷关便函谷关吧。”少年想了想,笑道,“到了那,我再想办法。”

    同伯便让同婶煮茶待客,打量着少年,见他跪坐在榻上。盯着膝尖若有所思,一身衣裳虽平常的紧,却隐隐透出一种与市井不合的清贵来。

    “韩小哥独自出门,家中亲长不管么?”他好奇问道。

    “嗯。”他回过神来,笑道。“我已经这么大了,有什么好管地?”

    舅舅,他未必会寻找她吧。

    既然决意隐姓埋名,张嫣已经有了收敛行迹的打算,只是,看到了简朴的牛车的时候,她的笑容,还是漏了一拍。

    “小哥。怎么不上车?”同伯奇道。

    “嗯。”张嫣点了点头,掀帘上车。

    放弃了皇后地位置,放弃了宣平侯女的身份,她早就没有了那个资格,去坐宽敞阔气的马车行路。

    出乎她的意料,牛车的速度虽然不快,走在直道之上,竟是相当的稳妥。

    “不要看牛车走的慢,”同伯笑道,“但是比马车稳多了。那些贵人们啊。其实不知道享受。”

    “是么?”张嫣失笑道。

    “韩小哥,”赶车的同伯问道,“你那位尊亲家住何方?”

    昨日夜里又惊又累,安顿下来。张嫣便觉得睁不开眼,轻轻道,“反正,你一直往北走就是了。”

    她现在,最不缺地,就是时间。

    相比于在椒房殿的五光十色的生活,赶路的日子,其实很有一些无聊。

    同伯赶着牛往河边饮水之时。她瞧见河边垂着一棵柳树,于是摘下一片柳叶,放在唇边,想要学着吹出曲调,却怎么也掌握不了技巧,不过是一些无意义的喑哑声。

    “韩小哥。叶笛不是这么吹的。”同伯失笑道。“这东西很俚俗,你要学会运气。不然,晚上在农家借宿的时候,我吹给你看看。”

    张嫣点点头,一点一点的随他吹着曲子,生涩不已,她也不嫌烦闷,只是一遍一遍单调的重复。

    翻来覆去的,她吹地只有一首《蒹葭》。

    赶了七八日的路,函谷关便已在望,同伯正振奋精神,忽然山上赶下来一群剪径的强人,俱都骑着马,将二人围住。同伯驾牛车想往一旁赶,然而牛车哪里赶的过骏马,只好靠后问道,“韩小哥,你看这……”

    牛车地帘子掀开,露出了隐隐绰绰的影子,其中一位贼人见了,不由喜道,“大哥,车中那个少年身段不错,挺有些味道。”

    “老四你傻了。”刀疤脸大汉大笑道,“那是个少女,不是美女。”

    “那有什么关系,”先前那位黑脸男子便亵笑道,“我听说,长安那些贵人,就很喜欢在府邸中养一些娈童,许他们养得,我们就养不成?”

    “阿嫣”

    宣室殿中,刘盈忽然从梦中惊醒,脱口而呼出那个刻在心上的名字。

    依旧是梦啊。

    明明是深秋,他却伸手拭额头上的汗。

    “陛下。”帷帐之外传来贴身宦官的声音,韩长骝不忍道,“你若是思念皇后娘娘,便派人去寻她的下落吧。”

    她才出宫没有一些日子,单身女子的日程,能够走远到哪去,现在去追,一定追的到了。

    “不用了。”刘盈低头看了看自己空无一物地掌心,许久之后,方轻轻道。

    既然,这是阿嫣自己的决定,他,也只能选择放手。

    直到多日之后,刘盈忆起当日情形,依旧痛彻心扉。

    虽然理智并不容许自己去回忆,但他总是在不经意的时候,记起那个香艳旖旎的夜晚,他记得阿嫣身上的清香,软软的唇舌,她地面颊,因为情动地缘故,在自己身下,变成一片浅浅的绯色。

    几疑是梦。

    他不知道,那是他最后一次见到阿嫣。

    因为那一夜地疯狂,阿嫣难得的发了脾气,众人皆噤若寒蝉,连母后暂时都退避锋芒,也就造成了未央和长乐两宫暂时的空白。长乐宫的人以为张皇后回转未央宫,未央宫中,却以为阿嫣还逗留在长乐。

    咳,俺保证,等他们两个重逢,奉上整整一章H,今天,饶了我吧。

    喵。

    乖乖修稿子去。
第一卷 大风起兮云飞扬 第三卷:玲珑骰子安红豆 一七八:心珍
    最先发现张皇后失去了踪迹的是她身边的两大女官荼蘼,解忧。///com///

    “谁都不许声张出去。”解忧按住了慌了声色的荼蘼,严声道,“椒房殿的人,仔细的在未央宫四处找一找,若再找不到皇后娘娘的踪迹,”她的身子晃了晃,凛然道,“我们便只好去禀告陛下了。”

    中宫私府令跪在宣室殿外求见陛下,面如死灰。

    听到转陈的禀报,刘盈愣了愣,手中的兔毫笔便握不住,滚到了宣室的水磨方砖之上,染上了一痕浓黑墨渍。

    这些日子,阿嫣的笑语嫣然一幕幕滑过脑海,眉目温柔而带着淡淡的眷恋,当时他觉得不舍,总是笑着说一些开心的事,只为求她展颜,直到这一个刹那里,才蓦然明白过来,她一直是在和他告别。

    一刹那,伺候在一旁的御前总管韩长骝分明看到,年轻的皇帝面上的神色闪过一丝害怕。

    “宫中各处都找过了?”他尚能沉声问道,虽然垂在身边的指尖微微颤抖。

    “是,陛下,”解忧垂眸认死道,“除长乐宫婢子无诏不敢擅入外,未央宫中确是到处都寻过了,都无皇后踪迹。”

    刘盈起身道,“朕走一趟长乐宫。同时传朕密令,命长乐户将樊伉带人将长乐宫暗中找一遍,寻找张皇后的踪迹。虽然心中已经存了一种定见,但他总是抱了一丝菲薄的希望,阿嫣不过是羞恼不肯见人。躲在长乐宫的某一处偏僻地宫殿,只要他低声下气的赔罪,就会又笑出声来。

    “陛下,”身后,韩长骝连忙唤道。“是否先侯一侯。待臣吩咐銮驾……”

    “备什么銮驾。”刘盈扬声急道,“朕自己过去还要快一点。”

    这是第一次。刘盈去长乐宫,不是为了求见太后。而是径直去了天一阁。

    宫人正在收拾损毁的门窗,远远见了一人行来,到面前,竟是皇帝,连忙跪拜下来。道,“陛下。”

    “都退下吧。”刘盈捺住神色,抿唇吩咐道。

    刘盈站在阁外,静默了一会儿,才推开了门。

    阁中帘幕轻垂,显然,宫人已经收拾过。屏风之后的藤榻,换了新的被衾,昨夜地烛光暗影。靡乱横陈。再也没有留下一丝痕迹。刘盈忆起昨夜阿嫣在自己身边地模糊印象,在贴着床板摸索。果然见枕边一处比旁处稍厚,掀开其下床板,一封信笺静静的置在其中。

    “陛下。”韩长骝赶进来,见皇帝独自坐在阁中,身影在殿中烛光映照下,拖成了一个长长地影子,看着既然有些凄凉的味道。

    “长骝,”刘盈淡淡道,“吩咐樊伉,不用找了。阿嫣,她——”

    她是自己主动离去地。

    阿嫣本就聪慧,若生了离思,未央长乐二宫又没有人事先料到,走了大半日,此时大概早已出了长安城了。

    “哎呦,我的陛下。”长骝急的跺脚道,“你还在这儿发什么呆?皇后娘娘一个十五六岁的女子,脚程一定不快,此时还未走远,现在派人去追,指不定还能追回来。”

    “对,”刘盈忽然振作起精神,起身大步道,“韩长骝,你去找中尉戚鳃来,命他出长安城沿路搜寻皇后下落。”

    “诺。”韩长骝急忙去了,走到长阶以下,忽然听见身后更急促的一声唤,“回来。”讶然回头,见皇帝站在殿门前,面上微微衰颓。

    “算了吧。”他一字字喟道,转过了头去。

    刘盈,找到了阿嫣,你又要怎样呢?

    难道再重复地过着这样的日子?

    你本已经决定要送走她?那么,阿嫣自己离开,和你送她离开,又有什么区别呢?

    自然是区别的。

    如果按照他的安排,她会在一处他所知的地方生活,一生衣食无忧,平乐安好,快乐或是不快,他都知晓。

    而阿嫣这么独自出宫,连一个心腹宫人都没有带,就像一只断了线的纸鸢,不肯留下一点关于自己的消息。从此之后,他只能独自悬心,不知她吃饱了没有,穿暖了没有,可有风刀雨剑严相逼。暗地里猜测,却始终得不到一个答案,空空落落的没个着处。

    阿嫣,你太狠心,连着最后一点念想都不肯留给我。

    “你出去吧。”刘盈静静道,“朕想一个人静一静。”

    手中的信笺带着淡淡地清香,如同昨夜阿嫣呼吸之间地兰麝芬芳,无迹可寻。他顿了一顿,方才展开信笺,见其上字迹娟秀所书:

    “陛下见信如晤,多年垂顾,妾不甚感激。君与妾无夫妇之份,实所憾矣!君曾言,愿与朝中择一二青年才俊,选其好者,顾我终年。君心仁,不忍不顾我。然妾心实微,既无份携手,自请下堂离去,不愿劳君烦忧也……”

    刘盈一字一字卒读,忽然心悸如死。

    他自以为是为阿嫣做了最好的安排,却忘记了,阿嫣那样骄傲地性子,如何肯接受他这样的“施舍”?怕是从一开始就暗自委屈,打定了主意了吧。满心伤悔没有寄托之处,只得移目四顾,忽见榻上抱虎瓷枕之上,许是宫人一时粗心,没有抖干净,还残着一根长长的青丝,长短色泽,当是阿嫣昨夜缠绵时留下。

    烛光投在暗夜中,是一种暧昧的蜜色光泽,阿嫣玉体横陈躺在这儿,青丝铺成了一道瀑布,他俯首,吻住她的唇。在她大大的眼眸中看到了讶然迷离。

    到如今,佳人已经杳无踪影,空余一根飘荡着地青丝,仿佛还荡漾着幽幽的清香。

    刘盈忽然想,阿嫣当时在想什么呢?

    “妾离去之后。君可托言皇后猝病。半载之后薨逝,则世间再无皇后张氏。殿中诸婢。皆不知情,请君抬手;妾之母弟。亦君之亲,烦以照料,代妾尽孝于母膝前。知君信重,女甥嫣叩首别过,盼君努力加餐。天涯海角,后会无期。”

    后会无期。

    后会无期。

    她就这么决绝的划下了一刀,将半生的舅甥之情,夫妻之义全部抛掉,干干净净的走开。

    他仿佛看见夜深之后,阿嫣在灯下铺开纸笺,秀致地写下字迹。她哭了没有?还是轻轻地抬手将眼泪拭去,她悄悄的将信笺藏在床板夹层之间。然后喃喃地道了一声珍重。

    在天一阁的一夜之后,离开。是一种巧合。但为了安排掩人耳目地离开未央宫。阿嫣又是从多久之前开始便一步一步审慎的安排?

    吕后很快得知了刘盈的动作,赶到天一阁前。见到刘盈从阁中走出来,忍不住气怒道,“陛下,你今日这是在做什么?莫非哀家的长乐宫又藏了什么人,让你这个做皇帝的亲自过来搜?”

    刘盈勉强笑了一下,唤道,“母后。”

    吕后头忽然有些疼,见刘盈身后地天一阁,便知道此事定与阿嫣有关,忍不住皱眉问道,“你们两个,到底再搞什么鬼?”

    “什么鬼也没有。”刘盈微笑着道,“母后,你放心,再也不会让你忧心。什么也不会有了。”

    吕后正自惊心,忽听得刘盈扬声喝道,“将天一阁给朕封起来。”

    “哐,哐,哐,哐。”宫人们不敢懈怠,连忙依命,将今晨刚拆卸下来的木条,又重新钉了上去。

    “哐,哐,哐,哐。”楔入木条的声音响在暮色中,急促而又残酷,

    一切似乎与昨夜相同,一切又有些不同。

    不同的是,昨夜,那座水阁中还有他和阿嫣,今日,里面确实空荡荡的,一个人都没有。

    那案上的烛火,没有宫人去添油,终将燃烧殆尽,缓慢的熄灭。然后,屋子里落下来灰尘,慢慢将一切疯狂的,旖旎的,错误地,怀念地痕迹都覆盖住。

    尘灰能将他心中的痕迹也一同覆盖么?

    阿嫣,你虽不愿在朕地庇护下度日,朕却总想庇护你哪怕一点。

    你想要离开,朕便放你离开。你希望保全住椒房殿上下,那么,朕便不会治她们的罪。朕会如你所愿,努力加餐,打造一个海清河晏的大汉天下。因了无论阿嫣你走到哪里,总是在大汉天下的某一处角落,若清平的政治能够护你一丝平安,朕宁愿宵衣旰食。

    张皇后在未央宫中失去了踪迹,瞒的过别人,却瞒不过皇后的母亲,鲁元长公主。

    那样性恭俭纯悫的长公主,第一次为了女儿在人后怒斥自己的弟弟,“陛下,你知不知道阿嫣有多么喜欢你?只要你一个眼神,她就可以独自开心半天。到底要受多大的委屈,她才会抛开一切,独自远走?”

    “阿弟,算是姐姐求你,”鲁元殷殷道,“你去把她找回来吧?我就这么一个女儿,她从小锦衣玉食,没有吃过半点苦,外头乱苦,她没头没脑的撞进去,没个人护持,是要吃亏的。”

    鲁元想要跪下去,却被刘盈一把搀住,神色痛楚,许久方道,“阿姐,阿嫣她不是小孩子,既然打定主意出去,自然考虑过这些问题。也许,只有离开未央宫,她才能找到真正的幸福。”

    鲁元忽然明白了一件事情,对于阿嫣的离去,刘盈不是不痛苦的,甚至可能,他比自己,比阿嫣都要痛苦。

    她忽然有些心软,阿嫣是自己的女儿,但面前这个,也的的确确是自己的亲弟弟,她两个都疼,于是最希望他们和好如初。但是,为什么偏偏两个都是好人,却终究无法和美偕好?

    鲁元扪心自问,终究无法找到答案。她的心却灰了,只是问道,“那陛下,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你打算怎么收场?”

    22日基本更。

    我试试赶一赶加更吧。

    握拳,虐刘盈,我比较有兴趣。

    关键词:重阳,天一阁,春药,关于那天晚上的后半夜,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本来认真的考虑写个番外,可是想想,总还是觉得凡事都写透了没有意思。偶尔在两个人回忆里点一点细节就好。

    那个,即将进入前元七年了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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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大风起兮云飞扬 第三卷:玲珑骰子安红豆 一七九:相思(800加更)
    前元七年岁首,淮南王刘长来朝,刘长是高帝刘邦最小的儿子,自幼依附吕后,与刘盈兄弟情分一直不错,此时年纪不大,尚未成亲。///com///便住在未央宫,而不是诸侯王惯例在京的王邸。

    风和日丽的一日,皇帝与淮南王一同往上林苑狩猎。甫进了上林苑的山林,刘长便欢呼一声,同他告了一声罪,策马带着从人从旁道奔驰而去。

    刘盈微微一笑,亦沿着另一条平缓的山道前行,秋冬之际,上林苑的猎物并不丰厚,射了一些野鸡鸟兔之后,忽然瞧见前方有一只雌鹿,见了人声过来,连忙受惊,撒开腿向前奔跑。

    那是一只很漂亮的雌鹿,想是刚离开父母不久,还没有学会独立求生,很有些慌不择路。刘盈策马追逐,飞云奔驰的极快,拂开低低的树枝,渐渐的追的近了,在马背上张弓搭箭欲射。却听得鹿哀鸣一声,回过头来,眼神哀怨而又祈怜。

    他忽然心头剧震,控弦的手,就怎么也放不开。

    梅花鹿等了一会儿,见他没有射箭,便动了动耳朵,撒腿向一旁丛林中奔跑而去,临去前瞥了他一眼,眸语似能言语,谢过恕命之恩。

    待射到了一些野鸡野兔,以及一只大雁后,便意兴阑珊的回转,问侍卫道,“淮南王呢?”

    “淮南王似乎往南去了。”

    刘盈微微皱眉,上林苑南侧,多有虎豹等凶猛之物。刘长只带了几个从人深入,有些令人放心不下,便带了侍卫去寻,待走了一段路,忽听得远处传来野兽嘶吼的声音。却是刘长不知怎的惊醒了熟睡地棕熊。年少好斗与之搏斗。母熊忽然发狂,不要性命不顾疼痛的向刘长冲去。刘长虽然拔剑斫伤了它的腰腹,一时间却也目瞪口呆。竟是反应不过来。

    凌空一箭射过来,稳稳的插在母熊的眼睛之中。棕熊吃痛,缓了一缓,四周侍卫拥上,先护着刘长退后。这才结果了那只棕熊。

    刘长惊魂甫定,赶过来拜道,“多谢皇兄救命之恩。”

    飞云长嘶一声,刘盈勒住它,放下了手中弓箭,扬眉斥道,“你身为一方诸侯,如此逞勇好武,殊为不智。回去好好反省反省。”

    “皇兄。”刘长看着他地背影。张口叫了一声,然后闭上了嘴。忽然觉得。他这个皇帝兄长,虽然今年只有二十四岁,看起来什么都好,骑在马上地背影,不知怎的,却总透出一点暮气。

    阿嫣离开以后,出于一种自己也莫可名状地心理,刘盈将皇后失踪的消息压下,对外宣布,因为长公主开春之后病重,张皇后心系母亲,回宣平侯府侍疾。

    长安城中依旧熙熙攘攘,很少有人知道,繁华庄重地未央宫已经失去了它的女主人。

    十一月末,刘盈在未央宫中设宴,招待淮南王,刘长笑问道,“我来了这么些天,想拜见一下皇嫂。”

    他的母亲是故赵王张敖家美人,汉九年高帝过赵之时,张敖将她献给高帝,后来生下了淮南王。因为这个渊源,刘长与张氏最亲善。故有此问,却见刘盈愣了一下,答道,“你皇嫂内向害羞,这些日子又一直待在宣平侯府,不喜出来见客,你便不必拜见她了。”

    内向?

    刘长险些被皇兄睁着眼睛说的瞎话给噎死。

    皇兄是不是忘了,他好歹也算是同张嫣一同长大的,如何不知道这个和自己同大地名义上的外甥女的真性情?

    有时候,刘盈自己也开始怀疑,谎话说多了,也就成了事实。只要他肯去宣平侯府,就能见到阿嫣盈盈的迎出来的身影。

    开了年,国事愈加繁忙,皇帝愈发勤勉,一切看起来都没什么不对,只有贴身伺候的韩长骝,才知晓刘盈面下为情所苦的郁郁,他并不怕刘盈迁怒,倒真的很是心疼这个年轻的皇帝,于是愈发小心伺候,这一日忽听得刘盈道,“长骝,你,去把当日遣送那批宫女出宫地黄门悄悄地叫过来。”

    张皇后离宫当日的清晨,同时亦有一批年长宫女被从未央宫放还。凭着假冒宫女地身份,阿嫣拿到了她想要的籍书,然后混在这批宫女中,悄无声息的离开了未央宫。

    小小的黄门仆射从来没有见过比永巷令更高的宦官,在面君的时候,吓的双腿发抖,哆嗦了好半响,才回忆言道,那一日放还宫女之时,有一个青衣宫女形色匆匆而到。然而问及相貌名讳,却是茫然不知。

    宣室之中,皇帝神色莫测,叹了口气,命他退下。韩长骝随着他出来,严厉吩咐道,“不可将此事透露出去,否则,你就等着入蚕室吧。”

    他再入殿,便听见皇帝轻轻的叹息声。犹豫半响,终究奉上自己调来许久的文书道,“陛下,这是先前一批放还的宫女名册,你可要看一看?”

    毛笔兔毫在纸上顿了一顿,刘盈道,“放在那儿吧。”又继续书写。

    没有阿嫣陪伴在身边的日子,似乎一日一日如流水,并无特别声色,待到宣室殿前亦挂起了花灯,刘盈才想起来,原来已经是到了上元了。

    他在极度的热闹喜庆中忽然想起去年的这一日,与阿嫣同逛安陵灯市,她坐在飞云背上,仰首去看那一盏光彩夺目的杏花灯,一瞬间的时候,神态柔和安宁,仿佛流光溢彩。

    他为她吹了一夜蒹葭,那样的疯狂,这一生再也不曾有过。当时他以为人世间钝痛莫过于此了,可是,纵然心痛。阿嫣当时还是依在他的身边。如今他纵然愿意吹上一夜又一夜的蒹葭,却再也没有人在身边倾听了。

    刘盈于是遣退了从人,独自一人来到未央宫中最高地一处小阁,城中一点点的灯火,将长安城照耀的恍如白昼。长安依旧繁华。他却已经没有阿嫣陪在身边。

    今年元夜时,月与灯依旧。不见去年人。泪满春衫袖。

    有一瞬间刘盈想要落泪,没有人比他更清楚的感受到。一直以来,阿嫣是多么努力的在爱他。他也很想伸手握住她递出来地手,可是,他一直一直地没有办法说服自己。

    一切不过是这样了。可是如果阿嫣现在在他身边,他忽然很想很想亲一亲她的眼角眉头。

    忽听得身后有一人笑道。“皇兄。”刘长拎着酒翻进水阁,唏嘘道,“我也不爱长乐宫中地宴会,独自一人溜回来,远远的见了这儿有人,却没有料到是皇兄你。”

    “不如,皇兄,你陪我喝酒吧。”

    刘盈亦愿一浇心中块垒,于是应道。“好。”兄弟二人就着月色喝酒。刘长笑道,“今儿个。太后在宴上说,我年纪也不小了。该娶正妻了。皇兄,我母亲早逝,父皇也不在了。婚事便求你和太后做主,你可千万要给我挑一个好一些地女子。”

    刘盈笑问,“那八弟喜欢什么样的女子呢?”

    “嗯。”刘长便被问住了,他今年十五岁,十五岁的男孩子,更喜欢的是打猎,击剑,蹴鞠那些快意飞扬的东西,而不会更多地去注目那些柔软多情的女子,一时竟答不出来刘盈的问题,于是问道,“皇兄,你喜欢怎样的女子呢?”

    “我?”刘盈怔了怔。

    我喜欢阿嫣。

    “小皇嫂怎么样?”

    刘长兴致勃勃的问语吓了刘盈一跳,几乎以为自己不经意间将心中的话给说出口了。见刘长的眼睛闪闪发亮,凑近了问自己道,“皇兄觉得小皇嫂漂亮不?”

    阿嫣离开未央宫已经有一个月了,宫中知情人噤若寒蝉,不敢在提张皇后三个字。他也只是将她放在心中深处,夜深时静静想念。今日夜空灿烂,月华如水,他又已微醺,忽然很有一种冲动,和人谈一谈阿嫣。

    他哗啦一声灌了一大口酒,方笑道,“漂亮。”

    阿嫣的模样就仿佛在这个清冷的月夜,重现在心头,她有着长长地娥眉,清凌凌地一双杏核眼儿,因为嫣然笑意而微微眯起,左颊之上若隐若现的一个酒窝儿,闪闪动人。

    也许,全天下还有很多地美丽女子,可是在他心中,阿嫣是最漂亮的那一个。

    “我的王妃正世,家世自然不能差,不然配不起我这个淮南王身份。”刘长依旧咋咋呼呼的,“不过,皇兄,你可千万和太后说一声,让她给我择一个性情好的,可不能像吴王家那个翁主一样善妒,天底下还有那么多漂亮的美人,要是娶回家一个悍妇,那可不是自找麻烦么?”

    刘盈微微一笑。

    阿嫣却是很爱妒忌的,她大约是觉得,我既然已经一心待你,你自然要还我这份情意。说话的样子很有些悍然,但是很可爱。

    他本身对于女色并不是很看重,年少的时候,因为对母亲专横的反弹,曾经很是放纵过一阵子。如果,能够得到真心所爱的,那么放弃其它的女子,并不是那么难以接受。

    可是,那个最爱的女子,却不是他的女子。

    刘盈忽然意兴阑珊,起身训道,“你也不小了。不要尽想着要妻子怎样怎样,也好好想想你这个做丈夫的,能够为她做些什么。”

    刘长诺诺的听了,心中却不解,他们适才不是说的好好的么,皇兄为何忽然发作起来?

    他本来还想问问皇兄,娶了一个不仅年纪比自己小了足足八岁,论辈分还是自己外甥女的小皇嫂,究竟感觉如何?与小皇嫂,咳,在床上的时候,小皇嫂究竟是喊他舅舅,还是夫君?(咳!刘长童鞋,幸好你没来的及开口问,不然,你皇兄真的会爆滴,做人不能尽戳人家死**。)

    刘盈负手而行在未央宫中重重折折的廊庑之中,他忽然就明白了一件事情,他曾经微薄的希望,时间能够放淡他对阿嫣的想念,岁月的尘灰会让阿嫣的样子慢慢的从心里褪去。他便可不必一直一直挂念。

    可是,他的心执意不肯忘记阿嫣。

    它固执的将阿嫣的模样一点一点的刻下来,不时以想念来擦拭,于是历久弥新,很多年以后,再提起这个名字,她在自己心中的模样依旧清晰如昨。

    他一直存了一种奢望,在生命的下一个转角处,看到阿嫣的笑靥。在那种深深的冀望中,他才明白,他到底有多么在乎张嫣。

    这个取名寓意微笑的女孩,某一年某一月某一日,她在他心中种下了一棵种子,不经意间,早已长成了一棵苍天大树。

    800加更奉上。

    不知道月末有米有机会加1200分。

    各位加油吧。

    话说,真米人觉得舅舅大人很可怜么?
第一卷 大风起兮云飞扬 第三卷:玲珑骰子安红豆 一八零:春雷(上)
    本章《春雷》配乐是周杰伦的《兰亭序》

    听过这首歌的可以回想一下歌词的最后一句是什么。///com///

    早春的第一枝桃花在枝头绽放春意的时候,各郡国挑选了新的才俊之士,送入长安太学学习。于此同时,最初一届的太学生也结束了他们的三年太学学习。

    在各名学生的考绩名册中,排名第一的,是一名籍贯河东,名叫严助的年轻人。

    看到了这个名字,刘盈愣了一下。他没有因私情而废公事的习惯,严助虽有野心,倒也是确有才学,用之得当,可为能臣,当初匿名所陈的那份奏章,虽有失之偏激之处,却也颇有真知。于是授谒者令,待诏金马门。

    陛见的时候,严助觑见了皇帝的容颜,不由瞠目结舌,待退下来之后,很是呆愣了一会儿。

    第二日常朝,两位丞相就长沙郡民生上计,以及关东马场设置之事与皇帝商议,待诸事议定,刘盈疲累不堪之际,抬起头来,宣室殿中松香环绕间,仿佛又见到阿嫣巧笑倩兮的娇颜。

    终究是忍不住,取出了那份压置在众多章奏下的宫人名册。

    薄薄的一册书上,誊写着七十六个放还宫女的名字,供奉,籍贯。刘盈知道,这其中,有一个是阿嫣拟的假名。

    这七十六个陌生的名字,有一个属于阿嫣,他慢慢地猜。会是哪一个。

    她怕自己认出来,一定不会用与本名相关的姓名,但是她素爱雅致,也一定不会使用太粗俗的字眼。

    这样排除下来,最终圈出了二十六个人。

    他忽然苦笑。将名册推开。刘盈,你到底想要做什么呢?就算知道了阿嫣现在在哪儿。你又能够怎么样?

    你若没有信心能够留住阿嫣,就干脆的放手吧。留给她一片驰骋的蓝天。

    阿嫣,我要学着,在思念你地时候,戒掉你。

    这一日春光正好,刘盈行在未央宫中。忽见了沧池之边开出了一朵桃花,不由起了兴致,命人取来纸笔,在一旁兰水亭中石桌上摊开,画亭前地那一株新开的桃花。

    横伸而出地枝桠上,桃花又开的润泽了一些。

    其时,新纸从发明到遍行天下,不过数年光阴,刘盈虽然已经废弃了笨重地竹简和昂贵的丝绸。开始使用新纸习字作画。单因为三四年的练习抵不过半辈子的经验依循,画技便很生拗。依着水边桃花的形态画了几笔,忽然想,说起来,这新纸地发明,也是阿嫣鼎力促成的呢。

    阿嫣似乎在自己身边留下了太多的痕迹,于是自己偶尔一个垂首,都能够想起她来。

    待到刘盈回过神来,看着笔下,不由哑然失笑。原来自己失神之际,竟是不经意的画了站在水边桃花树的一个少女,虽只有几笔轮廓,但神态宛然,可不正是阿嫣?

    那些所牵挂的,所思念的,瞒的过众人,却瞒不过自己的心,不经意间倾泻在笔下,这才知晓。

    刘盈望了望左右,见离地最近地侍从都是侯在亭外,于是放下心来,既然已经画了,便不妨从心所愿,画到底吧。

    他重新蘸了墨,沿着适才的落笔续画。面前无人,但他原亦不需要观看,阿嫣地模样刻在自己的心底,不需要刻意回忆,便宛然在那儿。于是不再抬头,落笔亦越来越快。

    他画的是阿嫣的侧面,她在树下抬首看枝上落花,眸光似水,微笑宛然,栩栩如生。收笔之后观画,不由讶然,此次画画不过是因一时兴致,枝头的桃花,旁边的池水都画的一般,但唯独观花的阿嫣却是形神肖似,情致款款,格外的好。依稀仿佛竟是阿嫣真的在身旁,伸手往树上摘下一枝桃花,笑问他桃花开的可好。

    无关画技,他凭的,是一颗爱人的心。

    他观看许久,提笔在画上一笔一笔认真提道:朝与佳人期,日夕殊不来。

    嘉肴不尝,旨酒停杯。

    寄言飞鸟,告余不能。

    俯折兰英,仰结桂枝。

    佳人不在,结之何为?

    从尔何所之?乃在大诲隅。

    灵若道言,贻尔明珠。

    企予望之,步立踟蹰。

    佳人不来,何得斯须。

    佳人不来,何得斯须。终究,阿嫣已经离开了他的身边,与他天各一方。

    椒房殿的门楣是一种庄严的朱红色泽,更多的体现的是一种母仪天下的威严而不是少女喜欢的轻舞飞扬,阿嫣曾经抱怨过太老气,她年少活泼,其实更喜欢昭阳的富丽堂皇或者是玉堂的清幽雅致,但是她说的时候也并非是想要得到什么结果,总是逗他笑笑就过去了。

    没有了阿嫣的椒房殿,虽然依旧是富丽堂皇依旧,刘盈走进来,却总觉得透着一丝冷清。

    他摇头阻止了殿外一脸讶然的小宫人,轻轻的走进去,见殿堂俨然,却殿去人空,不由得心中难受。忽听得殿中侍女声音道,“皇后娘娘不在了,陛下也少来椒房殿了,这一批冬炉收回去后,不知道明年,我们还在不在这里。”听声音,似乎是他曾经在阿嫣身边见过的那位叫菡萏的女官。

    “噤声,”解忧严声道,“天家之事,不是我们这些做婢子的好乱议的。”

    “有什么关系。”菡萏撇脸道,“反正如今也没人听见。”正说着话,忽见一个人影从殿门外投进来,吃了一惊,起身见是刘盈,更是微微变色,连忙拜道,“参见陛下。”

    刘盈见椒房殿中案几俨然,仿佛还是阿嫣常在的时候的所置,舒爽清洁,一旁解忧轻轻道,“婢子想,皇后娘娘可能还会回来,于是都按着她在的时候的喜好摆放的,她回来之后,才不会不习惯。”一时忍不住,不由偷偷背过身去拭泪。

    刘盈点点头,道,“你们先出去吧。朕……想独自在这里待一会儿。”

    他绕过屏风,来到阿嫣床前,见一方藕色帐子打起来,清香悠然,床前摆了一本《管子》,却是她走之前最后一日,在殿中看的书。

    阿嫣虽然读遍儒家一切典籍,却并不尊崇儒家,相反的,她最喜欢看的却是《管子》,她总说,孟子在著述中描写的天下大同固然让人向往,但是却像飘渺的空中楼阁,有生之年都落不到实处,反而是像管仲这样,切切实实的治理好一个国家,让百姓们安居乐业,才是更让人钦佩。

    所以比起儒家的孔圣人,阿嫣更尊崇于齐相管仲。

    这与刘盈的儒家定见显然完全不合,他总是认为,管仲的治国之术虽好,不过是术,孔孟的大同才是真正的道。每次两个人提起,总要争论一番。但如今阿嫣离开了,他便没有了论孔管的心情,坐在床上翻看了一下《管子》,将它合起来,起身放入床前书架,一个不小心,带的旁边的几本书砸下来,忽然见书架后整整齐齐的叠着一张麻纸,心中微奇,便取出来观看。

    他忽然就感到自己站在那儿动弹不得。

    那张纸其实成色并不好,色泽微黄黯淡,其中还有几个荨麻点子还没有清洗干净,远没有如今陆氏所产上好的竹笺雪白柔软。上面写了《孟子》的两句名言: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却是自己的手书。

    汉四年,她新得了一批草造的良纸,检看之际,正逢自己来椒房殿,避之不及,于是藏在自己身后,却被自己看到,让她取了出来,却见是这种新产的纸张,不由得极是欣喜,兴致大发,提笔在其上书下了这两句话。阿嫣笑盈盈的向自己索要了过来,细心的藏在这一处。

    刘盈心中难过,移目四顾椒房殿,这才发现,那些自己不经意间留下的物品,诗赋,旧衣,霜笔,都被阿嫣以温柔的耐心,细细的收藏了起来。

    他望着这样情意俨然的椒房殿,忽然失语。

    阿嫣对他的情意,他虽能感受的到,但总是以为,那不过是初长成的女孩对身边的亲近男子的依赖。她年纪太小的时候,就已经嫁给了他。偌大一个未央宫,只有最亲近的他是她的夫君,她便自然而然的将一腔情意轻轻分付。

    直到她离开他以后,他见了阿嫣的手藏,才终于明了,阿嫣到底是用怎样的心情,来爱自己。

    可是,他已经失去她了。

    她离开了他。

    她将所有和他相关的痕迹,都留在了这一座椒房殿,什么都没有带走。这是不是代表着,她已经下了狠心,将所有的对他的爱全部埋藏在这一座椒房殿的空城?

    在空荡荡的椒房殿中,刘盈忽然生出一分害怕来,阿嫣,你真的要将过去的一切全部都忘怀么?

    不知道过了多久,菡萏轻轻的在殿外问道,“陛下,晚膳要留在椒房殿用么?”

    注:本章中,刘盈的题诗取自魏曹丕《秋胡行》。

    握拳,我今天起,我要卧薪尝胆存存稿了。

    不要再过这种赶点更新的日子。

    泪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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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大风起兮云飞扬 第三卷:玲珑骰子安红豆 一八一:春雷(下)
    刘盈连忙转过头去,过了一会儿,才应道,“好。///com///”

    天色渐暮,宫人点亮了椒房殿中的烛火,刘盈看了一会儿《管子》,听着侍女们轻轻进出的声音,待到一切备好,菡萏将食案奉到他面前,禀道,“陛下,该用膳了。”

    他点点头,见案上满目佳肴,却没有什么食欲,取过漆箸夹了一口笋脯,机械的嚼了嚼,忽的觉得,没有阿嫣坐在自己对面,殷殷说话,空荡的厉害。

    “怎么,”他道,“朕记得椒房殿从前常做羊肉羹,今日却没有?”

    “禀陛下,”菡萏揖了一礼,道,“陛下大概是不知道,从前皇后娘娘在的时候,陛下你在椒房殿用的饮食,都是皇后娘娘仔细根据着季节天气,以及陛下当时的身体状况配的,一道菜都有食疗上的讲究。婢子看了皇后娘娘做了这么多年,虽然并不是太懂,但也知道,羊肉羹乃大补之食,只适宜在秋冬寒冷之际用,如今已经入春,早就不适合吃了。”

    她的话说的中规中矩,可是话音之间却透着一分淡淡的幽怨,

    皇后娘娘那么爱陛下,陛下却最终辜负了她的一番情意。

    刘盈闻言不由哑然,是否他真的太对不住阿嫣,这才让她身边的侍女都为她抱不平?而他一直以来对阿嫣的情意接受的太理所当然,所以从不曾注意,她在人后的时候。为他付出了多少心血?

    他忽然就觉得往昔鲜美的膳食如今入口味同嚼蜡,也不知道是椒房殿那位姓岑地食官,是否也是对他心有怨怼,所以不肯如常精心烹制,还是自己此时心思万千沉浮。纵然是美味佳肴。也尝不出味道来。草草尝了几口,便再也没有胃口继续。挥手命宫人将晚膳撤下。

    椒房殿中,早就没有阿嫣的踪影。他却依然迟迟留驻,不肯就这么转首离开。站在这个有着他们无数共同回忆的椒房殿里,隐忍而放肆的怀念着阿嫣。

    阿嫣她从来都只给自己看语笑嫣然的样子,暗地里做地那些辛苦,从来都不说。是否。她用尽了心血,却没有得到自己地回应,这才伤心绝望,黯然远走,再不回头。

    刘盈正想的凄苦,忽见得廷中白影一闪,掠了过去,骤然唤道,“阿嫣?”

    阿嫣。是你么?

    一瞬间。刘盈听见自己地心跳砰砰作响,宛如雷鸣。

    庭中。白衣女官顿住脚步,回过头来,沉稳的行礼如仪,跪拜道,“臣沈冬寿参见陛下。”

    “是你啊。”

    刘盈淡淡道,一瞬间,有一种虚脱地失望。

    他记得这个女史官,每次自己来椒房殿,与阿嫣在一起的时候,她都在殿中角隅垂首在手中书册上记录着些什么,安静而沉默,几乎没有存在感。

    “是……禀陛下,这些日子臣闲来有空,便将前些年的彤史誊写到宫制新纸所制书册之上,忽然念及张皇后曾经对我的恩德照拂,心里有些想念,便来椒房殿看看,并不知道陛下在此,若有冒犯,还请陛下恕罪。”

    刘盈笑了笑,果见她袖手持着一册线装书册,于是道,“将这些年纪录张皇后的彤史取来给朕看看。”

    “这……”沈冬寿意有迟疑。

    “怎么?”刘盈微微沉下面,“朕想观看彤史,居然不成么?”

    “不敢。”沈冬寿连忙叩首,“只是张皇后曾经吩咐过,不得将臣所记彤史交付他人。”

    “哦?”刘盈愈发好奇,更生了观看彤史地心念,淡淡道,“朕命你呈上,你便呈上吧。”

    沈冬寿不敢违背帝命,只得将手中记史呈上。见皇帝取了转身进殿,不由得傻眼,连忙唤道,“陛下……”

    你什么时候将我记录的彤史还给我啊?

    彤史翻开第一页,记录的是他与阿嫣大婚当日:

    “今上四年冬十月,壬寅,丞相参、御史大夫尧,宗正礼,长乐詹事食其奉迎皇后于宣平侯第。时后年十三,实未满十二周岁也。

    上于宣室殿前迎后,后着绀缥皇后命服,深领广袖,再拜言:臣妾张嫣贺舅皇陛下万年。首垂双鬟,清神彩焕发,色若朝霞映雪,上为之动容,与执手入殿,同牢共食之后,后语笑如初,呼上曰舅舅夫君,杏眸冉冉动,嫣然兴也。中夜辍棋,上唤后小名,不答,持烛视之,已憨然入梦,笑言君果稚也。为后安寝。”

    如今回忆起当时情景,似乎当时自己的心境已经有点模糊了。那时候,他迫于情势迎娶了自己的外甥女,茫然不知所措,如何料的到,那个小小的女孩,日后将会在自己的心上占有那么重的位置?

    他继续往后翻阅。

    “春三月,后进墨门所制新纸,上为动容,持笔试书,赞曰,姐夫有心助国,阿嫣亦贤良无匹。朕得汝父女,实为朕幸!”

    后性机敏,善谑笑,于闲暇之间,谏上于殷殷笑语。

    上尝问于后言,“朕欲废挟书律,岂可得与?”

    后抿唇嫣然,“可。此为一也。”

    上大笑,复问于后,何为,二者,三者?

    后言,“陛下可立察举,兴太学。”

    上拜服,于是望后而赞曰,梓童若为男儿身,定可为朕股肱之臣也。

    后笑而不止,依上之言拜之,上亦笑。此后常呼后嫣卿。”

    “甲子,上冠于高庙。后以新酒飨之,上大醉,后扶而安上,双颊嫣嫣然。语臣曰。请出。”

    刘盈怔了怔,忽然想起来。那一夜,阿嫣酿了新酒。他心中喜悦,便喝了个酩酊大醉,在阿嫣地榻上留宿。

    那似乎是第一次,在他和阿嫣守礼地夫妻关系之中,划出一条裂缝来。

    他当时虽懊恼。但只是以为自己放纵,阿嫣当时才十三岁,不过是个小孩子,能有什么心机?可是此时回想起来,刘盈却总觉得,总觉得自己似乎是被算计了。阿嫣还能够好整以暇地把女史给遣出去,怎么看怎么不像是一无所知的乖宝宝。

    阿嫣啊。

    他苦笑了一下,他姐夫家的家教是不是太奇异,怎么教出了阿嫣这种早熟宝宝?

    “五年冬。上抱后入椒房殿。后忽而而笑,谓上言。妾恐君不喜妾如初,今见君仍悬心于妾,固欢喜矣!

