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沖
作者︰莊不周
第七卷 東南傾
第七卷 東南傾 第一節 除夕 第二節 王侯 第七卷 東南傾 第三節 外戚 第七卷 東南傾 第四節 風波
第五節 吐血 第七卷 東南傾 第六節 進退 第七卷 東南傾 第七節 人選 第八節 魯肅
第九節 交鋒 第十節 女婿 第七卷 東南傾 第十一節 糧食 第十二節 親敵
第十三節 算計 第十四節 有喜 第十五節 魏諷 第十六節 交易
第十七節 借力 第七卷 東南傾 第十八節 密詔 第七卷 東南傾 第十九節 訣別 第二十節 族誅
第二十一節 歸來 第七卷 東南傾 第二十二節 問計 第七卷 東南傾 第二十三節 試探 第七卷 東南傾 第二十四節 斷糧
第七卷 東南傾 第二十五節 勸降 第七卷 東南傾 第二十六節 劉封 第七卷 東南傾 第二十七節 談判 第七卷 東南傾 第二十八節 盡心
第七卷 東南傾 第二十九節 南海 第七卷 東南傾 第三十節 女兒 第七卷 東南傾 第三十一節 縱虎 第三十二節 慷慨
第三十三節 脫鉤 第七卷 東南傾 第三十四節 低頭 第三十五節 機會 第三十六節 殞陣
第三十七節 托孤 第三十八節 誘餌 第七卷 東南傾 第三十九節 拜服 第四十節 封王
第七卷 東南傾 第七卷 東南傾 第一節 除夕
    建安十六年冬,除夕夜,鄴城銅雀台。///com///

    寬大的正殿里,迎面擺著一張巨大的漆案,黑紅相間的鳳鳥紋流暢婉麗,栩栩如生,卻又透著一股子質樸。漆案兩旁依次排開幾十張案幾,穿著樸素深衣的侍女僕人們正忙碌而有序的在案幾中間穿行,將一道道美味擺放在案幾上。

    西側殿里,曹操的二十來個兒子正圍在一起,听著年長的曹丕、曹植等人談詩論文。曹丕意氣風發,他挾關中大勝歸來,這些天在鄴城出盡了風頭,心情實在是好得不能再好。看到雄偉的銅雀台,他詩興大發,當然潑墨揮毫,作了一首登台賦,用漂亮的隸書寫在雪白的襄陽宣紙上,字如游龍,頗見功力,比起以前的書法來,又增添了一份金戈鐵馬的豪邁之氣。他寫完後站起身來,撅著嘴吹了吹墨跡,微笑著將宣紙遞到一旁偏著頭觀看的曹植手中︰“子建,斧正一下。”

    曹植連忙笑著接過宣紙,一邊看一邊說道︰“兄長此言真是折殺我了,你的大作,我如何敢置喙。”曹丕哈哈一笑,上前親熱的摟住曹植的肩膀︰“子建,你這可就見外了。要是幾年前我說這話,倒有些逗趣的可能,可如今你的登台賦一出,海內風傳,我如何敢在你這才高八斗的才子面前托大。我說的可是實在話,你千萬不要多心,倒顯得我們這一母同胞的兄弟生份了。”

    他頓了一頓,故意壓低了聲音說道︰“咱那個天才弟弟都說你這文章好,還有誰敢反駁?”

    曹植面色一僵,有些不快,卻又很快將神情掩蓋過去,他用清亮的嗓音吟哦著,旁邊的兄弟們一邊听,一邊低聲的議論著。有的暗自稱贊,有的側耳傾听,有的嘖嘖稱奇。

    “飛閣崛其特起,層樓嚴以承天,好。好句。”曹植讀完了全文,由衷地贊道︰“整篇賦一氣呵成,字字珠磯,不過要算最好的,還是這兩句,有氣勢。”

    曹丕搖搖頭,輕輕的吟道︰“見天府之廣開兮,觀聖德之新營。建高殿之嵯峨兮,浮雙闕乎太清。立沖天之華觀兮。連飛閣乎西城。臨漳川之長流兮,望眾果之滋榮。仰春風之和穆兮,听百鳥之悲鳴。子建。如果沒有你的這篇賦在前,我的這篇或許可以稱得好句,但有你專美在前,我實在是不敢自稱,總覺得跟你地一比,我這就成了附驥之蠅了,這人的才力,確實是有天生的。子文的武力,倉舒的天資。你的文才,我都是望塵莫及啊。”

    曹植有些意外的看了曹丕一眼,宛爾一笑︰“兄長,你這出去打了兩年仗,變化頗多,都有些讓我不敢認了。”

    曹丕笑道︰“那你是說我以前不沉穩了?”還沒等曹植解釋,他又笑道︰“不瞞諸位兄弟,這出去做事,方知其難。我現在是深深體會到倉舒的不易了。想想他十三歲就獨自帶兵打仗,我這點成績就實在不值得一提了,以往跟著父親後面也打過不少仗,一直覺得自己對軍旅之事熟悉得很,可等到自己獨立帶兵,方知其間相距不吝千里。子建,你有機會也要出去走走,眼界才能更寬,心胸才會更廣。到時候寫出來的文章一定會更上一個境界。”

    曹植不明白曹丕地意思。只得呵呵的笑了幾聲。曹丕笑了笑,又說道︰“子建。父親還在書房里嗎?這都快亥時了,也該開席了吧,你跟父親最親近,是不是進去問問。”

    他這麼一說。圍在一旁地小孩子們都叫了起來︰“就是就是。我們都餓了。子建兄長快去問問阿翁。我們什麼時候能吃飯啊。”

    “吵什麼吵?”曹彰裝模作樣地虎著臉。扮出一副凶樣出現在門口。一下子把那些小兄弟給嚇住了。他一見詭計得逞。樂得哈哈大笑。大聲說道︰“你們不要急。父親還在書房里看報。等他看完了。就開始吃年夜飯。今天是除夕。要讓你們玩一夜。這才幾時你們就急了?”

    “子文。不要嚇唬他們。大過年地。嚇壞了可不好。”曹丕擺出兄長地架子。責怪了曹彰兩句。然後又問道︰“怎麼又有新地襄陽月報來了?”

    曹彰笑著搖了搖頭︰“我可不知道。我又不看報地。哪知道父親看地是新地還是舊地。”

    曹丕微微挑了挑眉梢。看了看四周苦著臉。捂著肚子地兄弟們。又看了看東側偏殿里正坐在一起閑話地夫人們。轉過頭對曹彰說道︰“子建。要不我們一起去看看父親吧。兄弟們可都等急了。”

    曹植也覺得有些奇怪。點了點頭。跟著曹丕一起走向後殿。身後。傳來曹彰爽朗地大笑聲和小兄弟們嘰嘰喳喳地笑聲。間夾著一兩聲驚叫。看樣子好玩地曹彰又在把那些小孩子舉起來扔到半空中玩耍了。

    曹操正戴著夾鼻眼鏡,津津有味的看著手中的襄陽月報,听到門口的腳步聲,他從眼鏡上方瞟了曹丕、曹植一眼︰“倉舒回來了?”

    曹丕心一沉,滿心的喜悅一下子落了個空,一絲失望從他的眼中閃過,立刻又被滿臉地笑容遮住了。他連忙笑著上前跪坐在曹操面前,探過頭看了一眼曹操手中的報紙,卻發現這根本就是一張舊報紙,宣紙的邊角已經磨得有些發毛,有的地方還細心的貼著一張紙,看樣子是被翻了無數次了。

    “父親,倉舒也要回來嗎?”

    曹操愣了一下,眉開眼笑︰“都忘了告訴你們了,倉舒通過快馬傳報,說是要回來過年,只是路程緊張,恐怕不一定來得及趕回來。我估計著,他手下的虎士全是騎兵,應該今晚能到的,所以就等他一等,怎麼,你們餓了?”

    曹丕趕緊笑道︰“沒有沒有,弟弟們覺得有些久了。我是無所謂的,在關中打仗,一連兩天不吃飯都是常事的。既然倉舒要回來,等上一等也是應該地。”

    曹操看了他一眼,抬手取下眼鏡。細心地放進錦盒之中,又將錦盒揣進袖筒,從身邊拿起那枝邛杖站起身來,挺著肚子,捏著拳頭捶了捶腰眼笑道︰“老了,坐得久了,這腰就難受得緊。子建啦,到外面去看看,是不是倉舒回來了。我怎麼好象听到外面有喧嘩聲呢。”

    曹植一听,應了一聲走出大殿。曹丕滿心不是滋味,自己從關中回來。父親只是很簡略的問了一下情況,倉舒從荊州回來,他卻因為等他一個人,讓大家等了一個多時辰也沒有感覺,這中間地差距也太明顯了。他有些忿忿不平,卻不敢露在面上,臉上還是堆著笑容,趕上來扶著曹操的手臂。

    曹操滿意的看了他一眼,用手中的邛杖輕輕的敲了敲青石地板。發出清脆地敲擊聲,他走到廊下,看著台下通明的燈火和寂寥的夜空,他忽然微微皺起了眉頭︰“子桓,關中的戰事,你估計還需要多長時間才能結束?”

    曹丕一下子興奮起來,這可是曹操第一次主動問起關中的戰事。他想了想說道︰“韓文約、馬孟起現在已經被擊潰,他們的糧草很緊張,不少人的部隊已經支撐不下去了。我估計再有個一年,我就能掃清關中,將韓文約和馬孟起縛到父親面前。”

    “一年?”曹操有些不信的看著曹丕。

    曹丕有些摸不清曹操的意思,究竟是說一年太久了,還是一年太快了,他想了想,試探地說道︰“也許……用不了一年。”

    曹操盯著他看了好一會,直看得曹丕直發毛,這才把頭撥扭了過去。看著正急急奔來的曹植說道︰“一年恐怕不夠吧。現在只是擊潰了叛軍,並沒有重創其主力。韓文約失了金城。成了無根之木,但他遠離關中,想要徹底消滅他,還有些難度。馬孟起入了武都,他在羌人中威信甚高,听說羌人稱之為天將軍,恐怕一時也難以解決。要想徹底掃清關中、西涼,恐怕沒有三五年解決不了問題。江南在打仗,關中也在打仗,糧草軍械等各項物資都很緊張,最近北邊又有些不穩,丞相府實在有些周轉不過來了。你看……是不是先把戰線穩定在關中?”

    曹丕的心情一下子變得很糟糕,他在打仗,倉舒也在打仗,父親為什麼不讓倉舒停下來,而是讓他停下來,難道真地如他所猜想的那樣,父親想立倉舒為嗣,不想讓自己立太大的功勞,以免搶了倉舒的風頭?我是長子,為什麼父親卻偏偏為了倉舒不惜放棄自己?

    “父親,這關中的戰事正在緊要關頭,如果停下來,只怕會前功盡棄。況且,關中戰場消耗的糧食……也實在有限,就算停下來,只怕對北疆的戰事也于事為補,反而會因小失大。倉舒在襄陽有新政,听說賦稅豐盈,蔡龐諸族都發了大財,他軍中的將士每天都能吃上肉,應該不會向父親再伸手要錢糧吧?”曹丕斟字酌句的說道。

    曹操沒有說話,他看著奔到眼前地曹植,有些不快的說道︰“你跑什麼跑,讓人看見,以為出了什麼事呢。”

    曹植一愣,不知道曹操怎麼突然發了火,他抬起頭看了看一臉不快的曹操,又看了看臉上笑得很勉強的曹丕,連忙解釋道︰“父親,倉舒已經到了城外,可是他進不了城。”

    “為什麼?”曹操有些惱了,聲音一下子大了起來。

    “門侯說依丞相府的禁令,過了戍時就不能進出城門,現在已經是亥時,所以…“門侯是誰?居然敢攔著倉舒不讓他進城?”曹操忽然暴怒,用手中的邛杖狠擊地板,發出一連串的響聲,“倉舒也是,都是帶兵打仗的鎮南將軍了,這一個鄴城的門都進不了,還打什麼仗?仲康,你去看一看,將那個門侯給我殺了,帶倉舒進來。”

    許應了一聲,立刻帶著幾個虎士走了。曹操氣得直發抖,急躁在廊下轉了幾個圈,恍如一頭暴怒地困獸。他喘著粗氣。吹著胡子瞪著眼楮,嚇得曹丕曹植面面相覷,一聲也不敢吭。過了不長時間,曹沖跟著許大踏步的走了進來,一見到正在廊下轉圈的曹操和呆立在一旁的曹丕、曹植。他大步走了過來,在曹操面前大禮拜倒︰“不孝子曹沖來遲,連累父親大人久候,死罪死罪。”

    “你這個蠢材,連個城門都進不了?”曹操惱怒的抬手就打了他一杖,“哪個敢擋你的路,就殺了哪個,這點都不懂以後怎麼能做大事?”

    曹丕面色大變,他驚恐的看了一眼曹操。連忙低下頭,裝作沒听見。

    曹沖也吃了一驚,他在路上已經听許說過曹操因為他被一個門侯攔在城外而大光其火地事情。而且已經把那個門侯給趕回家過年,省得真被曹操給宰了。他在來的路上心里已經有些準備,卻沒想到曹操會發這麼大地火,大年夜地說這種要殺人的話。他連忙膝行上前,一把抱住曹操地腿︰“父親,且莫生氣,今天正是除夕佳節,何必為一點小事煩惱。千錯萬錯,都是我的錯。請父親息怒。”

    “哼,那個門侯呢?”曹操抬杖又要打,看到曹沖仰起的面孔,又有些下不了手了,他轉過頭對許說道︰“那個門侯的人頭呢?”

    許還沒來得及說話,曹沖連忙說道︰“父親,今日不宜殺人,此人還是交給我來處理吧。”

    “你?”曹操瞪了他一眼,好半天才平息了怒氣︰“也好。他既然得罪了你,就交給你處理吧。”

    曹沖這才站起身來,扶著曹操向前殿走去,一邊走一邊說著荊州的戰事,當他說到劉備在柯被劉磐打得落荒而逃的時候,曹操終于露出笑容︰“這個大耳賊,打仗很差勁,逃起命來卻是一等一的本事。不過這次逃到交州了,看他還能逃到哪里去。難道要入海做海賊嗎?還是想去夷州?”

    曹沖笑道︰“他就是想做海賊。也沒那本事,等過完年。我就回荊州,一定要把他抓回來扔在父親面前請罪。”

    曹操白了他一眼,搖了搖頭說道︰“倉舒,你那里……能不能停一停?”

    曹沖有些意外,卻沒有太多的驚訝,他略微思索了一下就應道︰“一切听父親安排。”

    “嗯,關中要打仗,北疆又不穩,那些烏桓、匈奴、鮮卑人安靜了幾年,又在靜極思動了,我想讓子文到北疆去一趟,可是糧草實在應付不了三面戰事,所以……”

    曹沖一听,立刻笑道︰“父親放心,荊州今年又豐收了,余糧不少,就算今年江南新得的三郡和益州地幾個郡需要救濟,也還能擠出些糧食,估計再送個五六百萬石是沒有問題的。等到秋收之後,我還可以再抽出上千石的糧食送到丞相府來。”

    曹丕有些忍不住地插嘴說道︰“倉舒,成都號稱天府之國,漢中又是產糧要地,荊州也是戶口百萬的富庶之地,我听說你手下的士卒每天都能吃上肉,怎麼父親要打北疆,你才拿出五百萬石?”

    曹沖回過頭看了曹丕一眼,微微一笑,卻沒有回答。曹操輕輕的哼了一聲,也沒有說話,只是翻過手,用他的大手握住曹沖的手輕輕的捏了一下。他們攜手進了殿,早就听到傳話的夫人們、子弟們都圍了過來,七嘴八舌的和曹沖打著招呼,曹沖放開曹操地手,走到正被荀文倩等人圍在中間的環夫人面前雙膝跪倒,在地上重重的磕了三個頭,這才直起身來,拉著環夫人的手泣道︰“母親一向可好,兒子在外面打仗,不能承歡膝下,實在是想念母親。”

    環夫人一邊開心的擦著眼淚,一邊拉著曹沖的手笑道︰“傻孩子,我在鄴城什麼也不缺,有什麼好讓你擔心的,這大過年的落什麼淚。你父親、兄弟,各位夫人們為了等你,肚子都餓癟了,你過一會兒要多敬他們幾杯。”

    “那是自然。”曹沖強笑著,將環夫人扶到曹操的一側位置上坐好,自己坐在她地身旁,那一側卞夫人坐了,曹丕等幾個弟兄坐在她的身邊,其他的夫人也各自帶著自己的兒子找自己的位置坐下,曹操看著堂下大大小小、男男女女近百口人,開心的大笑。舉杯,開始熱鬧地酒宴。

    環夫人飲了幾口酒,推著曹沖到曹操的身邊去。她現在能和卞夫人平起平坐,已經是心滿意足,不敢再有什麼奢望。何況自己身邊還有五個漂亮的媳婦、準媳婦,還有兩個可愛地小兒子陪著,已經是人滿為患了,不想再把曹沖拉在身邊。曹沖會意,起身走到曹操面前,和曹丕等人一起向曹操敬酒,然後又開始按順序給各位夫人敬酒。

    一夜歡笑。

    第二天,曹沖將曹操地意思告訴了龐統、張松等人。龐統他們也覺得有些意外,讓石康去找了一趟郭奕。這才知道並州、幽州都出了事。前些天曹操將代郡太守裴潛召回丞相府任理曹掾,裴潛回來之後,曹操問起代郡地情況。裴潛說代郡地烏桓人不知禮節,以蠻力為勝,寬則驕縱,緊則生怨,新去的太守如果掌握不住輕重緩急,恐怕會出事。曹操當時就有些後悔,可是還沒等他想出補救措施,代郡的烏桓人就反了,殺了新任代郡太守。會同鮮卑大人柯比能為患邊境,一時邊境戰火四起,安靜了幾年的北疆又亂成一團。曹操想要派人去平叛,卻因為糧草緊張,抽調不過來,所以才要暫時停下關中和荊州的戰事,至少要停下其中一個,才能應付北疆。

    龐統沉思了好久,問曹沖道︰“將軍以為如何?”

    曹沖有些無奈的搖了搖頭︰“我雖然很想趁勢打鐵平定東南。可是北疆有事,丞相府一時無法應付三面戰事,這也是個實情。我看子桓的意思,是不想放棄這個功勞,既然如此,我只有先停一停了。如果順利的話,最多一年北疆地戰事也該結束了,荊州、益州明年又能有足夠的糧食支付戰事。停就停一下吧,也不會有什麼大影響。”

    龐統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將軍。這件事不僅僅是江南的戰事地問題,如果僅從江南戰事來說。我們停上一年兩年都沒有關系。不管怎麼說,劉玄德和孫仲謀要想反敗為勝的可能性實在太小了。這件事還關系到丞相大人對將軍的看法,他那天發火,是不是覺得將軍手段太軟,不能應付以後的爭斗,如果他有這種看法,這對將軍就不利了。關中戰事、江南戰事,不光是關系到你們的戰功,更多的是從中可以看出你們的為政態度,該堅持的時候要堅持,該放棄的時候要放棄,既要讓丞相大人覺得將軍能顧全大局,又不能讓丞相大人覺得將軍沒有主見,唯唯喏喏。這其中地尺度,就要由將軍自己來掌握了。”

    曹沖皺著眉頭想了好久,他也搞不清曹操在想什麼,那天說他心太軟,似乎在責備他成不了大事,可是如果堅持要打,只怕又會讓曹操不快,覺得他只顧自己的利益,沒有放眼天下的胸懷。他現在雖然坐擁荊州、益州這兩個大漢國最富有的地盤,可是要想跟曹操作對,顯然還不是對手,眼下之見,似乎還是要听話一些的比較好。

    “我听說是子文去代郡,不管怎麼說,這點忙還是要幫的。”曹沖緩緩說出自己的想法。

    龐統和張松互相看了看,都笑了︰“將軍說得對,丞相是重情之人,再大的戰功,也沒有兄弟間的親情重要,子桓公子以為公子是因為戰功而受丞相大人看重,其實他想偏了。將軍要停下自己地戰事來襄助丞相府打代郡,這份胸懷應該才是丞相大人最需要的,將軍此時,還是應該以丞相大人的意見為主導,不可自行其事,因小失大。”

    曹沖嘿嘿一笑,他也是如此想,本來還怕龐統他們出于他們自己利益的需要,反對他這個想法,沒想到他們卻和自己想到一起去。他笑道︰“既然如此,我們就全力以赴,助子文立一大功。”
第七卷 東南傾 第二節 王侯
    曹丕揉了揉脹疼的太陽穴,伸直雙臂打著哈欠坐了起來,幾聲輕脆的木屐聲伴著一聲銀鈴般的輕笑,郭女王端著一杯香茶裊裊婷婷的來到他的面前︰“夫君可醒了。///com///”

    “現在幾時了?”曹丕說著,扭過頭看了一眼旁邊的漏壺,吃了一驚,“都午時了?”

    郭女王放下托盤,端起茶杯送到曹丕眼前︰“夫君一夜未眠,飲酒無數,一覺睡到午時又有什麼奇怪的。”她說著,偏著頭將托盤放在一邊,草草梳就的發髻滑落胸前,露出一段修長潔白的脖頸。曹丕看得有一絲入迷,順手放下茶杯,一把將郭女王攬入懷中,手順著郭女王微敞的衣襟就伸了進去,在郭女王豐挺的胸前一陣揉捏,很快就感覺到了郭女王胸前的兩粒突起。他看著郭女王羞紅的臉頰,一時興起,翻身將郭女王推倒就壓了上去。郭女王驚叫了一聲,半推半就的倒在了錦被上……

    臥房里,春意盎然。

    盛裝的甄宓拉著一臉興奮的曹,一邊走一邊輕聲說笑著什麼,剛走上台階,卻看到兩個侍女正站在門口,面色微紅,有些尷尬的看著她。她皺了皺眉剛要詢問,卻听到里面傳出的一陣婉轉的呻吟,緊跟著听到曹丕一聲暢快淋灕的低吼,她的臉色立刻煞白,一下子捏緊了曹的小手,捏著曹有些吃不住疼的叫出聲來。她怔了片刻,決然的拉著曹調頭離開。

    郭女王面色潮紅,軟得象一癱泥一樣伏在曹丕胸前,眼楮卻得意的瞟了一眼門縫外甄宓匆匆的背影,聲音甜得如蜜一般︰“夫君,你今天怎麼如此勇猛?”

    曹丕嘿嘿的笑著,手在郭女王光滑的背上輕輕的游動︰“我不是一直這麼勇猛嗎?”

    郭女王抿嘴笑了,她端過已經涼的茶了一大口。撅著嘴湊到曹丕面前,將茶水度到曹丕口中,看著曹丕咽下,這才笑道︰“這茶最能醒酒,果真是個好東西。”

    “倉舒搞出來地。當然不會差。”曹丕笑了一聲,卻有些酸溜溜的,想起昨天父親為了倉舒一人讓他們等了一個多時辰才開席,他心里就不痛快。他沉下臉想了想,忽然又笑了︰“不過這次,他卻是輸了一陣,女王,你知道麼,父親要讓子文去代郡立功。卻想讓我放棄關中,虧得我反應快,沒有答應他。倉舒自以為財大氣粗。一口答應了父親五百萬石糧食,還說秋後再給一千萬石,他也不想想,荊州、益州再富,抽出這一千五百萬石糧食也是竭澤而漁,我看他一兩年之內,是別想打江東了。”

    曹丕越想越得意,不由得笑出聲來。郭女王卻沒有笑,她瞟了一眼得意洋洋的曹丕。黛眉輕皺。曹丕見她的神色不對,收住了笑,撐起身子說道︰“怎麼?有什麼不對?”

    郭女王笑了一聲,轉過頭去將茶杯放在案上,又續好了熱水,這才端著茶杯轉過身來輕輕的笑道︰“夫君,關中地戰功當然不易,可是如果沒有丞相府的糧草接濟,你能打贏關中的仗嗎?”

    “當然不能。”曹丕撲哧一聲笑了。他高聲笑道︰“兵馬未動。糧草先行。這次關中為什麼能打贏?夏侯叔叔能征慣戰顧然是一個重要因素。可是要沒有父親撥過去地三百萬石糧食。收買不了楊秋、李堪那些叛逆。我如何能擊敗韓遂、馬超。他們地士兵精悍好戰。兵力又相差不多。我們根本不佔上風地。”

    “既然如此。如果後面丞相府再沒有糧食撥給夫君。夫君還能打勝仗嗎?”郭女王有些擔心地說道︰“丞相連倉舒地戰事都給停了。說明朝庭地賦稅確實很緊張。要不然也不會在這個節骨眼上讓倉舒停下。集中力量支持子文公子北上平叛。那麼他還能有糧支援關中嗎?”

    曹丕一下子醒悟過來。他想了想又強辯道︰“父親讓我去打仗。總不能不給糧食吧?”

    “給是要給。給多給少。什麼時候給卻是丞相定地。”郭女王見曹丕明白了其中地要點。生怕曹丕惱怒。也不再多說。輕手輕腳地替曹丕穿好了衣服。端著托盤退了出去。曹丕怔怔地坐了一會。越想頭越大。自己以為得計地。卻是個圈套。如果丞相府不再大量撥糧。這關中地仗還怎麼打?怪不得父親說他還要打三五年地。原來是這麼個意思。他有些煩燥地看了一眼四周。隨即命人備車。決定去找隨同他一起回來地吳質商量一下。

    吳質一听曹丕地話。也皺起了眉頭。他覺得曹丕地決定顯然是錯了。關中地仗看起來是大捷。其實已經打成了爛仗。西涼軍雖然打敗了。但他們主力並沒有受到重創。現在十幾萬人散入四方。想要徹底平定關中、西涼。沒有個三五年時間根本不可能。如果曹丕趁著曹操讓他收手地時候撤出關中。那麼後面地仗再怎麼打都與曹丕無關。他反正已經有了戰功。而且不必為後面可能地戰敗承擔責任。有利而無害。可是要打下去。萬一打敗了。這戰功可就全沒了。更關鍵地是。他在關中打仗。一時脫不了身。那麼曹操為了補償曹沖。必然會在其他方面給曹沖安排美差。曹沖又得了歡心。又得了便宜。卻是名實雙收了。至于江東。孫權、劉備那兩人僅靠揚州、交州怎麼可能是曹沖地對手。時間拖得越久。或許對曹沖越有利。

    曹丕听吳質也這麼說。不免有些急了。他越想越懊惱。越想越郁悶。吳質見他大年初一心情就不好。只得勸道︰“公子也不必著急。這也只是我們地猜測而已。說不定倉舒公子放不下荊州。還要回去地。丞相未必會把他留在身邊。”

    “萬一父親借機把他留在身邊呢?”曹丕想起最近鄴城傳得比較瘋的那個傳言,心里更急了,萬一天子真的封了父親為王,到時候必然要立世子。父親一直偏向倉舒,自己這個時候又不在鄴城,豈不是被倉舒佔了便宜?一旦自己丟去了世子之位,再大地戰功又有什麼用?再說自己打仗之方面確實和倉舒有不小的差距的,萬一戰死在關中。那就更虧得沒影子了,白白便宜了倉舒。

    “封王地事,恐怕一時還決定不了。”吳質搖了搖頭,“許縣那邊的情況我還不太清楚,但鄴城這里,卻是暗流涌動,我可听到不少反對的意見,雖然他們不敢明著和丞相較勁,但他們咬著高祖皇帝的白馬盟不放。丞相一時恐怕也拿不出對付的辦法。鄴城如此,許縣恐怕也會哪些,甚至更強烈一些。天子也不會這麼輕易地答應封王,這可是有先例地。”

    “你是說封王地事辦不成?”曹丕又是開心,又是失望,開心的是倉舒一時佔不到便宜,失望地是如果真封不成王,那他也沒有機會了。這種矛盾的心理讓他患得患失,無所適從。

    “公子何不推薦倉舒公子去許縣辦這件事?”吳質忽然靈機一動︰“倉舒公子如此順利,有一部分原因就是他深受天子信任,才能官拜鎮南將軍。代表了天子正統,所以在荊州、益州勢如破竹,士人大族望風而降。如果現在他去許縣讓天子請封丞相為王,你說天子會怎麼想他?”

    “怎麼想他?殺了他的心都有。”曹丕順口說道。剛說完,他立刻明白過來,對啊,讓倉舒去許縣請封,封成了,天子要恨死他。封不成,父親恐怕也不會再對他那麼看重,正是兩頭不得好的主意。“季重,高明!高明!哈哈哈……”曹丕哈哈大笑,滿天的烏雲似乎都一時散去,又是晴空萬里。

    果然不出曹丕等人所料,春節過後地第一次家庭會議上,曹操宣布了由曹彰為北中郎將,行驍騎將軍。以田豫為副出征三郡的事情。同時讓曹沖暫領中護軍將軍,帶著禁軍駐扎在河間為曹彰後應。曹丕生怕曹操把虎豹騎趁機給了曹沖。立刻提出讓曹沖去許縣請封的建議。曹操一听,也有些猶豫,他正為這事發愁呢,本想試探一下地,沒想到跟上次立丞相一樣,又成了僵局。好象除了曹沖,還真沒有合適的人選,當然了,他也確實想知道曹沖對這件事的態度。

    當曹操笑眯眯的象個老狐狸一樣的問曹沖的意見時,曹沖幾個兄弟都愣住了。曹丕是覺得事情有些太順利,曹沖卻是覺得有些轉折太快,前面曹操還分明有意讓他帶著精銳去河間,怎麼突然之間就又變了主意?

    不過面對著曹操笑眯眯的眼神,曹沖心里升起一陣警惕,把快到嘴邊的反對意見又咽了回來,他想起在烏林時曹操的怒吼,想起他當時蒙混過關地那個說辭,知道這個時候直接回絕顯然不是什麼好辦法,他點了點頭,恭敬的說道︰“父親有命,焉敢不從。”

    “倉舒,你說為父要求封王,是不是合適?”曹操還是笑容滿面,又轉過頭對曹丕、曹彰、曹植三人說道︰“你們說呢?”

    “當然合適。”曹丕第一個說道︰“父親力挽狂瀾,要不是父親東征西討,這漢室江山早就沒了,這麼大的功勞不封王什麼人才能封王?”

    曹彰和曹植卻有些遲疑,曹植咂了咂嘴,吞吞吐吐的說道︰“按理說,父親的功勞封個王也是應當的,只是高祖皇帝白馬誓言之鑿鑿,音猶在耳,非劉氏封王者,天下共擊之,這父親要是封了王,會不會成為眾矢之的?”

    曹彰點了點頭,有些為難的看了曹操一眼,他雖然沒有開口,可是他的眼神卻表明了他附合曹植地意見。曹操也不生氣,他撫著花白的胡須,轉過頭炯炯的看著曹沖,一點也沒有老花眼的痕跡。

    曹丕等人隨即也將目光注視在曹沖身上,看他如何回答。

    曹沖被他們看得有些不自然,他摸了摸頭笑道︰“你們看我干什麼,要我說,封個王也是應當的,那些劉氏子弟,長于深宮之中,養于婦人之手。打不得仗,治不得民,憑著姓劉就能封王封侯,父親這麼大的功勞,卻只封了個縣侯。確實也有些不相襯。只是這能不能封王,我說了也不算,得看天子的聖意。”

    曹操眯著眼楮看了曹沖一會兒,哈哈大笑,他伸過手拍了拍曹沖的肩膀︰“倉舒,你說得對,這個啊,要看天子的聖意。你就去許縣一趟,看看天子這聖意究竟是怎麼想地。”

    “諾!”曹沖俯身施禮。

    “丞相真想要王爵?”龐統和張松大驚失色。面面相覷。

    曹沖苦笑了一聲,點了點頭。

    龐統咧了咧嘴,搖著頭嘆了一口氣︰“將軍。我就說當初這襄陽書院會出事,果然就出了事,這個簍子捅得夠大地,真該把那個伊籍一刀給宰了……”他剛報怨了一半,又想到傳這謠地雖然是伊籍,但出這個主意地兩個人一個是馬謖——現在是曹沖的軍謀,一個是他的好友諸葛亮——現在正在襄陽過年,準備開春的種子,兩個都殺不得。只得把話又咽了回去。

    張松卻是一驚之後,很快就恢復了平靜,他白了龐統一眼笑道︰“封王也好,至少可以試試天子地意思,看看民意。這遲早是要做的,只是時機不太好而已。事已至此,報怨也沒有用,不如想想怎麼才能讓丞相達成心願吧。”他覺得反正曹沖要奪嫡的,這件事辦好了。也能消了曹操心中對曹沖的疑慮,曹丕就真的沒戲了,對曹沖來說未嘗不是件好事。當然關鍵是這個王爭來之後,必須由曹沖來繼承,要不然那就是白忙一場。

    “你覺得天子能同意封王?”曹沖看著信心滿滿的張松。

    張松傲然一笑︰“這事他說了算嗎?”

    曹沖和龐統都愣住了,張松這話說得雖然是實情,可是也太猖狂了吧。天子雖然現在沒什麼實權,可他要是真的不給,你還能拿刀殺他?張松見他們這麼看他。又呲牙一笑︰“公子何必擔憂。有精通帝王之術的士元在,有什麼事辦不成的。我現在要考慮地倒是公子如何趁著這個機會從丞相手中要點好處。比如那個諜組,我看就應該要過來,那個石凌寒不過是郭大人的一個下屬,卻有這麼大的能耐,那小郭大人豈不是天縱奇才,跟老郭大人一般?”

    “老郭大人很牛嗎?”曹沖雖然知道郭嘉牛,可說實在地,總覺得有些玄,並沒有什麼確切的證據說明郭嘉的牛,至少他不知道。

    “那當然,要不然孫策會死得那麼巧?”張松感慨的嘆了一聲,由衷的佩服︰“郭大人可比漢初三杰的陳平,奇計百出,可惜都是隱秘之事,不為人知。我如果能有機會看到丞相府保存的文案,鑒賞一下郭大人的妙計,一定會茅塞頓開,登堂入室。”

    曹沖撇了撇,心道你已經夠陰的了,再茅塞頓開,登堂入室,別人還活不活了。不過張松說地這個主意倒是不錯,我替老曹辦事,是不是也應該要點好處?至少要把在荊州、益州的諜組人員要過來吧,免得不注意的時候被人打了小報告。

    “永年說得對,這件事士元要多想辦法。”曹沖擺擺手,擋住了剛要說話的龐統,自己輕輕松松的進臥房去了。龐統無可奈何,瞪了張松一眼︰“永年,你以為這件事那麼好解決?要是好解決大公子會推薦公子去?這事根本就是辦成了得罪天子和那一幫儒生,辦不成更是既得罪丞相又得罪天子,總之是兩頭不著好……”

    張松翻了翻眼楮︰“你不是自吹打仗小意思,帝王術才是你的強項嗎?這次有事讓你辦,你怎麼慫了,難不成平時都是吹牛的?”

    “靠!”龐統被他一句話給堵住了,無言以對,脫口一句曹沖的口頭禪拂袖而去,不理張松了。

    “且!”張松笑著回了一句從詩經上就開始流行的口頭禪,也自顧自地起身走了。

    臥房內,荀文倩和曹沖正在商議這件事。荀文倩覺得曹沖一臉的無所謂不可思議,這麼大的事情,他怎麼能不當回事呢。封王,這多大的事情,會引起多少輿論,造成多大的影響?別的不說,真要是父親和從伯知道曹沖要去許縣為丞相請封王爵,估計他們就得氣得吐血,可曹沖怎麼看起來跟沒事人兒似的?

    難道,他自己也有了這個心思?

    荀文倩愁眉不展,她一邊看著曹沖在逗弄最近心情一直不太好的大雙小雙,一邊想著說辭,終于等曹沖在大雙小雙身上沾足了手足之欲,躺回她的身邊,荀文倩才壓著心頭地不快,和聲問道︰“夫君,你覺得請封地事能成嗎?”

    曹沖收了臉上的笑容,嘆了口氣︰“不知道。”

    荀文倩沒想到他這麼回答,一時語噎,想了想又跟著問了一句︰“你想這件事成嗎?”

    “想!”曹沖根本不用考慮,脫口而出。荀文倩地臉色立刻變了,正在替曹沖拔發簪的手一下子僵住了,她努力的壓制著情緒的波動,放松了身體,慢慢的吸了口氣,取掉曹沖的發簪,扶著曹沖躺下,替他掖好被子,這才自己脫了外衣,鑽進被子,偎在曹沖的胸前︰“夫君是不是還想再進一步?”

    “再進一步?”曹沖愣了一下,看了看荀文倩的臉色,忽然笑道︰“做皇帝?”

    荀文倩有些緊張的點點頭,盯著曹沖的眼楮,目不轉楮。

    “這個暫時還沒想過。”曹沖順口答道,又放松了身體,輕輕的將荀文倩攬入懷中,還沒等荀文倩說話,他又說道︰“文倩,我知道請封王爵在很多人眼里看來就是要學王莽,下一步就是要篡位做皇帝。可是父親到了這個地步,進退都不由自已了。我如果簡單的反對他,那麼他自然會找別人去做,或許事情會搞得更糟一些,與其如此,為什麼不把這個主動權抓在我手里呢?”

    荀文倩眼前一亮,隨即又黯淡了下去。曹操已經走到這一步,軍政大權一把抓,他要篡位固然有難度,但要想退下去任人宰割,恐怕也不太可能。現在曹沖弟兄三人又是如此杰出,這大漢朝的軍權已經牢牢的掌握在他們的手中,皇帝要想翻盤確實是沒什麼機會了。就算曹沖可以效忠天子,那也未必能影響大局,他畢竟首先還是曹家的人,首先要為曹家的利益考慮,要為曹家的安全著想。當初希望能以影響曹沖的方法來挽救漢室,是不是有些太異想天開了?

    荀文倩沉默不語,對曹沖的愛撫都沒了興趣,曹沖見她沒什麼反應,也覺得有些興趣缺缺,縮了縮身子,鑽進被子里不一會就睡著了。荀文倩卻睡不著,她看著酣睡的曹沖啼笑皆非,這人倒是看得開,好象什麼事都無所謂,居然這麼輕松的就睡著了。篡逆的大事在他都無所謂,還有什麼能讓他覺得重要的呢?

    她輾轉難眠,卻一直找不到一個兩全其美的辦法,正在嘆氣,卻听曹沖忽然笑了︰“請君暫上凌煙閣,偌個書生萬戶侯,做王做侯,真有那麼好嗎?”荀文倩吃了一驚,側耳听了听,卻只听見曹沖沉穩的鼾聲聲,她也笑了笑︰“又說夢話,什麼凌煙閣,又是哪兒的名勝?”
第七卷 東南傾 第七卷 東南傾 第三節 外戚
    暮春之初,鄴城之北。///com///CcNet

    官道兩旁的樹上已經吐出了嫩綠的新芽,長長的枝條在吹面不寒的春風中愜意的搖擺著,拂動著挺立在官道上的一名英武將士的血紅盔纓,一萬名精悍的將士整齊的官道上,整裝待發,幾千輛大車滿載著軍械糧草,靜靜的跟在隊伍,一直延伸到城門口。戰馬輕輕的打著響鼻,不時的用蹄子刨刨腳下的黃土,希翼著能發現點意外,可惜官道上的黃土夯得很結實,它們什麼也發現不了。

    曹彰頂盔貫甲,腰里別著曹沖送他的長刀,笑嘻嘻的摟著曹沖的肩,緩步而行。

    “倉舒,這次真虧了你,父親一下子給了我一年的錢糧,我不用一邊打仗,一邊擔心錢糧的問題了。”曹彰感慨的說道︰“歸得你給了父親那麼多錢糧,要不然,恐怕他也拿不出這麼多。”

    曹沖咂了咂嘴,有些無奈。老曹太黑了,他上次不過說說漂亮話,結果老曹真跟他要了一千萬石糧食,將荊益兩州的余糧幾乎抽調一空。更黑的是,他居然只給了曹丕三百萬石,截留下了七百萬石。曹丕在關中打仗,刨去收買那些叛軍的花銷,最多只能再打半年,半年沒有進展的話,估計就玄了。更讓曹沖郁悶的是,老曹壓根兒就沒跟曹丕說這是曹沖支援他的,搞得曹丕現在看到曹沖就不爽,覺得曹沖背著一個大錢袋,卻生生的看著他餓肚皮。

    老曹的心思曹沖不敢猜,他總覺得現在一天到晚笑眯眯的老曹絕不是個善主。

    曹彰見曹沖苦笑,他壓低了聲音說道︰“倉舒,你別傻乎乎的把自己的腰包都掏空了,我知道你在荊州、益州的新政不錯,可也不是天上掉下來的,這麼多錢糧拿出來,你自己以後還怎麼過?萬一遇到個天災啊什麼的,豈不是抓瞎了?”

    曹沖笑了笑。推開曹彰的手道︰“好了,你別想那麼多了。將士們都在等著你,快去吧,小心點,父親已經說過了,在家為父子。受事為君臣,不得兒戲地。田國讓(田豫)久在北邊,熟悉那里的形勢,你要多向他請教,莫要恃勇冒進。”

    “知道知道,你怎麼跟父親一樣,嘮嘮叨叨的。”曹彰嘎嘎的笑了兩聲,拍了拍曹沖的肩膀︰“等我的好消息吧。”

    曹沖不想在他臨行之際再說什麼不吉利地話,也笑了笑。拱手作別。曹彰飛身上了馬,帶著大軍遠去。曹沖站在路邊,對著隨後過來的田豫施了一禮。田豫心領神會,也在馬上欠了欠身,緩緩的去了。

    “將軍,驍騎將軍有足夠的糧草,又有荀都督為後援,想來是沒有事的。”龐統輕松的笑道︰“我們還是盡快趕到許縣去吧,將軍的任務不比驍騎將軍的輕呢。”

    曹沖回過頭看了龐統一眼︰“我有士元這樣地智謀之士。有什麼難地。”

    龐統難得地沒有吹牛逼。他搖了搖手道︰“將軍莫要如此說。我現在還沒有十成地把握。只能走一步看一步。等到了許縣再說吧。”

    張松嘎嘎地笑了起來。他這些天心情特別好。曹沖听他地主意。在應下了去許縣地任務之後。也老實不客氣地向曹操要了些好處。而其中最顯著地就是張松得到了許可。看到了郭嘉當年主持諜組地工作時留下地大量文檔。再有郭嘉地兒子郭奕郭伯益在一旁講解。張松玩陰謀地水平又上了一個台階。用他自己地話說。快進入隨心所欲地地步了。最讓張松感到意外地是。郭奕居然就是那個在襄陽城讓他頭疼了十幾天地年輕人。兩人一見面。張松先是愕然。後是釋然。心里那塊堵了幾個月地石頭總算落下了。

    “倉舒來做什麼?逼天子下旨封王?”荀地臉色很不好。身體瘦削。頭發干枯。一點光澤也沒有。他剛大聲說了兩句就咳嗽起來。只得停住話。捏起拳頭堵在嘴邊。一陣撕心裂肺地咳嗽。咳得荀文倩心疼不已。連忙上前來替他捶背。

    “不用你管!”荀有些孩子氣地拂開荀文倩地手。狠狠地瞪了她一眼。

    “父親。你消消氣。這不是來跟你商量嗎?”荀文倩不忍地又湊了過來。一眼看到荀拳上地幾絲血跡。不由得大驚失色。一把握住荀地手驚叫道︰“父親。不是說只是偶感風寒嗎?怎麼都咳血了?”

    “死了好。”荀仰起頭,無限悲傷的嘆了口氣︰“一死百了,省得看著我大漢的社稷傾覆,自己卻無能為力。”

    “父親!”荀文倩又是心疼又是生氣,掏出絲帕擦掉荀嘴角的血跡︰“丞相大人讓倉舒來,倉舒能不來嗎?倉舒不來別人來了,這事就好辦了?你一世聰明,怎麼這時候就糊涂了。CcneT”

    “我是糊涂了,我老糊涂了,本以為把你嫁給倉舒,能以你的聰明引導倉舒,做我大漢的社稷之臣,再現我大漢地盛世,沒想到卻助紂為虐,白白地幫了這個負心賊子。”荀越說越生氣︰“天子那麼器重他,尚未弱冠就力排眾議封他為鎮南將軍,他要實行新政,哪怕有違我大漢的法令,也一律照準,就是希望能將他培養出來,有了實力才可以壓制丞相大人地野心,沒想到卻替丞相培養出一個馬前卒,現在居然到許縣來為丞相請封王爵了,你知道天子有多傷心,有多失望?文倩,我看錯了你們啊,你從伯也被你們迷惑住了,居然這麼久也沒看出倉舒的野心,居然還寫奏章來替倉舒解釋,說什麼大漢火德不衰,有將星相助,我看他跟我一樣,也老糊涂了……”

    荀痛心疾首,雙目垂淚,兩只瘦骨嶙峋的手氣得直哆嗦,說一陣咳一陣。荀文倩真是急壞了,她不停的撫著荀的背,手中的絲帕染得通紅。觸目驚

    “父親,你能不能听我說兩句?”荀文倩急得大叫了一聲。

    “你說。”荀喘著氣,背靠著書案,仰著面看著屋頂。

    “丞相大人手掌軍政大權,倉舒雖然坐鎮江南,可是益州新得。劉備尚在交州,孫權還佔著揚州,倉舒手中兵力不過三萬余,其中張平狄五千人,滿奮威四千人,樂折沖四千人,這三人加起來接近總兵力的一半,又都是丞相大人的親信,倉舒就算有心與丞相大人相違。又有什麼實力?只怕丞相不需用一兵一卒,只要一道命令,就能讓倉舒手下亂成一團。倉舒為了消除丞相大人的疑心。不惜掏空了益州、荊州的錢糧儲備,為什麼?不就是怕丞相生疑嗎?為什麼要怕丞相生疑,不就是因為倉舒一直在表態擁漢嗎?你以為他就是想利用一下天子的威信?不錯,天子親口封了倉舒為鎮南將軍,使持節,又準了倉舒地新政,可是相比較而言,丞相大人的威信比天子的威信實在得多,即使天子不同意。丞相要封,他還能反對嗎?”

    荀被荀文倩一席話說得有些無言以對,他也覺得現在就要求曹沖反抗曹操有些操之過急了。

    荀文倩看了一眼冷靜下來的荀,嘆了口氣,緩了緩口氣說道︰“父親,新政雖然實施了兩年了,可是這兩年一直在打仗,積余並不多,倉舒手中的實力也有限得很。再說了。說到底他們還是父子,怎麼可能說翻臉就翻臉?天子剛剛松了口氣,就從襄陽一下子要走五億錢的財物,還說要修許縣,這許縣有什麼好修地?天下還沒有安定,他就想著享受,這讓倉舒會怎麼想?丞相大人真要把權交出來,天子會放過他嗎,會因為倉舒的忠心放過他、放過曹家嗎?就算他能放過倉舒。難道讓倉舒父子相殘?你也要替倉舒想一想。他是大漢的臣子,可也是丞相大人的兒子。大漢以孝治天下,你讓他做個逆子嗎?”

    “不做逆子,難道要做個亂臣?”荀哼了一聲,不屑的說道。

    “這不是來跟你商量嗎?”荀文倩見荀氣平了些,也微微的笑了一聲說道。

    “你是意思是倉舒也是被逼的?”荀想了想,慢慢的說道。

    “丞相大人派子桓去關中,又讓倉舒停下江南的戰事,支持子文去代郡,你還看不出他地用意嗎?”荀文倩心疼的扶起荀,換了塊干淨的絲帕,擦了擦他地嘴角︰“倉舒要是听他的話,那子文以後就是他的助力,幫他對付子桓,如果倉舒不听他的話,他就會讓子文就會幫助子桓對付倉舒,這是丞相大人安排的後招,要不然他會這個時候提出來要封

    荀嘆了口氣,半晌無語。

    “倉舒自己什麼意思?”荀低著頭想了一會,抬起眼楮看著荀文倩說道。

    “父親何不問他,他陪著嫂嫂說話也有半天了,你難道不見他一見?”

    荀沉默了一會,揮揮手對門口的荀小青說道︰“去,請姑爺來。”

    正在陪姊姊曹秋聊大天說笑話的曹沖很快就趕來了,他一見荀的臉色,大吃一驚,顧不得行禮,連忙趕過來關切的問道︰“岳父大人,你地臉色怎麼這麼差?”

    荀淡淡的笑了笑,推開曹沖的手︰“不妨事,倉舒,你坐。兩年不見,象個大丈夫了。”

    曹沖嘿嘿一笑,規規矩矩的坐在荀對面,兩人靜靜坐著,互相打量著對方。荀臉色憂郁,曹沖卻是面帶微笑,渾若無事。荀文倩見兩人都不說話,不由得嗔道︰“不讓你見父親,你天天念叨,見了父親,你又傻乎乎的只知道笑,有什麼想法,還不跟父親說說。”

    曹沖瞟了一眼荀文倩,咧嘴一笑︰“我的想法,你不是都知道嗎,還有什麼好說的。”

    荀抬起手搖了搖,不讓荀文倩插嘴,他眼楮盯著曹沖的眼楮說道︰“丞相大人是不是擔心功高震主?”

    “是。”曹沖很直爽的點點頭︰“父親地功勞天下人有目共睹,現在劉備奄奄一息,孫權膽戰心驚,關中的馬超、韓遂已經是喪家之犬,天下已經粗定。父親之功,無吝于光武中興,這個時候如果說不擔心陛下玩卸磨殺驢那一套,那純粹是自欺欺人。”

    “擔心也不一定要封王。這個是昏招,徹頭徹尾的昏招。封王反倒讓人覺得他有不臣之心,高祖朝的韓信就是例子。”荀緩緩的說道︰“大漢火德未滅,這個時候要封王,跟王莽走的路子有什麼區別?”

    “不封王,那又如何能安父親之心?”曹沖有些遲疑地說道。

    “為什麼不做個外戚。我朝外戚獨掌軍政也不是沒有先例的。”荀瞟了一眼曹沖說道。

    曹沖想了想,又搖了搖頭︰“做外戚倒不妨是個救急的例子,至少可以把危機可以緩上十年二十年,可是伏皇後還很年輕,我曹家地女兒就是進了宮,也做不了皇後,又如何能名正順地獨掌大權,又不讓天子疑心?

    “這個你不要急,你先告訴我。丞相大人會不會接受這個辦法,而放棄要求封王?”荀不緊不慢的說道,看起來胸有成竹。

    曹沖搖了搖頭︰“只是做外戚。恐怕還是不夠。父親雖然疑慮封王會受到反對,但從現在地情況來看,阻力顯然不夠,不足以讓父親收回成命。”

    荀緊盯著曹沖︰“你不要問別的,先說你自己是怎麼想的。”

    “我能怎麼想?”曹沖有些尷尬的笑了一聲,抬起手捏了捏自己的鼻子︰“我這個鎮南將軍又要听天子的,又要听父親的,我能做得了什麼主?岳父想必也知道我的手下有一小半人是父親的舊屬,江南還沒有平定。這個時候我不听父親地,就是死路一條,就是有什麼想法,也無濟于是。”

    荀沉默了,他低下頭想了想︰“倉舒,封王的反應太大,很容易引起別人誤會,這件事還是拖一拖的好。你在許縣呆一段時間,到時候再見見天子。我們再想想辦法,你看如何?”

    曹沖點了點頭,沒有說話。

    “鎮南將軍真是這麼想地,他也不贊成封王?”天子回過頭,有些不確信的看著面色蒼白的荀。荀點了點頭︰“不僅是鎮南將軍不贊成,就是曹彰、曹植也不贊成,丞相大人也擔心人心思漢,未必堅決,只是曹家生怕功高震主。要向陛下請個承諾。也是可以理解的。”

    “承諾?”天子自言自語的說道,眼中閃過一道凌厲的眼神。承諾個鬼。我恨不得現在就殺他曹家滿門,做一個真正君臨天下的天子,可是可能嗎?時機還未成熟啊。

    “他要什麼承諾?就是封王?”天子轉回襄陽貢來的席上坐好,剛才脹紅的臉慢慢地平靜了下來︰“封了王,他就放心了?”

    “封王之事,暫不可行。”荀搖了搖頭道,“高祖皇帝的白馬誓說得很明白,非劉氏不得封王。但現在一口回絕了丞相,恐怕也不妥當,于今之計,不妨使個拖字訣,暫且先放一放。”

    “拖字訣?”天子沒听明白荀的意思,皺著細長的眉毛探詢的看著荀。

    “陛下,丞相自建安元年封武平侯以來,爵位一直未增,且我朝非劉氏者,縣侯已經是最高爵位,不能再升。但丞相大功,又不得不加以封賞,否則難以服眾,也讓人有丞相已經功高難賞,不得已才要求封王。陛下何不借此機會增其戶邑,以酬其功,這樣丞相雖然得不到王爵,卻也能有所得,必然也不會堅持要封王。陛下還可以同時封賞曹丕、曹沖,這樣也可以給丞相一個台階下,免得丞相面上無光。”

    天子偏著頭想了想,覺得這倒也是個辦法,這樣曹操得了實利,但又沒有破壞規矩,雙方都有面子,應該還是可以妥協的。問題是曹操會答應嗎?天子對這個方案還是有點疑惑。

    “丞相所懼者,無非是功高震主,生怕交出大權之後性命不保,可是不交權則又于理不合,進則為逆臣,退則為冤魂,此在丞相也是兩難之事。何況天下雖然粗定,但離四海晏平,重現我大漢盛世還為時尚早,當初許子將評之為治世之能臣。亂世之奸雄,陛下何不讓他安心做個治世之能臣呢?”荀抬起頭,看了一眼沉思的天子,住口不言。

    “治世之能臣?”天子喃喃自語,無奈的嘆了口氣。要說許子將這個評語倒是貼切,就象當初許子將給自己的評語一樣。這曹操確實是個能臣,如果真能忠心耿耿,倒真是個堪比霍光地忠臣,可是他能忠心耿耿嗎?當初因為做司空不方便獨攬大權,逼著朕恢復了丞相古制,卻又拿著軍權不怕,遲遲不立太尉,現在又覺得小命不保,要封王以安心了。封王就能安心?恐怕他還是試探朕的心思。為下一步做準備吧。

    “愛卿以為,如何能才讓他安心的做個能臣?”天子思前想後,也想不出什麼好辦法來。只得再向荀請教。

    荀沒有立刻回答他,而是考慮了好久,才一字一句的說道︰“陛下何不給丞相一個名正言順、有先例可循的獨掌大權的職位,讓丞相安心地為陛下效犬馬之勞。”

    “什麼樣的職位,能達到這樣的效果?”天子禁不住好奇地問道。

    “我朝歷來以外戚大將軍掌權……”荀話說了一半,不再往下說了。天子一下子明白了,他恍然大悟,點了點頭。對,本朝外戚大將軍不是一個兩個。他們以外戚之尊獨掌朝綱,雖然也讓皇帝做得不舒服,可比起讓人篡了位來,還是要容易接受一點。更何況這些大將軍都沒有一個善終地,只要他們一松懈,就可以將他們連根拔起,從現在的情況來看,似乎也只有這條路可以解決朕和丞相之間地沖突。

    可是,皇後怎麼辦?曹家的女兒會安心做個妃子或者貴人嗎?