    是夜,上留宿于椒房。”

    他怔怔的放下了书史。

    那是,阿嫣第一次,很明白地告诉他,她喜欢他。

    他急促地唤她的名字,心中忽然起了一种预感,如果他不能够走出这座椒房殿,那么,他终将陷入她为他设下地流沙,此生不覆。

    他终于没有离开阿嫣挽留的椒房。

    于是,他应劫,再也忘不掉阿嫣地温情。

    忽然就明白了,为什么阿嫣谆谆嘱咐沈冬寿,不愿将这本彤史交给别人观看。这一本薄薄的书册,字里行间,写满了阿嫣对自己的深情。

    春到芒种,百花谢位,所有的春心都将消歇。情深褪去,它曾经留下的痕迹不会退褪,它曾经渍润地人心,不会忘怀。

    “明年春,后于椒房殿中亲调膳食,奉于上。上眉目堪苦,然不忍后之辛劳,一一品尝而已。至夜,忽不适,急招太医入内,问诊道,陛下为肠胃不和也。后默然无言。上见而为之,道,汝从小娇惯,汝母将汝交于朕,岂为为朕洗手做羹汤邪?……”

    在和阿嫣已经离别的时候,再看这些记录着他们之间点点滴滴的话语,他过去所不曾注意道的阿嫣的深情,一个眼神,一句谑语,就都宛然重现在心头。

    “轰隆隆——”隆冬过去,孝惠七年春的第一声春雷,响彻在未央宫上空。

    刘盈,你到底欠了阿嫣多少?

    大雨哗啦啦的浇下来。在空寂无人的椒房殿,躺在阿嫣曾经无数夜安睡过的广榻之上,刘盈终于能够容忍,泪水静静地流淌在脸颊之上。

    三生石上,他最欠地那个人,是阿嫣。

    刘盈,人生有多么难得,才能得到这样一个红颜知己?

    他忽然有一种冲动,从床上跳起来,冲出这一片大雨,到天涯海角,去将阿嫣给找回来,他们就这么一辈子相守在一起,什么都不管,什么都不顾,他想要她在自己的羽翼下尽情地欢笑,而不是将她送到一个不知道名字容貌性情胸襟的旁的男子身边。

    如果有朝一日,他知道她像爱自己一样的爱那个男人,也许,自己会发狂的。

    承认吧,刘盈,你根本没有你自己想的那么宽宏大量。

    那些满朝的青年贫寒才俊臣子,他纵然挑到终老,也还是挑不出一个能让自己放心将阿嫣交付的。

    因为,纵然真有这么一个人,年轻,英俊,聪敏,淳朴,他也能找出一点最大的不足来:

    他不会有自己那么爱阿嫣。

    这世上纵然有再好的人,也没有一个像自己这样懂阿嫣,然后将她当做心珍,好好呵护的人了。

    刘盈在暗夜中,将拳握紧。第一次恨起自己心底的坚持,如果能暂时什么都不看,都不想,只在那个上元夜好好的吻一吻怀中的佳人,也许,他如今不会这么中夜踟蹰,为自己心爱之人俯折兰英,仰结桂枝。

    心爱的人。

    闪电照彻天际的时候,刘盈忽然所悟。他自然知道他爱阿嫣,但是这其中,到底有多少是出于看着她从小长大的亲情,还是海枯石烂此生不渝的爱情,他一直不敢仔细去忖度。

    这一刹那,他忽然真正懂了自己的心意,于是冰凉凉的笑了起来。

    他曾经爱过一个少女,她有着娇美的容颜,聪慧的性情,微笑的时候,一双杏核儿一样的眼睛眯成弯弯的月牙,甜蜜可亲。而且,她很爱他。

    到最后,他亲手推开了她。

    收工!

    附上《兰亭序》歌词:兰亭临帖行书如行云流水,月下门推心细如你脚步碎,忙不迭千年碑易拓却难拓你的美,真迹绝真心能给谁。牧笛横吹黄酒小菜有几碟,夕阳余晖如你的羞怯似醉,摹本易写而墨香不退与你共留余味,一行朱砂到底圈了谁。

    无关风月我题序等你回,悬笔一绝那岸边浪千叠,情字何解怎落笔都不对,而我独缺你一生的了解

    弹指岁月倾城顷刻间淹灭,青石板街回眸一笑你婉约,恨了没你摇头轻叹谁让你蹙着眉,而深闺徒留胭脂味。人雁南飞转身一瞥你噙泪,掬一把月手揽回忆怎么睡,又怎么会心事密缝绣花鞋针针怨对,若花怨蝶你会怨着谁

    无关风月我题序等你回,手书无愧无惧人间是非,雨打蕉叶又潇潇了几夜,我等春雷来提醒你爱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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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大风起兮云飞扬 第三卷:玲珑骰子安红豆 一八二:抽丝
    春雨落在椒房殿的瓦上,叮铃铃的,有一种好听的声音。///com///

    中宫詹事张满走进椒房殿,见长廊下冷清了多日的椒房殿又立满了从人,而御前总管韩长骝更是亲自侯在殿外,知道陛下此时应是在椒房殿中,不由得微笑了一下,唤过身边的小宫人道,“你去和韩总管说一声,就说老朽在殿中角房置下杯酒,春夜寒冷,他可要过来喝一杯?”

    不一会儿,他便听见轻轻的叩门声,韩长骝笑道,“张詹事好兴致,韩某便叨扰了。”

    韩长骝回头望了望椒房殿中的烛影,知道陛下思念张皇后,今夜大约是不会离开椒房殿的。而面前这位年过古稀的詹事大人,是宣平侯的族人,张皇后在时一向对他极为尊重,不敢怠慢,问道,“不知宣平侯如今如何?”

    “还能如何?”通红的炉火将新酒烫的滚热,张满仰首饮了一口,赞道,“好酒——陛下举棋不定,侯爷也只能紧闭侯府大门,瞒着张皇后失踪的消息;一边暗地里遣人天南海北的找皇后娘娘的下落呗。陛下能舍得不去寻他的皇后,宣平侯却舍不得他的女儿在外头流浪不知踪迹。”

    “臣不议君事。”韩长骝不悦道,“詹事大人慎言。”

    “是。”张满自知失言,酒意吓醒了一半,讷讷不再说话韩长骝冷眼旁观,总觉得张满心怀着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而他从汉三年被派遣服侍当时还是太子的刘盈,这些年来一路陪着刘盈长大。知道他是一个太隐忍地人,他总是宁愿自己受苦,而成全别人。这样的一个人,其实有一些不适合当皇帝,可是他至少能让身边的人心中觉得温暖。而对于张嫣的离去。韩长骝总觉得。最痛苦的莫过于刘盈,只是他将那些痛苦都藏在心中。面上装做若无其事,如常地做着宣室殿中地帝王。

    他希望刘盈能够从这种痛苦中解脱出来。于是又为张满倾了酒,笑道,“皇后娘娘一贯很尊敬詹事大人的。”

    “是啊。”张满呵呵笑道,“韩大人大约不知道,我与故赵王虽然亲缘已经出了三服。却一直关系亲近,论起来,宣平侯还要喊我一声三叔呢。”

    “呵,是么?”

    “当时,长公主产皇后娘娘地时候,先王爷率军出征,世子请族中长辈陪在府中,长公主难产,痛了一天一夜都没有生下来。稳婆都说是留不住了。问侯爷是要保母亲还是保孩子。侯爷虽然也很盼望嫡子女。却终究与长公主夫妻情深,挥泪打算放弃了。偏偏公主不肯答应。只说一定要保住孩子。”“那后来呢?”韩长骝问出来才失笑,如今长公主和张皇后都好好的,自然什么也没有发生。

    “嗯。”张满酒饮多了,噎了一下,笑道,“是啊。只是长公主地女儿生下来的时候,那就像个小猫似的,侯爷忙着去看公主,也顾不得抱,我接过来看,那可真是小啊,呜咽的像只小猫似的。小腿微微蹬着,脚心还有一个指甲大地胎记。”

    “那可真看不出来。”韩长骝笑道,“汉九年初见张皇后时,她一直很健康活泼,当是调养了很久,才好了过来。”

    张满尴尬的笑了笑,低头喝酒不再言语。

    待到夜深,韩长骝唤他道,“詹事大人?”已听不到答语,抬头看,他趴在案上,一时醉了个透顶。

    “真是傻,”他嘟囔道,“值得这么点事就溜出去么?”

    一夜春雨,第二日,韩长骝再见皇帝,刘盈脸色憔悴,双眸之下有着隐隐的青色,不由得心中暗暗难过,知晓刘盈大约一宿未睡。

    “命高粱侯郦疥入宫。”

    他吩咐道。

    高粱侯郦疥,从淮河之战与孝惠皇帝生死与共以来,这些年,刘盈一直对他优宠有加,视为心腹。这一次秘密唤他入宫,将手书制书与一份宫女名册交付给他,沉声道,“你按其上索引,持朕制书往各郡县寻找这二十六名宫人,打探她们返乡后的消息,但记得,不要让人察觉了。”

    “陛下,”郦疥不解其意,“莫非宫中有什么重要物件丢失么?若如此,不妨交给廷尉,明正典刑。”

    皇帝亲自垂顾一批微不足道的被放还归乡的宫女,实在是有些匪夷所思。

    “也算是吧。朕自有计较。”刘盈似有难言之隐,含糊言过去道,“也不必惊动了这些女子。不管查出来了什么,悄悄的交给朕就是。”

    “诺。”

    郦疥一头雾水的退了下去。

    韩长骝守在外听到了殿中刘盈对郦疥的私命,知道刘盈终究是决定去寻找张皇后地下落,不由呼了口气,在他而言,觉得陛下与其在张皇后离开以后暗暗地思念,还不如将张皇后找回来,两个人好好的说一说话。他一路看着这对夫妻走过来,总还是希望二人能琴瑟好合。

    他走进殿,见刘盈负手站在窗前,望着庭中盛放地一树杏花。

    刘盈回过头来,微笑道,“算起来,今天是阿嫣的生辰呢。”

    阿嫣是三月初三生的,正是百花生辰,到前元七年,恰恰是满十六岁了。如果她还在未央宫中,一定是笑着要自己陪她过生辰吧。我不知道我做的究竟是对还是错,但是我真的很想再见一见阿嫣。

    韩长骝一时哑然,笑道,“昨儿个夜里,张詹事向奴婢说起皇后娘娘幼时的事呢。”

    “是么?”刘盈微微来了兴致,回头问道。“他是怎么说的来着?”

    “他说啊,”韩长骝也是曲意说一些张皇后地事情逗刘盈开怀,“张皇后刚生下来的时候难产,身体弱的很。”

    “是么?”刘盈微笑道,“好像是有这么一回事。长公主产阿嫣的时候是在邯郸。我在长安得到消息的时候已经是一个月后了。只说是母女均安。阿姐性子习惯报喜不报忧,很久以后。才听说了当日险地狠。”

    “是啊。”韩长骝笑道,“后来奴婢瞧皇后娘娘很活泼地样子。倒没有瞧出来。哦对了,张满还说,他曾在皇后娘娘出生的时候亲手抱过,看过皇后身上地胎记呢。”

    刘盈微笑的听着,忽然怔了一下。重复道,“胎记?”

    “怎么?”韩长骝茫然。

    “张满说,”刘盈抿唇,问道,“阿嫣身上地胎记是在哪一处?”

    韩长骝想了想,道,“似乎是脚心。”

    “不对。”刘盈摇头道,“阿嫣的脚上,没有胎记。”他闭了闭眼睛。天一阁那一夜。他意乱情迷之下,曾经抚过阿嫣脚上的每一寸肌肤。阿嫣的双足形状姣小,因为从小娇惯,而并不起茧子,在烛光下,趾尖呈现出一种近似透明的色泽。腿上地肌肤因为终年不见阳光,在迷离的烛光下呈现出一种白皙的色泽,像缎子一样的光滑……

    刘盈极其肯定,阿嫣的双脚之上一片白皙,根本没有任何胎记。

    刘盈站在当处,一时因一处疑虑,而将从前的往事全部串联起来,面上神色变幻不定,忽疑忽惊,只觉得背上出了一层冷汗,霍的唤道,“长骝。”

    阿嫣出生那年,他不过才九岁,母亲还在楚军营中未被放回,父皇只亲近于宠姬幼弟,唯一的姐姐也远嫁邯郸,他一个人在东宫,很有些寂寞,远远的听说自己得了一个外甥女,很是开

    其后,父皇封了张耳为赵

    刘盈忽然想起,就是在阿嫣出生地那一年,鲁元先前地那位公主家令因失职而被罢去,其后换上了如今的涂图。

    刘盈又想起了,前元三年,当母后初提议立阿嫣为自己地皇后的时侯,姐夫张敖愣了一下之后,过于热衷的态度。

    对于大汉的任何一个列侯而言,能够让女儿做大汉的皇后,是莫大的荣耀,但唯有张敖,阿嫣与自己有舅甥血亲之亲,虽五伦无碍,毕竟有那么点不合常情在,纵然他取舍之间不愿拒绝,总该有一丝犹豫忧虑。

    张敖当时的态度,就显得有些奇异。

    这些事,单独放在一处,并不显得什么,但是当所有的一切汇聚在一起的时候,刘盈忍不住怀疑,其中别有隐情。

    “你悄悄的去打听了,”刘盈轻轻道,“当年长公主在邯郸产女之时,张府中可有其他的奇怪人事在。”

    宣室殿中,刘盈的面色有一些沉黯。

    “陛下,听说当时宣平侯还有一房姓赵的姬妾,产下了一个女儿,虽然叫半岁,但实际上生下来也没有多少天。长公主生产的时候赵姬的女儿也患了急病,因为府中的大夫都去诊治长公主了,那个小翁主便病死了。为此,赵姬怨恨侯爷,一直到死,都再也不肯见他。”

    “陛下。”韩长骝禀道最后,自己的声音也开始颤抖,“你莫非是怀疑……”他忽然有些不敢说下去。

    “很有可能,不是么?”刘盈淡淡道,“好好的,张满早不拉你喝酒,晚不拉你喝酒,偏偏在阿嫣离开未央宫之后,朕偶回椒房殿的时候拉你喝这场酒?”

    张满做了这么多年的詹事,中规中矩,虽不曾怠慢,但一句多余的话都不曾说。却偏偏在这个时候,与韩长骝夜话,怎么想都有些奇怪。那些模棱的话,似乎更是他故意透露出来的信息。

    “那个赵姬,”刘盈复又问道,“如今何在?”

    上次在《春色》章节中,将詹事的名字记错了,应该是张满而不是张达。特此更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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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大风起兮云飞扬 第三卷:玲珑骰子安红豆 一八三:剥茧
    (去看看小说网wwwcom)“回陛下的话,”韩长骝小心禀道,“听说,在皇后娘娘第一次从宣平回长安的时候,她就悄无声息的病逝了,葬在了宣平。去看看小说网wwwcom。”

    “宣平,邯郸,张敖……”刘盈叩案,沉吟不已,然而心中既然已经生了疑窦,便再也抹不掉,就算是为了给自己一个明白,他也必须查下去,直到水落石出。

    “陛下的意思,”韩长骝试探道,“莫非是要找宣平侯府当年的老人来问事?”

    “不可。”刘盈摇头道,“长公主如今卧病在床,如果惊动了长公主,让她病情加重,则无论是朕,还是阿嫣,心里都过意不去。”

    而且,如果心底暗暗的猜测竟是真的,那么,十五年来,张敖为了遮掩住这些事,早就该将与之相关的人事全部掩盖过去。纵然想问,也是问不出什么内情的。

    “长骝,”刘盈淡淡道,“你遣人去邯郸与宣平,寻找当年与此事有关的旧人,打探消息。

    “对了,无论如何,这都是密事,传出去对阿嫣的名声有损,如今的赵王是朕的四皇弟刘友,注意不要让他发现了什么痕迹。”

    “诺。”

    刘盈独自一人坐在宣室殿,面容微微阴沉,一时也不知道自己心中是什么滋味。

    如果,如果真的证实心中所猜测,那么,也就意味着,宣平侯与鲁元长公主这么多年的婚姻,根本就没有表面上看起来那么和美。就是自己。也颇有受人欺骗的感觉。

    但是,如果此事为莫名须有,则自己依旧与阿嫣有血亲之亲,纵然,他找到了阿嫣地踪迹。他们之间,也始终有一个解不开的死结,怕自己依旧无法给予阿嫣想要的幸福。

    一时间,刘盈也不知道,自己应该希望阿嫣是鲁元的亲女,还是不是为好。

    但是,在尚没有确定消息的刹那,刘盈念及阿嫣。忽然觉得心跳如鼓,想重见阿嫣地冲动分外炽热,忍不住招宣室殿外的侍中道,“传朕的意思,宣高粱侯郦疥入宫。”

    “朕上次要你查的人,现在可有消息?”

    郦疥恭敬拱手道,“臣按陛下的意思,往这些出遣宫女籍贯郡县寻找她们的下落消息。wap.16k.cn这二十六个宫女中,有二十三个找到了下落,已经回到故乡与家人团聚。剩下的三个,分别为魏氏,唐氏与韩氏,暂时还未寻找到。臣正在加紧寻觅。”

    “知道了。”刘盈吩咐道,“你暂时放下手头其他事情,继续去做。”

    夏五月,纵然未央宫和宣平侯府将张皇后失踪的消息掩盖地严严实实,张皇后半年多从未在人前露过面,到底不是常理,长安城的列侯权贵女眷,私下里议论纷纷。有如滔天烈焰。猜测张皇后因为触怒了君意,而被罢黜。鲁元长公主身为张皇后的母亲,惊急之下,病卧在榻,苦苦恳求求陛下放过张皇后。陛下对这个患难与共的帝姐极为尊重。不忍阿姐伤怀,便一直举棋不定。而张皇后便形同幽禁。

    但是。留的住一时的情分,又如何留得住一世的情分?

    若陛下终究灰了心。则张皇后的后位不过是虚名。刘盈如今方二十四岁,春秋正盛,膝下又无得宠的皇子,当年选后选到帝姐之家,功臣世家不是没有怨言的,只是吕后一力主张压下而已。

    此时若有列侯女子进献入未央宫,则若得产下皇子,他日富贵,不可限量。

    这一日,刘盈往长乐宫拜见吕后,刚入长信殿,就听闻女子莺莺燕燕地淅沥之声。见了他进来,连忙揖拜道,“参见陛下。”面上俱有红晕之色。

    “陛下,”吕后含笑道,“这几位,是吕氏旁支之女,母后深宫寂寞,便请了她们入宫陪我这个老婆子。算起来,与陛下也是亲戚呢。”

    刘盈淡淡道,“既如此,便劳几位表妹陪母后了。”

    宴会间,几名吕氏女子似乎是得了吕后授意,频频说笑,更有一名大胆的,举觞盈盈道,“陛下治国有道,臣妹不胜钦佩,在此敬陛下一杯。”

    刘盈的面色渐渐难看起来,不愿拂了她的面子,勉强喝了一杯酒,却听得一旁,吕后含笑示意,道,“天色已晚,陛下今夜不妨歇在长乐宫,便不必回去了。1^6^k^小^说^网”

    他终于忍不住,起身道,“莫非母后想故技重施么?”拂袖而去。

    “陛下后宫之中妃嫔稀少,早就该再进三二妃嫔,当日那几个吕氏女子便不错,陛下你看如何?”吕后问道。

    “母后,”刘盈不悦至极,“朕并无纳妃之念。”

    “你不急,母后急。”吕后道,“你自己看看,你都多大岁数了,连个像样地皇子都没有。若一朝出了什么事情,这大汉江山怎么办?如今后位空悬,母后自要合算合算。”

    “母后,”刘盈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道,“朕的皇后,是阿嫣。”

    只有阿嫣。

    “世上有那么被摆在一边一根手指都不敢碰的皇后么?”吕后恼怒至极,指斥道,“你若真的当她是你的皇后,那当日在天一阁,又怎么会留不住她?”

    “母后。”

    刘盈额角青筋直跳,天一阁一直是他避免去碰的一道伤,如今母亲却当众撕开,他恼道,“朕心中自有打算。长骝入宣室殿,小心翼翼道,“邯郸那边的人传回来了消息,当年伺候赵姬地贴身侍女,这些年早就病故了。蘀长公主接生的稳婆,也都不见踪影。”

    刘盈笑了笑。“意料之中。”

    如果他是张敖,又真的做下了这件事情,自然也会抹掉一切痕迹。

    但是,正因为找不出一点消息,才更证明。其中有隐情。否则,又怎么会连一个见证人都找不到。

    “继续查下去。”

    皇帝派出去地人费了很大的功夫,才在邯郸的郊外找到当年稳婆地一个家人,言及当初赵王府中,长公主地确产下了一个女儿,只是身体太弱,没有撑过几个时辰就去世了。

    刘盈听到此事之后怔了好久,方道。httpwww“宣宣平侯入宫,不,还是去北宫吧。”

    北宫幽木森森。

    纵然已经确证九成,刘盈还是要一个确信,而这个确信,自然只能来自于阿嫣地亲父,宣平侯张敖。

    他没有在未央宫中问张敖,也是给自己这个姐夫留最后一点面子。

    立在北宫之中,他抬首,见张敖在殿外求见。面上有惴惴地神情。

    宣平侯张敖,一直是一个美男子,也正是因为此,当年轻易的俘获了鲁元的芳心刘盈瞧着他的容貌。不由的感慨,仔细想来,阿嫣其实真的很像张敖,而并没有太随鲁元的地方。

    “朕想知道,阿嫣究竟是否是赵姬之亲女。”

    “……是。”

    刘盈忍耐着问道,“为什么?”

    “……长公主当初拼尽了力气也要生下那个孩子,如果知道是这样,臣想。”张敖淡淡道,“她会伤心欲绝。这才行此下策,而且当初,陛下对家父颇有微词,适逢长公主产女,臣想。也许陛下看在这个出世地外孙女的份上。会更优待张氏一族。”

    “无耻。”刘盈一拳揍在张敖的脸上。

    他想起阿姐当年所受的苦,十五年后。依旧不免心疼。

    鲁元孤零零的嫁到邯郸,面对她的,却是丈夫房中已有的姬妾,那份委屈,她咽了下来。

    可是他这个做弟弟的没法子咽。

    张敖不敢反抗,倒在地上,道,“一切都是臣的私心过错。”

    刘盈忍不住问道,“张敖,你究竟有没有真心爱过朕的阿姐?”

    张敖怔了怔,答道,“长公主,她是一个很好地女人。”眸子掩藏了深深的叹息。

    刘盈问自己,你要怎样呢?

    虽然不免为子女担忧,但现在的鲁元是幸福的,他真地能忍心揭穿了她幸福的假象,让病重的她,还要再面对一次来自丈夫的伤害?

    张敖叩首道,“臣罪犯欺君,陛下对臣有何惩处,臣都不敢言之。只是阿嫣什么都不知道,还请陛下不要迁怒于她。”

    也请陛下接她回来吧。

    刘盈冰冷的合了一下眸子,淡淡道,“阿嫣是朕的事情,不劳宣平侯插手过问。”

    言罢,他挥袖走出北宫宫殿,步伐飞疾。

    “陛下,”长骝在身后问道,“你这是要去哪儿?”

    他大声答道,“自然是去寻皇后。”

    郦疥并没有查出阿嫣在哪,但是阿嫣总是向北去的。他一路往北去寻,总能离她近一点。

    “陛下,”韩长骝惊愕劝道,“奴婢知道你思念张皇后的心情,可是……”

    你总不能就这么直接出长安城去寻人吧。

    张敖跪在殿下,微微苦笑,面上神情却似哭吟。

    鲁元长公主贤惠纯悫,多年夫妇,自然有深深地结缡之情。可是当年,他对赵姬,也是曾一腔赤忱的。做下以赵姬之女充长公主之女之事的时候,也未尝不想着,这样,能让这个女儿得到更好的前程。

    但是赵姬一直不肯原谅他。甚至拒绝再见,她死后,自己对她愧疚,正逢吕后提起立阿嫣为后。他于是忙不迭应承。

    阿嫣能够坐上那个天下人欣羡的位置,折杞,你在九泉之下,也能谅解我一些吧?

    可是,他不曾料到的是,阿嫣对陛下太多情,而陛下又一直太固执,两个人苦苦折磨,直到最后劳燕分飞。

    他犯下欺君之罪,如果可以,当然希望一直瞒下去,一辈子无事。但作为一个父亲,明知道自己手中握着让刘盈与阿嫣和好地秘密,而一直瞒下去,他不仅对不起阿嫣,也对不起鲁元和折杞。

    刘盈生生扼住跨出地脚步。

    他是皇帝,他的一举一动都有千万人地注视,本就没有随心行事的资格。更何况,若他是还想要阿嫣平安的回到他的身边,他就得将阿嫣的行踪彻底瞒住。

    前元七年夏,皇帝避暑幸甘泉宫。

    云中郡的一家传舍中,驿丞将煮好的热汤送到少年房中,叩道,“吕少爷。您要的水烧好了。”

    白衣的少年将拭的锋利的剑放在床上,出门接过,从怀中掏出一大串钱道,“赏你的。”

    “多谢少爷。”驿丞笑眯了眼睛,赶忙接过,热络道,“少爷若有吩咐,只管叫我。”

    他笑道,“你先退下吧。”正待回房,忽听得舍中传来沙沙的脚步声,渀佛同时有大队人马涌入这个小小的传舍,不由大骇,连忙取了剑,一个筋斗从窗中翻了下来,正逢传舍大门洞开,刷的一声明亮的火把点燃。

    见了负手走进来的玄衣青年,白衣少年一重心放下来的同时,另一重心却又忍不住提了起来,退了一步,嬉皮笑脸的道,“皇帝舅舅,你此时不是该在甘泉宫么?怎么竟到云中了呢?”

    关于阿嫣的身世问题,其实,我已经打了很久的伏笔了啊。我也一直强调这一篇小说是伪,不过从开文至今,一直有人到我的书评区下说接受不了文章。说实话,我是有点小委屈。也曾在作者群里和别人抱怨过。结果,她们说,你又没说清楚。

    我:可是我有三番两次的暗示啊。

    某人又说:这年头,你除非直接说出来,而且一次还不够,还得重复个n次,人家才听的进去。

    我泪奔。

    构思这篇《汉嫣》之初,我第一犹豫的就是张嫣的身世,是避开雷区安排非血亲之亲呢,还是要做就做彻底点,让他们的确是至亲舅甥。这两种说法,在历史上都勉强说的过去。

    纠结了一阵子,我去询问编辑意见。

    编辑(面无表情的):你不知道最近在严打么?

    我默然无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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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大风起兮云飞扬 一八四:行悯
    (去看看小说网wwwcom)传舍之中,刘盈坐在上座,淡淡问道,“你可知道,阿嫣如今在哪儿?”

    “表舅,”抱着剑站在室中的少年吊儿郎当的笑道,“阿嫣小表妹此时不是应当在长安的未央宫么?你怎么会问起我来了?”

    (注:虽然阿嫣叫刘盈舅舅,但不代表刘盈就阿嫣这么一个外甥哦。去看看小说网w-W-w7-K-aNKanc-o-m。遁走。)

    刘盈握着茶盏的指尖因微微用力而发白,眯了眯眼睛,忽然冷笑道,“吕悯,你认为,朕会在什么都不知道的情况下来云中找你?你要是不说的话,可以,朕也不用治你的欺君之罪,你父亲一直没有放弃找你回去的打算,朕只需要说一句话,你以为,你还能过这种游侠的清闲安生的日子么?”

    “好,好,好。”吕悯顿时面上变色,无奈道,“我说就是。”

    这一对夫妇,平日里看起来都和善的很,谁知一到关头,威胁起人来,都是直点人的死穴。

    吕悯是吕家长房嫡孙,论起来,他的父亲是鲁元与刘盈的表兄,因此应唤刘盈一身表舅。他自幼聪敏,但是不喜长安城中的钩心斗角的权利倾轧,反而更喜欢十年载酒江湖行的浪荡,十三岁那年离家出行,被当时吕家的当家人,建成侯吕释之,也就是他的叔祖给捉了回去。

    叔祖对他寄予厚望,尚指望他日后担起家族重任来,如何肯放他做什么游侠?然而那个年纪的少年,最是倔强不过。宁死不肯低头。最后闹到吕后面前。

    论理,吕后说出嫁了的女子,无权再管娘家地事的。但是当一个女子坐到了皇后这个位置,什么样的理都要靠边站。1——6——K-小-说-网

    吕后给了他自由。

    “长安风云变幻,我们虽竭尽全力要保住盈儿的储位。但是也要做一朝不幸的准备。”长乐宫中,当时地吕皇后淡淡的说服兄长,“让他随心意去吧,也当是给我们吕家留一条后路。”

    阿嫣小表妹,对不住了。吕悯在心中道,不是做表哥的不想帮你,实在是皇权压死人,他一介做人臣子和晚辈的。不敢违抗淫威。你他日若要算账,记得要找对正主啊。

    “我是在去年九月的时候,函谷关遇到阿嫣表妹……唔,皇后娘娘的。”瞧见了刘盈不满的目光,吕悯机敏的改口。

    时隔半年,他回想起函谷关前偶遇张嫣之时,依旧觉得惊悸。

    当日,他路过函谷关,远远地见了一伙强人拦着一辆牛车打劫,游侠之人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当即上前将那些强人驱散。其实这群人不过是一群小小的流匪而已,只不过面对对方一个老车夫以及一个柔弱惊怯的少年,亦是恃强凌弱。然后倚老卖老的教训少年道,“小小年纪既敢孤身赶路。真不知道你是大胆,还是没有脑子?还是你真以为随便扮一扮男装就能让人都当你是男子不成?眉清目秀的,谁看一眼都知道你是女子。”

    少女不满的撇了撇唇,询问老车夫,而车夫尴尬的笑了笑,转过头去,想来也是早就发觉了,只是给她面子一直没有说破。

    他见状嗤笑。却听少女跺了跺脚,道,“谁稀罕你救人?就是没有你,我也有法子对付他们的。”翻袖取出一把贴臂的匕首,轻轻拔出鞘,锵的一声。16K小说网手机站.16k.Cn可见刃锋寒气森森。当是当世宝器,削铁如泥。

    吕悯呆了呆。又道,“有兵器又有什么用?你娇娇弱弱地,肩不能挑,手不能提,只怕仗着匕首,别人也依旧能擒下你。

    他不料少女竟点点头,笑道,“也是。所以我怀中还带了特意配制的****,撒出去,自然能将他们迷倒。”

    吕悯微微错愕,揉着额头不甘心道,“还是没脑子。你我不过一面之缘,便将一切后着都告诉了我,不怕我其实是坏人,翻脸无情么?”

    少女嫣然笑道,“我又不是见了谁都这么推心置腹,不是见了熟人么?”

    “呃。”吕悯仔细瞧少女的容颜,果然很有些眼熟,一时却想不起她是谁来,耳中听得少女转首对车夫道,“累阿同伯受惊,我在此赔罪,多谢阿同伯一路上送我前来。这是未付的车资,剩下地路,我跟着我表哥就行了。”

    “喂。”吕悯愕然,“你是我哪门子表妹?”

    她回过头来,嫣然道,“你是周吕侯一房长孙,名吕悯,六岁的时候拜季布为师,学习剑技,七岁的时候被师兄打碎了一个门牙,哭着回家说不学了,却被你母亲给斥骂,八岁的时候……”

    “好了,好了。”吕悯连忙喊停,“我信你是我表妹了。”

    她轻揖笑道,“正如表哥所说,江湖险恶,表哥就忍心见我一个弱女子独自奔波?”

    函谷关外的小城传舍之中,吕悯安置下来,将脑海中的七大姑八大姨都过了一遍,实在想不起自己有一个这般年纪刁钻古怪的表妹。wAp.16k.cn忽听得隔壁敲门声,推开门,见少女换了一件蓝色绸缎男装,也将脸上涂抹的草木灰洗了一个干净,露出来一张清艳如芙蕖地脸颊。

    “表哥安好。”她笑了一笑,杏核一样的明眸微微眯起,宛如弯月,左颊之上一个酒窝若隐若现。

    一瞬间,面前这张娇颜与记忆中小时候的某张容颜重合起来,吕悯恍然叫出了口,“阿嫣?”

    果然是女大十八变,他离开长安的时候,阿嫣不过还是个孩子。如今再见,竟是清艳让人不敢逼视。

    他的父亲与长公主是表兄妹,论起来,张嫣的确算是自己地表妹。

    实在不怪自己刚才一直想不到她头上去。他纵然游荡在江湖,也听说了今上四年冬日地那场大婚,宣平侯长女嫁入未央宫,成为母仪天下的皇后。

    谁能够想到,此时明明应当身在未央宫地皇后。却忽然布衣出现在函谷关。

    “皇后娘娘,你怎么会在这儿?”吕悯忍不住问道。

    “我已经不是皇后了。”张嫣低眉,淡淡道。

    “什么意思?”他愕然。

    她淡淡道,“我既然出了未央宫,便自然当不了皇后了。”神色悯然,仿佛再说着今天天气很好啊一样不相干的事情。

    “可是,陛下怎么说?他就这么不管么?”

    “不要提他。”张嫣刷地一声摞下了脸子,明显的不想多谈。

    吕悯飞快的思索。无论如何,以两家的亲缘,既然他遇到了张嫣,自然不能置之不理,任由她一个人在外游荡,若真出了个三长两短,吕后,陛下还有鲁元长公主都饶不了他。

    但是,他也不能真的顺着张嫣的心意胡闹,不如。到下一个大城……

    “表哥,”张嫣甜甜道,“你要是出卖我的话,我就去和馨姐姐说。说你喜欢她要娶她。”

    “别。”

    吕悯立时头大了。

    田馨是他母家表妹,父亲亦是当年助高帝成就大业的一名功臣。她自幼对他有情,又因两家门当户对,家中长辈很是看好他们地婚事。当年自己坚持要离家,也有一定想要逃避馨儿的目的在。

    好容易,这些年,田馨因为离别的原因心灰意冷。他还想着,只要再撑几年。待到馨儿出嫁,自己便自然不用再怕了。如果这个时候任由张嫣插上一脚,他还真怕田馨来一个千里追“夫”。

    “那皇后娘娘这是打算……?”

    “不要叫我皇后娘娘。”张嫣低迷道,“表哥叫我阿嫣就好。我想去雁门郡,劳表哥送我去。”

    此后十数日,他送张嫣一路前行。特意留心了一路上各城的朝廷邸报。都没有寻到任何有关于废后的诏书,不由得惊疑不定。看着身边张嫣面上淡淡的神情,不知道究竟是出了什么事情。

    再将近雁门郡的一个夜晚,吕悯中夜推窗,看见张嫣独自一人坐在传舍庭院中,默默的饮酒。

    越往北走,天气越寒冷,初冬的夜晚,有淡淡地霜色,指尖冻到和倚着的花树一样冰凉的,张嫣仰头看着苍蓝的夜空,天上地星辰仿佛冻起来。极远又极近,一伸出手来就可以触摸到。

    吕悯看着张嫣茫然的样子,不禁也有些心疼。就好像当年的自己,明明是自己选择的出走,但有时候回望长安吕氏门楣煊赫,却觉得自己被抛弃了。

    张嫣忽然觉得肩头一暖,愣了一愣,抬起头来,看见吕悯微笑的脸,“天气凉,阿嫣可否分我一口酒暖暖身子?”

    她笑了一笑。

    那一天夜里,张嫣喝了很多的酒,终于迷迷蒙蒙道,“舅舅不要我了,所以,我也不要他了。”

    “那么,”吕悯问她道,“你日后打算如何呢?”

    “我啊,”张嫣喝了一口酒,笑道,“我想找一个没有人认识我的地方,悄悄的居住下来,也许,等到三五年后,能够遇到一个憨厚地人,他待我很好,我也有些喜欢他,然后,我们就可以一起白头到老。”

    阿嫣说这话的时候,神情有点淡淡的苍凉,那个神情很是动人,以至于吕悯忍不住冲动,脱口问道,“那么,我有没有荣幸,做这样的一个人呢?”

    我会待你很好。

    你可有一点喜欢我?

    西汉帝后中,唯有她的陵寝规制超过贵为天子的丈夫;同样是帝位更迭,家族覆灭,张嫣幽居北宫,悄然辞世,她安居长信,尊崇始终。晦涩地古文下未必全是严肃地历史,《长乐夜未央》,看看作者如何一本正经地用史料演绎汉宫秘史(其实我更愿意称之为JQ)。书号:1226527作者:易楚
第一卷 大风起兮云飞扬 一八五:风树
    (去看看小说网wwwcom)虽然对阿嫣在函谷关的遭际,刘盈事后或多或少的知道了一些影绰的消息,但再次听到吕悯叙述其中的惊险,还是惊出了一身冷汗,问道,“后来呢?”面色已经是微微发白。去看看小说网wwwcom。

    自从下定了决心寻回阿嫣,他就再也抑制不住对阿嫣的思念,往日里被抑制的对阿嫣的艾慕及思念喷薄起来,几乎令他夜不能寐,疯了一样寻找阿嫣的点滴消息。

    阿嫣走前在未央宫中并没有留下任何消息,他只有用最笨的法子,一个一个的寻找当初放还的所有宫人的下落,一一排除之后,最终才确定了阿嫣的名字。然而追索到函谷关,便再也没有了消息。

    关东之地,再往外走,重城出入都要盘查路引。其中并无韩氏女子的记录。他便一直以为她一直滞留在关东,却始终再未找到她的进一步踪迹。却忽略了她可能与人一处行走,这个人要身份足够权贵,才能够让过往关路不去查他身边的人,也要与阿嫣足够熟悉,才能够让阿嫣信任。”

    “阿嫣出函谷关那数日,朕查了函谷关出入记录,却找到了吕悯你。长安西市的车夫也证明了阿嫣曾经唤过来人表兄。朕再问一遍,阿嫣现在在哪里?”

    吕悯抬头笑道,“阿嫣她,后来去了……”

    吕悯记得那一晚清丽的月色,张嫣茫然的望了望天,饮了一口酒,摇摇头。微醺道,“不能。”

    遭遇拒绝,他心里有些难过,但也是意料之中,勉强笑道。“看来事我不够好,才让阿嫣表妹看不上。”

    “没有,不是表哥的错。”张嫣摇头笑道,“是我自己不好。”

    她将下颔放在膝上,幽幽道,“情爱之事,我已经受了一次伤了。不想再去试第二次。一路看小说网16K.CN”

    “你怎么知道我会伤了你?”吕悯不满道,“我是真心想待你好的。”

    “嗯。这一刻是真心地。”她坐在松树之下,笑弯了一双杏核眼睛,仰首灌下一口冰凉的酒液,道,“可是表哥是像风一样的男人,风也许会一时因为心动而停留在一个地方,但是待久了,它会厌倦的。最终抛弃下现有的一切而踏上新地旅途,我不想做那个被风抛下的人。”

    而刘盈,刘盈更像是一棵树。他深深的扎在他所在的地方,以外的世界也许有五光十色的精彩,它偶尔也会生出一点向往。但是比谁都知道自己现在拥有的是什么,然后去守护住现在所有的一切。也就是幸福了。

    张嫣回过了头,苦笑地想,说好了将关于那个男人的一切尘封在过往,怎么,还是没有出息的一直想念?可是终究还是想念,理智是一回事,感情又是另一回事。对于刘盈的依赖似乎已经成为了本能。在那个北方的冬夜中,对着满天冰凉冰凉的星星。张嫣终于忍不住,抱着同样冰冷的酒坛低声哭泣。

    吕悯看着她倔强挺起的背脊,不觉得心也酸凉,低声安慰道,“你若真的还想念他,现在还可以回头。长安传来消息。陛下并没有公布你失踪的消息。你只要悄悄地回去,说服他放过这一次。你还是未央宫中那个皇后。”

    “我不。”虽然依旧泪眼朦胧,张嫣已经轻轻拭去泪水,摇了摇头,坚决道,“也许我离开之后,第一年的时候,会情不自禁想他,第二年的时候,会忘不了的想他。可是时光总会一年一年地过去,等到了五六年后,也就会将他淡忘了。既然我已经走出了那座未央宫,就没有打算回去。”

    真是个傻丫头。

    但是一个,很可爱的傻丫头。电脑小说站16K

    吕悯看着她小小的身影,温柔的想。错失了阿嫣,他那个皇帝表舅,真是可惜了。

    他忽然想起很多年前初听到陛下与阿嫣大婚消息的时候,当时是什么感觉似乎有些忘记了,好像是有一点点愕然。嗯,虽然礼制上舅甥不属于五伦之列,应是可以通婚的,可是说到底,这天底下,又究竟有几个做舅舅的娶亲外甥女的?

    那两个人都是他地亲人,可是,他远远的听到了他们的消息,还是觉得,如果可以的话,他们还是不要成亲的好。

    可是,在这个北地冰冷的冬夜,他看着阿嫣痛哭之后努力拭干地眼眸,忽然就有了一点点地豁出去的疯狂,如果,两个人明明相爱,又何必非要理会天下人地非议,能够守护住眼前的人的幸福微笑,比其他的什么都更重要。

    当时,他是真的愿意为阿嫣做任何事情的。

    进入雁门郡的前一夜,他在传舍中安置下来,心里头忽然有了一种离别前的伤感。但无论如何不舍,他都不可能守护阿嫣一辈子,于是只能在适当的时候离别。

    “表哥。”阿嫣出门唤他。

    他应了抬头,忽然看着她吃了已经,难得的张口结舌指着她道,“你,你这是做什么?”

    她竟然将原来一头长过腰际的青丝,给剪掉了足足一半。

    阿嫣扑哧一声笑了,歪了歪脑袋,“你不是说,我扮男孩子不像么?我就下狠心,扮的像一点。”

    一路上的风霜日晒,面上的肌肤也晒成了一种微蜜色,将她一辈子养出来的娇生惯养一点一点的磨去,如今看起来,竟真的有几分像是年少单纯的男孩了。wWwCn

    吕悯一阵无言。

    时人虽然男女皆留长发,但是在发式鬓角之上,依旧有不小差别。偶尔有一二闺门少女会心思来潮扮作男装,可是心中都知道总归是要做回女子的,便都下不了狠心剪了。而要养成一头好看的青丝。每一个女子都是花费了多年地心血才做到的,谁又舍得抛下,所以扮作男装总有几分不伦不类的。

    而阿嫣竟然狠心将青丝剪掉了一小半,又将刘海剃掉,鬓角也修平。这样子,看的吕悯都心疼不已,不要说她自己。

    可是,这也显见,她抛掉过去的决心。

    “你这又是何苦?”

    张嫣目亦露一线凄苦之色,过了一会儿,又眨掉了,笑道。“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

    吕悯送阿嫣进入雁门郡之后,心知再繁华地宴席,也有即将散场的时候,于是问张嫣道,“阿嫣此后打算怎么办呢?”

    张嫣笑而不答,郑重揖道,“此番表兄一路相送之情,阿嫣必当铭记在心。虽然想要报答。但是以我此后的际遇,大概是没有报答你的机会了。只能恩不言谢。”

    他瞧着少女潇洒离去,转过长街转角的背影,忽然间。牵着马站在那儿怅然若失。其实,就算没有阿嫣拒绝他的那些理由,他也知道,自己与阿嫣是不可能在一起的。

    虽然并未在家族中效力,但他始终是吕家的人,仿佛一只纸鸢,飞地再高远,身上依旧有一根若有若无的线。家族的声名权势庇护着他。而同时,长年在江湖行走的他,也效力着家族。

    阿嫣故皇后的身份,是注定无法进入吕家家门的。

    无论因为什么原因,又究竟有多宽容,刘盈毕竟是皇帝。不会容许阿嫣嫁给自己熟悉的人。

    他只能菲薄的祝愿一句。阿嫣表妹,一路珍重。

    此后。他再无听到张嫣的消息,三日后,他重出雁门郡,再次在驰道上策马奔腾的时候,吕悯又重新感受到一种久违地意气风发,忽然发现阿嫣说的是对的,美人乡固然温柔潋滟不胜收,可是他骨子里更爱的是这种策马纵剑地快意奔腾。

    而他挑着一行中能说的细节说给刘盈听,仔细留意着刘盈虽面上竭力装作不在意,但眉宇间涌起的烦躁之意,心中叹道,看来皇帝表舅对阿嫣也不是完全无意,否则,又如何会抛下皇帝仪仗,悄悄的离开了未央宫,亲自带了人来追寻阿嫣的下落。

    只是不知道,他追到阿嫣的时候,阿嫣忘怀了他没有?

    “我送阿嫣到雁门郡之外,就不知道她的消息了。”

    “雁门。”刘盈叩着案几,心中。

    他甫知道阿嫣离开的时候,就曾经猜测过她会去哪里?他知道阿嫣一直对大汉地万里河山很有兴趣,平日里闲谈,很想去看一看益州的山,吴越的水。只是因为身份所囿,才一直留在长安。一旦走开,当真是天南海北,无处不可去得。而阿嫣冬日畏寒,他一直有些不能相信,她会选择到北地。

    然而她最终去的是雁门。

    是去找张偕么?

    明知道不应当,他心中还是微微升起一些不悦。

    阿嫣和张偕从小交好,他一直是清楚的。只是不知道她既然对张偕如此信赖,在脱离了未央宫后,竟然毫不犹豫的来雁门投奔于他。

    他吩咐道,“准备一下,马上去雁门。”

    “陛下,”卫军统领忧心道,“你已经连续赶了很多日地路,是否今晚在传舍中休息一晚,明日再继续前行就是。”

    “不行。”刘盈摇摇头道,“朕没有那么多地时间。”

    大汉国事繁忙,他之前废寝忘食了很长一段日子,才将一应国事给处置好,挤出了这一些追妻的日子。而撇开这些不提,他早一日赶到雁门,才可以早一日见到阿嫣。刘盈又望向吕悯。

    “臣知道。”吕悯很识趣地道,“此后我不会向任何人说起有关皇后娘娘的事情。嗯,不对,应该说,皇后娘娘根本没有出过长安,我自然也没有见过她。”

    刘盈点点头,脸上总算露出了一丝笑意,“你知情不报,是为过。但先前救过皇后,此后又一路相送,朕极是承你的情。”神情诚挚。

    吕悯拜道,“不敢当。”

    云中传舍的驿丞望着刚刚赶到不久的一群贵人,又再次匆匆离开的背影,惊魂甫定,忍不住问吕悯道,“吕公子,适才那位贵人,到底是……?”

    他眼力微足,但也知道,能够让这位吕公子如此恭敬的,一定是比吕悯还要权贵的人士。

    吕悯神色变换了一下,淡淡道,“想要好好的过日子,你还是不要知道的好。”

    “阿嫣,”吕悯望着帝驾离去的背影,心中轻轻的道,虽然你一直说要忘记,可是若还肯为之洒一场热泪,心中其实还是希望他匆匆赶来,见你一面的吧?

    宫斗太险恶,家斗太累,斗来斗去到底是为了啥?不如一起同心协力打造幸福的家园,毕竟《家和》才能万事兴!书号:1266885作者:雕栏玉砌
第一卷 大风起兮云飞扬 第三卷:玲珑骰子安红豆 一八六:逢君
    (去看看小说网wwwcom)雁门郡都尉署

    张偕见到了微服出现在自己面前的刘盈,面上有一丝异色,但还是拜道,“臣参见陛下。去看看小说网wwwcom。”

    “所谓千金之子,坐不垂堂。陛下是一国之君,岂可抛下子民,只带了这么一些人来边境雁门?”

    “张偕,”刘盈冷笑道,“你这不是明知故问。”

    张偕拱手,将礼数做足,淡淡道,“臣是真的不知道陛下所为何事?”

    刘盈蹙眉忍耐至极,不耐烦再兜圈子,直接问道,“朕所来是为了寻觅阿嫣。”不待张偕推脱,便接着道,“不必说你不知道她在哪里?你也不想朕治你妄言之罪吧?”

    张偕沉默了一阵子,忽又重新跪下,敛容问道,“皇后娘娘的确来过雁门郡,臣想知道,陛下此次前来,是以一国之君的身份前来,还是以阿嫣的夫君的身份前来?”

    刘盈冷笑问道,“有什么区别么?”

    他既是大汉的君主,也是阿嫣的夫君,这两个身份,都是他刘盈。

    “自然有区别。”张偕淡淡道,“若此次前来的是陛下,则臣身为大汉臣子,自然不敢违抗君命。将皇后娘娘的下落告知。”

    听得张偕的话,刘盈虽极力自持,但是眸中还是闪过一丝喜色,知晓阿嫣在离自己不远的地方,总算能够让他安心下来“但若你只是作为阿嫣的夫君,来寻找离家的妻子呢,”张偕悠然笑笑。“陛下,你知道,我自幼和阿嫣交好,这些年,几乎是将她当作自己地妹妹看待。她此次受了这么大委屈。我这个做哥哥的,实在是有些心疼。想为她出一口气。”

    这些日子,刘盈虽已颇为后悔。但是当着张偕的面,却不肯承认,只是道,“朕先找回了阿嫣再提其他的话。”

    “陛下,”张偕抬头。奇道,“你不会是以为,只要你见了阿嫣,她就会乖乖的放下一切脾气,跟你回去吧?”

    刘盈愕然。

    此前,他一路赶路,心中只存了早些寻到阿嫣地念头,至于见到阿嫣之后,阿嫣会怎么样。到目前为止。他一直没有来得及去想。

    刘盈自嘲苦笑。

    怎么可能?

    阿嫣那个倔强性子,他其实。并没有太多把握,能够说服她回头。

    只是,既然已经明了了自己地心之所向,他说什么也不可能什么都不做,将自己心爱的少女拱手让人。

    他咬牙问张偕,“你想要怎么样?”知道张偕既然敢有所自恃,应是有能帮助自己获得阿嫣谅解地法子。

    张偕笑道,“臣也不敢留难陛下,还请陛下在雁门郡休歇两日,待臣想好了再说。”

    雁门还是夏日,天气就有一些清冷,张偕并不是奢华之人,府中并没有太多的饰物,刘盈在室中踱步,想着见到阿嫣之后,当如何求得她地谅解,一时间竟没有什么主意。

    一直以来,他都无法应付阿嫣的古灵精怪。

    良久,他叹了口气,他只能以真心换真情,希望阿嫣瞧得二人往日情分之上,不要太过留难。

    因为刘盈是私自前来,便没有带韩长骝在身边,贴身服侍的是一位管姓宦官,此时恭敬的禀道,“陛下,雁门都尉夫人带着小少爷求见。”

    刘盈愣了一愣,道,“让她进来吧。”

    不多时,刘留推门而入,参拜道,“臣妹参见皇兄。”

    嫁与张偕多年,她已经梳成妇人发式,比诸当年少女时的鲜亮灵性,多了一份成熟恬淡。

    “起来吧。”

    “这些年,”刘盈问道,“堂妹在雁门过地可好?”

    “我很好。”刘留露齿一笑,道,“夫君待留留一直很好,如今又产下于归,此生余愿已足,只是有些担心兄长。”

    “吴王前年入朝的时候,还提起你呢。”刘盈亦笑道,忽问道,“阿嫣是什么时候来的雁门?”

    “皇后娘娘她,”刘留忆道,“来府上已经是去年的事情了。不久之后就离开了,我也不知道她去了哪里。”面上就露出歉然神色。

    “不要紧。”刘盈自失笑道,忽迟疑着问道,“她……当时看起来还好吧?”

    刘留眸中便露出了一种很奇怪的神色。

    “怎么?”刘盈忽然就紧张起来,“不太好么?”

    “没有。”刘留失笑,“皇后看起来没有什么不好。只是,”她叹道,“陛下见了她就知道了。”

    小于归在母亲怀中咿咿呀呀的挣动,忽得含糊道,“阿母,阿母,串串。”小小的胖手举起来,衣袖落下来了一些,露出了手腕上的一串珠子。

    “这是?”刘盈乍见了便觉得眼熟,应是阿嫣嫁给自己的时候,鲁元为她备地嫁妆中地一样,她很是喜欢,平日里常常戴在手上。

    于归见了他握住自己的左手来看,以为这个奇怪地叔叔是来抢自己的串珠的。便露出了防备的神色,护住手上的串珠,奶声奶气的抱怨道,“我的,我的。”

    刘盈一时间悲喜无限,抱过于归问道,“小于归,这个串珠,是谁送给你的?”

    “串串,”小于归凝眉想了想,道,“是一个,漂亮哥哥。”

    “哥哥?”刘盈怔了一下,方反应过来,阿嫣多半是扮作男装掩人耳目。一时间竟有点痴了。

    “嗯。”于归点了点头,又强调道,“哥哥很漂亮。”同时双手比划了一个手势。以显示在自己心中有多么漂亮。

    “皇后也很喜欢于归呢,”刘留在一旁笑道,“当初来的时候,和于归投缘的不得了,便送了这串珠子给他当见面礼。那段日子啊。于归黏她黏地连我这个做阿母的都觉得不平。”

    刘盈淡淡一笑,道。“是么?”想起当年,阿嫣跟自己赌气。自己提起于归,她一时便顾不得和自己生气了。爱屋及乌,便对眼前的孩子很是喜欢,解下身上玉佩道,“初来乍到。朕身边也没什么好东西,就将这块玉佩送给他吧。”

    “多谢陛下。”刘留连忙揖拜谢道。又道,“不若皇兄,日后待皇后娘娘生了小公主,不如我们结一个儿女亲家?”

    她既已经嫁给张偕,又生下了于归,便不免为自己的丈夫儿子考虑,她从没有想到,记忆中那个一直不温不火的皇帝堂兄。一旦动起情来。竟是这个模样。

    那么张嫣如果回宫,自然备受君宠。产下地女儿是大汉嫡长公主,身份最是尊贵不过。若能嫁与于归,则于归前程自然就不用忧愁。

    凭张偕与刘盈及张嫣地交好,以及自己是刘盈的堂妹,她觉得,自己开口,还是有几分把握地。

    “公主?”刘盈愣了愣。

    心中竟不由自主的勾勒出阿嫣孩子地轮廓来,竟至于微微失神。

    “皇兄?”刘留唤道。

    刘盈回过神来,微微笑道,“如果阿嫣答应,朕没有意见。”

    第二日,有小股匈奴人入侵雁门郡,城门精锐汉军守城有素,将这群匈奴人死死挡在城外,匈奴人无功而退。

    “陛下,”张偕求见刘盈,问道,“你日后能够待阿嫣好,让她不至于再哭泣么?”

    刘盈怔道,“朕会尽自己所能。”

    “那就够了。”张偕笑道,“阿嫣她去了山阴军营。”

    “军营?”刘盈愣了一下,忽然就有些恼,怒斥道,“你要她一个女孩子家去军营?”

    阿嫣从小娇惯,无论是她的父母,还是自己,都习惯于娇惯她,虽说没有养成什么坏毛病,但是的确肩不能挑,手不能提,这样一个娇弱少女,如何能去军营这种粗重地方?

    “不关我的事。”张偕顿时推的一干二净,“是她自己要去地。”

    “陛下可别误会。臣并无其他意思。当日阿嫣方到我府上的时候,意头很有些消沉,我为了给她解闷,邀她去观看兵阵,她见了练兵之后,忽然问我,有没有考虑建一个特别队。”

    “特别队?”

    “她说的特别队,是一种精锐部队,善攀爬,野地求生,在敌后给敌军抽些小乱子。我听了觉得还是满可行的。我毕竟是雁门一郡的最高军事将领,不可能拿军国大事开玩笑。”张偕道,“

    北地寒冷,这一年,方过了,刘盈远远的,果然见了山阴军营在望,一群穿着札甲的精装士兵正在野地里奔跑,速度飞快,旁边有一黑衣人骑着马与他们一同前行,口中声音清脆,“这就是雁门郡驻军选出来的精锐之军么?随便从老百姓家拉出来一群农民,跑的都比你们快。”话意刻薄,被这群士兵狠狠地瞪视。

    另有一白衣少年远远地站在一旁,刘盈看到她的侧影,就仿如被钉子钉在了那里一样,动弹不得,马背上地少年似乎因为惧冷,裹着一身厚衣,但并不显得臃肿,却是他铭刻在心里的,所以只消一眼就认了出来。

    “阿嫣。”

    一瞬间,刘盈张了张口,竟是发不出声音来。

    远远的,张嫣似乎感觉到了背后炙热凝视的目光,回过头来,见是他,眼眸不由得睁大了一些,身形微颤。

    刘盈翻身下马,向她走去,却忽的见到阿嫣转首跑了,不由得大急,连忙追了过去。山阴郊外夏末斑斓的原野,两个人一前一后的奔跑,终究是后面的男子体力要好一些,追到了之前的少女,拉住她的手,急急唤道,“阿嫣?”

    刘盈忽然瞧见她的面容,大半年未见,她似乎又长高了一些,走之前应是到他的下颔,如今已经到他的双唇。比从前在自己身边的时候要瘦了些,昔日白皙细腻如雪的娇颜,在北地的风沙中,不可避免的晒成微蜜色,然而气色很好。

    他极见鬼一般的看着她的一头青丝,当初如水的色泽竟被剪了一大截,坑坑洼洼的,再不复当年一掬如水的风情,只怕要养很长时间,才能恢复到从前。

    “阿嫣,你的头发,怎么会弄成这幅样子?”

    张嫣忽然冷笑了一声,一把推开他,退了两步,淡淡道,“这位兄台,我认识你么?”

    刘盈心中一恸,仔细去看张嫣面上的神情,神情平淡,仿佛素不相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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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大风起兮云飞扬 第三卷:玲珑骰子安红豆 一八七:密会
    (去看看小说网wwwcom)刘盈想到了千万种可能,重见的时候,阿嫣可能会哭泣,会骂他混蛋,会怨怼难安,却没有想到,她会苍白着一张脸蛋,淡漠的对自己道,“我认识你么?”

    最最伤人的,就是这样的一种不相识。去看看小说网wwwcom。

    “阿嫣,”刘盈困难的笑笑,好一会儿才开口道,“你不要这样子。你听我说一说话,可好?”

    张嫣肯不理他,只是用力的挣扎。

    他怕弄疼了阿嫣,不敢用力,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她挣脱自己的怀中,退开几步,漂亮的眼睛微微一眯,神情冷淡。一时心恸,竟是站在原处,说不出一句话来。

    “你是什么人?”一位机灵的士兵执着冲上来,将张嫣护在身后,不善的看着刘盈,质问道,“为什么追赶我们校尉大人?”

    “小刀。”张嫣唤住他道,“没有事,我们回去吧。”

    “校尉大人,”特别队的队员也都好奇的涌过来,问道,“适才那位,是谁?”

    “认错了人而已。”张嫣板着脸道,“我有叫你们停止跑步么?都给我加跑三倍去。”

    众人唏嘘一声,一哄而散去罚跑步,唯有一旁抱剑的青年站在原地,见众人散尽,忽的嗤笑道,“校尉不认识此人,我却好像见过一面啊。”

    赫然是当年张嫣在灞桥边见过的孟观。

    半年前,张嫣初来山阴组建特别队,想要通过压制激发出特别队骨子里的悍性来。因此需要一位比诸于那些特别队员具有绝对实力之人来镇压住他们,才能够让他们真正服气。

    正逢新婚燕尔地孟观携着妻子韩冬歌云游天下,来到山阴,为报答她的恩泽,便义不容辞。将韩冬歌安置在雁门。自己留在军营协助张嫣,大半年来。将特别队的人调教的别有成效。

    “当日在灞桥,”孟观笑道。“和你在一处的,就是他吧。他不是你舅舅么?怎么忽然成不认识了?”

    “孟观,”张嫣恼道,“你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

    再一次见到刘盈。张嫣亦有些心绪不宁,便将之发泄在特别队上,一下午,将他们分成两大队,一队潜伏,另一队查找伪装,持续操练,直将这些精壮地士兵操练地几乎没有力气爬回营房,待收军回来。张嫣回到营中自己的屋子。忽见对面地空院人来人往,似乎有人搬进来。不由得奇怪的问自己地勤务兵道,“小刀,那是怎么了?”

    “听说,今日来的那位吕将军,”小刀撇嘴道,“是雁门张都尉派过来执行公务的,说是要在咱们军营中住下,黄大人将他的屋子安排在校尉对面。我说了校尉不喜欢和人在一起住的,黄大人却训斥我说,

    这个刘盈。

    张嫣气地面色发白。

    他分明是冲着自己来的。

    还有坏人张偕,将自己的行踪出卖给他不说,还帮着他来欺负自己。

    她气鼓鼓的回房,写信往雁门质问张偕。张偕回了她一封信,大诉冤枉,“陛下哪里是受我指调去的?他又不是我下属,反而是我顶头上司,他想要怎么说,我这个做臣子的还不是得听着?”

    公器私用。

    哼。

    刘盈想与阿嫣单独说一说话,却不妨张嫣一直躲在特别队中,但凡他逼急一些,便指挥特别队队员来对付他的期门卫。刘盈这次**来的侍卫军都是嫡系亲信,心中知晓面前之人在皇帝心中占的分量,束手束脚地不敢真正动手,再加上特别队地队员各个滑溜,反而被特别队弄的灰头土脸,总算特别队亦知道对方是友军,手下留了三分情面。

    不过这么一番下来,特别队地其他人都看出来,这位吕将军随侍都有一种富贵气息,当不是普通人,只有勤务兵小刀一心维护他的韩校尉,仍旧对刘盈愤愤不平。

    这一日,张嫣从外头回来,正听见小刀大声的拒绝了“吕将军”的又一次对自己邀约。

    小刀今年不过十六七岁,正是稚气的时候,见了她,拍胸脯笑嘻嘻道,“校尉大人讨厌谁,我小刀便跟着讨厌谁。”

    张嫣扑哧一笑,“傻孩子。”

    “校尉看起来比我年纪还小,哪有资格说我是孩子?”小刀不服气的很,但马上又羡慕道,“不过校尉大人很厉害。将一群看着没有半分秩序的一队人,训练出了如今的模样。”

    张嫣失笑,“我怎么不和谁说话,是我自己的事情。无论如何,吕将军也是你的上官,你以后对他还是尊重些。“

    小刀讷讷应了,一溜烟的跑开,道,“我去帮校尉大人提热水。”

    如是五六天,张嫣骑着马,觑着大营中穿着普通兵士的玄衣期门卫,不由得皱眉,刘盈为一国之君,却一直为了她盘桓在小小的山阴,究竟什么时候回去呢?

    “校尉大人,校尉大人?”传领军在她身边喊道。

    “嗯?”她猛的回过神来,尴尬问道,“有事么?”

    “是这样,黄大人有事请你去见他一趟。”

    汉军制度,统领百十人的小队的直接首领,不过是一个小小的校尉,在山阴军营并不是一个很大的军官,上面还有长官的存在。但是因为张偕的特别关照,黄大人一直对她很是关照。

    她有些意外,并不知道黄大人找自己所谓何来?来到营署黄大人的官房,喊道,“大人?”

    北风从窗中吹进来。吹的案上的文书沙沙作响。房中空无一人,张嫣正狐疑,忽听得背后门扇砰地一声关上。回过头来,忽听得刘盈从屏风背后绕出来,换她道。“阿嫣。”

    “刘盈。你又来这套?”张嫣气极。

    她就知道,一定是他命黄大人将她骗来。然后关了门,让自己无法继续躲避他下去。

    “若不这么做。你肯好好的和我见面么?”数日来,一直不曾好好见一见她,刘盈贪婪的瞧着她清艳的容颜,叹道,“再说了。上一次天一阁可不是我叫人做的。”思及天一阁那个旖旎地夜晚,俊面上微红。

    “你还敢提天一阁。”不提还好,一瞬间,张嫣像一只炸了毛地小猫,左右望望,直接拿案上的文书,镇纸,一股脑地砸向他,眼圈都要红了。“你欺负人欺负的那么彻底。现在还有脸跟我提。”

    刘盈一时间躲地手忙脚乱,拼着身上挨了两下子。靠近捉住她的手,道歉道,“是我的错。只要你不要再说不认识我,可好?”

    “你骂也骂了,打也打了,阿嫣,我们好好谈一谈吧?”

    张嫣哼了一声,转过头道,“你就是疯子。国事这么繁忙,哪容得你在外面晃荡。还不快些回长安。”

    刘盈深深的望了她一眼,笑道,“阿嫣,你还是关心我,我知道,心里觉得很好。”

    她不免有一丝心虚,回过头道,“哪个有关心你?自作多情。”

    看着她生动的神情,刘盈微微一笑,只觉得心中踏实静好。

    过去地一年来,他一人在未央宫,满目繁华却空洞不已。纵然此时还不能亲近阿嫣,但得见阿嫣笑容耳语,便觉得将心中的那个空洞填满,这个世界丰富多彩了许多。

    这次出来追阿嫣,无论如何,都是值得的。

    “你答应跟我回去,我自然就回去了。”他淡淡笑道。

    “笑话?”张嫣嫣然笑道,“我干嘛要跟你回去?我在这儿过的好好的,有的吃有的穿,”

    刘盈忽然间心痛不已,因为阿嫣说的是实话,她在外面的天地,地确并不比在未央宫过地差。虽然看上去瘦了一些,但是眉宇间开朗了很多,气色也很好。未央宫的天地对她而言,太单调逼仄。她一直向往着更广阔地天地,只是为了自己,才心甘情愿的敛翼。

    当她已经看到了更好的风景,还肯同自己回去么?

    刘盈忽然产生了一丝不确定。如果,我的身边真的只能够有一个人相依相伴到老的话,我希望,那个人,是你。

    张嫣幽幽道,“你干嘛来追我?你不是一直说只想当我舅舅么?那么好,我成全你。我都已经离开了,你不顺水推舟下台阶,还来找我做什么?”

    “阿嫣,”刘盈望着她的娇颜,苦笑了一下,忽然道,“如果我说,我不想只当你的舅舅呢?”

    “哦?”张嫣愣了愣。

    她倒实在没有想到,刘盈那颗比青石板还要古板的脑袋,此生居然还能够说出这句话。

    “我能一直追过来,自然已经是下定了决心。阿嫣,”刘盈瞧着面前的佳人,认真道,“我也很喜欢你。”

    “怎么?”张嫣弯了弯唇角,“你不是一直不肯喜欢我么?怎么忽然脑筋转弯了?”

    刘盈想要说些什么,却终究顾虑着,没有说出来。

    “不爱说就拉倒,”张嫣甩手道,“叫外面的人开门,我要回去了。”

    “阿嫣,”刘盈叹道,拉回她,“我给你说一个故事。”

    张嫣格的一声笑了,这个时候,刘盈居然有心说故事。

    “十多年前,有一户人家,妻子难产,生下了一个女儿,可是,没有多久就死去了。”刘盈咳了一声,“做丈夫的怕妻子伤心,更兼还有一些其他的原因,竟拿了侍妾刚上下小半个月的女儿来顶。后来,”他迟疑了半天,不知道如何措辞。

    “后来,那个女儿嫁给了她的舅舅。”张嫣想了一下,回过头来,淡淡道,“是不是?”

    俺激动鸟,激动鸟。

    虐完了这几天,离推倒越来越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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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以上。
第一卷 大风起兮云飞扬 第三卷:玲珑骰子安红豆 一八八:分飞(1200加更)
    (去看看小说网wwwcom)张嫣望着刘盈的眼睛,眸光坦然,没有半分畏缩。去看看小说网w-W-w7-K-aNKanc-o-m。

    “阿嫣?”刘盈讶然。“你知道了?”

    “不算知道。”张嫣摇摇头,“只是一直隐约有个影子。结果刚刚你说起,我才能肯定。”

    惠帝元年,她随父亲返回宣平,在侯府园中弹琴,偶遇赵姬。

    那是她此生唯一一次见到赵姬。

    当时并没有什么特别的触感,只是在两年后的某一天,当日的情景忽然回到眼前,这才反应过来,当时赵姬身上的衣裳,竟是用齐地最好的冰纨所制。

    冰纨是时人所用最好的料子,细腻如冰,密密织就,一匹就要百十贯钱,宣平侯府中,只有阿母和自己的衣裳用的起,另外两位姨娘,每月月钱所限,只有一两件这样的衣裳,平常都舍不得穿,只在阿爹到她们房中去的时候才换上。

    唯有那位赵姬,明明阿父从不去她的房中,但她那日随便出来逛园子,身上穿的衣裳,竟亦都是冰纨所制。

    “娘子不知道么?”荼蘼讶然道,“那是因为赵姬不能穿粗制的布料,否则肌肤会不适,为此,侯爷与长公主才特别体恤,在她房中例钱之外,衣裳料子全部供给最上好的丝缎。”

    她默然了良久。

    赵国翁主张嫣,从小到大,娇生惯养,从来都是锦缎绫罗包裹,不曾委屈沾染过粗布面料,唯有小时候偷偷跟随刘盈去商山,因为弄湿了鞋袜,便换了一双粗布袜,她的脚便肿了好高。

    因为那一次是自己独自出门。连贴身侍女荼蘼都不知晓。

    她地这种富贵病。似乎与赵姬一脉相承。

    可是。那又怎么样呢?

    她想通地时候。赵姬已经去世两年了。她悄悄地被葬在宣平。

    如果她还活着。自己也许会继续探究下去。但是她已经死去了。死者已矣。生者却依旧在生。纵然她真地是自己地亲母。也不过一面之缘。而自己来到大汉之后。给自己关爱地是鲁元。她一直把鲁元当作自己地母亲。其实。真正说起来。她本也不过是后世穿越到这个时空地一个灵魂。认地不是血缘。而是这么多年。彼此之间积累下来地感情。

    如果继续追究下去。则势必瞒不过鲁元。而她不想因此而伤了鲁元地慈母之心。

    “那你为什么不告诉我?”刘盈急促问道。

    如果阿嫣告诉他实情,他早知道自己与她之间彼此并没有血缘,也许。他们早就和和美美,子女在膝。又何必困于舅甥之分,放着心爱的人难过终至于远走。走了这么多弯路?“早说?”张嫣奇怪的望了一眼他,忽然道,“舅舅是否忘记了?我曾经问过你,如果我不是你真正的外甥女,你是否能够试着去喜欢我。你是如何回答我地?”

    刘盈愣了一愣。

    那个时候,他是这样说的,“不能。”

    “好了。”张嫣微微的笑了一下,“就算我真的是赵姬的女儿,那又怎么样?按照礼法。我依旧要喊你一声舅舅,舅舅大人,你真的能放下一切来爱我?”她退了一步,忧然笑道,“我已经怕了一次又一次追逐你的脚步,一次又一次委屈自己……”

    “不是这样的。”刘盈骤然道。

    他忽然有些害怕起来,握住她的柔荑,道,“不会了。不会了。”

    当初,他并不是真地这样想的。他只是觉得,世界上没有那么多如果。而阿嫣太痴,太执着,如果给了她一线希望,她会更加的沉溺于这段无望地姻缘而回不了头。

    也许,他更是怕自己的心已经被阿嫣的柔情浸的太软,于是狠心拒绝,只为了不给自己留一条后路。更加舍不得阿嫣。他只是。到头来却没有料到,到最后。阿嫣走出来了,他却陷进去了。

    “阿嫣,这一次,我不会再让你伤心,不会再让你失望,我会依足你的意思。”只爱你一个,只要你一个。

    “阿嫣,我也……很爱你。”

    请你再试一次可好?

    张嫣望着他,忽然将双眸眯成了弯弯的月牙,笑的柔和而甜美,“如果在一年前,你这么和我说,我一定开心的很。就是在我刚刚出宫的那几个月,你如果追上来,和我说这话,我也许会什么都不要地跟你回去。可是,现在,”

    她抿了抿唇,慢慢将手从他的掌中抽出来,“太迟了。”

    “命运真是奇妙的很。”她眼神淡淡感慨,“从前的时候,一直是我苦苦的追着你,而你不肯垂顾。到如今,我终于放弃了,如你所愿,远走了,你却又回过头来追我,舅舅,何苦呢?”

    “阿嫣,”刘盈望着她,犹自不肯信,摇摇头道,“你真的不爱我了么?”

    不要赌气,不要胡来。生命经不起几次赌气胡来,岁月也经不起几次踟蹰蹉跎。

    张嫣想起过往的种种,眼角也沁出了一滴泪珠,她转身拭掉了,回头柔声道,“好,舅舅,我不赌气,不胡来,我认真的告诉你。我曾经很爱很爱你,对于这份爱,我从不后悔。这些都是真的,可是,舅舅,纵然是再真挚地爱意,如果一直的得不到对方的回应,它终究会染成灰烬的。”“不。”她摇摇头,伸手抚摸着胸口,淡淡道,“我的这个地方,它已经灰心了。”

    刘盈的身形晃了一下,轻轻道,“已经灰掉了么?”

    “嗯。”

    我们,再也回不去了么?

    那个一直勇敢的爱着她,在他回头的时候毫不吝啬的给他微笑,生气勃勃地女孩,终于一点点地长大了,她依旧会甜甜的微笑,可是那笑容里已经没有了那种热烈艾慕地神采,而多了一抹云淡风轻。

    她依旧那么美好。只是心里头没有了他。

    许久之后,刘盈惨淡的笑了一下,道,“阿嫣,你陪我出去走走,好不好?”

    张嫣低头看了看脚尖。轻轻应了一声,“好。”

    好聚好散。

    刘盈拍了拍手,于是外头的门扇倏忽一声展开,门吏虽然不知道这位“吕将军”地身份,但一定是一位大人都敬惧的贵人,低下头来,不敢抬起。

    小刀侯在外面,见校尉与吕将军一同出来,愣了一愣。冲上前来,对刘盈道,“你怎么又来缠着我们校尉大人?”

    “小刀。”张嫣喝止住他。吩咐道,“没有事。我跟吕大人出去走走。”

    她牵了马,不再说话,带着刘盈从营门出来,徒留小刀站在原地发愣,一时摸不着头脑,不懂为什么昨日校尉还说认不得这个姓吕的,今日便可以独自与他同行。

    北地与关中千里沃野,有着一种截然不同的莽苍风情。时入初秋。一地枯黄的草色,天空有一种特有的湛蓝色,宽广舒

    “我很喜欢现在地生活。”张嫣回过头来,笑道,“每天里骑着马,带着一队手下,要是有不开心的事情,抬头看看北地的蓝天,一会儿就觉得好了。这样的日子挺不错的。”

    “可是终究不能长久。”刘盈微微蹙眉,很是不赞同,“无论如何,你终究是女孩子,怎么能一直待在军营里?”

    “嗯,那再过一阵子,等我**了能独立带队的副手,就不做了就是。”张嫣微微一笑,也不是很在意。“到时候我就离开山阴。骑着马一路向南走,看看大汉的山水。品尝各地的小吃,偶尔听听长安来的消息,不也惬意地紧?”

    刘盈静静的听着,一时间,只觉得肝肠寸断。

    那种爱而不得的痛楚,他如今亲身尝过,才明白了她从前地苦。

    阿嫣,对不住,我总是让你受苦。

    “对不住。”

    张嫣愣了一愣,于是反应过来,他是在对从前的自己道歉。侧过身去笑道,“没有什么好对不住的。一切都是我自己乐意。”

    开头是,她乐意爱他。

    结束是,她乐意离开他。

    刘盈想,他虽然一直是夫,是君,但是,在阿嫣面前,一直都很被动,似乎将喜乐哀苦都系在这个小小的女孩身上。

    现在想来,也许,他很早很早的时候,就已经爱她了。

    什么时候呢?

    是大婚的那一夜,她乍然微笑,喊他“舅舅夫君”的时候?

    是渭水河边,他寻了她一夜,最后远远的看见她坐在众人中间的时候。

    是她哭泣着从背后抱住自己,说她乐意守在自己身边到老到死地时候。

    还是那个上元夜,她脸上缤纷的泪珠子落下来,蛮横的亲吻着自己的时候。

    又或者是,空旷无一人的天一阁中,她衣裳半褪,躺在自己怀中,眸光氤氲如水,喊自己“舅舅”的时候。失去了她。

    “或许,等很多很多年以后,没有人记得我了,”张嫣偏着头笑道,“我就回长安城看看阿母,阿婆,嗯,还有舅舅你。”

    一阵风吹来,带着细小的尘沙,吹到她的眼睛里,酸涩地睁不开来,连忙扬高了声音掩饰过去,“到时候,等舅舅娶了新舅母,嗯,再有了小表弟,阿嫣去瞧瞧,也许还能够送……”

    她忽然住了嘴,吃了一惊,因为刘盈忽然从身后抱住了她。

    “舅舅?”她微微挣动,挣扎不休。

    “不要动。阿嫣,好不好?”刘盈喃喃道。

    就当,这只是一个做舅舅的,给外甥女的最后祝福吧。

    阿嫣怔了一怔,果然就不再挣扎,柔顺的将脸颊埋在他的衣襟之上。

    他轻轻的去掬她的头发,阿嫣的头发有一点短,发尾触手有一点点扎,刘盈忽然开头道,“阿嫣,把头发养回来吧。”

    阿嫣在自己怀中轻轻动了一动,没有回答。

    从小到大,她似乎一直很听自己的话,如果不赞同,也不会去反驳,只是默默地抗议。但这并不代表她柔顺,相反,她很有自己地主张。在那些大事上,当她拿定了主意,就是九头牛也拉不回来。

    就好像当初她说她喜欢自己,就好像如今,她微笑着看着自己,说,她已经忘怀他。

    最终,他放开她,道,“阿嫣,你先走吧。”

    我想在这儿,看着你离开。

    纵然说要放开,但是面对这个自己半辈子深爱的男子,张嫣也很有些伤感,转过了半边脸蛋,低低道,“舅舅,你……保重。”不再说话,翻身上马,轻轻一勒缰绳,马儿向远方飞奔而去

    刘盈站在原地,看着她地背影,一动也不动,直到马背上阿嫣窈窕的背影,在山阴辽阔的原野上,成了一个小小的点子,再到完全都看不见了,方垂下眸来。

    六月1200加更。

    咳,如果我说在这儿打上一个全文完,会不会有人想要砸我?

    砖头,西红柿都收起来,开个玩笑而已。

    握拳,推倒倒计时中。

    有人给我下了通牒,7月5号之前,必须写到推倒。

    (这次不会写到一半就没影了。泪奔in)

    So,同志们,新的一个月又到了。继续求粉红票,依旧400加更,咳,加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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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大风起兮云飞扬 第三卷:玲珑骰子安红豆 一八九:甜言
    (去看看小说网wwwcom)刘盈忽的长啸一声,翻身上马,策马向远方天际之处奔驰而去。去看看小说网w-W-w7-K-aNKanc-o-m。

    “陛下。”远远的跟随在他身后的期门卫吃了一惊,生怕皇帝有个闪失,亦追了上来,然而刘盈的坐骑飞云脚力异常,很快的将他们抛下一程。卫队首领背上汗涔涔的下来,拼命驱马跟上,全力奔驰了大约一刻钟,才见远远的,皇帝勒住了马,立在草场尽头。

    “回去吧。”待到他来到身边,刘盈回过头来,淡淡道。

    “陛下,”管修小心翼翼的问,“可是要回长安了?”

    “回长安做什么?”刘盈淡淡道,“朕还没有做到朕此行想做的事情,何必急着回去。

    阿嫣,过去的一切也许我们错过了,无法挽回,那么就让它停在过去吧。没有关系,我们还有未来。

    阿嫣说,她对他的爱灰心了。可是,他并不信,每一段感情,都是深刻的存在,不能消磨痕迹。他宁愿相信,阿嫣只是对他们的未来灰心了,所以将那份曾经的深爱用理智藏起来,然后微笑着说离开。

    阿嫣,如果,你已经没有勇气去爱了,那么,没关系。这一次,换我来爱你吧。

    从前,都是阿嫣在爱他,追逐他的影子。那么绝望都不曾喊过一声委屈。

    阿嫣从前爱他的时候,他曾经因为这样那样的顾虑,伤害了阿嫣。但他总不可能一直都被动的接受的阿嫣的爱意和远离。

    如果,他真的舍不得阿嫣的话,那么,这一次,他想主动一次,好好的去爱阿嫣。就算真的如阿嫣所说,她对他的爱已经成灰了,也没有关系,只要还余着一点火星。他小心呵护,终可重新燃烧起来。

    阿嫣。我想和你在一起。

    刘盈在心中默然。只有经历了失去地痛苦。他才真地能体验到。他是真地很爱很爱阿嫣。

    第二日。他来到军营去寻阿嫣。

    再一次见到刘盈。张嫣很是意外。微微睁大了眼眸。“你怎么还没有回去?”

    明明都说地一清二楚了。他不是理当转身回返长安。重新做他九重深宫中地皇帝么?

    刘盈笑笑道。“嗯。就要走了。阿嫣。这一路上。我为了找你。都没有怎么看北地地风景。难得来北地一次。我想四处看看。但山阴没有熟悉地人。你陪我去走走。可好?”

    张嫣皱了皱眉,总是觉得有一丝古怪,然而想着此去大约真是后会无期了,这么多年的情分,竟说不出拒绝的话,只是为难道。“可是我现在军务在身。”

    “没关系。”刘盈笑道,“你答应的话,我命人去黄大人那儿为你告假就是。”

    黄营官自然不敢违逆刘盈的意思,大度的放行。

    正是小麦成熟的时候,老农在收割庄稼,小孩子笑嘻嘻的跑过来,道,“爷爷,爷爷。今晚回去吃收割的麦子么?”

    “不成啊。”老农朗朗笑道,“这黑麦是要送到长安进给皇后娘娘地。”

    山阴,正是当年张嫣选中的食邑之一,每一年,都要将赋税所收粮食布帛进于中宫。

    “皇后娘娘,”小男孩抬起头来,好奇问道,“爷爷,你见过皇后娘娘么?她长的什么样子?”

    老农自然没有见过。但是这并不妨碍他说给小孙子听。“唔。皇后娘娘啊,她应当长地比天上的仙女还要漂亮。不然,皇帝老爷怎么心甘情愿的娶她呢。”

    “那她喜不喜欢爷爷种的小麦?”

    “自然。”老农骄傲道,“山阴产的这种黑麦,凝练苦寒的甘甜,风味极佳,送到长安去,皇后娘娘一定喜欢。”

    刘盈站在麦田旁,似笑非笑,低低道,“阿嫣,你说,要是这位老人知道他田中的这些黑麦送到长安,椒房殿中却早已经没有了皇后来尝,会不会很失望?”

    张嫣瞪了他一眼,捧起一把麦穗,闻了闻充盈的清香,道,“如此,我便算是尝过了,他自然不会失望。”

    刘盈叹了口气,转身追了过去。

    逢三是市集之日,在山阴城东市场中,各地商贩沿街叫卖,很有些烟火人间气。

    “舅舅,你看够了没有?”张嫣问道。

    “不急。”刘盈的兴致很好,握着她地手,指着人群簇拥中玩飞剑的卖艺小贩,道,“阿嫣,你看,可热闹?”

    “舅舅要喜欢飞剑,长安东市的杂耍更热闹。何必滞留山阴?你到底什么时候回长安?”

    刘盈看着阿嫣的侧颜,叹了口气。

    笨丫头,你到底明不明白,我何曾是喜欢看什么飞剑?

    我只是,喜欢和你在一起看飞剑罢了。

    张嫣蹙眉不已,小小一个山阴集市,刘盈却逛的很慢,甚至,他根本不是在注意那些米粮那些民生商品的价格,更多的却去看那些女子孩子才喜欢的小手工玩物,以及胭脂水粉。

    “阿嫣,”他安抚张嫣道,“我都不急,你急什么?这集市看上去挺不错的,既然已经出来了,你就放开心事,好好享受吧。”

    说话间,前面是一个卖木制用品地小肆,刘盈好整以暇的弯腰去翻检,见其中有一把梳子,雕工精致,小巧可爱,于是便捡起来看看。

    “这位公子好眼光。”卖东西的老婆婆走过来,笑着介绍道,“这把梳子是用上好的桃木所作,公子买回去送给媳妇,一辈子恩恩爱爱的。”

    刘盈含笑道,“承你吉言。”吩咐身后随从付了钱。然后转身将梳子递到张嫣面前,道,“阿嫣,送给你吧。”声音温言。

    张嫣愣了一愣,狐疑道,“你好好的买梳子,就是为了送给我么?”