    天子臉色變幻。有些猶豫不決。皇後伏壽自從進宮之後,一直和他相依為伴,相互扶持,現在又要為保住皇位,討好曹家,要讓她退位,實在有些不忍。可是不忍又能如何,難道就這麼眼睜睜的看著江山一步步的被人壓了去?唉,也只有犧牲她了。想必她也能體諒朕的苦心。曹賊已經是風燭殘年,最多十年八載的。朕就可以重掌大權了。等到朕奪回了大權,再追封她也不遲。

    “愛卿以為,丞相能接受這個辦法嗎?”天子許久才說道,聲音里充滿了悲哀。

    “不能。”荀堅定的搖了搖頭。

    天子一下子惱了,不能?不能你說了干嘛。他一下了擰起了眉頭,坐直了身子,有些惱怒的瞪著荀。荀微微一笑,向前進了一步,輕聲說道︰“陛下,丞相讓曹沖來請封,如果陛下就這麼退讓了,他又如何知道陛下的苦心?這只是最後地折衷辦法,能否可行,還要先讓丞相知道封王的難處才行。”

    “如何讓他知道封王的難處?”天子恨聲道。

    “陛下,臣有一計在此。”荀壓低了聲音,輕輕說道︰“保證能讓丞相知難而退,屆時陛下再增其邑,封其子,皆大歡喜。”

    正文完了,說兩句閑話。

    起點搞了個“讀者打賞”地活動,不少書友看在老莊還算勤奮的份上,以一種鼓勵的心態打賞了老莊不少起點幣,其中一位書友“八萬里路”更是高達588個起點幣,對這些書友,老莊首先表示由衷的感謝。

    要說老莊不愛錢,別說你們不信,就是老莊我也不信,誰不知道錢好,說錢不好的,就不來寫書,不進VIP,直接發公眾版了。所以老莊很誠實的說,我是希望錢越多越好的。

    但這不代表我希望各位都來打賞,我知道不少書友還是學生,沒有自食其力,對于這樣的書友,我還是覺得不要打賞了,你們訂閱我這篇文,我已經很感激了。至于有收入的書友,也要量力而行,當然了,你要是百萬富翁,我倒是希望你天天能打賞我百兒八十地,說不定我會堅定的做個專業寫手,每天也更個一萬兩萬的。

    打賞,量力而行,意思到了就好。至于推薦票,我倒是要伸手的,這兩天的點推比有點慘,諸位是不是打賞一點?還有月票,老莊還沒進過前一百名呢。諸位是不是意思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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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卷 東南傾 第七卷 東南傾 第四節 風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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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子有些不太相信的看著荀,不以為然。上次謠言傳到許縣,天子急了眼,要召荀來議事,沒想到荀卻托病不來,讓天子好生惱火。他覺得荀自從把女兒嫁給了曹沖之後,態度就變了,變得有些曖昧,變得有些不可捉摸,不再象以前一樣忠心耿耿的對他了。

    荀見天子沒有應他,反而用一種狐疑的眼光看著他,不免愣了一下,很快就明白過來。他暗自搖了搖頭,悲嘆天子的不明智。當時只是謠言,什麼證據也沒有,天子就急匆匆的召人議事,一副要興師問罪的樣子,豈不是太急燥了一點?更何況自己當時確實是病重,到現在還沒有復原,天子一點也不憐惜,反而耿耿于懷,一點度量也沒有。

    這樣的天子,真的掌了權,會放過曹家嗎?一個疑問忽然冒上心頭,荀覺得一陣寒意直沖後腦,緊張得有些喘不過氣來。

    天子見荀眼神一閃,也驚了一下,連忙收斂了心中的怨氣,堆出一臉的微笑︰“愛卿之計甚妙,一切都依愛卿所言就是。”他說完了,感覺還有些不夠份量,又說道︰“朕有愛卿,這心也就安啦,愛卿身體欠差,還為國事如此奔波,朕心甚慰。還望愛卿努力加餐,朕,還有許多事要依仗愛卿啊。”

    荀連忙謝恩,又說了兩句才告辭出宮。臨出殿門的時候,他掩著嘴咳嗽了兩聲,瘦弱的肩膀抖動著,修長的背影看起來什麼單薄。陽光下,幾睫白發顯然特別顯眼。

    天子暗自嘆了口氣。荀令君老了,還沒到五十歲,就衰弱成這個樣子。荀悅已經去了襄陽,如果他再離開許縣,自己還能依靠誰?天子忽然感到一絲悲涼,大漢的火真要滅了嗎?不是說襄陽書院那邊的討論說大漢的火德沒有滅。還有再次中興的希望嗎,怎麼忽然之間這火又象是狂風中的殘燈,搖晃得讓人如此揪心呢。

    荀出了宮門,看到帶著十幾個衛士正在巡邏的周瑜迎面走來,剛想上前打個招呼,嗓子里卻一陣奇癢,禁不住猛烈地咳嗽起來。周瑜連忙一揮手,讓衛士繼續巡邏,自己大步走過來。彎了腰,用一種憐惜的眼神看著荀輕聲說道︰“令君,不妨事吧?”

    荀咳得喘不過氣來。只得搖了搖左手,表示無妨。他咳了好一陣,這才喘過一口氣來,慘笑著對周瑜說道︰“不妨事,多謝周大人關心。”說完匆匆的拱了拱手,歉意的打了個招呼,匆匆的出了宮,上車回府。

    周瑜看著荀的背影,有些不解地皺了皺眉。正思索著,金快步從殿中走了出來,一見周瑜站在那里出神,連忙笑道︰“周大人,何事出神啊。”

    “啊——”周瑜笑了笑,拱手問道︰“德偉這麼匆忙,又要出宮?”

    金笑道︰“不出宮。陛下讓我來宣大人進殿。”

    周瑜一怔。看著金地笑臉。連忙笑道︰“那就有勞德偉領路。”

    天子見了周瑜。直愣愣地看了他半天。直看得周瑜有些不安。才開口嘆道︰“周愛卿。看到愛卿。就想起故太尉。一晃他已經走了十幾年了。愛卿上次回鄉。可將他安置好了?”

    周瑜連忙點頭道︰“有勞陛下掛念。臣已經將從伯葬回祖墳。安置在從祖之側。一切無恙。從伯泉下得知陛下恩情。定當感激涕零。”

    “愛卿。這些話就不必說了。”天子有些無力地揮了揮手︰“愛卿回舒城。可曾打听些舒城地情況。廬江太守夏侯稱年少。可有能力治理好廬江郡?”

    周瑜笑道︰“陛下。夏侯太守雖然年輕。卻精明干練。做事井井有條。寬嚴得當。臣在舒城數日。听到了盡是夸贊夏侯太守年輕有為地話。如今舒城百姓安居樂業。百業興旺。民戶殷實。百姓們都說是陛下為他們挑了一個好太守呢。”

    周瑜頓了頓,見天子听得入神,又接著笑道︰“如今荊州、揚州的百姓都在說,大漢朝出了幾個年少有為的棟梁之才,這夏侯太守就是其中一個,不過更具盛名的卻是鎮南將軍,年方十六,就立下了如此赫赫戰功,實在是我大漢地福氣,是陛下的福氣……”

    天子撇了撇嘴,不以為然的哼了一聲,打斷了周瑜地話︰“愛卿,曹愛卿來許縣了,就住在荀令君家里,他這次來是為丞相大人請封王爵的,不知道這是不是也是我大漢的福氣?”

    周瑜一下子愣住了,他忽地抬起頭看著滿臉無奈的天子,馬上又感覺到了自己的無禮,連忙低下了頭,看著天子身上的錦席。他有些緊張,一時沒有說話,腦子里快速的思考著天子召他來的意思。天子見他不作聲,便又嘆了口氣︰“周愛卿,故太尉當年隨侍朕在西京,面對李、郭泛的刀劍,也沒有皺過眉頭,當真是個熱血忠臣呢。可惜啊,現在這樣地臣子越來越少了。”

    周瑜還是不說話,但臉色已經漸漸的白了起來,他輕輕的咬著嘴唇,不自然的捏緊了握在一起的手。天子也不說話了,君臣二人沉默相對了半晌,氣氛有些尷尬。

    一直站在一旁的金忽然輕聲笑道︰“陛下,忠貞之臣,歷朝不缺,只是不到臨難之時,不見忠臣之貞罷了。故太尉雖去,可是家風不墜,周大人還是忠心耿耿的,歷任衛尉,可沒有周大人這樣勤勉的。”

    天子瞟了金一眼,又語重心長的看著周瑜︰“愛卿勤于職事,朕也是知道地。只是可惜了愛卿一身文韜武略,卻只能替朕看看宮門,委屈你了。”

    周瑜心中一動,抬了抬眼皮,微笑著說道︰“臣不過是駑鈍之才。不堪大用,能任一衛尉,已經是如履薄冰,戰戰兢兢,生恐出了差錯。陛下有鎮南將軍這樣的少年英才,又有何憂。”

    “曹愛卿也是忠臣。可是實力太差了,擔不起一方重任啊。”天子嘆了口氣,話中有話。

    周瑜笑道︰“陛下,鎮南將軍如今坐鎮荊益兩州,劉皇叔遠遁交州,孫會稽惶惶不安,江南指日可定,鎮南將軍的實力正是強悍之時,又有什麼重任不能擔起的。再者鎮南將軍年少。來日方長,正是陛下的一員虎臣呢。”

    天子淡淡的一笑︰“愛卿也正是壯年,沒想過再去建功立業嗎?”

    周瑜也淡淡地一笑︰“全憑陛下差遣。周瑜願粉身碎骨,在所不辭。”

    天子打量了他一會,接著說道︰“曹愛卿忠心為國,只是目前受制于江南,朕欲為他解一分難,想請愛卿去招降孫權和劉備,你看可行否?”

    周瑜一听讓他去招降孫權,不由得皺了皺眉頭。孫權中了曹沖的離間計,在他背後捅刀子。殺了他的長子周循,他還沒找他算帳呢,哪里願意去招降他,帶著兵去殺了他還差不多。只是天子這個意思,顯然是想招降孫權地人馬,作為牽制曹沖地力量,如果曹沖真是忠臣,他就是曹沖的助力,如果曹沖有異動。這就是插在曹沖背後地一根針,隨時可以給他一擊。計是好計,只是讓自己去做,未免有些難為他了。

    怪不得天子前面要拿從伯周忠說事,搞了半天就是要他放下私仇,去招降仇人孫權啊。

    “陛下,臣去江東,恐怕鎮南將軍會生疑吧。”周瑜想了一個比較合理的借口。

    “不妨事,如果愛卿願意去。朕去和曹愛卿商議。”

    周瑜只得點頭應諾。

    曹沖听荀說了天子的意思。知道封王一事短時間之內不會有什麼結果,就把消息傳回鄴城。告訴老曹難度不小,不過他正在努力,一定不會空手而回。然後就帶著人住進了丞相長史在城外的大營,天天沒事做就操練人馬。

    最開心的當然是孫尚香,她住在荀府悶得慌,到了大營里卻如魚得水,平時只看著曹沖他們排兵布陣,如今終于有機會親手演練。她和曹沖軟磨硬泡,終于獲得了曹沖的許可,能夠帶著二百虎士,輪著番的和王必手下的軍官較量。那些軍官開始還生怕贏了她會讓曹沖面子上不好看,手下留著力不敢使,連輸了十幾陣之後,他們發現了,別說留著力了,就是全力以赴他們也未必是孫尚香的對手,于是一個個使出了渾身解數,想要挽回一點面子,天天在大營里打得熱火朝天,金鼓齊鳴,搞得城里地天子和百官都吃了一驚,以為有人攻到許縣來了呢,一打听才知道,是鎮南將軍的夫人正挨著個的收拾那些平時鼻孔朝著天出氣地校尉、中郎將呢,一時成了許縣街頭巷尾,百官之間談笑的最熱門話題。

    曹沖天天住在營中,但對許縣的動靜卻了如指掌,他甚至到廷尉府去看了還關中獄中的馬騰父子。有了曹沖的關照,丞相司直韋晃、御史大夫郗慮都沒有太為難他們,除了不能出獄之外,他們一直生活得比較安定,因為長時間不見日頭,臉皮都白淨了不少。馬騰老了,頭發全白了,高大的身軀也佝僂了,看到曹沖的時候,伏在地上連聲請罪,全無曹沖初次見到他時的豪氣。

    就在曹沖在許縣各家游逛的時候,他听說天子召集百官入朝議事,商議給丞相曹操封賞地事情,他沒有提要封王——這個雖然有謠言傳過,但請封的奏表沒有幾個人知道,還是個比較隱蔽的事情——只是說丞相勞苦功高,好久沒有封賞了,有悖于朝庭用人的初衷,所以要大臣商議一下,怎麼封賞丞相才比較合適。大臣們雖然不知道曹操想請封什麼,但聯想到他最得意的兒子曹沖現在就在城外的大營里天天操練人馬,又有那個謠言在先,他們大致也估計到了曹沖的來意,只是這個話大家雖然都心知肚名,卻沒人敢說出口,倒是在私下里,一股說丞相曹操意圖步王莽後程。要想先封王後篡位的風聲慢慢傳播開來。緊接著有人開始向朝庭進言,要求嚴懲那些傳謠的人,還丞相大人一個清白。

    曹沖當然知道,這些不過是在演一場戲,天子和荀導演給老曹看地,就是要讓老曹知道。輿論是不利于你封王的,人心還是向著漢室的,你要想篡位,也要好好考慮一下。他也不著急,反正老曹接到他的消息之後,也沒有給出回音,大家都在等著事情地進一步發展,看看最後究竟有多少反對力量,然後再做決定。

    在雙方的縱容下。關于曹操是否應該封王的辯論開始在許縣白熱化了。曹沖火上澆油,又從襄陽把荀悅、仲長統等人召到了許縣,讓他們參與到其中。又讓王肅充當指揮棒,在許縣展開了大討論,慢慢的把話題轉到了功勞大的大臣究竟能不能封王、高皇帝地白馬盟現在還有沒有必要再遵守下去上。大家都有意無意地剝離了曹操要封王這件具體事情,變成了純粹的理論探討。

    而真正參與其中地天子、荀、曹沖、曹操卻置身事外,冷眼旁觀著事態的發展,同時揣摩著對方的真實態度。

    這把火,一燒就燒到了建安十七年的六月。

    這個月出了一件大事。冀州河間國,孝靈皇帝的老家,因為听說有人要打破高皇帝的白馬盟。異姓要稱王,有人舉旗造反了,為首的兩個人叫甦伯、田銀,聲勢搞得還很大,一時間附近州縣鎮動。鎮守當地地監軍校尉荀衍一面鎮壓,一面派人向鄴城丞相府告急。

    曹操大怒,起用了賦閑在家的曹仁,抽調了一萬大軍,火速開往河間府。曹仁養精蓄銳了好久。這一次終于又有機會出征,心情暢快的得一塌糊涂,打起仗來也龍精虎猛,沒用多長時間就把甦伯、田銀地首級送到了鄴城。曹操一面將責任推到了荀衍身上,以曹仁代替了荀衍鎮守河北軍事,一面上表,請天子闢謠,還自己一個清白。

    時機成熟,天子終于下詔。宣曹沖入宮。曹沖心領神會。好好準備了一番,帶足了剛從襄陽送來的禮物。恭恭敬敬的進了宮。天子特別恩寵,親自迎到殿門口,拉著曹沖的手,沒有帶他入殿,卻先帶著他去參觀在宮里的磨房。

    磨房里,是一排襄陽派來的工匠修建的水磨。耿紀特地引了一條河水進來,在河邊修起了水磨,看過來頗有點工業化的氣勢。

    “曹愛卿,這水磨真是好用啊。”天子很開心的對曹沖說道︰“這些水磨修起來之後,宮中地人工費用節省了許多,我听說劉愛卿、蒯愛卿他們都在搞這水磨呢。曹愛卿這可是大功一件啊。”

    曹沖假假的笑道︰“陛下過獎,這些都不是臣的功勞,是故荊州牧劉琮和韓暨的功勞,陛下這里不過用來磨麥,在荊州可是用來煉鐵的,叫做水排,水排比起馬排來,收益在三倍以上,當真是值得陛下當初封他們的侯爵呢。”

    “是嗎?”天子擺出一副很吃驚的樣子。

    “臣豈敢欺瞞陛下,耿侍中、伏大人在襄陽時可是親眼看到的。另外蒯大人他們家就有,陛下不妨問問蒯大人就知道了。”曹沖一指陪在一旁的蒯越說道。蒯越連忙上前,繪聲繪聲地講了一通水排的好處,然後借機夸了一通曹沖的新政,順帶著夸了一通天子的慧眼識人,當初力排眾議,封曹沖一個十四歲的少年為鎮南將軍是如何的英明,全然把天子當時是無可奈何這個問題給選擇性的忘卻了。

    君臣同歡,笑聲不斷。

    天子擺宴,眾官作陪,享受了一頓御宴之後,眾官很識相的退走了。留下天子和曹沖相對而坐。天子喝了點小酒,白淨的小臉有些紅,兩只細眼楮也難得地閃著賊光,平時地衰樣蕩然無存。

    “愛卿,丞相于我大漢有再造之功,比起光武皇帝來也不遑多讓,以他的功勞,封他做個王也是應當地。可是高祖白馬盟言猶在耳,人心不可強致,此時封了王,只怕對丞相的清名有損。這事……可能還要緩上一緩。”天子看了看曹沖,曹沖微微的笑著,輕輕的點著頭,象是在附合,又象是酒喝多了在打瞌睡。“愛卿回鄴城,務必要將朕的一片苦心向丞相說明。你曹家地功勞。朕銘刻在心,此生必不負丞相,不負愛卿。等機緣恰當的時候,一定圓了丞相的心願。”

    天子很真誠的指著自己的心說道。

    曹沖淡淡的笑道︰“謝陛下。”

    天子停了停,又說道︰“封王地事雖然不能急,可丞相的大功也不能不賞,要不然如何能激勵天下的臣民為我大漢效力?這樣吧,丞相現在是武平侯,武平原本是個大縣。可是中平以來,兵災不斷的,人口耗減。十不存一,實在不能與丞相的大功相應,朕決定將周邊的譙縣、苦縣、柘縣一起封給丞相,再從周邊郡縣移民,補足兩萬戶,愛卿以為如何?”

    曹沖心中暗笑,這一個縣兩個縣的,對老曹來說有什麼區別?你給也是他的,不給也是他的。這天下雖然名義上還是你天子地,實際上都在他的掌握之下,這不過是面子上好看罷了。老曹現在已經不親自上陣,這次不封王,估計以後也找不出什麼借口來要求封王了。說到底,天子還是暫時把這個危機給解決了,雖然這都是荀的運籌之功。他微笑著說道︰“臣替父親謝陛下恩典。”

    天子也覺得這有些太假,他對曹沖這不咸不淡地態度實在有些不太舒服,這讓人覺得曹沖根本沒把他的話當回事。明明知道他在裝腔作勢,卻不點破他,以一種旁觀的姿態看他表演。他有些不快,卻又無可奈何,只得繼續裝下去。

    “愛卿,你少年天才,如今才十七歲,已經是一方重將,將來前途不可限量。至少不在丞相之下。朕。對愛卿寄予厚望,高官厚祿都為愛卿準備好了。愛卿可不能辜負了朕的一片苦心。”天子若有深意的對曹沖說道。

    曹沖呵呵一笑,依舊向天子謝恩。

    “愛卿,你看江南還有多長時間才能平定?”天子忽然問道。

    曹沖有些意外,天子怎麼關心起他的戰事來。他瞟了一眼故意一臉輕松的天子,想了想說道︰“劉備雖然逃到了交州,但他手上還有些人馬,一時之間要想全勝,難度還不小。孫權佔據江東已歷三世,近二十余載,也是根深蒂固,手下文武齊備,實力也不可小覷,更關鍵的是怕他們狼狽為奸,勾結一氣,合力對抗朝庭。荊州、益州雖然兵精,但因為關中和代郡都在打仗,糧草抽調一空,只怕今冬明春都無法展開攻擊,臣估計,至少要到明年秋收之後,才有可能動手。”

    “哦——”天子仿佛剛剛明白似的點了點頭,他略一思索,好象剛想起來似地說道︰“既然一時半刻無法以武力制服,何不說降于他?劉備還是我皇室宗親,此時窮途末路,說不定還能悔過向善,朕身為天子,也當給他一個機會,這樣既可以免于刀兵,又可以解除愛卿的後顧之憂,豈不是兩全齊美之事。不知愛卿以為意下如何?”

    曹沖早就知道天子在打什麼主意,他也和龐統等人想好了對策,在目前他確實動不了手的情況下,拖得一時是一時,就和孫權一邊遞降表,一邊漫天要價一樣,反正大家都在拖時間,希望能搶在對手前面喘過氣來。既然如此,當然要賣天子一個面子。

    “陛下英明,全憑陛下聖斷。”曹沖的馬屁拍得啪啪響。

    天子小臉泛著紅光,很開心的笑道︰“朕哪里有什麼聖斷,一切都要借著各位愛卿的努力。”他想了想又說道︰“愛卿一時還要為驍騎將軍主掌後方,這江南一時半會還回不去,朕倒有個適合的人選,愛卿看看是否恰當。”

    “請陛下明示。”

    “衛尉周瑜原本就是江東都督,對江東的情況很熟悉,在江東眾將之中頗有威信,與劉備也有交情,朕想派他為使,前往江南招降劉備、孫權,為愛卿分憂,愛卿看……”天子很謙虛的征求曹沖地意見,一副你不同意就算我沒說的神情。

    曹沖猶豫了一下,問了一句︰“不知周大人以什麼身份去江南?萬一他們不受撫,又當如何?”

    天子很理解的笑了笑︰“江南自然還是以愛卿為主,周愛卿去招撫,是以朕的使者身份,但行事由愛卿予以節制。如果劉備、孫權不受撫,就由他配合愛卿,以武力剿滅之。”天子用力的一揮手,氣勢十足︰“到時愛卿只有宜將剩勇追窮寇了。”

    曹沖哈哈一笑,連稱領旨。天子很滿意曹沖的態度,他達成了所有的心願,心情很好,跟著不著邊際的又夸了曹沖一通,最後賞了些御用之物,才放曹沖出宮。曹沖捧著這些耿紀從襄陽要來的物事苦笑不得,這些東西本來就是我自己地,被你硬要過去地,難道經過天子用過就成了寶貝,自己還得拿回去供著?這什麼道理啊。
第七卷 東南傾 第五節 吐血
    荀不停的咳嗽著,臉色蒼白,呈現一種不祥的灰色。荀文倩坐在他的身後輕輕的撫著他的背,揪心不已。曹沖看了他半晌,長嘆一聲︰“岳父,你不要在許縣呆著了,去襄陽吧。張大師在襄陽,可以幫你調理一下身體。”

    荀一邊喘息著,胸口急劇起伏,他無力的靠在了荀文倩身上,強提著精神看著曹沖,半晌才說道︰“倉舒,你是覺得我在這里,不方便你行事嗎?”

    曹沖搖了搖頭,他正色說道︰“岳父,我有什麼事要避著你的,不過是擔心岳父的身體而已。你才五十歲,就為國事操勞到這個樣子,我怎麼忍心。你到襄陽去休養一陣,也看看襄陽的新政,順便再去看看當年從叔祖和從伯隱居的地方,散散心,等身體好了,再來做事,豈不更好?以後的時間還長著呢,不必急在一時。”

    荀搖了搖頭︰“你要我去襄陽也行,不過,我想問問你,這里沒有旁人,你給我個準話,究竟是怎麼想的?當真是想稱王嗎?”

    曹沖愣住了,他看了一眼荀文倩,荀文倩有些尷尬,輕輕的點了點頭。荀盯著他,眼楮眨也不眨,嗓子里雖然癢得難受,卻還是用力的憋著,臉色越發的紅了,眼神也越發悲傷。曹沖見了,有些不忍,他無奈的搖了搖頭︰“岳父,我想文倩也跟你說過了。不錯,那個謠言雖然是劉備別有用心的傳播,但這句話我確實說過,並不是空**來風。我雖然並非一定要做個王,但我覺得,以我曹家的功勞,做個王也不是什麼不可以的事,天下乃天下人之天下,為何為他劉家一家獨佔?”

    曹沖一抬手,攔住了瞪起眼楮想要說話的荀︰“岳父大人請讓我把話說完。”

    荀哼了一聲。放松了繃緊的身體,不屑的揮了揮手︰“你說!”

    曹沖挺直了身子,站起身來,在屋里來回走了兩步,仰著頭想了片刻,這才炯炯的看著荀說道︰“岳父大人。你也知道,我是不太喜歡儒家那一套的。儒家一開口就是三代之治,就是周文王,周武王,就是周公,可是這些時代都太遠了,老子對孔子說得好,那些事和人都已經枯了,誰也不知道真假。我們暫且承認這是真的吧。周以封建傳承八百年,為什麼現在卻要劉家一家獨大?一個什麼也不懂地小屁孩都能封王,為什麼父親為大漢朝立下了這麼大的功勞。卻不能封王?一說到父親要請封王爵,那些儒生就跳了出來,引經據典說父親是在篡逆,是在學王莽。不錯,王莽是篡了位,可是如果他不是太過迂腐到要恢復周的井田制,他會敗亡嗎?如果他不敗亡,現在的天下還姓劉嗎?當初可是有不少飽學之士都投到了王莽的懷抱,為他搖旗吶喊的。”

    “你——”荀一下子蹦了起來。手指顫抖著,指著曹沖,臉憋得通紅,卻沒來得及說出一句話來就猛烈地咳嗽起來,這一次他咳得上氣不接下氣,一口鮮血脫口噴出,他仰面栽倒,面如金紙。荀文倩大驚失色,連忙撲了上去。顫著聲音哭喊道︰“父親,父親,你別生氣了,你別生氣了,倉舒並不是你想的那個意思。”

    “他……他是……什麼……意思?”荀慘然一笑,輕輕的閉上了眼楮,殷紅的血從他的嘴角蜿蜒溢出。曹沖皺了皺眉,大步出了門,過了一會兒才又走了進來。荀文倩正手忙腳亂的擦拭著荀嘴邊的血跡。抽泣著。一見到曹沖進來,仰起頭求助的看著曹沖。

    “不妨事。我讓人去請太醫令吉本了。”曹沖安慰了了下荀文倩,湊到荀耳邊,聲音不高,卻堅定無比︰“岳父,我可以向你保證,至少到現在為止,我曹沖沒有學王莽的心思。請岳父跟著我去襄陽好好養病,看一看襄陽地新政,有時間我們再好好聊一聊。”

    “那以後呢?”荀地聲音微不可聞。

    “以後地事。以後再說。”曹沖彎下腰。抱起荀輕飄飄地身體。將他抱到榻上放好。不大一會兒。太醫令吉本沖進了房間。一見曹沖也在。他連忙躬腰施禮。曹沖揮了揮手︰“吉太醫莫要多禮。還是先請給令君診斷一下為好。”

    “諾!”吉本擦了擦額頭地汗。定了定神。去查看荀地情況。他正在家中閑坐。被兩個沖進門來地虎士架起來就走。嚇得他以為哪兒得罪了曹沖。要殺他地頭呢。問了一下才知道是荀病重。讓他去看病地。

    “夫君。你一下子說那麼直白干什麼?”荀文倩驚魂未定。責怪地瞥了一眼曹沖。曹沖攤了攤手。有些不好意思地看了一下荀文倩。他本來是想跟荀好好談一談地。沒想到荀這麼激動。差點一下子吐血身亡。搞得荀家一下子亂成了一鍋粥。夫人唐氏自然是哭成了淚人。就連一向穩重地荀惲都慌了神。就更別提荀俁、荀詵等人了。至于姊姊曹秋。因為知道是弟弟幾句話把公爹氣成這樣。連話都不好講了。只好呆在一旁暗自著急。

    “好了好了。我也知道你是信任父親。才這麼說地。”荀文倩見曹沖懊悔不迭。也知道他並無惡意。只得輕聲安慰道。

    “等岳父去了襄陽。我們慢慢再說吧。”曹沖搖了搖頭︰“讓從伯來陪陪他。興許他會听得進去一點。我說地話。他大概不會听得入耳地。”

    荀文倩點了點頭,立刻派人去請荀悅。吉本的醫術不錯,他很快穩定住了荀的病情,開了幾貼藥,然後對荀惲說,千萬不要惹令君生氣,休息一段時間就會好一點。曹沖賞了他,然後又把情況和荀悅說了一下,荀悅捻著胡須,不滿的看了曹沖一眼,然後點頭道︰“好了,你就不用費神了,我會向他解釋清楚的。你還是先回鄴城向丞相大人復命吧。”

    曹沖點了點頭,當即留下荀文倩陪著荀,自己帶著龐統、孫尚香等人匆匆趕回鄴城。七月的天色炎熱無比,曹沖坐在馬車里,撩起了車簾,和龐統、張松低聲商量著回鄴城後怎麼向老曹匯報工作。這一次在許縣呆了三個多月。封王地事沒有辦成,反而把許縣鬧得雞犬不寧,兩派不同的意見到現在為止也沒有爭出個勝負來,也不知道老曹會怎麼想。

    “將軍也不必擔心。”龐統看著後面車上正在和蔡璣說笑的孫尚香,面無表情的說道︰“自從建安十三年丞相敗于赤壁,到現在為止,他寸功未立,本來就沒有什麼理由要求封賞的,更何況還是封王。引起爭論也是在意料之中,丞相大人應該不會為此責怪將軍。說到底,這次許縣的爭論到現在為止還是勢均力敵。沒有形成一邊倒地局面,這已經是難能可貴了。如果不是將軍從襄陽緊急調仲豫先生、仲長公理等人前來論戰,只怕現在已經是討伐聲一片了。”

    曹沖沒有說話,他沉思了片刻,還是沒有把握。龐統說得固然有理,可是曹操的心思又有誰能猜得透呢?如果他已經決定了要往篡逆的路上走,那麼他這次地任務就算是失敗了。不僅沒封成王,還搞得風聲外露,許縣地大辯論倒還在其次。河間府的叛亂卻有些出乎他地意料,為了這件事,他對荀頗有些意見。荀衍坐鎮河北,他如果不私下縱容,河間府的叛亂怎麼可能有那麼大的影響,這是荀以一族之力向曹操示威,說得好听點是奮不顧身,說得難听點,可就有點不自量力了。曹操一紙令下。調曹仁率一萬大軍入河間,輕松的就解決了叛亂,解除了荀衍的職務,充分顯示了他對軍隊強有力的控制。

    “我們是不是回襄陽比較好。”曹沖若有所思的說道。回襄陽,就算樂進等人不會听從他的跟老曹作對,至少老曹也要忌憚一下,以免鬧得父子對抗,讓別人撿了便宜。

    “不可。”龐統斷然否決。

    “為何?”曹沖有些不解的轉過頭來看著龐統。

    龐統臉色很嚴肅,他細細地解釋道︰“將軍。別說丞相目前沒有堅定決心。就算是下了決心,他也不會因為將軍這件事沒有達成目的而責罰將軍。對他來說。封王與否並不重要,如今大漢朝的軍政大權全在他地手里,封不封王,對他來說就是個名義問題。他更多的只是借著這個由頭,來看看民意,如果反對的人很少,或者根本微不足道,他就會放心的進行下一步。現在反對的人這麼多,甚至還有叛亂,他肯定會猶豫。這個時候別人靠不住,只有將軍和子桓、子文公子可以相信,他需要在你們之中挑選一個既和他一條心,又有能力的接班人,將軍到目前為止還是最受他信任的一個,並沒有明確表露出反對他的跡象,丞相不會對將軍產生疑心,充其量說你事情不得不夠妥當而已。你急著要回襄陽去,他反而會生疑。因此丞相不提讓你回襄陽,你千萬不要主動要求回襄陽,一定要讓丞相覺得你和他之間是沒有隔閡的,辦得成辦不成,最多是能力問題,而父子離心,卻是心態問題。”

    曹沖長長地吐了口氣,鄭重的看了一眼龐統,龐統肯定的點了點頭。曹沖想了好久,也點了點頭︰“就依士元。”他停了停又說道︰“周公瑾帶著天子聖旨去招降劉備、孫權,顯然沒有什麼好意思,我不在襄陽,會不會……”

    “這個時候,將軍不在襄陽才好。孝直聰明過人,他自然會把事情處理得很妥當的。將軍在襄陽,反而不好處理。”龐統笑道︰“天子那點心思,如果孝直都看不出來,他就不用在鎮南將軍府呆著了,直接回扶風養老吧。”

    曹沖一笑,不再言語。

    鄴城,城門司馬鄭緯沉著臉,按著腰里的長刀,一絲不苟的看著手下的士卒檢查進出城門的百姓。大熱的天,他還是穿得整整齊齊,一顆顆豆大地汗珠從額頭滾落,黑色的皮甲曬得燙手,皮甲內墊著的棉布早就濕透,他卻若無其事,連眉頭都不皺一下。只是偶爾抬起手擦一擦汗。

    “伯純,這日頭太毒了,還是進來躲一躲,喝兩口水吧。”長相俊朗的假司馬孟黎笑著拍了拍鄭緯地肩膀,將一杯水遞到鄭緯的手里。鄭緯掃了他一眼,嘴角露出一絲笑意。接過水杯一飲而盡,又將水杯遞給旁邊的士卒︰“去,給兄弟們準備一點水。”

    “諾!”旁邊的士卒應了一聲,開心的去了。不大一會兒兩人抬了一大桶涼水來,里面飄著一只木勺,挨著順序走到站崗地士卒面前,給每人送上兩勺水。那些士卒大口地喝著水,卻不離開自己的崗位,只是暢快地抹了抹嘴。露出了一絲痛快的神情。

    “伯純,你啊,就是太較真了。”孟黎笑道。扯著鄭緯就往回走。“上次倉舒公子回來,你居然連他的車駕也敢攔,要不是公子大度不與你計較,那些虎士能把你當場給撕了。我可听說了,許大人來可不是只傳個開門的命令,丞相大人發了火,是讓他立刻斬了你的,是公子作主,放了你一馬。這次是你好運。下次可未必了,不是每個公子都象倉舒公子一樣仁慈的。”

    鄭緯淡淡的看了一眼孟黎︰“子清,過了戍時不能開門,這是丞相大人地命令,我不能因為外面是倉舒公子就違抗丞相大人的命令。這是規矩,你知道不?”

    “得了得了。”孟黎笑著擺擺手︰“不跟你說了,你鄭家的門風就是這樣,一根筋。”

    鄭緯笑了笑,也不生氣。正要再說,卻看到城外遠遠地駛來一隊人馬,當頭一匹快馬,風馳電掣的向城門奔來。鄭緯看了看城門口正在接受檢查的百姓,皺了皺眉頭,大步走到道中,伸出手示意那個騎士減速。

    “吁——”騎士猛的勒住了韁繩,戰馬長嘶一聲,前蹄騰空。借著慣性又向前走了兩步。將將在鄭緯面前停住,揚起的馬蹄幾乎要踩到鄭緯的肩膀。鄭緯大驚。間不容息之間向後退了一步,瞪起眼楮看著那個騎士,剛要說話,卻又閉緊了嘴巴。他看到那個騎士的左肩上掛著一個長方形的肩帶,上面的標識說明,這是曹沖地親衛虎士。

    虎士不屑的看了一眼鄭緯,一臉的戲弄,上次他們跟隨曹沖千里迢迢趕到鄴城,一路上通行無阻,卻被這個鄭緯擋在城外進不了城,實在讓這些眼楮長在頭頂上的虎士有些沒面子。這次他借著機會耍一耍鄭緯,就是要出一口惡氣。真他媽的反了天了,一個小小的城門司馬,居然敢擋著咱家將軍的路。

    “鄭……司馬。”虎士拉長了聲音,嘲諷的說道︰“將軍離城一里,馬上就到,為了防止鄭……司馬又關了城門,特派我來通知一下鄭……司馬。”

    鄭緯有些惱怒,卻不動聲色,他知道自己得罪的人多了去了,這個虎士不過是趁機報復而已,還沒象有些將軍地下屬動手打他呢,已經算是客氣了。他看了一眼正在駛來的車隊,連忙走回城門口,一邊命令手下將正在接受檢查的人攔在一旁,一邊向他們解釋。那些百姓一听說是鎮南將軍小曹公子回來了,都順從的站在一旁,好奇的伸出脖子看著來路,想看看這位少年才名的天才公子是什麼樣子。

    曹沖的馬車緩緩駛進了城門,他撩起車簾看著道旁的百姓,臉上掛著虛偽的笑容,感受著被人仰視地快意。他一眼就看到了鄭緯,那個不讓他進城地城門司馬。

    “伯純,近前說話。”曹沖向鄭緯招了招手。

    鄭緯愣了一下,他沒想到曹沖還記得他的名字,還這麼客氣地叫他上前問話。他一時有些不知所措,孟黎連忙推了他一把,他才醒過神來,連忙上前兩步,拱拳施禮︰“城門司馬鄭緯,見過公子。”

    “嗯,傷好了些麼?”當時許因為擔心曹沖惱火,給了鄭緯一腳,踹得鄭緯當時就吐了血,所以曹沖問起他的傷勢。鄭緯也知道許踹他這一腳,實際上是為了救他,倒也不記恨,現在見曹沖問他,心里感到一絲暖流,連忙應道︰“不妨事。已經好了。”

    “那就好。”曹沖沒有多說什麼,揮了揮手,命令進城。等他走了好遠,鄭緯還站在路旁,看著遠去的車隊出神。孟黎笑著拍拍他說道︰“伯純,我看公子對你的印象不錯。還記得你的傷勢呢,要不你也別當這個城門司馬了,跟著公子去江南吧,說不定也能立一大功。到時候帶著我去,也讓我沾沾光。”

    “且,你別做美夢了,好好看你的城門吧。”鄭緯笑著撥開孟黎的手,轉身走了開去。

    曹沖進了城,讓孫尚香等人去見母親環夫人。他自己帶著龐統去見曹操。曹操正穿著輕薄的紗衣,半敞著懷由兩個侍女打著扇,依然覺得熱。額頭上全是密密麻麻的汗珠。見曹沖進來,他摘下鼻梁上的老花鏡,放下手中公文,笑著對曹沖招招手︰“來,坐。”

    曹沖笑著,從案上拿起一把蒲扇,輕輕地給曹操扇著,一邊有些不好意思的笑道︰“父親,這次事情沒做好。給搞砸了,還請父親責罰。”

    “哼,你也知道啊。”曹操故意板著臉哼了一聲,又立刻笑了起來︰“知道了,你也別太當回事,封不封王的,對我來說也無所謂。不過,听說孫權那妹子,在許縣大營里把王必的手下全給打敗了?”

    曹沖啼笑皆非。他在路上想了無數種曹操可能的反應,卻沒有想到曹操這麼八卦,一見面不問封王的事,卻對這個事抱有濃厚地興趣。他只得帶著些尷尬的將孫尚香的英雄事跡講了一遍,最後說道︰“是我管教不嚴,還請父親訓責。”

    “嗯,孫文台的女兒,到底與眾不同,是有些虎氣。倒是配得上你的。”曹操撫著胡須。半開玩笑的說道︰“不過,眼下孫權還沒有歸服。萬一打起仗來,她會不會拖你後腿“我很少親自上陣的。”曹沖笑道︰“她一直跟在我的身邊,不會讓她有機會鬧事。再說我打算征江東的時候,把她留在後方,免得到時候不好辦。”

    “呵呵,這也好。反正以後打仗地機會還有,倒也不急在這一時。”曹操點點頭,又問道︰“周瑜去了江南招降,你看這件事如何處理?”

    曹沖沒有立刻回答,他想了想說道︰“孫權、劉備兩個都不是輕易會降的人,他們冥頑不靈,一心想著割據一方,周瑜去恐怕也是白忙一場。不過對我來說,也需要一段時間休整,可以省出錢糧來支持子桓和子文。”

    曹操看了看曹沖,微笑著說道︰“你覺得他們能打贏嗎?”

    曹沖笑了笑,思索了一會才說道︰“子文打烏丸人,兵精糧足,又有田國讓相助,再有子孝叔作後援,以子文的本事,只要不出意外,應該沒有問題,按時日算,他現在應該正與烏丸人交戰,遲則兩個月,快則一個月,捷報必到。至于子桓……”

    曹操正听得入神,一邊捻著胡須一邊擦汗,忽然听曹沖停住不說,不免有些奇怪,追問道︰“子桓怎麼了?”

    “馬超、韓遂熟知用兵,馬超驍勇善戰,韓遂更是老謀深算,不是那些沒腦子只知使蠻力地烏丸人可比,他們既有騎兵之長,又有兵法之妙,只是在物資上吃了虧,這才落了下風。以子桓的能力,只要他不爭功,任由妙才叔施為,尚不至于敗陣。錢糧供應充足的話,雖然時間拖得長一些,勝利還是可以預期的。”

    曹沖說得很慢,一邊說一邊注意著曹操的眼神。曹操眨著眼楮,不動聲色,沉默的半晌,忽然問道︰“如果是你在關中,你將如何施為?”

    曹沖猶豫了一下,還是說出了自己的看法︰“用趙充國的老辦法,穩步推進,一步步壓縮他們的活動空間,逼他們決戰,用步卒對陣,以騎兵包抄追擊,爭取畢其功于一役。”
第七卷 東南傾 第七卷 東南傾 第六節 進退
    曹操撫著胡須沉吟良久,輕輕的頜首應是。///com///他微微的嘆了口氣道︰“倉舒,你說的這個辦法,也是我想了好久的辦法,只是取勝易,長治難。而且這個戰法需要長期穩定的財賦供應,國力強盛時,還可以做到,象如今這個樣子,卻是難于持久,只怕對手還沒有到窮途末路,我方已經撐不下去了。打仗,打得還是實力,然後才談到將領的才能,士兵的強弱,所以孫子兵法上才說廟算第一。子桓這次能打勝仗,歸根到底還是你那三百萬石糧食的功勞啊。”

    他嘆息著,眯著眼楮看了看搖晃的燈火,眼神之中一絲茫然,象是在對曹沖說話,又象是在自言自語︰“我當初象你們這麼大的時候,一心想著為國效力,憑自己的能力帶兵出征,立功封侯,為國家平定西涼,死的時候能在墓碑上刻上漢故征西將軍曹侯之墓,心願足已,只是現在……”他長長的嘆了口氣,轉過頭來看著曹沖︰“倉舒,你說我是該進還是該退?”

    曹沖他沒想到曹操一下子把這個問題擺在他的面前,他驚駭的看著曹操,曹操也正在看著他,臉上雖然在笑著,眼中卻一點笑意也沒有,目光炯炯,寒意逼人。他腦子里急速的運轉,將老曹可能的用意分析了一遍,這才斟字酌句的說道。

    “退,是不可能退了,現在退下去,只怕會無立足之地,就算父親想再回譙縣城外的書屋閑居,只怕也不能安睡。虎無傷人意,人有害虎心。”曹沖邊想邊組織著措詞,前世多少也听過一些對曹操心態的分析,最近又和龐統等人一直在估摸曹操的心思,他基本上對曹操這種矛盾的心理還是有點底的,所以首先上來,先把不可能退下去的原因說了出來以安曹操之心。

    曹操的眼神松了一些。卻依然沒有說話,只是靜靜的看著曹沖,等他再往下說。

    “不過進……的時機,好象還不太成熟。”曹沖一邊說一邊抬起頭,鼓起勇氣直視著曹操。曹操愣了一下,和曹沖對視了一會。他挑起嘴角笑了,臉上地嚴肅一下子消失了,露出滿意的笑容。

    “你說說看,有什麼想法,都說出來,我們好商議商議。”曹操伸過手,捏著曹沖的手笑道。他的手寬大厚實,雖然還很有力,但已經明顯有了老年人那種軟軟的感覺。曹沖心頭一陣感慨。這個強悍的權臣終究還是老了,從他前後地神態中可以看出,他的心思在猶豫。在做忠臣不能和做逆臣不忍之間游移不定,進退不能,煞是可憐。

    他反過手用力握緊了曹操的手,挪挪身子,向他靠近了一些,柔聲說道︰“這次在許縣,為封王之事,我仔細觀察了官員們的表現,他們雖然沒有太多的實權。但是不少人還心存漢室,岳父為了漢室的事,殫精竭慮,累得吐了血,楊家雖然沒有出面,但可以看出他們在暗中組織的力量,郗公雖然心向父親,但在此大義面前,也不敢輕言。河間的叛亂。可以看作是荀家的一種姿態。雖說目前我曹家有足夠地能力平定這些叛亂,可是真要……只怕叛亂會此起彼伏,平不勝平,而孫權、劉備等人也會趁勢而已,別的我不知道,至少荊益很快就會亂成一團。”

    “你控制不住荊州、益州?”曹操皺起了眉頭,打量著曹沖。

    曹沖搖了搖頭︰“這兩年雖然一直在打勝仗,可是這和各大家族的支持是分不開地。我已經盡量將地方官員中的儒家子弟的成份降下來,開辦襄陽書院。也是極力培養各種不拘泥于儒家經典的人才。但是時間太短,大部分人才還是深受儒家思想薰陶。我估計三五年之內還動不了他們根本。”他頓了頓,有些無奈的說道︰“從今年起,有一部分士卒要退役,我已經將他們中的一大部分人安排到各縣鄉去做官,掌握當地的武力,以後每年都要有一批人退役,但這些人當中,識字的太少,一時半會起不了太大的作用,想要全面掌控荊益,至少還要五年。”

    他早出一只手,在曹操面前晃了晃。

    曹操眨了眨眼。忽然笑道︰“你難道三年前招募荊山軍地時候。已經在想這件事了?”

    曹沖搖了搖頭︰“當時我倒沒有想到封王這件事。只是覺得我曹家已經到了這一步。不管是進還是退。不管是從為公還是為私。都要考慮一下後路。天子是個聰明人。但他首先也是個天子。從他地角度來看。只要有一絲機會。他就會竭力防止我曹家會有為什麼非分之想。就算是我曹家能放棄到手地榮華富貴。他為了安定起見。也會對付我曹家。我當然不能沒有一點準備。”

    “你準備怎麼辦?”曹操微微一笑︰“是進……還是退?”

    “進也難。退也不易。”曹沖撓了撓頭。露出一絲少年神態。嘿嘿一笑︰“以目前地情況看。似乎還是保持現狀地好。”

    “保持現狀。如何如保持得長久?”曹操有些不解。

    “我也不知道能保持多久。不過。我比天子年輕。應該還是佔點優勢地。”曹沖笑著︰“我今年才十七歲。父親也才五十八歲。父子相承。再把持個三十年地朝政應該沒有問題。三十年地時間。天大地困難也應該能找到一個好辦法解決了。”

    曹操慢慢撫著花白地胡須深思良久,曹沖有些緊張,他不自覺的屏住了呼吸,觀察著曹操的一舉一動。曹操過了好一會,才微微的點了點頭︰“不進不退,靜觀其變,這個辦法倒也是個沒辦法的辦法,三十年的時間已經又是一代人,應該可以找到一個比較妥當的辦法了。只是,天子會一直等下去嗎?”

    “只要我曹家沒有異常舉動,天下就不會騷動,縱有幾個不識好歹的,也翻不起什麼大浪,又有何懼。”曹沖悄悄的松了一口氣。停了一下,又說道︰“不過,坐等也不是個辦法。我覺得還是要用個名正言順地辦法,限制住天子地手腳才對。”

    “用什麼辦法?”曹操有些好奇的看著曹沖,頗有興趣地問道。

    “父親當初為了行事方便,恢復了丞相古制。可是有些人卻別有用心,引用那些荒誕不經地讖語說父親要做丞相,是為了應那句奪漢家天下者官居丞相的兆頭,他們只知道雞蛋里面挑骨頭,置父親的良苦用心不提,卻說些莫名其妙的話,含沙射影,指桑罵槐,把沒有影子的事說得跟真的似地。”曹沖看了看曹操。曹操正微笑著,無動于衷,見曹沖停了。揮揮手笑道︰“那些無知的書生,不過掉兩句書袋而已,不用理他們。你還是說你的辦法。”喏!”曹沖點了點頭︰“我想的是,既然丞相古制已經恢復了,為什麼不恢復漢初的黃老之術?黃老要求天子無為而治,我們正好順理成章的要求陛下少管些閑事,父親也可以名正言順的可以與天子平起平坐,坐而論道。”

    “黃老?”曹操撲哧一聲笑了︰“這倒是有趣,只是漢家實行儒術獨尊。罷黜百家之學已經數百年了,儒家勢力已經根深蒂固,這時要恢復黃老之術,恐怕不是易事,只怕引起的風波會比封王還要更甚幾分。”

    曹沖搖了搖頭道︰“雖說儒家獨尊已經根深蒂固,但一來儒家內部並不是鐵板一塊,今文、古文,以及現在的鄭學,已成鼎足之勢。而黃老、百家之學也並非是以獨立面孔出現。他們大部分都有些儒家地身份,由他們出任朝庭要員,應該不會引起那些儒者的抵觸。”

    曹操想了想,也沒有反對。他听曹沖說過,從他自己的渠道也知道一些有關襄陽書院地那些辯論。以荀悅為代表的老一輩大儒,以仲長統代表的中年學者,他們那些看起來有些離經叛道的對經學的批判態度在經過長時間的辯論之後,已經漸漸得到了大家的認可,並且隨著襄陽月報的發行。逐漸輻射到了不少地區。雖然意見未必統一,但畢竟能夠冷靜的思考這些問題。不至于那麼激動了。當然涉及到具體利益問題地時候,還會有爭論,但經學不是鐵板一塊,卻已經是不爭的事實。而曹沖所說的後一點,曹操更有體會,象鐘繇、王朗、高柔等人,雖然都經歷過儒家經學的薰陶,但他們卻同時又奉行著一部分的法家思想,劉先是荊州大儒,同時又精通黃老學術,類似的情況並不罕見,純粹的儒者已經不是學術界最流行的治學方法。

    “你岳父也這麼看?”曹操思索之後,對進與退的問題有了個暫時地解決方法,心態倒也不急了,倒是對曹沖在襄陽的新政有了一些更深入的理解。他放松了表情,微笑著問道。

    “岳父為了解決父親的擔心,建議我曹家與陛下聯姻,這樣父親就可以以外戚之重獨掌朝政,這在我大漢朝也有先例可循,眾官應該也不會太過抵觸,倒是個救急的法子,可以讓朝野都能接受。不知父親意下如何?”

    曹操已經接到荀的書信,知道荀的意思,現在又听曹沖說起,特別听曹沖說要先拖個三十年的想法,心中已經有了主意。他是無論如何不會退下去任人宰割,但在是否要進一步的問題上,他也在猶豫,畢竟直到初平起兵之時,他都是一心想做個忠臣地,這二十年隨著地位地變化,他成為大漢朝最有權勢的人地同時,也慢慢走上了一條無法回頭的路,是進是退,已經成了他一直在頭疼的問題。從這個請封王爵的情況來看,反對的人雖然沒有什麼掌握實權的,但力量仍然不小,連荀這樣的人都在反對他,其他人更可想而知了。他雖然借機拿掉了荀衍的兵權,但荀家的關系遠遠不止荀、荀攸、荀衍、荀悅這幾個人,朝庭、丞相府的官員里,至少一有半人是以荀家為指向的,勢力不可小覷。何況荀的作用實在太大,如果處理不好,牽連太廣,他不得不慎重行事。

    這讓他有些進退兩難。

    現在曹沖提出要將這個問題先拖個三十年再說的解決辦法,他覺得倒是可行,以曹沖的資質。對付那個天子應該是有勝算的,從他三年前就開始布局,以及現在的實施情況看,也許讓他來解決這個問題,可能更合適一點。這樣他既可以保全一個漢臣地名聲,又可以主動權牢牢的掌握在手中。不至于讓天子反過來咬他一口。與天子聯姻,也是解決目前困難的一個好辦法,是個光明正大的獨掌朝政的借口。

    “既然如此,就依你說的辦吧。”曹操嘆了口氣︰“至于你岳父,你就帶到襄陽去吧,讓張大師好好給他醫治。他跟了我二十年,如今累成這樣,也難為他了。“喏!”曹沖從曹操地話里,听出了他冷落荀。但又不會再追究下去的想法,心中大喜,連忙應允。曹操見他一副如釋重負的樣子。也不禁笑了起來。

    八月的鄴城,夏天雖然行將離去,中午時分卻依然酷熱難當。解決了心頭一大難事的曹操心情不錯,帶著夫人們和曹沖等一幫子女到玄武池游玩。玄武池是建安十三年春挖來訓練水師的,為的就是準備南征,不過打過赤壁之戰以後,曹操就不在這兒訓練水師了,一來有曹沖在荊州節節勝利,如今又得了益州水師。最近更是將劉備手中的荊州水師收攏了過來,水軍的實力隱隱已經超過了當年地劉表,無需他再在玄武池里練兵,二來他也發現,玄武池雖然不小,但比起長江來,依然只是個小水池,根本起不到實地演練的作用。這樣他干脆放棄了原來的作用,听曹沖地建議。將玄武池修成了一個公園,堆了一些假山,在池岸栽了許多的樹,又修了一條長堤,直通池中央的亭台,當成了自己的避暑之地。閑暇時就帶著夫人兒女們來消閑,在濃蔭密封的道上散散步,在池邊釣釣魚,儼然一封休閑的富家翁模樣。

    曹沖沒有陪著曹操在亭中閑坐。他帶著十幾個的弟弟在池中嬉水。一個個小孩興奮的從台上跳到水中,濺起一陣陣的水花。激起一陣陣天真地笑聲。夫人們和幾個女孩兒乖巧的陪在曹操的身邊,有的打著扇,有的剝著水果,有的圍在打牌的卞夫人身邊七嘴八舌的出主意。至于玩水的兒子,有十幾個精通水性地虎士在一旁候著,夫人們放心得很。

    曹操很滿意眼前一家和睦的景象,他笑呵呵的坐在曹沖送來的躺椅上,愜意之極,閉著眼楮,嚼著女兒曹憲細心剝好的水果,舒坦之極。曹節伏在欄桿上,正拉著曹華指點著那幫光屁股的弟弟發笑。那些小孩大多穿著一個小短鼻褲,而有兩三個才七八歲的小孩嫌短褲麻煩,干脆光著屁股,看得剛剛十歲出頭的小曹華面紅耳赤。

    “憲兒,今年你也十七了,該嫁人了。”曹操張開嘴,將曹憲送到他嘴邊的一顆果子餃進嘴里,一邊嚼著,一邊似乎隨口說起地問道︰“你自己可有什麼想法?有看中地人沒?”

    曹憲臉一紅,低頭笑道︰“女兒哪能有什麼想法,全憑父親作主。”

    曹操睜開眼楮看了一眼曹憲,又將眼楮閉上了,听著那邊兒子們興奮的笑聲,他老懷大慰,心情特好,居然和曹憲開了個玩笑︰“憲兒,我當初想把你許給周元直地,可惜這小子不識抬舉,居然不願意。哼,活該他被倉舒趕到大秦去,我這麼好的女兒他居然不願意,豈不是有眼無珠麼?”

    曹憲听到周不疑的名字,手頓了一下,臉色一僵,瞬時有些出神,片刻之間又反應過來,她偷偷的看了一眼曹操,曹操正看著那邊跳水的兒子們發笑,倒也沒有注意到她。她偷偷看了看四周,夫人們正在聚精會神的看著牌局,沒人注意到這邊,只有伏在欄邊的曹節湊巧看過來,兩人目光一踫,曹憲連忙掩飾的低下了頭。

    “現在有一門好親事,我相信你一定會很高興的。”曹操轉過頭笑道。

    曹憲的臉色立刻變了,她已經听母親悄悄的跟她說過,父親正打算與天子聯姻,但沒有確定是誰,她當時就覺得有些不妙,她是目前家中最大的女兒。要是聯姻,她是首選。而她,其實一直沒有忘記那個只與倉舒談得來的天才少年,盡管他現在遠在萬里以外的大秦,生死不明。

    “你怎麼了?”曹操見曹憲神情不對,一時有些不解。半仰起身子問道。

    “無事,只是一時有些不適,女兒暫時告退一會。”曹憲面色蒼白的低頭輕聲說道。

    “哦,”曹操想了想,以為又是女兒家地麻煩事,雖然有些掃興,卻也沒有太在意,揮了揮手說道︰“去吧去吧。”“女兒告退。”曹憲急急忙忙的走了開去,曹節迎面走來。關心的看了她一眼,曹憲有些慌亂的回看了她一眼,匆匆的離開了。

    兩只袖子卷得高高的。濕了半身地曹沖從長堤上大步走過來,一邊走一邊沖著偎在甄氏身邊的曹叫道︰“元仲,元仲,在那邊看打牌有什麼意思,來玩水吧,多好玩啊,你看他們多開

    曹緊張的看了看母親,連連搖手。甄氏笑道︰“叔叔,算了吧。兒膽子小,一見水就怕,比不得那些弟弟們膽子大。”

    “哪有這回事,哪有小孩子不喜歡玩水的。”曹沖搖搖頭,對著甄氏那張標致的臉笑了笑,舍不得的移開了眼楮,蹲下身子,伸手拉過躲在甄氏身後的曹笑道︰“別怕,我帶你下水。如何?”他回頭指了指在水中護著小孩子們的虎士說道︰“你看,有這麼多人護著,有什麼好怕的。”

    曹羨慕地看了一眼水中熱鬧的小叔叔們,又看了看曹沖,還是擔心的搖了搖頭。

    “叔叔,還是算了吧。”甄氏笑道。

    曹沖站起身來笑道︰“嫂嫂,男兒地膽子也是練出來的,就象我當初在葉縣第一次打仗一樣,連苦膽都吐出來了。現在不是照樣殺人不眨眼。”

    甄氏有些苦澀的笑道︰“兒如何能與叔叔相比。”

    “嫂嫂信得過我嗎?”曹沖笑道。凝視著甄氏的眼楮。

    甄氏笑了笑,讓開了曹沖的眼神看著膽怯的兒子︰“妾身如何信不得叔叔。”

    “那就好。”曹沖呵呵一笑。拉過曹的手,正色說道︰“元仲,你記著,我曹家的好男兒,不管前面有多少困難,都要向前沖。就算心里害怕,也要壯著膽子向前,絕不後退,你能做到嗎?”