    “是啊。”刘盈颔首。道,“你没听到适才那位老婆婆说么,让我买回家送给媳妇。我媳妇是你,自然便是送给你的。”

    他咳了一声,轻轻道,“你比天上的仙女还要漂亮。所以,我心甘情愿的娶你。”

    张嫣瞠目结舌,一时简直怀疑对面地这个刘盈是被人附体了,否则怎么会说出这样地甜言蜜语?板了脸道,“刘盈。”不敢大声,但是近处之人谁都听的到其中地恼意,“你什么意思?”

    刘盈仿佛充耳未闻,抚摸她束起来地头发,柔声道。“等下我再找家饰品店,给你挑一点发簪钗饰,待你头发长好。戴着一定很好看。”

    “刘盈,”张嫣恼道,“谁要养头发,谁要你的发簪,不要再提那些什么媳妇的话,我前些天不是说清楚了么?从此之后我们一刀两断,再无相关。”

    刘盈温柔的望着她,淡淡道,“是啊。你说的话我都听清楚了。只是,我可从来没有答应。”

    张嫣愣了一愣。

    “阿嫣,”刘盈淡淡道,“我希望你相信,我是真的很喜欢你。所以不可能就这么轻易地放手,你一天不答应随我回去,我在这山阴陪你一天。你一月不答应,我等你一月。”

    “我要是一年不答应呢?”张嫣冷笑道,“你难道等在这个小小的山阴城待一年。要知道。国不可无君。”

    “其实,”刘盈望了望山阴城,“就如阿嫣你说的,山阴这个地方,也挺好的。阿嫣你曾经说过,平生所愿,只是一个不大的屋子和一个心爱的人。那么,我们就在山阴搭一座这样的屋子,夫妻恩爱到老。也挺好的。只是不知道这魅惑君主的罪名。”他微笑道,“阿嫣你肯不肯背?”

    张嫣心绪翻腾。再也无法想象,像刘盈这样固执循规蹈矩地男人,也可以这样耍赖,摞下一句话来,“谁要和你当夫妻,你最好赶快回去。我才不会跟你回去呢。”不肯接那把梳子,转身便跑了。

    此后数日,她有些心慌意乱,不知刘盈所说,到底有几分坚持,然而,刘盈倒是真的如他所言在山阴住了下来,只为了求她回心转意。

    她板了个脸,只要自己不为所动,终有一日,刘盈会放弃吧?

    特别队的训练量及其地大,她作为校尉,全天陪同练习,到了晚上,便也累的狠了,回到房中,又怕刘盈来见,招来孟观吩咐道,“你在我房外守候,谁都不准放进来。”

    在榻上躺了一会儿,昏昏沉沉的醒过来,忽听见有人叹息,刘盈坐在床前,伸手抚自己的额,心疼道,“你这么累,怎么受的了?”

    “你怎么进来的?”张嫣骇然。

    “就这么推门进来的啊。”刘盈微笑,转身端过了一碗粥,道,“我记得阿嫣你爱喝莲子羹,这是我命人在山阴找的莲子,请人敖化了,尝一口吧?”

    一日的操劳,张嫣早已经腹中饥饿,而莲子地清香扑到鼻尖,更是令人食欲大作。张嫣哼了一声,转过头道,“我才不吃你的东西,你走开啦。”

    刘盈微微一笑,道,“我听说,从前我每次在椒房殿的饮食,都是阿嫣你特意研究了食疗,为我配的。如今我稍微还你一点,也是我乐意的事情。”

    张嫣简直有一种抱着被子呻吟的冲动,“我到底要怎么说,你才肯放弃我自己回长安呢?”

    刘盈笑了笑,“只要你答应重新做我的妻子,我立刻返回长安。话说回来,阿嫣,我到底要怎么做,你才肯原谅我呢?”

    张嫣不知道,刘盈也有这么坚持的时候。

    当两个人一样固执的坚持地时候,其实是一个死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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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大风起兮云飞扬 第三卷:玲珑骰子安红豆 一九零:夜歌
    (去看看小说网wwwcom)第二日,张嫣在校场上命特别队练习格斗,回头瞧见孟观抱着剑走进来,想起昨夜他的失职,恨的牙痒痒,“还说什么要报恩,结果忘恩负义阵前叛敌,丢下我就跑了。去看看小说网w-W-w7-K-aNKanc-o-m。改明儿我一定要告诉冬歌姐姐,男人的甜言蜜语都是信不得的。要她小心被你辜负。”

    “冤枉啊。”孟观笑嘻嘻道,“若来的是别人,我自然依校尉的意思将他拦下来。但是这位吕舅舅,”他摸了摸自己的下颔,“我记得,当初校尉成全我和冬歌的婚事,是转求了你这位舅舅,才最终让我岳父同意的吧?”

    “你……”张嫣一时语塞。

    “再想想,”他抬头望了望天道,“多年前在灞桥的时候,你赠我栗子,当时,在车中的那位,不会,正好就是你这位舅舅?”

    这样说起来,栗子虽是张嫣施舍的,但是是刘盈的;而张嫣虽成全了他与冬歌的因缘,但之后真正出力的是刘盈。细究起来,这二人谁对他的恩惠更大,倒真有些说不清楚。

    “两个都是我的恩人,我不知道如何取舍,”孟观摊了摊手,“只好两不相帮了。”

    张嫣一时无法反驳,哼了一声,转身走了。

    接下来的数日,张嫣颇有些哭笑不得手足无措。

    她前世的时候,专心学业,并没有分心谈恋爱的心思,倒没有想到,来到千年前的汉代,反而享受到了被男人追求的经历。

    而且,这个男人,还是一个皇帝。

    张嫣颇有些无语问苍天的感觉。

    有时候。男女情人之间。如果太过于熟悉。也不知道是好事还是坏事。就如自己与刘盈。因为刘盈是看着她长大地。彼此又有从前两年多地夫妻生活。亲密无间。对她地一切喜好及小习惯都了若指掌。所做所行都投其所好。如果不是因为之前已透透彻彻地思量过。她很怕。自己就这么心软沉迷在他地温情之中。只得暗暗警醒自己。此后见了刘盈地背影。就退避三尺。免得一个不小心。就被他拐到心软。

    这一日。刘盈凭扮地吕将军地身份。命传令兵来到张嫣面前。请她往营署相见。

    张嫣有些沉吟。

    在其位。谋其政。张嫣私下里能够对刘盈百般不理会。但放在公事上。但是自己既然做着这个山阴校尉。便不能不服从军纪。尊重上官。于是依命前来。板着一张脸问道。“吕将军寻我有什么事?”

    刘盈苦笑一声道。“阿嫣。我们之间。有必要这么生疏么?”

    北地地风沙大。适才在校场上。落得张嫣发上沾染了一些灰土。刘盈伸手想要帮她拂掉。张嫣却退了一步。警觉道。“你要做什么?”

    刘盈苦笑了一下,放下手来,求道,“阿嫣,你不要这么紧张。”

    我只是,无意识的动作罢了。

    她哼了一声,转声道,“如果吕将军将我叫过来。只是为了说这些无聊的话,那我就回去了。”

    “别,”刘盈唤住她,无奈道,“好,我不说,今天我找你是来谈公事的。”

    “公事?”张嫣奇道,“我和你有什么公事可谈?”

    刘盈道,“你不是想训练你地特别队么?我让我带在身边的期门军。与你的特别队做一个交锋。你看如何?”

    张嫣撇了撇嘴,但是还是认真考虑起来。

    她训练了特别队大半年。可谓卓有成效。特别队的作战能力,在普通汉军之中,算得上首屈一指。一直寻不到对手。刘盈乃是大汉皇帝,身边所带的期门卫,都是长安北军中挑选的精锐,若能与之较量一番,对特别队绝对有很大好处。

    可是,如果她答应了,作为两支军队的头领,就无法避免与刘盈经常见面,因而落入与刘盈纠缠不清的地步。

    最终,还是作为特别队校尉的职业感占了上风,张嫣面上却出现了咬牙切齿地神情,应道,“好。”当去除了诸般顾忌,在正式较量中,期门卫是汉朝骑军一般正统教育的精锐,又仗着装备精良,极是厉害。而特别队并没有充分的军饷军费支持,凭着诡异地战术和过硬的身手,剑走偏锋,在接下来的日子里,恰恰战了一个旗鼓相当。

    战场上经常出现这一幕:当一个特别队的队员用带兰草汁液粉的长矛挑翻了期门卫,在腹部染上了兰草痕迹,于是期门卫“阵亡”。又或者是期门卫的士兵用去箭簇同样沾染了兰草汁液的箭射到特别队队员的身上,亦“阵亡”。阵亡的士兵在一边山丘上休息,毕竟算不上真正生死相搏地敌军,虽然分属于两个队伍,但打了这么多次,倒也有些惺惺相惜的感情出来,无所事事之下,便不免交谈起来。

    “你们吕将军又去找我们校尉了?不知道这一次,校尉能不能给他好脸色看。”

    期门卫的军士摸了摸鼻子,道,“我们主子最后一定能说服……韩校尉的。”

    “瞎扯。”特别队精干的队员笑道,“我们校尉大人聪慧狡黠,这半年来,我们都吃尽他的苦头了。那位吕将军看起来怎么都不像敌的过他的样子。不信,我们来打赌。”

    期门卫军饷丰富,何曾畏惧和穷的响叮当地边军做赌局,一时激愤,拍掌道,“好,赌了。”

    一时间,越来越多的两边士兵围了过来,兴致盎然的加入赌局。忽听得身后一声冰寒的声音,“你们都闲的没有事了么?”

    特别队的队员脸色丕变,回头看,果然看到自家校尉面罩寒霜的表情,“给我绕着军营跑五十圈。”

    “啊,校尉。”特别队的队员哀嚎着,不敢怠慢,一个个真的起身去跑圈了。

    山阴军营占地颇大,五十圈下来,饶是身强体壮百经训练地特别队队员。也都几乎再没有力气走路了,自然也就没有乱七八糟地心思想着赌局的事情。

    七月

    北地森寒,到了每年地这个时侯,若非在房中点起炉火,夜间便可冻死人。这一晚,天气阴沉。一阵北风吹过,天地间竟稀稀落落的下起了雪花。

    刘盈起身,往炉中加了一根柴禾,看炉火砰的一声烧旺起来。抬起头,透过窗子,看见对面阿嫣灯光昏黄,显然阿嫣已经回来。

    因为怕被手下发现了自己的女子身份,纵然独自一人在寝室,阿嫣依然是严实装扮。他看着,一直觉得有些心疼。

    纵然说了,阿嫣总是不假辞色理会罢?

    这些日子。他使尽了自己所能想到的一切手段,讨阿嫣的欢心,但是阿嫣还是冷冰冰不为所动地样子,心中不免沮丧,情之所系,瞧见案上所置漆琴,于是兴之所至,坐下弹起来。

    儒家推崇雅乐,他从前所习。都是中正之曲,这一次是却是为了阿嫣,于是弹起了郑卫之声,诉说着无名男子对心上佳人的艾慕,音调婉转,颇是应景,不觉有些动情。

    琴声悠悠,传到房中张嫣的耳中。她愣了一下,抬起头来。

    军营中都是粗人。纵然有一两个识文字的,暗夜中听到,不过以为刘盈弹的是普通的曲子罢了,唯有与他情意相关的自己,曲声入耳分外敏感,坐立难安,忍了一会儿,跳起来气急败坏喊道,“小刀。”

    “校尉。”

    小刀匆匆的赶过来。问道。“什么事?”

    “你给我去对面跟那个人说,大半夜的。不要乱弹琴扰人清眠。”

    小刀吓了一跳,连忙应了,一溜烟去了。

    张嫣躺在榻上,听见脚步声踏过夜色,过了一会儿,停在对面地房前。咿呀一声开了门,刘盈停了琴,似乎是说了什么话。

    张嫣吁了口气。

    总算是不再弹了。

    “校尉,”小刀回来的时候,挠了挠脑袋,道,“吕将军说他爱弹他的,你管不着。”

    张嫣愣了一下子,刷地一声拉下了脸,沉郁道,“他是这么说的?”

    “其实,”小刀道,“他说的文绉绉的。我都没听懂。哦,对了,不过他让我把这个交给你。”

    张嫣这才将脸色缓和下来,接过信笺,展开来看,在烫金的信笺上,刘盈用苍劲的笔迹书写:“绿蚁新醅酒,红泥小火炉。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

    她怔了怔,从前的旧事涌上心头。

    中夜之中,对面的琴声重又响起,这一次却是换了一支曲子,更加热烈,仿佛在耳边倾吐着情意。

    那是当年,她生刘盈的气避回宣平侯府,心绪无聊书写地诗词,却被张敖以自己的名义送给了刘盈。于是,第二天,刘盈便到侯府来接回自己。

    到如今,人虽在,事已移。从见这首诗,转头瞧屋外暗暗的夜色中,地上的雪闪耀着淡淡的幽光。一时间竟有些痴了。

    “校尉,”小刀从来便不喜欢刘盈,此时见了她的神情,很有危机感,连忙劝道,“那个吕将军对你没安好心。你不要理会他啦。”

    “好啦。”张嫣扑哧一笑,“我心里有数。要睡觉了,不然明天起不来,你出去吧。”

    张嫣习惯独宿,从不要军士贴身伺候,小刀早就习以为常,当下点点头,退出去的时候还细心的将房门给她掩实。

    刘盈的手心微微出汗,等着阿嫣前来,然而阿嫣房中地烛火扑的一声熄了,四周静悄悄的,无人动静。既是意料之中,又不免很是失望。忽然就起了一个破折音,琴声漓艳。同时配着琴声唱到,“有美人兮,见之不忘。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

    捂脸,看这粉红票架势,似乎,七月第一次加更就在不久了。

    又喜又愁啊!!!!!
第一卷 大风起兮云飞扬 第三卷:玲珑骰子安红豆 一九一:马说
    (去看看小说网wwwcom)这是?

    夜色之中,张嫣躺在榻上,忽然睁大了眼睛。去看看小说网wwwcom。

    刘盈从未在大庭广众之下对着女子唱情歌,歌声开始便有些窘迫,慢慢的,就放开了一些。

    “凤飞翱翔兮,四海求凰。无奈佳人兮,不在东墙。”

    一时之间,张嫣又好气又好笑,果然是那支闻名的《凤求凰》。

    她用被子蒙着头,强迫着自己不去听那歌声。但琴声歌声俱是无形之物,纵然捂着,但也入耳依稀可闻。反倒将自己给闷到了。只得叹了口气,坐了起来。

    如果刘盈在自己面前,她自然不会给他好脸色看。可是他既然不在,她总不能在空无一人的屋子中板着一张脸。强撑了一会儿,慢慢平和下来,看着窗外的月色。

    “……将琴代语兮,聊写衷肠。何日见许兮,慰我旁徨。愿言配德兮,携手相将。不得於飞兮,使我沦亡。”

    当一切不再尖锐的抵触,往事就在琴声中流淌起来,重新浮现在面前。在歌声中想起从前的往事,刘盈在长乐宫前向自己伸出的手,在去商山的路上发现了躲藏在车中的自己,惠帝元年,她从宣平归来,在新丰街头,与他重逢。惠帝四年大婚的那个黄昏,他执起自己,温暖而带着点汗意的手天空下了一层薄薄的小雪,然后月亮出来,照在之上,反射出一种淡漠温情的颜色。碎碎的光亮,她扑哧的笑了一声,啐道。“谁是凤?谁是凰?”

    就晓得占人便宜。

    张嫣的心事,刘盈并不能知晓。瞧着时间一日日地过去,他只能暗暗焦急。虽然对阿嫣说自己要一直等着她点头,然而他真的不能再在山阴这么羁縻时光下去了。

    难道。真地要考虑强行将阿嫣带回去再说?

    他叹了口气。不是不可以地。只是自己总还是希望阿嫣心甘情愿地地答应和他在一起。我熊实交了你这个朋友。”

    刘盈笑着摇了摇头,并没有将之当一回事。

    待到六日后,刘盈正在校场上看特别队训练,从人上前禀报,“主子,那位熊军侯,将飞云马送还过来了。”

    他点了点头,远远地见飞云站在那儿,似乎比诸前些日子,萎顿了一些。

    “吕将军认识韩校尉么?”熊实将飞云牵过来,望了望场中,笑道。“这个小校尉,倒是蛮厉害的。从前看他年纪不大,个子不高,长的又太娘娘腔,有些不服气。如今半年下来,倒觉得他真有两把刷子。”

    刘盈笑了笑,听得旁人说阿嫣的好话,他倒也与有荣焉,忽听的远方一声马嘶,飞云顿时激动起来,抬蹄长嘶一声,频频回首。

    “这是怎么了?”刘盈习惯了飞云的良驯,不由奇道。

    “呵呵。”熊实尴尬搓手,笑的有些苦,道,“吕兄有所不知。那一日,我将飞云迁回去,它和我的望月马在一起,一开始相互斗气,谁也不服谁,我本来以为事情不谐,都打算将马还回来,另寻一匹马算了。谁知道忽然两匹马一夜之后好的如胶似漆,竟似乎如人夫妇一般,颇为恩爱。这个,忽然离别,自然彼此不舍。”

    远处,一匹火红色的母马冲过来,毛色光亮,四蹄如飞,果然神骏不已。想来就是熊实所说地望月了。

    “我早上明明将它栓在马厩中了。”熊实亦不解道,“怎么忽然间挣脱跑出来了?”

    望月频频向这边张望,打了个响鼻,似乎在呼唤飞云。

    刘盈哑然失笑,马通性灵,有此情意,倒也难得。回头看着飞云,飞云地缰绳握在主人手中,不得轻易远离,但也着急不已,一双马眼中,颇有温情,刘盈看的心软,竟不自禁松开缰绳,飞云嘶鸣一声,撒开蹄子冲回到望月身边,

    熊实翘了翘胡子,笑嘻嘻赞道,“吕老弟,好心肠。”

    他生性除了战争和爱马之外,很少注意到人际,此时不知道这些日子以来山阴军营中奇怪地窥视,见刘盈如此作为,不由大气好感,起了亲近之感,称呼亲近不少。

    刘盈远远的看着两匹马在草地上相互嬉戏的模样,亲昵自然,微微笑了笑。

    不过是两匹马儿,相处数日,都有这样深厚的感情,“马犹如此,人何以堪?”刘盈想起自己与阿嫣这些年来的聚散纠缠,不由得心旌动荡。然而阿嫣到如今依然不肯对自己稍假辞色,又灰心不已。

    二人等着两匹马亲昵了个够,于是坐在土丘之上,熊实道,“我观老弟神色郁郁,似乎有悬心之事啊。不妨说一说,哥哥为你参详参详?”

    他微微的笑了笑。

    “如果不肯说,”熊实不免有些尴尬,“也没有关系。”

    那厢,飞云与望月虽暂时团聚,然而彼此似乎知道终将分别,颇为黯然,将马头相触,似在告别。

    “不是不肯说。”刘盈笑道,“我只是在想,该如何措辞而已,熊兄家中可有妻室,若你妻子生你的气,有什么法子可以让她回心转意不再怪你?”

    他对哄情人的欢心实在是不擅长,这些日子下来,实在是有些黔驴技穷了,只好请教于陌生人,在民间,夫妇间若彼此置气,该如何解决才是?

    “哈。”熊实朗声大笑道,“看不出吕老弟还是个多情种子,这个你问我老熊就对了。”

    “是么?”

    熊实拍拍胸脯道,“那是自然,女子天性老熊还是很了解的,总是有一点口是心非。她们嘴上说的再厉害,只要你狠狠的亲上去,再烈性的女子,最后只得软下来。”他搓搓手道,“嗯,你再强硬一点,把她抱到床上去,只要……”他挤了挤眼睛,表示这事男人都知道,“她就什么都好说话了。”

    刘盈从小都是儒家教育,讲究非礼勿视,非礼勿听,凡事以礼为先,从未想到有如此粗俗的法子,不觉目瞪口呆,迟疑道,“那她不会恼么?”

    “那不是你媳妇么?”熊实奇怪的看他一眼,“再说了,夫妻吵架,不都是床头吵床位和,你看飞云,若不是它与望月成就了好事,望月能对它如此恋恋不舍?所以啊,只要你在床上把她哄高兴的,天大的事都没有了。”

    有这么比的么?

    刘盈理智虽然难以赞同,但是终究忍不住诱惑,回头去看阿嫣,她正刚骑了马回来,摘下头上的白色软盔,扔给身边的人,露出秀美的容颜。也许身为校尉的阿嫣在特别队队员眼中颇为威严,但不知道为什么,在他看起来总是觉得特别可爱,好像和当年在椒房殿中软声叫自己舅舅的女孩没有什么两样。

    阳光照射下来,将阿嫣的眉眼拂上一层金色,容颜如同圣光。若一个男子喜欢那个女孩,总是希望能够亲近,刘盈自然也不例外,此时看见阿嫣娇颜与纤合度的曲线,心中竟不免有些燥热,忖度自己心思,竟是颇为首肯,不禁有些骇然。

    今天查新书资料查的太兴奋……

    泪,真不能这样了。以后尽量将时间调整过来。咳。

    希望今天没有旁的事了。可以多码点字。需要存稿。不然我上火车的那一天就会发生断更惨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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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大风起兮云飞扬 第三卷:玲珑骰子安红豆 一九二:秋华
    (去看看小说网wwwcom)一九二:秋华

    再次与阿嫣相见,刘盈便不免有点心虚。去看看小说网w-W-w7-K-aNKanc-o-m。张嫣却对此一无所觉,烂漫笑道,“舅舅觉得这支特别队如何?”

    刘盈回过神来,笑道,“不错。虽然于两军混战中有所欠缺,但是在各个击破上头极为擅长,如果用的好的话,当为一支奇军。”

    他不愿拂逆阿嫣的意思,而且这些日子看下来,这支特别队的确颇有出色之处。当得如此赞誉。

    张嫣笑道,“那就好。大半年下来,我心中那点小本事也差不多用光了。队中沈军侯也将训练的手段学的差不多,我将这支队伍交给张偕,也就不负他当日所托了。”

    “什么意思?”刘盈愣了愣,“你不打算继续带这支特别队了么?”

    “你不是说女孩子不该长久待在军营里么?”张嫣抱膝坐在榻上,闲适道,“我当初也不过是觉得新鲜,如今既然功成,也该身退了。而且,舅舅。虽然太后可以帮你撑一阵子,但是你真的该回长安了。”

    她抬眉,无谓笑笑道,“我总不能一直与你在这小小山阴城耗着。好,你不肯回长安,那么,我先走好了。”

    阿嫣,既然打算再次远走。

    蓦然间刘盈心中忽然起了一阵无力的愤怒,也许当初他真的颇有对不住阿嫣的地方,但是,该道歉的已经道歉了,该表白的已经表白了,该尽心的他也已经尽心了?她还要自己怎么样?这些日子,他待她的心意还不够诚,爱恋还不够坦荡?她便不肯哪怕只让一步,反而要再次远走,真要让他一辈子追着她的脚步么?

    “舅舅知道的。”张嫣的声音柔和,“北地冷的很,夏天还好,若入了冬。我一向畏寒,可受不起。说起来,如今也已经入秋了。”她忽然有些怀念,“想来,侯府夏馨园前的菊花,应该要开了。”

    “阿嫣可是想家了?”刘盈幽幽道。“你还不知道吧。你离开之后。你阿母为你忧虑。已经是病倒了。”

    “什么?”张嫣吃了一惊。跳了起来。“阿母是否病重?”

    “说重也重。说不重也不重。”刘盈冷笑道。“不过是思念女儿罢了。你若回去看看她。她自然就能好过来。”

    “我如今这个模样。怎么能回去?”张嫣渐渐颓然。苦涩道。“我这个不孝女。阿母还是忘掉罢。舅舅改日回长安地时候。替我跟阿母说。阿嫣无论在天涯海角。都会记挂着她。也会擅自珍重。愿她不必悬

    “要说话你自己回长安去和她说。”刘盈忽然暴怒道。“我才不会给你传话。“舅舅?”张嫣愕然。抬起头。看到刘盈隐忍地眸光。

    “你要干什么?”

    她瞧着刘盈走近自己,本能的感到了一丝危险。不由得退后了一步,警惕的望着他。

    这一瞬间,刘盈真的不知道,究竟要他怎么样做,才能留住面前的小佳人?

    这么多日地隐忍,无奈,都在听到阿嫣要再次离开的消息后,一并爆发了出来。

    不知道怎么的,熊实的话便鬼使神差自己耳边响起。“夫妻吵架,不都是床头吵床尾合么?只要在床上用手段留住了她,她自然也就不好意思再和你生气了。”

    如果,他得到阿嫣的身子,阿嫣是否会软化下来,不再对他这么冷漠?

    这个念头一旦生起,便如着了魔似的,再也甩不开。

    阿嫣一直是他捧在手心的人,他不愿她有半分为难。所以从来不想用太激烈的手段对付她。这份体贴,他以为。她是应该懂得的。

    但是,再温和,他也是一个男人,不可能放着阿嫣远走而什么都不做地。

    这一刻,那些该死的礼教,伦理,温润,统统都被他抛到九霄云外去,他什么都不想管,只想要阿嫣留在他身边,为他而喜忧。

    砰的一声,张嫣地后背撞在室内屏风上,已经是避无可避。

    刘盈伸手支在屏风上,将她困在臂中方寸之间,动弹不得,眸子专注的盯着她,淡淡道,“我要干什么?你还不清楚么?这些日子,我一直等着你,不过是想要你答应跟我回长安。”

    我想要的,从来都是你罢了。

    她依旧是一身男装装扮,在军营待的日久,举手投足都有些男孩子气,若以女子而言,实是有些粗野,然而刘盈情人眼中出西施,竟觉得也是无一不好。

    张嫣她从未见过如此强势的刘盈,不免有些心怯,强道,“我都说了一千次一万次了,你要回长安自己回去,我不回……”

    在极近的距离里,便觉阿嫣身上的幽香沁到了自己的鼻尖。刘盈心猿意马,不爱听她拒绝的言语,忆起校场之上,熊实道,“再嘴硬地女子,只要你狠狠的亲上去,最后都得软下来……”不由得将视线凝在阿嫣的唇上。

    阿嫣的唇形薄而漂亮,因为扮的是男子,不曾涂抹胭脂,唇色是最自然的绯色,开开合合,是那么诱人的风景。

    “唔……”张嫣惊叫了一声。

    他俯首,一把封住了她的唇。

    男子的气息扑面而来,充满了她地口舌,张嫣骇然睁大了眼眸,拼命摆首挣扎。

    刘盈轻轻压制着她,想要撬开她的牙关,张嫣负气不已,拼命咬住,不肯让他侵袭,然而他们多年夫妻,刘盈对她再熟悉不过,知道她最怕痒,伸手在她腋下三分呵了一下,她吃了一惊,微微启口,他便迅速探了进去。

    瞬时,便着迷于阿嫣的柔软的唇舌

    上一次在天一阁,他也曾炙热的亲吻阿嫣,只是却有着醉意和春药药性的缘故。总是有些不足,这一次,他却是清醒无比,阿嫣的唇舌之间有着不可思议的芳香,他并不是第一次尝情事,却只因为阿嫣的一个吻。而尝到了从未有过地的味道,声音便有些沙哑,再次重复道,“跟我回长安去。”

    “你休想。”张嫣跳脚。

    刘盈不管三七二十一。便第二次亲了上去。

    这一次,他不再那么着急,细细的品尝她唇舌之间每一处细微地地方。动作亲柔,犹如春风化雨。

    张嫣她气的眼前一片发黑,挣扎的动作便更加激烈。身后厚重的屏风渐渐撑不住二人的重量,摇晃了两下之后,砰的一声摔倒下来,刘盈眼疾手快,抱着她避过屏风,在地下滚了几滚,将阿嫣轻轻的压在身下。

    北地室内秋冬冰凉。便都以野兽毛皮做成的毡毯相铺,不会摔到了阿嫣,刘盈压制住了阿嫣的手足,令她挣动不得。室中巨大地动静惊醒了房外的内侍,急急在门外问道,“主子,这是怎么了?”

    “救命救命。”张嫣急忙喊道。

    “无事。”刘盈连忙抬起头来,吩咐道,“你给我守在外头。不要放任何人进来。”

    外头沉默了一会儿,轻轻应道,“诺。”

    “傻阿嫣,”张嫣便听见刘盈在自己上方轻轻叹息道,“你以为,在朕的地方,你觉得会有人来救你么?”不由得气急,上一次他酒醉之时,她好歹还有一只脚是自由地。可以踹一踹她。这一次他清醒着。着意困住自己,竟是将自己钳制的一丝一毫都动弹不得。

    他腾出一支手来。解开她头上的发束,零零散散的发丝落下来,柔化了阿嫣的曲线,端的是我见犹怜。

    张嫣色厉内荏道,“你要干什么?唔……”

    他低头,再次亲吻上刚刚离开不久的娇唇。

    “阿嫣,”刘盈低低调笑道,“你不答应跟我回去,我就一直亲到你答应为止。阿嫣,你再说不,我就当作你邀请我亲你哦。”

    张嫣气急。

    她总是想,这个男人虽有着这样那样的毛病,但总是君子,无论如何,都是不会伤害自己的,这才敢独自与他待在一室,却没有料到,刘盈是不会伤害自己,但是他能轻薄自己。

    “我就是不回去。”

    在表面地温柔之下,她的脾气深处有着一种执拗的倔强,如今犟起来,豁出去了一切,说什么也不肯如刘盈的意。

    刘盈轻笑一声,俯身继续亲吻那张让他爱极但有时候也恨极的小嘴。

    如是五六次,刘盈恋恋不舍的离开阿嫣的唇,便瞧见她眼中的一丝迷离。

    张嫣很快回过神来,眼眸掠过一丝惊慌。再没吃过猪肉,也看过猪走路,她敏锐的发觉了刘盈身体某处地变化,不由得害怕起来,要知道,这一次可不像上一次,他再没有了顾虑,若真的放任这么继续下去,只怕自己真的得吃不了兜着走了,虽然羞恼不已,只得生硬的求饶道,“你够了吧?我要回去了。”

    刘盈再不懂女子心思,也知道到了这个地步,如果半途而废的话,只怕阿嫣羞愤,此后便再也不愿见他了。

    刘盈咬咬牙,他已经没有后路可以退了衣裳,道,“算起来,你嫁给我,已经有三年多了吧?朕虽然时常留宿椒房殿,却一直虑着你年纪还小,今年你也满十六岁了吧?”

    ****秋华,还是蛮对应的。

    喵。
第一卷 大风起兮云飞扬 第三卷:玲珑骰子安红豆 一九三:折花(上)
    (去看看小说网wwwcom)“你做什么?”这一回,张嫣终于色变。去看看小说网w-W-w7-K-aNKanc-o-m。

    他坚定的拉开了她腰间的衣带,淡淡笑道,“做什么,你不是瞧过那些避火图么?这一次,你就算喊上十声一百声舅舅,我也不会再放你走了。”声音笃然。

    张嫣手足被缚,全身只有肩膀能动弹,便用尽力气以左肩去撞他的上身,闷哼一声,惊吓之下全无章法,没有撞动刘盈,却觉得自己的骨头都撞的痛了。

    上方,刘盈的动作顿了一顿,忙问道,“阿嫣,你怎么样?撞痛了没有?”

    她拼尽了身上的力气,一把推开她,连滚带爬的爬起来,跌跌撞撞避到一旁掩好了衣襟,将露出一线的白色中衣给重新遮盖好,这才抬起头来以戒慎的眼神望着他。

    刘盈遗憾的瞧着她遮的严严实实的衣襟,笑道,“也好。这地上太阴冷,躺一下倒没什么关系,若是待得长一些会硌,我也舍不得慢待阿嫣。”

    你做梦去吧。她啐了一口,奔过去开门扇,哐当一声,门扇拉开了一线而终止,竟是被人从外头锁住,愣了一下,连忙拍门扇道,“有没有人在外头,给我开门开门开门。”

    门外静悄悄的,宫人都太体贴圣意,避的远远的。徒留她站在原地,听得身后刘盈闷笑道,“管康做的好,回头朕定要嘉奖他。”只觉得气的眼前发黑。

    “阿嫣。”他重又唤着她的名字,声音有着淡淡沙哑的,身上的欲念还没有消下去,不敢再碰,回过头道,“你自己穿吧。我到外头等你。”

    深怕自己改变主意,连忙匆匆迈开步子,眼中一酸。泪水却忍不住滚下来了,只觉得放弃阿嫣,就好像割舍掉生命的一部分,然而时不我待,又有何奈与?

    忽听得身后传来一声哽咽,一样硬物挟着风声,砸在了自己地左肩之上,身后,张嫣恼道。“笨蛋刘盈。”

    左肩上**辣的,只怕是肿起了,他却不觉的疼痛,只觉得惊喜。霍然回过头来,见狮头铜枕在地上滚了几滚,阿嫣跪坐在榻上,心衣半掩,露出隐隐的春光,眸子却冒出怒火。熠熠明亮生辉。

    笨蛋。

    笨蛋。

    刘盈是个大笨蛋。

    她随意找着眼前一切能扔能砸的东西向他身上砸去。

    她一直气他,怨他。但同时,她还是知他,懂他。

    她也想要云淡风轻的彻底离开,像他曾经将自己的一腔情意置之不顾一般置之不顾他的情意,似乎才能出尽这些年被他慢待的怨气。但是,当她倦了,累了,想要休息了,还是想要停留在他地身边。

    她只是不甘心,很不甘心,她曾经爱的那样苦,那些苦楚,谁来替她买单?

    没有错。她是不甘心被吕后算计,在天一阁中被身中春药的他肆意轻薄。但是这并不代表当他推开她时候,她会因为觉得松了口气而开心。

    哪个女人会都已经衣裳半裸了还被意中人推开地?

    她只觉得,半辈子的面子都折在了天一阁。

    结果,他居然又给她来了一次。

    张嫣真的无法置信,都到了这个地步,他还是能够回头离开。

    她坐了下来,抱膝哇的一声,大声哭了起来,哭的委屈的不得了,像还没长大的孩子。

    刘盈叹了口气,回头走到榻边,拥住她道,“阿嫣,你想要我怎么样?直接说就是。不要再让我猜了,我猜不到的。”

    我知道你猜不到。因为我自己也不知道,到底要怎么样,才能平下我心中的不甘。

    她负气拉过他地衣袖,揩了揩眼泪。仰起头来,道,“你答应我三件事情。我就答应你。”

    “好。”

    张嫣被他噎到,愣了愣,恼道,“我连什么事情都还没说,你答应什么啊?”

    刘盈微微一笑,双目不由自主的望到她心衣间若隐若现的丘壑,道,“不管你说的是什么事情,我都答应你。”

    张嫣狐疑的低下头,不由红了脸,又羞又恼,连忙匆匆的将心衣掩起来。

    他遗憾的轻轻叹了口气,不过没关系,只要哄好了阿嫣,等一下自然能够再睹春光。

    我只是想要,你肯回头,像从前一样爱我拿有的没地理由不理我,不要我,还说什么是为我好的话。我想要什么,我自己心里清楚。就算真的要离开,我自己也能走,不劳你刘大善人一并售后安排。”

    “好。”他忍不住心动,将她的手捉到面前,亲了亲道,“此后必不相负。”

    张嫣连忙将手抽回来,瞪了他一眼,继续道,“第二件:”

    她抬头直视着他,“我从没打算与人分享男人。你若要我,从今以后,便不准再和别的女人纠缠不清。我知道你的未央宫还有好多八子美人的,你可以善待她们,但是不、准、再、和、她、们、有、关、系,你若是舍不得那些莺莺燕燕,大可以现在就转身离开,我没有你一样可以过的很好。绝对不会掉半滴眼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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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书号:1281629

    庭院深深深几许?

    望不穿花明柳暗、脂浓粉香;辨不明离合悲欢、恩怨情殇;

    红尘万丈,谁是心头朱砂痣,何处可觅白月光?

    请君移步,且看这一折《月好眉弯》满庭芳。
第一卷 大风起兮云飞扬 第三卷:玲珑骰子安红豆 一九四:折花(下)
    (去看看小说网wwwcom)她的面上还挂着涕泪纵横的残痕,看起来似乎很没有说服力。去看看小说网w-W-w7-K-aNKanc-o-m。刘盈便忍不住轻笑出声。

    “笑什么笑?”张嫣便恼了,扬起精致的下颔,倨傲的看着刘盈,一步都不肯让。

    再爱一个人,她也是有底线的。从前与他虽有夫妻之名,但无夫妻之实,也就算了,既然他有意重修旧好,就必须将过去的莺莺燕燕给断的干干净净。“你若还存了享齐人之福的心思,今天就别想爬上我的床。”

    “唔。”张嫣一声惊呼。被刘盈一把抱住,她覆在宽广的榻之上,听得他在耳边低低笑道,“小气鬼。我就知道你计较。”脸红心跳,感受到了他身上的张力,有一点无所适从。

    “阿嫣,”刘盈支起身子,望着心爱的少女,眼神温柔而又坚定,一字字道,“不错,如果你让我放弃她们,我会对她们有愧。但是,我知道一点,那个我心中最重要最在乎的人,是你。”他的眉间不自禁染上一抹倦色,“我已经厌了后宫之中妃嫔争宠的情况,我也害怕终有一日我的子女会如同我与如意一样相互倾轧。只是我身为皇帝,是不能不拥有子嗣继承的。”

    “而如果你能够为我诞下嫡皇子的话,那么,好,只要你一直在我身边,从今以后,我可以只得你一个人。”

    张嫣听的就有一些呆了,鼻中虽酸意未散,却已经忍不住微微弯起唇角。

    “话说回来,”刘盈忽然调笑道,“好像这张床是我的吧?”

    张嫣挂不住面子,屈肘在他胸前狠狠的撞了一下。

    “唔,”刘盈看着那件飘啊飘啊飘的心衣,呼吸渐转急促,怀中拥着心爱的佳人,却不能吃下去。对男人而言,绝对是一大折磨。忙催促道,“你的第三个条件是什么?”

    “第三个条件啊。”她仰头笑了笑,“我暂时还没想到呢。先记着帐好了。”她本是痛定思痛,要他此后务必不准再做到一半就将自己扔在一边跑了,只是感受到他目光中的热力。便觉得还是不要说出口算了,否则,这对于男子而言,绝对是一个侮辱。

    “话说完了。”她撑起身子在他地喉结上亲了亲。笑道。“现在。我们先来忙旁地事吧?”眼波流转。

    那松松垮垮地心衣经过这样地折腾。早就又落了下来。将掩未掩地一半****。更令人心跳如焚。刘盈本就深深恋慕张嫣。又哪里经得起她这样地撩拨。眸色骤然转深。正想要俯身攫取。却被阿嫣踹了一脚躲开到一边。

    “阿嫣?”刘盈又是懊恼又是不解。疑惑地望着她。既然已经说好了。若再不让他一亲芳泽。他可是真地要疯掉了。

    “去脱衣服。”张嫣嗔道。“我都快被你剥干净了。你还衣裳齐整。哪里有那么便宜地事情。”

    她双颊微红。只觉得手心微微地发汗。她知道自己究竟是做了一个怎样地决定。也知道做了这样地决定以后。接下来将要发生什么。只是心里头终究有一些空荡荡地。也不知道就这么将终生托付。究竟是对还是错。忽然生了一些怯意。想着再将圆房地日子往后推一推才好。可是耳中听到刘盈褪去衣裳悉悉索索地声音。看刘盈地反应。肯定不会答应。而自己既然已经软化。那些个哭闹挣扎似乎就不能再用了。耳根发烫。干脆翻过身子。鸵鸟似地不肯面对。虽然知道可笑。但不过求一个心安。

    不知道怎么地。忽然在这个时候。记起那一年自己初来大汉。荼蘼在夜晚唱给自己地歌声。

    这么多年了。那首歌的调子,自己还记得清清楚楚,于是启唇相唱:

    “桃树有华,灿灿其霞,当户不折,飘而为直,吁嗟复吁嗟!”

    刚刚咬到这一句吁嗟复吁嗟,刘盈从身后颤抖的抱住她,两个人在广榻之上翻滚,肌肤与肌肤相接摩挲,热意灼烧成一片火原。“这位先生,”小院门前,小刀踌躇向走出来地人问道,“我家校尉很久没有回去,我有些不放心,可否让我进去找他?”