    曹緊張的看著曹沖期待地眼神,仰起頭看了看母親,又看了一眼正看過來的爺爺曹操,遲疑了半晌,這才點了點頭,卻依然躲在甄氏身後不出來。

    “來……”曹沖松開他的手,向後退了兩步,向他伸開雙臂︰“到我這里來,跟我去玩水。”

    曹緊張的搖搖頭,小臉發白。甄氏看了看曹沖,又看了看緊張的曹,推了推兒子說道︰“兒,去吧,到叔叔那邊去,你不是天天叫著要跟叔叔在一起嗎?今天叔叔來找你了,你怎麼反倒向後退了。”

    曹咬著嘴唇,有些為難的看了看曹沖,終于緩慢的邁出了一小步,緊接著又是一小步,跟著停頓了一下,又遲疑著邁了兩步,終于來到曹沖的面前。曹沖微微一笑,伸手握住曹的小手︰“對了,這才是我曹家地好漢子,走,跟叔叔玩水去。”

    曹跟著曹沖走了兩步,又回過頭看了看甄氏,甄氏揮了揮手,柔聲說道︰“去吧,跟著叔叔去玩,沒關系的。”曹無奈,跟著曹沖慢慢走到小孩子們跳水的地方,曹宇小哥倆一見曹沖拉著曹過來的,抹了一把臉上的水,一起放聲笑了起來︰“阿兄,他不敢的,你別嚇得他尿了,我們就可沒法玩了。”

    其他的小孩子一起跟著大笑起來,他們又是跳又是叫的,用力的拍著水,打得水花四濺,鬧成一片。曹身上被濺濕了,小臉一陣紅一陣白。

    曹沖揮了揮手,將曹宇他們趕開,然後替曹脫去了外衣,親手抱著他慢慢走到水中。曹用力摟著曹沖地脖子,縮起了雙腿,緊張地閉起了眼楮,將頭埋到曹沖的胸前。曹沖沒有往深處去,只是在岸邊水僅僅到曹肚子地地方就將他放下。曹腳踏到了實地,心里安了些,這才慢慢睜開眼楮,看了看清澈的水中搖晃的腳丫。清涼的水讓他暑氣全消,兩條紅色的小魚晃晃悠悠的從他腿間游過,在他白嫩的腳丫上咬了兩口,癢癢的感覺立刻讓他禁不住笑出聲來。

    甄氏看著曹在水中慢慢放開了手腳,傳來了咯咯的笑聲,這才松了一口氣,放開了絞在一起的手。曹操瞟了她一眼,翻身躺在躺椅上,拍著肚皮笑道︰“不用擔心,有倉舒在,萬事無憂。”

    “是。”甄氏隨口應了一聲,心中一動,下意識的轉過頭朝正湊在卞夫人身邊的郭女王看去,郭女王眉梢一挑,隨即又面色如常的笑了起來。
第七卷 東南傾 第七卷 東南傾 第七節 人選
    “起來啦,起來啦。///com///轉載自我看�S”孫尚香推著睡得正香的曹沖,曹沖迷迷糊糊的睜開雙眼,一見是孫尚香,便翻了個身撥開她來撓他癢癢的手笑道︰“好啦,好啦,讓我再睡一會兒,今天就不練了,你隨便找個虎士去捶兩下吧。我昨天跟那幫小子玩得太瘋,晚上又被你們纏得太久,有點吃不消了。”

    “呸!”孫尚香紅著臉拍了他一下,不好意思的看了外面一眼,湊在曹沖耳邊輕聲說道︰“不是找你晨練,是你那姊姊妹妹來找你。”

    “誰?”曹沖一愣,曹憲?曹節?還是曹華?

    “憲兒、節兒都來了。”孫尚香一邊說著,一邊取過曹沖的衣物,替他穿上。

    曹沖一邊穿著衣服,一邊狐疑的看了一眼俏臉羞紅的孫尚香,曹憲只比他大幾個月,曹節比他兩小歲,平時雖然挺說得來,但他一來不怎麼在鄴城,二來在鄴城也沒個閑的時候,難得有空去看她們,而她們主動來找他卻實實在在是第一次。

    “你去看看不就知道了。”孫尚香湊過身來,雙手繞到曹沖的頸後替他整理衣領,高聳的酥胸就頂到了曹沖的面前。曹沖湊上臉去深深的吸了一口氣,愜意的擦了擦,笑道︰“你最近可是越來越豐腴了,可要注意節食,再那麼好吃肉,我可抱不動你了。”一邊說著,一邊將手從孫尚香吊起的衣襟下面伸了進去,捏著那越發豐盈的兩團軟玉得意的閉上了眼楮。

    “去你的。”孫尚香滿臉通紅的打開曹沖的狼爪,心虛的看了看外面,正看到大雙小雙掩著嘴偷笑著從門前閃過。她嬌嗔的伸出兩指掐著曹沖的手背︰“大白天地,你注意一點好不好?”

    “大白天怎麼了?”曹沖嘻笑著,“子桓還白晝宣淫呢,我不過動動手,有何不可。”

    “你好的不學,這個倒學得快,真不知道你當初怎麼忍了那麼久的。”孫尚香的臉紅得快滴出血來。她一邊推開曹沖欲再度來襲的狼爪,一邊嗤嗤的笑道︰“好了,她們還在外面等著你呢,憲兒眼楮都腫了,好象哭過,你快點去吧。”

    “是嗎?”曹沖倒是有些吃驚。他顧不上再和孫尚香胡鬧,匆匆穿上了衣服,用大雙端來地青鹽漱了口,狼吞虎咽的吃了兩口點心,一口喝盡了參茶,一抹嘴,帶著孫尚香匆匆去了書房。書房里曹憲正垂著頭悶坐著,曹節卻面色如常,手里拿著一本書。正和陪坐在一旁的蔡璣說話,不時的還听她笑上兩聲。

    一見曹沖進來,蔡璣知趣的告了罪。和孫尚香一起退了出去,隨手關上了房門。曹沖打量了一下這兩個姊妹,詫異的問道︰“憲姊姊這是怎麼了?誰欺負你了?”

    曹憲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卻笑得比哭還難看。平時清亮地兩只眼楮紅紅地。眼泡腫得象桃子。她張了張口。還沒說話。眼淚卻又流了出來。曹節放下手里地書。掏出絲帕塞到她地手里。輕聲對曹沖說道︰“兄長。父親說我家要和天子聯姻。你知道吧?”

    “知道。”曹沖心道。這是我一手操辦地事。當然知道。

    “那父親準備讓誰去。你知道嗎?”曹節雙手握在一手。置于腹前。恭恭敬敬地低了頭。輕聲問道。

    “這個……”曹沖搖了搖頭。遲疑了一下︰“憲姊姊是最年長地。估計是她吧。莫非……她不願意麼?”

    “不光是她。還有我和華兒。”曹節搖了搖頭。又點了點頭。聲音平和。听不出一絲焦慮︰“不過你有一點猜對了。憲姊姊不願意去。她……心里有人了。”

    “誰?”曹沖有些為難地皺起了眉頭。聯姻地人選是老曹安排地。他還沒有資格過問這個。這曹憲平時安安靜靜地一個人。以前還跟著蔡先生讀讀書。自從蔡先生去了襄陽。她基本上就是躲在閨房里大門不出。二門不邁地。怎麼還有意中人。

    “你應該知道一點的吧。”曹節難得的露出一絲笑意,調皮地看了一眼有些害羞的曹憲,回過頭來對曹沖笑道。曹沖看著她古怪的眼神,又看看頭低頭得快垂到胸前的曹憲,茫然的搖了搖頭,笑道︰“我真不知道,我又不怎麼在鄴城,哪里知道這些事。ccnEt”

    曹節微微皺起了眉頭,有些意外的說道︰“那人雖然已經不在你身邊三年了,可是……他難道從來沒有提過嗎?莫非他……”她說到這里,停住了話頭,有些擔心的看著曹憲,曹憲卻白了臉,緊張的抬起頭來看著曹沖,眼神中透出一陣慌亂。

    “你是說……周元直?”曹沖有些明白了。他忽然記起來,貌似周不疑在他的面前偶爾提過一次曹憲來著,當時他還覺得有些奇怪,只是後來周不疑一直沒有再提起過,他便也沒當回事,原來他們卻是真地暗生情愫了,那可就怪了,當初老曹要將曹憲許給周不疑,他不是拒絕了嗎?

    “正是。”曹節眨了眨眼楮︰“他一定經常把憲姊姊掛在嘴邊吧,這三年不提,你莫非忘了?”

    曹沖尷尬的笑了笑,他當然知道曹節眨眼楮的目的,可是現在老曹要把曹憲嫁給天子,他也不太適合去說情。要怪也只能怪周不疑了,如果當初一口應了,現在哪有這些屁事。

    “憲姊姊昨天听父親提起,回去哭了一夜,想來想去,也只有兄長能在父親面前說上幾句話,所以……一大早就來求兄長,沒有擾了你的清夢吧?”

    “還好還好。”曹沖為難的摸摸鼻子,本待要拒絕,看了看又要哭出來的曹憲,他又有些不忍。他想了想說道︰“這件事我也沒有把握,等我想想吧。”

    “兄長還是盡快些的好。昨天憲姊姊急中生智,推說身體不適跑了,父親沒來及得把話說出來,如果等父親話說出口了,只怕就是兄長也挽回不了。”曹節微微一笑,回頭輕輕的拉過曹憲地手安慰道︰“兄長聰明過人。管馬鞍地小吏救得,看城門的司馬也救得,想必也是救得你地。”

    暈,曹沖一拍腦門,心道這個曹節好厲害的口才,這麼一說。自己豈不是不救也得救嗎。唉,想想周不疑也快回來了,自己要想用他,還真得把曹憲這件事給解決了,可是怎麼解決呢,確實是個問題。他看了看微笑不語地曹節,又看了看淚光盈盈的曹憲,無奈的揮揮手說道︰“好了好了,我盡量去辦。不過我丑話說在前頭。這事成不成主要還在父親,我可不敢打包票。”

    “那就妥了。”曹節拍拍曹憲笑道︰“兄長既然答應了你,就沒有辦不成的事。你大可放心了,不要再哭哭啼啼的,萬一出了門就遇到你的意中人,豈不是失了顏面?”

    曹憲破涕為笑,輕輕地打了一下曹節,然後收了笑容,對著曹沖深深一拜︰“倉舒,姊姊的後半生,就拜托你了。”

    曹沖哭笑不得。只得上前扶起曹憲,一邊對面色輕松的曹節開了個玩笑︰“小妹,我看你好象不太在意啊,莫非你想進宮做皇後已經很久了?”

    曹節撇了撇嘴︰“我想又如何,不想又如何,曹家的女兒,婚事由得自己做主嗎?再說了,憲姊姊有意中人不想去,華兒又太小。我如果再不去,父親又當如何?”

    曹沖無言以對。

    送走了曹憲、曹節,曹沖想了半天,也沒想到什麼好辦法,只得讓人把龐統請了來。龐統一听,卻只是摸了摸胡須,淡淡的笑道︰“這事有什麼難的。丞相大人與天子聯姻,無非是想在宮中能有一援手,他想一下子把三位小姐送進宮去。也不過是希望盡快能生個皇子。好定為太子日後繼承皇位,實現曹家為外戚的目的。不過從現在的情況看。太子已經有了人選,而且天子地皇子也不少,其中還有兩個是伏皇後所生,小姐就算生下皇子,等他長成也要幾年之後,所以以皇子來定皇後之位的想法,顯然有些不太實際。”

    “那……如何確定我曹家在宮中的位置?”曹沖有些不解地問道。

    “宮中與宮外,本是一體。”龐統搖了搖手,有些不以為然的說道︰“以曹家目前的權勢,不管生不生皇子,這皇後都是要當的,伏皇後被廢,只不過是時間問題,不在考慮之列。只要當了皇後,就算生不了皇子,有公子大權在握作為外援,這皇太後也只能是曹家的小姐。”

    他想了想又說道︰“以我看,憲小姐性格文弱,進了宮未必就好,相反倒是節小姐的性格剛強些,心機也多,更適合宮中的爭斗,至于華小姐,進宮與否,關系也不大。”

    曹沖想了想,覺得這話也對,當下又考慮了一番,找個借口去找老曹,把龐統的話改頭換面說了一通。老曹想了想,也覺得有理,咱就憑著實力來,要搞那些虛頭巴腦的也沒用,就算生不了皇子,估計天子也不敢不立他為皇後。而曹憲地性格確實不太合適進宮里去,留著他也許將來能為曹沖籠絡住周不疑。他很快改變了主意,決定讓曹節一人進宮,至于曹憲,干脆推說已經有了婚約,反正也沒人敢來查。

    萬事俱備,曹操派人向許縣報了信,很快天子就派人前來下聘,親事很快就定了下來,曹丞相要與天子聯姻的消息不久之後就隨著襄陽月報的發行傳遍了大江南北。緊接著,曹操上書天子,因荀病重,請求天子免去其職務,讓他到襄陽去治病,由劉先接替他的尚書令職務。天子很快就下旨同意了曹操的意見,同時知會了讓周瑜去招降孫權、劉備的旨意,曹操根本不當回事,上表大呼天子聖明,理當招降。

    八月末,曹沖趕到許縣為荀送行。荀經過吉本的調理,雖然沒有徹底好轉,但氣色卻好了些,同時因為曹操接受了他的建議,並暫時放棄了再進一步的打算,心中地那塊大石也暫時放了下來,心情也好了很多。他對前來的送行的曹沖笑道︰“倉舒,你不用擔心。我會好好看看襄陽的新政,看看你是怎麼做到兩三年的時間就能讓襄陽變成殷實之地,看看襄陽書院。有文倩陪著,我一切無恙,你就安心的在鄴城,等驍騎將軍地好消息傳來再回襄陽吧。”

    曹沖笑了笑。雙手握著荀枯瘦的手,壓低了聲音說道︰“岳父,我家小妹馬上就要嫁入宮中了,這皇後的事……”

    荀若有深意地看了他一眼,伸過另一只手拍了拍曹沖地手背︰“倉舒,莫急。天子已經應允了,一等曹節入宮,很快就會解決這個問題。你要相信天子,不要輕舉妄動。現在這個好局面,不能輕易的葬送掉。”

    曹沖呵呵一笑,不再言語。他壓根兒就不信天子,不過荀這麼說,他當然不好再問。他對荀文倩說道︰“文倩,軍務上地事有孝直,政務上的事有子初先生,你不要太拘泥細節,只要把握好大局就好了,多花點心思在岳父身上。你到襄陽之後,在書院里找個地方。就靠著張大師的住處,這樣治病方便些,也好天天到書院去轉轉,多听听讀書聲,有益身心。等岳父大人身體好了,你再帶他到從伯他們當年讀書的地方修養一段時間,恢復得好了再回襄陽來。”

    荀文倩點點頭,垂眉不語。曹沖又安慰了荀幾句,下了車來到同行的周瑜面前。拱了拱手笑道︰“周大人,這次去江東招降,願你一路順風,也省得我再動刀兵,死傷無辜。”

    周瑜看著笑容滿面的曹沖,一時無語。他當然知道招降的路不是那麼好走,天子的想法一廂情願的成份太大,曹沖之所以不加以阻止,不過是想借機拖一點時間罷了。他笑了笑。也拱了拱手表示感謝。三年前他被曹沖所擒。開始還對曹沖頗有微詞,後來發現曹沖根本沒有為難他地意思。在許縣做衛尉的這三年里,他過得安穩無比。雖然說離開了戰場,離開了金戈鐵馬的喧囂軍營,可同時他也過上了另一種安閑地生活,雖然時常會從金鼓齊鳴的夢里醒來枯坐到天明,可是他還是有點喜歡上現在這種平淡生活了,對曹沖的恨意也慢慢淡了。畢竟兒子是死在孫權手上,不是死在曹沖手上,作為敵對雙方來說,曹沖用點離間計實在太正常不過了。

    送走了荀和周瑜,曹沖又去了許縣,看望了正在辯論得熱火朝天的荀悅、仲長統等人,看看他們引導的關于大漢朝四百年來的政策反思進行到了哪一步。一見到曹沖,王肅就向他匯報了最近的戰果,他們根據曹沖的指示,最近討論的就是漢初實行三公負責制地優缺點,建議天子效仿高祖、文帝,奉行黃老之道,實施無為而治,再現文景之治。

    天子很惱火,但卻無可奈何,因為尚書令劉先就是黃老之道的奉行者,他最近很勤快,每天在宮里給天子灌輸黃老之道的好處。天子對劉先很反感,但又不敢硬抗,知道劉先這麼硬氣,是曹沖在後面撐腰,而曹沖這麼做,歸根到底還是擔心功高震主,狡兔死走狗烹。他最近留在鄴城不到江南去,存心就是要留著孫權、劉備好繼續掌握兵權。而天子同樣也需要時間,他希望周瑜能順利的掌握住這兩支人馬,這樣他就有一點和曹沖談叛的權利,不至于一點還手之力也沒有。雙方都有所企圖,所以一直比較克制,除了各找外援展開辯論之外,並沒有撕破臉皮。

    曹沖對此很滿意,他又給王肅出了些主意,讓人通知襄陽的周群等人,在最近的天象中找些由頭,支持他們恢復漢初黃老之術的舉措。用天象來說事,一直是他們的拿手好戲。

    在許縣呆了幾天之後,他接到了曹操派快馬送來地消息,說曹彰在桑干河大敗烏丸人,一舉蕩平了三郡的烏丸叛亂,報捷的文書已經到了鄴城,讓他立刻回鄴城議事。曹沖不敢耽擱,匆匆趕回了鄴城。曹操的心情很好,大大夸獎了一通曹彰和田豫,隨即派曹沖為使者,北上代郡犒賞大軍。曹沖也不多說,立刻帶著人馬押運著糧草、犒賞上了路。十月初,他到達河間國,見到了鎮守河間的曹仁。

    就在曹沖到達河間的時候,周瑜到達了廬陵。不過他沒有見到孫權——孫權趕到南面的贛南去了,正在和劉備交涉——他只見到了留守廬陵的魯肅。周瑜見到魯肅的時候,他們兩個人都吃了一驚。魯肅吃驚于周瑜地面色好,而周瑜吃驚于魯肅地蒼老。三年不見,當年那個桀傲不遜、咄咄逼人的魯肅形容枯萎,面色蒼老,一點精氣神也沒有。

    “子敬,你這是……”周瑜顧不得欽差地身份,先拉著魯肅的手詫異的問道。在他的心目中,他失手被擒,程普戰死,現在江東最適合當都督的就是魯肅了,听到的消息也是魯肅當了都督,鎮守柴桑,現在怎麼會在廬陵留守,而且是這麼一副衰樣?

    “公瑾,先辦公事要緊。”魯肅推開了周瑜的手苦笑一聲︰“你是來招降的吧,主公不在這里,他在贛南呢,正和左將軍談聯盟的事,你還是到贛南找他宣旨吧。”

    周瑜見魯肅臉色不好,再看看他身後的那些將領尷尬的臉色,並沒有再說下去。他和眾人拱了拱手,算是打了招呼,還沒來得及說話,呂蒙卻大步走了過來,拱手行了一禮,笑道︰“周大人,三年不見,大人氣色越發的好了,到底是朝庭的俸祿豐厚,養人啊。”

    周瑜把手背在身後,微微的仰起頭,從鼻孔看了一下呂蒙︰“子明,三年前你中了曹沖的計,一年前又中了夏侯稱的計,不知道可有什麼收獲,對他們二人的戰法,有何心得啊?”

    呂蒙的臉一下子變成了豬肝色。三年前在漳水邊一戰,因為他貪功冒進,結果把大都督周瑜給折進去了,一年前他又想奪回廬江郡,派人去誘反夏侯稱的部下,結果被夏侯稱玩了個將計就計,把他帶過去接應的人馬一網打盡,要不是他見機得快,幾乎連他都生擒了。今天被周瑜一見面就當面說了出來,讓他實在難堪之極。

    “大都督,我呂蒙雖然不才,卻不至于貪生怕死,投降敵人,這一點還請大都督放心。”呂蒙恨恨的說了一聲,扭頭就走。

    周瑜呵呵一笑,揚手叫道︰“子明,留步。”

    呂蒙停住了腳步,轉過身來冷眼看著周瑜︰“大都督有何事?莫非還有什麼軍令要下嗎?”

    周瑜笑了笑,擺了擺手,不介意的說道︰“周瑜不才,如今已經不帶兵了,這大都督的稱號子明不提也罷。倒是子明少年英雄,日後立一大功,這大都督就是子明的囊中之物。不過我也提醒一下子明,鎮南將軍現在在鄴城,一時半會來不了江南,子明如果要立功,當趁此良機,要不然可就沒機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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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卷 東南傾 第八節 魯肅
    呂蒙大怒,魯肅現在是大都督,雖然有名無實,但畢竟是名正言順的大都督,而他不過是魯肅手下的一個將軍。///com///他是一直想著有一天能代替魯肅成為江東的大都督,孫權也是這麼培養他的,只等著他立個能讓大家心服口服的大功,就可以順理成章的將魯肅從大都督的位置上擠下去。大家雖然沒有明說,但稍微有點見識的人都心知肚名,要不然呂蒙手下的人馬也不會比身為大都督的魯肅還多了。

    但這些都是不言而喻的事情,一旦挑明了,這等于明言呂蒙的眼楮在瞄著魯肅的位置。有些事私底下做無妨,卻不能明說,一旦說破了,大家面子上都難堪,特別是暗中覬覦別人的好處的人。

    呂蒙現在就是這個情況。他面紅耳赤,看著扭過頭看著旁邊的魯肅,看著眼神躲閃的眾將,他血往上涌,發抖的手抓住了腰間的刀柄。

    魯肅見了,有些不快的哼了一聲,抬腿站在周瑜面前,有意無意的擋住了呂蒙的去路。他擠出了一絲笑容說道︰“公瑾,你雖是我舊交,可眼下你是朝庭的使臣,何必與子明逞口舌之利。主公在贛南,想必也在等著朝庭的消息,你還是盡快趕到贛南去吧。”

    周瑜點了點頭,橫了呂蒙一眼,拉著魯肅的手笑道︰“既然孫將軍不在此,我就暫時先放下公務,與子敬作一長談,敘敘這三年來的別情,不知子敬可有什麼不便的地方?”

    魯肅苦笑一聲︰“我有何不便的地方,忝為留守廬陵的大都督,我本當為公瑾接風的。”

    周瑜哈哈大笑︰“子敬豪爽不減當年,總算江東還有點能讓我憶起當初的地方。”說著,拉著魯肅的手就走,將一干尷尬的將領丟在身後。呂蒙氣得眥睚迸裂,手握著刀柄咯咯作響,恨不得上前一刀劈了周瑜。但周瑜是上差。再說周瑜的身手不在他之下,他就算是拼命也佔不了什麼便宜,反倒會落得一個對天子使臣不敬地罪名,但不表示一下自己的憤怒,他現在又如何下台?

    這個時候好兄弟甘寧出場了,他上前一把摁住呂蒙。呵呵一笑︰“子明,大都督現在可是奉天子之命來宣詔的,你不可魯莽。”他沖著呂蒙擠了擠眼楮,低聲說道︰“主公盼著朝庭使臣來已經盼了大半年了,你把他給打跑了,主公又得等大半年,這可有點不妥。”

    呂蒙哼了一聲,將抽出半截的長刀推回刀鞘,從鼻子里哼了一聲︰“哼!一個降將。有什麼好得意的。”

    遠處的周瑜似乎听到了他地話,回過頭看了他一眼,微微一笑。呂蒙有些無趣。周瑜被俘是因為他貪功,又是重傷被擒,然後是孫權中了離間計,他才降了朝庭,屬于無奈之舉。再說了,孫權雖然割據江東,卻一直沒有與朝庭翻臉,從這個角度說,周瑜並不是投降。他說周瑜是降將,實在有些站不住腳。

    “公瑾,莫與他計較,他就是一匹夫。”魯肅生怕周瑜惱怒,拉著他進了府門,一邊勸道。

    “我至于和他計較嗎?”周瑜笑了。他跟著魯肅進了書房。看著魯肅地侍衛將房門帶上。這才收住了臉上地笑容。嚴肅地問道︰“子敬。這是怎麼回事。你不是在柴桑嗎。怎麼跑到廬陵來了?”

    魯肅面色頹喪地搖了搖頭。沉默不語。自顧自地收拾著書案上地紙筆。將書案收拾得干淨了。這才雙手扶著案面。低著頭想了半天。終于抬起頭看著周瑜。露出一絲苦笑︰“公瑾。我跟你一樣。都被那個曹倉舒給坑了。”

    周瑜一愣。看著魯肅半天沒動靜。臉上似笑非笑。似哭非哭。說不出是一種什麼表情。魯肅嘆了口氣。將經過說了一遍。

    孫權決定坐山觀虎斗。蔣干應邀而來與孫權談判。而魯肅帶著人馬駐扎在柴桑。因為甘寧江心洲失守。江東士氣受到了影響。而魯肅擔心叫囂著要奪回江心洲地呂蒙一時沖動又中了文聘地圈套。連帶著破壞了孫權地計劃。壓制著他不讓他出兵。呂蒙心情很不爽。他一心想奪回江心洲不僅是要為甘寧挽回面子。更是要取得一場勝利來挽回他在廬江地大敗。因此對魯肅地壓制他很是不滿。私下里向孫權匯報說魯肅怯懦不前。貽誤戰機。魯肅對孫權還是有信心地。相信他應該能分辨出這其中地真假。因此也沒有作出什麼反應。一門心思地準備。只等孫權地命令一到。他就出兵奪回江心洲。或者從江夏郡直奔長沙。援救張飛。重創曹軍。撿個大便宜。

    “命令沒等著。等到了他地書信。是吧?”周瑜冷不丁地插了一句嘴。唇角一絲落寞地譏笑。

    魯肅愕然。他抬起頭看了一眼周瑜。忽然明白了什麼。他呲著牙想笑一聲。卻沒有笑出聲來︰“不錯。我等到了他地書信。不過不是他寫給我地。而是老家地人寫給我地。”魯肅仰著頭看著搖曳地***。長長地吐了一口氣。接著說道︰“送信來地是校事呂壹。這些信據說都是他截獲地。不過這話顯然是托詞。既然是寫給我地。如何不送到柴桑。卻被身在廬陵地他給截了?”

    “或許是呂蒙截獲的。”周瑜輕輕笑了一聲。

    “不管是誰吧,反正內容一樣地,都是說老家最近的情況,好象還說夏侯稱去過東城……”魯肅越想越覺得好笑,他用力拍了一下書案,怒聲說道︰“公瑾,你說這可笑不可笑?這麼拙劣的手法居然也能奏效,這豈不是讓曹倉舒笑掉大牙?”

    周瑜沒有應他,只是凝視著手中酒杯里蕩漾的酒液,想了片刻說道︰“子敬,我在許縣這幾年也時常在想這件事。你說當初我重傷被俘,你們也都是知道的,想來你也會向孫將軍報明,可是為什麼曹倉舒在襄陽略施小計,他就信了我歸順朝庭的說法呢?其實計不在高明與否,而在是否契中對方的心思,孫將軍對我一直心有疑慮。表面上他很看重我,實際上卻一直在防著我,所以不管這計是真是假,他都不會放過機會解除我的兵權的。說起來,我並不恨他,只是他殺了我地循兒。這……”他咬了咬牙,沒有再說下去,牙咬得緊緊地,握著酒杯的手因為用力過度而不由自主地顫抖。

    魯肅見周瑜情緒有些激動,也跟著嘆了口氣,伸過手來拍了拍周瑜的肩膀︰“公瑾,過去的事,記著也無補于事,暫且忘了吧。你這麼一說。我也明白了,這兵權不要就不要了吧,我明天跟著你一起去贛南。順便把這大都督的職務卸了,誰想要誰要吧。”

    周瑜笑了笑,沒有勸他,知道他既然能不避嫌疑與自己單獨面談,就是已經打定了主意離開孫權。以他現在的處境,也許不做這個大都督對他來說還是好事,至少可以不惹孫權生疑,再起無端是非。

    魯肅有些茫然,他看著沉默不語的周瑜。有些不解地自言自語道︰“真是世事難料,當初說東南有王氣,孫討逆數年之間橫掃江東,就是他突然辭世之後,江東在你與張公的扶持之下也是蒸蒸日上,三征江夏,勢如破竹,擊殺黃祖,報了當年破虜將軍的大仇。烏林一戰擊敗曹操二十萬大軍。更是石破天驚,江東不說統一華夏,至少割據一方是意料中的事,如何建安十三年之後,情況就急轉直下?你重傷,程德謀、董元代戰歿,張公又被冷落一旁,當年的人就剩下我一個,還落得這個模樣。難道這東南的王氣突然又沒有了?”

    周瑜搖了搖頭。也有些疑惑,他對魯肅說道︰“子敬。我經過襄陽的時候,與虞仲翔見過一面,他也有此疑問。我听他透出的意思說,好象建安十三年的天象有過突變,東南地王氣,確實是有了變化,如今……已經全無蹤影了。”

    魯肅擰起眉頭吃驚的看著周瑜︰“此話當真?”

    “當然。”周瑜壓低了聲音說道︰“襄陽持此論的不僅是他一人,但那些人都是曹倉舒手下,持有此論不足為怪,我倒是奇怪虞仲翔也如此說,他可是江東人,現在卻滯留在襄陽不歸,看來此語不虛,天象大概真是變了。”

    魯肅倒吸了一口涼氣,怔怔地看著周瑜,半晌沒有說話。他在江東可沒听到這類似的輿論,但虞翻滯留在襄陽沒回江東復命,這卻是事實,更何況周瑜與他至交,也不至于為了勸降他拿這話來誑他。他想了半天,更是堅定了要辭去江東這大都督的決心。既然天象和世事都已經顯出了不可挽回的態勢,他也沒有必要在江東這棵樹上吊死。

    第二天,魯肅將廬陵的事務委托給呂蒙,自己帶著親衛護送周瑜去贛南。呂蒙知道魯肅這一走,大概就不會再回來了,心里倒也是滿意,一時倒有些依依不舍,將魯肅送出十里,才回廬陵開始執掌大事。魯肅周瑜二人逆贛水而上,半個月後到達贛南,與孫權派來迎接的騎都尉是儀相遇于贛南城北五十里的湖江。

    是儀見到周瑜的時候很尷尬,他委婉的表達了孫權地為難。周瑜當初是大都督,雖然位高權重,但不管怎麼說還是他的下屬,而且周瑜刻意的保持對他的恭敬,每次見到他都要大禮參拜。可現在周瑜卻是以天子使臣的身份來宣詔,孫權既然要接受朝庭的招安,就要買天子的帳,對周瑜當然也不能怠慢,但這樣一來,他就要反過來對周瑜行禮。如果周瑜僅僅是個降將也就罷了,偏偏當初孫權一怒之下還殺他的長子周循,要不是曹沖的人救得快,說不定能小喬夫人一起給宰了。這份仇結得深了,天知道周瑜會不會借機為難他一下,讓他在眾人面前難堪。因此孫權派了親信是儀來,先向周瑜透露一下,希望周瑜能給他留幾分顏面。

    周瑜沒有理睬是儀,他只是讓是儀帶路,卻不表示出任何一點態度,臉色平靜得有些不正常。是儀心中沒底,一邊千言百計地拖延時間,一邊讓人立刻回報孫權,告訴他周瑜態度不明,貌似不太可能和解。讓他做好心理準備,見還是不見,必須在短時間以內做出決定。

    孫權一听是儀的回報,立刻傻了眼。這幾個月來,他一直在等曹沖的回復,生怕曹沖在他圖謀劉備的時候突然從殺到他的後方。後來听說曹沖一直留在鄴城沒回襄陽,他心里才安了些,集中了能夠調動的兵力和盤踞在桂陽舔傷口的劉備較勁,軟硬兼施,希望能將劉備的人馬吞下去,壯大自己的力量,至少也要讓劉備低頭,依附于他。沒想到劉備卻很頑強,對孫權明里暗里露出地威脅無動于衷。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地樣子,反過來理直氣壯的對孫權說,我現在地盤不夠養活手下地大軍。為了防止亂軍出事,為禍一方,希望你能看在我們是聯盟的份上,把交州全部借給我,作為回報,我把江夏半個郡白送給你了。

    劉備的這個無賴說法氣得孫權直翻白眼,曹沖擊殺了張飛之後,全取長沙郡,隨後就派張拿下了江夏在江南地半個郡。如今文聘已經配合著張在下雉布置了兵力,與孫權手上的柴桑不過百余里,要不是雙方現在停戰,而且這里水道縱橫,不適合北兵作戰,恐怕張已經打過來了。這個時候劉備居然說要把江夏郡送給孫權換取交州全境,實在是無恥得一塌糊涂,讓孫權目瞪口呆,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正當孫權惱火。準備趁著曹沖一時不可能發動攻勢的時候霸王硬上弓拿下劉備的時候,周瑜來了。如何面對周瑜的尷尬,一時成了孫權最頭疼的事情。他派是儀迎出那麼遠去,當然不是為了表示對朝庭使臣的尊敬,而是讓是儀給他探探周瑜的口風,沒想到周瑜一點反應也沒能,這讓他實在摸不著頭腦。而對陪同周瑜前來地魯肅,他已經估計到了魯肅的用意,倒是沒有放在心上。

    “偉則。這如何是好?”孫權急得頭上直冒汗。求助的將眼神投向了胡綜、徐詳。

    胡綜也有些不知所措,周瑜這態度不明。分明是想以天子使臣地身份,要挾一下急于求和的孫權,報復孫權殺了他兒子的仇。可是孫權這個人很好面子,這個時候如何能忍得下這口氣,可是忍不下這口氣,就意味著朝庭的招安暫時完不成,曹沖布置在長沙的人馬隨時都可能殺過來。秋收即將完成,長沙、武陵今年和南郡、南陽、江夏一樣實行了新政,糧食豐收不成問題,如果不能在十月之前完成招安,這個冬天他們就過不好了,陪著曹沖打仗吧。

    “要不,稱病吧。”胡綜也想不出太好的辦法,只得先把眼前這一關混過去再說。

    “能行嗎?”孫權有些不敢確信。

    “應該能行。”胡綜撓了撓頭說道︰“他遠道而來,也不至于就是為了生這個氣,畢竟使命還是最重要的,此地離洛陽三千多里,一來一回要兩三個月,諒他不至于……”

    胡綜聲音越說越小,自己都覺得沒有底氣。現在急著要招安的是孫權,對周瑜來說根本就無所謂,他大不了空手跑一趟,天子也未必能把他怎麼樣,而孫權面對的可就一個難熬之極地冬天,也許……也許是最後一個冬天。

    “那……那就依偉則之見。”孫權也顧不得太多了,不等胡綜說完就吩咐了下去,讓他們負責接待,自己躲起來裝病去了。胡綜和徐詳面面相覷,卻又無可奈何,只得硬著頭皮出城迎接周瑜。

    周瑜一見孫權沒有露面,只有胡綜和徐詳二人站在碼頭上,他立刻就知道孫權是裝病了,果不其然,船剛靠碼頭,他還沒來得上岸,胡綜就連忙踩著踏板迎了上來,滿臉堆笑的說道︰“大都督,迎接來遲,還請恕罪。將軍本要來接大都督,只是最近事務太忙,勞累過度,有些不適,故而由我二人來迎大都督,還望大都督海涵。”

    他們稱周瑜為大都督,卻和呂蒙稱周瑜為大都督不一樣,話里話外透著一份熱情,全然沒有那種諷刺意味,感覺周瑜現在不是朝庭的衛尉、使臣,依然是江東的大都督一般。

    周瑜微微一笑,朝著胡綜和徐詳拱了拱手︰“原來如此,我還以為孫將軍見恨我離他而去,不願見我呢。”

    胡綜等人一听,都有些臉紅。周瑜是怎麼成為對手的經過,他們現在都知道得一清二楚,知道是孫權中了對方的離間計,活生生把周瑜推到曹沖那一邊去的,還殺了他的兒子,說起來全是孫權急于奪到周瑜手中兵權的原故。不過這個時候他們如何能接周瑜地話頭,只能連聲打著哈哈。

    “大都督見外了,將軍真是勞累過度,偶有不適,大都督請到城中住上幾日,將軍身體一恢復,就會來見大都督。將軍可是想念大都督得緊呢,一直說如果大都督還在江東,何至于此。”

    周瑜哈哈一笑,不再與他們糾纏,一個健步跳上岸,與胡綜等人閑話了幾句,談笑風生的一起上了車,向城中趕去。

    魯肅和周瑜一車,跟在胡綜、徐詳的後面。在來的路上,周瑜已經向他透露了天子的打算,這個時候見周瑜只顧著和孫權斗氣,他不免有些擔心。他看著前面如釋重負的胡綜的背影低聲說道︰“公瑾,你既負有天子的密令,還是不要爭這閑氣了吧,免得誤了大事,反而不妥。他既然不敢來見你,想是心中有愧的,你就放寬胸懷,退一步吧,將來還要共事呢。”

    周瑜臉若寒霜,他扭過頭看了一眼魯肅,忽然笑道︰“子敬,你以為我是意氣之爭嗎?”

    “呃,公瑾大度,當然不會如此。”魯肅嘴上雖然這麼說,心里卻說道,不是才怪呢,看你一臉地殺氣,估計殺了孫權地心都有。

    “子敬,你想想,他既然心中有愧,卻不來見我,說明他還想維持著他那份作為江東之主的尊嚴。他如果還當自己是江東之主,我就算招降了他,又如何能指揮得動他,又如何能使江東成了天子地外援?”周瑜壓低了聲音,正襟危坐,如果不看他的嘴唇,誰也不知道他是在和魯肅商量著大事。

    魯肅一听他這麼說,知道他是想借機折服孫權,好為後面的事情做準備,並不是為了斗氣,心里倒是放開了,他笑了笑,不再多說,直到要進了城到達府門之前,要下車的時候,他才探詢的看了看周瑜︰“公瑾,我是要去先見見他的,你看我是不是先向他透個底?”

    周瑜搖了搖手,胸有成竹的說道︰“不必,我自有辦法讓他來見我。”

    魯肅詫異的看了看他,不由得仰面一笑,拱手作別︰“既然如此,我就先走一步。”

    周瑜揮了揮手,舉步下了車,跟著一臉笑容的胡綜走進驛館,擺出一副若無其事的樣子說道︰“偉則,既然將軍身體不適,一時不能接詔,我就在驛館里等上一天,你幫我準備一下行囊,如果將軍明天還不能起身,我就先去桂陽一趟,回頭再見將軍不遲。”

    胡綜一愣︰“大都督要去桂陽?”

    “正是,我要去桂陽見見劉皇叔,天子也有詔書給他的。”周瑜理所當然的說道。

    胡綜的臉色立刻變了。孫權從來沒想過曹沖同時會和劉備聯系,誰不知道他們去年剛剛打得頭破血流,曹沖在長沙擊殺了劉備親若兄弟的愛將張飛,奪了他四郡中的三郡,活生生的將剛剛舒坦了幾天的劉備又變成了喪家犬,雙方應該是生死仇人一般才對,怎麼……曹沖還要招降劉備?
第七卷 東南傾 第九節 交鋒
    “你說什麼?”裝病的孫權一下子就從榻上蹦下來沖到胡綜面前,身手敏捷之至,哪有一點生病的樣子,他身體向前傾,瞪著眼楮看著額頭沁出細汗的胡綜,用力捏緊了拳頭,仿佛只要胡綜點點頭,他就會一拳揮過去,直接胡綜的下巴打掉一般。///com///

    胡綜從驛館一路小跑到這里,氣都還沒喘勻,心跳得很快,被孫權這副凶樣一嚇,一口氣差點沒上來,不由自主的向後退了一步,讓開了孫權的攻擊距離,這才撫著“  ”狂跳的心口,看著孫權連連點頭。孫權目不轉楮的看著他,眉頭慢慢的擰成了一個疙瘩。他愣了片刻,慢慢直起了身子,背著手一步步的回到榻上坐下,眉頭卻皺得更緊了。他瞟了瞟坐在一旁的徐夫人,輕輕的搖了搖頭,徐夫人會意,起身施個禮帶著侍女退了出去,只留在孫權和胡綜。

    “偉則,你說公瑾是真要去見劉玄德,還是故意……”他停住了口,沒有再說下去。但胡綜听明白了,他連忙說道︰“將軍,周公瑾為人大度,雖然與將軍小有誤會,但不至于拿這麼大的事開玩笑。我看他的樣子,只怕是真的,將軍如果有所疑慮,何不招魯都督前來一問。”

    “子敬?”孫權撲哧一聲笑了,撇了撇嘴,晃了一下身子,一臉的不屑。“子敬身為大都督,不在廬陵防備張、黃忠、魏延,卻跑到這里來,分明是心有異志了。再說他和公瑾是莫逆之交,當初指屯借糧,後來是公瑾薦他來到江東,如今又在這個時候和公瑾一路相伴來到贛南,他當然會幫著公瑾說話。問他,又有什麼用?”

    胡綜輕輕的搖了搖頭,深吸了兩口氣,這才細聲慢語的回道︰“將軍。魯都督雖然與周公瑾交情深厚,但他為人磊落,與將軍也是多年的君臣,想來不至于誤導將軍。”

    孫權偏著頭想了想,也覺得魯肅雖然為人輕傲,卻不是那種小雞肚腸之人。听听他的意見也無妨,反正決定權在自己。他打定主意,便讓人去請魯肅。沒多大一會兒,魯肅就趕到他的面前,看了一眼孫權的臉色,躬身下拜。

    孫權笑著指了指對面的坐席︰“子敬,坐。一路可悶?”

    魯肅淡淡一笑︰“承將軍過問,路途雖遠,有公瑾相陪。倒也不算閑悶。”

    孫權暗自惱怒,臉上卻不動身色,隨口笑道︰“也是。公瑾一去許縣三年,想來是見識了不少朝庭的趣事,一路講講,倒是可以消閑。子敬不妨說著與我听听,也讓我知道一點公瑾的近況。”

    魯肅點點頭,將周瑜給他講地一些事情轉述給孫權,其中講得最多的當然還是今年剛剛發生的事情,曹沖進許縣為丞相請賞,許縣官員辯論該如何封賞丞相大人。天子最後下旨增加曹操的封邑,諸般如何如何,當然其中也夾雜了些孫尚香在城外大營如何打遍全營無敵手的英雄事跡。

    魯肅講得挺有興趣,孫權卻听得沒太大意思,他關心的是周瑜來招撫地事,根本沒什麼心思去听曹沖如何在許縣挑起大辯論的問題,只是听到孫尚香的情況時插了兩句嘴。他見魯肅一直不往正題上說,不免有些不快,眼角也慢慢的耷拉了下來。一封不爽的模樣。胡綜在一旁見了,連忙插了一句嘴︰“這麼說來,那曹賊雖然沒封成王,但還是得到了天子的許諾,將來如果他再立了大功,豈不是順理成章的封王了?”

    孫權一听就有些不高興。再立大功?來滅我嗎?他瞅了胡綜一眼。正好胡綜也看過來。沖著他使了個眼神。孫權一愣。心中一動。忽然恍然大悟。立刻轉怒為喜。

    魯肅見他們二人眉來眼去。又見孫權臉色轉佳。也不再說了。他想了想。又接著說道︰“將軍。肅蒙將軍看重。委以都督之職駐守廬陵。本當肝腦涂地。誓死報效。奈何最近身體不適。略一思重但頭暈目眩。實在是朽木難堪重任。肅不敢貪權戀位。貽誤將軍大事。敢請辭去都督之職。賦閑養病。等身體有所好轉。再供將軍驅馳。”

    孫權嘆了口氣。擺擺手說道︰“子敬。這段時間辛苦你了。既然有病就好好休息一下吧。你安心養病。不要擔心這里地事情。就讓年輕人多擔待一些事。也是好地。”

    “謝將軍。”魯肅見孫權應了。不再客套。躬身施了一禮。起身離開。孫權見他出了門。這才收了臉上地惋惜之意。沉了臉。一聲不吭。

    “將軍。”胡綜見孫權臉色不好。連忙輕聲喚了一聲。提醒孫權注意正事。不要糾纏于魯肅地事情。“天子受限于曹賊勢力。雖然沒有讓曹賊如願。卻不得不做出讓步。想來是實力不濟地緣故。公瑾此來。招撫之意應該是真地。可能是擔心我們雖然有心報效朝庭卻被劉玄德掣肘。故而才會連同劉玄德一起招撫了。”

    孫權點了點頭。卻沒有說話。他現在不擔心周瑜為難他了。既然周瑜擔負著替天子招攬實力地任務。那麼他就不敢與自己撕破了臉。他現在考慮地是如何借著這個機會。從朝庭撈到點好處。不管是名還是利。總要賺一點。而如何與劉備相處。如何掙得比劉備還多地利益。這又是個不得不考慮地問題。劉備現在只剩下了桂陽、蒼梧、郁林三郡。其中蒼梧、郁林還是自己借給他地。只是他現在賴著不還而已。如果一旦結盟。那這兩個郡還要不要?還怎麼要?

    “偉則,你看這……”孫權有些遲疑,他又想接受朝庭的招撫,這樣可以不用天天防著曹沖的人馬殺過來,可以放手整頓江東的內務,可是他又擔心接受了朝庭地招撫之後,會從名義上縛住自己的手腳,將來再要有什麼動靜,就會沒有正當的理由。

    “將軍,何不看看天子的條件再說?”胡綜考慮了一下說道︰“這里離許縣三千多里,一來一回就是近半年時間。不管怎麼說,對我們來說都可以贏得一點時間。更何況現在是天子有意要招撫我們,我們大可以提出對我們有利的條件來。”

    孫權一想,覺得也是。現在只是從魯肅轉述的許縣發生地事來推測天子的意圖,天知道天子究竟有多少誠意,能給出什麼樣的條件。與其在這里胡猜,不如與周瑜見上一面,然後再看看情況再說,條件合適了,就暫時接受天子地招書,條件不適合,就讓周瑜多跑兩趟也無妨,反正天子有求于已,主動權總是掌握在自己手里的。

    “明天讓公瑾來見。”孫權擺了擺手。讓胡綜退下,自己坐在那里又想了想,不免露出一絲笑容來。他剛要起身去見徐夫人。徐夫人卻提著裙擺,踩著輕快的步子進來了,一見孫權臉上地笑容,不禁掩著嘴笑了,湊到孫權身邊歪坐在一旁,俏聲笑道︰“夫君莫不是又升了官,進了爵了?”

    孫權哈哈一笑,伸手將徐夫人攬在懷中,湊過臉去用腮下的紫色胡須在徐夫人如雪的腮邊蹭了蹭。粗硬的胡須在徐夫人的臉上刺出一片艷紅。徐夫人咯咯的笑著,偏過頭躲閃著,用小手擋著孫權地下巴。孫權得意地大笑著︰“這次啊,升官進爵是小事,那些都是虛的,說不定還能撈到點更實惠地。夫人,你不是想要墮森粉嗎,這次我讓曹倉舒給你送一箱來。”

    “真的?”徐夫人驚喜的睜大了眼楮。

    “當然。”孫權得意地點點頭。

    墮林粉是最近在襄陽、成都最暢銷的一種脂粉。巴郡江州縣內有涂山,相傳是大禹的妻子涂山氏的出生地。山上面有祭祀大禹和涂山氏的神廟。在廟旁山腳下有一眼清泉,名叫清水穴,泉水清澈無雜質。巴人用這泉水制作女人搽臉的脂粉,做出來的脂粉細膩、色澤鮮亮,還有一種若有若無的清香。因為從清水穴向山上看,山勢如一層層下墮,故而清水穴旁的樹林被稱為墮林,這種脂粉也就稱之為墮林粉,當年曾是貢品。深受宮中地妃嬪喜愛自從中平六年動亂開始。劉焉佔據益州,墮林粉就再也沒有出過巴郡。江東極為罕見,也只有那些實力雄厚的大族的貴婦,才知道這個墮林粉,而還藏有一餅兩餅的,那更是極為稀有了。孫權當年隨著孫策征戰,也是從被他們掃滅的盛家見過這種墮林粉,僅僅是一小塊而已,被孫策拿給了大喬,大喬天生麗質,再用上這種墮林粉,那種迷人的氣質、淡淡的清香就更是無法言喻,給情竇初開的孫權留下了極為深刻的印象,一直戀戀不忘。最近曹沖拿下了益州,這種墮林粉也隨之成為襄陽、成都地暢銷品。只是轉銷到江東之後,價格高昂,一餅墮林粉要值一金。孫權勵精圖治,不太喜歡夫人們用這種奢侈品,也只有徐夫人這樣新得孫權寵愛的夫人才有膽量要。

    說起來,徐夫人也是個異類,她能得到孫權的寵愛,也是出乎很多人的意料之外。徐夫人的祖父叫徐真,和孫權的父親孫堅關系很好,她的祖母就是孫堅的妹妹,她的父親徐琨和孫權是嫡親地表弟兄,而她就是孫權地表佷女。徐琨因為母親的關系,很受孫堅、孫策地重用,做到平虜將軍,在從討黃祖的時候中流矢而死。孫權因此對徐家很關照,但讓人很想不通的是,他關照得把剛死了老公的徐夫人給娶了,還讓她照顧才年幼失母的孫登,實際上就是讓人獨寵後宮了,孫權的發妻謝夫人都因此氣死了。

    孫權的幾個夫人里,也只有徐夫人敢向孫權提出要墮林粉。

    徐夫人一听孫權這麼鄭重的許諾,心花怒放,一轉身撲進孫權懷中,兩只白嫩的手臂環著孫權的脖子,嬌艷的櫻唇重重的在孫權臉上親了一口,笑靨如花。孫權開心的大笑著,眯著眼楮一手攬住徐夫人的小蠻腰,一手從她的衣襟里伸了進去,在她渾圓的嬌臀上捻了一捻。徐夫人呻嚀一聲,臉上泛起了一陣嫣紅,軟若無骨的軟倒在孫權懷中……

    第二天一早,周瑜跟隨胡綜進了孫權府中,一路上地衛士看到消失了三年的大都督忽然又出現面前。又驚又喜,他們雖然不能離開崗位,卻不妨礙他們用眼神向周瑜表示敬意。孫權的衛士里有一大部分是當初孫策死的時候周瑜帶著回會稽奔喪的精銳,當時為了向孫權表示自己沒有二心,周瑜將他們留給了孫權,只身回到自己的駐地。如今他們是孫權帳下地精銳衛士。卻對自己的老上司周瑜念念不忘,三年前周瑜重傷被擒,消息傳到會稽,這些衛士都覺得很悲痛,沒想到今天居然又見到了周瑜。

    周瑜頭上戴著一頂劉氏冠,身上穿著一身純白的深衣,輕薄的絲綢隨著他的走路,飄飄欲飛,再配上他最近越發白淨的面皮和圓潤的臉頰。雖然少了一些英氣,卻越發的俊朗。他面帶微笑的向兩旁衛士頜首示意,一路來到孫權地面前。

    孫權看到了那些衛士的眼神。心頭一陣失落,沒想到這些人跟了自己好幾年了,卻還是把周瑜當成他們的上司。他不免有些惱怒,又有些快意。

    “公瑾,別來無恙乎?”孫權看著面前負手而立,並不向他施禮地周瑜,擠出一絲笑容,打了個招呼。

    “尚可。”周瑜淡淡一笑,伸手從隨從手中接過詔書。托在手里,垂下眼皮看了一眼手里的詔書,又看了一眼孫權︰“將軍,還是先接了詔書,完了公事,再論私情吧。”

    孫權一下子僵住了,他一直盤算著今天要漫天要價來著,根本沒想到詔書這回事。要接詔書,他就得下去跪在周瑜面前。雖然跪的是天子使臣,可是這使臣卻是周瑜,讓他好生不樂意。他愣了一下,扭過頭看了一眼眾人,胡綜、是儀等人都有些為難的互相看了看,卻沒有什麼辦法可想,只得垂了眼皮,假裝沒看到孫權的求助。

    周瑜轉過身,面向南方傲然而立。臉上一絲笑容也沒有。孫權無奈。只得起身下了台階走到周瑜的面前,撩起衣襟跪倒。一干眾臣依著官職大小,跟著跪在後面,這時周瑜才緩緩展開詔書︰“惟建安十七年八月乙酉,皇帝曰……”

    周瑜的聲音很平靜,很清亮,聲調雖然不高,卻字字入耳,只是跪在地上的孫權並沒有什麼快意。他倒是越听越不對味,天子詔書只是說接受他的請降,然後在口頭地夸獎了一番他老子孫堅當年反董的功勞和他老哥孫策反對袁術稱帝的忠心,卻沒有一句提到他的,然後就是讓他為國盡忠,鎮守江東,正式封他為揚州牧,卻沒有升他的爵位,反而倒是有意無意的剝奪了他對交州的佔有權,這哪是招撫啊,這分明是受降啊,而且是戰敗的投降。

    孫權感覺不對,跪在後面的眾人也覺得很憋屈,不是招撫嗎,怎麼變成了這事?

    好容易等周瑜讀完了詔書,孫權一下子就站了起來,臉脹得通紅,斜著眼楮看著周瑜︰“敢問周大人,這就是天子地詔書?”

    周瑜一副很奇怪的樣子,一面將詔書遞到孫權面前,一面反問道︰“將軍是懷疑這封詔書的真假?”

    “不是。”孫權一揮手,不接詔書也不理周瑜,自顧自的走回了自己的位置,他站在席子前面,沒有脫鞋卻停住了腳步,扭過頭看著周瑜︰“天子是覺得我孫權走投無路了,要搖尾乞憐嗎?“此話從何講起。”周瑜揮手斥退了上前想接詔的是儀,手托著詔書笑道︰“不是將軍向鎮南將軍請降的嗎?要不然天子怎麼會下詔給你。”

    孫權一滯,這才想起來自己好象是派人給曹沖送過請降書,不過使者虞翻到現在還在襄陽跟周群那些人討論天象的事,他也早把這事給忘了,經周瑜這麼一提醒,他才想起來自己貌似是真的請降了。周瑜見他語塞,便又蹙著眉怪道︰“難道是鎮南將軍虛報戰功?如此說來,我當回報天子,下詔切責鎮南將軍。”說著,拱了拱手,轉身就走。

    “唉——”孫權見他走得這麼利落,一下子就急了。這周瑜是來招撫地嗎,難道自己會錯意了?他要是回去這麼一說,天子顧然不能把曹沖怎麼樣,可曹沖卻極有可能立刻發兵攻打廬陵。他地親信戰將黃忠、魏延現在可就在長沙郡呢,手下近萬精兵隨時準備動手,只待一紙軍令,估算著時辰,也就是今冬明春的樣子廬陵就有可能失守。

    周瑜仿佛沒听見孫權地叫聲,大步向外走去。孫權急得目瞪口呆,都不知道如何說才好。胡綜一見,連忙小跑著走到周瑜身邊,哈著腰陪著笑連忙拱手︰“周大人,周大人,請留步,請留步。”

    周瑜停住了腳步,居高臨下的看著胡綜那張似哭似笑的臉︰“偉則,這是何意?鎮南將軍虛報戰功。我可急著要回去復命,請天子下詔切責于他呢。”

    胡綜都快哭了,還切責。別說切責了,天子哪敢切責曹沖,曹沖切責天子還差不多。他顧不得太多,一把揪住周瑜的衣襟︰“周大人,莫要著急,將軍還有話要與大人商議。”

    “是嗎?”周瑜回頭看了一眼孫權,孫權正在跺腳,一看到周瑜回頭看他,連忙站穩了身子。繃緊了面皮,咳嗽一聲說道︰“公瑾,且回轉來,我……我與公瑾再議一番,如何?”

    周瑜冷冷的看了他一會,這才轉過身子,慢慢走到孫權地對面,撩起衣襟有條不紊的坐下,也不說話。只等著孫權也坐定了,兩人靜靜的看了半天,周瑜才伸出手,對著階下的眾人揮了揮手說道︰“你們退下吧,我與將軍有話要說。”

    “喏!”眾人下意識的躬身施禮,剛轉身要走,忽然想起周瑜現在是朝庭的使臣,不再是大都督了,不免有些尷尬地停住了腳步。不知所措的看著孫權。孫權面色青紅變幻。惡狠狠的瞪了周瑜一眼,這才揮了揮手。有氣無力的說道︰“既然公瑾讓你們退下,你們就先下去吧,偉則你們三人留下。”

    眾人松了一口氣,依次退下。胡綜、是儀、徐詳等三人坐在一旁,洗耳恭听。周瑜掃了他們一眼,無聲的威壓逼得他們呼吸一滯,這才開口和聲說道︰“仲謀,以江東現在的情況,能打得贏曹倉舒嗎?”

    孫策在世的時候,周瑜待孫權如兄弟,閑暇時就教他兵法,經史。孫家不比周家,沒有什麼文化底蘊,孫策用兵更多的是天賦,而不是象周瑜那樣講究兵法。孫策和周瑜相交時得益甚多,每次打完仗,他都要有意無意的問問周瑜地意思,周瑜知道他的心理,每次都恰到好處的點評一番,既讓孫策覺得有面子,又讓孫策覺得有改進地余地。因此孫策對周瑜很敬佩,請他教孫權兵法。當時孫策正是如日中天,年輕英豪,娶了大喬之後又生了兒子孫紹,誰也沒想過孫權會有機會,所以周瑜對孫權並沒有太多的忌諱,私下相談時都是象對待一個小兄弟一樣對待孫權,既溫和又帶著些嚴厲,孫權既敬愛他,又從心里有些怕他。

    本來周瑜稱呼孫權,都是稱字的,只是想不到孫策一下子死于刺客之手,孫權成了江東之主,周瑜為了維護孫權的尊嚴,從此沒有稱過孫權的字,這讓孫權在感受到了面子的同時也有一些失落。現在忽然又听周瑜稱呼他的字,他一時竟有些百感交集,悲喜莫名,聲音也哽咽起來。“嗯咳——”胡綜手掩著嘴,有意無意的假咳了一聲。

    孫權一驚,立刻回過神來,眼前坐著的是跟自己有殺子之仇地衛尉周大人,不是以前那個嚴厲而又溫和的兄長了。他連忙鎮了鎮心神,思索了片刻應道︰“這兩三年來,跟隨父親兄長的宿將辭世甚多,一時有些青黃不接,我為了穩定人心,不得不提拔了一些吳郡、會稽等地的大族成員,只是時日尚短,目前還有些沒理順。”

    “既然如此,你為什麼坐山觀虎斗,眼睜睜的看著劉玄德被曹倉舒擊敗?”周瑜厲聲斥道︰“你不知道唇寒齒亡的道理嗎?”
第七卷 東南傾 第十節 女婿
    “我怎麼不知道?”孫權一下子火了,就象當初不服周瑜的教訓一下,下意識的脫口反駁。///com///話出了口,他才想起來現在不是先生教學生,而是在談判,自己沒有必要把江東的情況全說給周瑜這個天子使臣、江東的叛臣听。他張口結舌,懊惱不已,自己怎麼總被周瑜控制住局面呢,真是郁悶。他低下頭穩定了一下情緒,這才緩緩說道︰“當時也是想緩一緩時間,想等著他們兩敗俱傷再出兵,哪知道……哪知道張翼德會輸得那麼快,我接到消息根本來不及反應。”

    周瑜听魯肅說過一些去年江南的戰況,雖然對細節不是很清楚,便對總體進程還是明白的。在他看來,劉備決定分兵的時候就已經注定了敗局,而從孫權的角度看,當然最妥善的處理不是觀望,就算不立刻參與其中,也要在廬陵或者宜春布置重兵,嚴陣以待,一旦劉備方露出敗相,江東就可以迅速切入,趁機壓取長沙或者桂陽,哪怕是擺出出兵的姿勢,也好讓曹沖不敢輕舉妄動,從而陷入糾纏的局面。那樣就算曹沖能在江南站住腳,也會謹慎的決定前進的步伐,不至于到現在一下子佔了三郡。

    不過過去的事情終究是過去了,多說也無益。而周瑜說這些,無非是打擊一下孫權的信心,讓他不要太自以為事,好象天子在求著他,而他根本一點危險也沒有似的。

    “曹鎮南走精兵路線,他的新政取消了曹丞相在北方實行的士家制,與江東的部曲制也大不一樣,這其中的區別,我想你們也明白。”說到這里,周瑜略停了停,看了孫權一眼。孫權點點頭,他當然明白這里面的好處,曹沖手下的兵只听鎮南將軍府的,也就是只听曹沖的。將軍們地手下除了他們的親衛部曲,很大一部分人三年之後都要退役的,到地方去當小官吏也好,回鄉種田也好,他們都只認曹沖,不認其他將軍。這樣這些將軍想擁兵自重就基本不可能了。再者每個將軍手下,少的不過兩三千人,多的也不過四五千,人數有限,就算他們有什麼想法,實力也不足。而為了彌補兵力少帶來的劣勢,曹沖走地是精兵路線,裝備好,伙食好。兵源也是挑得很嚴格,平時也不干其他的,吃飽了喝足了就在軍營里想著法的操練。因此戰斗力相當強。孫權之所以沒來得及救援張飛,就是覺得他們雙方兵力相差不多,曹沖並沒有佔據絕對的優勢,應該短時間之內不會分出勝負,所以安心的和蔣干扯蛋,哪想到張飛會敗得那麼快,不僅丟了武陵、長沙,連他自己的命都給丟了。

    這個兵制有優點,但有兩個前提。一是要有充足穩定的兵源以供挑選,一是要有雄厚的財源做後盾,缺一不可,而放眼大漢朝,能滿足這兩個前提的,只有荊州和益州,另外就是曹操掌控中地冀州還勉強可行,但與荊州益州相比,冀州的經濟實力還是略微差一些。

    “從士卒的綜合實力看。曹鎮南在江南布置地兵力防守是綽綽有余,單攻你們一方,也是沒有問題,但要同時開戰,並不佔太大的優勢,所以,他現在沒有急于進攻。”周瑜看了看松了一口氣的孫權,又提醒道︰“但是你也要注意到一點,曹鎮南雖然喜歡用集結優勢兵力打有把握之仗。可同時他也喜歡用奇兵。在你不注意的時候突然襲擊,並逐步把戰果擴大。利用他的新政號召力,獲取各地的豪強支持。因此你不要以為現在的情況下他會消極的等待,我想你們也明白,他人雖然還在鄴城,可是法正卻在江陵,黃漢升、魏文長更是就在長沙虎視眈眈,我相信曹鎮南很可能授權他們,一旦有合適的機會可以不經過鎮南將軍府同意,先行攻擊。”

    孫權地汗都下來了,他在廬陵的時候就是天天擔心這個。曹沖手下有幾個親信大將,黃忠在臨湘,魏延在茶陵。茶陵離廬陵不過二百里,魏延又是個喜歡出險招的主,上次就是他兩千兵奇襲千里,一舉攻佔了泉陵城,讓本來還能僵持一陣子的劉備失去了補給基地,兵敗如山倒。這個人在茶陵,讓孫權如芒在背,不敢掉以輕心,他留開廬陵來找劉備的麻煩,就得先把魯肅和呂蒙都調到廬陵來,心里才放心。本來還覺得曹沖回了鄴城,魏延沒有軍令不會擅動,現在听周瑜這麼一說,他都有一種立刻向廬陵增兵的沖動了。

    “僅憑江東或者劉玄德,都不會是曹鎮南的對手,失敗是遲早的事情。”周瑜為了避免再度刺激已經緊張的孫權,緩和了口氣說道︰“相比起江東地情況,劉玄德的情況更糟一些,他在去年連遭大敗,張翼德戰歿,諸葛孔明被擒,四郡只剩下一郡,實力受損,士氣又很低落。如果江東不予援手,一旦開戰,他很快就會淪為曹鎮南的階下囚。到了那時,江東就將獨立面對羽翼已成的曹鎮南,前途可想而知。”

    “可是……劉玄德已經到了這一步,他要想奪回三郡的可能性實在太小……”孫權琢磨了半天周瑜的話,還是有些不甘心。劉備已經這個樣子了,就算想和他聯手,他又能幫上什麼忙?難道真把交州全給他,那自己豈不是虧得太大了?

    周瑜對孫權的心思了如指掌,知道他還是念念不忘劉備現存的實力,想吞並了劉備之後,再回過來頭和曹沖對抗,即使最後還是不敵,他至少也可以以手上的實力爭取更多地好處。孫權地這個想法是不錯,可是從周瑜的角度來說,他又豈能願意讓孫權如願。他只是笑了笑,問孫權道︰“那你現在有多大把握在短時間內拿下劉玄德?”

    孫權默然,無言以對。劉備雖然打輸了,可是手上還有近兩萬人馬,真要玩起命來,他就算能吞下劉備,也要遭受重創,如果沒有曹沖在側,他可以有時間來恢復元氣,可現在身邊臥著一頭大老虎。他怎麼敢輕舉妄動。

    胡綜看著孫權地臉色。小心翼翼地提了一句︰“周大人。將軍如果听從朝庭號令。朝庭當如何?”

    周瑜瞟了一眼胡綜︰“以目前地情況看。仲謀可領揚州牧。劉玄德可佔據交州。至于讓他佔多少。這需要你們雙方商量。但有一點是確定地。你們不能自損實力。只有聯起手來。才能爭取到時間。”

    是儀眨巴著眼楮。有些不解地說道︰“我們就是聯合起來。實力也未必能超過曹鎮南。終究還是無法抵擋。不知天子可有什麼切實可行地措施。”

    孫權正是關心這個問題。如果最後還是無法取得優勢。那現在和劉備聯合就一點用處也沒有。又何必再搞這個聯合。听天子地指令呢?干脆和曹沖一戰。或者直接投降算了。他拽著頜下地紫須。兩只碧眼目不轉楮地看著周瑜。

    “時間。”周瑜皺起了眉頭。仿佛覺得他們還是沒搞明白一樣︰“天子當然會力盡所能為你們爭取到好處。可是他如果手上沒有實力。誰會听他地?你們歸順了朝庭。天子就有底氣向丞相府施壓。給你們援助也是名正言順地。以目前地情況。你們要想佔得優勢。顯然有些異想天開。只有等待時機。順其自然。誰知道幾年之後會有什麼事情發生?”他不滿地瞟了一眼孫權。似乎很隨意地說了一句︰“曹鎮南今年十七歲了。再有三年。就當行冠禮了。”

    孫權心中一動。他權衡了一下。也覺得歸順朝庭對他來說也就是虛名而已。有了時間。他就可以騰出手來。安安心心地收攏江東地人心。曹操已經年高。誰知道他還能活幾年。一旦他去世。正在關中作戰地曹丕和曹沖必然要發生沖突。到時候不管誰贏誰輸。對他來說。都可以減輕點壓力。

    他一旦想通了。就不糾纏。立刻做出決定接受天子的招撫詔書,並派胡綜跟隨周瑜一起去見劉備。相商停戰並合作的相關事宜,主要就是交州的歸屬問題。

    周瑜從贛縣西行,進入桂陽境界,時值初冬,田野里的莊稼早就收割完畢,冬季的小麥也種了下去——只是還沒露出青芽——放眼看去滿眼的褐黃。狹窄的官道上幾乎看不到人影,路邊地村莊安靜得很,偶爾可以看到幾個穿著破舊衣衫的老頭蜷縮在草堆旁曬著太陽,仰著皮包骨的臉,睜著昏花地老眼,木然的看著從面前走過的車隊,竟是一點起來避讓的意思也沒有,只是那麼漠然的看著。

    周瑜一直沒有說話。他從北面過來的時候,看到的正是南陽郡、南郡正在秋收的情景,那些農夫的精神高昂,走路帶著風,臉上帶著笑,好象有說不完地高興事。進了豫章郡,雖然不如南陽、南郡,可是百姓也不至于如此呆滯,看起來竟象是在路邊等死一般。

    “大人有所不知。”胡綜見周瑜不解,連忙解釋道︰“劉備現在手下有兵近兩萬,桂陽、郁林、蒼梧三郡不過三十余萬戶,蒼梧、郁林以丘陵山地為多,耕地實在太少,實在養不活這許多人馬。桂陽雖然耕地略多一些,可是面臨前線,不能安心耕種,再加上諸葛孔明被俘,這里的屯田也就基本荒廢了,畝產大不如前,就是有些糧食,也要大部分運到蒼梧、郁林去,所以桂陽……”

    周瑜點點頭,黯然不語。這一路上的差距,讓他深有感觸。曹沖治下的荊州,雖然說不上百姓富足,但絕大部分百姓的溫飽還是有保障的,相比起桂陽的情況來看,那里幾乎就是天堂,難怪一路上听到的都是對曹沖的歌功頌德,看來這個還沒有成年地鎮南將軍確實有他獨到的方法。想到這里,他不由得增添了一些憂慮,曹沖治下的百姓生活安定,對天子來說絕不是個好事情。這些百姓受了曹沖的好處,將來就算曹沖有些對天子不忠的舉動,只怕這些百姓也只會念著曹沖的好,而不會去理睬那個已經沒有了權威的天子,人心背向對天子很不利。

    桂陽太守趙雲听說天子使臣周瑜到了,帶著人出城相迎。相比于建安十三年周瑜見到他的那一次,趙雲面容顯得有些滄桑,眼角過早的爬上了魚尾紋,只是他地背仍然挺得很直。步子依然跨得很大,很穩,聲音依然是中氣十足。

    “周大人,請!”趙雲將周瑜請上了車。

    “趙將軍,一向可好?”周瑜看著趙雲,微笑著問道。

    趙雲淡淡一笑︰“有勞大人牽掛。感激不盡。趙雲跟隨主公征戰,所幸尚無大礙。”

    “左將軍現在何處?”周瑜直截了當地問道。

    “主公听說大人來此,已經從蒼梧趕來,正在城中相候。”

    周瑜見到劉備時大吃了一驚。劉備的頭皮已經全白了,臉上一條條地皺紋深得如同刻出來的一般,兩腮深陷,精神很萎靡,看起來和路邊那些窩在草堆旁曬太陽的老農沒什麼兩樣,遠不是當年見過的那個七分豪氣三分狡黠的左將軍。見到周瑜的時候。他正拉著劉禪地手在院子里散步,步子邁得很慢,背也弓著。只是眯起來的眼楮看向劉禪里偶爾透出一點精光,表明這個看起來隨時可能倒下的老人當年也曾風光無限,縱橫一方。

    一見到周瑜,劉備好象突然精神起來,一下子挺直了背,睜大了眼楮,朗聲大笑著走了過來,一把握著周瑜的手,上下打量了一番笑道︰“公瑾。三年不見,公瑾神采依舊啊。”

    周瑜強笑了笑︰“左將軍精神也頗好。”

    “哈哈哈……”劉備大笑著,揮了揮手讓孫夫人把劉禪帶走,自己和周瑜到堂上坐下,讓人端上茶水來,一邊讓茶一邊笑道︰“我這個茶可沒有許縣的貢茶好喝,公瑾將就一些,莫要見怪。要說這個,我那寶貝女婿還真是會享受。居然還搞出這種玩意出來。”

    周瑜愣了一下︰“你女婿?”他和劉備也見過幾次面,卻從來沒听劉備說過他有女兒,怎麼突然冒出個女婿來,听他這口氣,貌似還是炒出這種新茶的鎮南將軍曹沖?他和胡綜對視了一眼,胡綜也是目瞪口呆,驚詫莫名。

    劉備很滿意這個效果,他笑著端起一杯茶喝了一口,打量著吃驚不小的周瑜和胡綜︰“不錯。我也是剛剛得知我那兩個失散的女兒現在已經進了鎮南將軍府。真是天意弄人,沒想到翁婿兩個打了一場。真是慚愧。打了這麼多年仗,卻被女婿打得狼狽不堪。要是早知道雙兒是他的夫人,我何至于費這事,直接去襄陽認親得了。”

    周瑜更是驚訝,他知道曹沖有三個夫人,可是沒听說有劉夫人啊,這劉備不會是為了獲取好處,玩詐術吧。他微微皺起了眉頭,借著喝茶地時間,腦子飛快的分析著劉備可能的用意。他置身事外,情緒變化倒還好一點,而奉孫權地命令前來談判的胡綜的心頭卻是嗡嗡直響,本來以為有孫夫人在曹沖府中,江東佔著優勢的,沒想到劉備也有女兒嫁給了曹沖,這豈不是比孫權更佔優勢了?如此一來,孫權想在談判中佔點便宜的想法自然顯得不切實際了。可是,沒听說曹沖有姓劉的夫人啊。

    “公瑾若不來,我也要派人去襄陽了,公瑾想必也看到了,我這里只有三個郡,要養這近三萬的人馬實在吃緊,入不敷出啊。听說長沙、武陵今年收成不錯,我正準備去借點糧呢。”

    劉備一邊大聲說笑著,一邊偷眼打量著周瑜和胡綜的臉色。周瑜听了他的話,反而倒平靜下來,他笑了笑說道︰“原來如此,那周瑜有些多慮了。不錯,鎮南將軍治下地幾個郡今年收成都不錯,我一路走來,盡是喜獲豐收的百姓。不光是百姓能有溫飽,軍糧想必也充足得很。我听說鎮南將軍為了支持驍騎將軍北征,年初從荊州調走了大批糧食。當時還覺得他會捉襟見肘,現在一看,才知道他底氣十足。我看今年秋收之後,荊州的庫房里大概又能有供他大軍吃上兩年的糧食。”

    一听這話,劉備臉上的笑容一滯,不自然的看了周瑜一眼,周瑜恍若未見,興致盎然的大講他在襄陽的所見所聞,好象不是來勸劉備投降的,倒象是劉備已經是朝庭地一員。他只是來看看老朋友一樣,絕口不提招降的事情。他講了襄陽集市地熱鬧,講了襄陽書院的弘大規模,講了曹沖治下各部將領用心操練兵馬,然後很自然的講到曹沖在許縣的事情,順便說到了孫尚香在王必大營里的英雄事跡。

    劉備臉上的笑容慢慢淡了。等周瑜講到孫尚香地時候,他已經一點笑容也沒有。他是听說了兩個女兒在曹沖府中地事情,可是他也知道女兒只是侍女,到現在還沒有收房,不比得孫尚香是名正言順地夫人,換句話說,曹沖到時候認不認他這個岳父還是未可知的事情。他如此說,不過和孫權地初衷一樣,想在隨後的談判中壓孫權一頭。撈點好處。沒想到周瑜似乎當了真,干脆不提天子招撫的事情了。

    “公瑾,你到桂陽來。莫不是就為了講我那女婿的事?”劉備笑了笑,放下了手中的茶杯。

    “自然不是。”周瑜跟著笑了,“我奉天子之命,前來與皇叔會面,是因為天子見到宗正劉大人,想起還有左將軍這位皇叔在此。如今宗室零落,劉大人和左將軍便是不多地幾個宗室之一,聖人有雲親親賢賢,就讓我來看看左將軍的情況了。現在才知道左將軍與鎮南將軍原來還是翁婿。我想天子一定會很高興的,這招撫地事,自然不用多此一舉了。”

    劉備眉頭一皺,覺得有些弄巧成拙。天子派周瑜來招撫,顯然不是想給曹沖找什麼助力,而是招攬點听從他號令的實力,以便和曹家相抗衡,如果天子知道自己和曹沖是翁婿,那還會信任自己嗎?如果天子撇開自己和孫權談判。那好處自然不會分他一些,說不定還會讓孫權暗中找他的麻煩。自己如果真想借這個翁婿關系和曹沖走到一起去,那當然不怕孫權搗鬼,可是他根本沒有這心思。且不說翁婿關系還沒落實,就算落實了,他又如何能因為兩個失蹤已久的女兒而和曹沖相逢一笑?曹沖不僅在長阪坡追得他落荒而逃,在其後的虎跳澗、鷹愁澗打得他苦不堪言,就說去年這一仗,他奪了自己的根基不說。還擊殺了愛將張飛。這個仇他無論如何就不能忘,要想和曹沖合好。除非曹沖現在把荊州讓還給他。這可能嗎?當然不可能。

    既然不能與曹沖談判,那就只能與孫權談判,這個時候再談和曹沖的關系,顯然就有些起相反的效果了。他假笑了笑說道︰“盡管如此,天子詔書豈能不宣,公瑾還是讓我接了天子詔書之後,再敘不遲。”

    周瑜听了,略一思索,點了點頭︰“左將軍說得有理,既然如此,就請左將軍接詔吧。”說完,他直起身子,從隨從手里接過詔書,微笑著看著面色有些尷尬的劉備。

    劉備猶豫了一下,還是起身走到階下,撩起衣襟跪倒,趙雲等人也跟著在後面跪下。周瑜托著詔書走到階前,將詔書讀了一遍,這才請劉備起來,將詔書遞到劉備手中說道︰“左將軍,天子地聖意你也听清楚了。如今鎮南將軍是天子的愛將,左將軍又是皇室宗親,你們翁婿都是天子的忠臣,天子一定會很龍心大悅。”

    劉備看著手中的詔書,苦笑了一聲,他點了點頭,貌似深表同意的說道︰“公瑾所言甚是,如今都是天子臣民,話就好說得多了,就算過去有什麼誤會,也不值得再提。公瑾什麼時候回程,我派人與公瑾一道,去向天子敬獻貢物,這合浦珠可是我交州的特產,自從董卓亂政以來,只怕中原已經久不見合浦珠的身影了。”

    胡綜一听,眉毛立刻豎了起來。你這大耳賊也太無恥了,什麼時候合浦也成了你的了?
第七卷 東南傾 第七卷 東南傾 第十一節 糧食
    劉備閉緊了嘴,臉上的笑容剎那間消失無蹤,他眯起了眼楮,花白的眉毛抖了一下,一道冷冽的眼神從胡綜臉上一掃而過,正與胡綜憤怒的眼神相遇,他眼中那毫不掩飾的輕蔑和殺氣,征戰多年帶來的血腥寒冷讓胡綜沒來由的打了個冷戰。///com///胡綜一下子將沖到嘴邊還沒來得及吐出來的憤怒又咽了回去,不自然的咽了口唾沫,隨即又清醒過來,他挺起身來,抗聲說道︰“左將軍,此言差矣,當初左將軍走投無路,是我家將軍看在與左將軍的婚姻情分上,才借了蒼梧、郁林二郡供左將軍落腳,並非讓與左將軍。再者所借也只是兩郡,並不包括合浦,更談不上交州全境。如今左將軍未與我家將軍商量,自作主張就將交州收入囊中,與左將軍的仁義之名,大不相符啊。左將軍不怕這事傳了出去,會讓人齒冷嗎?”

    劉備嘿嘿冷笑了兩聲,手撫著頜下的花白胡須,瞟了一眼周瑜,這才看著胡綜說道︰“我只听詔書上說仲謀是揚州牧,可想這交州並不是仲謀的管轄範圍,既然如此,我為什麼不可以佔據交州?何況兩家既然結盟,自然要利益均攤,仲謀佔了揚州,我當然也要佔著交州,要不然,你說我如何供養我這數萬虎狼之師?士卒們吃不飽肚子,萬一鬧出兵變之類的事來,為禍一方,甚或去投了鄧艾、張任,你說……這可如何是好?”

    他的聲音很緩慢,透著那麼一股無賴和破罐子破摔的流氓勁,直截了當的威脅胡綜,倒讓胡綜一時有些不好應付。如果拒絕了劉備佔據交州,那聯盟自然不用談了,劉備說要投曹沖去也許是恐嚇之辭,可說要武力佔據交州,卻是完全有可能的。反正他也活不下去了,與其坐著等死,不如拉上孫權墊背。一起完蛋。而如果答應他佔據交州,回去之後又如何向孫權交待?他胡綜是萬萬沒有這個膽子的,與其回去被憤怒的孫權一刀給砍了,不如死在劉備的刀下,還可以搏個壯烈的名聲,至少孫權會念在他的這份壯烈上關照他地家人。

    只是眼前的難題又如何解決?

    胡綜額頭冒出了冷汗。緊張的思索著,他求助的看了一眼周瑜。周瑜微微一笑,伸出兩只手指夾著茶杯舉了起來對劉備示意了一下說道︰“左將軍,你的部下還有多少人?”

    “三萬人,只多不少。”劉備伸出手,環捏著食指和拇指,得意的笑道,流氓氣十足。

    “三萬人想要靠三郡供養,確實有些為難了。”周瑜笑了笑。抿了一口茶,在嘴里品了品,這才將茶咽了下去。放下茶杯慢條斯理地說道。胡綜臉色一變,緊盯著周瑜,只要他說出同意劉備佔據交州的話來,他立刻就起身出門,這聯盟的事肯定不能談了,自己的任務不是來讓出交州的。

    周瑜對胡綜擺了擺手,示意他稍安勿燥。然後沉吟了一下,抬起頭對劉備說道︰“左將軍以為,你這三萬人馬交州能供得起嗎?”

    他這話一說。胡綜立刻站了起來,怒氣勃發,脹紅了臉看著周瑜。而劉備卻不屑的看了周瑜一眼,捻著胡須半天沒有說話。交州地方偏僻,全部加起來不過三十萬戶,而且好多地方還是深山老林,根本無法耕種,大部分百姓以打魚為生,自己糊口都困難。要想供養他這三萬人馬實在是為難得很。更何況交州也不是他想拿就能拿得到的,東有步騭的一萬大軍在南海郡虎視眈眈,北有曹沖的人馬擇機進擊,他要兩面對敵,實在有些力不從心。當然了,他也根本沒有三萬人馬,自從去年大敗之後,算上他後面搜羅來地敗兵,現在也不足兩萬人。真要打起來。恐怕支撐不了幾天,或許不要曹沖打過來。孫權就能打殘他。

    “交州貧瘠,確實比較為難。”劉備想了半天,還是老老實實的說道,一直微笑不語的周瑜點了點頭︰“既然就算把交州給了左將軍,左將軍也無法支撐,反而白白與江東鬧得生份,何益于事?如果你們雙方合談成功,受了天子地詔書,那就都是朝庭的官員,交州也好,揚州也好,你們都是替天子鎮守一方,天子自然會妥當安排,你們的困難天子也會酌情處理,你們又何必自尋煩惱呢。”

    劉備沒有立刻回答他,只是若有所思的看著周瑜。周瑜面帶微笑,不急不燥,只是安靜的品著茶。胡綜見劉備不再提佔據交州的事,也稍微放了心,重新坐回席上,等待劉備的回答。

    “我听從天子地號令。天子就能解決我地問題?”劉備有些不相信地說道。

    “既然左將軍沒有其他地解決之道。何不試上一試。”周瑜呵呵笑道。

    “既然如此。就請公瑾速速回報天子。我在桂陽靜候佳音。”劉備一笑。昂起頭說道︰“還請公瑾路上快一些。我地糧食可支撐不了太久了。遲則生變。”

    周瑜暗自撇嘴。劉備分明已經亂了陣腳。卻還想著撈好處。可惜底氣終究不足。他也沒有多說。和雙方略談了一些事情。帶著他們地降表。立刻起程趕回洛陽。十二月初。他到達江陵見到了留守在江陵地法正。

    法正很意外。他已經接到曹沖地指示。說周瑜會去說降劉備和孫權。可能會到江陵來見他。讓他有個準備。他並不太把天子地這個看起來很荒唐地想法當回事。對于孫權來說。投降地可能性還有一點。至于劉備。他這幾十年來東逃西竄。投靠了那麼多地主子。哪一次安生過?與其招降了他。讓他以後再生事。不如趁著機會剿滅了他。以絕後患。要不是顧著大雙小雙是曹沖未過門地小妾。而劉備在蒼梧和郁林也一直沒有露出什麼破綻。他早就帶兵打過去了。哪等到周瑜來多這事。

    不過周瑜既然來了江陵。他也不能不出來接待一下。不管怎麼說。周瑜都是天子派來地。是九卿之一。而且從曹沖平時地語氣中對此人也是比較客氣地。他自然不能唐突。接到消息之後他趕到江邊碼頭相迎。給了周瑜很大地一個面子。

    “周大人,一路辛苦。”法正笑嘻嘻的將周瑜讓進了車,一路向江陵城走去。周瑜從車簾之中看到如臥虎一般的江陵城。百感交集,當初他帶著大軍在江陵城下與曹仁對峙了大半年,重創曹仁,幾乎拿下江陵,誰知道曹沖帶著人在西陵大敗孫權,讓自己奪取南郡作為北上中原基地的夢想化為泡影,隨後更是用一個很簡單地離間計就讓孫權與自己決裂,自己地長子周循死于非命,這讓周瑜看到江陵城時心中不免一陣隱痛。扶著車軾的手不由自主地用力捏緊,指節都有些發白,嘴角不自覺的**了幾下。

    “周大人……”法正見周瑜面色有些異常。連忙叫了一聲。他沿著周瑜木然的目光向前看去,看到堅固的江陵城頭,猛然心中一動,想起三年前地戰事來,不免暗自一笑。

    “啊?!”周瑜一驚,連忙掩飾的笑了一聲︰“法長史有何見教?”

    法正哈哈一笑,連忙搖手道︰“法正如何敢在周大人面前驕狂,只是見大人出神,故爾有問。大人奉天子詔遠來江南。法正已接到鎮南將軍軍令,命我好好接待大人,只是江陵不比襄陽,簡陋之處,還請大人見諒。”

    周瑜苦笑了一聲,知道法正在提醒他什麼,只得笑道︰“既然鎮南將軍已有軍令,就請法長史依照軍令而行,周瑜不敢妄言。只是有一事。還請法長史酌情處理。”他說著,將劉備缺糧的事情和法正說一遍,言下之意,希望法正能暫時撥付一些軍糧給劉備應急,以免他狗急跳牆挑起戰事。

    法正听了暗自發笑,劉備沒糧了,那不是正好嗎,我還接濟他,我腦子有毛病?他有些不懷好意的看了一眼周瑜。對周瑜本來的好印象立刻消減了一分。周瑜見他不說話。知道這個要求有些唐突,但又不能不說。劉備如果得不到糧食。他只有向北攻擊武陵和長沙,要麼就向東去搶交州,那樣一來,天子那本來就有些渺茫的希望就更渺茫了。

    “法大人,我听說左將軍的兩個女兒現在就在鎮南將軍府中,可有此事?”周瑜笑了笑。

    “不太清楚。”法正裝糊涂,一本正經的皺了皺眉頭︰“鎮南將軍府中沒有姓劉的夫人,侍女也沒有姓劉地,不知大人這個消息從何而來。”

    “我听左將軍親口說的。”周瑜也有些詫異,听劉備說得那麼篤定,應該不會是假的吧,怎麼法正卻說根本沒有這麼個人?他想了想又問道︰“听左將軍說,他那兩個女兒是在建安十三年地時候走失的,鎮南將軍府中可有那時候進府的,還是個雙生女,應該很好認的。”

    法正暗自發笑,他裝模作樣的想了想,還是搖了搖頭︰“沒听說過。”

    周瑜大惑不解,見法正一口拒絕,倒也不好再問,只得先裝做確有其事。“既然法長史不知此事,看來還需查證。鎮南將軍如果與左將軍真是翁婿,那麼江南的事就好辦了。鎮南將軍仁心宅厚,極重親情,我想他不會對左將軍的困境坐視不理的。法長史還是考慮一下的為好。”

    法正點點頭,卻又為難地說道︰“周大人有所不知,我身為鎮南將軍府長史是不假,可是鎮南將軍有令,軍政分開,南郡的政務由劉大人負責,我的軍糧也是由劉大人按照造冊的兵員定額定期發放的。大人你可能不知道劉子初那個人,他是極精計算之學的,這小氣是出了名的,別的不說,就說荊山軍吧,今年四月份有一批士卒滿了三年兵役退役回鄉,他居然從五份起就不發這些人的軍糧了,我真是服了他了。”法正呱呱呱給遠在襄陽地劉巴潑了一大盆污水,然後雙手一攤︰“就算我想接濟左將軍一二,也無能為力,我總不能把我軍將士的口糧克扣下來去支援左將軍吧,要是這樣,不用鎮南將軍下令,那幾個將軍校尉就能殺了了。我實在是有心無力啊,這樣吧。我看周大人還是去襄陽見過劉大人,說不定他能想出辦法。”

    周瑜無奈,知道法正是不可能給他調撥糧食了,只得在江陵停留了一天之匆匆起程趕付襄陽。他趕到襄陽,沒有立刻去見劉巴,倒是趕到襄陽學院去見正在養病的荀。

    荀到了襄陽之後。雖然還在關心許縣的事情,可是畢竟留開了許縣,不再有那種緊迫感,難得的可以靜下心來考慮一些以往考慮不到的事情。有女兒荀文倩陪著他在襄陽書院里安心靜養,又有住在襄陽書院里的張仲景親自細心調理,他的身體慢慢有了些起色,吐血地癥狀基本沒有了,人地精神也好了些。

    听到周瑜求見地消息,正靠在躺椅上听荀文倩讀書的荀感到有些意外。他連忙起身相迎,一見到風塵僕僕地周瑜,荀不由得笑出聲來︰“周大人。這趟江南之行辛苦你了。”

    周瑜苦笑著搖搖頭,一邊和荀行禮一邊報怨道︰“荀大人,你是無事一身輕,氣色見好,周瑜真是羨慕不已啊。”

    荀哈哈一笑,連忙將他讓進屋,一邊吩咐荀小青去上茶,一邊輕聲笑道︰“怎麼,事情不順利?”

    周瑜搖搖頭︰“荀大人。我們就不說外話了,你也知道的,這趟差事本來就是有些意想天開,不過是聖命難違,我也只有知其不可而為之。事情雖然沒有我想象地那麼糟,可是情況卻也不容樂觀,這不,我實在是沒辦法了,只好來請荀大人幫忙了。”

    周瑜坐下喝了一口茶潤潤嗓子。把此趟行程的事情全跟荀說了,最後說出來意,希望荀能出面要求劉巴撥付一些糧食給劉備救急,以免戰火再起,斷了天子想招撫劉備的念頭。他知道荀是天子信任的忠臣,說起話來也沒有了那些顧忌,把天子的想法全部告訴了荀,然後才靜靜的坐著,一邊飲著茶。一邊看著沉默不語的荀家父女。

    荀久久無語。他靜靜的坐著,看著眼前的茶杯。仿佛睡著了一般,周瑜也不著急,安靜地喝著茶,津津有味的嘗著荀小青端上來的點心。他覺得這件事既然告訴了荀,以荀令君地智慧,一定能想出最好的辦法來解決這個問題。而他自己,指揮千軍萬馬是他的長項,這種縱橫之策,顯然不是所長。

    “公瑾,你先回驛所休息一夜,我明天再給你答復,如何?”也不知過了多久,荀終于抬起頭來,沉靜的看著周瑜,目光堅定而又平和。

    “既然如此,瑜就回去休息一夜,明日再來候教。”周瑜笑著拱手作別。

    送走了周瑜,荀起身重新坐回躺椅上,輕輕搖晃著身體,看著屋頂發呆。荀文倩從里屋走了出來,輕輕的搖晃著躺椅,看著父親緊皺的雙眉,心疼的嘆了口氣︰“父親,你的身體剛好了些,就不要多費心神了,你現在可是一布衣百姓,不是朝庭的官員,犯不著再多那個事。倉舒請你到襄陽來休養,就是不想讓你再受累了。”

    “文倩,你說倉舒究竟是怎麼想地?”荀翻了翻眼皮,不接荀文倩的話茬,他看著眼瞼低垂的荀文倩︰“我不問他是不是受制于丞相府,我只想問問他自己的看法,他的心里,還有天子嗎?”

    荀文倩默默的推著躺椅,一聲不吭。荀臉上的笑容漸漸的淡了,他轉過頭,微微的閉上了眼楮,雙手交叉放在胸前,好象進入了夢鄉,只是他越擰越緊地眉頭,卻顯示出他內心的憤怒和失望。荀文倩看著他**的眼角和失望的面容,忍不住的說了一句︰“父親,不是倉舒不想忠于陛下,是陛下的想法太過份了。這個時候他去招撫孫權和劉備,置倉舒于何地?就算這兩個人都降了,他們除了向倉舒要糧食,還會有什麼用?天子這樣想,是不是有些太自以為事了……”

    “放肆!”荀一聲怒喝,一下子打斷了荀文倩的話,他猛的睜開雙眼,翻身坐了起來,扭過頭看到的卻是荀文倩盈盈地淚光,不由得一滯,很快又恢復了怒氣︰“你怎麼能這麼說天子?曹家功勞再大。那也是大漢地臣子,這天下……這天下……還是劉家的天下,天子要招撫孫權和劉備,還要向他請示不成?你為人妻者,不輔佐他走正事,做忠臣。怎麼反倒說出這種大逆不道地話來。”

    荀文倩被他這一嗓子叫得愣住了,她看著狂怒的荀潮紅的面孔,連忙把反駁地話又咽回了肚中,她站起身來,拉著荀的手哀求道︰“父親,這不是在商量嗎,你又何必生這麼大的氣,萬一氣壞了身子,這些天的調理豈不是白費功夫。”

    滿腔怒火荀被她這麼軟語相求。也覺得有些過火,他慢慢的躺回椅子上,仰望著屋頂一根根黑色的椽條和灰色地青磚。漸漸的安靜下來。“倉舒是不是擔心我到了襄陽會插手政事,所以連帶著把你的權利也收了?”

    荀文倩點了點頭。曹沖在許縣送行的時候,確實說了這樣的話,表面上是讓她到襄陽來多關心荀的身體,不要太操勞荊州的政務,實際上卻是讓她不要多管閑事,當時她還覺得有些不快,現在周瑜來了,她卻一下子明白了曹沖的用意。曹沖知道周瑜會來招撫。可能也估計到了劉備、孫權的情況,生怕她夾在其中不好做人,干脆當著荀地面剝奪了她在襄陽的權利。

    荀當時也是听到這話的,現在又重新提起,顯然是覺得曹沖是故意說給他听,而實際上權利還在荀文倩地手上。事情上,他猜得也不算離譜,曹沖雖然那天說了這話,卻沒有收回掌握在荀文倩手上的大印。也沒有派人通知劉巴和法正,他們倆有事還是會在第一時間內通知到荀文倩。

    “文倩,那兩個姓糜的雙胞胎,是不是左將軍的女兒?”荀忽然問道。

    “是。”荀文倩應了一聲,又跟上了一句︰“不過大雙小雙都不願意認左將軍,所以才改姓糜。”

    荀點點頭,他一到襄陽看到糜芳的時候就猜到了這一點,只是沒有去確認而已。這麼一說,劉備還真是曹沖的岳父。他想了想說道︰“你說他們既然是翁婿。左將軍會不會受撫?”

    “不可能。”荀文倩斷然否決︰“孫權還是倉舒的內兄呢。不是照樣打成一團,他們一心想著割土自立。如何能接受招撫,再拜倒在天子腳下。”她心里還有句話沒說,你不是也是倉舒的岳父嗎,不是照樣為了天子和倉舒作對,更何況手里還有兵的劉備。

    “如果真能招撫劉備呢?”荀還是不緊不慢地說道︰“襄陽今年的收成雖然不錯,可是如果丞相府再來要糧,他一時半會還是不能全力以赴的征討。關中的戰事很快就要見分曉,他也未必有多少時間。如果子桓敗了,他自然要移兵關中,如果子桓勝了,他恐怕也未必能全心全意的作戰,大部分時間還要在鄴城。這個時候如果能順利解決劉備和孫權的問題,還是可以給他贏得時間的。”

    荀文倩默然不語,她知道父親還在想著為天子掙得時間,所以才拿這種根本說不通的道理來勸說自己。看著荀那帶著些企求的目光,她地心軟了。她實在不忍心再說出讓荀失望的話來,可是要讓她下令劉巴調撥糧食給劉備,縱使她和大雙小雙的感情不錯,她也不能做出這種讓曹沖無法接受的事情來。

    “要不這樣吧。”荀文倩出了個折衷的辦法︰“派快馬將消息送到鄴城,請倉舒自己斷決。我听說桂陽今年的收成雖然不如長沙、武陵,可是支撐劉備到明年開春,還是沒有問題的。再說了,他既然要受撫,留著那麼多的軍隊干什麼,讓他裁掉一部分人,節省些糧食,平民是可以到武陵、長沙就食的,我想這一點倉舒應該不會反對,他一向對百姓都是很寬厚地。”
第七卷 東南傾 第十二節 親敵
    建安十八年二月初,涿郡城西南拒馬河。///com///

    從去年十月就開始下的大雪覆蓋了周邊的山陵,放眼看去,蒼蒼莽莽,蜿延的山勢如雪龍一般,在拒馬河西岸略作停留,然後一頭沖向了東北面的山林,飛昂的龍頭如欲趁風而去。山勢盡頭,白雪皚皚的長白山在雲霧之間露出一個小小的山尖,若隱若現。

    拒馬河面上,一隊隊人馬正小心的從厚厚的冰層上走過。他們都屏住了呼吸,連說話都不敢大聲,生怕說話的聲音大了,會踩破腳下的冰層。雖然渡河之前已經有人仔細檢查過了冰層的厚度,可是走在打滑的冰上,想著腳下就是一條奔騰的大河,不少士卒還是提起了十二分的小

    典滿豎起耳朵,細心傾听著周邊的動靜,銳利的眼神不停的在冰面上掃過,他小心的扶著曹沖,腳步象狸貓一般,又輕又穩。直到走到東岸,他才輕輕的吐出一口氣,松馳了面色。

    曹沖微微一笑,松開了典滿的手,他抬頭看了看四周,向離河岸五十余步處的一塊四四方方的大石走去。兩個虎士連忙跟了過去,大步走到大石面前,手腳麻利的將石上的積雪撫去,跟著將一塊厚厚的熊皮褥子墊在了石上。緊跟著的幾個女衛立刻從馬背上的行囊里拿出一只小幾放好,接著打開幾只裝著各種堅果的皮囊放在小幾上,孫尚香跟著取出一只銅制的扁酒壺和兩只銅酒杯放在幾上,笑嘻嘻的說道︰“看這樣子,這一千多人想要全部過河,至少還在大半個時辰,夫君就在這里休息片刻,看著這雪景,嘗嘗子文送的這些堅果,喝點酒暖暖身子,也省得煩悶。”

    曹沖滿意的點點頭。騎著馬走了大半天山路,他確實有些累了,此刻已經過了拒馬河,再走幾里就出了這片山,很快就可以放馬而行,不用再小心謹慎的在山里轉***了。他的心情也一下子放了開來。風雖然停了,可是手腳還是凍得有些生疼,喝點酒暖暖身子,倒正是個好主意。他脫了泥水淋灕的戰靴,盤腿坐上了大石,身下厚厚的熊皮褥子隔絕了大石的寒氣,柔軟地長毛摸起來油光水滑,手感極佳。兩個女衛走上前來,細心的將他的腳包好。然後扶著腰間的長刀站在一邊,含著笑看著孫尚香斟了一杯酒遞到曹沖手邊。

    曹沖沒有伸手去接,就著孫尚香的手飲了一口。咂吧著嘴笑道︰“烏丸人的青酒雖然味道差些,但勝在性烈,正適合在這苦寒之地。你們也不要守著了,趁著這時間去生個火,煮點東西吃,也暖和暖和。”他說著,沖著走過來地龐統說道︰“給士元留個杯子,其他的你們帶走吧。”

    孫尚香瞅了一眼穿得臃腫得象頭小熊,一邊走一邊打滑的龐統。抿嘴笑了笑,沖著孫顰兒示意了一下,自己卻還是陪在曹沖身邊。

    龐統走到曹沖面前,喘著粗氣站定,一團團白氣從他的口中噴出,活象是吞雲吐霧的神仙。他接過案上的酒杯,一飲而盡,卻喝得有些猛了,不禁嗆得咳嗽起來。旁邊的親衛連忙扶著他到石上坐好。替他脫了沾滿雪泥的靴子,將他的兩條腿盤上大石。

    “真累,兩條腿都硬了。”龐統一邊拍著腿一邊抱怨道︰“將軍,不到這代郡來一趟,還真想不出塞北苦寒成這個樣子,那些烏丸人、鮮卑人怪不得一有機會就要入塞搶劫,這里地日子確實不好過。”

    曹沖微微一笑︰“士元這話,可有些替這些烏丸人、鮮卑人打抱不平的意思,他們苦寒。就應該到我漢人的地盤上燒殺打動?這什麼道理嘛。”

    龐統呵呵一笑。連連搖手︰“將軍。我也就是一說。可沒有讓他們來殺我大漢子民地意思。將軍可別曲解了。”

    曹沖笑了笑。卻慢慢地皺起了眉頭︰“士元。說實在地。我也覺得這些人不易。雖然我不願意我大漢地子民被他們當作兩腳牛羊。可是光是剿殺也解決不了根本問題。子文這次是擊潰了這些烏丸人。那個柯比能是被嚇住了。一時不會有什麼舉動。可是光剿也不是個辦法。他們活不下去了。遲早還要再回來。這里地仗還有得打啊。”

    龐統也嚴肅起來︰“將軍所言有理。要想根絕邊患。不光要有強大地邊軍。還要有合適地政策。要讓這些人能活下去。不至于鋌而走險。要不然邊患難除。不過。這也是一個大難題啊。我朝以往地處理辦法。好象還沒有什麼萬全之策。當初接受匈奴人內遷。將並州北部讓給他們居住。現在看來也不是什麼好事情。初平年間那些匈奴人可沒有少造孽。”

    曹沖沉默不語。他對匈奴人為禍中原地事情比龐統更有切身體會。蔡琰就是那個時候被匈奴人擄去地。一提到那段不堪回首地日子。蔡琰總是泣不成聲。而曹沖更知道。原本歷史上三國之後還有個短短地西晉王朝。再往後就是五胡亂中華。匈奴、鮮卑、烏丸都有份。自已來到三國近五個年頭了。這個歷史已經變了樣。五胡亂中華地局面能避免嗎?

    他實在沒有把握。

    摸摸懷中丞相府轉來地公文。曹沖長長地嘆了一口氣。天子在許縣很不安份。讓周瑜去招降劉備和孫權。本來只是個玩笑話。沒想到周瑜還真辦成了。現在要求荊州向劉備提供糧草。這讓曹沖很不爽。我種出來地糧食送給劉備吃?我腦子又沒有壞。沒傻到會因為大雙小雙兩個人而真把劉備當老丈人待地地步。何況大雙小雙根本對這個父親沒有一絲好感。

    只是現在丞相府在看他的決定,老曹千里迢迢地將這封公文送到他的手里,恐怕不僅僅是要讓他拒絕以表明和天子不兩立的態度,更是要看他的政治手段,看他能否處理得妥當。他如果直接拒絕,那麼天子也好,朝中的大臣也好,甚至孫權、劉備都會把打仗的罪責推到他的身上,雖然對他來說沒有什麼實質性的打擊。可對于他苦心促成地不進不退地局面來說,卻是一個很大地傷害,對他苦心養成的仁愛形象,也是個破壞。

    “將軍又在想劉備要糧地事?”龐統又了一口酒,看著曹沖的臉色,慢悠悠地說道。

    曹沖沒有說話。只是笑了笑,舉起酒杯對龐統示意了一下,一飲而盡,張大了嘴巴,吐出一口熱辣辣的酒香。孫尚香湊過來將他的杯子加滿,不自然的看了他一眼,正好曹沖也看過去,她連忙低了頭,轉過去給龐統添酒。

    “要糧的事好辦。”曹沖手指輕輕敲擊著朱紅色的茶幾。“我有些為難的是天子似乎有些心太大了,他想招撫我那便宜岳父和大舅哥,恐怕是想掌握點實力。存了心要攬權,他怎麼不替我想一想,我好容易才勸住了丞相,被他這麼一搞,豈不是全泡了湯?”

    “哼!”龐統不屑的哼了一聲︰“他們這些小心眼,搞得也太拙劣了。他們想要攏絡人心,卻要荊州出錢,這種好事也虧他們想得出來。我看啊,將軍這次要給他們一點教訓才是。讓他們安生一點,不要再給將軍惹事。”

    曹沖點了點頭,卻沒有多說什麼,龐統見一旁的孫尚香臉色不太好,有些歉然地一笑,將杯中的酒飲盡,笑道︰“將軍,我去河邊看看,催他們快些過河。今天還是出山宿營的好,在這山里過夜,實在有些不舒服。”

    “去吧。”曹沖看了一眼河面上正在過河地士卒,對龐統擺了擺手。龐統穿起靴子走了,曹沖回過頭看了一眼低垂著頭的孫尚香,嘆了口氣,伸手過去拉著她的手將她拉到身邊坐在,用身上披的大氅蓋在她的肩上,輕聲笑道︰“是不是在想你家二郎?”

    “沒有。”孫尚香掩飾的一笑。搖了搖頭。身子卻向曹沖靠得緊了些,不知是怕冷。還是什麼原因,她有些顫抖。

    “我也希望他們是真心的歸順朝庭,可是……”曹沖長長的吁了一口氣,吐出一道濃濃的白霧,“他們只是知道要糧,卻沒有一點歸順地誠意,打的無非是拖延一段時間的主意。依我看,我那便宜岳父也好,你那二郎也好,都沒有死心,讓他們放棄了手中的權利到朝中來做官,只怕比登天還難。”

    孫尚香伏在曹沖肩上,黯然神傷。她對孫權有恨是不假,可是畢竟是一母同胞的兄妹,有再大的怨恨,也抵消不了他們之間的親情。她知道孫權是不會降,一來他的野心很大,二來江東的基業是她父親和兄長地心血,怎麼可能輕易的拱手讓人?現在雖然看起來曹沖佔了上風,但也僅僅是上風而已,孫權驟失重將,只能依賴江東本地世族,一時之間有些有些不趁手,也是可以理解的。上次如果不是陸遜消怠工,不听孫權進攻長沙的命令,曹沖何以那麼輕松的拿下長沙?也許從長遠來看,孫權遲早要輸在曹沖的手下,可是沒到那一天,又有誰會輕易放棄手中的利益呢?

    她是希望孫權這次是能真的歸順朝庭,那樣的話至少可以不再與夫君為敵,割據江東是不可能地,但封個侯卻是意料之中地事,孫權可以安安穩穩的把孫家地血脈傳遞下去,她也不用在夫君和兄長之間兩相為難。可是憑著她對孫權的了解,這個可能性實在是太渺茫了。孫權那個人不到輸得干干淨淨,是不可能罷手的。這些話,她又如何向曹沖說明,請曹沖放他們一馬?顯然不合適。

    孫尚香心理很矛盾,她又不象蔡璣那樣把自己的想法隱藏在談笑之間,自從听到孫權和劉備向荊州要糧的消息之後,她就經常處在這種兩難之間,只有夜間伏在曹沖懷中的時候,她才能短暫的忘卻這種進退不難的痛苦。

    曹沖見她愁眉不展,一句話也不說,只是看著河面上的人馬出神,也不再問,只是摟著她縴腰的手摟得更緊了些。他的手在孫尚香腹部摸了摸,覺得有些異樣,便開了一句玩笑道︰“真是奇怪,我怎麼感覺你快成了小腹婆呢。這腰可比以前粗了不少啊,難道是這北疆的牛羊肉太好吃了,胖了?”

    出神的孫尚香羞紅了臉,在他的肩上扭了扭,嗔道︰“知道了,不就多吃了幾塊肉嗎。被你說了多少次了,真是個小氣鬼,多少也是個鎮南將軍,在襄陽還有那麼多地額外收入,天天念叨著幾塊肉,也不怕人笑話。再說了,這不是我那佷女婿白送的嗎,又沒花你的錢,你心疼什麼。”

    曹沖吃吃的壞笑了一聲。手在孫尚香腰間捏了一下︰“你膽子夠大啊,叫子文佷女婿,是不是要我也叫你一聲姑奶奶?小小年紀。孩子還沒生的人,天天想著長輩份,你倒也不羞。”孫尚香一听撲哧笑了一聲,隨即又皺起了眉,說起來她今年已經二十一歲了,在曹沖三個夫人當中,她陪著曹沖的時間最長,可是肚子偏偏一點動靜也沒有,這讓她心里有些疑神疑鬼地。想著這次回襄陽去,無論如何要找張大師診斷一下。

    曹沖看她擰著眉頭的樣子,有些後悔,他知道孫尚香正在著急生孩子這件事,他自己當然也著急,可是又不能跟她們說。在三國這個時代,他與曹丕之爭的爭斗不僅僅是在他們兩人之間,還要考慮到下一代人,他隱隱的感覺到老曹也在為這事著急。有幾次有意無意的問起什麼時候把大雙小雙也給收了。如果他只有一個夫人,或許還有可能會是女人的問題,那再把大雙小雙收了房還說得過去,可三個女人都沒能懷上,不免讓他有些惴惴不安,難不成穿越過來卻連個兒子也沒有,那為誰辛苦為誰忙?自己是不是也虧得太大了,當真是為人民服務?

    想到這里,曹沖自己也皺起了眉頭。郁悶不已。撫摸著孫尚香腹部的手也慢了下來。孫尚香感覺到了他的異常,扭過頭看了一眼。見他愁眉緊鎖,以為他為兄長孫權的事犯愁,心中頗為感動。在這個家族利益最重地時代里,他作為最有可能繼承曹家的候選人,卻因為她一個妾的緣故犯愁,這已經足以讓她感到不已了。

    “二郎地事……你不用考慮我了。”孫尚香幽幽的嘆氣道︰“他也沒有為我考慮過,我也不用為他考慮。再說了,這些本來也是大郎傳給他的,萬一……還請你關照關照我家紹兒,也就是了。”

    曹沖斜著眼楮,盯著孫尚香的眼楮看了半天,孫尚香和他對視了片刻,有些心虛的垂下了眼瞼。曹沖笑道︰“你不知道,如果我現在直接拒絕了他們,這天下的人都會以為我為了自己的軍功而置黎民百姓的生死不顧,你夫君我苦心積累的好名聲可就毀于一旦了。更何況我自己也希望他們是真心歸順朝庭地,不管是你還是大雙小雙,畢竟都是我的心頭肉,我又怎麼會希望和你們的親人兵戎相見?能相安無事豈不是更好?”

    “那你打算怎麼辦?真把糧食給他?”孫尚香反倒有些替他擔心起來。

    “我的糧食也沒有那麼好拿。”曹沖松開了手,直起身來,吸了一口冰冷的空氣,孫尚香見他要起身,連忙下了大石取過靴子幫他穿了起來,一邊替他系著靴帶,一邊問道︰“從荊州調糧食到丞相府,這事兒還說得理順,要調給他們,恐怕不太好說吧,襄陽那些大族縱然嘴上不說,心里也得有意見。”

    “莫要擔心,我自有計較。”曹沖詭異的一笑,心中打定了主意,既然天子把這個皮球踢到了他的腳下,他當然也不會做這個惡人,自然要把皮球再踢回去,讓朝庭里那幫天天盯著他的人無話可說。

    “子雍——”曹沖對著站在遠處把兩只手籠在袖子里的王肅招了招手,王肅一听,連忙跑了過來,一邊呵著手一邊笑道︰“將軍,有何吩咐?”

    “去把士元叫來,我有事要跟他商量。”曹沖擺了擺手,又叫住了他︰“看你凍得這可憐樣,先到那里去吃兩口熱食再去。”

    “好咧。”王肅笑著應了一聲,跑到孫顰等人搭起地鍋灶旁,從燒得翻滾的鍋里夾了兩塊熱氣騰騰的羊肉吃了,又接過一只碗,舀了半碗羊湯,就著行軍干糧喝了下去。直喝得額頭冒出汗珠來,這才覺得舒服了,沖著曹沖拱了拱手,匆匆的去了。

    曹沖拉著孫尚香擠到卜卜作響的大鍋旁蹲下,接過碗來喝了幾口羊湯,嚼了幾塊羊肉。正吃得開心,龐統跟著王肅來了,一見面就笑道︰“將軍好雅致,這麼快就喝上羊湯了。”

    “嗯,你也來喝兩口暖和一下。”曹沖嘴里嚼著肉,含糊不清的說道。旁邊的女衛讓開地方,遞給龐統一只碗,龐統一邊接過,一邊笑道︰“將軍這麼急找我。想來不僅僅是讓我來喝湯吃肉吧?”

    “當然。”曹沖咽下了肉,順手抹了一下嘴,在女衛們的竊笑聲中站起身來。拍拍龐統的肩說道︰“你跟我來。”龐統看了他一眼,端著碗跟他走到一旁,一邊嚼著肉,一邊看著他,靜候他說話。

    “士元,劉備那邊地事,我覺得直接拒絕了也不好,畢竟要給天子一個面子。”曹沖看了一眼龐統說道︰“既然他們說是歸順朝庭,我們就讓他們拿出點實際行動來。讓他們送質任到鄴城來,以證明他們歸順朝庭地誠意,要不然,我這糧食可不好拿。”

    龐統點點頭,舉起碗將碗中的肉湯和已經泡開地餅全部吞了下去,順手將碗交給旁邊的親衛,然後舉起袖子擦了擦嘴,兩三下將口中的食物咽了下去,這才說道︰“將軍這個辦法好。他們如果不送質任過來,就說明歸順朝庭是假地,我們不給他糧食也是天經地義的事情,就算陛下也找不出什麼不是來。如果送質任來,我們就給他一點糧食,然後再征闢他們屬地的名士、大將,看他們究竟能忍到哪一步。”

    曹沖看著笑得很奸詐的龐統,忍不住的笑了。這個鳳雛跟著自己走了一趟北疆,天天跟那些騎卒在一起。已經染上了不少邊人的習氣。一點也不象個南方人了。不過好在腦子還是好使,出的主意又刁又陰。看他這麼胸有成竹的樣子,估計剛才就已經有了主意,只是當著孫尚香的面不好說,另外可能就是給自己留點面子,先提出這個話題來。

    “有理。”曹沖點了點頭。

    “嘿嘿……”龐統陰陰地笑了,抹著胡子上的羊湯,又問了一句︰“將軍,你是希望他們真降呢,還是希望他們假降?”

    曹沖有些不解,卻又不能露出一竊不通的樣子,只得故作神秘地笑著︰“士元莫非還有什麼高明的辦法?”

    “高明不敢說,就是想著怎麼把利益最大化而已。”龐統笑道︰“如果將軍真心希望他們降,我們就可以一步步的將他們誘入我們的圈套,如果將軍還是希望能直接打下來,立個戰功,我們就干脆直接逼反了他們,讓天子斷了念想。”

    曹沖沉吟不語,龐統接著說道︰“如果將軍希望他們降,我們開始要質任就不能逼得太緊,慢慢跟他們熬著,給點糧食讓他們安安心,跟他們通商,讓他們得點好處,然後先征闢一些他們不太看重的人手,得手之後再征闢一些名士,總之是慢慢來,一步步抽空他們的實力,雙方拼消耗,比耐性。如果將軍不想這麼拖延,那就直接逼著他們送質子,讓劉備把劉禪送來,讓孫權把孫登送來,然後再以朝庭的名義征闢他們手下的重臣,象什麼趙雲、關羽、陸遜、張昭之類的,全部征過來,只要他們不放,我們就以他們違抗聖旨地名義去征討,名正名順的再次開戰。”

    龐統一邊說,一邊揮著手做著手勢,說到最後,他手掌用力一揮,用了個砍頭的姿勢,一臉的凶神惡煞。
第七卷 東南傾 第十三節 算計
    曹沖對龐統的主意很滿意,當天晚上就讓王肅擬好了奏表,由快馬送往鄴城給老曹過目。///com///當老曹看到曹沖的這個處理辦法的時候,滿意的笑了,一字未改,再次封好後隨即派人送往許縣。

    “啪”的一聲,滿面怒容的天子將曹沖的表狠狠的砸在寬大的書案上,一下子騰身站了起來,身體的敏捷程度很不一般,完全不是平時走路都慢吞吞的那副文弱模樣,他面色鐵青,圓睜雙目,喘著粗氣,如困在籠中的猛獸一般大步走了幾個來回,猛地站住了身子,回過頭來看著一旁大氣都不敢出的金,指著案上的文書怒聲說道︰“這就是朕看中的中興名臣?這就是我大漢的希望?”