    御前总管韩长骝不在,管康便是最了解圣意之人,忖度着皇帝与皇后娘娘在室中不管发生了什么事情,但如果自己让闲人进去扰了,陛下一定会不悦的。淡淡笑道,“小哥这就说差了,韩校尉又不是小孩子,能出什么事情,吕将军与韩校尉份属同僚,难道还会吃了人不成?安心回去等着吧。他们聊够了,韩校尉自然会回去。”

    “哎——”小刀还要再说,而管康已经回头进门去了。望着重新闭合起来的院门,小刀无能为力,颓唐的耷拉着肩。

    他就是再年少不知事,这些日子看下来,多少也明白,张嫣对刘盈除了表面上的纠葛,还有更多的渊源,那却已经不是他一个小小的勤务兵可以探知的。

    可是,终究是不放心。于是在院外踱步相侯。

    北地的秋夜已经是刺骨地冷,不多时,就将他的手足痛的冰凉,他跺了跺脚,忽然觉得脸上一凉,抬起头看,小小的白色六棱花瓣一朵一朵旋舞着安静的落下来。

    大雪落下来,越来越大,渐渐乃

    “哎呀,下雪了。”小刀惊呼。

    他楞了一愣,连忙冲回院子,取了一把油布伞,重新跑回到对门门外,想着若校尉晚间出来,雪还没停,自己便可替他打伞,也免得校尉着了寒,于是忍不住傻傻的微笑起来。

    不过是一墙之隔,室外大雪纷飞,室内却温暖无比,春意融融。

    “桃树有英,烨烨其灵,今兹不折,证无来——”张嫣的勉强将剩下的半阙歌唱完,就狠狠的被重新吻住。气喘吁吁。而最后一件蔽体地心衣颤颤巍巍的落下来,落在了床角处,无人去理会。

    刘盈痴迷的看着面前的美景,眸色中满是赞叹。

    白色广榻之上,阿嫣的头发散下来,黑如丝绸。睫毛微颤,面上红晕,神情可爱至极。其下再无寸缕,雪一般莹润地肌肤之上,有着小巧而坚挺的双峰,其下是平坦光滑的小腹,不盈一握的纤腰,以及稀疏丛毛中神秘地溪谷。她地纤足都染上了淡淡地粉红色,脚趾因为紧张而微微屈起……

    回忆起她适才地桀骜不驯。此时阿嫣的柔顺,便分外可人,让自己有些受宠若惊。

    张嫣的手臂上起了一层细细的疙瘩。终于忍不住赧然,伸手去遮挡胸前的春光。却又被刘盈不满的拨开,轻笑一声,俯身去亲吻软玉温香,当粉红色的蕊尖被他轻轻含在口中的时候。张嫣忍不住轻轻颤抖了一下,只觉得湿湿地,暖暖的,很有一点不可言说的奇异。

    她曾经以为,自己对于了双腿,不肯让它一窥风景。

    耳中听得刘盈无奈道,“阿嫣,放轻松点。你信我,我不会伤害你的。”迷蒙的睁开眼,从刘盈抵着自己额头的双眸中看见勃发的欲念,以及怜惜的暖色。

    他一点点的诱哄她,“乖,张开腿。”

    她咿唔唤了两声,渐渐放松下来,便觉得无力的双腿轻易的被他分开,然后,那只手就迅速地探了进去。温暖而又紧窒地方寸之间迎来了此生第一位异客,先是感受到浅浅的濡湿,渐渐荡漾出一股温柔地春潮,然后,潮水越来越涌动,越来越急,越来越大,最后掀起惊天巨浪,在她再也忍不住逸出喉咙娇媚的呻吟声中灭顶,涔涔的汗水打湿额发与罗背。

    “阿嫣?”刘盈喃喃唤她的名字。

    “嗯。”她应了,目光带了一丝迷离。

    “叫我的名字。”他道,“叫我持已。”

    张嫣便软软的喊了一声,“持已”。

    刘盈吁了一声。

    对着阿嫣,他的身体一直躁动,患得患失,直到将要亲近的一刹那,他骨子里的喧嚣,才渐渐平定下来。然而另一种不能遏制的,抬起头来问她,“很痛么?”

    她哭着哽咽,“不。虽然痛,但我觉得还可以。”

    “那你干嘛哭?”

    “我就是想哭。”她抱着他的肩,将泪脸深深的埋在他怀里,任性而又无赖,“我就是非常想非常想大哭一场,我不痛也不后悔,你不要管我就好,继续做就好。”

    这次,算推倒了吧?

    (这不是想着上次推倒犯众怒补偿一下大家么。所以这次多写点。)

    在某个群里,某人催我快写完推倒戏

    我问她,你喜欢看露骨的还是含蓄的。

    结果一群人冒出来说要露骨的。

    呆滞。

    然后,某人又很轻蔑的说,“看你也写不出很露骨的。”

    握拳,被鄙视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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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大风起兮云飞扬 第三卷:玲珑骰子安红豆 一九五:欢情
    (去看看小说网wwwcom)刘盈不禁啼笑皆非,她在这儿哭的涕泪齐流,他还怎么做的下去。去看看小说网wwwcom。

    他仿佛身处在最刺激而叫嚣着攻城掠地,天性里的一抹体贴却永远不忍这样待阿嫣。只得轻叹了一声,低下头去亲吻着她的耳垂。

    她是他生命里的小妖精,一直蛊惑着他,到手了却又拿乔。

    当左耳之上那一粒鲜红欲滴的胭脂痣被刘盈含住的时候,张嫣轻轻颤抖了一下,同时觉得刘盈的双手沿着她细腻的背部慢慢抚上来,激起一串战栗的火花,最后熟练而轻柔的覆上胸前的软玉温香,轻轻柔捻。

    她的呼吸渐渐便急促起来。

    满腔的泪意渐渐被唇舌燃起来的上面,自己始终是个生手,经不起刘盈的挑逗,眨巴眨巴着眼睛的望着他。方被泪水洗濯过的双眸,有一点点的迷蒙,一点点的微肿,简直能勾掉人半边魂魄。

    刘盈呻吟一声,胡乱扯过青丝畔边的心衣,为她拭着泪痕,动作不免有一些粗鲁猴急,张嫣被吓到,出声咳嗽。

    “我好像很多次看到你哭泣,”刘盈笑道,声音喑哑,“阿嫣你很爱哭,每一次哭的都涕泪横流,毫无形象,白费了你这么一张美人颜。”

    她哼了一声,从鼻子里哼出来的妩媚,化作一滩水儿,死死的缠住他的身躯,“你不喜欢么?”然后惊喘了一口气,感觉到体内他重新开始动作,过了一会儿,才听见刘盈在耳边答道,“喜欢,你的真性情,我都喜欢。”

    阿嫣初识人事。身子太娇嫩,一开始的时候,便会有一些不适,刘盈怕伤着她。压抑着自己的开启的世界奇妙而又癫狂。张嫣觉得自己一直被人护地好好的,于是闭了目去感受,一开始涉过平川小溪,深一脚浅一脚的行走,有些费力。渐渐汇聚成河流。冲刷而下。快感积郁到承受不住的时候,不由得死死抱住他地肩膀,将指甲掐在他的双肩,忽听见刘盈闷哼一声,好一会儿才想起来,他的左肩似乎刚刚被自己用铜枕砸到。摸索到他左肩上的红肿,歉意道,“砸痛了么?”

    早知道。刚才不应该用铜枕那么硬地东西砸地。

    “不管它。”刘盈深深挺入她地体内。朗声笑道。“现在就是天塌下来。也等过一会儿再说。”

    张嫣无言。这才知道。再温和地男人。到底都是男人。在男女情事上。天生有着掠夺地本能。她忽然想起一件重要地事。张了张口。想要和刘盈说。然而他似乎已经压抑了太久。动作越发激烈。她喂喂了两声。很快被接踵而至地,声音似哭似笑,带着一点绵软甜润。

    张嫣迷迷蒙蒙的睁开眼睛,看着覆在自己身上这个男人隐忍而欢悦的神情,忽然很有些感动。她知道他有多么爱她,一直放低自己的步调来迁就自己。不知道怎么,忽然起了一点坏心,于是凑到刘盈耳边,甜腻腻唤了一声,“舅舅?”

    刘盈愣了愣,报复性的加重了身下的力道,果然阿嫣便吃不消,连忙求饶道,“好持已,慢点儿。”

    阿嫣的声音沾染了**的味道之后,便有些甜腻诱惑,在暗夜中听着,别有一种风怀,刘盈便笑求道,“阿嫣,多喊一喊吧。”

    “持已持已持已。”她一直在唤这个名字。

    然后,他应她,“我在这里。”

    帐外是塞北冰冷地冬日,雪花越下越大,如鹅毛般,轻轻地落在毡帐之上。

    帐内是熊熊的炉火,映衬着相爱地人红润的双颊,粗重的喘息中夹杂着明亮的眼眸,汗水从额上,颈上,身上,交接的地方涔涔的落下来,这一刻,我们身体交缠,节奏亘古,合奏出世间最美的乐章。

    然后,身体里一下撞击,仿佛撞到了最深处,张嫣但觉得眼前冒起了缤纷的火花,五颜六色的色彩,缤纷旋转着落下,让她全身抽搐,不知所措,只得死死的攀附住了刘盈。

    帐中温暖如春,帐外冰天雪地,蓦然间,冰天雪地的天地之间。生出一树英华的桃花,纷纷扬扬,娇美怡人。

    白衣裳的少年从树下走过,仰头看着枝桠上的春花。唇边带着温柔的笑意。他踮脚,折下头顶之上开得最艳地那束桃花。

    桃花瓣儿微笑着,叹息着,缤缤纷纷的落下来,落在少年的脚边,吻在他的发稍眉际。

    鸟儿引颈长鸣一声,展翅飞向天际。

    一时间天地俱静,只剩二人地喘息声。

    张嫣迷迷糊糊的。感觉到自己被刘盈抱在怀中,然后温暖的被衾覆盖上来,将自己盖的严严实实,勉强撑起精神道,“我躺一会儿。你叫我起来。”

    “好。”刘盈微笑着应了。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她才再度醒过来,迷糊的揉了揉眼睛,见到咫尺之间刘盈含笑凝视自己的眼眸,愣了一愣,忽觉浑身上下酸痛。这才想起自己适才做了什么,顿时羞赧尴尬,嗔道,“你看着我干什么?”

    刘盈笑道,“看着阿嫣你安静睡的模样,我便开心的很。”

    她扑哧一笑,“光看着我,就很开心了?”

    “是啊。”刘盈纵容地望着她道,“光看着。就很开心了。”

    她有点不知所措,啐道,“笨蛋。”

    然而自己几经兜转,终究还是只喜欢面前这个人,岂非也是一个笨蛋?

    刘盈忽然转首,望着对面她的住院的方向道,道,“这些日子,我常常在晚上看着你落在窗子上的灯火,心里想。阿嫣。现在在做什么呢?我不是没有想过听你的话,就这么放弃了。就这么回长安算了。可是每次只要想起此后漫漫一生没有你地陪伴,我就觉得很难过。然后对自己说,再试一试吧。也许,明天,阿嫣就会原谅自己了。”

    “还好,”他抱着张嫣,闭目安心道,“你最后没有那么狠心,抛下我。”

    她有些难过,有些感动,哼了一声,道,“暂且留待观察以待后效,如果你以后再让我生气,我就真的抛下你自己走了。不要以为……了,我就非你不可了。”

    刘盈微微笑起来,握着她的手允诺道,“阿嫣,从今以后,我必不会让你失望。”

    她的肚子忽然咕噜噜叫了一声。

    刘盈笑道,“你饿了吧?我去吩咐给你做一碗参羹补补身子,再烧一份热水过一会儿洗浴。”

    张嫣尴尬不已,只怕他们二人刚才那动静,整个院子的人都知道他们干了什么好事了吧?不由自暴自弃道,“我现在不想见人,你不准让那些侍从们进来。”

    刘盈闷笑,知道她面子最薄,说起来,他自己也并不愿将阿嫣如今这份娇懒的样子示诸于人,于是应道,“好。我便服侍服侍娇妻,也没什么不可以地。”

    门扇喀拉一声打开,廊下候着的宦侍见了如今见了皇帝隐隐带着一丝满足与喜悦的笑容,纷纷跪拜道,“恭喜陛下,恭喜娘娘。”

    刘盈点了点头,又吩咐道,“明日见了娘娘,你们都如常日便是,不要太显眼惊着她。”

    “诺。陛下对娘娘那是体贴,”管康笑着恭维道,又道,“有一件事,奴婢不知道当不当说。”

    “什么事?”

    “特别队那个叫小刀的小兵一直侯在门外,似乎在等娘娘回去。”

    刘盈愣了一下。

    他曾经见过那个叫小刀的勤务兵,看的出他对阿嫣存着的一分也许连他自己都未必知晓的痴迷。

    戳。好容易把这场写完了。

    俺还是继续走我的路线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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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大风起兮云飞扬 第三卷:玲珑骰子安红豆 一九六:温存
    (去看看小说网wwwcom)对于有别的男子对他的妻子献殷勤,刘盈终究是有些不悦,然而抬头看了看此时天上的雪色,又有些不忍,“派个人出门,就说娘娘今夜就歇在这儿了。去看看小说网w-W-w7-K-aNKanc-o-m。让他先回去吧。”

    管康点头应了,自去从命。

    宫人们伺候主子,最后揣摩上心,虽是在外,却分毫没有不知机的地方,羊肉参羹早就煮好,正在灶上温着,大锅中的水也烧了有一阵子。

    待刘盈端了食案回房,见张嫣早已不在床上,正在起身点亮烛火。

    因为她的衣裳已经被刚才的纠缠弄的皱的不成样子,她身上披着的,便是随意从房中所寻刘盈的的衣裳,显得很是宽大,穿在身上,空荡荡的。

    烛光嚓的一声亮起,飘摇了一下,有些昏暗,张嫣执起放在一边的烛剪铗子去铗烛花,一抹烛光映她半面流颊,慵懒娇艳,美不胜收。

    其时天色已晚,她半身遮着烛火,自个身上反而照不见光,只隐约的见了她的衣裳轮廓,更见得纤腰一把,身形清瘦。衣裳搭的不严,露出从脚踝到小腿肚短短半寸的肌肤,曲线美好,隐隐的透出一种让人无法拒绝的性感。

    刘盈目光赞叹。

    他一直知道阿嫣是美丽的,从小到大,只是从前他以一个舅舅对外甥女的眼光看她,只觉得她的美干净纯稚,而如今他以一个男人看女人的眼光看她,才觉得那种从骨子里透出来的让人想将她揉入骨血的性感。

    “啪嗒”,烛花一爆,稳稳的落在合起的勺叶之中,一刹那间,烛光也就扑的一声蹿明亮了许多。

    张嫣扔掉烛铗转身,动作稍大,忽觉得下身酸痛难言。哎呦一声,跨出小半步。险些站不稳,刘盈连忙上前扶她,问道,“还疼么?”

    她脸上有点红,微微推开了他一些。道,“还好啦。”

    哐的一声,“吕将军”院邸大门拉开,小刀大喜,连忙迎上去,却见探出头来的不是自家校尉,而是一个眼生地小侍,尖细道。“韩校尉今晚要和我们将军抵足而眠。你不用等了,回去吧。”

    一瞬间,小刀一颗心沉到谷底,忍不住便道,“我们校尉不会的。”

    大雪天地出来。内侍本来就心有怨言,如今更不耐烦道,“小哥说的是什么话?难不成是我们扣押了你家校尉不成?”

    人家夫妻两个,如今和好了,自然要在一处。他在心里拜了一声老天,陛下总算劝服了皇后娘娘,那么他们很快就能够回长安了吧?

    不是说。这北地,可真是冷啊。

    小刀打着半边伞,失魂落魄的站在那儿,大片大片的雪花打在身上,先是雪白的,然后慢慢融化,渗到衣裳里去。只余一点湿痕。慢慢地。就染白了小半个肩膀。

    内室之中,两个人相对而食。张嫣捧了粥羹,只觉得滚烫烫的便先暖了手。粥羹温暖,入口即化,一路从喉咙滚下去,贴合肺腑,消受不已。可见的床上运动最是消耗体力,自己真的是饿了。风卷残云三口两口的用完,便听得屋外有人喊道,“主子,热水已经好了。”

    “知道了。”刘盈应道,“就放在门外吧。”

    因为阿嫣不肯让侍人进来,这伺候阿嫣洗浴的事情,便只得皇帝陛下亲自动手。将热水倾入浴桶,试了试水温,回头唤道,“阿嫣,好了。”

    张嫣颔首走过来,适才身上涔涔的汗水,在肌肤上黏黏腻腻的,很有一些不舒服,听得刘盈转过来笑道,“我这儿没有旁地女子衣裳给你换洗,不如就穿我的衣服吧?看起来也挺好看的。”

    她抬头触到他微笑的目光,忽然就羞到连手都没处摆,“那我洗的时候,你可不能偷看。”

    刘盈哧地一声笑了,揶揄道,“适才还有什么没有看清楚?”

    “那不一样。”张嫣脸红的欲要冒烟了。

    刘盈本还欲再逗她一会儿,瞧着桶中热水热气蒸腾,再一会儿大约就凉了,不忍张嫣为难,只好道,“那好,我背过身去,你好了再叫我,可好?”

    她点了点头,果然见刘盈果然相背而坐,这才放心除了衣裳,跳入浴桶。

    哗啦一声,桶中水溅出来一些。

    热水浸润着疲累的肌肤,有一瞬间,。然而知道北地不比关中,只怕水很快便要凉了,尽快的洗濯青丝,抽空抬起头来,见刘盈果然没有回头,不由扑哧轻轻一笑。

    他倒算是守信。

    火炉在身后噼里啪啦的作响,热水很快就降了下去温度,背靠着炉火的方向残余着一点暖,另一侧却渐渐有点寒。

    她匆匆揩拭,披了衣裳就跳出来。迎面投入刘盈的怀抱。

    刘盈拉过她,为她将湿漉漉地头发擦干净,叹道,“你还是老毛病。塞外不比长安,天气冷,一不小心就要着凉的。”

    “嗯。”刘盈的怀抱温暖,让她忍不住稍稍依靠,含糊道,“再等一会儿,我就回去吧。”

    刘盈愣了一愣,手中替她擦头发的动作便顿了一顿,“你不陪我在这边过夜么?”

    这个时侯,他要是还放阿嫣回去,才是疯了。想起此时可能还在外头候着的小刀,心里愈发不舒服。

    张嫣嫣然一笑,轻声道,“我也想留下来啊。可是我身为护军校尉,夜不归宿,是犯军纪的。”

    “你又不是正经军人,理会军纪作甚?”刘盈劝道,“更何况,你不是也打算辞去这个校尉了么?”

    “可是……”张嫣还想再说,“在其位。谋其政。”

    她左右瞧瞧,不管怎么样。女孩子初夜过后,总是有一点点留恋夫婿的。而且,北地夜中寒冷,虽然说房中有炉子,但到了中夜被中还会是有些冰凉。如果留在这边。至少有一个人形大暖炉抱,回去了,却要孤灯独卧。在深夜里冻醒,不要说还要在这个夜中独行风雪。

    “再说了,”刘盈打定主意劝服她,“良辰美景地,你舍得抛下我一个人独守空床?”

    张嫣扑哧一笑,眉眼弯弯。“好。那你让人帮我回去送一句话,就说我今晚不回去了。让小刀早点歇了吧。”

    “好。”刘盈轻轻应下了,神情有一点奇异,问道,“你很喜欢。嗯,那个,叫小刀地么?”

    “嗯,”张嫣不以为意的点点头,笑眯眯道,“他很可爱啊。”

    “有时候我就觉得他很像偃儿,说起来。”她问道,“偃儿现在如何了?”

    刘盈回过神来,道,“等你回了长安,自己去看他地信。”

    张嫣面上就现出一种莫可奈何来,“你就晓得拐我跟你回长安。其实我真觉得在外头也蛮好的。”

    “嗯。我知道很好。”刘盈道,“算是我私心。想将你留在身边。而且。长安还是有很多你挂念的人,你阿母。你阿爹,还有太后,是吧?就是张偃,终有一日,他也是要回长安地。”

    张嫣叹了口气,道,“好。说起来,我也真该去阿母床前尽孝的。”

    刘盈轻轻勒了一勒阿嫣地腰,想起在雪夜中的小刀,有些得意,也有些可怜。无论如何,怀中这个是他的妻子,他绝对不会让人。

    他摸了摸阿嫣的短发,忽又重提旧事,“回去后,把头发养回来吧?”

    张嫣扑哧一笑,问道,“持已,你很喜欢我从前的头发么?”

    “嗯。”他拢过面前流泻了一枕地细长水润的短发,道,“很喜欢。”

    张嫣抿唇偷笑,目光中有了愉悦的弧度,柔声应道,“好。”

    刘盈亲了亲她的额,目光叹息道,“以后莫在叫我舅舅了?我算哪门子舅舅?嗤——”

    张嫣咯咯笑倒在他怀里,“好。可是我也不喜欢恭恭敬敬的叫你陛下,听着太生疏。人后的地方,怎么叫好呢?盈哥哥?刘郎?”她叫了几声,忍不住仰头笑了,却撞进他渐渐转深的眸色里。

    “呃——”张嫣的掌心也出了汗,微微退了退,吞了口口水,“别。我还有些疼。”

    他地气息拂在她的颈项之上,起微微战栗,她吞了口口水,胡乱找着理由道,“我刚刚才沐浴过,不想再洗一次了。”

    “不要紧。”

    他轻轻的吻上去,一线湿热的痕迹在颈项间游移,若即若离,一下,她都轻颤一番。到最后他含住自己耳垂的时候,禁不住向后仰去。

    “阿嫣,”刘盈扶住她,俊目含情笑道,“我们轻轻地就是了。”

    “嗯。”她哼了一声,仰起下颔,面上一片潮红。

    将指甲深深的掐到他的肩上,她迷乱喊道,“持已?”

    “嗯。”他覆在她身上,回应道,“我在这里。”

    他的确在那儿。

    火热的触感,慢慢的挺进到她的身体最深处。临界地那一刻她吸了一口气,小巧洁白的脚趾使尽力气蜷起。

    刘盈轻笑出声,停了下来亲吻她的眉眼额头,相互依存抵死缠绵,他解下她一缕汗湿的头发,与自己系在一起。承诺道,“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

    “不移怎么成?”她嗔道,缓回神来,扣着他的肩悬起背部,在他身下摆动腰肢,迎合起他,目光妩媚而挑衅。

    刘盈的喉头微微滚动了一下,接下了战书。

    麦色的肌肤和雪白地娇躯交缠在一起,俱透出一层薄薄地汗,帐中弥漫着****,而夜,正长。

    待到一切静谧,她比了一个噤声的手势,“你听。”

    “什么?”刘盈侧耳细听,并无特别声响,不由疑惑道。

    “雪落地声音。”

    这么特别一提,则雪落在帐篷顶上,沙沙的细微声响便在静夜中明显起来。

    一时间二人相拥不言语,只静静的听着沙沙的雪落之声,觉生命静好,到此无求。

    犹豫要不要在这儿断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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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大风起兮云飞扬 第四卷:满目河山空念远 一九七:将行
    (去看看小说网wwwcom)于是第二天早上睡迟了,就是天经地义的事情了。去看看小说网w-W-w7-K-aNKanc-o-m。

    张嫣困顿的睁开眼睛,方瞧见窗外的天色,便惊的叫了一声,“惨了。”想要跳起来,,赶不上特别队早训了。”

    “天色还早呢。”刘盈又好气又好笑,从身后把她拉下来,“外头雪色映照进来,自然就亮堂的很。

    “不成,”张嫣瞧了瞧房隅的更漏,跳起来手忙脚乱的穿衣,“特别队是卯时出操,再不快点,就真的迟了。”

    “我已经让人给你请过假了,”刘盈安抚她道,“嗯,你昨夜劳累,今天就多休息一会儿吧。”

    张嫣心念他体贴,正色道,“你挂怀我,我自然开心。可是如果我让你哪天不要去上朝,你会答应么?”

    “再说了,”她摇了摇他的手,道,“我总还要将特别队的事情交待吩咐下去,才能够甩手,跟你回长安啊。”

    “好啦。”刘盈苦笑道,“我总是说不过你的,你想去就去吧?不过,你昨夜刚经人事,不能太劳累了。”

    张嫣脸便红了,应道,“知道了啦。”

    早餐是来不及正经吃了,张嫣三口两口的用了,正要出门,忽听得刘盈在身后叫道,“阿嫣。”走过来,替她将脖颈的淤痕都细细遮住,然后道,“等一下,我去校场寻你。”

    她有些手足无措,过了一小刹,才道,“好。”脸上慢慢红晕。

    不成。她拍了拍自己的脸颊,这个样子见人,实在是太引人疑窦了。她已经成功的瞒过众人将近一年,总不能在最后的一两天里露馅吧?

    院门一打开,一阵冷风夹着地上的雪花扑过来,兜的她满头满脸冰凉。刚缓过来,忽听见一旁有人唤道。“校尉。”

    回头看,见是小刀侯在门外,双目红肿无神,不由奇道,“你怎么还没去校场?”调笑道。“不会是一晚没睡在这儿等我吧?”

    “没有啊。”小刀面上讷讷的,嗫嚅道,“我后半夜回去了。”

    “呃,”张嫣愕然,“你还真在这儿等我啊?”

    “我又不是三岁小孩子,有什么好担心的?”见他垂首不答的样子,不由无奈叹了一声,“好啦。”她拍拍小刀地头,笑眯眯道,“时间不早了,先去校场吧,走了。”

    满地银装素裹。张嫣走在前头,在雪地上留下一串洁白的脚印。小刀瞧着张嫣地背影,校尉的背影和平日似乎并无两样,总觉得校尉与以前有一点不同了,但是哪里有不同,他又茫茫然说不上来。

    赶到校场的时候,卯时已经过了。特别队的人阵列整齐。正要出发,远远的见了张嫣,俱都停了下来。其中特别队执法兵笑出一口白牙,道,“校尉立队地时候就说了,若有人迟到,就要受罚跑军营一百圈。好容易今天见了校尉自己迟到。是不是也该去跑圈啊?”

    这些年,特别队每一个队员都领教了张嫣的刑罚。虽然对她尊敬异常,可是暗地里也是有些怨气的,终于能见校尉吃瘪,众人都不免想看场好戏。

    开什么玩笑。

    张嫣暗暗咬牙,虽然睡了一夜有些好转,但是她现在身上还有着残余的酸痛,这样子叫她去跑一百圈,跑下来刘盈便可以直接帮他老婆收尸了。

    她瞧着队中笑道,“真可惜,我昨日黄大人便传下来军令,说要将我调走。所以,严格说起来,从今天起,我已经不是你们校尉了。”

    自然便不再受特别队军纪的拘束。

    “校尉要走了?”众人色变道。

    “嗯。”张嫣笑道,“军令如山,我有什么法子。不过,这一年来,你们已经很不错了。如今我放手,也比较安

    “可是,”副队长程兴茫然道,“我们从立队以来,便受校尉训练,校尉一走,我们怎么办呢?”

    特别队走的是同一般正统军队不同的路子,从前有张嫣在,他们并无甚好担心的。一旦这个少年校尉离开,他们又该何去何从?

    “不必担心。”张嫣淡淡笑道,“这一年来,我便着意教导程兴,如今看起来,你也可接下这个担子了。你要记得,特别队与别地军队是不同的,你们更像一柄刀,是直接归雁门都尉张偕调派的,除了他,不必接受其他调派。”张嫣笑道。

    程兴勉强安下心来,这一年的相处下来,对张嫣,众人从开始的轻视,到后来地拜服,再到现在的真心相交,听闻她即将离开,便难免不舍,程兴问道,“校尉什么时候走呢?”

    “嗯。”张嫣估摸了一下刘盈的行程,他此时怕是归心似箭,便笑道,“也就是这两天吧。”

    “我将该交代的交代给程副队,然后到黄大人那里办好交接,然后就走了。”

    北地的汉子一阵默然,忽然其中朗声笑道,“那大人至少今天还在。”回头挥手道,“弟兄们,咱们演练好今天的操式,让校尉大人看看,也算是给校尉践行。”

    众人轰然应了一声,“诺。”骑着马挥霍着走远了,在雪地上留下一道道深深浅浅的马蹄印。

    张嫣看着他们在雪地上绝尘而去地背影,不由朗朗笑了。

    在她最茫然的日子,这些燕赵幽歌之士身上特有的粗犷与剽悍,为她的意念注入了生机,也因为他们,自己才能更好的一步步走过来。

    她回过头来,看见小刀站在自己身后,不由奇道,“小刀,你怎么不和他们一起去训练?”

    “校尉,”小刀不答,只怔怔的问道,“你真的要走了么?”

    她怔了怔,笑答道。“是啊。都跟大伙儿说了,能是假地么?”

    “是和吕将军有关么?”他忍不住问道。

    “怎么了?”张嫣眸色好奇。

    “校尉从不与人行从过密。昨日却与他说什么抵足而眠。”小刀忿忿道,“今儿个更是说不做这个校尉了。莫非校尉觉得我们整个特别队对你而言,都没有吕将军一个人重要么?”

    张嫣愕然,斟酌道,“其实。我地离开,跟他没有多大关系。小刀,你不要胡乱气他,其实,他也是一个很好的人。”

    她见小刀神色惘然,不由得有点稀奇,伸手拨了一下他地额发,笑道。“你要是舍不得我的话,我将你要出去,此后一直跟在我身边可好?”

    她是真的很喜欢这个可爱地男孩子,他淳朴,可爱。没有一丝一毫杂质。

    只要他开口说一声愿意,那么,她将他调出北军,带回长安,将他安插在期门卫中,戍卫椒房,不过是轻而易举的事情。而天子近卫。与北地地一名小小的军士,相差仿如一个天地。

    “不要。”

    小刀眼睛都红了,狠狠的转过头不让人看见,拒绝道,“校尉的好意我心领了。可是,”他苍凉的笑道,“我地家在北地。我的父母。妹妹都在这儿,我怎么可能随随便便的就跟着校尉离开呢?而且。”泪水夺出眼眶,他终于忍不住用衣袖抹了,“校尉当时刚入特别队的时候,也说了,当兵要保家卫国,杀光了那些侵占我们国家的匈奴人,才能保护自己的家乡,亲人。才是男子汉,真英雄。我想当一个男子汉,真英雄。”

    可是,校尉,当时慷慨激昂说这些话的你,让我们热血沸腾的你,怎么到最后,却临阵脱逃了呢?

    张嫣沉默了一下,平静道,“是啊。只有保家卫国,杀光那些侵占大汉地匈奴人,才是男子汉,真英雄。”

    她抬头看了一下远方,想要看到一点新鲜的颜色,让自己的目光有一个着落,然而极目所望,都是单调的雪白。小刀不像她,她当初培育特别队,固然是尽心尽力,但是,从一开始,她就知道,她是不会永远留在这座军营里的。

    就算不回到刘盈身边,终有一日,她也会离开。

    于山阴,她是过客。

    而那些铁血剽悍,朴素高昂地军人,他们用他们的青春,热情,生命来捍卫国家的安全,才是真正值得敬佩的人。

    “去早训吧。”张嫣扬眉轻笑道,“别忘了,你也是特别队的一员。”

    “嗯,你今个儿推迟训练,不过也是伤心和我离别,等一会儿,我和执法兵说说,免去你今天的处罚吧。”

    “不必。”小刀摇头拒绝道,“做错就是做错,我一会儿自然会领罚。”负气前行,待到牵起马缰的时候,忽然想回头再看一看张嫣,却终没有回头,上马奔驰而去。

    “他就是你昨天说地很可爱的那个小刀?”

    张嫣转过身来,瞧见刘盈踏雪走过来,将手中的一件黑色大氅为自己披上,不由笑道,“他很可爱吧?——我没那么冷的。”

    “不过是个傻小子罢了。”刘盈撇撇唇,淡淡道。

    “我以为,小刀的性子,会投你喜欢啊。”张嫣愕然了半响,忽然福至心灵猜到,“你不是忽然嫉妒了吧?”

    关于加更,简单解释一下。虽然很对不起应该加更了但是因为我马上要回家。

    坐的是长途火车。整整有两天更新有困难。

    所以,我希望先赶出这两天地稿子来

    该给地加更,不会赖账的。

    回家补给大家。

    虽然很不好意思,还是继续小声召唤一下粉红票。
第一卷 大风起兮云飞扬 第四卷:满目河山空念远 一九八:突至
    (去看看小说网wwwcom)“没那回事。去看看小说网wwwcom。”刘盈矢口否认。可是脸上神情分明有点尴尬。

    张嫣咯的一声笑了,偏首道,“你不要担心。”心中本来想说,我只是将小刀当弟弟,可是未央宫中那一群八子美人的样子倏然闪过眼前,话到了口边,便成了,“只要你不跟别的女人勾搭,我自然也不会喜欢别人。”

    她明明身上穿的是戎装,可是举止眉眼落在刘盈眼中,便染满了少女的风情。无可奈何道,“你啊,”用戴着毛茸茸手衣的双手拍了拍她的脸颊,笑道,“我既然已经答应你不再管她们了,你就不必担心了吧。”

    “啊。”

    张嫣大窘,连忙推开他的手道,“我现在还是男装呢,不要靠我靠的太近。”

    他们这时可不是在斗室之间,而是在大庭校场之上,若让军营军士看见吕将军和韩校尉举止亲密,可非要怀疑他们有龙阳之好不可。

    张嫣身上还有些酸痛,不能骑马,刘盈便陪着她,牵着马行走在雪地上。

    一夜大雪,校场上的积雪积的有一尺多深,踩在上面都见不到底,张嫣回望走过的雪地,雪地上留下两行脚印,一个大一些深一些,一个小一些浅一些,可是一直相依相伴,似乎能够一直走到天长地久。

    “你小时候,喜欢看各种乱七八糟的书,可是长大了之后。才发现,那些圣人言,你根本一点都没放在眼里。”刘盈兴致勃勃道。

    “我怎么不将圣人言放在眼里了?”

    刘盈哧地一笑,“圣人有言,女子当在家从父,出嫁从夫。你要是信的话。又怎么会抛下夫君离家出走。又在我追来之后,那么长时间都不答应跟我回去。”

    “嗯。”张嫣停住脚步。

    刘盈于是回过头来,见她踩在雪地上,面颊红晕,忽然道,“我从来没有打算从夫。可是。从今天开始,我愿意从你。”

    刘盈听懂了她的语意。怔了怔,她话语之中意有所指,心中喜悦。

    所谓从夫,指的是对每一个命运中可能成为她丈夫的男子,她都要顺从。可是,她却只是认定了自己一个人。

    这其中的差别。便是阿嫣对自己地脉脉情意。

    虽然,刘盈自嘲地笑了一下,阿嫣所谓的这个从字。永远不会是真正的顺从之意。

    从山阴往南望去,一片平原。其上白雪覆盖,极目远望,都是雪白的色泽,一片银装素裹,分外寥廓。

    刘盈指了指被白雪覆盖的江山,豪气万千,道,“阿嫣,你看,这便是大汉的江山,朕要这片江山上地子民,在朕的治理下,日子过地欣欣向荣,待我们回到了长安,嗯,到时候,再生很多很多的皇子公主,他们相互友爱,等他们长大了,朕将这座江山传给长子,然后和你一起出来,找一处山明水秀的地方,建一座房子,过普通民妇民夫的生活,可好?”

    刘盈转过头来,握着她的手,笑道,“谢谢你那么勇敢。”一直一直追着来爱我。

    张嫣颊上酒窝若隐若现,嗔道,“你当我是猪啊?”

    一个孩子就很难养好了,还生很多很多呢。

    语虽嗔怪,心中却宁静平和。

    她曾经孤独一个人来到这个陌生的时空,遍目相望都是茫然。惶惶然不知道何去何从,想要找一个能够放心去爱地人。

    她决定一意孤行,嫁给他做他的皇后的时候,与命运做赌,希望有一天,他可以看到自己地深爱,于是回过头来爱她。

    那些曾经想要的一切,在这一座极北地山城中,此时此刻,都已经得到。看似幸福美满到了极处。可是再在这种祥和的时光中,张嫣忽然生起一种不祥的预感。福兮,祸之所伏。命运总是在最惊喜的时候打破人的奢望,屡见悲催。

    “校尉。”

    张嫣被惊的一抖,遽然回过头来,看见一人骑着黑马远远的像这边驰来,到近前方见是孟观。

    “好好的干嘛忽然叫人,”她骤然道,“吓死人了。”

    孟观莫名其妙,要找人,自然是远远的叫一声,由来都是如此,有什么好奇怪的。他自不理会,拱手问道,“听说校尉要离开山阴军营了,可有其事?”

    “嗯。”张嫣点点头。

    “那校尉离开山阴后,打算去哪里?”

    “呃,”张嫣斟酌半响,答道,“我舅舅既然已经来山阴寻我,我便随他回长安去了。”

    孟观转首向刘盈再拜道,“当日多谢吕将军援手,成全了我和内人。”

    刘盈点点头,淡淡道,“举手之劳,不客气。倒是我要多谢少侠这半年来对阿嫣的维护之恩。”

    “既然校尉要走了,”孟观道,“那么我便也要走了。”

    “其实,我当初随你来军营,不为别的,只是为了报你的恩情。如今你既然要离开,又有令舅护送,自无安全之虞,便用不着我了。我便就此辞去吧。”

    张嫣欠身道,“多谢孟先生半年来襄助,先生此去,打算往哪里呢?”

    孟观抱剑,朗声笑道,“我已经在这蹉跎了半年多了,好容易能够得脱,当然要继续走遍这大好河山了。”话虽如此,眼中也有了一些怅惘不舍之意。回头瞧了瞧刘盈与张嫣,忽得又笑道,“恭喜二位百年好合,白头偕老。”

    “呃。”张嫣措手不及,倒有些尴尬羞赧,倒是刘盈吟吟笑道,“多承孟少侠吉言。”

    孟观嗤地一笑,这两个人眼波流转之中,情意俨然。什么舅舅?分明是情郎么。

    见二人有情终于守得云开见月明。他忽然也很想念起家中的冬歌。暗暗决定明日便启程返回雁门,去见冬歌。

    “踏,踏,踏。”忽有急乱的马蹄声从营外传来。顿时,张嫣和孟观的面色都变了。

    几个特别队队员以比适才出操的时候更快的速度奔驰回来,张嫣问道。“怎么了?”面色难看地紧。

    小刀一马当先冲回来,喊道。“校尉,”神色凝重,“是匈奴人,匈奴人来了。”

    他大口大口地喘着气,“有大股的匈奴人朝着山阴的方向过来了。”

    一瞬间张嫣只觉得眼前一黑,全身的血液都凉了下去。强撑着问道,“大概有多少人?”

    “具体的不知道。特别队远远的瞧见,便先遣我们岔小路回来报信。不过看地下烟尘。至少要有数万人。”

    “咚,咚。咚”军营中同时敲响了军鼓。惊破大雪过后地第一个早晨。

    整个山阴军营也动了起来。

    张嫣忍不住瞧了瞧身边的刘盈,见他亦微微色变。

    在这个秋冬草木凋敝地时候,匈奴人骤然袭击大汉边境,而之前,大汉没有听闻半点风声,最要命的是,

    他也在这个地方。

    山阴军营将军黄赏大踏步行走来,拱手道,“臣黄赏参见陛下,想来陛下也听到了军情,大营之中人多眼杂,为陛下安危计,臣就不大礼参拜了。”

    刘盈眉眼挑了挑,“你……”

    黄赏勉强笑道,“卑职四年的时候曾经在长安叙职,参加过岁首大典,在宣室殿外远远的见了陛下一面。”

    陛下轻率来到边地,才会致使此时陷入险境,黄赏面上不由显出些微埋怨来,然而不敢太过表露,叹道,“如果匈奴人知道陛下在此的消息,这才攻来,则大汉危矣。”

    “不会。”刘盈摇头道,“我此行不会为匈奴人所知。”

    “如此总算是不幸中大幸。”黄赏面露微喜,拱手道,“敌人既然来犯,军人死战,臣并没有什么好说的,只是万请陛下暂避一避。”

    刘盈点点头,肃然问道,“雁门郡被攻破了么?”

    山阴掩在雁门郡后,距离汉匈两国边界有百余里,匈奴骑军既然已经到了山阴,自然是已经攻破了雁门。但雁门城高兵多,又有名将张偕镇守,没有可能在短短一夜之内被匈奴攻破。

    “不知道。”黄赏干脆了然地道,“匈奴人来的太急,周边城池的消息都来不及问。营中一半军力半月前已经被张都尉调去雁门,匈奴人势头又太猛。臣拼死为陛下拖延匈奴人一段时间。请陛下速速带期门卫和特别队避走。”

    刘盈知道自己并没有太多犹豫时间,断然道,“好。朕便撤回山阴城。”

    “不可。”黄赏断然反对。

    “山阴固然可以多守一阵子,然而匈奴人此来,多半会攻城,山阴县令才能庸碌,只怕守不住城。匈奴人攻破城后,惯例会屠尽城中百姓,陛下在山阴城中,未必躲地过祸患。”

    “那,”刘盈自知行军布阵非己所长,对山阴亦远不如黄赏熟悉,便问道,“依你如何?”

    黄赏勉强笑了一笑,“那臣便义不容辞——山阴西境多山,其中有崇山险岭,非本地人不能熟悉。只要陛下避入了山中,匈奴人不善野战,避过这数日,待援军来救,陛下便可安然。”

    见刘盈微显犹豫之色,连忙劝道,“走吧。边境丢了一个城池,还能够夺回来。可是,如果陛下失陷在山阴,陛下可有想过,如果你失陷在山阴,大汉会有怎样的动荡?陛下还请快点拿主意啊。”

    刘盈咬了咬牙,回头望了张嫣一眼,道,“如此,一切都拜托黄大人了。”

    黄赏拱手道,“臣万所不辞。”冷风吹过他地盔甲胄,在雪地上,有一种一去不复返的凄然义烈。

    只有他自己知道,山阴军营本身是训练新军之所,立营当初,便没有立太多守营设施。只怕撑不了多久。

    微微的昏乱之中,刘盈回过头来,朝着张嫣一笑道,柔声道,“阿嫣,我本来想着,让你今日多休息一下,不要骑马,如今看起来,是做不到了。”

    捂脸,这就是二战了。

    拼命赶明天后天的更新。望天,希望,能保佑我赶出来吧。

    剩下二十个小时里要做到事情真多。拼了。然后上火车睡觉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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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大风起兮云飞扬 第四卷:满目河山空念远 一九九:伤情
    (去看看小说网wwwcom)张嫣勉强笑了一笑。去看看小说网wwwcom。

    一旁,黄赏大声命道,“山阴特别队听令,命汝等随性吕将军,一路保护。其余山阴之军,都随本将军来。”

    “诺。”

    刘盈的期门卫,与张嫣的特别队,都是训练有素的军队,得命之后,很快的披甲整装上马待命。

    刘盈他牵过来飞云,转身吩咐阿嫣,道,“上马。”

    张嫣愣了一下,摇头道,“不,舅舅,这是你的坐骑。”

    “这个时候,你就不要和我争了。”刘盈忽然扬声道,身上有一种不容拒绝的气势,张嫣畏惧于这种气势,不敢再言,闭了口,翻身上马。回头看侍从牵过来另一匹骏马,刘盈接过缰绳,亦上了马。将唇抿成一条直线,忽然之间有些害怕起来。

    在原来的那个时空里,刘盈在这一年与世长辞,然后,吕后临朝称制,她做了寡妇,默默无闻直到死去。她不要这样的结局,所以这些年一直致力于改变历史。在她潜移默化的影响下,大汉渐渐的朝着更强盛而生机勃勃的方向发展,而刘盈也一直身体康健,不像史上所说的那么病弱颓废。

    她一直以为,刘盈便会这么健康的活下去。

    但是,在匈奴人铁骑即将践踏山阴的这个早晨,她忽然害怕的几乎要颤抖。如果说,一切都不过是自己地一场幻梦。刘盈终将在这一年的山阴悄无声息的死去。历史换一种方式,按着原有的方向前进,其中深爱过又决绝过的那个自己,将情何以堪?