    金只知道這是丞相府送來的公文,究竟是誰的,說的什麼,他一概不知,但他知道天子發這麼大的火,顯然不是個好事情。他遲疑了一下,看了看那封公文,為難的笑了笑。天子這才明白過來金根本不知道是什麼事情,他大步走到案前,一把抓起公文扔進金的懷里,恨聲說道︰“你看看,這就是你們最看中的鎮南將軍上的表。”

    金一听是曹沖的奏表,連忙展開快速的掃描了一遍。王肅的字寫得很工整,很有曹沖的小楷的味道,字句也不復雜,只是以曹沖的口氣表達了一顯周瑜千里迢迢去招降劉備和孫權的辛苦,說明了對天子愛民之心的景仰,然後表達到了這兩人投降誠意的懷疑,最後提議朝庭向這兩人要質任,以堅其心,一旦他們的質任到達許縣,他立刻下令荊州向劉備輸出糧食,絕無二話,一切唯天子馬首是瞻,跟在後面大大的表達了一下忠心。

    金很快就看完了。他沒有說話,只是將奏表又放回案上,叉著手恭敬的站在那里,一聲不吭。天子見他不說話,有些不快的說道︰“怎麼,愛卿也覺得他說得有理?”

    “臣以為。鎮南將軍的提議中規中矩,沒有什麼可指責的地方。取質的做法,從我大漢朝開國起,就屢見不鮮,當此動亂之秋,取質任更是應行之事。只是……”金見天子地眉毛都快豎起來了,連忙緩和了口氣說道︰“只是事急從權,當此二人心在疑慮之際,如果硬要他們送質任來。只怕他們心中的擔心更甚,反倒生出事來。”

    天子哪有不知道降將要取質任的道理,別說劉備和孫權了。就是曹操手下的那些重將,哪一個不是把家屬安置在鄴城以安其心?要說曹沖這個要求是不過份的,可是現在這種情況,要劉備和孫權送質任來,基本跟天下掉餡餅一樣不可能。而他想要依靠這兩人為外援,自然要遷就他們一些,不能逼得太緊,只能一步步的來,而曹沖這個合理地要求。明擺著就是擋道了。

    “正是事急從權。”天子順著金的話向下說道︰“如今權移于下,眾心不安,要取質任,豈能讓他們放心,那招降的事豈不是又成了一場空,白白成了一個笑柄。愛卿,你說曹愛卿這麼聰明的一個人,他怎麼會不明白朕的心思,偏偏在這個時候提出這個要求?”

    他長長的吐了一口氣。仿佛吐出了胸中的塊壘,整個人也安靜了些,喃喃的自語道︰“他如果真是忠臣,為什麼不體諒一下朕的心意,他一下子交給丞相府幾百萬石地糧食,為什麼不能給朕一點?哪怕是幾萬石也行啊,至少讓皇叔能夠對朕有點信心啊。”

    天子轉了一會,低了頭頹然的走回座位上,拿起那封奏表又看了看。嘆了口氣。放在一旁,細長的手指輕輕敲擊著暗紅地案面。他想了想道︰“去把少府耿紀、少傅伏德請來,還有尚書令劉先……還是算了吧,他最近身體不好,就不要煩勞他了。”

    金見天子面色不快,知道最近尚書令劉先總跟他說黃老之道,讓他順其自然,有些讓這個一心想恢復大漢中興的天子不爽了,下意識的把劉先歸到了曹沖那一邊,連議始不讓他來了。他遲疑了一下,躬身領命,輕手輕腳的出去了。

    耿紀看了一下曹沖地奏表。輕輕地皺起了眉頭。他將奏表遞到身邊地伏德手中。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伏德。伏德不解其意。他在來地路上已經听金說過大概地情況。看不看奏表其實已經無所謂了。現在見耿紀皺眉。他便開口問道︰“季行。有何不妥?”

    耿紀抹了抹嘴邊地胡須。略略低頭想了想。這才抬起頭對天子說道︰“陛下以為。他們一定不會送質任來?”

    “當然。”天子脫口而出。

    “既然陛下認為他們一定不會送質任來。就是對他們歸順朝庭地誠意一點把握沒有。既然他們一點誠意也沒有。就算陛下為他們爭取到了好處。他們能安心地替陛下做事嗎?只怕他們一旦度過了難關。就會再起刀兵。根本不會顧及陛下地尊嚴。到時候。只怕陛下今天地善舉反而會成為一個笑話。”耿紀不緊不慢。好象一邊想一邊說。眼楮卻不時地瞟一下天子地神情。

    天子皺起了眉頭。把臉轉向伏德。伏德有些不快。他抗聲說道︰“季行此言差矣。招降之事。哪有十足把握地。不過是走一步看一步罷了。今日降。明日反。這種事情屢見不鮮。就算是有了質任。也不能免。就算是曹丞相。也不能保證招降地人全部不會再反。昌地事情就是一例。我也沒有看到有人笑話他。怎麼天子招降兩個人。季行就擔心著以後會弄笑話?難道以天子之尊。還不如丞相大人了?”

    耿紀苦笑一聲。對伏德地迂腐無話可說。以他看來。天子目前地實力就是不如丞相。但這話卻是不能說出口地。伏德這樣地說法。道理上永遠是佔著上風。但實行起來。卻是寸步難行。在天子面前。他不好反駁伏德。只好咧嘴笑了笑。一聲不吭。

    天子也有些不快,但他比伏德要好些,知道耿紀的話雖然傷面子,卻是實情。他抬手攔住了正在繼續發揮的伏德,誠懇的對耿紀說道︰“那愛卿以為該當如何。總不能就這麼讓皇叔斷絕了向善之心吧。”

    “以臣看,這封詔書當然是要發地,要不然他們也會看輕了陛下,把朝庭不放在眼里,如果是這樣地話,就算是招降了,也不能成為陛下地助力,反而會壞事。所以這詔書一定是要發地,至于催逼的程度。可以略微放松一些。這樣既就顯示了朝庭的規矩,又不至于逼反了他們,他們也能體諒陛下的寬容之心。”耿紀還是那麼慢條斯理、說兩句想半天的樣子。天子一听。心中一動,急燥地心情有些明白過來這,連忙對耿紀說道︰“愛卿說得有理,再說再說。”“周大人是衛尉,只要鎮南將軍不在荊州,他就是那里的最高官員。而且他久經戰陣,用兵能力不在鎮南將軍之下,如果沒有人掣肘,只要有足夠的時間。他自然能佔得上風,鎮服其心,比起一味讓步來,或許更能有效。”

    “你是說,讓周愛卿在江南?那鎮南將軍怎麼辦,他已經犒完了軍,很快就能回到江南。”

    耿紀笑著說道︰“天子要聘丞相的女兒為妃,這不是已經走完了應有的程序了嗎,鎮南將軍的姊姊大婚。他這個未來的國舅爺,總不會在這個時候離開許縣去打仗吧?”

    耿紀說到這里,有些猶豫的看了一眼伏德,伏德的臉色大變,緊閉著在嘴在旁邊生悶氣,見耿紀看他,扭過頭去裝看不見。曹家地女兒要進宮,那他伏家的皇後豈不是要下台?伏家的權勢和曹家不能比,他們除了幾個能讀些書做點學問地人。就沒有掌握實權的。全仗著伏皇後才封了侯,如果伏皇後被廢了。他伏家還玩什麼?

    天子見耿紀猶豫,又見伏德不快,心里也有一些內疚,自從去年荀提出這個聯姻以安曹家之心的辦法之後,天子雖然沒有反對,但一直不是很熱心的去推動,以曹節年齡還不大的借口,能拖一天是一天,盡量把廢後的時間往後延遲,以減免心中對伏壽的愧疚。現在耿紀又提出這個聯姻,並要以此來牽住曹沖的時間,讓周瑜好在江南有周轉的余地,說起來倒也是個好辦法,值得一試。想到這里,他輕輕地點了點頭,對耿紀說道︰“愛卿繼續說。”

    “唯!”耿紀見天子首肯,又接著說道︰“陛下與曹家聯姻,對曹家來說是件大事,不光是鎮南將軍要留在許縣,就是驍騎將軍曹彰、征西監軍曹丕,都要趕回來的,陛下不妨趁此良機,在兩地安插些人手,以期後效。”

    天子眼楮一亮,連連點頭,眉毛一挑一挑的,顯得十分興奮。伏德見了,心中不喜,卻又不能發作,只是哼了一聲,告罪道︰“臣身體不適,想先行告退,還請陛削準。”

    天子听他口氣不對,知道他心中不爽,也不怪罪他,便點了點頭道︰“既然如此,愛卿就先回去休息吧,有什麼事,朕再派人去請愛卿就是了。”

    “不敢!”伏德直聲直氣的應了一聲,起身施了一禮,大步流星的走了。天子也不與他生氣,對有些尷尬的耿紀說道︰“愛卿不要放在心上,你細說說,看有哪些人可以值得信任。”

    “鐘繇鐘元常,久鎮關中,上次因為兵敗,現在正在鄴城閑居,他既得丞相信任,想必天子提議由他再赴關中,丞相也不會有什麼不滿。我听他的兒子鐘毓鐘稚叔,心有朝庭,年少英才,陛下何不招他入宮為郎,以示恩寵?”

    天子想了想,微微點了點頭︰“這人倒是可以用得,只是他與丞相關系極好,他會听朕的嗎?”

    耿紀笑道︰“鐘家與荀家一樣,都是潁川的大族,荀令君為丞相立了那麼多地功勞,這次卻因為心向陛哮被丞相一下了剝奪了所有的權位,要不是因為他與丞相有姻親關系,下場還未必可知,這樣的事我想鐘元常不會無動于衷。他縱使不能全听陛下的號令,至少也會心有疑慮,不會與那些心無朝庭的人一樣對丞相府死心塌地。自從荊州重歸朝庭以來。關中外逃的士族不少都已經回到了關中,如果不是這些年一直在打仗,恐怕回去的人還要多些,這些人是一心想要出仕地,陛下將鐘元常派到關中去,就可以征闢一些名士入朝。壯大陛下的實力,我想只要做得不要太招搖,鐘元常會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地。”

    “呵呵呵……”天子輕輕地笑了起來,滿意的點了點頭,對耿紀擺了擺手說道︰“愛卿接著說……”

    三月底,官道旁地老樹吐出了新芽地時候,曹沖回到了鄴城。他還沒進城,就接到了曹操的命令。讓他去玄武池回話。曹沖不解其意,只得放棄了進城先見一下母親和那幾個留守老婆的想法,帶著龐統、王肅等人以及二十個隨身豢趕到玄武池。其他人馬就由孫尚香帶回鄴城大營。

    一行人剛走到玄武池外,只是遠遠的看到了玄武池中新築的樓閣,曹沖就被豹騎司馬曹真攔了下來。

    “倉舒,可不是我要攔你。”曹真還沒說話,先賠了個笑臉,一邊沖著坐在馬上臉色不悅的曹沖拱手,一邊說道︰“丞相在這里,我們負責護衛,不敢掉以輕心。當然了。倉舒的這些人是不用檢查的,如果倉舒都不可信,我想也就沒人可信了。不過……”他住了口,一副很為難的樣子,站在曹沖地馬前不讓。

    “好了,我知道了,你派人進去通報吧。”曹沖略有不快的揮了揮手,前來傳令的丞相府屬吏連忙下了馬,匆匆地跑了進去通報。曹真連連笑道︰“哈哈哈。我就知道倉舒你體諒人,一定不會為難我們的。來來來,也別干坐著,我這里沒有酒,倒是有些丞相賞的果子,你來吃兩顆解解乏,順便趁著這個時間,給我們講講子文打仗的事,也免得站在這里無趣。”

    “子文打仗的事麼。你到時候听他自已講豈不是更好?”曹沖笑了一聲。翻身下了馬,接過曹真遞過來的果盤。卻沒有吃,而是遞到身後的典滿手上︰“這是曹司馬賞給兄弟們的,大家就不要客氣了,還不謝謝曹司馬?”

    典滿一笑,對著二十個豢一瞪眼楮,那些豢心領神會,異口同聲的叫道︰“謝曹司馬!”說著一起伸過手來,轉眼之間,將盤中不多地堅果一搶而空,曹真還沒來得及反應過來,他們已經有的用手捏開了堅硬的果殼,有的直接將帶殼的果子扔進了嘴里,用勁一咬,口水四濺。

    曹真這個心疼啊,這些堅果在鄴城可是個稀罕物,還是曹彰從那些烏丸人手里強征來的,送了幾車到鄴城,曹操賞了他半斤,他自己都沒舍得吃,今天特地拿出來給曹沖嘗嘗的,哪知道曹沖沒有領他的情,卻直接賞給了那些豢,轉眼之間就分得一干二淨,讓他肉疼不已。可是臉上卻不能表現出來,他哈哈一笑,指著典滿說道︰“子謙,你這些手下打仗狠,吃起東西來也狠,這麼硬的殼也咬得動,這牙口還真是好。”

    “呵呵呵……”曹沖一邊笑著一邊將他拉到一旁,自有豹騎地士卒端來了馬扎,他大刺刺的往下一卒,翹起了二郎腿,輕輕的晃著。有一句沒一句的聊著閑話︰“子丹,你妹子嫁給了伯仁,可是厲害啊,這才兩三年的功夫,先生一個小子,後生一個丫頭,速度挺快啊,伯仁可要多謝你這個大舅哥啊。”

    曹真干笑了兩聲,沒有應答。他父親死得早,他就只有那麼一個妹子,夏侯尚是曹丕的親信,他把妹子嫁給了夏侯尚,就是表明了要支持曹丕,也就是跟曹沖站到了對立面,到現在他也不知道這是好事還是壞事。本來曹彰去了北疆打仗,虎豹騎就沒有了騎督,他和曹休一直以為曹操會在他們兩個里面選一個,而曹夭向他透過,曹操對他的印象更好一點,可是曹彰去了一年,曹操卻一直沒有表示過要讓誰升為騎督,這讓曹真覺得有些不妙,懷疑自己是不是站錯位置了。

    現在听到曹沖這麼跟他說笑,他有些不知如何回答。他因為和曹丕走得比較近的原因。曹沖也就很自然的和他走得遠一點,平時也很少有來往。今天要不是職責所在,他也不會特地跑來和曹沖套近乎。

    兩人正說著,曹休從遠處大步走了過來,一見曹沖正坐著和曹真閑扯,詫異地說道︰“倉舒。你怎麼坐在這里,丞相正等著你呢。”

    “這不是等著通報嗎?”曹沖笑著用手里地馬鞭指了指站在一旁的曹真︰“你們虎豹騎不放行,我哪敢硬闖。”

    曹休有些意外地打量了曹真一眼,拉起曹沖就走︰“快走快走,丞相在里面都等急了,讓人出來叫了三趟,要不是在亭子里看到你在這里,還以為你遇到什麼事呢。”他一邊走一邊抱怨道︰“你來見丞相,還要什麼通報。這都什麼時候立的規矩?”

    曹真低了頭,當沒听見。

    曹沖笑道︰“你問我,我問誰去。他說是,我自然以為就是了。怎麼,丞相在里面有什麼急事,叫得這麼匆忙?”

    “也沒什麼戍。”曹休笑道︰“好象就是節姑娘進宮的事,這日子都快定了,宮里地那位學沒有動靜,是不是指著讓節姑娘進去給人做小啊,丞相心里可能有些不痛快,今兒把子桓叫來問了。正等著你來,一起商量個主意呢。”

    “子桓已經回來了?”曹沖一愣,心道曹丕好快的腳程,前些天接到消息說他還在關中,這才幾天的時間,他居然搶在自己前面回到鄴城了。

    “回來了,昨天晚上剛到的,今天一大早就趕到這里來了。”曹休點了點頭,兩人說著。已經走到長亭邊,上了這條長堤那就是許的武衛營的警戒範圍,連虎豹騎也不可以輕入。曹休送曹沖到此,也停住了腳步,輕笑道︰“你快些進去吧,莫讓丞相久等。”

    曹沖心領神會,與曹休拱手作別,抬頭看了一眼亭中正與曹操相對而坐地曹丕,回頭再看了一眼遠處還在向這邊偷看的曹真。皺了皺眉頭。然後堆出一臉的笑容,大步朝湖中的小亭走去。

    亭中的曹丕遠遠的看到曹沖走來。微笑著對曹操說道︰“父親,你看倉舒,這一年多沒見,好象又長高了不少,走起路來,龍行虎步,很在氣魄,將來一定是我曹家的一員猛將。”

    曹操撫著胡須,滿意的看著大步走來的曹沖,嘴里卻有些不快地說道︰“什麼猛將,做事拖拖拉拉的,一點殺伐之氣也沒有。要說猛將,還得是子文,到了北疆,挺進千里,殺得那些烏丸人鬼哭狼嚎。子桓,你知道嗎,鮮卑的那個大王柯比能,帶著十萬大軍在旁邊觀看,愣是被子文地威勢給嚇住了,連動都沒敢動,就這麼眼睜睜的看著子文大敗烏丸人。唉,想不到黃須兒竟大奇。”

    曹丕嘿嘿笑道︰“那是自然,子文從小就力大無比,又心向衛霍,想要做個橫絕漠北的將軍,如今總算是如了願了。”他一邊說一邊站起身來,迎向走進門來的曹沖,哈哈大笑道︰“倉舒,想不到我會搶在你的前面吧。”

    曹沖連忙笑著上前行禮︰“見過父親,見過兄長,我在半路上听到消息,就馬不停蹄的往回趕,沒想到還是落了兄長一步,兄長莫非也是帶著騎卒趕回來的,怎麼比我這全是騎兵的隊伍還快?”他打趣了曹丕兩句,轉過頭對曹操說道︰“對了,父親,子文讓我帶回來的一千匹戰馬,我已經帶到城外大營,父親看是怎麼處理?”

    曹操擺了擺手道︰“馬地事等會兒自有人處理,我們還是先說說節兒的事情。這大婚之期很快就要到了,天子還沒有廢後,莫不是要節兒去做妃子?倉舒,你到許縣去一趟,把這戍給擺平了,事情要是辦得漂亮,那一千匹烏丸戰馬,我就賞給你的龍騎了。”
第七卷 東南傾 第十四節 有喜
    曹操這話一說出口,曹沖的哈喇子差點下來,他手下的那兩千龍騎,因為出了西涼已經近五年了,有不少馬已經不能再用,再加上幾次大戰折損的也不少,人可以從營中補,馬卻難補,雖然也從西涼買了不少馬,但還是跟不上補充,龐德、閻行已經跟他提過幾次了,再不大量補充戰馬,要想再現當初幾次的戰績,實在有些力不從心了。///com///\\\\曹沖心里也有數,上次在長沙馳援龍陽城的時候,龍騎的速度跟當年在合肥城下奇襲孫權的時候相比,差得可不是一點兩點。

    說實在的,答應了曹彰押送這一千戰馬回鄴城,他就開始打這一千匹的主意了。有了這些戰馬,龍騎的實力可以立刻恢復到當初剛出西涼的情景,對他來說,這誘惑實在是太大了。他還在考慮著怎麼向曹操開口,指望著就算不能全帶走,也要弄個三五百匹的,沒想到曹操一開口,就許了他全部一千匹戰馬。

    他想都沒想去許縣的事有多難辦,一口就應了下來,心里打定了主意,實在外交上辦不成,老子就派幾個豢進宮,黑燈瞎火的一刀把伏皇後給宰了就是了,反正許縣的皇宮他也看過了,不僅沒有什麼大內侍衛、海公公之類的高手,連院牆都沒有鄴城丞相府的院牆高,派幾個特選豢去暗殺一個女人,實在是小菜一碟。他在這里樂得後槽牙都出來了,曹丕卻恨得牙癢癢。他讓曹真拖住曹沖,就是想有機會單獨和曹操相處,好在曹沖開口之前向曹操要些戰馬。這兩年在關中打仗,他對騎兵的威力太有感觸了,進退如風啊。有個四五百騎衛,那可比兩千步卒還要好得多。曹操有虎豹騎,曹沖也依樣建了個龍騎,曹彰在北疆打仗,那帶的更是以騎兵為主。而且听說這次打贏了之後,他一下子組建了一千全是烏丸突騎的親衛騎。一千烏丸突騎啊,曹丕打劫的心都有了。

    沒想到曹操一開口,一千匹烏丸戰馬,他連毛都沒分到一根,全歸曹沖了。曹丕恨得心里直滴血。你個死老頭子,這心偏得也太離譜了吧,好歹你也分我一點啊,這連馬還沒看到呢,你就全給了倉舒,當真是鐵了心要廢我這個長子了?

    “子桓,你說這個辦法行不行?”曹操看到曹丕臉色不好,好象故意要氣一下曹丕似的,轉過頭來問了一句。曹丕心里怨恨。但對著曹操那看起來和善得象個人畜無害的老頭的目光,心里卻打了個寒顫,剎那之間生出一種被他看穿了心思的感覺。他連忙笑了笑。卻笑得比哭還難看︰“這個,父親,有賞有罰,用人之道,要是倉舒能把這事辦成了,父親賞他自然是應當的。可是萬一這事情要是辦不成呢,父親又當如何罰他呢,要不罰他每年多供二十斤茶葉吧。”

    曹操笑了一聲︰“這也太輕了些,二十斤茶葉對他來說。實在是太輕了。就是不罰他,要他多送二十斤茶葉,也是應當地。”他笑著撫著胡須,若有其事的想了想,忽然拍了拍大腿笑道︰“要不這樣吧,如果這事情辦不成,倉舒就不要離開,給我老老實實的呆在鄴城陪著我,什麼時候生了兒子。什麼時候再離開,如何?”

    曹沖一口氣沒上來,差點翻了白眼,他看曹操想了半天,卻沒想到他會想出這麼個主意來。看來老曹確實是對他還沒有子嗣的事情上火了,這老婆娶了不少,圓房也有幾年了,怎麼到現在一兒半女的也沒有,實在太邪門。不光是曹操覺得邪門。就連曹沖自己也覺得日鬼了。

    曹丕笑得更難看了。他一副忍俊不禁的樣子,捂著嘴笑道︰“這樣也好。倉舒你也不要急,就安心在鄴城生兒子吧,荊州我去替你守著,保證不會少一塊地。”

    曹沖暗罵了一聲,讓你替我去守荊州,少當然不會少一塊,只怕你會連皮帶毛全吞進去,這種好事也就你想得出來。日,你怎麼就這麼肯定我辦不成許縣這事?什麼心理嘛,顯然有些不平衡的仇富心態。

    “呵呵,我一切听從父親安排。”曹沖淡淡的笑著,擺出一副黨指向哪里,我就打向哪里的無限忠誠樣。避口不提去許縣的事,確實,他對許縣的事還沒有把握,總不能把那個最後的殺手 告訴他們吧。

    “嗯,既然你們都沒有意見,事情就這麼定了。我讓人在這里準備了酒席,你們的母親估計也快要過來了,等會兒一起吃了飯,倉舒就趕到許縣去吧。黃道吉日已經選好了,時間急得很,不能耽擱了。”曹操笑眯眯的,卻不容置疑地下達的指示。

    “喏!”曹沖曹鞀起躬身應喏。\\\\然後坐在一起虛情假意地說著各自地情況。曹沖詳細地講解了他在曹彰那里打听到了北征戰況。使出說書地看家本領。把曹彰偶遇烏丸主力。在田豫地幫助下先用武鋼車擋住敵人地進攻。然後親自披堅執銳。擊破烏丸人。跟著追亡逐北。挺進千里英雄事跡說得天花亂墜。比親眼看到地還要出彩。听得老曹和曹丕目瞪口呆。然後曹丕很郁悶地講解了一番這一年來在關中打地爛仗。老曹倒沒有責備他。反而安慰了他兩句。然後很開心地炫耀起他這兩天在玄武池釣魚地光輝戰績。熱火朝天地他說得興起。硬拉著他們弟兄兩個去釣魚。曹沖在前世也是釣過魚地。他看了看接近正午地太陽。想起前世農村地一句俗語。早釣魚。晚釣蝦。中午釣……(算了算了。太粗俗。太粗俗。有損主角這個小文豪地形象。省略不提。此處省去兩個字。)

    他們坐在欄邊。剛看著老曹興致勃勃地將魚餌掛在鉤上。還沒來得及將魚鉤甩出去。一條長長地車隊就開了進來。在池邊停住了。十幾個穿紅戴綠地夫人們下了車。半大小子們一見亭中地三人。發一聲喊。各自舍了自己地母親、丫環。撒腿就往這邊跑來。曹宇曹據兩個小子跑在第一個。曹咬著牙跟在後面。其他地小孩子一窩蜂地跟在後面。大呼小叫地向這邊沖了過來。只有兩個十五六歲地小子慢悠悠地跟在後面。不緊不慢地向這邊走過來。

    “阿兄——”曹宇曹據一前一後撲了進來。一把拽住曹沖地袖子。手就往曹沖地懷里伸了過來。一邊找著一邊叫道︰“這次你去子文阿兄那兒。有沒有給我們帶好吃地。”

    “你就知道吃。”曹沖笑著打開他們地手。笑罵道︰“帶吃地我也不能放在身上啊。你們沒去找虎妞嫂嫂。好吃地都在她那兒呢。”

    曹宇嘟起了嘴。有些喪氣地說道︰“別提嫂嫂了。她一回來。就鑽到房里不出來。說是旅途勞累。有點不舒服。一點好吃地也沒有給我們帶。我們還以為在你這兒呢。哪知道也沒有。”

    “不舒服?”曹沖心頭閃過一絲不解。隨即被小孩子們地叫嚷聲給沖走了。他看著站在那里咬著手指頭打不定主意是到他這里來還是到他親爹那兒去地曹。得意地一笑。抬眼看到孫尚香和蔡璣等人簇擁著母親環夫人走來。連忙走出去相迎。走到門口時。那兩個少年也正走到門口。一見曹沖。那個健壯一點地連忙躬身施禮︰“秦朗見過兄長。”

    左邊那個臉白得象個娘們的卻斜著眼楮看了看曹沖一眼,隨手拱了拱,不當回事地說道︰“何晏見過兄長。”話還沒說完,人卻已經閃了過去。

    曹沖笑了笑,也不搭理何宴,卻拉著秦朗的手,上下打量了他幾下笑道︰“元明,過了年就有十五了吧?”

    秦朗略有些羞澀的一笑︰“有勞兄長記掛,朗今年正是十五。”

    曹沖嘻嘻地笑著。捏起拳頭在秦朗胸口捶了一下,秦朗向後退了半步,硬挺著沒讓開。曹沖笑道︰“嗯,身體不錯,看來平時經常練武,怎麼樣,有沒有興趣跟我去打仗?”

    秦朗眼楮一亮,馬上又暗了下去。他苦笑了一聲︰“秦朗劣材,焉敢奢望隨兄長征戰沙場。等以後有機會。能給兄長牽牽馬,我就心滿意足了。”

    “且。”曹沖笑著咄了他一口︰“莫要說這喪氣話。我看你不錯,要是有心的話就跟我明說,我這就去求杜姨娘,十五歲了,也該出去做點事了,總不能天天繞著父母的腿邊轉。”

    “那……有勞兄長。”秦朗喜出望外,連忙打躬作揖。曹沖和他說笑了兩句,看著那位曾經讓關二爺亂了方寸的杜夫人走到面前,上前躬了一躬說道︰“姨娘,我看元明健壯機靈,想帶他出去見見世面,還請姨娘示下。”

    杜氏在老遠就看到兒子在和曹沖說笑,心中頗有些不解。秦朗雖然在曹家長大,可他畢竟不是曹操的骨肉,一般人雖然不會明著面的給他難看,但也沒有多少人願意接近他,相反倒是他同母異父的兄弟曹林曹兗受人待見些。好在秦朗性格比較內向,平時也不怎麼多話,很少與人發生沖突,倒也過得安定,準備著以後借著曹操的權勢,隨便到哪兒做個小官,也就心滿意足了。象今天曹沖這麼一個如日中天的少年英才主動來招攬地情況,杜夫人母子是從來沒有想過的。

    “公子不棄,讓他給你牽馬墜鐙,我也是極願意的。”杜夫人微微一笑,那種徐娘半老的猶存風韻還是讓曹沖瞬間有些失神。旁邊的秦朗听了,興奮的拉著杜夫人的手,難得的開口笑道︰“母親,你真的允了?”

    杜夫人疼愛地看了他一眼,轉過頭來對曹沖施了一禮,曹沖吃了一驚,連忙側身讓開,伸出手去虛扶。杜夫人眼中微紅,卻是帶著笑說道︰“妾身一直想找個機會,當面謝過公子,謝公子為朗兒生父報了這殺身之仇,今天終于有這機會了,又承蒙公子提攜朗兒,妾身無以為報,敢施一禮,還請公子莫要推辭。”

    曹沖這才明白過來,敢情秦朗的生父就是死在張飛手里的,而張飛卻是死在他手里的,雖然他沒有親手斬殺張飛,總算也是替杜氏報了仇。沒想到杜氏一直還記在心里。可憐的女人,雖然被丈夫拋棄了,卻還想著為那個負心漢報仇,頗有點傻氣。

    他沒有多說,連忙還了一禮,看著滿心歡喜的秦朗扶著杜夫人向亭中走去。他感慨了片刻,這才來到母親環夫人面前,上前代替了蔡璣扶著環夫人的手臂,一邊笑道︰“母親遇到什麼開心事了,這一路走來,就沒合攏嘴。”

    環夫人笑嘻嘻的白了他一眼,又轉過頭看了一眼孫尚香。孫尚香小臉通紅,難得的低著頭一聲不吭。曹沖有些不解,詫異地看著她們。又問道︰“你們這是怎麼了?”

    “傻孩子,看你挺聰明地,怎麼也是個粗心的。”環夫人憐愛地拉過孫尚香的手放在手心里。輕輕的撫著︰“尚香有了身子都快三個月了,你怎麼一點兒也不知道疼惜?”

    曹沖的腦子哄地一下子炸開了,他怔怔的看著眉開眼笑的環夫人,再看看羞得抬不起頭來的孫尚香,心中暗叫,不會吧,三個月?這三個月可沒消停過啊,居然沒搞出事來?真是運氣太好了。他用力的拍了一下腦袋,叫了一聲︰“我哪里知道。她也從來沒跟我說過啊。”

    “你啊。”環夫人本想責備他兩句,可一想孫尚香顧然是年少失母,沒有來得及接受這個教育,曹沖更是沒機會,再說他天天忙著行軍的事,也不會注意到這些,要責備他也有些不合情理。好在現在一切無事,她也不想敗了曹沖的興致。又瞪了曹沖一眼,和大雙小雙護著孫尚香向前走去。

    “日!”曹沖撫著腦門。還是有些不敢相信。

    “說什麼呢。”蔡璣一臉酸意的湊了過來,挽著他的胳膊,撅著嘴嗔道︰“這麼多人,你也說這種粗話,不怕被人笑話。”

    “哈哈哈……”曹沖得意地攬著蔡璣的小蠻腰,湊在她耳邊笑道︰“你是不是也急了?”

    “且。”蔡璣推了一下曹沖,卻沒有推開他,反而把手握得更緊。“嗯……”曹沖打量了一下蔡璣,賊眉鼠眼的笑道︰“我地小玉兒也十八了。看這身子骨。也是塊好地,為夫的也該播播種。施施肥了。”

    蔡璣心花怒放,卻又羞得滿臉通紅,一把掙開曹沖的手,小跑著趕上前去,將孫尚香旁邊的小雙擠開,親昵的扶著孫尚香的手臂。孫尚香對她的親熱一時有些不太適應,看了蔡璣一眼,一眼就看到她通紅如玉的耳朵,心下明白了些,回頭看了看正捏著面紅耳赤的小雙手進行人生教育地曹沖,禁不住撲哧一聲笑出聲來。

    “小雙,”曹沖象個狼外婆一樣笑著,一手捏著小雙玉一般的手,一邊打听道︰“母親是怎麼發現虎妞有了身孕的,我怎麼一點也沒看出來?她也沒吐,也沒暈的,怎麼知道就有了?”

    小雙臉紅得象塊紅布,她一邊無力的抽著自己的手,一邊聲音低得象蚊子叫的回道︰“你問我,我怎麼知道,夫人說,有人反應輕的,可能是不太注意得到的。”

    曹沖其實也沒打算真問出什麼來,他對環夫人地眼光是信任的,只是覺得這消息來得太突然,有些興奮難抑,不找點話說說,就憋在心里難受,所以要拉著人說說話兒,讓人分擔一下自己的喜悅,好在這三國里娶老婆不象前世擔心要妻妾不和,所以拉著小雙說孫尚香的事倒也不是太離譜,至少不會被小雙甩了臉子。他正開心的想著,小雙忽然吞吞吐吐的說道︰“公子,你這次從北疆回來,參加完了節小姐的大婚,是不是就要去江南了?”

    曹沖的心思根本不在這兒,他沉浸在將為人父的喜悅中難以自拔,听得小雙問他,他順嘴應了一聲,點了點頭︰“當然,那個大耳……”話說到嘴邊,他才想起來那個大耳賊就是眼前這個滿面紅霞地小仙女地老爹,連忙將後面的半句收了回去︰“他們還沒有降,我自然還要去地。不過,天子下詔招降他們,說不定不用打了。”

    小雙淒苦的笑了一聲,臉上的笑容假假的,一點誠意也沒有,握在曹沖手心里的手,也慢慢的僵了。曹沖心中有些不忍,他想安慰她兩句,可是又說不出口。要想大耳賊那個老丈人投降,不光是他不信,估計小雙也不信,不投降,就只有死戰到底,兩個人之間這一戰只怕避免不了。

    他嘴張了張,卻沒有說出話來。眼看著長堤已經走完,就要進入湖心的亭台,小雙忽然停住腳步,仰著臉用淚光盈盈的杏眼看著曹沖︰“公子,你能不能帶我一起去江南?”

    曹沖愣住了,他不想讓她們親眼看到劉備的死,特別是他看到張飛戰死後,夏侯夫人跪在那里撫著張飛尸體卻沒有哭聲的悲痛,他就覺得難受。要讓這一對如玉琢的美人兒看著大耳賊血肉模糊的尸體痛哭,他實在忍不下這個心來。

    可是看著小雙哀求的眼神,他又無法拒絕她。他扭過頭看著亭中正在輕聲說笑的夫人小姐們,看著正在嬉戲打鬧的兄弟們,回頭再看看淚流滿面的小雙,嘆息一聲,伸手抹去她臉上的淚水,心疼的說道︰“你這又是何苦,去了又能如何,你能勸得動他嗎?”

    “我只想見他最後一面。”小雙堅決的握緊了曹沖的手,泣不成聲。

    曹沖皺了皺眉,看著曹操不解不眼神已經轉了過來,連忙笑道︰“既然如此,你們就跟我去一趟也無妨,不過估計還得有段時間,我過些天還要先去許縣一趟呢。”

    “多謝公子。”小雙松開了他的手,欠身施了一禮,低下頭,用手帕擦了擦眼淚,快步走到環夫人身邊時,她的臉上已經掛著淡淡的微笑,馴服的陪伴在環夫人一旁,手腳麻利的替環夫人整理著餐具。

    曹沖有些惘然,他站了片刻,見坐在主席上的曹操正向他招手,連忙擠出一絲笑容,穿過打鬧的小孩,走到曹操的身邊坐下。曹操偏著頭,很八卦的問道︰“是不是大耳賊的那個女兒想你了,一見面就舍不得松手。我看你干脆把她收了房算了,舍得大耳賊一死,她們連個念想都沒有。”

    曹沖一陣暴汗,一面要收人家女兒,一面要宰人家老子,偏偏還說得天經地義,好象悲天憫人一般,也許只是這個時代,只有這個人才能說得這麼自然。

    “嘻嘻……”曹沖見曹操意猶未盡,還要繼續做一個媒公的熱情不減,連忙湊到曹操耳邊說道︰“父親,剛才母親說,我那個虎妞……嘻嘻……有了。”

    “什麼?”曹操一下瞪大了眼楮,大聲叫了出來,一下子亭子里的人都安靜了下來,就連嬉鬧的小孩子都吃了一驚,以為老爹發火了,一個個呆呆的站在原處,面面相覷的向這邊看過來,膽小的已經扁著嘴悄悄的挪到人後面去了,生怕被老爹看見了要責罰。在大大小小幾十雙眼楮的子下,曹沖大赧,臉立刻燒得通紅,曹操卻一點自覺性也沒有,居然站起身來,伸出手指指了指正吃驚的看著他們的孫尚香,又指了指曹沖的腦門,嗓門大得就象在跟人吵架︰“你說虎妞有了身孕,究竟是真的還是假的?”

    “當然是真的。”曹沖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頭都快藏在幾案下面了。而大伙一听曹操這句話,立刻明白過來發生了什麼事,齊唰唰的將頭扭了過去,熱點書庫著還在發愣的孫尚香。孫尚香象被雷到了一般,張著大嘴呆在那里,然後明白過來,一下子將頭埋進了笑得象老母雞一樣的環夫人懷里。

    曹操眼珠轉了轉,愣了片刻,忽然暴發出一陣快意的大笑︰“哈哈哈……”
第七卷 東南傾 第十五節 魏諷
    曹秋一邊指揮著家人往里抬一箱箱的禮品,一邊嗔怪的說道︰“子文這是發了大財了,一下子給我送這麼多東西來?這貂皮就送了十張,我哪一天才能穿完。///com///可別把那烏丸人逼急了,沒安生幾個月又反了,那才叫丟人現眼呢。”

    曹沖呵呵的笑道︰“阿姊,你就放心收著吧,這可不是子文搶來的,一部分是戰利品,一部分是以物易物,用鹽巴啊、鐵啊從那些烏丸人手里換來的。你就放心的用吧,子文在烏丸有條有理的,那些烏丸人都把他當親爹供著呢。”

    曹秋白了他一眼︰“你又來蒙我,烏丸人有多少東西?我听說不少烏丸人窮得連飯都吃不飽,哪來這麼多東西送給他,還不是強搶來的,我信你們才怪呢。”她一邊說著,一邊讓侍女們將東西收拾好,看著虎士們退了出去,她才提著裙擺坐在曹沖的對面,從案上拿起一杯茶,一仰脖子咕咚咚全喝了下去,愜意的抹了抹道︰“這鬼天氣,才入初夏,就熱得這樣,今天也不知道會熱成什麼樣,文倩在襄陽,可受得了這麼熱的天麼?”

    曹沖笑著看了她一眼,慢悠悠的說道︰“怎麼,姊夫又擔心我那岳父大人了?”

    “那當然,他們是父子啊。”曹秋不笑了,露出一絲歉意,一邊自己倒著茶,一邊自言自語道︰“公爹跟著父親這麼多年,出生入死,為了父親,為了我曹家,累得那樣了,承擔了那麼多的壓力,父親一翻臉,他就什麼都沒有了,要不是有你在其中護著,我都擔心父親會不會……”

    她苦笑了一聲。不再說話了。曹沖也沒有應她,只是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荀為了打消曹操進一步的想法,動用了最狠厲的招數——讓荀衍在河間指使那些人造反——以增加說服力,這讓老曹心里很不爽快,感覺到了荀心里那份堅決的反對的同時,也對他荀家的影響力感到很擔心。在借機拿掉了荀衍的兵權之後,又讓荀到襄陽去治病,除了荀惲還擔任著虎賁中郎將之外,目前荀家在朝中就沒有其他角色了。作為荀家人,還是一直和曹家站在一條陣線上的荀家人,突然遭受到這種待遇,換了誰也不能理解。荀洞悉其中地關竅,還能心平氣和一點,而荀惲。顯然不能想到那麼多,在家里不可避免的要對曹秋使點臉色。曹秋雖然不說,可是曹沖從她的臉色可以看得出來。她們倆口子大概是在冷戰。

    “岳父在襄陽……很好。”曹沖一邊想一邊說道︰“有文倩照應著,有襄陽書院的讀書聲伴著,再看看襄陽的新政,我想他的心情會好一些起來,你轉告岳母,就說,岳父在襄陽不會有什麼事,如果她不放心,過些天可以隨我一起去襄陽看看。”

    曹沖看著他片刻。輕輕地點了點頭︰“我知道你把公爹帶到襄陽去,就不會虧待他,這點婆婆是放心的,你姊夫也是放心的,只是……你也知道的,他們特別是公爹,不是說自己身體好了,就能安心的,這後面的事情。恐怕還會越來越多,你……可有了什麼主意?”

    曹沖搖了搖頭,苦笑了一聲︰“我能有什麼主意,你也應該看得出來,父親是在猶豫,子桓卻是熱心得很,上次就請封王爵,就是他點起來的火,這次他急匆匆的搶在我前面趕回鄴城。也是極力勸父親要在節姊大婚之前。讓天子廢了伏後,做個名正言順的外戚。他想得,自然還是父親最好把所有地事情都解決了,他可以順其自然的繼承這

    他抬起頭看了一眼沉思的曹秋,咧了咧嘴,卻沒有笑出聲來︰“你也知道地,到了我家這個地步,進與退,都不是那麼好決定的……”

    “你自己是怎麼想的?”曹秋一下子打斷了他的話,逼視著曹沖說道︰“父親這麼疼你,你不是沒有繼續父親的機會,你自己有沒有想過有那麼一天?”

    曹沖皺起了眉頭。歪著頭直直地面對著曹秋咄咄逼人地眼光。想了好久。才搖了搖頭說道︰“以後地事。我不敢肯定。但現在。我還沒有。”他頓了頓。又接著說道︰“不過。你也知道。有時候。人是不能只想著自己地想法做地。形勢不由人。我。也不能例外。”

    曹秋看著他。一聲不吭。好久才嘆了口氣︰“我也不知道你說地是真是假。可是我也沒能選擇。只能信了你。我既然嫁入了荀家。就希望荀家也能安生。不要有無妄之災。就象文倩既然嫁給了你。就會站在你地立場上說話一樣。你知道嗎。文倩在許縣陪著父親幾個月。就沒有哪一天快樂地笑過。”

    “我當然知道。”曹沖嚴肅地說道︰“我一看她那張臉。就能猜到大半了。所以我才特地當著岳父地面。讓她少管襄陽地事情。免得岳父又給她出難題。”

    “哎——”曹秋幽幽地嘆了口氣︰“還是文倩好。心里雖然難一些。卻還能有人心疼。”她意猶未盡。卻沒有接著說下去。而是用一聲長長地嘆息作為收尾。眉語之間是無盡地幽怨。

    “姊夫……”曹沖想說些什麼。也覺得不好解釋。夾雜著政治因素地婚姻關系。總是要面臨著諸如此類地困境地。他地印象中。荀是被老曹逼死地。而荀惲和曹丕地關系又不好。不知道曹秋是如何度過後半生地。自己來到了三國。可是能否扭轉歷史地車輪。他實在沒有把握。對于能否改變眼前這個女子地命運。他同樣沒有把握。

    “你還是休息吧。我要去找從伯。看看最近許縣地風評如何。”曹沖稍坐了片刻。起身告辭了曹秋。去隔壁地荀悅府中。看看最近許縣地輿論有什麼新動向。再看看荀悅地意見。怎麼樣才能把伏皇後給廢了。又不要搞出太大地動靜。真要派虎士進宮去刺殺皇後地話。這事做得可就真矬了。

    荀悅正在書房里靜坐,從襄陽回到許縣之後,他一直堅持向曹沖學來的坐忘。據他說,坐忘對改善思維有很大好處,他經常想事情想得頭昏腦脹的時候就停下來去坐一會,很快就能覺得神清氣爽。逐漸變成一種每天堅持的習慣了。這讓曹沖對左慈那個老道有了一種新地認識,而荀悅自己,也改變了對道家養生術的偏見,覺得他們所說的,倒也不全是胡扯。要知道坐忘雖然說的是孔子和顏回之間的對話,而說出這個問題的人卻是莊子,儒家地人根本不信這個,當然更沒有人去做這個。

    一見到曹沖,荀悅也沒有坐起來。只是用將雙搓了搓,然後在臉上細致的抹了幾次,才睜開眼楮微笑的看著曹沖。一邊用兩只手握成空拳輕輕的捶擊著膝蓋,一邊笑道︰“倉舒,從北疆回來了,子文那里的仗打得可順利?”

    曹沖一邊脫了鞋入座,一邊笑道︰“很順利,子文一路緩步推進,進入涿郡之後走了一個多月才到桑乾河,那些烏丸人都以為他是膽小怕事,看輕了他。居然輕兵迎了上來。子文用田國讓的計策,先用武剛車守住,強弓硬弩侍候著,等烏丸人攻累了,他再突然殺了出去,一戰告捷,接著跟在烏丸人後面連追了一個月,把烏丸人追得跑不動道了,只得投降。”

    荀悅笑盈盈的听著。心情好得很,等曹沖說完了,他才輕拍著大腿說道︰“打仗,還是打得實力,那些烏丸人也好,鮮卑人也好,都成不了大氣候,只要我大漢朝自己不亂,他們就沾不了便宜。這次子文能打贏。還是仗著你在襄陽的新政帶來的實力。沒有事先給他準備好地一年軍糧,他如何敢在路上緩步而行。引得烏丸人來攻,沒有堅固的武鋼車,他又如何能頂住烏丸人的第一波進攻,挫傷烏丸人地銳氣?這一切,都有你的功勞在里面。”

    曹沖本來也這麼想,可是荀悅已經先說了,他自然不好再王婆賣瓜,只得裝出謙虛狀,連連擺手︰“話也不能這麼說,沒有子文的勇猛無前,沒有田國讓的足智多謀,換兩個庸將去,這次說不定又是個落日原,再多的糧食,不過是送給烏丸人過冬罷了。”

    一提到落日原,荀悅的心情變得很差,他搖著頭長嘆一聲︰“要說田(晏)夏(育)臧()三將,也不是庸才,田晏、夏育當年可是隨著段征羌大破羌人的悍將,臧也是久經沙場的名將,只是他們一來用心不正,二來國家實力不濟,故而才落得一個落日原大敗,說起來也是讓人心痛不已。他們以為我大漢還是孝武皇帝的時候,能舉全國之力橫絕幕北,卻落得個身敗名裂地下場,說起來……唉!”

    曹沖听了,心情也有些不好,不想再談這個話題,就笑了笑問道︰“我去北疆大半年,也不知道許縣這里的爭鳴如何了,從伯能否和我說上一說?”

    荀悅展眉一笑,興趣立刻來了。他把許縣最近的爭鳴情況向曹沖細細講來,上次因為請封王爵的事情,在許縣引起了一場大辯論,因為當時的輿論不利于封王,天子因此駁回了曹操的請封,只是以增加曹操的封邑為補償,算是難得的在曹操面前佔了一個上風。更重要的是,因此在許縣聚集起了一批學者,他們由異姓能不能封王地話題,開始引申到高祖皇帝的白馬盟,再談到有史以來的政治制度,再次探討封建制度的優劣,把異姓能否封王放在了一個更廣闊的背景下進行討論,不管是支持方還是反對方,都在相互探討之中有了新的啟發。從襄陽書院趕過來參加討論的荀悅、仲長統、王朗三人難得的形成了一致的觀點,對大漢朝現在地制度提出了批判,支持恢復大漢初實行地黃老之道,兼行百家之術,以丞相、太尉、御史大夫為三公的執行機構,要求天子降低內朝地權利。

    天子自從駁回了曹操的請封之後,對爭鳴的態度就有些變化,偶爾來听過幾次,就再也沒有露面,只有尚書令劉先經常進宮去備詢一些黃老之道的事情,一听說要天子讓權,他雖然沒有明確表示什麼。但對劉先的冷遇,卻顯示出他的不甘。但許縣的爭鳴的主角是襄陽書院來地,背後的支持是曹沖,或許是因為天子對曹沖還算是器重,除了讓伏德來參加過幾次辯論之外,倒也沒有太過激烈的反應。

    天子沒有發話。丞相府也靜觀其變,一直沒有什麼態度表明,許縣的爭鳴漸有燎原之勢,越演越烈,吸引了不少學者來,除了各派的名流之外,也冒出了一批年青人。

    “後生可畏啊。”荀悅略帶著興奮的說道︰“你們沛國真是出人才地地方,有丞相之樣的治世能臣,有你這樣的少年英才。現在又出來一個辯才無礙的才子。”

    “哦?”曹沖也來了好奇心,向前湊了湊身子,有些八卦的問道︰“不知是哪個才子。能讓從伯如此看重的,定然不簡單。”

    “魏諷魏子京。”荀悅撫著胡須,欣慰的笑道︰“此子年紀不大,學問也略不足,不過,他想問題的角度很獨特,出入經典,卻別有機杼,加上風采過人。比我們這些老頭子更能吸引人,如今在許縣可謂是獨領風騷,別具一格。加以時日,歷練歷練,說不定又是我大漢的一個大才。”

    曹沖想了想,覺得有些奇怪,自己好象對這個人一點印象也沒有,三國演義里似乎沒有出現過這個人物,至少是個非著名人物。不過這段時間他已經習慣了不再按三國演義地印象辦事。倒也沒有太感到意外。他笑著問道︰“這個魏子京現在在何處?”

    “在鐘元常府上做客呢。”

    “噢!”曹沖應了應,卻沒有表態。鐘繇因為失守關中的事情,在許縣閑居已經有一年多了,隨著曹丕在關中戰事的進展,曹操似乎已經忘記了這個曾經給他莫大幫助,被他稱之為蕭何地重要干將,如今在許縣做了個小富翁。曹沖對鐘繇的印象不錯,一方面是鐘繇的書法對他影響太大了,二來他到關中征闢馬騰和韓遂的時候。鐘繇曾經幫助過他。想到這麼一個大才現在閑著,他自然有些覺得可惜。有了這個事情做引子,他倒是想在方便的時候去拜訪一下鐘繇。做為潁川四大家族之一的鐘家,在朝野的影響力雖然比不上荀家,但也不可小覷。

    “從伯,你說這黃老之道,恢復本朝初的三公制,天子會答應嗎?”曹沖考慮了半天,不太確信的問道。

    “天子當然不想答應。”荀悅笑道,他伸了手撫著頜下地花白胡須,慢慢說道︰“孝武皇帝當初為什麼獨尊儒術?為什麼要用內朝來分三公之權?還不是為了能讓權利集中到皇權手中,光武皇帝取消丞相,不僅僅是因為有那條繼漢家者為丞相的讖語,同樣也有集權的目的。天子雖然沒有孝武皇帝、光武皇帝那樣的英明,但他同樣希望能獨掌大權,甚至因為一直大權旁落而對集權有著更超乎尋常的渴望,人嗎,總是對得不到的東西最有興趣……”

    荀悅感慨了一下,嘆息著搖了搖頭,看了正凝神听講的曹沖一眼,又接著說道︰“增加內朝的權利,把大權集中到皇帝手中,在孝武皇帝這樣地不世英主手中都沒有能做到善始善終,何況是那些普通資質的君主,從我大漢四百年的情況來看,這取消了丞相負責的三公制,還是弊大于利的。如今既然已經恢復了丞相制,又豈能輕易取消了?只是現在的三公還不完備,只有丞相大人名至實歸,而太尉由丞相大人兼任,在此非常之時,也勉強說得過去,只是這御史大夫之職,實在有些難孚眾望。”

    曹沖見荀悅說到御史大夫的時候忽然停了,不免有些奇怪,他正要發問,一見荀悅看著他的眼神,很快就明白過來。御史大夫是要監察百官的,而現在地郗慮只不是老曹地一條狗,以他的資歷和能力,顯然不是當三公地材料,象荀悅這樣的人看不上郗慮,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當然了,說郗慮可能也只是他想試探自己的意思,老曹以丞相之尊再兼任太尉的職務,可不是什麼勉強說得過去,而是一種比御史大夫不稱職更嚴重的問題。這些人一方面想恢復漢初地丞相制,好把大權從皇帝手里搶過來。另一方面又對曹操獨攬大權看不過眼,旁敲側擊的表示一些不快。

    他笑了笑,沒有接荀悅的話茬。荀悅見他裝傻,眼中有一絲失望,也沒有再說下去,兩人心照不宣的把話題扯到了襄陽新政方面。荀悅在襄陽呆了不少時間。趁著閑暇的時候,他和仲長統等人走了襄陽周邊的好幾個縣,對襄陽新政地實施情況,他或許比起曹沖這個始作俑者更有發言權,今天難得兩人都有空,他就將自己的想法合盤托出,與曹沖相互商榷。兩人興趣盎然的說了大半天,荀悅覺得有些累了,曹沖這才告辭出門。第二天。曹沖到鐘繇府門遞上名刺請見,正在家與一些年輕人閑聊的鐘繇一听曹沖來了,意外之余更是驚喜不已。連忙派鐘毓迎出門來。曹沖進了門,一見鐘繇站在階下相迎,連忙上前施禮,客套了一番,隨後讓人呈上帶來的禮物。

    鐘繇和曹沖說笑了兩句,轉身為曹沖介紹站在一旁,恭敬的看著他的幾個年輕人。這里面有王粲的兩個兒子,有劉曄的弟弟,反正都是一些名流子弟。而其中一個長相俊秀地白衣青年,正是荀悅稱之為了大才的魏諷魏子京。

    魏諷中等身材,皮膚白,兩道劍眉,眼楮很有神,挺直的鼻梁,薄薄地嘴唇透出健康的血色,他朝著曹沖拱了拱手,不卑不亢的微笑道︰“沛郡魏諷。見過鎮南將軍。”

    曹沖很是好奇的打量了魏諷一番,然後才回禮道︰“剛到許縣,就听說魏子京在許縣大出風頭,聲名雀起,今日一見,果然是神仙中人。”

    旁邊諸人一听曹沖如此看重魏諷,都輕聲笑了起來,笑聲里雖然有一絲羨慕,卻沒有什麼不甘的意味。曹沖听得。覺得也是詫異,看來這魏諷確實有點本事。能讓王粲那兩個目高于頂的兒子這麼服氣,顯然不是浪得虛名之輩。

    “將軍過獎,魏諷不過是口舌之辯,得些虛名,如何能跟將軍的赫赫武功相比。”魏諷微笑著,又對曹沖躬了躬身︰“忝為將軍鄉人,諷聞將軍大名,如雷貫耳,今日一見,方知形穢,在別人面前,諷尚敢略有自得之意,在將軍面前,諷豈敢稱神仙中人。”

    “哈哈哈……”鐘繇大笑起來,側著身子讓了讓︰“鎮南將軍確實是我大漢少有的英才,不過你們這幾位也是難得一見的俊杰,是年輕一輩中地翹楚,假以時日,再得將軍提攜,焉知不能一飛沖天,成為我大漢的棟梁?將軍,我們就不要站在庭中說話了,讓外人知道了,還說我鐘繇無待客之道,來來來,進屋一敘。”

    他大笑著,一邊將曹沖讓進正堂,一邊回頭對站在階下的年輕人們笑道︰“諸位,也一起來听將軍講講北疆的戰事吧,這次驍騎將軍在北疆,可是打出了我大漢的威風,甚至蓋過了五年前丞相大人親自北征的那一次,你們天天叫著要報效朝庭,何不趁些機會向將軍大人請教一下,如何才是報效朝庭的最好途徑?”

    那些人笑著相互看了看,有些猶豫,魏諷朗笑一聲,一手把著一個大步走上台階︰“諷等正有此意,既然鐘大人相邀,我們就卻之不恭了,只盼著鐘大人不要心疼香茶,我等可是貪心不足,企圖魚與熊掌兼而有之的。”鐘繇仰天大笑,指了指微笑不語的曹沖,對魏諷擠了擠眼楮,露出一絲他這個年齡難得一見地俏皮笑道︰“子京,你這話可就說對了,有鎮南將軍在此,你們喝掉我再多的香茶我也不懼,到時候向將軍求一茶引,我到襄陽去再買他十斤回來也是舉手之勞,又有何懼之有?諸位,昔有漢書下酒,今日以北疆之戰佐茶,也算是一雅事。”

    魏諷等人一听,都被鐘繇的幽默逗得放松了神情,開懷大笑,七嘴八舌的說道︰“既然如此,我等卻之不恭了。”
第七卷 東南傾 第十六節 交易
    先道歉,又用錯典了,漢書下酒是宋朝人的事,汗!

    曹沖聞言也是大笑,他對鐘繇躬了躬身說道︰“若是如此,沖還是先告知鐘大人以免大人失望,我手里是有茶引不假,可是鐘大人也知道,我要應付的人實在太多,丞相大人一個人每年就要供他十斤茶,我那子建兄長,比起丞相大人來毫不遜色,陳孔璋那幫人,就指著子建喝不要錢的茶呢,我這做兄弟的,只好勉為其難,給他撐足了面子,再加上子桓等人,我這每年五十斤的茶引,落到我手里,也不過十斤而已,鐘大人如果不夠,我是可以支援五斤不成問題,再多了,我也無能為力,只好去求劉大人了。///com///\\\\”

    鐘繇訝然,有些奇怪的說道︰“將軍鎮守荊益,統有大權,怎麼每年僅有五十斤的茶引?莫不是,哈哈哈,怕我真去叨擾將軍麼?”