    不会的。

    她打了一个寒颤。

    张嫣策马奔腾。

    纵然匈奴人地铁骑已经到了面前,只要一切还没有全盘落定,她就没有输。

    出了山阴军营。刘盈一路向南急驰了小半一刻钟。忽然转向向西,抿唇吩咐众人道,“去西山。”

    期门卫长段华忽然心中一动,回过头来,见众人奔驰过后,雪地上留下无数道杂乱地马蹄痕印。忽然变色道,“不好。匈奴人若循着马蹄痕迹追上来。我们纵是上了西山,也躲不过去。”

    “不要紧。”程兴扬声笑道,“我们跟着校尉学了这大半年,于潜伏前行上最有心得。你看这天色,阴云密布,老程敢打包票。再过一会儿,就又要下雪了。到时候,雪一遮。便什么也看不到了。”

    他在心中计算,从军营到西山。骑马要一个时辰,如现下催赶马匹,大约三刻多钟就能到西山脚下,到时候山路崎岖,又俱被大雪遮盖,匈奴人就是再勇武,也拿他们无可奈何了,忽听得身后隐约马蹄踏雪之声,回头看了一眼,变色道,“匈奴人追过来了。”

    众人回头去望,在一望无际的雪地上,远远的有一队匈奴骑军队,旗帜俨然,缀着自己而来。尽皆色变,

    来的这般快,莫非,山阴军营已经失陷了么?

    特别队在山阴生活了多年,想到同侪战死沙场,纵是最铁血的汉子,一瞬间也有一些茫然。期门卫一时间亦有兔死狐悲之伤感。

    “不是。”程兴忽然锐利道,“看马蹄溅起的飞雪,这一队匈奴人至多不过千余,大约是分出来追我们地一小队人马。而不是匈奴主力。看这一队人的旗帜,当是左谷蠡王渠地部属。”

    “渠。”张嫣微微变色。

    她曾经从匈奴送往大汉的邸报中研究过匈奴各个部落,知道左谷蠡王渠,是阿蒂的兄长。

    程兴大声命道,“第一,二两个分队,前去迎敌。其余人等,继续前行。”

    随着他的命令,百余名汉军大声应道,“诺。”,陡然勒住马缰,骑色整饬,安静从容却目光锐利,回头迎上匈奴骑军。

    张嫣的眼泪刷的一声就落了下来,微微哽咽。

    这支特别队,是她以后世特种兵手法训练地军队,对于他们而言,用做奇兵可收奇效,但最不适合的,就是在这种两军混战之中如同一般士兵一样厮杀。

    可是,他们头也不回的去了。匈奴骑军以骁勇剽悍著称,在这种敌众我寡地情况下,他们以一当十,当百,为了给后面的同伴争取时间,他们不能让,不能躲,只能一刀一枪地以血肉拼杀敌军。

    此去可以说是必死之役,有去无回。

    可是他们,还是头也不回的去了。没有一声埋怨。

    张嫣转头而去。

    那是她的部下以鲜血的代价为他们挣来的一点点时间,她没有资格,为了任何理由,将它们挥霍掉。

    哪怕,是为了他们自己。

    剧烈的行程消耗了她的体力,她忽然有些眩晕,在马背上晃了一晃,刘盈瞥见,担忧唤道,“阿嫣?”

    “嗯?”她回过神来,抬头微笑看了他一眼,答道,“我没事。”

    明明面色已经白成一片雪色。怎么可能没事?

    刘盈心疼恍若刀割,忍不住道,“你到我马上来,我带你走吧。”

    “不要。”张嫣连忙拒绝道,“大家赶路赶的这么急。如果两人共骑的话,会拖慢行进速度,若让匈奴人追上来。就大事不妙了。”

    “你放心,”她虚弱笑笑,“我支持的住。刘盈不是不知道她说的在理,只是阿嫣从小到大,何曾吃过这样的苦?而夫妻关心,他便察觉的出来,阿嫣佯作平好的外表之下。跨在马背上地双脚已是微微抖索。

    一滴水落在她的脸颊,张嫣以为是自己的泪水,然而伸手去摸,茫然了半响才反应过来,是天空飘下的雪花。

    “果然下雪了。”很快便有人惊喜唤道。

    雪花开始的时候不过疏疏落落几点,慢慢的。便越下越大。越下越密,仿如扯了絮似地大片大片地飘落。

    程兴精神大震,扬声道,“大伙儿再赶快一点,一会儿,雪遮盖了马蹄的痕迹。匈奴人便再也追不到我们了。”

    张嫣咬了咬牙,策马催促飞云加速奔驰。她的双腿被马行急驰的颠簸抖的似乎都感觉不到是自己的了。可是,这个时侯,也只能够咬牙忍住,一声都不能吭。笑笑自嘲,半日前自以为娇气,连跑圈都不肯。如今却连这样地急行军也撑下来了,人真是一种潜力无穷的动物。

    一路之上,队伍又分了两次兵。引开匈奴骑军。剩下地人开始攀爬西山。

    “山阴的百姓除耕作外,有一半就是靠西北两座大山吃饭。虽然是大雪。短时间内,到也饿不死人。”

    匈奴人虽然剽悍,但从来不耐久战,他们只要在山上待上一两日,便可安然。

    “怎么,你们对这座西山倒是很熟悉。”段华冒着风雪登山,好奇问道。

    两军交战期间,无数战友生死未卜,但越是如此,便越是要强作开怀。程兴便笑道,“校尉曾在西山训练我们野外生存,后来,我们就几乎将这座西山当做半个家了。”

    刘盈深一脚浅一脚的走在被白雪覆盖的崎岖山路上,闻言自然转首去看向张嫣,她微微落后一两步,拒绝了一旁的襄助,艰难的向上攀爬。

    阿嫣。

    忽然,张嫣手中抓地枯枝啪的一声断裂。骤然失了助力,险些站不住脚,不知被一旁什么人拉了一把,才没有一路滚下山去。惊魂甫定之下,见了刘盈咬牙站在自己面前,勉强笑道,“不要紧。”

    刘盈不答话,固执的拉起了她地后,回头继续向山上走,张嫣喊了两声,然而身上没有力气抛开他的手,只得随他地意。

    “再走一小段,”程兴为大家打气,“就到西山山顶了。到了山顶,我们就可以休息一下了。”

    到了西山顶上,便见一个破敝的小木屋矗立在众人眼前,“我们第一次上山的时候,便见到这座屋子了。”程兴笑笑解释道,“大约是猎人上山打猎休憩所建,空无一人。后来,特别队将之用于攀登时休憩,里面还备了一些食水。”

    在这生死一命之时,忽然见到这么一个小小的安乐窝,纵然木屋破败不堪,刘盈面色也好看了不少。对张嫣道,“你进去休息一下吧。”

    张嫣点了点头,正要进屋,忽然惊呼一声,“小刀。”

    在她的身后,小刀一头栽倒在地上。努力挣了几挣,却没有力气重新站起来。

    程兴脱去他身上的甲胄,这才发现,他背后已经满是鲜血。

    在不知道那一场追逐中,他背后中了一箭,却瞒了下来,撑到了安全的地方,这才失去了浑身力气,连站也站不住。

    众人见了他的伤势,都惨然摇头,这样寒冷的天气,失血过多,只怕是撑不过去了。

    小刀微笑道,“校尉,你不要哭啊。不是你说,男子汉大丈夫,可以流血,不能流泪,怎么你自己反而哭了呢。而且哭起来的样子,像个女孩子一样。”

    “校尉,”他屏住呼吸,轻轻问道,“你,是女孩子么?”

    张嫣愕然瞪大眼睛。

    这个时侯,问他是什么时候知道的,怎么知道的,已经没有什么意义。而她此时此刻,不愿再欺骗小刀,只能够轻轻点了点头。

    心中的怀疑得到证实,小刀轻舒了口气,眼中便显出欢喜的色泽了来,柔声道,“校尉做女孩子,一定很漂亮,我真的很想看看。”

    小刀的眼前已经模糊了。

    张嫣用冰雪拭去面上的尘灰,又将头上束起的青丝散下来,对着

    他用力的睁大眼睛,先是闻到一阵淡淡的温香,然后在一片模糊中,瞧见了少女的容颜。她有着微蜜的肤色,淡淡的柳眉,杏核儿一样的眼眸,薄如绯色的唇,微微一笑,唇角有着若隐若现的酒窝。

    “真漂亮。”他目眩神迷,赞道。

    “小刀,”张嫣问道,“你不恨我骗了你么?”

    “恨?”小刀愕然的瞧着她,旋即努力微笑道,“校尉如果当初不扮男装,又怎么会来山阴带我们呢?我很开心能够认识校尉呢。只可惜,我不能再陪着校尉了。”

    他闭上眼睛,呢喃道,“阿父,阿母。”再想说些什么,却已经没有丝毫力气。

    张嫣回过头,不让旁人看见她眼中晶莹的泪花。

    他到死也不知道她的真名是什么,,可是,这并不妨碍,他为了保护自己,奉献出了年轻的生命。咳,紧赶慢赶,终于赶出来了两天的章节,颇有成就感。其实,我真的以为我赶不出来的。都做好准备要向大家请假的。终于不用,实在很幸福。

    今明两天都是定在晚上九点四十发布。

    十三号中午到家,然后再赶当天的稿子。

    俺真是勤奋啊。自我赞美兼BS一个。

    那啥,又写挂了一个男配,真是罪过。

    关于大家要求有一个强势男配的问题。俺只是觉得,米有男的敢去撬皇帝墙角的。所以只能这个程度。

    不过,强势男配。对手指,心里头有一定想法,大家到时候不要又抱不平就行了。

    咳,这个时候,俺应该已经在火车上了。继续求小粉红。

    希望,回到家的时候看见很多很多粉红票,就比较有动力了。

    亲亲大家。
第一卷 大风起兮云飞扬 第四卷:满目河山空念远 二百:挽留
    (去看看小说网wwwcom)二百:挽留

    特别队的队友在木屋南墙下挖了一个坑,将小刀葬在其中。去看看小说网wwwcom。[要看书就到wwwnet看书。]冰雪覆盖其上的时候小刀面上犹带笑意,他笑的很安详。

    小刀的墓后是一株的梅树,因为没有人照顾,枝干生长的很肆意,稀稀落落的开着几朵梅花,一阵北风吹过,落下来了一些积雪和梅花,在小刀的墓上,白色红色映衬,是一种凄凉的色泽。

    张嫣再出来的时候,已经又束回了头发。在随时可能遇见匈奴人的战场上,一个普通的男子,总是比一个美丽的少女要来的安全。

    她在墓前拜了三拜,拭干了冰凉的眼泪,回头看了看这一年来同营相处的战友,勉强抿唇笑了笑,笑意清冷,“你们现在都知道啦,我是个女子。这一年来有相欺瞒之处,对不住大家,实在不能当你们的校尉。”

    “校尉说什么话呢。”程兴摇头道,“如同小刀所说,”程兴微笑道,“你是男是女有什么关系?我们都是你一手一足**来的,不承认你,岂非就是不承认我们自己?”

    “是啊。”那些从战火中走出来的剩余的汉子,亦抬头坚毅道,“无论你是什么人,你都是我们特别队的校尉。”

    “小刀在天之灵,也会希望看到我们这样的。”

    张嫣怔了一怔,几乎又要落泪。这些北地男子地磊落义气。直爽豪侠,让人心折。

    “对了,”程兴憨然笑道,“我还没有问过,校尉叫什么名字呢。”

    张嫣微微一笑,答道。“我姓张。单名一个嫣字。”

    大汉皇后的闺名不为天下人所知,虽然是在皇后食邑的山阴县,程兴乍听之下,也没有什么反应。应道,“张校尉。”

    他回头看着幸存的战友,心中伤感。特别队四百多名战士。经此一战役,死的死。散的散,留在此处地,不过几十人。

    可是只要还有一个人活着,特别队就还在,特别队地精神就还在。

    “待到冰雪化掉,”程兴举刀立誓。“只要特别队还有一个人活在这个世上,必然会回到这儿,将同伴的尸体带回。”

    站在他身后的特别队队员便一同在他身后举刀立誓。“只要特别队还有一个人活在这个世上,必然会回到这儿。将同伴的尸体带回。”声音肃穆。

    刘盈站在远处,看着特别队的义烈伤感,心中钦佩。

    他知道,如果说之前,小刀对于阿嫣而言,只是一个弟弟,走开了会伤感,但是久了也就渐渐淡忘。那么,此后,小刀这个名字,就会深深的刻在阿嫣心头,没有谁可以抹去。

    连他也不能。

    “节哀顺变。”待到张嫣回到自己身边,他轻轻安抚道。

    “我做不到节哀顺变,”张嫣激动道,“小刀年纪还那么小,他还没有满二十岁。就这么死在这儿,什么都没有做。山阴还有很多像小刀这样年纪地孩子,他们还没有享受生命,就这样大片大片的死去。只是因为一场突如其来地战争。我讨厌战争。为什么,这世上要有战争呢?”

    “阿嫣,”刘盈正色道,“我也讨厌战争。可是你要知道,如果没有像小刀一样的大汉边军拼死守卫国家,匈奴人的铁骑就会踏破大汉江山,直指长安。如果一个国家不能战争,那么它便没有资格谈和平。”

    张嫣怔怔的,她不是不知道这些道理。可是,当熟悉的人的鲜血染红了她地衣袂之后,战争的真实惨烈,还是超过了她的接受范围。

    “阿嫣,”刘盈轻轻劝她道,“就如你所说地,小刀他,是个好孩子。他为了保卫他想要保卫的东西而战死,死而为英雄。你应当为他而骄傲。然后更坚强地走下去。”

    因为已经有很多人为了保护而死去,所以,你要更坚强的走下去。可是这一切是否值得?她的头昏昏沉沉的,一时想不明白,只觉得浑身软软的的困顿,没有力气。忽然听到刘盈惊惶的声音,“阿嫣,你怎么了?”晃了两晃,颓然倒在他的怀中。

    刘盈大惊,伸手抚摸张嫣的额头,触手已经是烫的惊人。

    “阿嫣……”她听见耳边有呼唤自己的声音,熟悉的仿佛刻在自己的灵魂里。睁眼见刘盈饱含担忧的眼眸,不由得愣愣的问道,“我怎么了?”

    刘盈勉强笑笑道,“你身体虚弱,劳累过度,又淋了大半天的雪,于是就高热了。”

    张嫣愣了半天,这才发现自己躺在木屋中唯一的床榻上,伸手摸了摸自己的额头,但觉手和额头一同烫成燎原。半天回过神来,苦笑道,“唔。原来,真正体弱的人,是我自己啊。”

    这些年,她一直怕刘盈如史上一般病弱早逝,于是竭尽方法督促他骑射练剑,以药膳调补,以期让他身体强壮一些。却没有料到一场变故下来,刘盈撑下来了,真正撑不下来的,却是自己。

    额上的衣裳被沾染了同样的热度,刘盈让人重新用冰雪浸润,叠起来敷在她的额头,问道,“阿嫣,感觉好点了没有?”

    “我不好,”张嫣烧的迷迷糊糊,轻轻道,“舅舅,是我不好。”

    “要不是我心血来潮跑来山阴,舅舅就不会因为找我也来到这个地方,被匈奴人困在这一座小小的西山,生死未卜。要是我肯早点点头答应原谅你,那么,你早就回到长安做你的太平皇帝了。又怎么遭遇匈奴人?是我害了舅舅。”

    “胡说八道。”她感觉到几粒滚烫地泪珠落到自己颈项之中,“是我不好才对。”刘盈轻轻道,“如果不是我不肯正视心中对你的感情,你又何苦自苦跑来山阴。要不是我昨日强拉着你陪我,你今日也不会这样虚弱,才让风邪入骨。又忧心忡忡。这才有这场高热。说到底,是我对不住你。”

    “阿嫣,你不必担心我,我是大汉天子么,是天之子,怎么会这么简单就有事?”

    张嫣微微笑了一笑。她从不信命。但是忽然在这个时侯,觉得信一信也是好的。“是啊。舅舅你不会有事的。”

    “阿嫣。”刘盈谆谆道,“要不是有阿嫣你,也许我就一辈子就颓废在戚夫人死后的那个夏天,再也振作不起来。要不是阿嫣你这些年劳心劳力的陪着我,这大汉如今可能又是另一种模样。阿嫣,我们好容易才能够守在一起。你振作一点。”

    “阿嫣,你答应了要跟我回长安地。你阿母还在侯府等你回去,如果她知道你根本不打算回去看她。她会伤心呢。偃儿在洛阳也会想你,嗯。他每隔几个月都会给你写信,可是,你这个狠心地姐姐就这么离家出走,他都不知道。阿嫣我答应你,如果你好起来,我让他也回长安陪你,可好?”

    张嫣听着耳边殷殷的话语,虽然烧的糊里糊涂的,嘴角还是微微弯了起来。

    人说,“易得无价宝,难得有情郎。”

    她得到了这样的一个男子,却似乎没有那样的命去守住自己地幸福。

    张嫣的高热一直持续,刘盈慌了神,大声问道,“太医呢?”

    “主子,”段华站在室门之外,闻此言,苦脸回道,“主子,咱们这次轻骑减从出来,哪里带了太医啊?”

    “我们校尉怎么样?”程兴守在外屋,见刘盈出来,连忙问道。

    “热度越来越高。”刘盈颓然道,“没有法子让降下来。”

    在这个冰天雪地地地方,纵然是帝王,看着爱人病弱,亦束手无策,只能眼睁睁守着,心如刀割。

    “我忽然想起来,”程兴道,“我小时候也曾发高热,家里穷,看不起病,我娘就用一种一种土方子,以西山上的凤须草煮药汤,喝下去,很快就好了。”

    刘盈面露绝望,“这个时侯,冰天雪地的,草木都枯死了,还有什么凤须草呢?”

    “可能还是会有的。”程兴道,“吕将军大概不知道,凤须草要的只是它的根,冬天以后,风须草虽然会枯死,但是它地根还扎在地下,经霜雪仍在,这样的枯根取出来,虽然不比新鲜的药效,但总会要好一些。”

    刘盈大喜,他不能跪拜平民,只拱手揖道,“几位对我夫妇地大恩大德,我没齿难忘。”

    程兴连忙拦到,“黄将军并不是逾越的人,他既然说要我等誓死保护将军,必然是有他认为地理由。校尉对我们亦有大恩,能为她尽一点点力量,我们心里面也过的去些。”

    “不过,将军要记得,可以以冰雪擦高热者的身子,在我们找到注意不要让她睡,发高热的人命很脆的,也许这么一睡,就再也醒不过来了。”

    见刘盈郑重应了,程兴拉开门,风雪迎面吹进来,冻的人打了一个冷颤。他却毫不在意,拱了拱手,带着三四个人,冒着风雪出了门。

    张嫣昏昏沉沉的醒过来,只觉得浑身上下了无力气,只觉自己这一回是真的撑不下去了,瞧着刘盈怔怔的,忽然温柔道,“舅舅,要是我不在了,你就把我葬在小刀一旁。小刀一个人在这儿,我有点怕他会寂寞,他生前对我照顾良多,死后,我们两个做一做伴,也能够热闹一些,。然后你自己走吧。没有我拖累的话,应该走脱的机会大一点。”

    “胡说八道。”刘盈心中难过非常,斥道,“你尽瞎想,再乱说话,我要生气了。”

    张嫣颉的一笑,“舅舅,你又嫉妒了,不要紧啦。我说过,我只当他做弟弟的。我不过先陪一陪他。待到来年开春,雪化的时候,你要记得来接我。你答应和我同葬安陵的。我都记得的。”

    “阿嫣,”刘盈紧紧的抱住她,愤然道,“我们说好的。待我们回到了长安,要一起生很多很多的皇子公主,让他们相互友爱,等他们长大了,朕将这座江山传给长子,然后和你一起出来,找一处山明水秀的地方,建一座房子,过普通民妇民夫的生活。如今,我们才刚刚在一起。你不可以就这么抛下我。”

    张嫣流下眼泪来,“我也不想啊。可是,我怕我熬不过去了。”

    刘盈不想听她说这样丧气的话,伸手想打她,然而手掌落在她脸上,哪里舍得使劲,又气又恨,干脆弯下腰,吻住阿嫣的唇,让她再也说不出让自己不喜欢的话来。

    7月12日,全天在火车上,预计此时应该心烦无聊中。

    为什么我当初要选这么远的学校呢。

    怨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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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大风起兮云飞扬 第四卷:满目河山空念远 二零一:回头
    (去看看小说网wwwcom)唔。去看看小说网w-W-w7-K-aNKanc-o-m。张嫣烧重无力,没有法子推开刘盈,被他结结实实的吻住。唇齿相依间,想到这些年来自己辛苦无比,刚刚得其所爱,竟在这座与世隔绝的小山峰风邪入骨发高热,只怕就这么死去,再也不能与刘盈恩爱到老,心中难过到了极处,竟不知道从哪里生出一种勇气,若已经如此了,不如趁这最后的时光,好好的享受一番,心随意动,竟是不避不让,将舌头探入刘盈口中。

    二人唇舌追逐交缠迤逦,风光旖旎,刘盈怕阿嫣冰坨体虚,一时喘不过气来,吻了一会不敢再,轻轻放开她。见张嫣拼命咳嗽,面上一片潮红,也不知有几分是烧的,几分是喘的,胸脯微微起伏,一双眸子也恢复了几分明亮。

    “阿嫣,”刘盈放柔了声音哀恳道,“算我求你,不要说这样的丧气话,你不过是受了风寒,又不是什么大病。程兴他们已经出去给你找药去了。我们说好了要白头偕老的,你不可以自己放弃。”

    “舅舅,”张嫣倚在他的怀中,心里低迷。如果可以,她岂非不想如刘盈所言,两个人恩恩爱爱白头偕老?

    非不愿也,实不能也。

    她忽然觉得非常困,打了个哈欠,倚着刘盈轻轻道,“我想睡了。舅舅,你在这儿陪着我可好?”

    “不许睡。”刘盈想起程兴临睡前地切切吩咐。几乎惊的要跳起来,拉着她的衣领,恼道。

    他怕阿嫣这么一睡过去,就再也醒不过来了。

    然而困顿袭倒了张嫣的一切知觉,她嘴里轻轻应着,却有些反应不过刘盈到底在殷殷嘱咐着自己什么。天大的事情都暂且搁到一边去。且让她先睡一会儿再说罢。她仿佛自己的身子一直一直在往下滑。轻轻将眼睛闭上,很是不想醒来。

    因此,她也就没有看到刘盈悲伤而决绝地眼神。

    感觉到自己睡在榻上,唔,是刘盈放下了她。他终于不再扰自己睡觉了。他起身,走出内室。脚步急促,与外头地人说了些什么。

    木门嘭的一声被关上的声音惊醒了她的沉睡。微微皱眉,正要说话,熟悉的气息笼罩着她。

    唔,是刘盈在吻她。

    那吻在她的唇上略作盘桓,便一路向下而去,在拉开地衣带外隔着心衣来到胸膛。张嫣吃了一惊,睡意陡然消散,醒过来。费尽全身力气抓住了他继续向下解的手,瞪着他道。“刘盈,你疯了?”

    不要说此时还是两国交战期间;不要说自己还在病中,单只说这方寸之间地内室,一门之隔,外头站着的不是往日那些司空见惯的宫廷内侍,而是他的期门卫和自己的特别队。

    这么破破烂烂的一扇门,能遮住什么?

    刘盈坚定地揭开了她的衣襟,的声音带着一丝决绝,道,“只要能留住你地命,再疯的事我都会做。”

    张嫣大急,面上挣红了一片,可是手足酸软,推在他身上根本没有半分力道,倒极似半推半就欲拒还迎。

    她躺在室中地小榻上,只觉得身下的床板硬的硌人,而自己浑身软绵绵的,眼睁睁看着他解开自己的衣带,心衣,触摸到自己细致肌肤的他的宽广的大手,先是如同外头冰雪一样的冰凉,很快的,就被她的肌肤烧成同等的热度。

    刘盈轻轻抚摸过她的大腿内侧,那儿的肌肤因为白日里骑马擦伤,已经红肿了一大片,看上去很是可怜,然而自己出行在外,手头没有药,只能以指尖轻轻拂过,看着她微微瑟缩。眼中染过一丝痛惜,伏在她耳边轻轻道,“没有力气的话就全部交给我,我会试着努力不去碰到你的伤处,但是,不许睡。”

    千方百计,不过是为了不许她就这么睡去。

    张嫣急的快要哭了。喃喃咒骂道,“疯子。疯子,刘盈你个疯子。”

    在这种情况下,她怎么睡的着?

    也许是因为肌肤在高热的情况下,比平常分外敏感三分,相互摩擦的战栗让她想要哭泣,很快的,张嫣的理智便被刘盈所带来的刺激黑淹没,眼眸一点一点的氤氲起来。感觉自己浑身上下都罩在了云山深处,唯有刘盈动作所及的地方,知觉分外敏锐。仿佛是一朵绽放在他指尖的花,一层一层毫无保留,拼命的咬住了唇,不肯让自己冲到喉咙的呻吟逸出来。直到吐露出芬芳的花蕊。浑身酽酽的仿佛烧过一把火,而汗水拼命的向外渗出来,,恍如暗夜里的河流。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当一切尘埃落定的时候,她又羞又恼,啐声轻问,“你够了吧?”

    刘盈亦疲累至极,伸手拭去了额头隐忍的汗珠,问她道,“现在不困了吧?”

    张嫣怔了怔,倒真是不想睡了。

    吓也被他吓醒了。

    他的眼圈却微微发红了,发狠道,“阿嫣,你给我听着,我来山阴,不是为了和你生离死别,你若再颓迷一次,我便烦你一次,咱们看看到底谁比谁狠,谁能够抛下谁?”

    张嫣愣愣的听着,叹了口气,“至于么?我只是一时颓然。以后不会了就是了。”

    张嫣其实并不是一个悲观的人,只是此次被匈奴的入侵打乱了阵脚,对自己牵连刘盈至此颇为自责,才一时陷入牛角尖,自怜自艾不能自拔。在刘盈狠狠打破了她的堡垒之后,不能够在自艾下去,也只好积极起来求生。

    她不敢再睡。只得尽力说着些不着边际地话,来分散自己的注意力,让自己不要太困。

    “舅舅,你可记得小时候你带我和如意,代王上东市,刘恒他想吃风鸡。我却偏偏喜欢栗子……”

    说起小时候的旧事。刘盈也被她逗笑了,“嗯,小时候五弟特别打怵你,按说,他也没有特别得罪你什么地方,你怎么特别不待见他?”

    张嫣噘唇道。“你怎么知道他没得罪我?”

    刘恒得罪她得罪大了。

    刘盈摇头笑道,“五弟一向老实。说他得罪你,我是不大信的。”

    张嫣望着他,忽然叹了口气,骂道,“傻瓜。”

    我要不为你筹划,你是否还是会傻傻的像历史上一样输的一败涂地。到最后,连个承袭后嗣地子孙都没能留下。

    她振作了一些,忽听得屋门开启。然后外头一真欢呼声,“程副队长回来了。”

    “幸不辱命。”程兴身上颇为狼狈,似乎途中摔了一跤,行止有些不便,眉目之间却朗朗不羁,递出手中地一把乱杂的枯草,笑道,“找到了凤须草。”

    刘盈松了一口气,喜形于色,忙道,“多谢程兄,我这就命人去煎药。”

    “可是,”忽有人迟疑道,“烟会曝露我们的行迹吧?”

    茫茫一座西山,匈奴人纵是有通天之能,亦不能找到他们的方位,但若是点了火,有一道黑烟,则行迹立现,只怕在这儿的所有人都没有了性命。

    刘盈不是不知道这话有一定道理,只是在他心中,最重的永远都是阿嫣。只要阿嫣有一丝希望得救,他就一定会去做。更何况已经有了到手地了凤须草,他又怎么可能弃而不用?

    那对他而言,就是等于将阿嫣的性命放弃掉。

    程兴看了看屋顶,道,“只要咱们把那个烟囱堵起来,应该就没有太明显地烟了。”

    期门卫都是富贵子弟出生,对于民间这些生活细节并无明显研究,但是大半日相处下来,对程兴颇为敬服,见程兴因采药崴了脚,段华便爬上木屋屋顶,将烟囱给堵死了。木屋中本就集了一些柴禾,只是被飘雪打湿了一些,生火煮药到时候散发出很大的烟,因为无法从烟囱中出去,便在屋中各处窜行,一时之间满屋的人都被呛的连连咳嗽,又不肯出屋躲避,只得用手捧冰雪捂住口鼻。

    煮了小半个时辰,才熬了一小碗黑色的药汤。刘盈捧给张嫣的时候,张嫣却已经热地没有力气喝了他没奈何,只得亲自饮了一口,只觉得药汤堪苦,他却微笑了起来,弯腰将口中药汤哺到阿嫣口中。

    唇舌相触的时候张艳忽然睁开眼睛,在极近的距离里看到刘盈地凤眸,里面有着温和的祈求和希愿。便觉得一股苦涩蔓延到舌尖心上,慢慢地将凤须汤吞咽了下去。

    她还太年轻,她想和刘盈白头偕老。如果说,这一碗药汤真的能治愈她的病,纵然再苦上三分,她也甘之如饴。

    第二日,张嫣醒过来,目色已经是一见刘盈躺在自己身边,嘴角生出微微的胡须,看上去颇有点落魄。

    她却有一些觉得,这样的刘盈,看起来很好看。呆呆的看了一会儿,这才想起来,北地秋冬之际夜晨皆寒,刘盈这样坐着,只怕要着凉,将身上披着的大氅脱下,为他盖上。

    毛衣温暖的触感惊醒了刘盈,醒来第一件事便是去试张嫣的额头,入手一片温和,却是烧退了。不禁喜极而泣,颇有一点劫后余生之感。感谢上苍,将阿嫣留在他身旁。

    大氅随着他的动作滑下来,落在地上,他拾起来,欲重新披回到张嫣身上,“我不冷,倒是你,大病初愈,要注意一些才好。”

    张嫣笑道,“既然都舍不得彼此受冻,不如,我们一起披吧。”

    刘盈不免心动,与她紧紧坐于一处,将大氅披在两个人身上,在胸前系好,握起阿嫣的手,只觉得温暖滑腻。

    “都是你昨夜做的好事情,”张嫣呻吟一声,捂脸道,“我没脸出去见人了啦。”
第一卷 大风起兮云飞扬 第四卷:满目河山空念远 二零二:雁门
    (去看看小说网wwwcom)张嫣的高热一旦退了,身体便很快的好转起来。去看看小说网wwwcom。起来已经可以下床行走。在山头上向下眺望山阴城,山阴城仿佛一个小小的棋盘,只是,张嫣黯然低头,现在也不知道城中是如何一副光景。

    北风掀着地上的积雪,大片的打在身上,她拢了拢衣裳,觉得有些冷,回头看见刘盈走过来,便问道,舅舅,你打算如何呢?”

    无论如何,他们总不可能一直待在西山。

    这样大雪封山的天气,再待个三五天,只怕不用匈奴人攻山,自己在这座山中也就饿死了。

    刘盈叹了口气,道,“我已经派人往山下看看,知道了山下现在的情况,再做决定吧。”

    忽听得屋外一声清啸,值班之人发出示警之声,二人对视一眼,面色轻变。

    在这样的时候,他们是再也经不起折腾了。

    段华走出来,听见东边山下不远处有动静,吸了口气,道,“我过去看看是什么人再说。”又吩咐身边的人,“小心保护主子。”跳下去走了一小段路,远远的便看见一个人朝着山上爬过来。汉人装扮,身上的棉衣已经破败不堪,抖抖瑟瑟,应是逃难的难民。

    段华松了口气。

    好在不是匈奴人。

    “你是山阴人?”木屋之中,刘盈问道。

    那人没有料到。这个时侯本应当人迹罕至地山顶上会有这么一群汉军,惊破了胆,磕头拜道,“军爷饶命啊。”

    刘盈又好气又好笑,喝道,“哪个想要你的命了?你只要好好回答我的问题就成了。”

    “不是。”那人也瞧出这群人中身份最尊贵的。是这个面色憔悴的玄衣青年。于是朝他叩头道,“我叫武三,是武州过来的难民。匈奴人过来地时候,我正在外头,吓坏地时候想着,只要爬上山。匈奴人就杀不到我来。只是没有想道会遇到几位军爷……”

    “武州?”刘盈微微愕然,“那雁门没有被攻破么?”

    “小人不知详情。不过一路没有遇到雁门的难民,应该没有吧。”

    再问他其他事情,亦是一问三不知。

    刘盈微微苦笑,苦中作乐的想道,总算不幸之中的大幸,雁门无事。张偕此时在雁门。只怕也在担忧自己的安危吧。

    待到傍晚,查探情况的人也回到了山上,禀报了所探知地所有消息。原来,匈奴的确是从武州攻进来地。

    本来武州地形险峻。多年以来,匈奴人若攻打大汉,只会打雁门,于是武州的城防便远不如雁门高厚。结果,这一次匈奴人抓了一个汉人猎户,从他口中问出了一条往武州的小路,这才轻而易举的攻破武州。

    “又从武州转往我们山阴。军营在我们离开小半日后被左谷蠡王渠攻破,黄大人以身殉国。之后,匈奴人攻下山阴城,屠城。”

    来人言情悲愤,众人听的也面带惨然。更有不少人失声痛哭,程兴跳起来道,目次欲裂,道,“我程兴再次立誓,定要杀尽匈奴人而死。”

    刘盈亦心中黯然,问道,“那现在那群匈奴人呢?”

    “他们攻破山阴后,转而去攻打马邑,剧阳和班氏。”

    匈奴军队这次不依常态,没有在一番劫掠之后立即退回草原,反而一路经过汉境,继续向其他汉城进攻。

    刘盈在心中忖度,莫非这次是匈奴有意大规模进攻汉朝?

    刘盈苦笑着想,此时,雁门郡的军情已经送到长安了吧?

    国有大难,而他这个国君居然不在都城,当真是失职地紧。

    先前,他为了出来寻找阿嫣,以避暑的名义去了甘泉宫。而将长安的政事统交给了母后与两位丞相,有“紧急”大事送往甘泉交予自己。自己离开地消息传到长乐宫母后处,母后自然会想法子为自己掩盖下来。

    而他素知道自己的母后,虽然很有些喜欢揽权,可是在国家大事上,她地敏锐决断,有时候甚至在自己之上,将国家交给母后管一阵子,他是可以放心的。

    可是,当匈奴大举犯汉的时候,这么大的事情,在甘泉宫的“皇帝”,是一定要御驾回銮的。

    母后此时想已经知道自己失陷在山阴,只怕已经有些慌了手脚了吧?

    段华身为刘盈此次**来的期门卫的队长,此时也是大急,忍不住寻了个机会单独面见刘盈道,叩拜道,“陛下,现在该怎么办?”

    “朕知道。”刘盈苦笑道。

    “当务之急,陛下应该用尽一切方法返回长安,才能定民心,安国策,命大将将匈奴人打回去。”

    “不成。”

    刘盈抿唇拒绝道。

    “你以为朕不想返回长安么?只是,你当匈奴人都是泥捏的?在汉匈交战的地方,匈奴人兵力强盛,朕身边只有这么点人,安然通过的可能性很小。倒不如去雁门。”

    “匈奴人攻破城后,一般都是屠城,正因为如此,他们不会在攻克的地方留下太多的防御力量,马邑之后的大片土地,此时只怕都是空地,我们去雁门,要有把握的多。”

    张偕在雁门布置多年,城坚,粮足,只要匈奴人不全力来攻城,应该可以坚守一阵子。进入雁门之后,等到大汉派大军来迎战匈奴,再前后合击,应该会更加安全一些。

    刘盈信任自己地母后。

    她也许性子果决而手段狠辣。但是正因为如此,她不是一般平常普通妇人,纵然在唯一的儿子生死不明的时候,她也会让自己坚持住,首先保卫她的丈夫与儿子的国家,将入侵的匈奴人打退。再回过头来。收拾动乱地长安。

    “准备准备吧。”刘盈道。“明日入了夜,我们就出发,去雁门。”

    他回过头来,忽然看到张嫣站在小刀墓前拜祭,神色肃穆而有一些脆弱。

    再认识到自己地心之所向之后,出宫来追寻阿嫣的下落。然后被入侵的匈奴人困在西山,他并没有丝毫后悔。可是想到母亲如今在长安城中的艰难掣肘。他心中亦是愧疚担忧。

    刘盈望着阿嫣的背影,在心中默默道,如果上天庇佑,此次我与阿嫣能够平安脱险,回到长安。这是我最后一次,让我此生最爱的两个女子。为我奔波操劳。

    忽听得一声嘈杂地欢呼,山上到处冰天雪地的,众人竟是在奇迹一般地捕到一只山鸡。虽有一些干粮,却干硬难食。见了这一只烤好的山鸡,众人都有些垂涎欲滴。

    倒霉的山鸡看到了这么多只恶狼一样的眼神,不由吓坏了,拼命的咯咯叫唤。

    只是,这山鸡个头怎么小,人这么多,怎么够众人分吃的?

    程兴叹道,“校尉风热刚退,正是该吃点什么补补身子地时候。不如送进去给校尉吧。”

    期门卫心知张嫣身份高贵,而特别队一直以来奉张嫣为上司,彼此都没有什么意见。

    山鸡烤好之后,张嫣惭然道,“是我身子骨弱,才拖累了大家。怎么还好意思要大家照顾?”

    “校尉身体正弱,正好补补身子。”程兴憨然笑道,“而且,明日里又要赶路了,

    张嫣推辞不过,便道,“那我一个人也吃不了这么多,分一小半给我就可以了。”

    军中汉子手艺粗粝,更因为轻骑减从,烤鸡之上连一点油盐调料都没有,味道甚是一般,张嫣却一小口一小口细细的咀嚼了,似乎在品尝平生最为美味的美食。

    武三忽然发疯似地拜道,“军爷带我们一起走吧。”

    匈奴人攻破武州的时候,他惶然终日,虽然有家,但此时家人只怕早就不在人世了。遇到这群汉军,虽然不知道他们是什么人,但总是生了一些安全感。

    此时刘盈又要离开,他对前途茫然之极,忍不住开口请求。

    刘盈黯然道,“不成。”

    一场战争带给百姓地伤害,在这个小小的平民百姓的身上,就能够淋漓尽致的体现出来。

    不是他不愿意,而是此时真的无能为力。

    找回的马匹不多,自己都不够用,又如何有能力带上两个平民?

    “匈奴人终将退回去的。”他只能劝道,“你一个人在山中,等到了匈奴人退走的时候再出来,应该能够好好的活下去。”又命段华留下了一点干粮,这才策马离去,

    奔驰在千里沃野之上,不过是一月之前,这里还生气勃勃,路上有行人,村庄中冒出袅袅炊烟。如今却是一片惨淡。一路上不时有见百姓尸体。因为下雪天气,被掩盖了一半,过了数日也没有发臭。一开始,刘盈还欲为之掩埋,到后来越见越多,虽神色沉重,却也只当不见不顾了。

    他们不敢在大道上行走,只得拣小路向雁门前行。夜色中走了很久,果然不见来人。天将亮的时候,远远的便看到了雁门。

    众人正欢喜作色的时候,忽然段华面色一沉,勒马道,“有匈奴人。”

    果然,雁门城外,有大队的匈奴军队围城,粗略看看,少说也有三四千人。

    虽然早就有所意料,但是,看到匈奴人的一刹那,众人的心还是沉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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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大风起兮云飞扬 第四卷:满目河山空念远 二零三:失散
    (去看看小说网wwwcom)匈奴人畏惧张偕威名,此次绕过雁门袭击汉境,但亦惧怕张偕从后攻击,令自己腹背受敌,于是留下了一队兵马围住雁门。去看看小说网wwwcom。

    众人远远的勒住马,看了看匈奴军容,不免形容惨淡,纵然是最不懂军事的小儿,以己方这么一点劳累的人马对抗匈奴人,几乎没有一点胜算。

    段华皱眉,转向刘盈问道,“主子,你看这?”

    “休息一夜,明日再动手。”刘盈淡淡道。

    虽然眼前这条生路有些渺茫,但是总有数分生机。总比慢慢在外等死强上数分。

    “算了吧。”程兴面色飘忽不定,忽然跳起来道。

    “怎么?”段华讽道,“程兄昨日还发誓说今日要杀尽匈奴人,今日便胆小了么?”

    “我什么时候胆小了?”程兴恼道,“我只是觉得不值得。”

    “我要是张都尉,不会为了咱们这点人开城门的。”他面色沉静,淡淡道,“虽然同为友军,我们这群人,和雁门城中百姓,随便比一比,张都尉也会知道谁更重要。我们甚至不能怪他太绝情。”

    “那么,只有我们这么点人手,”他微微垂眉,轻轻道,“又何必自己找上匈奴人呢?”

    “原来程兄是担心这个。”段华微微一笑,放下心来,“若是别人,他自然可以不开城门接应。可是这是我们主子。张偕自然要开城门。”

    他说地似有十足把握,程兴望着刘盈主仆二人,惊疑不定,“你什么意思?”

    刘盈叹了口气,轻轻颔首。

    于是段华笑道,“程副校。你可知道。我们主子是什么人?”

    “我自然知道你们不是普通人。”程兴淡淡道,“可是那又如何?纵然再权贵,在战场上,也不过是一条性命。和满城百姓比起来,没什么两样。”

    “可是,”段华轻轻道。“如果是陛下亲至呢?”

    程兴的脸色剧变,失声道。“怎么可能?”

    刘盈叹了口气,负手回头道,“。”那样子竟真有几分君临天下的气势。

    程兴讶然之后,如果张偕知道皇帝在雁门城外的话,那么,他的确是一定会开城门的。两国大战之际。若君主有失,则大汉必起内乱。

    每一个大汉军士,入军之时。所抱地信念都是保家卫国。霎那间程兴诚心地跪下去,拜倒。“臣愿誓死保卫陛下安危。只求陛下答应臣一件事情。”

    “什么事?”刘盈肃然问道。

    程兴惨然笑道,“此次匈奴人屠戮我大汉子民,与大汉不共戴天。臣求陛下平安回去之后,此后发兵征讨匈奴,为边关无数死难的百姓讨回一个公道。”

    “会的。”刘盈郑重道,“从秦末,匈奴就与汉人多次征讨,有不共戴天之仇,朕此生负载,定会一雪前耻。”

    纵然在朕的手上做不到,终有一日,朕的子孙也会踏破匈奴。

    程兴感激道,“如此,臣替大汉万千子民,谢过陛下了。”

    程兴点了点头,只问道,“什么时候开始动手?”

    “天明的时候吧。”

    那个时候,人地警觉性最低,纵然是匈奴人也不例外。

    既然决定了行动,众人便安心休憩。

    关于皇帝出了关中,张偕此时在城中,只怕也是忧心如焚。城外出了动静,他只要见了是自己,一定会开城门接应的。

    夜凉如水。

    此时离天亮还有两个时辰,众人都在安静地休憩,以待明日的大战。

    大战将要开始的时候,刘盈问张嫣道,“阿嫣,你害怕么?”

    “不怕啊。”张嫣回过头来,微笑道,“不知道怎么的,这个时侯,我的心情忽然很安宁。想起那一个上元夜,你给我吹的那首《蒹葭》。”

    刘盈四目相顾,叹道,“只可惜,现在是冬季,看不到柳树,我就是想再给你吹一首,都不能够吹。”

    “没有事。”张嫣笑道,“等我们回去了,我一定让你给我吹百首,千首。我答应你了,一定好好地回长安去。”

    “嗯。”

    我们两个人,都会平平安安的,返回长安。

    张嫣迟疑了一下,道,“陛下。”

    “嗯?”

    “如果,我是说如果,”她勉强笑了一下,“如果我明日有失,就算我明日有失,只要我还没有丢了命,我一定会想法子好好的回长安地。你也一定要安心的做你该做地事情。不必回头理我。”

    “胡说八道。”刘盈的声音微微紧绷,“你明天跟紧了我,我们夫妻两个,生则同生,死则同死就是了。”

    张嫣不是不信任刘盈对自己的感情,但是,她同样也清楚,

    “嗯。”张嫣了然笑道,“如果你只是我张嫣的夫婿,自然可以。”

    但是她刚刚喊的,不是舅舅,不是持已,而是皇帝陛下。

    刘盈,从来不是她一个人的人。

    刘盈默然沉默,他身上背负着有什么样的责任,自己自然知道。可是,他真的无法答应这个要求。

    张嫣咯的一声笑笑,伸手拍了拍刘盈的脸,“也许什么事都不会发生啊。我们都会安全的进雁门。何必现在就这么烦恼?”

    东方吐出一线浅浅的鱼肚白。

    天就要亮了。

    张嫣微笑道。“走吧。”

    该打战了。

    匈奴大千户在清晨地时候睡的正好。

    与雁门都尉张偕正面对敌他自然有些棘手,但是,当大汉雁门,定襄二郡大部分陷入匈奴手中之时,张偕投鼠忌器,只是固守在雁门城中。并不欲出城迎敌。

    当一队人数并不多的汉军在这个时侯冲进来的时候。大多数匈奴人的反应都是愣住。

    雁门附近的县城都被扫荡过了,从什么地方冒出来地这么一队汉军?

    就这么一愣神地功夫,汉人以锐不可当视死如归的气势在匈奴军中撕裂了一个口子,进入了匈奴军的腹地。

    匈奴人终于反应过来,马背上长大的民族的骄傲不容被亵渎,很快的以绝对地愤怒剿杀着这群汉军。

    雁门城墙之上。都尉张偕见了这队汉军,眼前亮了一亮。多日以来的担心终于平复了下去,转瞬又担心起刘盈能够平安地进入雁门城,连忙命道,“开城门迎接匈奴人。”

    “都尉大人,”城门将军愕然,苦苦劝道。“不能开城门啊。我们虽然不惧匈奴人来攻,但是在朝廷派大军来援助之前,还是小心谨慎。固守城内的好。”

    “开城门。”张偕固执命道。

    厚重的东城门迅速的打开,雁门汉军从城中而出。为首之人铁骑银盔,正是雁门都尉张偕本人。

    匈奴人亦惊讶于这群汉军悍不畏死的战斗力。

    他们似乎抱定了某种信念,于是分外剽悍,左右分杀,一分一分的,在匈奴人地铁骑中开出一条路来。

    但绕是如此,汉军亦伤亡惨重。

    两支汉军内外作战,拼命的彼此靠拢。

    在瞧见了雁门汉军的甲胄地一刹那,刘盈松了一口气。只要两支军队安全的会合,可以说,他们便暂时安全了。

    他忍不住回头去看张嫣。

    忽然面色大变,叫道,“小

    变故突生。

    一支不知从哪里飞出来地飞箭,向阿嫣脚上射过来。张嫣策马拼尽全力避过,虽然避过了飞箭,但再也握不住马缰,从马背上滚下来的时候,一旁灰色人影从马背上蹿下来,拉着张嫣滚了两滚,躲过了匈奴人的马蹄,惊险万状。

    “阿嫣。”刘盈几乎目欲裂。回过头想要冲回去不顾一切救回张嫣,忽听得身后一声沉厚的呼声,“主子?”

    段华浑身浴血,看着刘盈,眼神焦急。

    那么多期门卫,血染沙场,不过是为了心中的信念,保卫陛下的安全。在他们的心中,皇帝的安全高于一切。

    刘盈微微犹豫了一刹。

    可是,“阿嫣还在那里。”

    “嘭”的一声,他的后脑一痛,随即晕厥过去。

    身披甲胄的张偕策马赶过来,接住刘盈,回头道,“立即回城。”

    雁门

    都尉署堂上,刘盈醒来以后,神色幽微。

    他的指间尚残余着阿嫣青丝的香味,她却已经不在他身边了。

    每一个人都忙着自己的战斗,他昏睡之后,甚至不知道她是生,是死。

    说什么白头偕老,到头来连回头等一等她的时间都没有。刘盈捂面低泣,阿嫣,我没有救你。

    我无法原谅我自己。

    吴国翁主刘留匆匆的赶到都尉署。见了自己的夫君张偕跪在堂外请罪。

    “张郎。”刘留急急道,“你怎么样?”

    “留留,”张偕抬头安慰道,“我没有事。只是……”

    张皇后出了这样的事,陛下现在一定很难过吧?

    而他当时擅越打晕了刘盈,虽然情非得已,但毕竟是犯君。此事往好处说是当机立断救驾有功,往坏处说就是放任皇后遇难见死不救。生死之间,就在陛下的一念。

    刘留面上变色数番,终于道,“我进入求见陛下。”

    她和刘盈有堂兄妹之分,此时便想入殿为夫君求情。

    “留留。”张偕抬起头来,厉声唤道,“不要去。”

    他深吸了一口气,“陛下自己会想通的。”

    张皇后是他多年来视若亲妹的存在,她遭逢大难,自己会不心疼?

    只是,对大汉而言,失去了一个皇后,不过是小事。但是,如果失去皇帝,在宫中未立太子的情况下,内乱必起。

    道理一直是那个道理。只是,很多时候,人的情感无法接受。

    刘盈愣愣的望着檐角,昨夜阿嫣在树林中说的话响在自己耳边,“陛下,如果臣妾明日不能随陛下平安入雁门,请你做好自己应当做的事情,不必太挂念臣妾。臣妾只要还活着,就一定会想法子回到长安……”

    回到你的身边。

    如果,阿嫣还好好的活着,自己要做什么,才能够让她好好的回到身边呢?

    “哗”的一声,刘盈拉开了门。

    刘留瞬时间背脊僵硬了起来。

    虽然说此次张偕说的上是救驾有功,但是,他却没有同时救下张皇后。刘留很明白,陛下对张皇后感情深厚,是否会迁怒张偕。并不好说。

    刘盈勉强扯唇笑了笑,道,“起来吧。”

    “张卿并没有过错。是朕自己……”

    他没有说万话,可是,眸色却是灰了。
第一卷 大风起兮云飞扬 第四卷:满目河山空念远 二零四:献美
    (去看看小说网wwwcom)第一,捂脸,16号停电,断更了一天,于是,全勤奖哗哗的米了。去看看小说网wwwcom。

    痛哭流涕后想,也许是好事,以后不用赶点了。so可以多琢磨点文章本身。

    (二三四五点见后)

    孝惠七年秋,匈奴冒顿单于遣左谷蠡王渠,右谷蠡王当木,楼烦王且冬莫,分率左中右三军四十余万人,从雁门武州,以及定襄原阳,云中沙陵分三路入汉,大举侵犯汉地。短短七八日,遍下三郡十余城,所过之处,杀人屠城,尸横遍野。

    雁门城就像是被悬在汉土其外的一个孤城,与大汉隔绝不通音讯。彼此杳无消息。

    张偕陪着刘盈走在雁门城墙之上,向下望,那一队匈奴骑军还在城外守着,却早已没有了阿嫣的踪迹。

    “你是当日在城墙之上守城的副将?”刘盈问道。

    “是。”丁副将拱手道,“大人有何吩咐?”

    “当日,我们进城的时候,有一个穿着白色软甲的少年,个子不高,从马上摔下去,你有没有看见她后来怎么样?”

    他当日昏过去之后,便不知道阿嫣后来如何?期门卫之人都在战场上厮杀,也无暇他顾,不能确定阿嫣生死。丁副将怔了怔,“恕卑职无能,战场上死伤甚重,我哪里都记得住?”

    刘盈心中暗暗焦急,问道,“这个人对我很重要,你再想想,嗯,另外一位青衣人跳马跟她在一起。”

    “哦。”丁副将拍了拍头。道。“想起来了。”

    “那位大侠身手很俊。他们失了马。本来必死无疑地。但不知道怎么地。匈奴人忽然没有再杀他们。将他们带走了。”

    刘盈眼中一亮。大喜道。“多谢副将军告知。”

    “恭喜陛下。”张偕轻轻笑道。“皇后娘娘天性聪慧。只要没有在乱军中殒命。便一定有法子可以保住性命。

    刘盈苦笑了一下。“希望吧。”

    其实。他们两个人都知道。阿嫣生还地希望太渺茫。一个不懂武功地少女。落在战争当中。幸存地机会太小。更何况。她还是那样美丽。

    只是,总要给自己一个希望。才能够期待奇迹。

    刘盈不愿张偕太担忧自己,转问道,“雁门的情况怎么样?”

    “嗯。”张偕道,“城中的粮草还够一个月,食水是引入的活水,也不怕匈奴人下毒。”

    “一个月就足够了。”刘盈道,“朕想,大汉的援军很快就要到了。”“希望如此。”张偕忽然欲言又止。

    刘盈奇道,“想说什么话。就说吧?”

    “那便恕臣直言,陛下,你将虎符留在宫中?”

    大汉军制,以虎符调动兵马。虎符一半在皇帝手中,一半在军将手中。皇帝若需派兵遣将,则将手中一半虎符交给大将军,大将军持虎符入营,与营中守将手中地另一半虎符相合,若能合二为一。则军队被调遣。若无虎符,纵是皇帝诏书,亦不能调动大队军马。

    “没有虎符,无人可调动援兵。如果没有援兵,纵然雁门城再城深坚厚,储备充量,只怕最后也撑不下去的。”

    刘盈微微一笑,道,“放心吧。朕出宫的时候。已经想到过各种可能性。留了一道手信在长骝处,如果出现紧急情况。母后和长骝可以一同取虎符。如果顺利的话,也许,大汉的援军已经在路上了。”

    “如此就好。”张偕笑道。

    夜深,张偕回到家中,忽见管家领着一个布衣少女过来,虽衣裳破敝,却容颜秀美,不由奇道,“张叔,这位是?”

    “大人。”张管家笑道,“这位杨娘子是夫人请来的。”

    他点点头,回处理忙完了事情,便要回兰院歇息,忽听得堂上妻子刘留清晰地声影笑道,“杨娘子,东院住的那位公子可是贵人,你若能得他宠幸,他日富贵,可莫忘了我的恩惠。”不由失笑,妻子这竟是要给陛下献美人。

    “留留,”张偕唤过刘留,劝道,“如今正是汉匈大战之时,陛下不会有闲心收你送的美人的,你算了吧。”

    “我不。”刘留道,“昔年高帝过邯郸,赵王张敖献美人,后生淮南王。陛下虽身处忧难,但身边并没有妃嫔相伴,这与战时与否并没有太大关系。你身为武官不当烦心此事,我是你的女眷,自当为你打点好。上一次陛下不过在家中住了几日,这次既然要长住,我自然要做一些事情。”

    张偕摇摇头道,“陛下与先帝不一样。况且,他此时正是对皇后愧疚于心之时,不会有心思碰其他的女子的。”

    刘留冷笑道,“男人,尤其是皇帝,哪有一个干净的?他身边要是有妃嫔,自然不劳我多费神。只是,正是因为张皇后不在他身边。才更需要献美。”回头拉过杨旎道,“我先教你一两日,再送你过去。”

    这一日,刘盈回到房中,忽见一个少女迎出来拜道,“公子,你回来了。”愕然片刻,问道,“你是?”

    杨旎怯生生道,“婢子杨旎,是张夫人要我来地。”微微仰起头,虽不如大家贵女,情态韵致,自有一番动人心处。不知怎的,竟很有些像阿嫣。

    刘盈愣了片刻,阿嫣容颜美艳,而杨旎的姿色不过是其中中上,五官亦并没有什么相似之处,为何却会给他熟悉地感觉?刘盈看了半响才看出来,她仰头的时候,侧脸很有几分似阿嫣。

    想起阿嫣,却又百断柔肠,心中想,我曾经答应过阿嫣的。从今以后,只她一人。虽她此时不在身边,自己却当守其诺言,于是淡淡道,“你出去吧。”

    杨旎愣了愣,见他适才瞧自己的神色迷离。以为他对自己其实有意,于是大着胆子上前去握刘盈的手。

    刘盈愣了一刹,心中怒起,狠狠甩开少女,杨旎只觉得自己被狠狠甩开,跌坐在地上,见刘盈沉下脸来,怒声斥道,“滚出去。”

    刘留很快的听闻了杨旎的遭际。连忙赶过来,见了刘盈,尴尬异常。道,“皇兄可是不满意,只是雁门地小粗陋,此时实在找不到资质更好的女子了?”

    刘盈眯了眯眼睛,忽然道,“朕听说,吴国翁主一心独占夫宠,不但不许夫婿纳妾,更是连张都尉连多与哪个女子多说几句话都不成。既然如此。那你就那么热衷于扔女人到别地男人床上?”刘留愣了一愣,从小到大,何曾被说过这么重地话,羞惭不已。回去关着房门不肯见人。直到晚上被张偕拉出来,方跺脚道,“我出乖露丑,你很开心么?”眼泪却刷刷的掉下来了。

    张偕叹了口气,伸手替她拭道,“我怪你干什么?你也是为我好。”

    “你怕张皇后若真遭不幸。事过境迁,陛下想起今日之事,依旧会寻我算账。便想献美分陛下对皇后的心。若陛下对张皇后不再那么喜爱,自然,也就不会太记恨我了,是么?”

    “留留,你不知道,这世上有些男子,天生爱风流。所以他们会一而再。再而三的招惹女子。有些男子,却只愿意爱一个人。这些年来。你总是不许我招惹别的女子,可是,若不是我心甘情愿地不招惹她们,你真的以为,你防的住我?”

    刘留愣了一下,道,“你的意思是?”

    张偕点了点头,“陛下也是一样地。”

    刘留忽然嘤嘤痛哭起来,“可是我实在有些害怕,这时候,他要靠着你,自然什么都不说。可是,如果张皇后有一分不测,日后,他会放过你么?”

    张偕抱着妻子,心中道,可是留留,你可知道,很多时候我们的痛苦在于,对国家的责任是底线。

    可是有些人,我们是真的爱的很地。

    当初在战场上抛下了阿嫣。是没有办法,我没有后悔,但是,如果她真的因此而受难,不必陛下如何罚我。

    我自己便惩罚了我自己。

    长安

    长乐宫

    “盈儿。”吕后倏然醒过来,从床上坐起,大口大口的喘着气。

    犹到现在,吕后记起当日北地地军情送到长安,自己初听闻之时地惊骇。刘盈失陷在北地,至今,已经有大半月有余。

    吕后起身,坐在榻上,饮了一口羹汤,却没有胃口。

    殿外,苏摩叹了口气,轻轻道,“太后最近心情不好,审大人进去之后,不妨多开解开解她。”

    审食其点点头,道,“知道了。”

    他走进吕后寝殿,唤道,“阿雉。”

    吕雉回过神来,看了他一眼,道,“是食其啊。”

    “阿雉,”审食其道,“我有句话,想了很久,说了明知道你会生气,但还是想对你说。”

    吕雉背上肌肤微微紧绷起来,轻轻问道,“你想说什么?”

    “如果陛下在外大驾,你身为太后,该考虑一下自己——”他斟酌着言辞,忽听得嘭地一声,自己肩上一疼,却是吕雉将将手边的香炉狠狠地砸过来,里面纷纷扬扬的茅草灰洒出来,落在足上,烫的自己几乎要跳起来。

    “盈儿他不会有事。”吕雉坚定的道。像是要说服自己。

    这大半辈子,从小到大,有多少次,她对那个儿子恨的牙痒痒,觉得他太软弱,太善良,太温吞,太忤逆自己,没有一点像自己地地方。

    刘盈有千万个不合己心的地方。

    但是,他是她儿子。

    那是她血脉相连的儿子。

    那是她辛辛苦苦一心为之筹谋的儿子。

    那是她,这一辈子,最能够安心爱的,属于自己的,儿子。

    第二,本章从昨天晚上八点开始写,写到凌晨三点,其中就是一直写了删,删了改,速度越来越慢。然后,写完之后忽然发现从长安角度写太繁杂,于是推翻重写。再写写写,写到凌晨六点,收工。(虽然还是不满意,但是这次真的收工了。)

    第三,俺拼鸟。决定明后两天加油,把该补的更新补完。欠两章的话,就两天双更好了。军令状。

    第四,母爱最伟大。

    第五,呆滞求粉红票。
第一卷 大风起兮云飞扬 第四卷:满目河山空念远 二零五:三处
    (去看看小说网wwwcom)审食其一动不动,大声道,“太后,臣身为臣子,难道不希望陛下平安无事?只是,陛下失去踪迹已经有半个多月,到现在,依旧音信全无。去看看小说网wwwcom。长安城中如今只怕已经暗流汹涌了吧。

    阿嫣地笑靥。忽然毫无征兆地跳上他地心头。他地心中一软复一痛。那一日阿嫣在自己身后堕马地情景。再一次出现在自己心中。每一次想起。只觉得心痛惨烈。几要沦亡。

    时至今日。那一日地情景。就好像一场梦似地。却是人生中最惨痛地噩梦。人地一生。总会不可避免地犯一些错误。有些错。可以弥补。可以补偿。可有些错误。他什么都做不了。

    最可怕地。就是这种什么都做不了。于是心中地负疚。便简直能把自己拖死。

    他想要大喊大叫,想要痛饮终日,想要不顾生死冲回匈奴军之中追逐阿嫣的影子,可是。帝王身上的责任将他地脚步牢牢钉在原处,什么也做不了。

    他只能够,将所有翻出喉咙的的苦楚重新吞下去,然后,按照阿嫣临别所言,做自己该做地事情。

    痛楚积压在心中,便积累成一种郁郁。刘盈忽然咳嗽起来,用手去掩,只觉得口中血气翻涌。再去看。手背上竟然有一种暗红色泽。抬头见张偕从廊上走来,将手背掩在身后。

    “陛下。”张偕笑道,“城外传来消息,昨日汉匈双方在马邑作战,将军周勃在马邑掘水倒灌,歼灭了匈奴万余人。”

    “哦?”刘盈愣了愣,勾起唇角,道,“这可真是一场大胜啊。”

    张偕瞧着他殊落的神色,心中暗叹,道,“陛下已经派了一些人去寻找皇后娘娘的下落。如果皇后娘娘此时真的在匈奴人的手中的话,若是动作太大,让匈奴人生疑,反而对张皇后不利。陛下如今的当务之急,却是回长安,稳定人心,以全国之力寻寻皇后娘娘,才更有把握啊。”

    刘盈将牙齿咬的咯咯作响,理智知道张偕说的是正理,最终道,“待到雁门围稍解,朕便向天下宣布朕躬在此,并宣周勃,灌婴前来。”

    “陛下,”张偕拜倒道,“臣倒是想请陛下暂时不必急着出现在众人面前……”

    当日,雁门城前两军之中,张嫣骤然跌落马下,被孟观挟着,几个起落,躲避匈奴人地马蹄弯刀。然而,孟观的武功再好,也敌不过匈奴千军万马,但很快的被匈奴骑军包围,眼见的生死交关,张嫣忽的从怀中取出一块玉佩,朗声以匈奴语朗声道,“故人欲求见匈奴蒂蜜罗娜阏氏。”

    “你说你认识阿蒂阏氏?”匈奴帐中,领军千户望着玄衣汉人少年,翻覆着手中的玉佩问道。

    “是。”匈奴大帐之中,张嫣微微低下头去,因为刚从战场上出来,身上有些狼狈,道,“我与阿蒂阏氏曾有一面之交,当日,阿蒂阏氏将玉佩赠送于我,曾言,若有危难,可以此玉佩去求她相救。”

    手中的玉佩为上好白玉所雕,云纹盘旋崎岖刻着匈奴须卜氏族徽标志,其上阴刻字迹,正是匈奴文字中,大阏氏的名讳“蒂”。

    只是,他复看了一眼帐中少年,他十三四岁年纪,身材不高。天色微黑,瞧不清楚他的容貌,大阏氏怎么会认识这个汉人少年?

    “你若是不信地话,”张嫣笑笑道,“阏氏当日还曾经以你们匈奴的文字教我。我可以写给你看看。”

    她以树枝划地,写下一行字迹。

    千户啧啧称奇。自蒂蜜罗娜阏氏创立匈奴文字以后,在匈奴便享有极高的声誉,极受尊敬。匈奴人虽以学习文字为荣,然而大多数牧民哪里有习字的时间与机会,不过只是一些贵族习会了完整的,“阿曼,你领几个人,将这两个人送到大阏氏帐中。”

    张嫣松了一口气。惠帝四年,她在渭水边邂逅蒂蜜罗娜。离别的时候,蒂蜜罗娜将玉佩赠给自己。

    她与阿蒂虽渐渐殊途,却到底曾有过一段亲密无间的友谊。离开未央宫之时。没有带走别地珠宝首饰,却唯独带走了这个玉佩,纪念当初的情分蒂蜜罗娜此行亦一同随其兄渠前来,阿曼将张嫣与孟观二人送入平城,向阏氏帐前匈奴女婢禀明此事,匈奴女婢忙接过玉佩,入内请问阿蒂阏氏。阿曼在外头候着,望着张嫣狞笑道,“我才不信你们这些汉蛮子,待会儿若阏氏说不认识你们,我便一刀一个。砍杀你们。”

    不一会儿,匈奴女婢急急出来,再拜道,“阏氏请他立刻进去。”

    张嫣淡淡一笑,解开缚身绳索,随女婢向里走,忽听得面前有人唤了一声,“阿嫣。”蒂蜜罗娜赶出帐篷,见了她。愣了一愣,神情激动,“我见了玉佩,便想会是你。没想到果然是阿嫣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三年岁月一晃而过,蒂蜜罗娜地容颜更加艳丽成熟,仿佛天空中的太阳灿然失色。

    匈奴人习惯居于穹庐,随水草迁徙。阏氏帐中宽大,内中珍设,玲珑精致。蒂蜜罗娜屏退帐中旁人。牵起张嫣地手问道。“我听人说,你是在雁门城外被发现地。这个时侯你这个汉人皇后。不是应该在长安未央宫么?怎么会出现在雁门?”

    张嫣微微侧过头去,冷笑道,“已经不是了。我费尽了心思,只是刘盈虽然心中分明有我,却固执的认为他是我舅舅,我们两个不能够在一起。我心灰意冷,便离宫出走。因为与雁门守将张偕有旧,便来到了雁门。”

    这段话不算是谎话,只是没有说全。只是,作为张嫣的立场,她不能够让蒂蜜罗娜知道刘盈此时在雁门,匈奴人畏于张偕的威名,对雁门只围不打。但是,若是让他们知道汉人皇帝亦在雁门城中,只怕拼尽了全部兵力也要攻下雁门城。

    毕竟,对于匈奴人而言,只要擒住了皇帝,便可如昔日白登高祖一样,迫使签署城下之盟,比夺得百十个城池来的更有利。

    阿蒂点了点头,算是相信了她的话,啐道,“姓刘的真是有眼不识金香玉。我家阿嫣这么美这么好,他都不知道珍惜。不过他倒成全了我们,在这儿重逢。”斜眼睨她头上的男子发束以及涂的黝黑地面色,又好气又好笑,“你做什么做这种打扮?”

    张嫣低头瞧了瞧自己的足尖,笑道,“战场上,还是这种样子安全一点。”

    “也是。”阿蒂道,“在匈奴帐中,我亦不能将你随时护于羽翼之下,你小心一点,总是不会错的。”

    张嫣最近奔波劳累,便有些神情恹恹。蒂蜜罗娜一笑,唤过侍女朵娜,道,“你去将我边上挑一个上等帐子收拾出来,让张公子歇息。”

    “不用了,”张嫣抬起头来,道,“阿蒂,我如今扮地是男装,又不想太引人瞩目,只要随便找个偏远的小帐子让我住数日便好。”

    蒂蜜罗娜与张嫣虽是少年发小,但前世的情缘却不能诉之于口。她此时离开冒顿在外,若留下什么传言,说偏宠一个汉人少年,不仅自己不好解释,也会引得有心人注意张嫣,只得点头道,“既如此,随你的意吧。”

    待到目送张嫣出帐,大帐之中空无余人,贴身侍女朵娜好奇问道,“阏氏,这位公子是谁啊?为什么阏氏待她那么好?”

    阿蒂回了神,道,“她,是我一位很好的朋友。”

    朵娜笑道,“是。朵娜一定会尊敬张公子的。”

    “嗯,”蒂蜜罗娜若有所思,点点头道,“朵娜,你好好照顾她,只是不要在她面前乱说话。”

    咳
第一卷 大风起兮云飞扬 第四卷:满目河山空念远 二零六:释疑
    (去看看小说网wwwcom)走出王帐的时候,张嫣回头看了一眼,叹了口气。去看看小说网w-W-w7-K-aNKanc-o-m。心中惘然。

    她清楚的知道,纵然是见到了蒂蜜罗娜,她也并不是就绝对安全了。

    岁月如梭变迁,其中每一个人都会变化。如帐中的蒂蜜罗娜,如帐外的自己。如果说惠帝四年长安相逢时的蒂蜜罗娜,多多少少还有些罗蜜的残余,与自己有些真情。那么,如今的蒂蜜罗娜,大概却几乎完全成了匈奴的阿蒂阏氏。

    虽然依旧对彼此微笑,却发现,再也找不到当年亲密无间的感觉了。

    也是,她低头自嘲,早就该料到如此的。当两个昔日亲密无间的朋友因为立场的不同分道扬镳,分别之后独自前行了三年,怎么可能还相互毫无间隙?

    如果说,自己在大汉见了阿蒂,亦不会毫无芥蒂的一叙别后友谊。那么,将心比心,自己又怎能希望阿蒂对自己毫无算计?

    她唯一能菲薄确定的一点,就是,阿蒂此时并没有想要她的性命。

    因此,她在不得不庇护于阿蒂在匈奴人的地方偷生,同时不得不在阿蒂面前谨言慎行,不能让她骤然翻脸对自己动手。

    “张公子。”

    朵娜双手抱胸,行了一个匈奴礼,“天色不早,公子不妨早些休息。”

    天色慢慢黑下来,穹帐之外,匈奴军营点起火把。守卫森严,每隔一段时间,便有一队持着弯刀巡逻的匈奴士兵走过,剽勇枭悍。

    孟观笑道。“事到如今。我对你是越来越好奇了。”

    当初。他父母在世之时。因生计所困。将姐姐卖入宣平侯府。其后天下人皆知。宣平侯女入主未央宫为皇后。而张嫣与刘盈彼此既为舅甥。又为夫妇。孟观隐约便猜到张嫣地身份。一国之后远走北地。已经是让人不敢相信。竟然还认识匈奴地阏氏。更是匪夷所思。

    张嫣苦笑了一下。道。“不过是机缘巧合罢了——凭你地功夫。可有把握逃出去?”

    孟观无奈笑道。“如果只有我一个人地话。有剑在手。还有三分可能。但是……”带着张嫣地话。只怕走不出百来步。别横死当场了。

    张嫣点了点头。颓然道。“到如今。只得走一步看一步了。”

    夜色渐深。

    孟观讪讪道,“张娘子。本来你我有男女之别,不当同居一室。只是,如今在匈奴营中,由不得我们做主。再加上你身份贵重,若有个闪失,孟观万死莫辞,不如暂且从权,你睡在帐中,我睡在帐角。以帘隔之,若有异变,我也可及时襄助。”张嫣扑哧一笑道,“我没有那么迂腐。”复又黯然,“在匈奴人的地方,保的住小命就不错了,哪里还讲究这些小节。便是日后我舅舅知道,也不会介意的。”

    这些日子以来,她一直奔波劳累。此时虽然被擒,但反而不必继续担忧,便觉得虽然是在匈奴人地地方,也很快睡意俨然。

    惠帝前元八月初十,吕后以病重的皇帝的名义,立皇子刘义(史上前少帝,后改名刘弘)为太子。

    十五,周勃,灌婴。协同代王刘恒之军。与匈奴左谷蠡王对峙于横浑山之下。

    周勃在夜中望西北的白登山。高帝六年之时,刘邦率八十万汉军在此山被冒顿重重围困住。

    事隔十年。汉匈双方再次对峙,周勃心事重重,在帐营之中走来走去,有些茫然,又有些难耐的兴奋。忽听得帐外禀道,“将军,匈奴左谷蠡王遣使送来了书信。”

    平城

    匈奴大帐之中,蒂蜜罗娜伸手在雪狼身上一按,愕然问道,“哥哥打算和大汉议和了么?”

    小白傲然抬起头来,“嗷”的唤了一声。

    数年过后,他已经长成了一只成年狼,依旧毛色雪白,雄壮美丽。是啊。”渠盘腿趺坐于帐中榻上,饮了一口酒,点头道。

    “为什么?”蒂蜜罗娜挑眉问道,“匈奴儿郎作战从不后退,如今我们与汉军胜负未定,为什么就要退?”

    “怎么?”渠奇异地望了妹妹一眼,笑道,“我以为,你不希望我与汉人交战呢?莫非,你改了主意,希望哥哥继续和汉人打下去?”

    “不是。”蒂蜜罗娜顿了顿,道,“我还是不希望匈奴与大汉交战,只是有些好奇。毕竟,汉人刚刚在马邑打了一场胜仗。我以为,按哥哥的性子,是要一路打到底的。”

    渠嗤笑,“还是阿蒂了解我。我倒是想继续打,可是单于有命让我退军,我有什么法子。”

    听到了冒顿的名字,蒂蜜罗娜愣了愣,瞬时冷下脸来,“哦。”抱着怀中的雪狼,不再追问。

    渠看的摇头,忍不住道,“你到底是他的大阏氏,单于虽然宠你,但是他性子喜怒不定,又嗜杀成性。阿蒂你行事如此肆意,还是小心一点的好。”

    “放心吧,”蒂蜜罗娜抚摸着小白的皮毛,淡淡道,“单于不会喜欢只知道顺从地女子,我知道他的底线,心中有数的。”

    渠叹了口气,慢慢解释道,“听说,汉人长安城中也有动乱,外敌之下,他们同仇敌忾,反而不容易动乱。但若是我们不打了,他们自己就要乱起来。而且,纵然此时言和,我们匈奴已经占了很大便宜。而大汉如今领军地周勃,亦是名将,再打下去,只会两败俱伤。”

    蒂蜜罗娜点了点头,不经意问道,“长安有什么动乱?”

    “听说,”渠笑道,“汉人的皇帝病重,已经快要死掉了。”

    “什么?”蒂蜜罗娜悚然而惊。

    “怎么了?”渠奇道。

    蒂蜜罗娜若有所思,道。“没有事。”

    待到渠离开之后,蒂蜜罗娜要来地图,举着烛火照看。

    她想起了阿嫣的行迹。

    如果说,阿嫣因为情伤而离开长安。之后,汉帝追着她出来,却正遇上匈奴攻打大汉。将汉帝困在战场之中。一次突围战争中,阿嫣受伤落下,那么,和她本应在一处的刘盈,此时,应该便在。

    她的手指划过大汉的大半疆域,敲在了雁门之上。

    她抿唇笑了笑,吩咐朵娜道,“明日去请张公子过来。”

    “阿嫣在我这儿住了大半个月。不知道我待客可周详?”蒂蜜罗娜瞧着张嫣笑道,“看起来似乎比刚来的时候好多了。”

    “我们情同姐妹,你不妨将这当做你第二个家。千万不必客气。”

    “知道啦。”张嫣抿唇笑道,“我自然不会跟你客气。”

    蒂蜜罗娜抚摸着手臂,抿唇笑道“阿嫣,当日我们在长安相遇,曾经一同自嘲,汉匈两国的皇后,各有各的因缘际会,成婚了好些年,却还都是处女。我们自从上次在长安离别后。已经有三年没有见过面了。你后来可曾与你舅舅相好过?”说话地时候偏着脑袋,神情自然,似乎只是与闺中好友聊起彼此私密之事。

    张嫣便自嘲一笑,“瞧阿蒂你说的,要是刘盈肯同我亲近,我便待在皇宫好好的做自己的皇后,又何必离宫出走到雁门来?阿蒂你呢?”

    “你不也应该在匈奴王庭么?怎么随左谷蠡王到大汉来了?”

    “我与冒顿再有些理念上有些分歧,一时气怒,正好阿哥要往这边打仗。便一同过来。”

    二人都有些恻然。蒂蜜罗娜振作道,“好了,不提这些不开心的事情了。我今日想沐浴,不如阿嫣,你也来跟我一起洗吧。”

    张嫣推开她笑道,“不要,天越来越冷,我穿着衣服都冷,要是脱衣服。岂非更冷了。不干。”

    蒂蜜罗娜扑哧一笑。“你还要在北地待很久,难道能一直都不沐浴?就算你说能。我也不信。我的帐中终日烧着炭火,你和我一起,总比你自己洗暖和吧?放心,在我地王帐中,不会有人泄露消息的。”

    她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张嫣知道自己不能再拒绝了,于是点头道,“好。”又取消道,“虽然你把我看光了,但是我也把你看光了。谁都不吃亏。”

    蒂蜜罗娜于是拍拍手,宫人便抬进浴桶来,倒入热水。二人褪去衣裳入桶洗濯。蒂蜜罗娜偷偷望着张嫣,见她背过身后,后背肌肤如玉,右臂之上三分之处,一点殷红如血。吁了口气。不知道是为了遗憾还是庆幸。

    生活不是小说,从来没有因为穿越,便一呼百应的道理。

    这样想起来,便与张嫣有些同病相怜。

    张嫣换了寝衣,用巾帕擦拭头发,扑在阿蒂地榻上,惬意道,“来北地这么多天,今天最舒服。”

    笑容虽然灿然,心中却微微有些冷。蒂蜜罗娜在探视什么,她自然知道。还好自己来之前便有先见之明,寻来红兰染料,在臂上涂红了一点。

    蒂蜜罗娜笑着从身后拥住她,问道,“阿嫣,你真的下定决心不再回去了么?”

    张嫣叹了一声,淡淡道,“他既无意于我,我难道要陪他在未央宫守一辈子活寡不成?我就那么没有骨气,热脸去贴冷**?还是好聚好散吧。”

    “好。”阿蒂若有所思,嫣然笑道,“自然好,男女之间,合则聚,不合则散。阿嫣此时倒有些我们草原儿女的气概。不如这样,大汉既然与阿嫣已经是伤心地,我又一直想念阿嫣的紧。不如阿嫣便陪我回匈奴。刘盈有什么好的,不过是个皇帝罢了,我们匈奴中也有温柔体贴的好儿郎,不如,我给阿嫣你保一个媒吧。”

    当初我其实是很喜欢阿蒂地。

    但是,发现被大家影响的也不喜欢了。

    so,啥也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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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大风起兮云飞扬 第四卷:满目河山空念远 二零七:裂痕
    (去看看小说网wwwcom)“便是我哥哥,匈奴左谷蠡王渠。去看看小说网wwwcom。身为王庭大阏氏地你。怎么会轻易离开冒顿单于地身边。反倒随着娘家地兄长攻打大汉地大军。在大汉白登城走下。”

    “我此行不过为私事。”蒂蜜罗娜按捺住怒气。勉强言道。“我与冒顿在一些理念上有很大分歧。我便寻借口出来。正好哥哥奉命要征汉。我一直想要一些汉人地书籍。但匈奴人没几个识字。就算是哥哥。也不能很清楚我想要什么书。我就顺便跟着来了。”

    她忽然一笑。“阿嫣。你以为。这一次为什么匈奴要忽然攻打大汉?”笑容颇为奇异。

    张嫣心中有不好预感。顺着她地意思问道。“为什么?”

    蒂蜜罗娜“正是你心心念念的那位楚国长公主。她如今在王庭可是很受冒顿地宠爱,她怨恨大汉当初逼她往匈奴和亲,于是力劝单于出兵。你要求我这个匈奴人保护你的大汉,刘撷可是货真价实的汉人。”

    张嫣怔了怔。想起当年那个芙蓉渠艳地楚国翁主刘撷,那个在长安街头傲然而立,对自己说,“诅咒你今生今世不得所爱”的女子。便隔了搁浅数年的记忆,在心中活灵活现起来。

    从万人之上的翁主,到和亲匈奴的异乡人。其中的天差地别。可恨复可怜。她愤怒于刘撷的行止,却在内心深处。理解她的痛苦与怨恨,一时间惘然不已……

    命运如樱花瓣四散飘零。昔年那些占尽风华的人,随着命运地轻风吹散在各个地方,当世之时,无法预料。张嫣淡淡笑道,“你真的觉得你的言语能够说服你自己么?而且,也不必当我是傻子,冒顿单于不会为了一个汉人公主轻率的决定战争。他这次出兵,只是因为他自己罢了。”

    蒂蜜罗娜哑口,良久方叹了一口气道,“我们这样争辩,永远不会有结果。你先回去歇息吧。改日再聊。”

    孟观抱着剑,掀开帘子向外探看,走回来道。“附近看着我们的匈奴士兵更多了。”从前还尽量掩藏着痕迹,如今却不管不顾,都直接出来了。

    “知道了。”张嫣用小匕切下一块炙肉,送入口中,苦笑了一下。

    有些事情,如果不挑破,就永远会维持温情脉脉的假象。就如她和蒂蜜罗娜的“友谊”,此时却连表面和美的面纱都撑不下去了。张嫣不是不知道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有些事情,可是,她也要维护自己的自尊,不得不背水而战。

    纵然在匈奴军营住了多日,她还是不习惯匈奴地食物,只觉得味道腥膻而冲,又饮了一口马奶酒,却被醇烈的口感给呛的咳嗽不止。

    “我今天心里不开心,你陪我饮酒吧?”

    孟观讶然,“这可是在匈奴军营中啊。”

    “有什么关系?”张嫣苦笑道,“放心吧,她们这个时候还不至于动我的。”抬起眼眸,,醉态可掬道,“当日在雁门关前。多谢你救命之恩。”

    孟观淡淡笑道,“不过是举手之劳罢了。”

    “才不是这样。”张嫣摇头道,“北地打起仗来以后,你一定很担心冬歌姐姐吧?如今战乱频起,就算是雁门也朝不保夕,当日只要你进了雁门城,就可以和她重逢,在她身边保护她。却为了救我,一同落到了匈奴人手中,虎落平阳被犬欺。”

    他怔了怔。狠狠的灌下一口马奶酒,苦笑道,“大丈夫有所为,有所不为。我虽与冬歌夫妻情意深重,你却对我姐弟有再造之恩,你既有难。我怎么能不救?”

    张嫣扑哧一笑,道,“此事之后,你对我的恩情还报便真的够多了。不必再以当日之事为念。”

    孟观应了一声,见张嫣面色泛红,眼波流转,已是醉的有些神智不轻,不由得暗叹,这么点酒量。还敢喝烈的匈奴酒。扶着张嫣上榻。替她褪去靴子,盖上毡毯,忽听得张嫣喃喃喊了一声。“舅舅。”

    张嫣心中委屈,当日她落难,孟观都回过头来救她,刘盈却没有。她不是不知道刘盈地做法是对地。也曾经亲口劝过他要继续做他该做的事情,只是难免还是有些委屈。

    舅舅,我很想念你。

    舅舅,你什么时候接我回去?

    舅舅,你可曾想念我?

    匈奴地议和国书送入长安之后,吕后召开廷议。垂帘于宣室殿前,询问众臣之意,朝臣有人请战,大多数人却畏于匈奴威势,倾向于议和。

    吕后清楚地知道,只要匈奴外患一去,只怕暗伏的潜流便再也藏不住要爆发出来。只是她更清楚的知道,只要战争再多打一天,刘盈便会更多一天的危险。于是命太中大夫石奋前往与匈奴议和。

    与匈奴的龃龉。这一次可以压下来容后再算。相比而言,她更迫切的需要剪除掉国内地危机。

    长乐宫前,青色宫装女子拜道,“臣妾求见太后娘娘。”

    “太后娘娘忙,不见闲人。”

    王少使一笑,也不生气,从袖中取出一锭黄金,轻轻递到宦官手中。张泽用手掂了掂,轻柔的笑了笑。若是平常。他是绝对不会将一个小小少使放在眼中的。但是,在此非常时刻。未央长乐二宫山雨欲来。面前的女子虽然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少使,未央宫中妃嫔等级最低的一个,却是皇长子刘义的生母。

    如今,陛下在宫中病重,膝下仅有这么一个皇子,虽然母亲出身实在有些卑贱,但若陛下事有不测,那么,这个孩子很有可能就是大汉的下一任皇帝。有这么一层顾虑在里头,他便不敢对面前这个小小少使跋扈,让自己笑的和善,道,“既如此,奴婢进去向太后禀告一声。”

    长信殿中,六岁地男童在从人的引导下拜见太后。因为年纪幼小,又对严厉而陌生的祖母颇为害怕,一个不小心,就被自己绊了一下。吓地眼泪汪汪的,要掉也不敢掉。吕后见了心烦,喝道,“笨手笨脚的。哪里像一个堪当大任的皇子?”