    曹沖笑著搖搖手︰“大人有所不知,荊州新政實行之初,我便和劉大人有過約定,每人都有定額不同的茶引,多出的部分,是要按市價購買的,誰也不得越權。我忝為新香的發明人,所以有五十斤之巨,象劉大人,身為南郡太守,手握著茶葉進出大權的人,不過是區區十斤,他自己又好喝茶,這每年的定額,都是不夠用的,只好自掏腰包去買。至于我,如果放開了喝,每年也至少要有五十斤的缺額的。”

    他笑著將襄陽的新政的一些內容向眾人講了,特別是講了對掌握大權的人的一些限制,以及這些政策的實行情況,最後總結道︰“諸位有所不知,我荊州、益州各級官員,不同的貨物都有不同的配額,算是對他們辛勞地一些補償,但不能無限制的索取,這也是民脂民膏。如若取之不以節度,也是竭澤而漁一般。是故二州官吏,雖然比起其他州郡來待遇好上一些,卻也不是外界所傳的那樣富得流油。”

    鐘繇恍然大悟的點點頭,若有所思的捉摸了一番,接著說道︰“既然茶、鹽都有配額。那麼紙張是不是也有配額,繇閑來無事,每日作書一個時辰,試過許多紙,唯有陛下賞賜的襄陽蔡氏澄心堂紙入手綿軟,墨意盎然,試過一次之後,再用其他紙簡直無法下筆,又不能向天子請索。只好到集市上去買,只是蔡都督心也忒黑,一枚紙索價二百錢。我這沒有俸祿可拿地閑人實在揮霍不起,每日僅能用上兩枚,讓人意不能盡,實在憋屈,不知將軍能否給些配額?”

    曹沖“哎呀”一聲拍了拍腦袋,充滿歉意的說道︰“大人見諒,我倒把這事給忘了。這樣吧,我即日派人與劉大人商量,以後每個月供與大人澄心堂紙五百枚。以供大人揮毫,多留些墨寶傳世,如何?”

    魏諷听了,輕聲笑道︰“將軍,鐘大人書法名滿天下,他現在閑居在家,每日來求書的人就不下數十起,每月五百枚,恐怕也不孚使用吧。將軍手握荊益大權,難道還在乎這幾百枚紙嗎?”

    曹沖呵呵一笑,正要說話,身後的王肅輕笑了一聲,接上去說道︰“諸位有所不知,我家將軍用紙也是有配額的,就是陛下,也概莫例外,只是他是一朝天子。配額大了些。是兩千枚,我家將軍和鐘大人一樣。每個月的用紙限度也僅有五百枚。”

    魏諷正在再說,鐘繇笑道︰“子京,我能和將軍大人一樣有五百枚的配額,已經是心滿意足了,焉敢貪得無厭,人心苦不足,五百枚足矣。”

    “大人說得是。”魏諷微微欠了欠身子,不卑不亢的笑著對鐘繇表示了一下恰到好處的敬佩,然後又轉過身來,對曹沖說道︰“敢問將軍,我听說天子最近書畫日進,再加上賞賜眾人甚多,這每個月兩千枚地澄心堂紙也漸不足,如若天子下旨增益,將軍又當如何?”

    曹沖一听。不免對這個同鄉才子留了神。這丫地直接扯上了天子。顯然不是隨口一問。他笑了笑。依然沒有回答。身後地王肅卻笑了一聲︰“魏兄台好靈通地消息。天子禁中地事情。你居然都知道。果然是許縣地風雲人物。佩服佩服。”

    魏諷一愣。立刻有些尷尬。他是個布衣。雖然名滿許縣。卻還是個布衣。以他地身份。是沒有資格打听皇宮里地事地。問他一個大不敬地罪名都有可能。如果說是鐘繇告訴他地。那麼鐘繇就逃不脫一個泄漏交關地罪名。同樣是吃不了兜著走。這王肅沒有先回答他地問題。倒是先堵住了他地嘴。實在是犀利。他眼珠一轉。隨即笑道︰“諷焉敢揮听禁中之事。只是許縣不比洛陽地牆高宮深。天子用度不足時。也常派人出來采買。這在許縣也不是什麼稀奇地事情。我有所知曉。也是情理之中。王大人又何必驚詫莫名。我只是奇怪天子不過兩千枚。將軍卻有五百枚。似乎有些……”他說著。故意留了個話尾。擺出一副欲言又止地樣子看著曹沖。又瞟了一眼王肅。微微一笑。等著王肅回答。

    王肅嘿嘿一笑︰“兄台對天子地事情倒是關心得緊。不過兄台可知。天子這兩千枚紙。已經佔到襄陽澄心堂紙月產量地百分之一?將軍雖然也有五百枚之多。卻是包含著荀仲豫先生等人地用度在內。他們無有官職。襄陽書院地用度又緊。紙墨全在將軍額度中開銷。將軍實際所用。也不過百枚而已。每個月寫公文就要用去大半。府中諸位夫人學書。我等公文以外地用紙。盡在將軍地額度之中。五百枚哪里夠用?天子除了寫字作畫。還能有什麼用項。居然兩千枚也不夠用?”

    他頓了一頓。掃視了一眼那些听得有些出神地年輕人。接著說道︰“我大漢遭逢亂世。百廢待興。我家將軍振衰起弱。幸天子恩準。在襄陽實行新政。小有成績。卻離盛世還有天壤之別。正當是君臣協心。效文景二帝儉樸持政之際。焉能肆意而為。一意奢糜。”

    魏諷一听王肅直接批評起了天子。臉色立刻沉了下來。眼神很不善地看了一眼曹沖。曹沖卻恍若未聞。正一手舉著茶杯和鐘繇示意。微笑著將茶杯舉到嘴邊。很有興趣地在品嘗。卻對王肅這涉嫌大逆不道地話一點反應也沒有。魏諷有些猶豫地看了一眼鐘繇。鐘繇似乎也在品茶。根本沒有看他。只是頭輕輕地點了點。隨後贊道︰“好。好茶。果然是入口有余香。”

    魏諷一听。心領神會。他冷哼了一聲。不快地說道︰“王大人此言差矣。率土之濱。莫非王土。這天下都是天子地。天子用些紙。又哪里稱得上肆意而為。又怎麼能說奢糜。王大人莫非久在荊州。忘了做臣子地規矩了嗎?”

    王肅也沉下了臉,一股怒氣勃然而發。魏諷嘴上在指責他不知做臣子地規矩,實際上卻是在指責曹沖。魏諷膽子這麼大,一定不是隨口一說,而是在借題發揮。他看了一眼曹沖地臉色,見曹沖依然是在不緊不慢的喝茶,耳朵卻不經意之間動了一下,知道曹沖心里有些不快了,便接上去說話︰“兄台這話。說得太大了些,天子一個月寫字作畫兩千枚紙尚且不足,平均日用紙六七十枚,天子能寫得了這麼多字,作得了這麼多畫?兄台不覺得這有些不可思議嗎?澄心堂紙枚二百錢,便是兩石糧食,天子每天寫字作畫就是五口之家一年之糧,這還不叫奢糜,那還有什麼叫奢糜?”

    魏諷搖搖頭︰“話雖如此。可是這天下是他的天下。他就算是有所揮霍,也是天子。我們做臣子的,如何能這麼放肆的評論天子,這君臣之道,莫不是成了一句空話了?”

    曹沖听他這麼一說,可就有些不高興了,開始看這小子還是個明白人,怎麼越听越不對路子,他放下了手中地茶杯,在案上發出篤的一聲,臉色有些不好看。鐘繇一見,連忙打圓場說道︰“哈哈哈……子京莫要意氣,你不知稼穡之難,無切膚之痛,哪里能體會到曹將軍、王大人的難處。王大人說得對,我大漢久遭兵亂,確實應該節儉一起才對。哈哈哈……這些國事,就莫要再爭了吧。”

    魏諷听了,收了臉上的怒容,轉眼笑道︰“大人教訓得是,魏諷是有些意氣了,還請將軍和大人恕罪,莫要見怪。”

    曹沖嘿嘿一笑︰“你放心,我不怪你。你既然在許縣有些日子了,想必也從仲豫先生、仲長公理等人口中得知,我襄陽書院有個不錯的傳統,論壇之上,可以放所欲言,任何人不可以言罪人。聖人當年也贊子產不毀鄉校的,我等議議政,也是關心時事的體現,比起不過青紅皂白的愚忠或不問蒼生的避世,縱使有些不敬,我想天子也是能體諒地。”

    鐘繇放聲大笑︰“將軍說得對,年輕人嘛,是要有些意氣的,不可象我這等老朽,暮氣沉沉,百無一用。”

    曹沖搖了搖頭,對鐘繇拱了拱手說道︰“鐘大人何必自謙若是。丞相是極看重大人的,當年大人鎮守關中,馬韓晏然,丞相才得以平定冀州,這等大功,丞相是沒有忘記過地。”

    鐘繇听了這話,心里的委屈這才好了些。要說他閑居家中一點意見也沒有,那是騙人的,最近荀家也倒了台,他更是心驚膽戰,不知前途何言。前些天天子召見,征召他的兒子為郎,同時透露出想讓他去關中的意思。他思前想後,沒有敢立即答應天子。天子現在無權,能不能去關中,還得丞相府說了算,要不然他就是去了關中,事情也不好做。再說曹丕在關中,他去了又有什麼用?難道跟曹丕爭功嗎?他一直沒有搞明白天子的信心從何而來,昨天晚上,荀悅派人來告訴他曹沖到了許縣,要來見他,他才一下子明白過來。為此他特地準備了一番,將魏諷等人邀了過來,想借機將魏諷介紹到曹沖的鎮南將軍府里,順便和曹沖套套近乎。沒想到話不投機,魏諷居然和曹沖的親信王肅抬起杠來了,讓他頗有些意外,只能出言打斷了他們的爭論。生怕惹得曹沖不高興,現在听曹沖這麼贊他,他提起地心思終于放下了些。

    “將軍過獎了,繇性粗疏,無有方略,哪里敢和我開朝三杰的蕭何相比。”鐘繇連聲謙虛道。

    “大人過謙了。”曹沖笑了笑︰“大人在關中數年。邊境無事,如今這個樣子,不是大人的過錯,大人不必放在心上。我看啊,這關中的事,還得大人這樣的穩重人才做得。”

    他若有所思的看了一眼鐘繇,鐘繇捉摸了一下曹沖地意思,立刻領悟到了其中的精神,眼神一亮。曹沖將他的神情全看在眼里。見他明白了自己地意思,又接著說道︰“我一向是敬重大人的,這不。這次接了棘手的任務,一時找不到解決地法子,巴巴的來找大人求助來了。”

    鐘繇心知肚明曹沖所說的是什麼事,他放下了手中的茶杯,撫著胡須靜靜的想了片刻,微眯著眼楮打量著笑得很天真很無邪的曹沖︰“將軍如今已經是手握重兵,威鎮天下,還需要做國舅嗎?”

    曹沖苦笑著搖了搖頭︰“鐘大人說笑了,我哪里是想做什麼國舅。不過是想盡心為朝庭做些事情,這才夜以繼日,竭心盡勞,幸虧諸賢努力扶持,這才略有小功,得天子嘉獎,備有薄名。奈何謗隨譽生,如今竟有人說我家圖謀不軌,也不知是從何說起。真是讓人無可奈何。為能繼續報效朝庭,眼下只得听我岳父之言,與天子聯姻以求名正言順。如今佳期已定,可是天子這邊,還是……”曹沖有些為難地看了鐘繇一眼,一副委屈地樣子。

    鐘繇很理解的點點頭︰“雖說謠言止于智者,可是智者畢竟難得。”

    “大人明鑒。”曹沖趕緊送過去一頂高帽子。

    兩人都表達了自己地意思,各自心中有數,無須再多說什麼。曹沖應鐘繇之邀。說了一通曹彰北征的故事。然後又和鐘繇討論了一通書法,最後在魏諷、劉偉等人的吹捧聲中離開了鐘繇地府第。一出門上了車。大雙小雙就遞上毛巾和涼茶來。王肅坐在車轅口喝完了茶,一邊將茶杯遞還給大雙,一邊對曹沖說道︰“將軍,這個魏子京有些迂腐啊,渾不似能名動許縣的模樣。”

    曹沖笑了笑︰“他不過是讀了些聖賢書,根本沒有體會到為政的艱辛,把什麼事都說得容易,迂腐天真一點也是必然的。不過我想他今天的表現,也有些不自然,想必是故意說來試探我們的。不過這樣也好,你和他吵上一架,我正好和他撇清關系,說實在的,我不太喜歡這個人。”

    王肅得意的一笑,他就是看出來曹沖對魏諷的不喜,這才針鋒相對地,要不然以他謙謙君子的脾氣,如何會說出這樣的話來,換成蔣干來還差不多。

    曹沖離開之後,鐘繇又送走了幾個年輕人,唯獨留下了魏諷。兩人在書房里坐定,換了新茶。鐘繇有些責怪的對魏諷說道︰“子京,你今天可處置得有些不妥,我看曹將軍的臉色,似乎不太喜歡你所說的話。”

    魏諷搖了搖頭︰“大人,我倒覺得未必是這麼回事。曹將軍手下現在不缺人手,我就是到他手下去,一時半會也派不上用場,倒不妨跟關大人,或許能幫上一點忙。”

    鐘繇搖著頭,卻沒有再說下去,他皺著眉頭有些為難的說道︰“天子要我去關中,可他說了又沒什麼用,丞相府不發話,我到了關中也做不了事。曹鎮南倒是願意幫我,但他要我先幫了他這個忙才行,你倒說說看,我當如何處理才好?”

    魏諷也收了臉上的笑容,有些悲淒的說道︰“大人,你覺得曹家最後會走哪條路?”

    鐘繇有些警惕地看了魏諷一眼,搖了搖頭︰“這個我如何能知道。”

    “大人,我知道你顧慮較多,不能放言,可是我相信,不管是從忠君的角度,還是為報答丞相大人的知遇之恩,大人是不會眼睜睜的看著曹家走上篡逆的道路的,我魏諷雖然只是個布衣,也能有報國之心,大人深受國恩。又如何會放手不管?”魏諷有些焦急的看著鐘繇。

    鐘繇卻只是看著他,一言不發,等他說完了,才嘆了口氣︰“子京,你想得太遠了,曹家和天子聯姻。以外戚身份掌握朝政,這也是自保之策,在我朝也不是什麼新鮮事,說明他也有顧慮。我現在跟你一樣,也是個布衣,能起什麼作用?”

    魏諷搖了搖頭︰“大人,你與我等不一樣,只要你願意,你很快就能回到關中。曹家雖然看起來很團結。可是並不是鐵板一塊。曹家三子,分鎮南北西三方,這正是丞相大人要廢長立幼的征兆。我們只要善加利用,強勢如曹家,也不是無隙可擊。”

    鐘繇還是不說話,只是眯著眼楮看著魏諷,眼神中露出一絲不解的疑惑。魏諷听了,信心大增,加重了語氣說道︰“大人,曹丞相將三個兒子發在三方,曹鎮南有新政。實力最強,但也沒有強大到可以橫掃天下。而曹監軍有關中五萬大軍,實力雖略弱一些,但也不差,更重要地是他有長子身份,只要沒有大錯,縱使曹丞相有心要扶持曹鎮南,他也找不出理由去平息眾人地口舌,再加上曹鎮南娶妻多年。一直未有子嗣,所以他也下不了決心。曹家的內亂,也就隱而不顯,讓人看起來父慈子孝,兄良弟悌。再者丞相大人不過是一侯爵,以曹鎮南地能力,自已搏個侯爵,也是意料之中的事情,因此奪嫡與否。對他來說並不是勢在必行。如此也就沒有很必要鬧得兄弟不合。”

    他頓了頓,又接著說道︰“只是這樣一來。曹家的矛盾不顯,我等就沒有機會幫天子重新奪回大權。時間過得越久,對我大漢越是不利。”

    “你既然知道這些,為何還要逆流而上?”鐘繇笑了笑,不置可否。

    “大人,”魏諷提高了聲音,用手指在案上敲了敲︰“曹家兄弟不爭,並不是我們希望的,當然也不是丞相希望地,他的年歲已高,如果不能盡快確定嗣子,他如何能放心而去?這些年他一直窩在鄴城不動,卻讓兒子們出去歷煉,也是存著試其功能,現其心志的目的。可是大人想想,丞相大人能一直這樣等下去嗎?”

    “你這說的什麼話?”鐘繇撲哧一聲笑出聲來︰“難不成丞相還希望他們兄弟相爭不成?”

    “當然。”魏諷很有信心的說道︰“丞相建非常之功,當然想要有非常之賞,至少也要保其現有的權勢不衰,而這些,只有選擇一個合適的嗣子才有意義。大人可以想想,我朝的權臣哪一個最後不是敗在不肖子手上地?所以丞相一定會選擇一個他看中的嗣子,顯然他看中的這個嗣子就是曹鎮南,而不是在關中地曹子桓。”

    “何以見得丞相就是選中曹鎮南?”釧繇微笑著。

    “曹鎮南少有神童之名,最近又屢立戰功。更重要的是他除了聰明之外,對家人極好,我听說丞相大人的那麼多兒子之中,極少有不願意和曹鎮南接近的。如果選了曹鎮南為嗣子,萬一將來曹家有機會行篡逆之事,他有足夠的信心和仁心,必然不會對那些兄弟下手,可以保全丞相的憐子之心。而曹子桓在丞相諸子之中,只是中才,他如果嗣位,一定不會放過有可能威脅到他的的兄弟,曹鎮南、曹驍騎必然首當其沖,不能善終。”

    魏諷說得急了,臉有些潮紅,他停下來了兩口氣,信心滿滿的看著沉思不語地鐘繇︰“從各個方面看,曹鎮南被丞相選中的可能性最大。只是一來曹鎮南沒有足夠的實力,二來他還沒有子嗣,所以丞相才沒有下定決心。至于曹子桓,因為曹鎮南沒有爭嗣的必要,他也不會立刻動手,而是全力在關中爭功,以備不測。”

    “那,又當如何?”鐘繇沉吟片刻,悠然問道。

    “這正是大人推波助瀾,借力使力的好機會啊。”魏諷幾乎要叫出來了。

    “借力使力?”鐘繇似乎很茫然的問道。
第七卷 東南傾 第十七節 借力
    (去看看小說網wwwcom)“對,借力。去看看小說網wwwcom。”魏諷用力的點點頭,他向鐘繇挪了挪,膝蓋幾乎踫到了鐘繇的膝蓋,雙手撐在大腿上,身體向前傾,輕聲說道︰“大人,天子要借機讓周大人去交州,大人去關中,而曹丞相要送女兒入宮做皇後,他們都有所求,為何不能互得其利,兩全齊美?如果大人從中作成此事,丞相做了國丈,可以名正言順的掌握大權,心中必然對大人心有所感激,再加上他對曹子桓並不滿意,未必希望他在關中立功徒然增加以後廢長立幼的難度,此時派大人去關中取代曹子桓,正是一舉兩得的事情。而曹鎮南感激大人玉成其事,幫他立了一功,將來也有可能助大人一臂之力,資助些糧草,馬超韓遂二人,早已經筋疲力盡,不堪再戰,大人此去,以荊益之助,收服其心,關中西涼可即日而定。如此一來,更可顯得曹子桓無能,喪失與曹鎮南爭奪的資本,丞相、曹鎮南必然對大人感恩戴德,而大人也可獨掌關中。”

    魏諷越說越興奮,說得有些嘴干,他拿起已經涼了的茶一口飲盡,用手抹了一下嘴,接著說道︰“天子給了曹家面子,曹家自然也要讓一步,周大人在交州,就有機會勸服劉備和孫權,縱使他們不降,以周大人的能力,挾荊州的精兵,以武力拿下交州,也不是問題。交州一下,江東勢孤,他如何還能支持?天子握在關中和交州,以大人和周大人為支持,曹丞相縱有心思,也要考慮一二,焉知事不可為?而且他曹家內部爭斗不已。也未必能一致向外,天子更有機會各個擊破。重掌大權,到時候,大人和周大人,可就是當之無愧的中興名臣啊。”

    鐘繇沉思不語,他看著魏諷興奮的臉。又低下頭看看案上的茶杯。茶杯中的茶在輕輕地顫抖著,蕩起一圈圈的波紋。鐘繇循著茶杯看去。發現竟是魏諷在輕輕地顫抖,帶動了案幾一起在晃動。他暗自笑了一聲,這個年輕人,果然是血性十足。計是好計,雖然難度不小。但也未必全無可能,只是……

    他想了又想。還是沒有決斷,反倒是皺起了眉頭,有些猶豫的說道︰“要想曹家的女兒入宮就做皇後,那伏後怎麼辦?伏後入宮以後,並無虧德之事,與陛下兩情相好,又有西京蒙難之情,這時要廢後,實在有些說不過去啊。”

    魏諷緊張的看著鐘繇,不由自主的屏住了呼吸。*****這時見鐘繇說出這個難題。他才長出了一口氣,額頭地汗珠透體而出。他抬手抹了一下發梢,借機擦去了汗珠,輕松的笑道︰“一個婦人,何足道哉,與大漢地江山相比,犧牲她一個人,犧牲伏家一家,有何不可,待將來事成,請陛下再追封就是了。”

    鐘繇笑了一聲︰“話雖如此,可是要廢後,總要找個合適的理由的,難不成讓伏家自己要求廢後?”他說著,也覺得這個笑話比較有趣,輕輕的笑出聲來。

    “有何不可。”魏諷卻不覺得好笑,他正色說道︰“伏家世受皇恩,老侯爺尚的可是孝桓皇帝地長公主,他們與皇家骨血相聯,為了皇權,這時候犧牲一下也是應該的,自請廢後也不是不可能。如果大人願意,我願意前往伏府一趟,說服伏少傅。”

    “如此,那就有勞子京了。”鐘繇嘆息了一聲,伸手拍了拍魏諷地肩膀︰“我大漢衰亂之世,能出現子京這樣的骨梗之臣,也是幸事。子京,好自為之。”

    魏諷激動得有些哽咽了,他低下頭深深施了一禮︰“謝大人看重,魏諷少讀聖賢之書,自當見賢思齊,願為朝**粉身碎骨,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他說完,伏在鐘繇面前重重的在地上磕了兩個頭,起身絕然而去。鐘繇坐在那里,看著魏諷大步而行的背影,一時竟有些出神。鐘毓站在側門後,朝魏諷遠去的方向拱著手,神情肅穆。

    “稚叔,你是不是覺得為父有些陰險?”鐘繇雖然沒有回頭,卻仿佛知道兒子早就站在那里里似的,聲音輕淡得有些空洞。

    “父親深謀遠慮,正當坐中指揮,魏子京血氣方剛,正當沖鋒陷陣,各得其所,正符合用兵之道。”鐘毓放下手,低著頭回道,聲音平靜得一點感情也沒有。但鐘繇卻從兒子平靜的聲音里听出了他的憤怒,他回過頭,對鐘毓招了招手︰“來,坐到這里來。”

    鐘毓愣了一下,還是緩步上前,撩起衣擺恭恭敬敬的坐在鐘繇面前。

    “潁川四大族,鐘陳荀韓,韓家自從韓太僕(韓融)于建安初年死去之後已經後繼無人,荀家經此一亂,只剩下荀仲豫獨力支撐,但他們抱定了曹倉舒,只要曹倉舒奪嫡成功,他們就是有功之臣,但他們有個問題,如果曹倉舒要謀逆,以荀文若的脾氣,必然要與曹倉舒翻臉,所以他們地結果,尚未可知陳家現在依附曹子桓,原本是不錯,但隨著曹倉舒地勢大,他們也危如累卵,陳長文當初因為嫌棄唐氏的名聲,不願與荀家結親,不僅得罪了荀家,還得罪了曹子桓,曹子桓外寬內忌,以後不管得勢與否,都不會放過他。而我們鐘家,現在還沒有明確地態度,你說,我該如何自處?”鐘繇說一家曲起一根手指,最後指著拇指和小指說道︰“你是希望我們鐘家成為這個,還是這個?”

    鐘毓看著鐘繇的手指,默不作聲。

    鐘繇眯起了眼楮,目不轉楮的看著鐘毓︰“稚叔,我知道你鄙棄為父的選擇,可是為父沒有別的選擇,為了家**的延續,我只得如此。而你,是我鐘家現在唯一的後人,你也不得不如此。”他見鐘毓臉上出一絲痛苦之色。也覺得有些難受,松了手。嘆了口氣說道︰“要怪,只能怪你那兩個兄長死得太早,要不然,我也可以一方投上一個,何至于這麼為難。稚叔啊。你也不小了,天子這次招你入宮為郎。用意你想必也明白。天子想以我鐘家為援,可是他是中興之主嗎?至少我沒看出來,他想的那些辦法,都要看人臉色辦事,要看曹倉舒心里還有沒有大漢地江山。我听荀仲豫說。曹倉舒曾經說過,到目前為止。他無篡逆之心,可是這個人心機深沉,決不是他外表看的那樣天真率性,誰知道他說地是真是假?而且今天看他所言,對天子並無敬畏之心,至少不是個純臣,將來自立的可能性不小,當此之時,我們不押在他身上,又押在誰的身上?難道一定要等丞相明確表示出了意見。我們再表明態度嗎?到那個時候。又有什麼用?”

    “萬一曹倉舒敗了呢?”鐘毓臉色有些蒼白,無力的辯解道︰“萬一他篡逆了呢?”

    “他不會敗。”鐘繇仰起了頭。眼楮眯成了一條線,怔怔的看著搖曳地燭火,很有信心的說道︰“我從他第一次到關中地時候,就認定他會一飛沖天,這幾年來的觀察,證實了我的看法。我大漢朝四百年來,沒有哪一個人這麼年輕就達到這個的功績,特別是取益州,當年光武皇帝取益州,費了多少人力物力?連征南公岑彭、中郎將來歙都折了,可是他取益州,說得上嘴的只是成固一戰,前後不過一天****,聞所未聞。===”

    鐘繇感慨了半天,接著說道︰“你說他為什麼會停下荊州地戰事,反過來支持曹子桓打關中,支持曹子文打代郡?”

    “他支持關中?”鐘毓有些不明白。

    “哼!”鐘繇不屑的哼了一聲,“丞相府哪能一下了撥出那麼多地糧食,這只能是荊州來的。丞相之所以秘而不宣,無非是看曹子桓的反應。曹子桓還蒙在鼓里,沒看出來曹倉舒費心盡力討好他那些弟弟們的用意,反而喋喋不息的報怨。丞相大人最擔心的是什麼?不僅僅是權勢,還有他的這些骨肉,他難道會選一個刻薄寡恩,只知權利不知親情的人做嗣子嗎?司馬仲達、吳季重這些人,只知道去打仗爭戰功,哪知道這些事情的重要性,到底還是年輕啊。”

    鐘毓有些不敢相信的睜大了眼楮,聲音里帶著一絲恐懼︰“父親地意思是……鎮南將軍是故意做給丞相看地?”

    “也未必。”鐘繇搖了搖頭︰“他這個人很強,強的人有自信,反而不會擔心其他人,不會妄造殺戮,在家也好,在朝也好,他都會有足夠地信心給別人發揮的余地,而不會因為擔心其他人超過他加以防備。這也是我選擇他的原因之一,就算他以後……我鐘家也不至于落得個狡兔死、走狗烹的地步。”

    鐘毓見父親意志已決,只得嘆了口氣,不想再勸。父親五年前就要求他投入曹沖門下,他當時沒有答應,現在再提,已經是給他留足了余地,作為鐘家現在唯一的後人,他沒有其他選擇,只能以家族的利益為先。而他雖然不喜歡曹家的人,卻對父親的分析提不出任何反駁意見,至于天子能不能反敗為勝,那要看大漢的火德在這風雨之中還能堅持多久了,也不是他鐘家,他鐘毓所能決定的。

    鐘繇見鐘毓臉色由蒼白恢復正常,知道他已經熄了決心,心中的石頭終于落了地,他微笑著說道︰“你也不用灰心,進宮作了郎,你還有足夠的時候去幫助天子,不過,你一定不能太過激進,象魏子京這樣,遲早要招來殺身之禍,你平時離他遠一些,不要太過親近。\\\\\”

    “喏。”鐘毓輕輕的應了聲,停了片刻,又說了一句︰“父親既知此人危險,也離他遠一點的好。”

    鐘繇一愣,然後欣慰的笑了,他抬起手,撫著下巴上濃密的胡須,一抹而下,傲然笑道︰“你放心,他還牽連不了我。”

    鐘毓見他很有信心,也不再說,又略說了幾句,輕輕的退了出去。鐘繇盯著他的背影看了半晌,直到他消失在門外。還是沒有動彈,他看得出來。鐘毓雖然接受了他的意見,卻並沒有真正從心里接受,他還有著一種頑強的排斥,這種排斥讓鐘繇很擔心。他有些喪氣地低下頭,端起茶杯卻沒能喝水。倒是產生了一種奇怪的想法,這一個兒子還是沒有保障。自己是不是應該趁著還有精力再娶個妾?

    且不說鐘繇想娶妾地事情,魏諷在隨後的幾天里,鼓足了精神向伏德府上跑了幾次,竭力勸說伏德進宮勸伏皇後自動請辭皇後之位,既盡忠。又保了家。奈何伏德根本不理他這一套,反倒說他是因為和曹家同郡。所以為虎作倀,助紂為虐,想靠著說服他伏家這件大功青雲直上,任憑魏諷說干了口水,伏德也沒給他個好臉色。

    魏諷感到了一種無力感,他實在沒辦法,只得給天子寫了一封洋洋灑灑的上書,托鐘繇帶進宮去。天子一听鐘繇說是最近許縣風頭很勁的少年俊杰魏諷的上書,倒是比較感興趣,仔細一看。臉卻陰沉了下來。但他沒有和伏德一樣暴跳如雷。而是把魏諷地上書放在一邊,看了又看。看一遍嘆息一陣子,拿起來又放下,放下又拿起來,坐立不安。他對魏諷所談到的形勢不是不清楚,只是他實在不願意就這樣廢了伏後,一來覺得對不起伏後,二來覺得這樣太丟面子,被臣子逼著廢後,他以後還怎麼面對曹家?

    但天子對魏諷地分析很感興趣,特別是對魏諷提出的借力打力的構想很感興趣,他不是沒能這個想法,但是當初沒有想得這麼細致,沒有這麼系統,被魏諷這麼一說,他的思路更清晰了,覺得成功的把握更大了。他雖然沒有立刻同意魏諷地建議,卻讓鐘繇把魏諷帶進宮來,見了一面。^^^^

    魏諷很激動,提前向鐘繇請教了見天子的禮節,又在自己地住處演示了好幾遍,覺得沒有問題了,才放了心。沒想到見天子的時候,他還是因為緊張鬧了笑話。天子讓他上前回話時,他激動的大聲應諾,“喏”字出了口,才想起來回答天子不能用“喏”而應該應“唯”,搞了個大紅臉。好在天子現在也知道自己的處境,倒沒能太計較他,反倒覺得這個俊美的年輕人頗有幾分可愛,把魏諷留在宮里談了一個時辰,對魏諷的口才和應變能力很是欣賞,當下就賞了他一個郎官的職位,魏諷算是正式成了天子近臣。

    魏諷有學問,人又長得好看,到宮里沒幾天,和那些郎官就熟悉了,那些郎官大部分都是曹操的親信,說得好听是來保護天子,說得難听點是來監視天子,見魏諷這麼有魅力,又是丞相的同郡,都以為魏諷是丞相的親信,很快就和魏諷成了好朋友。

    魏諷過得很滋潤,可是曹沖卻不爽。他在府中呆了幾天,一直沒有得到希望地消息,不免有些上火。這一日又把龐統、張松叫來議事,龐統和張松知道他要說什麼,可是天子不下詔,他們也沒有辦法。鐘繇那邊也催過幾次了,傳過話來說他一直在勸說天子,不過天子還在猶豫,看起來難度不小。伏家那邊也沒有得到什麼讓人開心地消息,反倒是伏德在許縣眾官員中傳出曹家為了要獨攬大權,逼著天子廢後的消息,一時搞得曹沖有些被動,就連荀悅都有些皺眉。

    “你們有什麼辦法?”曹沖象一頭困獸,有些煩燥地屋子里來回轉著圈,不時的瞟一眼如坐針氈的龐統和張松。龐統直搖頭,他覺得這件事確實有些為人所難,曹家要做外戚,何必要急著在曹節進宮之前就讓天子廢後,還定下了黃道吉日讓天子決定,這不是逼天子嗎,天子也是個好面子的人,就算能看明白情勢,也難咽下這口氣,而百官的態度也頗堪玩味,誰願意看著一個咄咄逼人的曹家?

    曹沖見龐統搖頭,也知道這事有些難辦,只是難辦也得辦,老曹在鄴城可大張旗鼓的等著呢,曹丕心懷不軌的在旁邊等著看他的笑話,隨時準備著瓜分那一千匹戰馬,這形勢不等人啊。

    “要不,讓鄧師傅辦吧。”曹沖見他們也沒招,只得重新拿起了那個餿主意,準備讓鄧展進宮去刺殺伏後。管他娘的,把她從**上毀滅了。天子還能有什麼招,做得隱蔽點就是了,想來以鄧展的身手進那低矮的宮城,是沒有什麼問題的。

    “將軍,這事……”龐統咂了咂嘴︰“風險實在太大了。還是謹慎一點地好。”

    曹沖氣得笑了起來︰“那你們說有什麼辦法?丞相在鄴城可等著我們的消息,給我們地時間可不多了。如果事情辦不成,後果你們也知道,不用我多說了吧。”

    “這個……我們自然知道。”龐統苦著臉,那張丑臉就別提多難看了,他不贊成曹沖這個主意。可是除了這個主意之外,貌似也沒有其他的主意。但他又不得不提醒曹沖可能出現的情況。“將軍,這刺殺伏後容易,但一朝皇後被刺客殺死在皇宮之中,在我大漢四百多年的歷史上,可是天字第一遭,將引起多大的震動,我們都能想得到。再者皇宮之中地安全本來是由衛尉周公瑾和虎賁中郎將荀長倩(荀惲)一起負責的,現在周公瑾不在,如果宮里出了事,荀長倩要負主要責任。就算有曹家為靠山。他最多也只能保住性命。將軍……”

    曹沖擺了擺手,沒有說話。他知道如果真地讓鄧展去刺殺了伏皇後。荀惲就徹底完蛋了,老曹正在為荀家的事惱火,說不準會趁機把荀惲給當了替罪羊,至于曹秋怎麼辦,估計不在老曹的考慮之中。但不殺伏後,那又怎麼能在有限的幾天內搞定這件事?

    他想了想,想起已經進了宮的魏諷,有些不爽地問張松道︰“那個魏子京現在怎麼樣了?”

    正在冥思苦想的張松一愣,連忙說道︰“魏子京進了宮,據說很得天子信任,天子雖然沒有接受他地建議,但讓他做了郎官。听說他在郎官里很受歡迎,很有吸引人的能力。”張松有些羨慕的說道,他一邊說一邊搖頭道︰“天子不知是犯了什麼倔,這次遲遲沒能松口,就是鐘元常向他透了公子願意交換的條件,他也沒能立刻熄決心,優柔寡斷得很,看來不是個做大事的人。”

    曹沖嘆了口氣,他其實還是希望天子是個重情義的人,不管怎麼說,天子即將成為他的又一個姊夫,雖然說這里面沒有什麼感情,曹節進宮之後,也不可能和天子產生什麼感情,說不定以後還會成為一個犧牲品,但不管怎麼說,他還是希望天子有點人性。問題是現在天子是有人性,但對他來說,卻是個麻煩。

    “永年,能不能派人混進宮去,下點毒?”曹沖靈機一動,既然不能刺殺,那就暇吧,毒死皇後然後報個猝死就行,到時候只要把暇的人給宰了,也就沒有人能追查了,也不會牽連到荀惲。

    “事是可行,就是怕時間來不及。”張松點點頭,又為難的搖搖頭︰“我找人打听過宮里的事了,天子小心得很,每次吃東西都讓人先嘗過,他和皇後才吃,現在這個情況,說不定防範更嚴。再說了,就算讓人去暇,也很難及時處死暇地人,一旦被擒獲,只怕事情會鬧得更大。”

    曹沖皺著眉頭想了半天,也覺得暇地事情說起來容易,實施起來難度不小,要想及時處死暇的人,還得派人進宮才行,與其如此,倒不如干脆讓鄧展進去刺殺。

    “還是讓鄧師傅去吧。”曹沖猶豫了一下,不再想了,立刻做了決定,很快就召來了鄧展。鄧展現在是曹沖地死忠,听曹沖說要讓他進宮刺殺皇後的時候,他居然沒有一絲意外,很平靜的接受了命令。

    “師傅,你把活做得細一點,不要動刀子,最好別讓人驗出傷來。”曹沖有些不放心的對鄧展說道︰“你不是會截脈嗎?能不能用?”曹沖听鄧展說過,他那神秘的師傅有一門絕技叫截脈,能致人于死地而沒有任何外傷,但是他掌握得不夠好,除非對手站著不動讓他打,否則根本用不上,所以也只是一個雞肋而已。但伏後不是什麼高手,面對鄧展,也就跟站著不動差不多,說不定能奏效。

    “應該沒有問題。”鄧展自信的笑了笑。

    “嗯,小心一點,千萬別出馬腳。”曹沖還是覺得有些緊張,他正要再說,鄧展忽然舉起了手示意曹沖別說話,他指了指屋頂,意思上房上有人。曹沖一愣,傾耳細听,一陣輕微的踩動瓦片的聲音隱隱約約的傳到了他的耳中。

    張松和龐統雖然沒有听到任何聲音,但看這師徒兩人的臉色也知道,房上來了不速之客了。他們相互看了一眼,一陣寒意從背後升起。正在這里,典滿大步趕到曹沖身邊,抽出半截長刀護住了曹沖,就在此時,屋外傳來一陣讓人牙酸的機簧聲,緊跟著幾聲利嘯驀然響起……
第七卷 東南傾 第七卷 東南傾 第十八節 密詔
    不得不說,虎士們的反應是快的,下手也是夠狠的,配合也是默契的。///com///

    房上的人沒有想到剛才還似乎一點反應也沒有的虎士們突然之間就象約好一樣,同時向他轉過身來,二話不說就亮出了手弩,他連佩服一下這些人都來不及,就听到了一陣弩箭的嘯聲,嚇得他沒敢多想,順勢就躺在了屋頂向下滑去,饒是如此,他還是中了兩箭,所幸沒有傷在要害上。

    但沒傷在要害上,不代表他就能逃生。他人還在半空中沒有落地,幾個虎士已經亮出長刀,牢牢守護住了他可能逃生的方向,幾把長刀相互呼應,將他的去路封得死死的,只等他落入羅網。

    一點懸念也沒有,那個梁上君子剛摔在地上,兩把長刀就架在了他的脖子上,刀鋒上露出的絲絲寒氣讓他毛骨悚然,逼得他強忍著**上的巨痛,一動也不敢動,生怕被那些已經覺得丟了面子的虎士給一刀宰了。

    曹沖在鄧展和典滿的護衛下,大步走出門,看著那個撅著個大**老老實實趴在地上的那個彪形大漢,忍俊不禁的笑了一聲︰“恁個好漢子,怎麼當上賊了?”

    “我不是賊。”那漢子一見到曹沖,連忙叫了起來,扭著身子剛想站起來,卻被虎士用力摁住,長刀割開了一絲皮膚,涼氣入體。他嚇得連忙趴好,眼楮瞟著曹沖叫道︰“將軍,我是文欽啊,你還記得我嗎?在江陵打仗的時候,我見過將軍的。”

    “文欽?”曹沖覺得這個名字有些耳熟,一時卻不起來在什麼時候在江陵見過,他上前兩步,俯下身子細細的看了一下那張濃眉大眼的國字臉,覺得確實有些面熟,他想了想,忽然想起一個人來。連忙揮手讓虎士松開,對文欽招了招手︰“你起來回話。”

    “哎!”文欽見曹沖想起來他來了,不等虎士們松開,掙扎著就爬了起來,笑呵呵的湊到曹沖面前,剛要說話。又看到鄧展和典滿不善的眼神,心頭一緊,突然覺得有些喘不過氣來,連忙又向後退一步,才算是輕松了一些。

    文欽字仲若,也是譙郡人,算是曹沖真正的同鄉,他的父親叫文稷,當年是曹仁手下的騎將。勇力過人,深得曹仁信任。他和兄長一起追隨父親在曹仁軍中,江陵一戰。他地父親和兄長雙雙戰死。曹沖認識文欽,也是因為漳水之側的那場惡戰,文欽的父兄戰死,他自己也受了傷,卻用馬馱著父兄的尸體,徒步狂奔了幾十里,險些被隨後沖來的呂蒙部斬殺,他為了保護父兄的身體,不顧勢孤力危。獨自一人返身惡戰,硬是堅持到了曹沖來援。因此曹沖記住了這個悍勇地小子,不過當時文欽滿身是血,基本看不出個人形,不象現在這麼干淨。

    “是你啊,什麼時候到許縣來了?”曹沖一邊笑著讓人打開他的繩索,一邊笑道︰“怎麼還做起梁上君了?”

    文欽剛才被那幾個虎士按住的時候胸腹之間挨了幾下狠的,一吸氣就有些疼痛,他揉了揉胸口。這才說道︰“將軍,我哪是做什麼梁上君的,我現在是宮中的虎賁郎,到將軍這里是來報信的。”他看了一眼四周的虎士,又看了一眼曹沖。曹沖樂了,揮了揮手讓其他人出去,只留下鄧展和張松幾個,典滿不放心,堅持隔在文欽和曹沖之間。手扶著刀柄。眼楮象頭狼似的盯著文欽,看得文欽寒毛直豎。渾身不自在。

    “說吧。有什麼信重要得要讓你從房上過來。”曹沖很輕松地笑道。一邊坐下一邊對文欽說道。

    文欽本想湊近一點。可一看典滿和鄧展兩人戒備地樣子。還是放棄了打算。這兩人地凶名太盛了。他自忖不是他們地對手。還是安穩一點好。

    “是魏子京讓我來地。”文欽摸著喉嚨。有些艱難地咽了口唾沫。輕聲說道。

    “魏子京?”曹沖也有些愣住了。他沒想到魏諷會派人來聯系他。不是說這小子成了天子地親信了嗎?

    魏諷到了宮中之後。很快就和宮中地郎官們處得極熟。他人長得漂亮。嘴皮子又利索。既是天子親自簡拔地。又是丞相大人地同鄉。據說和鐘繇鐘大人關系也不錯。很自然地就成了這些郎官們心目中地風雲人物。特別受那些沒什麼學問地衛士喜歡。而身為虎賁郎地文欽就是其中一個。

    文欽武技很好。當年在曹仁軍中地時候就是個悍勇之輩。但他倚仗著自己地武技好。又是曹軍精銳騎兵出身。對其他地虎賁郎不太看得起。加上脾氣又粗猛。不知道謙讓。所以人緣很不好。魏諷來了之後。卻不太計較他地粗魯和傲氣。跟他說過幾句話。因此文欽覺得魏諷夠意思。把他當成了知心朋友。一有空就找魏諷說話。

    魏諷哪里那麼多時間陪他玩,他心里正愁著呢,他為天子規劃的大計被天子擱置了,天子猶豫不決,舍不得兒女情長,不忍心廢了伏後,這讓魏諷很焦急。就在這個時候,文欽告訴他一個听來的消息,讓他大喜過望。他略一思索,就讓文欽自己立刻來找曹沖匯報。文欽見魏諷說得嚴重,沒敢走正門,仗著自己身手好,居然從房上過來了,開始倒還順利,外圍的士卒居然沒有發現他,他正得意呢,沒想到剛進了曹沖所住地這個院子就被人盯上了,要不是他有那種在戰場上鍛煉出來的直覺,差點被虎士們射成刺蝟,就算這樣,插在他身上的兩只弩箭還是讓他疼得呲牙咧嘴的。

    “你說,有什麼消息要告訴我,值得這大半夜的你從房上過來。”曹沖微笑著坐了下來,慢條斯理的拎起茶壺給自己斟了一杯茶,然後將茶壺向文欽面前推了推,指著他面前的杯子示意他要喝自己倒。

    文欽大喜,連忙給自已倒了一杯茶,然後小心翼翼的舉起嘴邊,先深深的吸了一口氣,這才張開嘴淺淺地抿了一口。然後臉上露出了一絲有些失望地神色,疑惑的看了看綠色地茶湯,舉起杯一飲而盡,然後抹了抹嘴,放下杯子說道︰“我以前听一個老兵說過,伏家地老侯爺那時候經常到宮里陪陛下說話兒。陛下還給過一個什麼詔書給老侯爺。”

    “詔書?”曹沖有些失望,天子給伏完詔書,這有什麼稀奇的,也值得魏諷這麼當回事?

    文欽一見曹沖的臉色,連忙又說道︰“那個老兵說,這個詔書與平時的好象不太一樣,是藏在什麼帶子里的。”

    “衣帶詔?”曹沖一激零,然後想起一件大事來,立刻頭皮發炸。接著又是一陣狂喜。

    “嗯,好象就是這個名字。”文欽連連點頭。

    曹沖瞟了一眼文欽,壓抑住心里的歡喜。笑道︰“在宮中為虎賁郎,過得還舒服吧?”

    文欽愣了一下,撓了撓頭道︰“不舒服,太安逸了,閑得讓人骨頭酸,不如上陣廝殺來得痛快。”

    “跟著我吧。”曹沖伸手又斟了一杯茶,語氣平靜地說道,眼楮只是盯著細細的壺嘴汩汩流出的淡綠色茶水,並沒有看文欽一眼。文欽卻是一听大喜。立刻翻身拜倒︰“能得公子收留,文欽幸甚,願追隨公子鞍前馬後,在所不辭。”

    “嗯,你就跟著典校尉吧,先下去把弩箭拔了,上點藥。”曹沖指了指典滿,滿心歡喜的文欽看了板著臉的典滿一眼,心神一凜。立刻又眉開眼笑,連忙點點︰“好,好。”

    “那個詔書的事,你跟別人說過嗎?”曹沖又問道。

    “沒有。”文欽頭搖得象撥浪鼓,“我跟那些人處不來,一年也難得說幾句話,這事除了公子,就是一個時辰前剛跟魏子京說過。”

    “好。”曹沖滿意的點點頭︰“那你可知道這詔書還在不在?”

    “這個……”文欽搖了搖頭︰“我就不清楚了,那老兵也沒能說過。當時我也沒當回事。就當笑話听了,連真假都不知道。”

    曹沖沉吟了片刻。沒有再問,讓典滿帶文欽下去休息,同時讓他明天去找荀惲辦個調撥手續。等文欽走了,曹沖對龐統等人說道︰“如果這詔書還在伏府,這事情倒是好辦了,不由得天子不俯首听命。只是這事情隔了這許多年,難免伏完會把詔書給毀了?”

    張松搖了搖頭︰“這個誰也說不清,只有問伏家的人才知道,我們在這里猜是猜不出個結果的。”

    曹沖笑道︰“我自然是知道只有伏家地人知道,可是我們不能就這麼上伏家去搜吧,且不說我們沒有這權利,就算有這權利,萬一這份詔書根本不是我們想象的那樣,甚至已經被毀了,我們將如何收場,且不是一場大大的笑話?”

    “依我之見,不如這樣吧……”張松說著,壓低了聲音說了幾句。曹沖等人一听,相互看了一眼,都點了點頭表示同意。

    伏典這些天心情很不好,這些天皇後不斷地派人來找他進宮議事,能議什麼事呢,無非是想讓他勸天子不要廢後,他當然不想皇後被廢了,可是這他說了算嗎?天子說了都不算,他說了能頂個屁用,不過是死扛而已,能拖得一天算一天。他心里也明白得很,伏家不是曹家的對手,如果他能象父親伏完那樣老老實實在家做學問,也許對伏家來說是最好的結果,可是他不是父親,他做不到父親那樣無爭,他忍不下這口氣。

    這天他剛從宮里給太子講完尚書回來,剛下了車,還沒來得及進門,二弟伏雅就面色驚惶的從里面迎了出來,一把就拉住伏典的袖子,急急的說道︰“兄長,你可算是……回來了。”話說得急了些,一口氣沒順上來,嗆得他咳嗽起來,唾沫星噴了伏典一臉。

    伏典本來心情就不好,又被他噴這麼一臉,心里更是不爽了,他掙脫了伏雅的手,在他抓著的地方撢了撢,這才皺著眉著不滿的看著伏雅,慢吞吞地問道︰“什麼事如此驚慌。平時養氣的功夫都哪去了,哪里還有我伏家的門風?”

    伏雅快哭出來了,他也顧不上和伏典分辯,拉著伏典就往里走,還不放心的回頭看了一眼門前的巷子,好象擔心有人跟在後面似的。他一邊走。一邊湊在伏典耳邊說道︰“兄長,大事不好。”

    伏典被他拽得跌跌撞撞地,全無平時半點風度,心里惱怒之極,他一把推開伏雅,厲聲喝道︰“你今天是怎麼了?有什麼大不了的事情,能讓你如此失態?什麼大事,皇後都要被廢了,還有什麼事能比這件事大的?”

    伏雅見他發火。一時倒被他嚇住了,他松開手瞪著眼楮看著伏典,半天也沒能說話。

    “說。什麼事?”伏典哼了一聲,負手緩步向里走去。

    “伏仁被丞相司直韋大人……拿去了。”伏雅刻意壓低了聲音,喃喃地說道。

    “伏仁?”伏典停住了腳步,扭過頭來不解的看著差點撞上來的伏雅,“韋孟明(韋晃)抓他一個書僕干什麼?”

    “我……也不知道。”伏雅也奇怪呢,他今天正在家閑住,忽然听人說去西市買紙地書僕伏仁被丞相司直韋著的人給帶走了,不久韋晃就派人來說明,說是有人狀告伏仁偷了東西。所以他要將他帶回去調查。伏雅剛剛松了口氣,沒到一個時辰,韋晃就派了幾個人來,將伏典的書房給團團圍住,進去大肆搜查,現在正在里面翻檢呢。至于他們究竟在找什麼,伏雅也不知道,他只知道從記事起,就沒有這樣如狼似虎的士卒進他們伏家。更沒有人敢當面對他們喝斥的,下意識的覺得發生了大事。

    伏典不滿地哼了一聲,對伏雅這樣地表現很不滿意。伏雅從小嬌生慣養,這麼大年紀了,也沒能尋個正經差事,一直在家里養尊處優,遇到一點小事就大驚小怪。不就是一個書僕被抓嗎,有什麼大不了的。伏典一邊走一邊想,這也奇怪了。伏仁是府中地老人了。服侍父親十來年,現在又服侍他。在他看來,伏仁是個安份守已的僕人,要不然父親也不會那麼看重他,半個家都給他管了,平時一般人根本不讓進的書房也只有伏仁一個僕人能進,比伏雅這個紈褲子還受父親年看重,在伏家也是個身份不低地僕人,以他的薪資,有必要去偷東西嗎?看來是有人看我伏家要倒台了,想落井下石。

    伏典冷了臉,大步進了內院,看著挺胸立在書房後的司直府衛士,他不屑的哼了一聲,舉步就要進屋。那個衛士一見他要硬闖,二話不說,上前就將手中的冷森森的矛尖對準了伏典起伏不停的胸口。

    “放肆!”伏典氣得臉都紫了,這還了得,一個小小的司直府衛士居然敢把長矛對著他一個侯爺,這大漢還有規矩嗎?

    那衛士卻一步不讓,依舊用長矛對著伏典的胸口,冷聲說道︰“司直府在辦差,一切人等,不得入內,違者格殺勿論。”

    “我倒要看看你能奈我何。”伏典犯了倔,毫不退縮地向前撞去。那衛士微微皺了皺眉,手中的長矛抖了一下,正在猶豫要不要真的刺死這個看起來胡子都快炸起來的老頭,身後傳來一聲輕喝︰“大膽,怎麼能如此對待少傅大人,還不收了。”

    那衛士聞聲收了長矛,退在一邊。伏典抬頭看去,只見韋晃背著手皺著眉站在階上,一臉不快的看著他。伏典大怒,兩步沖上台階,怒視著韋晃說道︰“韋大人,好大的威風,不知我伏家哪里得罪了大人,需要勞動大人親自帶人來搜府。”

    韋晃淡淡一笑,拱了拱手︰“伏大人莫急,我也是奉了公務來的,不然哪敢來叼擾大人。不過是貴僕伏仁招認說從郗大人府上得了一本書,藏在這書房之中,故而我才來查看一番。”

    伏典火更大了,我家的書不比郗鴻豫多,需要到他府上去偷書?再說了,說誰偷書都有人信,說伏仁這個忠謹的僕人偷書,豈不是天大地笑話,偷了書還藏在書房里,你的意思是說這是我或者我父親讓他去偷了的?

    “豈有此理。”伏典氣得直哆嗦,一把揪住韋晃︰“韋大人,我伏家大小也是個侯爵。這府第也是陛下親賞的,不比尋常人家,今天韋大人若是搜出這什麼寶貝書來尚好,如若搜不出來,還請韋大人和我一道到天子面前去澄清一下,以免世人以為我伏家跟那些酷吏一樣。藏污納垢,出門就被人砍死。”

    韋晃的臉一下子就白了,他老子就是個伏典所說的那種酷吏,而且因為結仇太多,不僅被免了官,還被仇家追殺致死,伏典這是指著他臉上罵他了,讓他如何能忍。他哼了一聲,一揮手甩開了伏典的手。怒極反笑︰“伏大人,你伏家是熟讀詩書地人,何必如此尖刻。損了君子之風,白白和我這等酷吏一般。你放心,如果搜不出證據,我不僅和你進宮去見陛下,還要去鄴城去見丞相,請丞相大人免了我這司直之職,到時候再在襄陽月報上登個消息,向你少傅大人致歉。”

    伏典也氣得笑了,他饒有趣味的看著韋晃︰“韋大人。听你這話,好象已經有了確切證據似地,志在必得啊。我伏府居然真出了個賊,還是個侍候了老侯爺十來年地賊,這倒是大漢朝真正的笑話。我今天倒要看看,韋大人能搜出什麼賊髒來。莫要說鄴城,就是到天邊,我也陪著你地。”

    韋晃嘿嘿一笑,斜著眼楮看了一眼伏典。轉身向里走去。伏典哪里肯放他,一把拉著他說道︰“韋大人,既然是我府上地僕人犯法,我自當親自過問,還敢請教大人,我家那手賤的書僕在什麼地方,我好問個清楚。”

    “他啊,還在司直府的牢里,伏大人很快就能見到他了。”韋晃說著。擺脫了伏典的糾纏。大步進了屋。伏典也跟著進了屋,一見屋中已經被人翻得一片狼籍。不由得勃然大怒,瞪著眼楮看著韋晃,暗自決定一定要他好看。韋晃對他那要殺人的眼光似而未見,在滿地的書籍中漫步而行,隨手拿起一本書翻了兩頁,又隨手扔在一旁。悠閑自得的樣子讓伏典氣得不停的喘大氣,胸膛猛烈的起伏著。

    一幫司直府地屬員對他們的斗氣恍若未見,還是一本本的細致地查看著書架上的書籍,連最面的書帛都給翻出來好好的看了一遍。不過他們雖然搜查得很細致,還是一無所獲,眼看著整個書房都已經查過一遍,韋晃也有些皺起了眉頭,他掃視了一眼房里,又看了一眼吹胡子瞪眼楮就準備拉他去見天子的伏典,以及外面圍成一圈的伏家奴僕,不免有些撓頭,對著旁邊的一個隨從使了個眼色。那隨從心領神會,正要邁步上前加入搜查,伏典卻上前一步,攔在那個隨從的面前,冷笑一聲說道︰“韋大人,難道想給我伏家栽髒嗎?你也未免太小看我伏家了。”

    說實在的,韋晃是有這個打算地,他來伏府之前就做好了準備,如果萬一搜不出張松要的東西,他就給伏家安個罪名,反正要搞一搞伏家,而他那個隨從的懷中,就藏了一本從郗慮府中借來的書籍,想趁著伏典不注意的時候當成罪證搜出來,沒想到伏典雖然迂腐,卻不笨,一下子就喝破了他的打算,一時不免有些惱羞成怒。

    “伏大人,你這是妨礙我執法麼?”韋晃眯起了眼楮,語氣很不善的說道。

    “豈敢。”伏典傲然一笑︰“我只是想看看,你這位隨從的身上有沒有帶著那位御史大夫書房里的典籍罷了,韋大人又何必如此緊張。”

    韋晃一時語塞,他豈能讓伏典去搜那個隨從地身,這一來豈不是什麼都露餡了,自己以後還怎麼混?沒想到這個老頭倒還是老奸巨滑,一不小心倒小看了他。他眼珠一轉,大步走到伏典經常坐臥的榻前,一把扯起榻上的一只已經露出里面墊的絲絮的靠枕,大聲喝道︰“你們這里搜了沒有?”