    不是自己心心念念的孙子,终究是从骨子里亲不起来,而刘义的存在更是提醒着自己的儿子很有可能在外静默死去的可能。

    “太后娘娘,”张泽面色微变,步履匆匆的走上前来,禀道,“朝中大臣并吴楚几位王爷入宫求见。”

    “听说你收留了一个汉人少年,”

    冬日地草原色泽枯黄,渠牵着马与妹妹阿蒂并肩行走,忽然问道,“有这回事么?”

    “是有这么一回事。”蒂蜜罗娜笑着抬起头来,道,“当年我随单于去过长安,曾与单于失散,他曾救我一命,是我的恩人,所以,哥哥你要替我报答他哦。”

    渠失笑,“你若真要报恩,送他一些金银珠宝就是,还要劳烦哥哥做什么?”

    蒂蜜罗娜摇摇头,“他的家人都已经不在人世,我想要带他一同回匈奴。哥哥是左谷蠡王么,自然可以帮我照顾照顾他。”

    渠怔了怔,“有这么回事么?”忆起曾经远远瞥过一眼的少年瘦小背影,摇摇头道,“我们匈奴人重勇士,他年纪太小,身手又太弱,真跟着我们回雄渠怒,不会过的好的。”

    阿蒂抿唇偷笑道,“哥哥,你不知道,他很可爱的。”

    “好。”渠习惯于迁就妹妹的话,见此,便不在意的答应下来。
第一卷 大风起兮云飞扬 第四卷:满目河山空念远 二零八:峰回
    (去看看小说网wwwcom)前元七年秋九月,刘盈渐染沉疴,月余不能起身视事,立皇长子刘义为太子。去看看小说网w-W-w7-K-aNKanc-o-m。辛酉日,百官奉同新太子庙见高庙。太宰正要开始庙见之礼,宫人匆匆报道,“启禀太后娘娘,齐王楚王在高庙之外求见。”

    吕后微微一笑,心中凝重,知道刘交二人既然敢不顾宗王不得擅入长安之命,公开照面。只怕是已经到了图穷匕见之时。

    她起身,冰凉凉吩咐道,“命戚中尉带北军赶过来。一旦哀家有令,便上前擒拿齐楚二

    神情肃冷。

    是否自己这些年来安静了太久,他们将以为如今未央宫中只剩下一对孤孙寡祖,却已经忘记了,自己从不是手慈心软的女子?九年之前,她曾在长乐宫中诛杀淮阴侯韩信,守住了儿子的储位,以及丈夫刘邦后方的安平。当时之日的惊险,多年之后,自己回忆起来,尚有些心惊肉跳。而今日之局面,却远甚于当时。

    毕竟,淮阴侯虽然号称身经百战用兵如神,身份却只是列侯,手下无一兵一卒,只能够矫诏借狱犯行事。一旦被诛,则手下势力云散。齐楚二王却是高帝血亲,显赫一方的诸侯王,有着属于自己的军队。

    如果惠帝如今安好,自己可凭仗太后位份压制二人。但在此皇帝行踪失去,皇子年纪太小,威望不够服众,大汉枝强干弱,风雨飘摇,不足以压制各诸侯国。朝中大臣亦有一些心存观望,而刚刚与匈奴经历一场大战千疮百孔的大汉,又是否有能力立即同诸侯再打一仗?

    楚王齐王正是明白这个道理,才敢气势汹汹的闯进高庙。

    只是,他们没有算到一点。

    吕后淡淡一笑,弯腰对着刘义唤道,“义儿,过来。”神情慈和。抱起乖巧的小刘义。笑道,“义儿,外头有一群坏人,你陪着祖母将他们打出去,好不好?”

    刘义难免有些害怕,却依旧奶声奶气的回答了一声。“好。”

    吕后微微一笑。摸了摸他地额头。三个月地时光过去。到如今。她对儿子已经没有抱多少幸理。那么这个唯一留下地孙子。纵然自己并不是十分喜爱。但也是这个世上自己仅余地直系子孙。她会如同当年为刘盈一样。守住他应得地地位。

    她是大汉地太后。运筹帷幄。但同时。她也是一个女子。在游刃有余地时候。她会想要大汉变地更好。但当局面逼仄地时候。她却心眼很小。只想守住自己地血脉平安康贵。毕竟。她一生杀伐果断。这天下纵再好。如果不是自己地血脉传承下去。她要来又如何?更何况。她不是刘邦。刘邦可以不惧怕失败。他失败了之后可以遁逃。还可以重新聚拢手下。从头再来一次。但是自己再强悍。也不过是一个女子。一旦失败。则除了血脉相关地吕张二氏。不会再有人对自己如同对刘邦一样忠心。而纵然真地是拼到两败俱伤。也不会就这样将已经得到地东西拱手让人。

    所以。她整理了整理衣冠。道。“众位卿家随本宫来。”

    她从来都无路可退。只能够一往直前。

    “楚王叔。”高庙之前。齐王刘襄双手发汗。迟疑问道。“太后毕竟是一国之母。名正言顺。百官拥护。咱们与她对抗。真地有胜算?”

    “怕什么?”刘交端然笑道。藏住了眼中地蔑然。轻轻开解他道。“不入虎**。焉得虎子?什么都不做。只待在封国之中安安稳稳地等着。皇帝地位置能掉在你头上?未央宫中已经传来确信。那个在宣室殿养病地人根本就不是真正地皇帝。太后当初再厉害。也是凭着她有一个当太子地儿子。如今陛下不在。她一介女子。能成什么气候?”

    远远的,宫人们通传道,“——太后驾到。”吕后牵着皇长子刘义的手走出高庙,刘交低下头去,行了一个揖礼,“臣弟参见皇嫂。”随即抬起手来,傲然而立。

    “原来是楚王爷,”吕后瞥了他一眼,淡淡冷笑道,“昔日高皇帝定下祖制,诸侯王非宣召不得入京,两位王爷如今出现在长安?莫非是想造反么?”

    “太后这就冤枉本王了,”刘交微微一笑,拱手道,“本王等并非不知祖制,只是听闻有人欲矫诏以宫人子搅乱皇室血脉,身为刘氏宗室,忧心不已。宁愿领这抗旨入京之罪,也要维护皇室血脉。”

    左相王陵上前询道,“楚王爷这是什么意思?”

    刘交微微一笑,“本王在楚地听说,陛下病重,有人却随便不知道从哪里弄来一个孩子,便说是陛下血脉,立为太子,臣等为刘姓宗室,俱都不服。”

    “一派胡言。”王陵甩袖气怒道,“皇子刘义乃陛下长子,前元三年三年三月生产,虽因生母出身卑贱而声名不显,但宫中彤史,宗正谱牒俱有记载,是正正经经地皇家血脉,宫中女史及宗正大人皆可为证。”

    “王丞相,”刘交拜道,“丞相一贯忠心耿耿,本王一向佩服。只是今日本王在高庙先帝灵前,说的不是国事,而是刘氏家事。丞相还是不要多言的好。”

    吕后道,“王丞相退下吧。”步下道,“今日策太子庙见,宫中女史虽不曾前来。宗正大人却是在的。不妨请宗正一言。”

    宗正刘礼步出,道,“确有此事。前元三年,太后遣宦者令往宗正,为王少使产子记录谱牒。”

    “楚王爷可听清楚了?”吕后笑道,“倒是楚王,仅以一言质疑皇家血脉,又是该当何罪?”

    “若是真的臣有错,本王自当领罪。”刘交昂首拜道,“只是本王有一事不明。皇长子出世之时,为何是由太后而不是由陛下报令宗正记录谱牒?而策命太子这等重大国事,又为何只有太后而陛下却没有出面?这些日子,朝中大臣只是远远的隔着帷帐拜见陛下,算起来。从夏日起到如今,已经足足有两三个月未见过陛下,实在心中焦虑。纵然陛下真的病重,策太子却是一国大事,请让我等入宫面圣。”翻身跪下。

    在他身后,众臣纷纷跪下。王陵左右看看,叹了一声,亦只得同时跪拜。

    吕后瞧着高庙之前大批跪下的百官,心中苦涩。这才知道,刘交之前纠缠于皇长子的血脉问题,只是一个幌子,真正地目的却是要借百官之势求面见刘盈。宗正刘礼本就是楚王一系之人,自然与楚王相唱和。

    “陛下是哀家亲子,”吕雉强硬道。“你们莫非是怀疑怀疑哀家禁锢了陛下不成?只是陛下如今实在病重,在未央宫养病,不得见人。众位的心思哀家记下了,你们请回吧。”

    刘交低下脖颈道,“臣,求见陛下。臣等不过担心陛下身体安危求见,太后却千般推阻,也不愿让我们亲见陛下一面。莫非,这其中真的有什么隐情。若太后让臣面见陛下一面,臣甘愿领罪。否则,纵然今日臣等血溅当场。楚齐两国百万之军即日便以清君侧为名,攻打长安了。”

    “放肆。”吕后怒道,“大胆狂徒,北军军士还不将其拿下?

    一时之间,长乐宫中剑拔弩张,双方都寸步不让,眼见得一场血战一触就发,忽听得远远地一骑奔马从章台街奔驰而来,马上青衣黄门捧着制书高声喝道。“陛下有旨,三刻之后将进谒高庙。”

    出人意料的制书,一时之间让吕后,楚王交,齐王襄都愣在了当处。

    高庙之外,除了那些低等汉官以及北军将士之外,吕后,刘交,刘襄。以及三公大臣都清楚知道或是隐约猜到。此时此刻,刘盈根本就不应该在未央宫中。那么。这个传旨的宦官,究竟是怎么回事?

    吕后心中惊跳,见远远的一路上宫人尽远远跪下,皇帝銮驾行过驰道,直到高庙之前停下,从御辇上下来的男子抬起头来,墨锦玄端袖缘龙凤山峦纹饰,通天冠下面容比从前消瘦,而略带了一点憔悴。

    王陵惊呼了一声,连忙拜道,“陛下。”禁不住老泪纵横。在他身后,文武百官依次拜倒,面前地男子,不是此时应当踪迹全无地刘盈,又正是谁?

    “王叔年纪已大,却为朕千里奔波,朕心甚慰。”刘盈淡淡道,“如今朕亲自前来,不知王叔是否依旧有疑虑?”

    刘交惊疑不定,知大势已去,只得拜道,“臣不敢。臣只是担忧陛下身体,才急忙赶出来。之前有冒犯太后的地方,还请太后见谅。只是不知道,陛下的病,如今究竟怎么样了?”

    刘盈淡淡笑了笑,道,“虽然还有些虚弱,但已经大好了。”

    “如此,恭喜陛下。”刘襄向前看着,“陛下看起来是比从前瘦了很多。”

    刘盈微微一笑,又望向齐王刘襄,“齐王侄是否有事?”

    刘襄亦尴尬的咳了一声。道,“臣等担忧陛下龙体,如今既然已经见了陛下面,自然就放下心来。臣等告退。”

    “不急。”刘盈微微一笑,“楚王,齐王既然已经到长安,不妨便住在王邸,等明年岁首大典过后再走也不迟。”

    二人俱心中一沉,只得道,“如此,谨尊陛下之命。”

    刘盈回过头来,见吕后面对他而立,面上虽淡无表情,但衣袂下的双手微微颤抖,心中一痛,跪下道,“儿臣不孝。这些日子让母亲担忧了。”

    卡文卡成这样,也算是本书第一次吧。
第一卷 大风起兮云飞扬 第四卷:满目河山空念远 二零九:路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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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吕后点点头,推开他的手,淡淡道,“陛下病体初愈,吹太久风于身体不好,还是回未央宫休养去吧。去看看小说网w-W-w7-K-aNKanc-o-m。我老婆子暂时还死不了。”言毕,转身昂首入殿。

    宦者令张泽识吕后与皇帝的眼色,连忙将殿中宫人全部带出。刘盈摸了摸鼻子,默然入殿。见吕后背对着自己站在空荡荡的殿堂之中,竭力保持平静,但背影微微颤抖,显是心情激动。心中痛软,走上前跪拜道,“母后,儿臣不孝,这些日子,让你担忧了——”

    话未说完,吕后回过头来,狠狠的甩了他一个巴掌。狠狠骂道“你还知道回来?知不知道?我真的以为,你真的在外面死掉了。”却忍不住弯下腰来,流下眼泪。“你就这么狠心,抛下国家,抛下我这个当娘的,将自己陷入险地,险些连性命都丢掉,就只是为了一个女子?”

    吕后用的力气极大,刘盈不敢退避,硬生生承受了这一巴掌,只觉得耳中一片眩鸣,右颊上辣的疼。抬头见母亲身躯一晃,骇的连忙上前扶住,低低道,“累母后担忧,是儿子的过错。只是此次实是匈奴突然间攻打大汉,没有防备才陷入如此境地,如今儿子已经平安回来了。今后再也不会了。”

    吕后失声痛哭。一把抱过刘盈,哭地声嘶力竭。

    她曾经真的以为,刘盈便这么死去了。

    这些日子,她一个女子,带着稚龄的孙子,在心中疑虑的群臣和野心勃勃的藩王面前。苦苦支撑。心焦力卒。想起这些日子为刘盈的担惊受怕,尚心有余悸,直到此时,触摸到儿子身上地温度,这才能够真正相信,刘盈已经安全地回到自己身边了。

    只有在差一点便失去的境地里。才能够恍然明白,什么对自己最重要。

    在夫妻情谊上受到冷待的长乐宫中的吕皇后。发现只有手中握有翻云覆雨的权利,才能够给予自己足够的安全感。

    而她天性果敢,杀伐果断,也地确喜欢弄权给自己带来的畅快淋漓地感觉。但是,在经历这一次险些失去自己儿子的经历之后,才发现。对于自己而言,那些所谓的权欲富贵,杀伐肆断。都没有自己的儿子来的重要。

    如果能够让刘盈平安归来,她在心中许愿。

    吕雉宁愿此后不再弄权。安安心心的住在长乐宫中。做一个被皇帝孝顺享受天伦之乐地太后。

    “本来,北地情势稍解的时候,儿臣怕母后担忧我的安危,便欲尽快联系边地郡守,通知母亲,并同时尽快赶回长安。张偕却进谏说。”

    张偕言道,这一次他在北地遇险,于自己可以虽然说是大难,但于大汉也是一个契机。

    朝廷与藩王之间本就有隐患,只是此时藩王力量尚未准备充分,而汉廷君臣位份严明,本来是不会这么快在明面上相抗地。但是,皇帝的失踪给了藩王一个最好地机会。刘交刘襄都怀有野心,自然不会放过。

    “大汉内部有隐患,陛下是愿意在自己控制的了的情势之下,让它爆发出来,着手解决。还是将它按捺下去,让齐王楚王积蓄力量,在下一次长安积弱的时候再度动手?”

    做了七年的皇帝,他早已不像初继承大统之时那么天真。如今天下藩王都是刘氏宗亲,若是心无异动,自然可以相安无事。但若是借着这个机会叛乱,他也不会手软。

    “只是无法告知母后,让母后这些日子担忧了。”刘盈愧疚道。

    “傻孩子。”吕后微笑着望着他的样子,欣慰道,“母后忽然发现,你比从前长大了。你这样做有你的道理,母后担点心,受点怕,又有什么关系。”她瞧着他面上的红肿,忽然问道,“疼么?”

    “呃,”刘盈微微尴尬,“还好。”

    “你是皇帝,待会儿出去让人看见,像什么话?”吕后道,“还是用冰敷一下吧。”

    待刘盈冰敷过后,回头再看,却见吕后已经是卧在榻上闭目,沉沉睡去了。

    苏摩轻轻一笑,上前为吕后盖好了被子,道,“太后只是这些日子累了,才忽然睡过去的。并没有什么大碍。陛下不必担心。”她望着刘盈,语义双关道,“陛下卧病以来,太后一直为你担惊受怕,每日里食不安心,寝不安眠。如今,陛下平安回来,她才终于可以安安心心的睡一觉了。”

    刘盈静默了一会儿,然后道,“苏摩,你出去吧。朕想亲自在这儿陪一陪母后。”

    苏摩会心一笑,放下灯盏,轻轻退出。放下珠帘的时候,看见殿中淡漠的暮色。一片凝定的安宁。

    殿中燃着静静的茅草香,刘盈跪坐在母亲榻前,看见母亲沉重中舒展开来的眉色。这一个月来,母亲担忧凝心,又为自己,白了多少根青丝,添了多少根皱纹?

    记忆中,母亲从来没有今日如此失态的模样。

    母亲总是强悍的,无论什么样的难关,她都能够从容面对。虽然有时候,她的做法会让自己很是难以接受甚至厌恶,但是,她总是沉稳不动如山。今日,她抱着自己失声痛哭,只怕真的是为自己担足了心,才会如此。

    他忽然念及阿嫣,只觉得心中疼痛难耐,几欲再度呕血。没有阿嫣在身边。他便感觉到,自己虽然人已经回到了长安,但是半边魂魄,依旧滞留在北地,与阿嫣相依相伴。

    十年舅甥,四年夫妇。十年相依。四年相爱,他对阿嫣地感情已经刻到骨子里去,成为生命中一份沉甸甸的存在,不能分割背弃。

    可是,与阿嫣的爱情再沉重,也不是自己的唯一。而他是大汉的皇帝。是母后的儿子,是阿姐地弟弟。他与阿嫣地感情很深刻,但是再深刻,也不可能成为自己的唯一。

    国事堆积如山,齐楚二国亦尚需自己处理,他怎能将一切放在一旁,亲自去寻找阿嫣的下落?

    他的母亲才刚刚为自己的归来而欣喜若狂。他又怎么能再度背弃而去,让母亲为自己而伤心崩溃?

    阿嫣,对不起。原谅我。

    还有,我爱你。

    天色渐渐晚了。刘盈走出长乐宫,忽听得身后一声稚嫩的呼唤“父皇”。愣了一愣,回过头来看见站在廊下地孩子。

    皇帝安全回宫,太后昏睡过去,长乐宫中人人心情浮动手忙脚乱,便有意还是无意的忽略了这个无人依靠地小皇子。刘义一个人孤零零的站在长信殿外,不敢进去,也不知道该不该离开,只好站在廊下慢慢的等着,等着殿中那个自己并不熟悉的祖母与父亲。

    不过是一个五岁的孩子,因为年纪太小,一身玄衣似乎有些撑不起来。刘盈在刘义面上逡巡,他其实并没有多少像自己,只怕是更随他的生母王少使。

    前元二年,阿嫣还没有入宫地时候,因为母后先后杀害如意及戚夫人之后,他不能理解母亲的斩尽杀绝,怒气冲冲的回到未央宫,遇见一个洒扫宫女,便临幸了她。

    之后,自己很是过了一段放荡于酒色地日子,母后气怒不已又无可奈何,命宫人在自己宠幸宫人之后灌上一碗红花汤。

    他也从不期待,那个时候有一个自己的孩子。

    王瑶却因为是自己第一个被宠幸地女子,待到发现的时候,已经怀了半月的身孕。而被母后带回到长乐宫。

    待到阿嫣闯进宣室殿劝说自己,便将这一段灰涩岁月看做人生的污点,不愿意回忆,尽力掩埋。

    刘义,便是那个被他一同遗忘掉的孩子。

    当自己失踪的时候,母后情非得已,以他唯一的这个孩子为依仗,欲立为太子,本理所当然。但自己平安回来之后,小皇子便处在一个极为尴尬的位置。

    此时他却不过还是一个孩子,懵然不觉,轻轻喊道,“父皇。”

    刘盈愣了愣,唤道,“过来。”

    他对这个孩子的母亲没有半分感情,连带的,很少见过这个孩子。他并不是自己满意的继承人。生母出身微贱,自己资质也不是特别优秀,但此时见到刘义孺慕的目光,忽然有一些心酸。

    如果,阿嫣真的有一个三长两短,他此生也再也不愿亲近其他女子了,那么,眼前这一个,很可能,就是他唯一的儿子。

    也许,真的可能会承继大汉成为下一任皇帝。

    那么,自己现在便必须对他开始进行培育。不过是才五岁,应该还来得及。

    刘盈蹲下身子,有些生疏道,“义儿,是吧?你从前可曾学书?”

    “太后为我请了一个师傅,教了我一些,如今正在读《诗经》。”刘义中规中矩答道。“父皇,今日太子册礼未完,我是不是还不是太子?”

    “怎么?”刘盈微微沉下脸,笑笑,“你很想当这个太子么?”

    “那倒不是。”刘义小声道,“只是阿母看起来很希望我做这个太子的样子。”又悄悄问道,“不当太子的话,我是不是可以常常见父皇?”刘盈愣了一下,忽然愧疚难答,过了一会儿方道,“那,你明日随我回未央宫,朕请师傅正式教你读书吧。”

    刘义大喜,又问道,“可以让阿母陪我么?”

    刘盈好半会儿才想起当年那一个女子,她的面目已经在自己的记忆中模糊。或者说,自己从未曾认真看过她的容颜。母子之情为世间常情,他也不好强分之,于是点点头道,“既如此,便依你就是。”

    惠帝以汉匈大战为界,改中元纪年,中元元年冬十月,改皇子义名弘,以太中大夫陆贾为皇子师傅。同时以齐楚二王不听宣召故,坐削楚齐各三郡及盐铁铸造之权。同时以樊伉为使,与匈奴议和,并索要大汉战俘。

    “真可惜,”蒂蜜罗娜翻阅了大汉的国书,漂亮的唇上浮上一层冰冷冷的笑,道,“阿嫣,我怎么读都怎么觉得,汉帝想要的所谓战俘,根本就是指着你来的。是不是?”

    一其实吧,这个孩子按我当初的设计,应当在张嫣在第三卷大约一七零章之后出场。不过当时群情激奋之下,害得我怕继续挨骂,根本没敢写。但是又删不掉这个人物,现在写总觉得有一些突兀。

    二有可能稍稍从第四卷开始修一下文。大约是战争及双方对峙内在逻辑性方面。其实我极度想忽略过去,但是问题严重到不解决我会一直纠结写不下去。好在只有十几章,应该修的动。
第一卷 大风起兮云飞扬 第四卷:满目河山空念远 二一零:渠鸻
    (去看看小说网wwwcom)“你想多了吧?”张嫣淡淡笑道。去看看小说网wwwcom。

    进入冬季之后,天气越来越冷,纵然披着厚厚的裘衣,依旧觉得丝丝寒意渗进骨子里。张嫣不自觉的又向炉火靠近了一些。知晓了刘盈已经平安返回长安,张嫣的心思刹那间有些怅然,也有些安心,眨眨眼睛道,“我们大汉从来都是礼仪之邦,战后讨要战俘,不是理所当然的事情么?”

    蒂蜜罗娜哼了一声,“算了吧。据我所知,现在大汉朝廷和齐楚两国正在消长之间,情势微妙,如果不是做皇帝的在意,哪有时间来关注战俘的事情?而且,你知道,这一次来匈奴与我哥哥和谈的是谁么?”

    “谁?”

    “舞阳侯樊伉。”

    “你知道的,”蒂蜜罗娜盯着张嫣沉默的脸庞,“樊伉是大汉皇帝的嫡亲表兄,心腹之臣,若非为了寻找你的下落,是区区和谈,有必要让他亲自前来么?我倒有些好奇的是,”她阴郁问道,“刘盈是怎么知道你如今流落到匈奴的?”

    “还是,”她的眼睛眨了眨,忽然灵光一闪,又做出了一个大胆的猜测,“你从头到尾都是在骗我,对不对?又或者,你根本就是还喜欢他,从来都没有改变。甚至当时,刘盈他就在北地,你们在战场上失散,你怕我知道他的下落,让哥哥去攻打雁门,所以干脆说你们已经分手,是不是?”

    张嫣沉默了一会儿,抬起头来,慢慢道,“现在再说这个,还有意思么?”

    “你既然骗我?”蒂蜜罗娜气的浑身发抖。

    “阿蒂。”张嫣奇怪的看了她一眼。“你是在生气我骗你的事情,还是在生气你居然被我所欺骗?刘盈是我的夫君,为了保证他的安全,我自然不惜代价,不过是一点谎言。自然不吝啬为之。”

    我要是向着你将一切事情毫不隐瞒地告知,这才反而奇怪吧?

    “我明明记得。”蒂蜜罗娜忽道。“汉朝惠帝。是在在位七年后便病亡。”

    “那又怎么样?”

    张嫣挑了挑眉。“——如今都已经是惠帝八年了。他却还是活地好好地。这就说明。如今已经和历史上早就不一样了。”

    无论中间发生了怎么样地事情。此时刘盈都已经平安地回到了长安。

    而她。虽然被困在匈奴。和刘盈天各一方。明明是一对有情人。却相思相望不能相亲。看起来颇有些凄惨落魄地样子。但是。至少。她还活地好好地。刘盈还活地好好地。

    活着。便还有无限地希望。无数地可能。

    张嫣吁了一口气。平安的度过了惠帝七年这个关卡。终于让她将悬着的一颗心放了回去。

    见到张嫣面上甜蜜模样,蒂蜜罗娜忽然感觉的胸口有一些闷。

    她们曾经是最好的朋友。因为一段奇特的际遇而穿越到两千年前的汉匈时空。一个成为大汉地皇后,一个做了匈奴的阏氏。惠帝四年。她们在长安重逢,彼此明了,尊贵的地位不过是披在身上一件华而不实的衣裳,真正在意的,从来都是那个自己一直注视着的男人。在爱情中,她们各有各的荆棘苦痛,只能够踟蹰不前。

    听过了史上地惠帝与张皇后地故事,邂逅的时候,她虽然衷心祝愿阿嫣,却不免认为,那个懦弱斯文却死守着儒家教条地汉惠帝,纵然真的将阿嫣放在心上,这辈子也跨不过舅甥之间地那道鸿沟,来倾下心,以一个男人的身份来爱阿嫣。

    她没有料到,阿嫣用了四年的时间,终于得到了刘盈的爱情,也得到了她想要的幸福。当卸下了对刘盈安全的忧虑之后,虽然也会为如今的境遇忧心,可是眉宇之间散发的安心,是骗不了人的。

    而她这些年来,虽凭借着匈奴左谷蠡王之女的身份以及两千年来的智慧,辅助冒顿做了一些事情,也赢得了一些声誉,但在感情上却越来越迷茫。自己到底与冒顿父子之间,算是什么关系?没有人可以真心拥抱着取暖,在富丽堂皇的殿堂,住在里面也觉得孤寂。而此时此刻,站在这间宽广的穹帐之中,明明她是匈奴阏氏,而张嫣是自己的囚徒。但是她竟有一种错觉,

    在爱情的道路之上,阿嫣身披幸福织成的锦衣,而自己却满身萧瑟。心中些微妒忌,口不择言道,“他明知道你落在匈奴,生死不明,却悠哉游哉的回到长安做他的皇帝。也不见得多爱你么?”

    犀利的言语像一把尖刀,戳破了张嫣努力维持的假象。

    张嫣愣了一愣,眉宇中染上了一抹黯然,却苦笑道,“阿蒂,人的一生中,只要做一两件疯狂的事情,就够了。当初他能够为了追回我,而抛下他一直以来最在意的国家。我已经很满足了。

    毕竟,爱情不是每个人的生命的全部,在这家国危及的关头,他无法顾及到我,我也许会有点难过,但是,却知道,他做的并没有错。周幽王烽火戏诸侯逗褒妮一笑,够痴情了吧?最后的结果却是国败家亡。”

    “阿蒂,”她回头,诚挚道,“所以,我和刘盈已经和好了。你知道我的性子,是不会再和别的男人在一起。如果我说我很想回到他的身边,你会不会放我回去?”

    蒂蜜罗娜沉默了一会儿,道,“如果你只是一个平常的女子,我自然不想拆散鸳鸯,愿有**之美。可惜,你不是。”

    你我一样同为一国之后,凭着千百年后的知识襄助自己的夫君。作为匈奴的阏氏,虽然我不愿背弃友谊,伤害你的性命。但是,我更不能眼睁睁的,将你这个助力放走。

    所以,蒂蜜罗娜轻轻道,

    “大约再过几天,我们就要回匈奴了。阿嫣,你回去也收拾收拾吧。”

    张嫣点了点头,微笑道,“我早猜到了会是这样。”掀开穹帐毡帘,风雪立即迎面扑来。她不愿再留,踏雪而去,

    厚厚的毡靴踏在雪地之上,琅琅作响,留下一行脚印,延伸而去。

    惠帝中元元年冬十月,汉使樊伉来到平城。

    对于大汉没有按单于预期发生内战,反而因为皇帝的病愈,而压制住了齐楚二王,快速的解决了隐患,渠颇有些失望。不过事已至此,他倒也爽快,与樊伉商议了议和细节,便打算在一旬后撤军。

    进入冬季之后,他也有些开始思念部落的山水,宁愿早些返回家乡。更何况,冒顿也遣来了使者接阿蒂早些回王廷。

    高大的穹帐之中,宴饮之后,樊伉问道,“我大汉皇帝体恤百姓,这次战后,仗之中愿以粮食酒蘖丝绸等物赎回战俘,不知左谷蠡王意下如何。”

    渠举杯笑道,“粮食,酒蘖,都是我匈奴缺乏之物,再多也不会嫌多。只是樊大人只怕不知道,我们匈奴人一贯作战少带辎重,留下战俘的话便会消耗粮食,所以匈奴人作战根本不会留下战俘。”

    “是么?”看起来颇高壮的汉使眸中竟现出失望的神色,“真的一个都没有么?”

    “那倒也不是。”渠放下酒盅,笑笑道,“我们匈奴人对汉土不熟,倒也从战场上擒了几个汉人,在营中做杂务。这些人自然不会带回匈奴,本来打算杀掉作数的。大汉国皇帝陛下既然有此心,尊使者不妨将他们领回去。”

    他拍掌命人将营中汉人全部寻出来,不过数十余人,衣裳褴褛伤痕累累,见了汉使,不由得喜极而泣。樊伉皱着眉看过,却问道,“匈奴营中没有其余战俘了吗?”

    渠耸肩道,“仗既然已经打完了,我留着汉人做什么?不过是区区数十汉人,要你们的粮食丝绸倒显得小家子气,不妨就送回大汉罢了。倒是本王听闻樊大人亦是将门虎子,明日我与你一同出去狩猎。”

    冬日的山中少有野兽出没,渠奔驰了大半天,也不过猎到了一只山鸡。忽见得一只野兔从雪中窜出,张弓欲射,却听得身侧劲风飒然,一只箭擦身而过,从野兔脑后穿过,箭羽尚微微摇晃。回头看,是那个汉使樊伉所射,不由有些讶然。他一直以为汉人积弱,却出乎意料,这个叫樊伉的汉使功夫倒颇不错,不禁有些英雄惜英雄。跳下来拍他的肩膀道,“你的身手不赖。”

    樊伉笑道,“多谢左谷蠡王谬赞。”面上虽再笑,神情却很有些疏离。

    渠自失一笑,真是的,竟然忘了。匈奴与大汉刚刚打过一仗。樊伉不恨自己就不错了,如何能成为朋友?

    “王爷,”匈奴传令兵在一旁呼唤,他皱了皱眉,策马靠近,听得传令兵禀道,“今日有人日闯汉使营帐。”

    “什么?”渠吃了一惊。

    “王爷不必担心。”侍从连忙道,“阿蒂阏氏早有准备,当场将来人擒下。那些汉人都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呢。”

    “闯汉使营帐的是什么人?”渠深思问道。

    “好像是,”那人迟疑了一下,道,“阏氏当日收留的汉人自己中的一个,嗯,姓孟的那个。”

    阿蒂在捣什么鬼?渠微微皱眉。

    入夜之后,渠入帐找到蒂蜜罗娜,问道,“妹子,当日,你要下来的那个汉人,到底是什么来历?”
第一卷 大风起兮云飞扬 第四卷:满目河山空念远 二一一:夜冷
    (去看看小说网wwwcom)“你当哥哥是傻子么?”渠不悦道,“樊伉大张旗鼓,分明就是为了找寻他们的下落。去看看小说网w-W-w7-K-aNKanc-o-m。\\\\而此二人既然想寻求汉使的帮助,自然也不会是如你所说,真心归顺匈奴。你要做什么,哥哥都由着你,只是不能收留来历不明之人,反而让自己危险。”

    “多谢哥哥关心。”蒂蜜罗娜笑道,“只是不会的。那个叫张焉的汉人少年的来历我知道,而且我很喜欢他。”

    “不成。”渠狠狠皱眉,“阿蒂,我知道你一贯亲近汉人,又和单于不和。但是,单于再宠让你,也绝不会容忍自己的阏氏养一个异族面首的。”

    蒂蜜罗娜怔了一怔,失声笑道,“哥哥,你想到哪里去了?”

    “阿焉是一个很聪明的人,所以汉帝才对他念念不忘。可是我偏不想让他如愿。其实,”她遽然抬头,烛火之下的眼眸闪闪发光,笑意狡黠,“无论樊伉究竟是想打什么主意,只要我将阿焉带回匈奴,他便没有办法啦!”

    渠无可奈何,他虽然欣赏樊伉,却绝对及不上自己的宝贝妹妹的意愿,更何况也不愿意让汉帝如愿,笑道,“既然你如此说,便随便你了。说起来,难得遇到妹子这么推崇的人,我倒是有些兴趣。”

    蒂蜜罗娜眼波微转,轻轻吐道,“哥哥见过了他,一定会觉得不虚此生的。”笑意盈盈。

    “阏氏,”朵娜问道,“夜深了,你要睡了吗?”

    “再等一等。”蒂蜜罗娜笑道,“过一会儿会有人找上门的。”

    她添了一支烛火,在心中默数了一百下,睁开眼,果然见朵娜一脸古怪的进来。禀道,“阏氏,那位汉人张公子听闻了我们捉了孟观,急急在外求见。”

    蒂蜜罗娜笑道,“让他进来吧。”

    “孟观怎么样?”张嫣劈头问道。

    蒂蜜罗娜微笑道。“他啊。擅闯汉使帐篷。伤了不少人。当户大人对他恼怒不已。将他下到囚室。此时大概正在用刑吧。”

    张嫣深吸了一口气。闭了闭眼睛道。“好。我跟你去匈奴。只要你放过孟观。”

    不过是短短地一句话。\\\\她却仿佛要费尽全身力气才能够说出

    虽然她没有一刻不想逃离此处回长安去。但她却做不到不顾孟观地生死。更何况。没有孟观地襄助。她根本没有办法独自逃离这个守卫森严地军营。

    在这一场和阿蒂地角力中。她输了。

    蒂蜜罗娜将汉使到达军营的消息透露给孟观,又选择在樊伉不在营中的时候故意放松营中守卫。让孟观以为有机可乘。却同时在帐外布下天罗地网,擒住了铤而走险求助樊伉的孟观,借以来威胁自己。

    然而,当结局已经注定,个中的过程,却不必再说了。

    蒂蜜罗娜走了下来,站在她地面前看了一会儿,笑道。“你虽然答应了。却根本不是心甘情愿的。”

    张嫣挑了挑眉毛,“你以势逼之。还打算想要我的心甘情愿?”

    “既如此,”蒂蜜罗娜摞下脸子。面无表情道,“我放过孟观,而你回去收拾一下,我们三日之后回王庭。”

    其实并没有什么好收拾的。

    张嫣贴身抚摸胸口,那里似乎还残余着刘盈留下的温暖,她希望回到他的身边,却无奈,命运推离,一步步的,越离越远。

    雪后地清晨,天光放晴。蒂蜜罗娜看着她眉头皱了一刹,舒展道,“此去往王庭,一路向北,越来越冷,阿焉不妨与我同车,才不会受不住。”

    大汉使臣樊伉与左谷蠡王渠狩猎归来,远远的望见了一队匈奴士兵护送着车驾驶出军营,“这是什么人的车队?”

    “汉使大人不知道,”匈奴女仆行了一礼,道,“那是我们的阏氏。左谷蠡王的亲妹阿蒂阏氏。她此番随王爷前来,因为现在仗已经打完了,便要提前回去。“是么?”樊伉心中思忖,自己这些日子,明里暗里已经将匈奴军营找了个遍,都没有发现张皇后的踪迹。如果张皇后此时真的在匈奴地话,那么,很有可能,便是在这位匈奴阏氏地队伍中。于是昂声道,“我身为大汉使臣,我既然遇见了,想上前参见一番。”

    宽敞的双辕车平稳行驶,因为为阻止寒风灌进来,用的是厚重的毡帘。蒂蜜罗娜心情畅快,忽听得车外有人朗声道,“臣为大汉使臣樊伉,听闻阏氏返回匈奴,特意过来送别一程。”

    “如此,就多谢汉使大人了。”樊伉听得一个清甜的声音笑道。华丽的双辕车,厚厚的毡帘动荡了一下,现出一张国色天香的脸蛋。艳光压地樊伉微微低下头去,不敢直视,避到一边,道,“阏氏一路好走。”

    车轮再度滚动地时候,猛一颠簸,厢中传来微微轻哼一声,不过一瞬便再也没有痕迹。樊伉的目光掠过黑漆双辕车,再度焦急地搜索车后长长的匈奴队伍。

    然而一望是寒色地铁光和黑压压的人头,记忆中熟悉的语笑温香,却始终不见踪迹。

    待到驶出了六七里地,白登城不见踪迹,蒂蜜罗娜抿唇微微一笑,倾了一盅马奶酒,递到张嫣面前,嫣然道,“天气冷,你真的不要喝一口酒,暖暖身子?看起来,你那个表舅没有认出你来哦。”

    “你放心。”张嫣撇过头去,“孟观既然在你手上。我自然不会轻举妄动。”

    她听见车轮轧轧,一寸一寸的驶离汉土。不必掀开车帘,闭了眼,她便可以猜到,车轮驶过的草地一片枯黄,过午之后下了一个时辰的大雪,一望是无穷无际的白,骑在马上望出去,地平线极致是一种弥漫的白,分不清何处是雪,何处是天。

    这白山黑水的景色辽阔而又深沉,如果换一个场合,她也许会心怀赞叹的欣赏,此时此刻,心中却酸楚难耐,忍不住落下泪来。

    坐在驶离大汉的最后一程土地上,度过黑水河,踏上陌生的土地,张嫣想,自己有些能够明了了,那些和亲公主们在离开故土之时的最后一抹回望,是什么样苦涩的心情。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匈奴人在雪地上安营扎寨。

    苦涩的药汁浸入喉咙,孟观身上伤处都已经包扎好,微微皱眉,却没有说话,只是沉默的一口仰首饮尽,方道,“都是我不好。本来是想仗着自己的功夫,潜到樊大人帐中,却太过自不量力,反而此刻拖累了你。”

    “那时候,也是个没有办法的办法啊。”张嫣放下药碗,无所谓的抿唇笑笑,故作轻松,“无论如何,你也是急着救我出去。这份心意我领。而且,反正,也不可能更坏了。我们暂且就跟着她走吧。等到你养好了伤,再做想法就是了。”

    她踏上匈奴的第一刻开始,她就从没有真正放弃过要离开这儿回到汉土的心思。

    她清楚的知道,她不是那些和亲匈奴的公主。

    公主和亲,被迫踏上这片陌生的土地,身后没有了等待自己回去的家乡,于是于是只能一路勇往直前。而自己却不同,她的故乡,永远在那片叫做大汉的土地上,在这个时空最繁华富足的城市长安中,有她的阿父,阿母,以及深爱的夫君,他们都会殷殷的等待自己返回。

    她的脉动之中,终究澎湃的是最纯正的汉人血缘,对中原青山绿水的依恋仿佛深入骨髓已经成为生命不可分割的一部分。纵然是真的被羁縻在匈奴年复一年,灵魂也依旧朝着长安的方向。坚信着自己,纵然是齿摇松动,白发苍苍,也终有一日会爬回长安。

    “呼。”卷折飞雪的冷风吹进帐中,张嫣打了一个哆嗦。“怎么会这么冷?”

    “匈奴本就比大汉为北,”孟观失笑,道,“我们走了一天的路,自然会更冷。”

    “不是。”张嫣摇摇头,我感觉这帐篷没有之前的严实。”将手掌贴在穹庐的皮帘之上,感觉丝丝缕缕的寒风透过手掌。

    行旅之中一切应从就简,自然没有在平城的时候精致。适才她在阿蒂住的王帐之中,还没有怎么感觉到。此时回到自己的穹帐,便觉得明显的不同起来。不过一时三刻的功夫,毛裘中的手足便冻的冰凉。炉中的炭火,也有气无力的烧着。

    “你很冷吧?”孟观道,“我将我的被子给你。”

    “不用了。”张嫣连忙摇头,脸上明明冻的已经发白,却依旧笑开来道,“你身上还有伤,哪里能挨冻?都是一样的天气,别人能熬的过,我也没有就熬不过的道理。早些睡觉就好了。”

    贴着冰冷的被衾,好一会儿,手足才渐渐回过温来。忍不住心中委屈,她来到大汉之后,初为翁主,后为皇后,从来都是娇生惯养,何曾受过这样的委屈?纵然是前世遥远的记忆,也没有受过半分寒。忍不住把一头心火发作在刘盈身上。

    若不是为了他,自己何曾要遭受这样的苦楚?他舒舒服服的在长安做他的皇帝,自己却在这冰天雪地的地方挨冻。鼻子一酸,眼泪便偷偷的滚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