    伏典一下子就火了,這是父親在世的時候用了十幾年的靠枕,他放在這里,就是時常睹物思人的,哪能讓韋晃這麼放肆的拿在手里,他顧不上那個隨從,大步上前,一把抓住那個靠枕就奪。那個隨從一看,機會來了,腳步一錯,晃到旁邊,正要從懷里掏出那本書塞在書堆里,卻听得韋晃忽然欣喜若狂地大喝一聲︰“這不是罪證?”
第七卷 東南傾 第七卷 東南傾 第十九節 訣別
    一支一尺一寸長的竹簡,捏在韋晃的手里,還有幾支更短些的,捏在韋晃的手里象一朵盛開的花,散發出一種不祥的氣息。///com///

    伏典忽然覺得有些喘不過氣來,一種強烈的恐懼感象一塊大石頭一樣堵在他的心頭,讓他覺得太陽穴  直跳,兩腿發軟,兩條手臂也開始發麻,一直麻到手指尖。這支竹簡他太熟悉了,一尺一寸長的竹簡,是詔書專用竹簡的長度,十三年前他見過這支竹簡,在隨之以後好長一段時間里,這支竹簡象是一柄利劍,一直懸在他的心里,時時讓他從噩夢中驚醒。不過那一夜之後,就再也沒有見過這支竹簡,這麼多年前,他以為已經被父親悄悄的毀了,慢慢的也就淡忘了,只是午夜有時莫名其妙的驚醒之後,才會偶爾想起這支上面寫了不過二三十字的尺一竹簡。

    這是天子的詔書,藏在一只玉帶里賞給父親的,那幾只短些的竹簡,則是妹妹伏皇後向父兄請求援助的書信,字字血淚,觸目驚心,曾經讓伏典悲傷不已,熱血沸騰,也曾讓他汗流遍體,而現在,卻是一道晴天霹靂。原來父親一直藏著它,怪不得這只靠枕從不離身,死之前還鄭重的讓他好好保存。他萬萬沒有想到,父親原來是把天子的詔書藏在里面。

    伏典的額頭上沁出一顆顆豆大的汗珠,他覺得身子有些不听使喚,雖然想極力走向前面奪回韋晃手中的詔書,可是他挪不動步子,只能木然的看著陰笑的韋晃。韋晃瞟了一眼那幾支竹簡,臉上在笑著,手卻不住的發抖,看起來似乎有些興奮過頭。他吐出一口長氣,緩步走到伏典面前︰“伏大人,你將天子的詔書藏在這靠枕里,是不是還經常坐在上面?如此對天子不敬。難道還不是罪證。你世受皇恩,就是這麼報答天子的嗎?”

    他的聲音听起來很平穩,似乎在極力壓抑著那絲得意。

    伏典根本說不出話來,他眼前有些發虛,頭昏腦脹,韋晃那張臉在他面前似乎開始搖晃起來。他無力的抬起手,指著韋晃,嗓子里發出咯咯的聲音,卻沒有一句完整地話來,忽然一條腿象是失去了知覺,撲通一聲向韋晃倒了過來,看起來象是要一只垂死的猛虎要撲向最後的獵物。

    韋晃一驚,連忙向後退了幾步。伏典一下子撲倒在他的面前,手腳抽動了兩下。卻沒能爬起來。伏雅一看大驚失色,顧不得那些橫眉豎目的士卒手中閃亮的長矛,沖過來一把抱起伏典。慌亂地叫喊著,隨即他另外幾個兄弟子佷也沖了過來,圍著伏典哭成一團。

    韋晃皺了皺眉,揮手斥退了要沖上來的士卒,猶豫了一下,將幾支竹簡放進懷中,立刻帶著人匆匆離開了伏府。他一邊往回趕,一邊讓一個親信悄悄的趕到鐘繇的府上,傳了一句口訊給鐘繇。鐘繇听後。驚得半晌無語,回過神來以後立刻進宮請見天子。

    “詔書?”天子細長的眉毛挑了起來,好象有些不太想得起來了。

    “正是。”鐘繇滿面是汗,抬起頭見天子還沒搞明白,連忙提醒了一句︰“好象是建安五年的事情。”

    天子的眼珠轉了轉,忽然明白了過來,他驚得一下子跳了起來,聲音變得又尖又細︰“國丈還留著那封詔書?”

    鐘繇點了點頭。天子地臉色變得蒼白。他怔了半晌。忽然對站在一旁地金和魏諷叫道︰“快。快讓人傳韋愛卿。”

    “陛下。陛下……”鐘繇連聲輕叫道︰“陛下不必慌張。韋大人自有分寸。就是他讓人通知為臣地。請陛下立刻下詔廢後。誅滅伏家。”他說著。從袖子里掏出一封奏表。雙手托到天子地面前。

    “韋……愛卿是……忠臣?”天子有些不敢相信地看著鐘繇。看了好久。才長長地出了一口氣。眼角流露出一絲劫後逃生地慶幸。他極力穩定了一下自己地情緒。伸出手接過鐘繇地奏表。快速地看了一遍。臉色越發蒼白。手也在輕輕地顫抖著。

    “陛下。時間不多了。請速速下詔。以免事態進一步擴大。”鐘繇壓低了聲音。急急地叫道。

    天子呆呆地立了半晌。忽然咬了咬牙。大步走到書案前坐下。提起魏諷已經蘸飽了墨地筆。撿起案上金剛剛找出來地一支竹簡。看了片刻。忽然覺得有一種荒謬地悲哀。他奮筆急書。不大一會兒。就在那支宮里已經不多見地竹簡上重新寫了一份詔書。交給金。金懷揣著這支竹簡悄悄地趕到了韋晃地司直府。

    韋晃正靜靜地坐在府里。旁邊只有那個向鐘繇報信地親信。那幾支竹簡就擱在他地面前。他臉色很平靜。可是眼神里卻不時地閃過一絲慌亂。扶在案上地雙手。不自然地顫抖著。听到外面地腳步聲。他下意識地伸出手。飛快地將那幾支竹簡一把抓起。塞到胸前。看到進來地是金。才長長地出了口氣。

    “德,天子下詔了嗎?”韋晃急急的問道。

    金顧不得擦額頭的汗珠,從懷里掏出那支竹簡交給韋晃,韋晃細細地看了一眼,點了點頭,將那支從伏家搜出來地詔書遞給金,金看了以後,順手扔進了旁邊的火盆里,火苗舔著干燥地竹簡,一下子竄起老高,很快就將竹簡燒成灰燼,連同著上面的天子詔書。

    金盯著火苗,目不轉楮,直到竹簡燒盡,他才長出一口氣,轉過來對韋晃說道︰“孟明,這次真虧了你了,天子已經準了鐘大人的奏表,下詔廢後了。至于曹將軍那里,你還要小心應付,不能露出破綻。”

    韋晃點點頭︰“我自有數,你還是趕緊走吧,不要讓人看見。”

    金點了點頭,又向韋晃拱了拱手,匆匆的走了。韋晃這時才松了一口氣,對親信做了個手勢︰“走,我們去見曹將長的竹簡。輕輕的放在一旁,又拿起那幾支短些的竹簡,臉上露出一絲微笑,他放下竹簡,向後坐了坐,對坐在對面的韋晃笑道︰“孟明。這件事做得不錯,有了伏後這些書信,她這皇後是做不成了,我的任務也算是完成了,你說我賞你點什麼好呢。”

    韋晃暗自吐出一口氣,淡淡的笑道︰“韋晃得公子提攜,理當為公子效勞。”

    曹沖笑著擺擺手︰“有功則賞,有過則罰,這也是常理。這樣吧。你這功勞太大,我可能還賞不了,待我報回丞相府議定之後再說。你稍安勿燥,耐心一點。”

    韋晃大喜,連忙拱了拱手,匆匆的走了。等他出了門,曹沖臉上地笑容已經全無蹤影,他拿起天子剛剛寫就的那份詔書,哼了一聲︰“這幫人真夠蠢的,連造個假都不會,這竹簡雖然是舊的。墨跡卻是新的,當我看不出來嗎?還是欺負我年輕?”

    張松笑了︰“將軍既然要順手推舟,不想將事態擴大,又何必計較這些。反正皇後廢了,也就是完成了任務,天子那點小聰明,就不要太當回事了,難不成將軍想連天子一些廢了?”

    曹沖長嘆一聲,他看到那支竹簡就看出了其中的問題。這幾支皇後寫地家書是真的。而天子詔書卻是假的,上面的墨跡很新,顯然是剛剛寫的。沒想到韋晃也在騙他,他剛才真恨不得一刀砍了他。但考慮到韋晃既然敢冒著這麼大的險在自己面前玩這種把戲,估計那封詔書一捅出來,就不是廢後那麼簡單了,他一時不想把事情搞得太大,只得裝作沒看出來,糊弄過去。可是這口惡氣。卻讓他很是不爽。

    曹沖轉了一個圈。抬起頭對張松說︰“這些竹簡給郗鴻豫看一下吧,他是御史大夫。正可以管上這檔子事,另外通知一下宗正劉璋,一起參詳一下應當處理。”他想了想,忽然覺得有些擔心,又有些疑惑,轉過頭對坐在一旁的龐統說道︰“士元,想不到願意為天子而不顧自家性命的忠臣還真不少啊。”

    龐統淡淡一笑︰“將軍,大漢四百年的根基,有些忠臣也是情理之中地事情,天子即位以來,並無過錯,將軍知道,丞相大人也知道,要不然他也不會答應將軍的不進不退之策了。”

    曹沖點了點,他知道曹操在許縣的眼線絕對比張松布下地要多,對大臣們的行蹤,也比他更關心。他有些擔心的看了看那封假詔書,看了一眼張松。張松搖搖頭說道︰“公子不必擔心,韋大人搜出此詔,停留時間並不是太長,我安排的人手沒有听出什麼異常,想來郭大人安排的人手,最多也只能知道搜出了詔書,但究竟是什麼詔書,也未必能知道。公子如果擔心,我可以再加工一下,保證以郭大人的眼楮也看不出真假。”

    看著張松那副很輕松的樣子,曹沖笑了,他自從觀摩了丞相府所藏郭嘉留下來的那些檔案之後,確實比以前更牛逼了,居然有自信蒙過郭奕這個郭嘉嫡傳的特務頭子了。他想了想,也覺得目前要把那封真正地詔書透露出來並不是好事,也就同意了張松的意見,反正廢後這件事已經完滿達成,他可以安安穩穩的回鄴城領那一千匹戰馬的大賞了。

    天子在殿中坐立不安,一張雪白的襄陽蔡氏澄心堂紙靜靜的躺在案上,鐘繇、魏諷正坐在一旁,焦急的等待著天子下詔。天子有些神經質的顫抖著,臉上的肌肉不受控制地抽搐著,細長的手指緊緊的握在一起,指尖有些發白。

    金快步走了進來,他看了一眼鐘繇,輕輕的點了點頭,走到天子面前跪倒︰“陛下,韋大人已經將詔書送到曹將軍處,一切順利,曹將軍並未看出破綻。”

    “吁——”天子長長的松了一口氣,緊繃著的臉松弛了些,一直挺著的身體也塌了下來,他松開雙手,抬起手臂想要去拿案上筆,卻發現手臂擰的時間太長了,一動就酸疼不已。他咧了咧嘴,一邊晃著手臂,一邊問道︰“曹愛卿真的沒有看出破綻?”

    金遲疑了一下︰“臣以為,詔書既然已經毀了,他就是懷疑,也找不到確切地證據。只會把事情鬧得不可收拾,對他自己也沒有什麼好處。再說了,鎮南將軍還是一直忠心于陛下地,要不是他在其中周旋,只怕……”

    天子點了點頭︰“鎮南將軍的忠心朕是知道地,只可惜……他也姓曹。”他說著,臉上浮起一絲無奈地笑容,提起筆,卻久久沒有落墨。他嘆了一聲,放下筆轉身慢慢走了出去,淒涼的聲音從後面傳了過來︰“幾位愛卿商量著擬個詔吧。朕……實在有些累了。”

    鐘繇等人面面相覷,同時搖了搖頭,卻又無法可想,只得湊到一起商量如何措詞。

    天子出了殿門,沿著青石階慢慢的走著,天空陰得象要滴出水來,厚厚的雲層漸漸的合攏在一起,將蒼茫的落日遮得嚴嚴實實,天好象提前黑了。漸重地暮色讓人有些喘不過氣來。天子緊閉著嘴唇,一步一步的向前走著,不知不覺的來到皇後所住的宮殿之前,他站住了腳,仰起頭看著在暮色中倔強的指向蒼天的屋脊,愣了半晌。他想抬腿進殿去看看皇後,卻覺得兩條腿有千斤重,費盡了渾身力氣,依然不能抬動半分。

    身邊的小黃門看著天子出神。躬著身輕聲說道︰“陛下,要不臣……去通知一下皇後接駕?”

    天子無力的擺擺手,低下了頭,兩滴淚從眼窩里滑落,打在腳下的青石板上,濺成兩朵小花,很快就洇成一片淡淡地水跡。

    陰沉的天空,一道閃電從雲層之間一閃而過,轟隆隆的雷聲由遠及漸。滾滾而來。突然之間在耳邊炸響,驚得天子打了個激零。一陣冷汗透體而出。他猛地抬起頭來,一陣豆大的雨珠從天而降,重重的打在他的臉上。

    “陛下,小心著涼。”小黃門連忙扶著天子的手臂,將他半拖半扶的拉上了台階,他們剛在廊下站定, 哩啪啦的雨滴聲已經響成一片,青白色的青石板很快就變成了青黑色,閃著幽幽的光。

    殿中傳來一陣輕輕地腳步聲,面容憔悴,滿面淚痕的皇後伏壽出現在門口,對著天子款款下拜︰“不知陛下駕臨,臣妾迎接來遲,請陛下恕罪。”

    天子看著依然保持著皇後之儀的伏壽,心中一陣酸楚,眼淚不爭氣的涌了出來,他趕上前去,彎下腰,伸出雙手扶起伏壽︰“皇後,你莫要怪我。”

    “陛下,臣妾自作自受,焉敢責怪陛下。”伏壽起身,拉著天子緩緩走向殿內,她的聲音在一起一伏之間已經平靜下來,甚至在嘴角露出一絲笑容。兩人走到殿內,宮女們都退了下去,只剩下他們兩人相對而坐,各自流淚,一時竟沒有話說,只有搖曳的燈火將他們的影子拉得一會兒長,一會兒短,仿佛是風中飄零的落葉。

    “皇後,朕也沒有想到,國丈居然還留著那封詔書,朕以為,他早就毀了呢。”天子喃喃的說道,抬起袖子擦了擦眼角,伸過手握住皇後冰涼地小手。

    “陛下,千錯萬錯是我伏家的錯,如今也由我伏家一力承擔,陛下無須自責。”皇後看著天子的眼楮,極力想使自己的聲音平靜一些,卻還是抑制不住的顫抖。她從天子的大手中抽出手,伏在地上︰“臣妾不敢求生,只想請陛下看在臣妾服侍陛下二十年的份上,看在我伏家為陛下盡忠的份上,能為我伏家留一點血脈。”

    天子沉默不語,看著皇後依然縴細的腰肢,他感到地只是一份悲涼。不錯,他是天子,是君臨天下地帝王,可是卻連自己的皇後都保護不了,這是何等地悲哀。皇後自從初平元年入宮以來,一直陪在他身邊,是他那段最淒惶無助的日子里心頭唯一的一絲溫情。兩人相敬相愛,如今已經二十多年了,共同經歷了無數的磨難和驚恐,本以為能攜子之手,與子偕老,如今卻因為那一封詔書,即將天人永隔。他有些憤恨,憤恨國太伏完。如果有心殺賊,接了詔書之後就應該立刻行動,既然無能為力,又留著這封詔書干什麼?白白的葬送了皇後和伏家,也給他帶來了不可預知的危險。

    “壽兒……”天子泣不成聲,他不敢答應皇後。因為他也不知道他能不能保全伏家。那封假冒的詔書,他總覺得有些不安,曹沖是誰?他可是神童,他能看不出詔書的真假?就算他還有忠心,還能照顧他天子的面子,可是他能違搞丞相的意思嗎?不牽扯到他已經不簡單了,要讓他再放過伏家,似乎有些不太可能。

    “陛下……”皇後半天沒有听到天子地允諾,心中寒意大起。她仰起頭來,用朦朧的淚眼看著同樣淚眼朦朧的天子,哀求道︰“陛下。我母親是孝桓皇帝的長公主,也是正正經經的皇室血脈,難道,難道不能留一個後人嗎?我幼帝伏朗,可是尚未成年啊,陛下就不能看在臣妾服侍陛下二十年的份上下一道恩旨嗎,有我伏家百十口性命,難道丞相大人還不滿意嗎?”

    “壽兒……”天子咬咬牙,用力拉起皇後︰“朕……盡力。盡力。”

    “多謝陛下。”皇後抽動著肩膀,漸漸止住了泣聲,膝行到琴幾旁,伸手撩開了罩在琴上地錦罩,細長的手指在琴上一抹而過,幾聲悅耳的叮咚聲傳來,天子精神一振。他抬起頭看著皇後,皇後也正看著他,臉上的淚痕已經被擦去。只是眼楮還是紅腫著,曾經讓天子品嘗得如痴如醉的嘴角微微翹起,露出一絲甜美的微笑,輕聲請求道︰“陛下,臣妾即將遠行,也不知哪一天才能與陛下重聚,敢請陛下與臣妾共奏一曲,以慰臣妾這數得過來的幾個時辰。”

    天子愣了一下,兩人同奏。是他們夫妻最開心的事情。當初能在那麼艱苦的日子里熬下來,這同奏地琴聲也是功勞不小。哪怕是再難的時候,兩人並肩坐在琴前,默契的撥弄著琴弦,總能讓兩顆不安地心感到一絲慰籍,感受到這無情的人世間還有一絲溫情,只是現在,卻只能讓人感到一種悲涼。

    “壽兒……”天子哽咽著,無法移動自己的身子。

    “陛下……”皇後微微躬了躬身子,再次向天子發出邀請。

    天子強撐著挪到皇後身邊,伸出手臂晃了晃,將袖子向上了,長長的手指摁上了琴弦,往日靈活的手指如今卻好久都不能動一下。皇後靜靜的看著他,帶著血絲的眼楮里透出的平靜,是哀憐,此時此刻,坐在她面前痛苦不堪的不是一個帝王,而是一個平凡得不能再平凡地文弱男人,是她的丈夫,是弱得不能保護她的一個丈夫。

    “陛下……”皇後再一次輕輕的喚了一聲,尾音拖得長長的,還帶著一絲顫音。她伸過手來,將天子抽搐的雙手從琴上拿開,自顧自的回過頭來,嘆了一口氣,手指猛的一撥琴弦,“咚”的一聲,緊跟著,一陣一點優雅也沒有地琴聲從她激烈揮動的手下流泄而出,如劍戟交鳴,如鐵騎嘶鳴,如朔風呼嘯。

    “大風起兮雲飛揚……”皇後略帶沙啞的聲音听起來更具備了一絲難得的豪邁,她一點也不顧及音韻之美,顧不得與琴聲合拍,只是用盡渾身的力氣,用最大的聲音吼了出來。嘶啞的聲音在並不高大的殿中回響,帶著一絲決絕,一絲悲壯。

    “皇後……”天子再也忍不住了,他猛地轉過來身,一把將皇後抱在懷中,將臉埋在皇後的胸前,拼命地抱緊皇後,似乎要將她緊緊地摟在懷中,永不放開。

    “陛下,記住,你是高皇帝的子孫,你是大漢地天子,再苦再難,你都不能放棄……”皇後用鮮血淋灕的雙手推開天子,黛眉倒豎,杏眼圓睜,俯視著天子怒聲喝道︰“你一定要記住……”

    “朕記住了。”天子放聲大哭︰“我記住了,為夫記住了……”
第七卷 東南傾 第二十節 族誅
    郗慮、劉璋一接到曹沖的消息,立刻趕了過來。///com///郗慮的氣色不太好,比起上次曹沖看到他時的樣子,郗慮消瘦了好多,看起來這段時間許縣展開的大辯論中,這位鄭玄大師的弟子承受了巨大的壓力,有些不堪重負了。而劉璋氣色很好,本來就圓圓的臉現在越發的紅潤,豐滿得眼楮都細得看不清了。做了宗正之後,他不用再整天擔心著手下人的背叛,不再整天考慮著怎麼和那些手握重兵的驕兵悍將周旋,日子過得舒坦了好多。心寬了,體就胖,劉璋幾乎成了一個肉球,消瘦的郗慮站在他的身邊,很有窮書生和富家翁站在一起的感覺。

    不過,今天他們的神氣卻恰恰相反,郗慮的瘦臉上泛著紅光,而劉璋的臉色卻有些灰敗。

    “公子,真是慚愧,真是慚愧。”郗慮一看到曹沖就趕上來連連賠禮,一副犯下了滔天罪行的樣子,“郗慮忝為御史大夫,卻未能盡職,致使伏家做出如此狂悖之罪,實在是難辭其咎,請公子責罰。”

    曹沖不喜歡郗慮,覺得這個人雖然讀了一肚子書,但是一點骨氣也沒能,只知道跟著老曹後面做條狗,就是做狗也只是做那種只會汪汪狂叫的惡犬,不是條能**去打獵的好狗。現在看到他一副奴顏婢膝的樣子,曹沖更是對所謂的大儒有了一種不屑,書讀得多又能如何,不是照樣在權勢面前下拜?

    不過他雖然不喜歡郗慮,但不至于傻到給郗慮臉色看,他連忙上前扶起郗慮笑道︰“郗公,你可是三公之一,如此大禮參拜我一個小子,我如何當得起,快快請起,讓那些書生知道了,又要惹出閑話來。怕你我的面子上都不好看。”

    郗慮有些尷尬,他不自然的笑了笑,抹了一把額頭上的汗︰“公子說得是,那幫書生的嘴實在是太欠了,個個以為自己是許子將,胡言亂語。不知天高地厚。”

    曹沖笑了笑︰“讓他們議議政,也是好的,老話說得好,理不辯不明,縱使有些不好听的,也無妨于是,總有明白人的。郗公大才,學問深厚,有機會也要去講講。莫讓他們自以為是,反失了方向。”

    郗慮一愣,這才想起來現在許縣最活躍的那些人可都是襄陽書院來的。都是在曹沖地地盤上的,說不定他們最近在許縣說的那些話還是出于曹沖授意,他想到這里,不禁暗自慶幸自己沒有草率的加以禁止,也沒有采取什麼過激的行動,雖然最近有些窩囊,但沒能得罪曹家的人,仕途還是沒有問題地。這不,倉舒公子不是送了個大大的功勞來了嗎。這次要是把伏家給整倒了,丞相大人一定會很高興,雖然官不能再升了,但財卻是少不了的,說不定還能封個爵。

    “公子,如今伏家犯下如此大罪,不知公子覺得應當如何處理才好?”郗慮諂媚的笑著。

    曹沖怔了一下,咧嘴一笑︰“郗公,你這可就問錯人了。我是鎮南將軍,只管打仗的事,這許縣可不在我的管轄範圍以內,反倒是你這個御史大夫和宗正劉大人的事情,怎麼反倒問起我來了?”

    郗慮恨不得抽自己一個嘴巴子,自己是急得有些犯傻了,這當然不能問曹沖啊,這些惡人當然要自己來做了,要不然他把自己找來干什麼。他有些無趣的笑了笑。抬起頭看著劉璋。嘿嘿一笑︰“公子批評得對,這事正當要問問劉大人才是。劉大人。皇後意圖誣告丞相大人謀逆,大人以為這事該當如何處理才好?”

    劉璋不停地擦著臉上地油汗。他呵呵地笑著。顯得十分憨厚。十分地純樸。一听郗慮問他。他連忙笑著躬了躬身。只是他地肚子實大太大了。長時間地彎著腰有些難受。所以只能意思一下。他一邊喘著氣。一邊報怨道︰“這鬼天氣。悶得要死。要下雨又下不來。讓人喘不上氣來。真是難受之極。”

    郗慮見他顧左右而言他。卻不回答他地話。心中很是不快。堆起一層假笑故意開玩笑道︰“劉大人。這天氣固然是悶了些。不過劉大人也太胖了。怨不得別人。或許是許縣地生活太安逸了。劉大人每天吃飽喝足了。沒有什麼事做。這身上地膘當然是天天見漲了。”

    劉璋還是憨憨地笑著。一副深以為然地樣子︰“郗公說得對。這也是鎮南將軍地恩典啊。要不是鎮南將軍薦我做了這個既尊且閑地宗正。我如何能養出這一身膘來?劉璋愚笨。也只能做做這個宗正了。那些監察百官之類地重任。卻只有郗公這樣地大才才能做得地。要是讓我做啊。我估計就是忙成一把骨頭。也做不好地。”

    郗慮地臉色有些變了。他很想再諷刺劉璋幾句。可是被劉璋這麼一說。他又想起來似乎劉璋地兒子還在曹沖地手下。听說很得信任。劉璋這個宗正也確實是曹沖推薦地。莫不是他們也有什麼交易嗎?他連忙擠了擠臉。重新浮現出一臉地笑說道︰“劉大人過謙了。你既然是公子推薦做這個宗正地。那就是說明公子對你很信任。如今出了這事。急急地把你我找來商議。也正是我等地榮幸。大人還是說說如何處置才是。”

    劉璋撓了撓頭。覺得有些難辦。郗慮把話挑得如此明確。他不好再裝糊涂。他是漢室宗親不假。也不願意別人來惹指劉家地江山。可是前提是自己要有這個能力。現在伏皇後鬧出這事。十有八九就是天子無自知之明。硬要去惹曹家。當然了。建安五年地時候。曹操還沒有打贏官渡之戰。北方地袁紹還象一座大山壓在他地頭頂上。皇帝有些想法也是可以理解地。問題是現在不是建安五年了。曹操雖然還沒有統一天下。可是朝中地權利卻是集中在他地手上。要不是他還有些顧慮。還考慮一些民心。換成一個魯莽地家伙。早就把天子殺了。現在曹家為了自保。要想將女兒送進宮里做皇後。天子這個時候還猶豫不決。最終鬧出這個事來。皇後還是沒保住。連伏家都一起被扯進去了。真是失策。如果早些時候一和曹家聯姻就廢後。哪會出這事?

    天子還是年輕。不知道輕重權衡。劉璋嘆息道。不過現在不是討論天子地時候。曹沖傳來地消息只是說皇後與家人通信。意圖殺害大臣。並沒有提到天子。看樣子曹家還是有顧忌。沒有立刻廢掉天子地打算。既然如此。那伏家就是替死鬼了。

    “將軍,伏壽與家人私謀要對丞相不利,這皇後自然是不能做了。至于伏家,身為皇室姻親,不思為國效忠,卻做出這種事兒,當然也饒不得。伏完更是把天子地詔書收在靠枕之中,有大不敬之疑,兩罪並論,當以重懲為宜。”劉璋的語速很慢,他一邊說。一邊用余光注意著曹沖的臉色變化。

    曹沖很平靜,他不喜歡殺人,可是現在他不能不殺人,伏家要對曹家下手,雖然只是秉承天子的意思,但天子不能動,也只有拿伏家的人下刀,警告那些想對曹家不利的人之外,還要敲敲皇帝地警鐘。讓他不要太異想天開。他見劉璋說完了,也不置可否,只是將眼光瞟向了郗慮。

    郗慮听了一陣,心境已經慢慢平復下來,他想了想說道︰“劉大人說得有理,重懲是必不可少的。只是以什麼罪名來定罪,又如何重懲?這件事涉及到皇室和天子,不能輕舉妄動,還是小心一點的好。以免給丞相大人帶來麻煩。我覺得還是先由天子下詔。廢了皇後之位,然後交與廷尉府議罪。這樣可能更好一點,將來縱使朝野有什麼異議,也與丞相和公子無關。”

    曹沖听了,暗自點頭,郗慮這個法子好,既討好了曹家,也替曹家撇清了關系,將來就算有什麼事,也是廷尉府的事情,與曹家無關。

    “既然如此,就請二位大人聯手表吧,我也將這里的情況報回丞相府,請丞相定奪。”曹沖謙恭的一笑,對著二人拱了拱手。

    郗慮和劉璋對視了一眼,不約而同的想道,這個小曹將軍才是最奸滑的,說了半天,他根本不下結論,還要回去請示丞相大人,我們算是被他當刀使了。

    其實他們還真是猜對了,曹沖不想下這個結論,因為他現在還不知道老曹的想法,他是來廢後地,皇後廢了,他的任務就完成了,至于要殺多少人,他可不想擅自做決定,還是讓老曹去想吧。當天他就將消息傳回了鄴城,請老曹批示。

    曹操接到消息後,先將荀攸等人叫過來商量如何定案,而曹丕、剛趕回來的曹彰,以及曹植都參與了旁听,就連曹、何晏等幾個小孩子都坐在了後室,听前面討論。

    听曹操講完了許縣地情況,謀士們都沉默了,眾人有的捻須沉思,有的眨巴著眼楮看別人,有的閉著眼楮裝瞌睡,不一而足。曹操等了半晌,見眾人不說話,臉色有些不好看,他沉下臉不快的哼了一聲,然後假笑著說道︰“諸位有何想法,不妨直言,總這麼枯坐著,我這里的茶可供應不起。”

    眾人跟在後面假笑了一陣,這才一個個象擠牙膏似的開始發言,華歆首先站了起來,他清咳了一聲,然後抬起頭看著曹操,朗聲說道︰“伏皇後身處內宮,不思靜默,無母儀天下之德,又與伏完家書,妄議大臣,居然想對丞相不利,實在是罪大惡極,歆以為,應該立刻表奏天子廢後,族誅伏家,以儆效尤。”

    此語一出,一座皆驚,很多人都有些驚訝的抬起頭來看著中間的華歆,毛立刻起身離席,走到中間躬身施禮︰“丞相,不可。”

    曹操微微笑著,眯起了眼楮,慢吞吞地摸著胡子︰“孝先,有何不可?”

    毛額頭的血管鼓起,  的跳動著,他听出曹操的意思了,但他不能不說︰“丞相,伏皇後寫家書與伏完,其意甚為悖逆,廢後自是情理之中,于此無異議。只是伏家雖然接到皇後的書信,卻無任何行動。再者此事已經是十三年前的事情,這個時候因此事族誅伏家,只怕會引起朝野議論,殺傷過重,有傷人和,對丞相聲譽影響甚大。且丞相府即將與天子聯姻。佳期在近,鎮南將軍夫人身懷六甲,不久將為鎮南將軍添丁,很有可能是鎮南將軍的長子,此時如果大加殺戮,戾氣太重,于天不祥,還請丞相三思。以為,廢後勢在必行。族誅之議不妥。”

    曹操听毛說前面的話,並不是太在意,聲譽這個東西。對他來說有點虛,可是後面的一句話,卻讓他有些猶豫了。女兒正準備出嫁,孫尚香正準備給自己添第二個孫子,還是倉舒地,這個時候如果殺人太多,會不會有冤氣?曹操雖然不太信這個,可是涉及到他的子孫,特別是曹沖的兒子。他就不免有些顧慮了。這十幾年來,他征戰四方,殺戮無數,特別是徐州一戰,泗水為之不流,沒過幾年,長子曹昂就死于宛城之戰,隨後幾年里,幾個年幼的兒子接連夭折。曹丕自從生了曹之後,娶了幾個夫人一直沒有能再添丁,李氏倒是生了個兒子曹協,可惜沒滿周歲就死了,曹彰結婚十幾年了,除了長子曹楷,其他幾個兒子都夭折了。曹沖娶了三個夫人,還有兩個雙胞胎丫環,可是奇怪的是。直到現在才有子息。這些讓曹操都有些疑神疑鬼,覺得自己是不是真的殺戮過重了。別地還好說。再讓曹沖的兒子受了影響,那可就麻煩了。

    曹操猶豫不決,他看了看正看著他的眾臣,強笑了笑︰“各位還有什麼高見,不妨一起說來听听。”

    大家地意見其實都差不多,沒人敢說不能廢後,分歧只在是否怎麼處理伏家地事情上。華歆本來堅持要殺一儆百的,可是一听毛說地影響子嗣的問題,他也不敢再堅持了。曹節要進宮,想要生個皇子,曹沖的老婆孫尚香正懷孕,萬一有什麼問題,到時候自己這個建議可就說不清了。他一退步,其他人也不堅持了,慢慢地就形成了一致的建議,廢後,伏家全部免職,伏完死了,沒法追究,但伏典身為家主,罪在難逃。曹丕在一旁靜靜的听著,心里卻不是個滋味,他看出來了,曹操本來是想要采取華歆地主意,給朝野一點厲害看看,可是後來听毛一說,他就猶豫了。他是因為倉舒的子嗣,才改變了主意。這一點,讓曹丕心里很不痛快。他本來覺得無可無不可的,現在反倒覺得應該殺伏家全族了,如果真能有什麼戾氣能把倉舒的兒子克死了,豈不是更好?曹丕陰險的想道,腦子在飛快的轉動著,想著如何勸說曹操殺了伏家滿門。

    眾人七嘴八舌的說著,曹操還是沒有下定決心,他是有些擔心殺戮過重影響後代,可不殺伏家,又讓他覺得咽不下這口氣,一時猶豫不已,便讓眾人散去了,只留下三個兒子繼續討論。曹彰和曹植兩個人意見基本相同,不贊成大開殺戒。一來他們也都覺得自己的子嗣不旺,可能真跟這個有關,二來他們認為,這畢竟是十幾年前的事情,伏家一直沒有什麼動靜,伏完在世地時候,也規矩得很,說起來是比較識相的,如果因為這麼一封信,就將伏家全殺了,那麼勢必會引起大家的擔心,連伏家這麼老實的都不放過,那還有誰能安心呢?再者伏家世傳尚書、詩經,門生弟子不少,族誅伏家,會引起很大的反應,恐怕不利于曹家,就象當初殺了邊讓,兗州大亂,幾乎讓曹操無立足之地一樣。

    曹操連連點頭,他剛要下決定,曹丕卻搖頭表示反對。他一臉正色的說道︰“殺人不在多寡,不該殺的人,殺一個也是多,該殺的人,成千上萬也不多。伏家才幾個人?子文在北疆,一戰斬殺數千人,烏丸人被你滅掉的族都有好幾個,這算不算多?倉舒在荊州,這幾年和劉備、孫權打仗,死傷也有數萬,這算不算多?我在關中打仗,上次大捷,一戰傷亡也過萬,如果真要擔心傷及子孫,那我們豈不是都傷了人和?我覺得這個說法不可信。”

    “那你地意思是?”曹操有些不解的看著曹丕。

    曹丕看了一下曹操的臉色,接著說道︰“父親百戰百勝,扶大廈于將傾。挽狂瀾于既倒,靠的不僅是精兵猛將,智謀之士,還有賞罰分明的執法,有過必賞,有錯必罰。如此才能人人思進,個個奮勇,若是考慮那些子虛烏有的東西,這伏還怎麼打?伏家雖然沒有動作,可是他們將這些書信藏在家中,是何用意?難道不是想等合適的機會嗎,這樣的人如果不嚴懲,只怕效仿者會絡繹不絕,到時候再想殺人。只怕就不是一家兩家的事情了。”

    曹操停住了,他盯著曹丕,覺得似乎也有道理。

    曹丕見曹操心動。大受鼓勵,又接著說道︰“我听說搜出來地東西里面除了皇後地信之外,還有天子的詔書。倉舒說這封詔書只是個普通地詔書,我看未必,如果真是普通詔書,他又何必藏在靠枕之中,與那些書信放在一起?依我看,十有八九是天子所下的詔書,和當初給董承的一樣。是想對付我曹家地,倉舒大概還是讓人給騙了,把這麼重要的事情給忽略過去。”

    曹操點了點頭,沉吟道︰“有理,有理。”

    曹丕有些興奮起來,他壓抑著自己的激動,喝了一口茶,平復了一下心情,努力讓自己看起來很平靜。然後才接著說道︰“倉舒為人仁慈,可是對付這樣的凶頑之徒,還是有些手軟。我曹家已經到了這個地步,怎麼可能還和劉家和睦共處,不進即是退,豈有不進不退的道理?想要以外戚執掌大權,不過是自欺欺人罷了,大漢朝那麼多外戚,哪一個執掌了大權之後還能安生的?馬家還有嗎?梁家還有嗎?竇家在哪里?何家也有什麼人?”

    曹丕一邊竄的說出大漢朝的幾個外戚。沒有一個是善終的。他冷哼了一聲︰“我看倉舒是受了荀文倩父女地蠱惑,才做出這等不智之事。以外戚掌權。就算能解一時困難,可終究不是解決之道。現在為了廢後,好不容易抓住這麼個機會,又要行婦人之仁,放過伏家,那天子會怎麼想?他不會覺得父親是忠臣,反而會認為我曹家軟弱可欺,說不準什麼時候又發一份衣帶詔,暗中要了我曹家的性命,一旦他掌了大權,他會放過我曹家嗎?我曹家只怕是要繼馬梁竇何的後塵地。”

    曹操的臉色一下子沉了下來,久久沒有說話。本來準備反駁曹丕的曹植和曹彰,也只得相互看看,閉緊了嘴巴,涉及到家族的安危,這個責任太大了,誰也不敢保證萬一天子拿了權之後,會怎麼收拾他們。天子在建安五年的那種情況下都不放棄,如果拿到大權,又怎麼會放過曹家?

    “那,你說怎麼辦?”曹操的臉一會兒猙獰,一會兒苦惱,想了老半天,才問出這麼一句。

    曹丕興奮不已︰“父親,我以為當施雷霆手段,內鎮天子蠢蠢之心,外伏朝野觀望之情,逼著他們在曹劉之間做一選擇,順我者昌,逆我者亡。”

    “那……就通知倉舒如此辦?”曹操似乎有些不太有信心,口氣很猶豫。

    曹丕一听,立刻急了,自己說這麼多,好容易打動他了,怎麼能把這麼大的功勞讓給倉舒,他急忙說道︰“父親,倉舒性溫,這等事恐怕他做不來,再者他這個鎮南將軍離開荊州也太久了,我听說衛尉周瑜一直在江南招撫劉備、孫權,對荊州的政事多有干擾,我覺得倉舒還是立刻回到荊州去比較好,免得荊益有失。”

    “你關中的戰事怎麼辦?”

    “西涼諸軍在前一段時間已經被我打殘,關中短期之後無重大戰事。”曹丕信心滿滿地說道。

    曹操仰著頭想了一會,斷然決定︰“既然如此,你明天就趕往許縣處理此事,廢後,族誅伏家。”神月關推薦的,書號︰1277730,我看了一下,感覺不錯。
第七卷 東南傾 第二十一節 歸來
    曹沖對曹丕的到來一點心理準備也沒有,當他在許縣城外接到笑容滿面的曹丕時,還是沒有搞明白老曹的意思,自己的任務完成得挺好的,怎麼突然就讓曹丕這廝來摘果子了呢?不管想不明白歸想不明白,他對老曹的命令是絕對執行的,強忍著將曹丕那張臉揍成豬頭的同時,他將許縣城中的情況簡單向曹丕介紹了一下,隨即帶著手下返回了鄴城,一點怨言也沒有回去陪著已經被當成了寶貝的孫尚香,晚上繼續耕田種地,準備再接再勵,培養下一代。///com///

    曹丕到了許縣,大刀闊斧的展開了攻勢。在他來之前,天子已經下詔廢了後,伏家卻還沒有處理,曹丕立即上書,宣布了伏家十條罪狀,要求天子立即下詔賜死伏後,族誅伏家,天子和曹沖那樣的打交道打慣了,一下子有些不適應曹丕的強橫,覺得有失天子的尊嚴,話不投機,兩人在大殿上就翻了臉,曹丕在大殿上怒不可遏,縱聲咆哮,指責天子虧待曹家,偏袒伏氏。天子被他氣得直哆嗦,一怒之下拂袖而去,返回後殿大發雷霆,將書案上的東西扔得到處都是,險些將伏後留一的那具琴都給砸了。

    曹沖對此不太關心,他在鄴城呆得很舒服,每天去向老曹請個安,回來就陪著老娘老婆打麻將。環夫人現在有了個當將軍的好兒子,有錢的兒子,氣粗了,腰包也鼓了,早就不是當初那個畏畏縮縮的樣子,每天由一個媳婦和兩個準媳婦陪著打麻將,贏錢贏得手都抽抽了。

    至于孫尚香,自從她懷了孕之後,每天的晨練自然是被禁止了,馬也不讓騎了,天天讓人象服侍老奶奶一樣服侍著,環夫人擔心那二十個女衛和孫顰兒沒經驗。特地找了幾個老媽子侍候著,無論如何要把第一個孫子好好生出來。至于是不是有可能是孫女,環夫人是根本不考慮的。

    小玉兒和大雙小雙除了每天陪她打牌之後,就是服侍好曹沖,再接再勵,爭取明年再添丁。幸好大雙小雙還沒有正式辦手續。年齡也沒到,曹沖晚上只要耕一個地就可以,要不然也夠累的。

    陪著老媽打麻將沒幾天,環夫人就煩他了,因為他雖然沒有機會上場子,可是他往那兒一坐,小玉兒、大雙、小雙三個人就不安生,眼楮不看著牌,盡跟著他轉了。他坐在小玉兒後面。大雙就撅著嘴,他坐到大雙後面,小玉兒就翻眼楮。至于小雙,雖然臉面上看不出什麼,可是曹沖坐到她身後的時候,她的智商顯然也明顯下降得很厲害,這種情況下需要集中精力才能打出水平來的麻將自然缺少了樂趣,環夫人贏錢贏得沒有挑戰性,當然不樂意,所以很快就把他逐出了棋牌室,讓他陪著那些天天吵著要跟他玩的小兄弟們去。

    曹沖也不反對。樂呵呵的帶著兄弟們去釣魚摸蝦,還在玄武池旁邊地樹林里吊起了幾個秋千,天天在那里玩得不亦樂乎,樹林里吵得象游樂場。

    這一天老曹辦完了公事,摘下了架在鼻子上的眼鏡,揉了揉眼楮,伸了個懶腰,緩步站起身來走到亭邊,扶著雕花的欄桿。听著遠處樹林里隱約傳來的一陣陣喧嘩,眼角露出一絲笑意,對身邊的荀攸說道︰“公達,我這個兒子好象胸無大志得很,都是個鎮南將軍了,也不想著回荊州去,天天跟這一幫孩子打鬧,你說是不是在生我的氣啊?”

    “丞相,知子莫若父。鎮南將軍如何。丞相應該是個最明白地。”荀攸微微一笑,接著又說了一句︰“將軍為人寬厚。對丞相孝敬,對兄弟們也極友愛,斷不會有父子之間治氣的說法。”

    老曹笑了笑,久久沒有說話,眯起眼楮看著遠去,翠綠的樹林中,架著兩根巨大的三角架組成的秋千,一個粉紅的身影忽然之間一閃而沒,長長的裙帶翻飛得如一只蝴蝶,曹操有些奇怪的問道︰“怎麼那邊還有女子?”

    一直站在不遠處的許褚應聲答道︰“稟丞相,幾位小姐都在那邊。”

    老曹哦了一聲。揮揮手說道︰“仲康。去把倉舒給我叫來。”

    許轉身安排了一個虎士。沒多長時間。曹沖帶著秦朗和曹據縱馬而來。穿過長長地柳堤。在亭前翻身下馬。將馬鞭扔給一旁候著地虎士。大步走上來對著曹操和荀攸施了個禮。樂呵呵地笑道︰“父親。找我有事?”

    曹操看了一眼他額頭上閃亮地汗珠。沉下臉斥道︰“一身汗。也不知道擦一擦。湖中風大。受涼了怎麼辦?”

    曹沖笑了。他舉起袖子擦了擦額頭。走到曹操身邊。扶著他回到亭中坐好。這才說道︰“父親。我都十八了。身體壯得很。又學了左老道地坐忘和華大師地五禽戲。天天還要習武強身。哪有那麼容易受涼地。”

    “不怕受涼。你也得洗洗吧。看你一身臭汗。”曹操夸張地捂了捂鼻子。露出了一副不樂意地樣子。曹沖舉起手臂聞了聞。也露出一臉苦笑︰“汗味是夠大地。要不我先去洗洗吧。”

    “等下再洗不遲。”曹操擺擺手。伸手去拿案上地茶壺。旁邊站著地曹據立刻伸過手來。搶過茶壺倒了一杯茶。雙手端到曹操跟前。曹操看了他一眼。沒有多說什麼。了一口茶。這才愜意地說道︰“倉舒。你離開荊州也有一年多了。不想回去嗎?”

    “想,也不想。”曹沖說道,接過曹據遞過來的茶,也飲了一大

    “此話怎麼講?”老曹有些意外。

    曹沖很輕松平淡的笑著︰“想回去,是因為那里的氣候和譙郡的更接近,我住著比這里舒服些。不想回去,是因為家人都在這里,節姊姊馬上又要大婚,子桓、子文他們都放下軍務趕回來了,我自然也應該留在這里,等她大婚完了再說。”

    曹操點了點頭︰“子桓在許縣,已經請誅了伏家,大婚的事也就在這兩天。事情一完,你就立刻趕回荊州去吧。子桓對許縣的事不放心,跟我說他想要坐鎮許縣,關中一時半會不能去了。鐘元常跟隨我多年,我對他很放心,這次出了不少力。我不能不酬謝他,已經決定將他派到關中去了,婚事一完,他也要立刻起程。”

    曹操說著,有些諷刺意味的笑了笑︰“天子以為他說兩句漂亮話,將他的兒子召入宮中為郎,就能籠絡住鐘元常,真是笑話。他還不知道,早在興平年間他還在西京地時候。我就和元常相知了,這其間的信任,豈是他那點玩意所能變更地。”

    曹沖靜靜的听著。臉上掛著淡淡的笑容,一句話也不說。

    “元常對你印象不錯。”曹操看了一眼曹沖,又接著說道︰“有他在關中,對你有好處,不過在荊州的周公瑾,你可要小心應付,此人智謀出眾,勇猛而無所畏懼,用得好是一方重將。用得不好,可也是個極大的隱患。”

    “多謝父親指點。”曹沖恭恭敬敬的行了個禮︰“我一定會牢記在心。”

    “要想成大事,只有一副好心腸可不成。”曹操語重心長地說道︰“很多人是不知道好歹地,他們總是把你地忍讓當作無能,必要的時候,還應該有點殺性。”

    “喏。”曹沖還是很平靜地點點頭,他知道老曹對他這次在許縣的做法不太滿意,有意無意的在敲打他。

    “去吧,抓緊時間陪陪你母親。還有節兒。”曹操起身剛要走,忽然又回過身來說道︰“憲兒听說襄陽很熱鬧,想要到襄陽去看看,你如果方便的話,就把她也帶過去吧。”

    曹沖一愣,立刻點頭應是。

    五月中,曹沖從鄴城起程,帶著曹操賞給他的一千匹戰馬,浩浩蕩蕩地回到了襄陽。荀文倩得知曹沖回來了。帶著人趕到漢水北岸相迎。一見面。曹沖就拉著她的手心疼的說道︰“這一年在襄陽沒有休息好啊,我看你倒比去年更清瘦了。岳父大人在哪里?身體如何?”

    荀文倩鼻子一酸。險些哭出聲來。荀對曹操族誅了伏家地事情很不滿意,他雖然知道這件事與曹沖無關,但就是不願意來,荀文倩無計可施,總不能勉強岳父來接女婿吧。不過她也生怕曹沖因此見氣,從此與她生份了。現在孫尚香已經懷上了,蔡璣天天纏著曹沖,而她這個正妻卻是一年多沒見著曹沖了,哪一天才能生個兒子出來?這心里不免有些七上八下的。沒想到曹沖一見面,一點生氣的樣子也沒有,倒是關心起她父女二人的身體,讓她頗有些感動。

    “父親……身體很好,不過年紀大了,走不得遠路,又貪圖安逸些,所以……在書院里相候。”荀文倩說著,偷偷瞥了一眼曹沖的臉色。曹沖笑了,他拉著荀文倩的手輕聲笑道︰“我豈敢有勞岳父大人相迎,過了江,我理當前去拜見岳父大人,屆時再與他相敘吧。你去看看尚香她們,還有憲姊也跟著來了,你去安頓一下,我先去和樊城的官員們見個面。”

    “嗯!”荀文倩拖著重重的鼻音,點了點頭。她松開曹沖的手,走到孫尚香地車前,看著被幾個老媽子緊緊的護著的孫尚香,禁不住掩著嘴笑了︰“虎妞,這幾個月,可胖了不少啊。”

    孫尚香有些不好意思,咧著嘴干笑了兩天︰“姊姊說笑了。”

    “嘻嘻,等我去見了憲姊姊,回來再與你敘談。”荀文倩說笑著,捏了一下孫尚香肥乎乎的小手,轉身朝曹憲的車走去。孫尚香見她走遠了,這才長長的出了一口氣。她在襄陽天不怕地不怕,連嫂嫂大喬夫人也管不住她,但荀文倩軟硬兼施,對她既象親姊妹一樣的親,又有些母親般的嚴厲,總是讓她在願意與她親近的同時,又有些畏懼。這次她居然搶在荀文倩這個正妻前面懷了孕,心里高興地同時,也有一絲忐忑不安,生怕與荀文倩鬧了生份,現在見荀文倩並沒有什麼異樣。她總算是放了心。

    曹沖回了襄陽之後,當天晚上就趕到襄陽書院去見荀。荀的身體好了,不再咳嗽,只是依然消瘦,眉宇之間,總有一絲無法抹去的憂愁。見曹沖趕來見他。他在有些感動的同時,眉間的怒意依然不減。

    “將軍回來了?”他看著伏在身前給他行大禮的曹沖,也不去扶,只是很冷淡地說道。

    荀文倩見父親神色不對,心里著急,連忙叫了一聲︰“父親——”

    “怎麼,我說得不對麼?”荀見女兒心疼曹沖,不快的哼了一聲。

    曹沖抬起手攔住荀文倩,恭恭敬敬的施了禮。這才直起身來,若無其事地回道︰“回岳父大人,小婿回來了。”

    荀靜靜地看著曹沖。臉色悲愴︰“皇後廢了?”

    “廢了。”

    “伏家誅了?”

    “誅了。”

    “一個沒留?”

    “一個沒留。”

    “伏後生的幾個皇子,包括太子,都死了?”荀地聲音越說越大,臉色青得嚇人。

    “都死了。”曹沖還是很平靜,平靜得仿佛在說一件尋常小事。

    荀被他的平靜淡然氣得一時語噎,反倒不知道如何說才好。他胸膛起伏,用帶著血絲的眼楮憤怒的看著曹沖,喘了半天,才恨恨的說道︰“將軍好手段。”

    “岳父過獎。此事與小婿無關,皆是子桓的功勞。”曹沖很謙虛的說道。

    “你——”荀怒氣上涌,眼前一黑,身子晃了晃,軟軟的倒了下去。荀文倩大驚,狠狠的瞪了曹沖一眼,連忙撲過來扶住荀,焦急地連聲呼叫,張仲景應聲而入。手中銀針準確的**荀的人中。

    “你是不是早就準備來氣父親?”荀文倩氣惱地看著曹沖,“怪不得你讓大師一起來的,原來早有打算。”

    曹沖很無辜的攤了攤手︰“夫人,你這就不對了,我只是很老實的回答岳父大人的問話而已,哪有氣他的成份?”

    “你——”荀文倩回想了一下,好象曹沖真的沒有說什麼其他的,只是一句句的老老實實地回答而已,她看著曹沖委屈的眼神。氣得跺了跺腳。扭過身去不理他了。

    荀嗓子里咕嚕了兩聲,長長的吐出一口氣。他兩眼無神的看著青黑色的屋頂,臉色死灰,一句話也不說,就那麼怔怔的看著,看得荀文倩心急如焚,抽泣著連聲呼喚。荀只是不理,眼神也似乎散開了。

    “父親……父親……”荀文倩有一聲沒一聲的叫道。

    “大師?”曹沖看著張仲景,輕聲問了一句,眼神示意了一下荀。

    張仲景輕輕的搖了搖頭︰“將軍,荀大人身體無恙,只是已無生趣,一時心灰意冷罷了。”

    “多謝大師。”曹沖點了點頭︰“請大師一旁稍候。”

    張仲景又看了一眼荀,惋惜的嘆了口氣,收起銀針走了出去。曹沖走到荀面前,俯著身子看著荀,直視著他那兩只看起來空洞洞地眼神,也嘆了口氣。

    荀文倩正六神無主,見曹沖一點著急的樣子也沒有,沒事人似的嘆著氣,不由得勃然大怒,她猛的抬起頭來,怒目而視︰“夫君,我父親是有些不識好歹,可是不管怎麼說,他也是夫君的長輩,夫君難道一點惻隱之心也沒有嗎?”

    曹沖好奇的看了荀文倩一眼,沒心沒肺的笑了。這下子荀文倩更是火冒三丈,咬著牙剛要再說,曹沖豎起一根手指貼在她的櫻唇之前,剛要說話,荀文倩卻惱怒的張嘴就咬住他地手指,曹沖吃痛,“嗷”地一聲叫了起來,卻強忍著疼痛,沒有**手指。荀文倩狠狠的咬了一口,半天才松開,曹沖這才收回手指,跳著腳吃吃地吸著冷氣。

    荀文倩心中後悔,卻又抹不開面子,她恨恨的瞪著曹沖,一聲不吭。曹沖心里這個後悔啊,自己真是犯賤,明知道她心情不好,裝什麼酷啊,這下子被咬了。還真是疼得厲害。

    “我……”荀文倩見他亂跳不已,有些遲疑的叫了一聲,伸手拉過曹沖的手,放在嘴邊,曹沖吃了一驚,剛要掙脫。卻覺得手指一熱,已經被荀文倩含在口中,這次卻沒有疼痛,只是被她溫柔的用軟綿綿的舌頭舔了兩下,這才松開。

    “你什麼時候也會咬人了?”曹沖苦笑著,看看自己手指的幾顆牙印,又看看荀文倩嘴角的一絲血跡。

    “哼!”荀文倩扭過身去,看著一動不動的荀,剛剛升起地一絲溫情立刻消失得無影無蹤。抹了抹眼淚欲言又止,嚶嚶的抽泣起來。曹沖看著她**的雙肩,嘆了口氣。上前摟著她的雙肩,安慰的拍了拍她,湊近她的耳邊輕聲說道︰“你讓開,讓我和岳父大人說兩句話。”

    荀文倩抬起淚眼不解地看了看他,想了一會兒,還是讓開了位置。曹沖坐在荀的面前,看著他直視屋頂的眼神,清咳了一聲︰“岳父,你對大漢。還有信心嗎?”

    荀的眼神閃了一下,依然沒有說話,但眼神卻慢慢的凝了起來,慢慢的轉過來看著曹沖。

    曹沖笑了笑︰“聖人說,知其不可而為之,不過求一心安。小婿不知岳父大人此舉,是求自己的心安呢,還是為大漢的江山?”

    “有……什麼區……別?”荀疑惑的看著他,有氣無力地吐出幾個字。

    “如果岳父大人求的是自己的心安。那麼生也罷,死也罷,只不過給岳母和文倩他們帶來痛苦,于岳父大人卻無甚區別地。如果是為了大漢的江山呢,岳父這可就有點自暴自棄了,血性固然是有了,忠心也盡到了,在青史上也能留名了……”曹沖輕輕的笑了,他看著荀不屑一顧的輕蔑眼神。接著輕描淡寫的說道︰“卻一點用也沒有。”

    “你什麼意思。還嫌氣得父親不夠?”荀文倩推了一下曹沖,曹沖笑了笑。卻沒有說話,還是盯著荀的眼楮。荀的眼楮眨了一下,愣愣的想了片刻,然後慢慢的轉過頭來看著曹沖︰“你……究竟想說什麼?”

    曹沖直起身來,重重地呼出一口氣,臉上的笑容慢慢的凝固成冷漠︰“岳父大人,我不知道你對許縣的事情了解多少,但我可以告訴你,伏家不是我殺的,伏後本來也是可以不死的,這一切都是子桓干的,而他做這一切,恐怕要針對的,第一個倒不是伏家,而是我。”

    “你?”荀和荀文倩都被他說得有些糊涂了,不約而同的問了一聲。

    “對,是我。”曹沖站起身來,在屋里踱了兩步,猛地站定了身子,回去頭來看著荀父女,眼神凶狠︰“我听子文和子建說過,本來眾人議事地時候,好多人是不贊成族誅伏家的,最多只是誅殺伏典而已,毛東曹說多殺人怕傷陰德,于虎妞懷中小兒不利,可是沒想到正是這句話,讓子桓極力勸說父親要族誅伏家,雞犬不留。這里面的原因,我想就不用我多說了吧。”

    他頓了頓,接著又說道︰“你們只知道怪我沒有救伏家,可是你們有沒有想過,天子在打什麼主意?我想做忠臣,就能做忠臣嗎?天下未定,他就想著這些培植自己的勢力,想著以後怎麼對付我,我就不明白了,難道孫權、劉備就能甘心做他的忠臣,比我還更可靠?”

    “過河拆橋,卸磨殺驢,這河還沒過,磨還沒卸,他就想著要收拾我,收拾我曹家,你說……”曹沖提高了聲音,憤怒的吼道︰“讓我如何能安心做個忠臣?”

    “這樣的見識,怎麼能擔當起再次中興大漢的重任?”

    “有這樣的天子,大漢火德怎麼可能不衰?”

    曹沖說到最後,簡直是縱聲狂吼,他把在許縣受地氣,在鄴城為了防止老曹生疑而強行抑制在心里地那份郁悶一起吼了出來,直吼得氣喘吁吁,面色通紅。

    荀家父女面面相覷,看著抓狂的曹沖,不知道如何勸說。

    “有這樣地天子,我沒辦法做個忠臣。”曹沖無力的垂下了頭,喃喃自語︰“我不能為了一個虛名,為了他劉家的江山,把我自己,把我曹家百十口人送到他的刀下。”

    “如果一定要死人,殺人總比被人殺的好。”曹沖輕輕的說了一聲,舉步出了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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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卷 東南傾 第七卷 東南傾 第二十二節 問計
    月上柳梢頭。///com///

    曹沖抱著雙膝坐在鎮南將軍府後院的小樓走廊中,下巴擱在膝蓋上,安靜的看著清冷的月光。在荀那兒吼了一通之後,憋在心里幾個月的郁悶終于吼了出來,心里似乎也舒服了好多。更重要的是,離開了鄴城,不用再整天面對著陰晴難測的老曹,他的心理負擔也輕了不少。

    他怕老曹。

    如果說這個世界上,還有他怕的人,首推老曹,似乎也只有老曹。

    老曹自從赤壁之戰以後,一直窩在鄴城不出來,但他的眼楮似乎一直在看著曹沖,從荊州、益州的收成,到曹沖手下將領的情況,他似乎都知道。雖然曹沖知道即使郭奕再厲害,現在的情報手段也是有限的,不可能事無巨細都能被他們掌握住,但他還是很緊張,不敢掉以輕心。他剛到這個世界來的時候,曾經以為以曹沖的身份,很快就能擊敗曹丕,奪得嫡子之位,接著就可以見誰滅誰,一統乾坤。可是自從曹丕到了關中,他就沒有把握了,他摸不清老曹的真實想法,甚至懷疑老曹已經覺察出了他的異常,畢竟他不是那個真正的天才少年,雖然他表現得依然天才。

    他想救這個大漢王朝,想讓大漢威名遠播,想帶著這些仰慕的英雄縱橫天下,可是他發現自己左右為難,而那個天子,似乎根本不相信他想做個忠臣,一直在處心積慮的防備著他。

    他不知道該往哪個方向走。

    “夫君……”荀文倩輕手輕腳的走了過來,依偎著曹沖坐下,螓首倚靠在曹沖的肩上,剛洗過的秀發還沒干透,有一股淡淡的幽香撲入曹沖的鼻子,讓他精神一振。

    “你回來啦。”曹沖信口說道,看著月光下荀文倩精致得不真實的臉龐,卻無一絲興奮的感覺,反倒覺得有一些荒唐。別人穿越都是虎軀一振。英雄拜伏,美女入懷,哭著喊著要無條件的陪他上床,可自己這麼好地身份,娶了幾個老婆,怎麼沒有一個省心的。不是對手的妹妹、女兒,就是想逼著自己做忠臣的,算起來還是蔡璣好一點,不過是想沾點光發點財而已。

    荀文倩輕輕的點了點頭,卻沒有說話。

    曹沖苦笑了一聲︰“岳父還好吧?”

    “還好。正在想你地事兒呢。”荀文倩說著。伸手抓住曹沖被她咬傷地手指。很溫柔地摸了摸。“父親被伏皇後地事兒打擊得太重了。你給他一點時間。他會找出最好地解決辦法地。”

    曹沖無奈地笑了一聲。沒有接她地話。他很敬重荀。也和荀一樣。對大漢有感情。可是想要他和荀一樣為這個大漢獻身。他做不到。

    “還疼不疼?”荀文倩仰起臉。清湛地眼神在月光下閃著光。嬌艷地櫻唇微張著。一樣閃著溫潤地光澤。曹沖一時有些出神。他伸手攬過荀文倩細細地腰肢。將她摟在懷中。荀文倩有些不好意思。極力地掙扎了一下。想要從曹沖地懷里站起身來。卻被曹沖摟得緊緊地。她剛要說話。嘴就被曹沖火熱地嘴唇給堵住了。

    荀文倩一下子軟了。她本來去推曹沖地雙手無力地搭在曹沖地肩上。繼而用力地抱著曹沖地脖子。曹沖**著她地舌頭。手在她光滑地單衣上滑動著。很快就從衣襟下升了進去。用力地捏著她地嬌臀。荀文倩用力抱緊了曹沖。忍受而又期待著曹沖地肆虐。在曹沖地大手下。很快就挺起了滾燙地身子。積累了一年地思念和**如同決堤地洪水。一發而不可收拾。

    “抱緊我。抱我回……”她含糊不清地呢喃道。用力地摟緊了曹沖地背。什麼天子。什麼在漢地江山。什麼政見。一切都拋到了九霄雲外。

    “咯 ……咯 ……”一陣腳步聲從樓梯上傳來。蔡璣清脆地叫聲一下子驚醒了意亂情迷地荀文倩︰“姊姊……姊姊……你在上面嗎?”

    荀文倩大羞,戀戀不舍的從曹沖懷里掙脫出來,手忙腳亂的整理了一下被曹沖拉扯得紛亂的衣襟,連忙應了一聲︰“小玉兒,我在這兒呢,正陪著夫君說話兒呢。”

    “姊姊……”蔡璣扭著小蠻腰走了過來,一手提著衣領,一手扇著蒲扇,湊到荀文倩的身邊坐下,看了一眼荀文倩通紅地臉龐和慌亂地眼神,忽然掩著嘴笑了︰“我說兩個人怎麼半天也沒有一句話兒呢,原來姊姊正忙著呢。”

    荀文倩不好意思想站起身來離開,卻被曹沖拉了一把,又跌回曹沖懷中。曹沖攬著她的腰,手不規矩地又在她兩丘之間摸了一把,笑嘻嘻的對蔡璣說道︰“小玉兒,這些天你天天叫著太累,要不今天就讓你休息一下吧。”

    蔡璣嘻嘻的笑著,偏著頭看看曹沖,又看看荀文倩,看得荀文倩將頭埋進了曹沖的懷里,這才拍著手笑道︰“夫君這是心疼姊姊了,嫌我攪了你們的好事。你放心,我豈是不知足的人麼,不過是一年沒見到姊姊,今天難得見了,想著找姊姊打上四圈牌,順便再說說話兒,沒想到半天找不到人影。我只看到她上樓了,卻不知夫君也在,你們又半天沒一句話兒,便以為姊姊一人在這兒看貓兒,哪知道卻是兩只貓兒呢。”

    她看著荀文倩嬌羞的面容,故意輕輕的嘆了一聲︰“看樣子我是來錯了,還是找孫姊姊和大雙小雙去吧,看看能不能湊一桌,以消這漫漫長夜。”說著,起身欲走。

    “小玉兒……”荀文倩連忙抬起頭,仰著正撞上蔡璣促狹的眼神,又是一陣臉紅,不免有些惱了,伸手推了蔡璣一把︰“一年沒見,怪話越發多了,要走就快些麼,又磨蹭個什麼。”

    蔡璣咯咯一笑,抬腿正要走,卻被曹沖一伸手捉住她裸露的腳踝。她還沒來得及說話,曹沖的手已經順著她光滑的小腿摸了上來,她驚叫了一聲,剛要躲開,卻被惱羞的荀文倩一把扯住,身子晃了兩晃。栽進曹沖的懷中。曹沖和荀文倩兩人互相看了一眼,很有默契的將蔡璣摁住,四支手同時伸向了不同的目標,嬌笑聲立刻四起。

    樓下的孫尚香嘆了一聲,扔下了手中地麻將牌,對面紅耳赤的大雙小雙笑道︰“收了吧,今天是打不成了,你們也早早洗了睡去,我這里自有人侍候著。”

    “是!”大雙小雙斂身施了禮。轉身要走,孫尚香卻叫住了她們,皺起眉頭說道︰“都跟你們說了多少遍了。別再拿自己當奴婢,夫君可是把你們當心頭肉,正商量著什麼時候把事辦了呢,看見你們這樣,還以為是我又欺負你們呢,我的名聲已經夠壞了,求你們就別再給我添堵了。”

    大雙吐了吐舌頭︰“姊姊說的哪里話,我們做妹妹的,理當如此的。曹家也是有規矩地,總不能亂來。”

    “規矩?”孫尚香撇了撇嘴,斜著眼神看了看樓上︰“咱們那位,是個守規矩的人嗎?你們是不知道……這次去江南,你們肯定是要跟著的,到時候就知道了。”她老臉一紅,吞吞吐吐的說了兩句,站起身叉著腰挺著肚子,慢悠悠的在兩個老媽子的摻扶下進屋去了。

    大雙小雙有些不解的互相看了看。又同時紅著臉低下了頭。小雙想了想,輕輕的皺起了眉頭︰“去江南,這可真是愁人啊。”

    “有什麼好愁的?”大雙拉起小雙地手向里走去︰“放心好了,公子一定有辦法的。”

    曹沖在襄陽呆了十來天,六月初到達江陵,法正接到了消息,早早的帶著眾人出城相迎。曹沖離開荊州已經有一年半之久,荊州地官員這段時間內都享受到了荊州新政帶來的利益和榮譽,對曹沖的感覺又好了一分。這次見到。自然更加親熱,一個個輪番上前向曹沖施禮搭話。

    曹沖微笑著一一作答。遇到年紀大些的,還躬身回禮。當傷愈之後已經被提升為偏將軍、駐守江陵的殷文大步上前施禮時,曹沖呵呵大笑,當胸捶了殷文一拳︰“怎麼樣,恢復得還好吧?有沒有留下什麼傷?”

    殷文呵呵笑道︰“有勞將軍關心,一點事兒沒有,你看,結實著呢。”他說著,揮起拳頭在自己的胸膛上捶了兩下,發出咚咚的聲音,然後又撩起袖子,曲肘做了個姿勢,鼓起一大塊肌肉。

    “將軍,玉章現在可是個風雲人物,這江陵城里沒有不知道他的,走在街上,滿街的大閨女、小媳婦向他拋媚眼呢,三天兩頭地有人來提親,要不是玉章說要等族兄殷孔林(殷觀)來給他作主,估計兒子都抱手上了。”法正一邊笑一邊說道︰“現在江南諸軍,有哪個不知道咬死萬人敵張飛的殷玉章?就連劉備、孫權那邊的人听說了。”

    曹沖覺得有趣,也跟著哈哈大笑起來。眾人一見曹沖心情不錯,自然也不甘落後,一同跟著打趣殷文。殷文紅著臉,尷尬的摸著腦袋憨憨的笑著。

    進了城,眾人敘談一陣之後,各自散去。法正留下來和黃崇等人一起向曹沖匯報江南的軍情,殷文作為現任江陵守將,列席其中,不過他自覺不是曹沖親信,有些拘謹,臉皮繃得緊緊的,坐在那里一聲不吭。

    “周大人那邊招撫的情況如何?”曹沖听完了法正的說明,點了點頭表示贊賞,然後又接著問道。

    法正奸詐地一笑,放下手中的竹棍,有意無意的看了一眼曹沖,提醒曹沖這可要說到機密事情了,可是在座的卻不都是機密的人。殷文見了,連忙識趣的起身︰“將軍,有關江陵的防務已經匯報完了,末將暫行告退。”

    “不用。”曹沖擺了擺手,叫住了殷文︰“江陵是荊州重鎮,以後的好多戰事都要從這里啟動,你了解一下總體安排,對以後的配合有好處。”

    “喏!”殷文看了一眼法正,又重新坐了下來,靜靜地听著。

    法正見曹沖發了話,自然不會再有什麼意見。他對曹沖說道︰“將軍在鄴城發來命令之後,我等就依將軍軍令行事,周大人要求我等發糧。被劉大人拒絕了,周大人沒有能從公帳上轉走一粒糧食。但考慮到將軍在鄴城,也不能把劉備逼得太緊,所以劉大人讓那些商人運了些糧過去,不過這價格……”法正越想越開心,禁不住咧著嘴笑了起來。笑得抬頭紋都開了︰“我估計劉備這幾年掙地一點家底,全被他們給賺來了。”

    曹沖在鄴城的時候,因為天子催得緊,要求他在劉備送質任之前先供應一部分糧食,他當然沒有那麼傻,但又不能直接回絕了周瑜,就想了個折衷地辦法——民間流通,而主要操作這些的當然就是以蔡家和龐家為頭的幾家——要想把大批的糧食運過長江去,還要通過駐軍地防線。也只有蔡瑁這樣軍商通吃的家伙才能干得到——而劉巴要做的就是從中控制糧食的數量和價格兼收重稅,既不能餓死劉備,逼得他狗急跳牆。又不能讓他吃飽了有力氣玩命,當然還要順便一步步的把劉備的家底抽空,有錢大家賺。

    現在看來,這個效果不是好,而是相當地好。

    “好!”曹沖先贊了一句,又接著問道︰“那招撫的進展程度如何?”

    “還能如何?”法正撲哧一聲笑了︰“周大人開始還挺熱心的,後來見劉備、孫權只知道要好處,卻在那兒拖延,根本沒有送質任來請降的誠意。慢慢的也就心涼了,他在桂陽和長沙之間來回跑,就當是公費旅游了,這不,天氣剛有點熱,他就跑到九嶷山里納涼去了。劉備現在能吃個半飽,向北打了幾次,都被張老將軍給擋回去了,關羽在始安和士載打了十幾仗了。互有勝負,這段時間也消停了。他們兩家好象在蒼梧談判呢,誰知道又在搞什麼飛機,哎,對了,將軍,這飛機究竟是個什麼東西啊?”

    曹沖看著法正一臉的不解,差點將嘴里的茶水噴在面前的沙盤上。他嗆得咳嗽了兩聲,用絲帛擦了擦嘴。一臉正經的說道︰“飛雞。就是天上飛地雞了,意思就是說玄乎的玩意兒。”

    “哦。”法正恍然大悟。又接著說道︰“這典出自哪本古籍啊,我怎麼從來沒看過,問了好多人都不知道。”

    曹沖心道,你要知道就怪了,那真成了外星人光臨地球了。他揮了揮手︰“我也忘了是哪本書了,反正就是那麼個意思吧。孝直,休息了一年多,有沒有手癢?”

    法正一听,立刻兩眼放光,興奮的挺直了身子︰“將軍,我可就等著你來呢,現在雖然沒有什麼大仗打,可是南面、東面一直沒安靜過,我卻只能呆在江陵,真是無趣,天天盼著將軍回來,我好跟著將軍再到前線去呢。”

    曹沖知道法正要想什麼,上次他帶著荊山軍和益州軍打武陵,結果被諸葛亮用烏龜戰術擋在舞陽進退不得,讓劉備從柯又逃了出來,後來曹沖派鄧艾去接手,他雖然放了手,但心里一直不服氣,想著再有機會出征,在江陵憋了一年多,也該再次起用他了。

    “這是自然,我去打仗,怎麼能少了你們這些干將。”曹沖笑了笑,對黃崇說道︰“傳令平狄將軍和文太守,務必守住長江防線,不得有誤。”

    “傳令蔡都督,即日起不再放行運糧地商船,已經在運的糧食,一律以市價收購為軍糧,已經過江的糧食,由就近的駐軍接收,開出收據,由襄陽劉大人支付。”

    黃崇奮筆急書,不一會兒就寫好了幾份軍令,曹沖接過看了之後,掏出腰間佩著的鎮南將軍大印,醮勻了襄陽新出的紫色印泥,在軍令上蓋上大印,隨即派人送往各處。

    七月初,曹沖渡江,到達長沙郡治臨湘,守將黃忠和趕來的茶陵守將魏延出城迎接。曹沖看到這兩人很開心,他看著笑嘻嘻的魏延打趣道︰“魏將軍,一戰成名之後,是不是覺得有點高手寂寞啊?”

    魏延確實是頗有些得意的,上次和樂帶著人奇襲千里,本想著拿下泉陵,捅了劉備地老窩。沒想到連諸葛亮都給逮住了,戰後被提升為虎威將軍。雖然他覺得那實在是個意外,但別人可不這麼看,真真假假的馬屁都跟著來了,說他是用兵奇才的有之,說他是天生名將的有之。甚至有人夸張的說他可比本朝名將霍去病。

    魏延雖然狂,但還沒狂到會相信這麼離譜的馬屁地地步,遠的不說,眼前就有一個讓他心服口服的曹沖和他尊敬地兄長黃忠呢,他如何敢妄自尊大。一听曹沖打趣他,他連忙把頭搖得跟撥浪鼓似的︰“將軍,那些鄉下人沒見識,滿口胡咧咧,將軍就不要拿來打趣我了。我雖然立了點戰功。可是如果沒有法大人在武陵牽制住諸葛亮,沒有漢升兄和平狄將軍在益陽引住張飛,我哪里會有機會。我和玄玉兩個人能立功升職,可是沾他們的光才有地。”

    “呵呵,還是蠻冷靜的。”曹沖點點頭,又接著說道︰“不過說實話,你那仗打得確實不錯,我是很滿意的。”

    魏延樂了,連忙拱手道︰“將軍,有你這句話,我可比做什麼將軍更開心了。怎麼樣,這次……還讓我跟著將軍吧?”

    曹沖笑笑︰“不急,進城再說,這次有你打的。”

    “好咧。”魏延一拍巴掌,歡喜得嘴都合不攏了,全無一點在其他人面前的矜持和傲氣。

    听說曹沖到了臨湘,泉陵守將張任、天子使臣周瑜一起趕到了臨湘。一見到周瑜,曹沖連忙上前打招呼,兩人客套了一番。曹沖指著周瑜身後的一個身材高大,氣勢不凡,即使是站在周瑜這樣地帥哥身後也不掩其鋒芒地中年人問道︰“周大人,不知這位先生是?”

    周瑜呵呵一笑,連忙側身讓了讓,對曹沖說道︰“將軍,這位是我的故友,東城人魯肅魯子敬。”

    “魯肅?江東大都督?”曹沖吃了一驚,再次打量了一下眼前這位面色冷傲地魯肅。心中暗嘆。又被老羅給騙了,這廝分明就是個殺神。哪里是什麼容易上人當的老好人啊,看他那樣子,只怕武力值不會低。他強壓著心頭的驚訝,連忙上前施了一禮︰“久聞魯子敬大名,今日才得一見,幸甚幸甚。”

    魯肅一直在冷眼觀察曹沖,他見曹沖和手下說說笑笑,並無身為上者地威風,心頭不免有些遺憾,心情不好,臉色自然也就不好。現在見曹沖給他行禮,他就更意外了,連忙上前回禮,擠出一絲笑容很假的奉承道︰“魯肅見過將軍大人,魯肅鄉野村夫,能得將軍掛念,榮幸之至。”

    曹沖見他這麼虛偽,不由得仰天大笑,他一把拉住魯肅的手腕,也不管人家願意不願意,拖著就往堂上跑,直到席前將魯肅摁在榻上,這才笑眯眯的看著魯肅︰“子敬,我听聞子敬初到江東,就獻計孫仲謀于榻上,要橫絕長江,三分天下,可有此事否?”

    此言一出,所以人都呆住了,黃忠、魏延等人還好一點,反正曹沖說過的驚人的話太多了,他們有些見怪不怪。而周瑜和魯肅卻驚駭莫名,要知道魯肅和孫權說這些話的時候,只有他們兩人在場,連周瑜都是最近才知道這件事的,剛曹沖又從何得知,總不會是孫權告訴他的吧。

    他們面露驚懼之色,互相看了一眼,魯肅連忙躬身施了一禮︰“將軍,魯肅狂悖,不識天下大勢,如今這三分之策,已經成了笑話,還望將軍莫要再提,羞殺魯肅了。”

    “哈哈哈……”曹沖很欣慰,說起來也是,自己到了三國,這形勢早就變了,如今荊益都被自己收入囊中,劉備孫權窩在東南一隅等死,哪里還有什麼三分天下地影子,想來這魯肅已經覺得當初的三分之策有些荒唐了,也不知道信心有沒有受到打擊。

    “子敬,莫要如此說,此一時彼一時,能前知五百年,後知五百年的,畢竟只有妖人。”他向魯肅湊了湊,微笑著說道︰“子敬既然來了,不知道又有何教我的?”

    魯肅淡淡的笑著,看著面前笑得有些高深莫測的曹沖,腦子急速的轉了起來。他離開江東之後,把家屬送回東城,自己卻只是在東城轉了一圈就回到了周瑜的身邊,他並不是想入周瑜的幕中,而是想找機會看看現在坐鎮江南地曹沖。今天一見,覺得有些失望,覺得這位少年天才並無王者氣度,只是個面容和善的少年,心中已經有些退意。沒想到曹沖一見面先是叫破了他的榻上對策,又跟著他向請計,倒讓他一時有些搞不清這個少年的深淺了。

    他看了看周瑜,周瑜正在品茶,透過漂緲的茶氣,周瑜的眼神一閃,輕輕的點了點頭。
第七卷 東南傾 第七卷 東南傾 第二十三節 試探
    “將軍麾下,兵精將勇,糧草充足,以中原為基,以荊益為鋒,攻取東南一隅,正是以泰山壓卵之勢,一鼓而下,何須用計。///com///”魯肅微微的笑著,眼楮盯著曹沖的表情,眨也不眨。

    曹沖聳了聳眉,嘴角掛著一絲若有若無的笑意,直視著魯肅,卻不說話,也不說他說得好,也不說他說得不好,只是那麼看著他。

    魯肅被他看得有些起毛,眼神閃了一下,避了開去,又接著說道︰“將軍所慮,不過是孫劉困獸猶斗,傷亡必大,加以秋收將近,此時戰事一起,必然要調用大量民夫,干擾農時罷了。”

    曹沖點了點頭,還是沒有吭聲,繼續一副請繼續的樣子。

    魯肅心里有些搞不清曹沖在想什麼,他本想隨便說兩句,看曹沖如何回答,然後再判斷他的真實想法的,沒想到曹沖只是听,卻不發表任何意見,讓人有些摸不底。他又看了一眼周瑜,卻發現周瑜正側著身子輕聲的和龐統說笑,仿佛感受到了魯肅的目光,周瑜的眼光瞟了過來,卻是帶著一絲謔笑,好象很理解魯肅現在摸不著頭緒的心情,並且很同情,很享受。

    魯肅心中暗惱,他知道周瑜在想什麼,卻無計可施,只得借著喝茶的時候整理了一下思路,又接著說道︰“將軍如果是擔心這些,倒也無妨,左將軍前段時間以購糧度日,積存並不多,此時也無力作戰,必然要等著秋收。交州秋收搶在荊州前面十天半月,我估計他會利用這個時間差,搶收完了交州的糧食,再來爭荊州,縱使無所獲,也可以打斷將軍的布置。”

    曹沖“哦”了一聲,他倒是沒有想過這個問題。交州的秋收居然要提前一些,如果真是如此,魯肅所說的情況倒真有可能出現,他雖然不會亂了陣腳,但開始要受點影響,卻完全有可能的。不過。就算劉備能佔點便宜,他又能如何?

    “不過,這也只是一點小伎倆罷了,改變不了大局。”魯肅見曹沖的臉色只是露出一點驚訝而已,並無太大的震動,緊跟著又加了一句,接著出了一個主意︰“將軍也可以從江北運糧,提前發動攻勢,憑借荊州的實力。先發制人,打亂左將軍的安排,如此一來不出數月。左將軍必然會因缺糧而陷入困境,縱使精兵,也無能為事。”

    “那江東怎麼辦?”曹沖沉吟了片刻,又問道。

    “左將軍一滅,江東便獨木難支,屆時將軍欲攻則攻,欲撫則撫,一切如意。”

    曹沖眨了眨眼楮,直起了前傾地身子。坐回自己的腳後跟上,抬起手抹了抹發梢,想了一會說道︰“我攻取交州之時,孫會稽會如何處理?”

    “因交州之事。左將軍與孫會稽已經翻了臉。將軍若攻交州。孫會稽理當從旁襄助。”魯肅笑了笑。不以為然地說道。

    曹沖看了他一眼。也笑了。對魯肅拱了拱手︰“子敬所言。甚有裨益。多謝多謝。”

    魯肅連忙回禮。

    曹沖隨即轉向周瑜。詢問了一下招撫地進度。周瑜說劉備一直在拖延。根本沒有請降地誠意。現在他覺得再招撫下去。也沒有意義。不如用兵攻取更為直接。曹沖同意。但是他說要做好兩手準備。在打之前。還是不能放棄招撫地計劃。人還是要派地。兵也是要準備地。周瑜是無可無不可。你說要招撫。我就去招撫。你說要打。我就在旁邊看著。當下點頭稱是。

    曹沖隨即又詢問張任泉陵那邊地準備情況。張任心情很好。這段時間倚仗著諸葛亮在零陵郡地屯田。他過足了以強欺弱地癮。多次打敗了急吼吼想來搶糧地劉備。雖然沒有什麼大勝。但也沒吃過虧。能打敗天下聞名地劉備。也算是個很快意地事情。一听曹沖問他。他連忙介紹了零陵地防務。

    “將軍。泉陵有多處屯田。去年收獲甚多。足供大軍一年之資。如將軍欲攻取交州。張任願為先鋒。”老張任有些急吼吼地。生怕曹沖將攻取交州地重任交給鄧艾或者黃忠。自己又落個輔攻。那樣子可就建不了大功了。所以要在曹沖決定之前。先行請戰。縱使曹沖最後不讓他打先鋒。他至少也要表現一下求戰地欲望。表表忠心。

    “老將軍莫急,要打交州,少不得要勞動老將軍地。”曹沖笑著安慰道︰“三位遠來辛苦,我略備薄酒,為三位洗塵,然後再談公務,如何?”

    張任等人一听,連忙謝過。

    蔡瑁最近發了不少財,又听說女兒說孫尚香已經懷了孕,荀文倩最近有些失寵,他立刻打上了主意,決心要抱上曹沖這條粗腿,在曹沖過江的時候,他把隨身帶的幾十甕好酒一股腦的搬了出來送給曹沖。曹沖假假的推辭了一下也沒推辭掉,只得收下了,現在用這酒來招待周瑜等人,正是恰到好處。蔡家的酒名不虛傳,雖然襄陽的酒業現在很有名,但是這種好酒市面上根本買不到,你有錢也沒地方買去。這一次有不要錢的美酒喝,這些人自然放開了量,心情倍兒爽,都大叫痛快,暢飲不已,長沙太守廖立也喝得滿臉通紅,就算是龐統、張松這樣跟在後面已經喝慣了蔡家的美酒地,依然擋不住酒香,小丑臉喝得跟豬肝似的。十幾甕酒,一次就被他們喝掉了一半,喝完的時候,能站著的只剩下還有些拘謹的三個客人了,作陪客的已經全倒了。

    曹沖喝得半醉,意識卻還是清明,他派人送走了周瑜三人,自己強撐著回到內房。大雙小雙正相對而坐,托著腮看著燈火出神,听得曹沖的腳步聲,連忙站了起來。曹沖搖晃著看著這一對姊妹花,嘻笑著伸出手去搭在她們肩上,舌頭有些打結的︰“一樣的,我都……認不出……來了,哪個……是大雙?哪個是……小雙?”

    “公子真是喝多了呢,蔡姊姊家地酒再好喝。也不能喝成這樣啊。”大雙心疼的撅著嘴,扶著曹沖在榻上躺下,小雙手腳麻利的端過銅盆來,用熱手巾給他擦臉滾燙的毛巾讓曹沖舒服得幾乎叫出來聲來,隨即大雙端來了醒酒湯讓曹沖喝了下去。

    曹沖半倚在榻上,看著忙碌的大雙小雙。忽然生起一種很荒謬的感覺。自己這兒處心積慮地要把劉備干掉,可是卻心安理得的讓劉備的兩個女兒服侍自己起居,不久地將來,還要讓她們給自己生兒子,這種事情都有可能發生,換了以前,他是無論如何也想不到。

    “大雙……”曹沖叫了一聲。

    “公子,”大雙放下手里地活,拿著一把蒲扇歪坐在曹沖身邊。伸出手撥去曹沖額頭的一綹頭發,看著他通紅地臉笑著問道︰“有什麼事?好些了沒有?”

    曹沖看著她微紅的臉,伸手將她豐腴的小手握在手心里。嘴動了兩下,卻沒有說出什麼來,他實在有些問不出口。

    “公子是想問我們心里是怎麼想的嗎?”正在收拾床鋪的小雙半俯著身子,抬起頭來看著曹沖,領口張開著,一抹如玉的白色一閃而沒。

    “啊……嗯……”曹沖咽了口口水,隨口應道。娘的,沒注意到這兩個當年的小丫頭也發育成兩朵嬌艷欲滴的花了,艷福不淺啊。五年了。她們到自己身邊已經五年了,這時間也真是他媽地快啊。

    “將軍有想過夏侯夫人嗎?”小雙忽然發現曹沖的眼神方向明顯有問題,順著他的眼光一看,才知道自己有姿勢實在不雅,連忙轉過身避開曹沖狼一般地眼光。

    曹沖有些尷尬,連忙掩飾道︰“你說夏侯夫人啊,我想她干什麼?”

    小雙的聲音有些干澀,帶著些幽怨︰“夏侯夫人象我們這麼大就被張將軍擄去了,現在才二十多數。張將軍一戰身亡,她會是什麼感覺?”

    曹沖默然,夏侯夫人的情況他當然知道,他上次去代郡的時候,還在涿郡停了一下,專門去看她,本想勸她回中原,找個合適的人家再嫁了的,可是磨破了嘴皮子。她也不願意。就要一個人留在涿郡,曹沖都搞不明白。一個被搶去的女人干嘛這麼做,這年頭也興守節嗎?

    “我們比起夏侯夫人,已經算是幸運的了。”大雙也臉色不佳的說了一句,手中地蒲扇扇得有氣無力︰“比起先前那幾個被父親扔了,連生死都不知道的姊姊和兄長,我們至少還能活著。”

    曹沖的腦子漸漸的清醒過來,他坐起了身子,一手拉過一個,很嚴肅的說道︰“大雙,小雙,我可以明確的告訴你們,雖然朝庭還要招撫,但是這大半年的情況你們想必也知道,招撫成功的可能性極小,你們父親……我只是想提前告訴你們一聲,還是五年前說的那句話,如果你們不能面對一個殺父仇人,我……絕不勉強你們。”

    大雙一听,立刻有些急了,這五年多來,曹沖一直沒有踫她們,門面地理由是說她們還小,但現在蔡璣只不過比她們大一歲,都已經梅開無數度了,她們卻還是處子之身。大雙一直以自己還未被他收入房中,時候未到來寬慰自己,沒想到曹沖卻一直保有這份心思,生怕她們還會離開。雖然說曹沖這是為她們著眼,可著實讓她傷了心,幾乎要哭出聲來。小雙雖然內斂些,但心思與大雙差不多,一听曹沖這話也豎起了細長的眉毛,曹沖連忙又加上一句︰“不過我是舍不得的,你們走了,我會很傷心的。”

    “呸!”大雙羞紅了臉,咄了他一口,低下頭垂淚不語,小雙豎起的眉毛慢慢放平了,她感激的看了一眼曹沖,搖了搖頭道︰“我請公子帶我們來,就是想盡一份我們的孝心,他能不能降,我們決定不了,公子也盡力了,至于結果如何,那是天意所定,非我們所敢企盼。”

    曹沖不再多說什麼,只是握著她們兩個的手,過了半天才說了一句︰“既然如此。那我就趁著還有時間,派人到你父親那兒去一趟,請他派人來長沙一趟,我正式迎你們入門。”

    “公子……”姊妹花又驚又喜,互相看了一眼,同時羞得滿面通紅。大雙喜極而泣,扔了手里的蒲扇撲入曹沖懷中,泣不成聲,小雙卻是怔了片刻,款款一拜︰“多謝公子。”

    驛館內,周瑜和魯肅面對面地坐著,一方紅漆棋枰上,黑白兩色地棋子正在進行著廝殺,勝負在即。兩杯清茶,散發著若有若無的香氣。

    “啪!”周瑜投下一粒雪白地棋子,得意的笑了。他將手中剩余的棋子扔進棋盒中,拍了拍手,一手拈起旁邊地茶杯,一面看了看眉頭緊的魯肅︰“子敬,你又輸了。”

    魯肅一點心情也沒有,怏怏不樂的將手中的棋子撒進棋盒里,黑得發亮的棋子發出嘩嘩的聲間,一聲聲象是敲在魯肅地心頭。他盯著棋盤看了半天,覺得有些心煩意燥。有一種要將眼前這些白得晃眼、黑得刺目的棋子全部掃落在地的沖動。

    但是他忍住了,他不能在周瑜面前如此失態,雖然,周瑜是他最親密的好友。

    “子敬,你還要想曹將軍的事?”周瑜心情很不錯,悠閑自得的問道。

    “他……”魯肅嘆了口氣,伸出手撿起棋盤上的黑棋子,一粒粒的放入左手掌中。“公瑾,我看不透他在想什麼。是不是……”魯肅覺得白天的曹沖表現出來地態度讓他很失望,對自己這幾個月以來的等候沒了信心,可是又不想說出口,一說出口,事情似乎就沒了有轉機,那他怎麼辦?江東是回不去了,難道真要終老家中?

    他有些憤憤不平,當初他在家閑居,觀望天下。劉曄來信約他北上歸附曹操。他已經答應了,可是听了周瑜的勸。他來到江東。孫權當時剛剛接掌江東,內事問張昭,外事問周瑜,對他這個由周瑜引薦地人也很尊敬,他進獻了三分之策後,孫權雖然沒有立刻重用他,但卻他很看重。張昭嫌他狂放粗疏,多次在孫權面前非議他,孫權不以為然,反而送了圍帳給他的母親,又賞了他很多東西,補償了他遷居江東的損失。曹操下荊州,他更是因為力主抗曹而得到孫權的親迎大禮,名重一時,似乎終于有了出頭之日,可沒想到了隨後的形勢急轉直下,他雖然做了都督,卻失去了孫權的信任,幾年之間,就不得不黯然離開江東。

    成也周瑜,敗也周瑜。

    魯肅抬起眼皮,看了一眼含笑不語的周瑜,心中暗自嘆息了一聲,要是當初听劉曄的,現在他應該比現在這樣子好吧。

    “子敬,”周瑜似乎感覺到了魯肅的心情,他放下茶杯,雙手撐著膝蓋,向前傾著身子,很誠懇地說道︰“我之前就跟你說過,這個曹將軍不喜玄虛,讓你直言以對,你偏偏要搞點玄虛,用這種拙劣的計策試他一試,現在如何?你當初見孫會稽,一見面就提出三分之策,何其爽快,現在怎麼變得這麼多事?”

    “我不試試他,如何知道他會如何待我。”魯肅白了他一眼,對他提起孫權和三分之策有些不爽,“當初孫會稽對你我如何看重,現在又如何?我看就是因為沒有好好的試他一下的原因。”

    周瑜看了他半天,撲哧一聲笑出聲來,魯肅有些惱怒,瞪起眼楮剛要說話,周瑜抬起手攔住了他,低頭想了想說道︰“子敬,你知道孔明現在在干什麼?”

    “在隆中種田。”魯肅沒好氣的說道。“嗯,你知道吧?孔明被擒,曹鎮南親自上門去請他,結果孔明為了擺譜,讓他吃了閉門羹,結果他一怒之下,不再征闢他了,放著這麼一個大才回隆中種地去。你……比孔明如何?”

    “伯仲之間吧。”魯肅有些訝然,他知道諸葛亮沒有接受曹沖的征闢,但一直以為是諸葛亮忠于劉備,不願意為曹沖服務,卻沒想到原來是這個原因。如此一想,他對曹沖更沒有信心了。

    “這個曹鎮南很怪,他似乎很看重人才,又似乎不看重人才。我那同窗蔣子翼,學的是縱橫之術,當初投到他的門下的時候。曾想向他請一婢女,就是現在那個劉備地女兒大雙,被他一口拒絕。但子翼在他的手下,卻風生水起,多次擔負談判的重任,與孫會稽會談。說降劉璋,都有子翼的功勞。那個張永年,一開始在丞相面前受了委屈,也是他親自找上門去,相談甚歡,如今更是他府中第一心腹。龐士元初見,就提出要三百畝地,同樣被他一口拒絕,當然了。現在士元是他的首席謀士,不亞于荀公達在丞相府地位置。這些,你都是知道的。可想過什麼沒有?”

    他看著若有所思的魯肅,微微一笑,坐回自己的腳後跟上,舒服地喝了一口有些涼地茶。

    “你是地意思是說,我多此一舉?”

    “正是。以我看,此人雖然年少,卻自有一股豪氣,他不喜歡那些故弄玄虛地人,卻能以真心待人。這一點,比起丞相大人還要更進一步。更重要的是……”周瑜停了一下︰“他雖然平時不顯山不顯水,好象很多妙計都出自手下,但他卻無防人之心,有一種莫名其妙的信心,這種信心強大到他根本不怕手下會背叛他。我……也搞不清他的這個信心從何而來,不過自從他在襄陽演說了那個什麼九大……九大行星的天象之後,我似乎有些明白了。”

    “那個胡說八道的天象?”魯肅撇了撇嘴,不屑的說道︰“你從這里明白了什麼?”

    “嘿嘿嘿……”周瑜看著魯肅不屑一顧的樣子笑了︰“胡說八道?你知道虞仲翔和他辯了一天之後地結果嗎?”

    “我關心那個事干嘛。”魯肅搖了搖頭。表示沒有興趣。

    周瑜微微一笑,他知道魯肅讀書不多,對易經更是不通,而且他也看不上那些談玄說虛的名士,甚至有些勢同水火。他也不再逗弄魯肅,接著說道︰“我不知道他跟虞仲翔說了什麼,可是我知道虞仲翔後來跟益州的周仲直、張南和一樣,迷上了觀星象,整天用一個大筒子看星星。對了。那個大筒子。好象就是曹鎮南特地給他們做地千里眼,當初曹鎮南就是憑這個千里眼。在江陵就發現了烏林火起,結果搶在劉備的前面兩天佔據了虎跳峽的要地……將一場我們意料中沒有懸念的大勝變成了慘敗。”

    “千里眼?”魯肅一下子來了精神,他對曹沖何以能搶在劉備前面堵住虎跳峽的事情一直大惑不解,今天听周瑜這麼一說,他才恍然大悟,不對對千里眼這種太離譜的東西,他還是半信半疑。

    “對,千里眼,不過這些在曹鎮南來說,似乎只是舉手之勞。從沒听說過他學易,他卻能說出易學大家如虞仲翔說不出的天學,從沒听說過他為工,他卻能做出千里眼這等神奇之物,沒听說他去過益州,他卻能發現張永年這樣人所恥言的人才,你覺得這正常嗎?”周瑜呵呵一笑,他抬起手比劃了一下,指了指頭頂︰“我總覺得他有我們不了解的秘密,他似乎站在別外一個高度,俯視這天下,而不象你我,再有智謀,也不過是這芸芸眾人中地一個,僅僅是聰明一點而已,眼界始終不能跳出所見到的這些範圍。”

    “是嗎?”魯肅半是打趣,半是輕蔑的說道︰“那還不是照樣被曹子桓搞得灰頭土臉的。”

    周瑜對魯肅的不屑並不在乎,他只是一邊想一邊說︰“子敬,我到許縣之後,見過了太多的人,也見到了許縣平和下面的暗流,我不知道大漢還能走多遠,但我相信,能走得最遠的,不是那個優柔寡斷的天子,也不是那個心狠手辣地曹子桓,而這個看起來渾渾噩噩的曹倉舒。”

    “何以見得?”魯肅不笑了,臉上的輕蔑也收住了,他嚴肅的看著周瑜︰“你從何得知?”

    “從他的氣度,從他那份說不清的自信。”周瑜一字一句的說道︰“只有自信心強到如此地步的人,才能用好你我這樣的人,才不會象天子那樣患得患失,既想用人,又要防人。”

    “怪不得你變了態度。”魯肅呵呵一笑,打趣道︰“現在是不是有些後悔了,早知如此,當初就不要擺譜了。”

    “馬幼常還殺了他地愛將樸新守呢,現在不是照樣做他地軍謀掾?”周瑜輕描淡寫的笑道︰“子敬,你還是不要替我擔心了,還是想想你怎麼再次進計吧。我再不行,只要不和他做對,這個衛尉還是做得長地,雖然不能和從祖的三公相比,做個九卿,也算是對得起我周家列祖列宗了。”

    “這個人,有意思。”周瑜淡淡的笑著,舉起了茶杯。
第七卷 東南傾 第七卷 東南傾 第二十四節 斷糧
    周瑜說完了,舍下出神的魯肅去睡了。///com///魯肅獨自坐在那里,想了好久。他雖然對周瑜的話還有些疑惑,但他對周瑜的眼光還是有信心的。只是他在曹沖面前玩了一把虛的,如何再找個機會去進計,這確實是個問題。

    他這一夜沒睡好,第二天起來的時候,眼楮都有些腫了,看得周瑜樂了好一會。沒等周瑜打趣他,有人來報,鎮南將軍有請。

    魯肅長長的出了一口氣,不再多說,匆匆的洗漱完畢,跟著周瑜一起來到曹沖的住處。曹沖正由大雙小雙陪著吃早餐,沒想到周瑜和魯肅來得這麼快,不免有些意外,連忙招呼道︰“二位可曾用餐,如果未用,不妨一起來吃一點。”

    兩人既然有心,當下也不謙虛,一起入了座,大雙布下餐具,小雙幫他們盛好稀粥,送到他們的面前。周瑜和魯肅知道,這兩人雖然還是侍女,但遲早是個妾,而且是個頗受寵的妾,當下不敢怠慢,連忙離席致謝,搞得大雙小雙頗有些不好意思。

    “莫要客氣。”曹沖招呼了一下,三人端起確定三兩下搞定。吃完之後,大雙小雙安排人撤下,又奉上茶來,曹沖這才對魯肅笑道︰“昨日有些匆忙,今日請二位來,是有事請教。”

    “不敢。”周瑜和魯肅連忙回禮,魯肅心里更是一松,暗自長出一口氣。

    “昨天子敬所言甚是,只是我軍實力還沒有那麼強悍,想要一鼓而下交州,還要提防著江東,實在是有些心有余而力不足。再者交州在士威彥兄弟手下安定已久,如果再起戰火,對民生傷害頗大。何況……”曹沖有些不好意思的轉過頭看了一眼正在帳後偷听的大雙小雙,赧然一笑︰“二位也知道,左將軍還是我的準岳父,一旦打起來。刀兵無眼,如果有所損傷,我……”

    他沒有再說下去,只是呵呵的干笑了兩聲,周瑜和魯肅倒是立刻明白了,曹沖這是要賣個面子給這對姊妹花了。他們倒不相信曹沖會為了這對姊妹花而放過劉備。如果真是這樣的話,他就不會卡斷了向交州的地下糧道。在他們看來,曹沖應該還是想等秋收以後再打,這樣既不誤農時,又可以逼得劉備山窮水盡,當然劉備如果能投降,那就是最好了。

    雖然這個希望看起來很渺茫,但他只要做了,不管結果如何。姊妹花都不會再埋怨他了。

    看起來很優柔寡斷,但卻是一舉兩得。

    魯肅暗暗點了頭,他看了一眼周瑜。周瑜沉吟了一下,抬起頭看著曹沖還有些害羞的臉說道︰“將軍所言甚是,不管從公從私,如果能避免一戰,總是好的。只是我已經多次去招撫,左將軍都沒有答應,如果我再次前去的話,只怕朝庭臉面無法保存。依我看,還是另一種方式比較好。”

    曹沖愣了一下。卻也是正中下懷。他打地主意就是以納妾為借口。讓人去通知劉備來參加婚禮。當然了。老劉自己不可能來。但總要派一兩個人來吧。如果不派人來也沒關系。反正把時間拖到秋收以後就行。自己也算是盡到力了。大雙小雙以後也不會有什麼覺得遺憾地地方。

    “周大人所言也有道理。不知以什麼方式比較合適?”曹沖一臉地誠懇。然後又轉向魯肅。露出謙和地笑容︰“子敬。昨天人多。未能深談。今天子敬不妨直言。”

    周瑜地話就是給魯肅鋪墊。魯肅都等半天了。這時見曹沖向他請教。哪里還敢再玩深沉。連忙彎了彎身子笑道︰“將軍所慮正是。上兵伐謀。其次伐交。將軍以仁義為先。自是正理。”

    曹沖笑了笑。又說道︰“周大人有皇命在身。不便為此私事。我知道子敬與左將軍私交甚厚。想請子敬前往交州一趟。不知子敬意下如何?”

    魯肅大喜。連忙應道︰“敢不從命。”

    曹沖很滿意。他昨天對魯肅不太熱情。後來想到大雙小雙地事情。想來想去。似乎也只有魯肅去比較合適。而且魯肅雖然和他地前世印象不符。但卻是更符合他地期望。如此一個氣勢驚人地名人。應該不是個無用地。更何況他演義里面也是接替周瑜做了大都督地。要不是他這只人形大蝴蝶。他應該還在江東做大都督呢。也正因為如此。他今天一大早就將魯肅請來了。借機向他拋出橄欖枝。他本來還擔心魯肅和諸葛亮一樣擺譜。已經準備好了些說詞。哪知道魯肅這麼上路子。連帶著周瑜都客氣了不少。倒是讓他有些喜出望外。

    曹沖決定趁勢打鐵,徹底將他拉入自己的帳下,他想了想說道︰“我听說子敬在江東時曾任贊軍校尉,不知後來可有變更?”

    魯肅有些尷尬︰“公瑾去許縣之後,肅曾任奮武校尉,領大都督。”

    曹沖有些意外,他知道贊軍校尉是臨時職餃,赤壁之戰之後就取消了,本以為魯肅任大都督,哪知道不過是個奮武校尉領大都督,這倒讓他有些意外。他想了想說道︰“以子敬之能,任一奮武校尉,實在有些屈才了。這樣吧,暫時委屈子敬為府中從事中郎,代我前往交州一趟,事成之後,另有重任。”

    魯肅驚訝的和周瑜對望了一眼,從事中郎雖然只是個六百石的小官,比起當初的奮武校尉還不如,但他是將軍府地要員,擁有很大的實際權力,非親信不能任,以後升遷的機會也多。他本來只想著能入將軍府,與曹沖有接觸地機會,好借機了解一下這個人可不可以輔佐,並沒有指望一下子就有好的職位,沒想到一下子就能拿到這個官俸雖然不高,位置卻很重要的職位,當然是喜出望外。不過他為了保持一點風度,還是很克制的行了個禮︰“多謝將

    “哈哈哈……”曹沖很滿意︰“那就有勞子敬,我已經命人準備禮物,不日即可起程。”

    劉備還在桂陽,他接到了曹沖已經從鄴城返回荊州已經到達長沙的消息,知道安靜的生活又快結束了。眼看著戰火就要重起。他心急如焚。自從曹沖回來之後,那些私自賣糧給他的荊州商人就消失了蹤影,一個也看不到了。他前期儲備的糧食實在有限,如果不發生戰事,他還能支撐到秋收,一旦打起來。消耗巨增,他很快就要餓肚皮了。

    餓著肚皮,怎麼打仗?

    所以劉備很著急,一面派人到海南郡去找步騭借糧,一面派人到山里去搜刮,自己則經常站在城樓上,看著外面還帶著青色的稻田,恨不得田野地稻子立刻就能收割,好解決他地肚皮問題。他這時候有點後悔了。早知道就答應周瑜了,先送質就先送質唄,弄點糧食來吃吧。反正他又沒有說一定要送親生的,旁邊這個養子也算是質啊。

    他一邊想著,一邊不經意的瞟了一眼身邊的劉封。這兩年劉封又長高了,已經超過劉備的個頭,唇角長出了一層細細的絨毛,給他那張看起來還有些稚地臉增添了一些威武之感。

    劉封正按著腰間的長刀,極目遠眺,在官道地盡頭,他看到了幾個黑點。轉過頭來正要說話,卻見劉備正在打量著他,而且眼神很怪異,不免有些奇怪,他上下打量了一下自己的衣甲,沒有發現什麼問題,只得又抬起頭來看著劉備。

    劉備在一霎那之間已經恢復了平靜︰“封兒,你想說什麼?”

    “哦,父親請看。”劉封指著遠處。“那里好象有一隊人馬。”

    “人馬?”劉備吃了一驚,眯起眼楮看去,卻什麼也看不到,心里一陣緊張,連忙抓住劉封︰“在哪兒呢,我怎麼看不到,有多少人?”

    “父親不必驚慌,看樣子最多幾十個人,不會有危險的。”劉封不以為然的笑道。

    “哦。那就好。”劉備松了一口氣。

    “父親。會不會是那個周大人又來了?”劉封沒注意到劉備的心情不佳,好奇的問道。

    “我怎麼知道。”劉備有氣無力的說道︰“來就來唄。反正他也不是第一次來。對了,封兒,孫公回來沒有?”

    劉封搖了搖頭,孫乾奉劉備之命,到南海郡找步騭借糧去了,走了大半個月了,一點消息也沒有,看樣子是不順利。劉備心急,幾乎每天都要問一次,問得劉封都煩了,讓人守在城門口,一見到孫乾就帶他來見。

    “唉……”劉備沮喪地嘆了口氣,有些煩燥拍打著城垛。

    “父親還在擔心糧食的事嗎?”劉封有些膽怯地問了一句。

    劉備沒有回答他,只是點了點頭,一提到糧食地事情他就煩,向孫權借糧借了幾次了,孫權也只是在推辭,每次都要先跟他談談這蒼梧、郁林兩郡的歸屬問題。一提到這個劉備就光火,老子都混到這個地步了,你還落井下石,還了你兩郡,老子就在桂陽呆著?真是個不知好歹地豎子,還是姻親呢,把老子逼急了,帶著這兩萬多餓急了兵搶了你的南海郡和合浦郡,再讓雲長拿下你的交郡,我看你能有什麼辦法。

    劉封見劉備的心情不是一般的差,只得輕聲安慰道︰“父親莫憂,將軍們已經去搜集糧食了,秋收在即,我們只要熬過這個把月,就可以松口氣了。”

    劉備慘然一笑,心道你說得輕巧,熬過個把月,打起仗來勒緊褲腰帶嗎?不過想想粗枝大葉的劉封能想到安慰自己,也算是不容易,有長進了,他倒也不想太過打擊他。他指了指前面隱約的黑點說道︰“如果這是周大人來了,也許能解決一點問題,至少我們可以要求他們重開交易。”他想想那賣糧給他地商人,不禁氣得牙疼︰“這幫天殺的商人,也太黑了,每石糧食要我一千錢,整整是襄陽市價的十倍,哼,等我哪天拿下荊州,一定把這幾家給抄了,殺他個雞犬不留。”

    襄陽來的商人知道劉備缺糧,生生的借口說長途運輸運費太貴。把糧價提到了一千錢,劉備明知被人宰了,卻無法可想,本想著將他們誘來,讓人扮成劫匪一次性給劫了,做次不要錢的買賣。哪知道這些商人精得跟鬼似的,把大批的糧食都屯在長沙,每次只送幾百石來,你一殺他,下次就沒有了。幾百石糧食對于兩萬多大軍來說,不過是杯水車薪,搞得劉備沒敢下手,生怕斷了這條糧路,那可就真不用活了。

    當然劉備還不知道。襄陽的糧價其實根本沒有一百錢,這幾年襄陽收成都不錯,糧價早就降到了五六十錢。要不是曹沖生怕糧價降得太利害影響那些大族地積極性,用官價買了上千石的糧食交到了丞相府,也許糧價會更低一點,也就是三四十錢左右。

    官道上的人越來越近了,終于來到了城下。一個騎士縱馬來到城下,朝著城上大呼︰“鎮南將軍府從事中郎,東城魯肅,請見左將軍。”

    劉備疑惑的瞪起了眼楮,不敢相信的看了看同樣一臉茫然的劉封。魯肅什麼時候也入了鎮南將軍府了?還代表著鎮南將軍府到這里來,他想來干什麼,如果是朝庭招撫,為什麼不是周瑜來,他是來下戰書地嗎?

    劉備還在猶豫,魯肅卻從車里鑽了出來,站在車上大聲叫道︰“左將軍,莫非看到故人不願相見麼?”劉備定楮一看,還真是魯肅。連忙讓人下城開門,將魯肅迎了進來。一見面,劉備就拉著魯肅的手笑道︰“子敬,幾個月不見,你怎麼……”

    魯肅哈哈一笑,擺了擺手說道︰“怎麼左將軍打算就在此待客嗎?”

    劉備一愣,立刻回過神來,他撫掌大笑,拉著魯肅就往里走︰“子敬。我見你是歡喜得緊了。一時忘了禮節,莫怪莫怪。來來來。隨我進城一敘。不過我這里可比不得鎮南將軍府,沒什麼好酒,還請子敬莫怪啊。”

    魯肅見他說得牙酸,知道他心里有些不喜,不過是礙于面子和不知道他的來意,這才故作大方,不禁笑了笑,撫著胡子說道︰“左將軍,你莫要小氣。這城里雖然沒有什麼好酒,卻有人托我給你帶了好酒來,就看你舍不舍得拿出來待我了。”

    “給我帶酒?”劉備一邊走,一邊回過頭看著魯肅︰“是什麼人這麼好心?”

    “當然是左將軍地女兒,還有你那如日中天地女婿,鎮南將軍大人了。”

    “曹倉舒?”劉備停住了腳步,轉過身子看著魯肅,又看了一眼隨後的車隊︰“這是他送給我地?”

    “當然。”魯肅笑嘻嘻的說道︰“貴婿听說左將軍與孫會稽一樣向朝庭請降,以後即將成了一家,從此不用再動刀兵,心中甚是歡喜,為表誠意,準備即日正式迎取令愛,這不,讓我帶著禮物,來請左將軍去喝酒呢。”

    旁邊的士卒一听,一個個喜上眉梢,一直听說朝庭在招撫,但左將軍一直沒有應允,很多人都搞不清劉備究竟在想什麼,以為是朝庭給地官職太小。現在一听說鎮南將軍為了表示招撫的誠意,要正式迎取小姐,那這麼一來,咱左將軍就是鎮南將軍的岳父大人了,那左將軍要個什麼官還不是一句話地事情嗎?

    不光是士卒們臉上露出了喜色,就連劉封都咧開了嘴笑了起來。

    劉備心中一沉,有些不悅的看了一眼魯肅,心道你這是亂我軍心啊,當著這麼多人說這事,那以後要是再打起來,他們還能給我賣命嗎。

    “子敬,外面人多口雜,我們還是進府再敘吧。”劉備強笑了笑,將魯肅推回車中,翻身上馬,讓人急急的進了府,隨後讓劉封派人將府第給圍了起來。

    進了府一坐定,劉備就不快的問魯肅道︰“子敬,你這是何意,這麼重要的事,如何能當著那麼多的面說。”

    魯肅一點也不緊張,他微微的仰起下巴,帶著一絲不以為然。“左將軍,我們也是多年的相知了,廢話也就不多說了。孫會稽向朝庭請降,你也是知道的,朝庭征闢揚州、交州二州地人士為官,你也是知道的,我正是應了征闢。才做了鎮南將軍府的從事中郎,如今奉將軍之命,來為左將軍說合。鎮南將軍的誠意我也送到了,左將軍不妨說句實話,你還想不想打,還能不能打?”

    劉備很惱火。這個魯肅,怎麼一見面就這麼咄咄逼人。他也冷下了臉,向後讓了讓身子,不屑地說道︰“我手上還有三個郡,還有兩萬多精兵,你說我能不能打?”

    魯肅搖了搖頭︰“將軍有糧嗎?”

    “不多,只夠再支持兩個月而已。”劉備壯著膽子夸大了一倍,沒敢說得太多,接著又說道︰“我已經向孫會稽求援。不日即有糧運到,秋收在即,想來再打個一年半載的不成問題。”

    魯肅看著硬撐的劉備。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他笑得很猖狂,笑得很放肆,一點也不顧及劉備的面子,直笑得他自己滿臉通紅,劉備一臉煞氣,這才漸漸的收住了笑聲,指著劉備說道︰“左將軍,多年知交。何必如何自欺欺人?交州地情況,我還是略知一二地,孫會稽的脾氣,我也是了解的,他會借糧給你?難道左將軍願意依附于江東不成?如果是這樣,那麼我就算白來了。”

    劉備面若寒霜,一言不發。

    “好了,就算你能撐個一年半載吧。”魯肅揮了揮手,輕松的說道︰“我也不妨透個底給左將軍。孔明在零陵和武陵開的屯田,去年的收成不錯,今年的收成也不會差,再加上長沙郡廖公淵的屯田,支持鎮南將軍打兩三年仗不成問題。左將軍,你能撐兩三年嗎?你這兩萬兵,能擋得住鎮南將軍手下地人馬嗎?我想這附近有多少人馬等著開戰,左將軍應該比我清楚吧?”

    “我自然清楚。”劉備站起身來,走到地圖面前。指了指桂陽周圍。“鄧艾手下有荊山軍兩千人,益州軍兩千人。再加上劉磐地殘軍數百人,總數不到五千,被雲長擋在始安寸步難前。張任四千人,駐守在泉陵,面對著子龍的大軍,同樣是只能防守,不敢進攻,他們能奈我何?臨湘城雖然還有黃忠三千人,魏延兩千人,樂兩千人,但他們要防備著孫會稽,寸步不敢離開,張、文聘總共一萬人不到,他們要守著江夏,根本不敢離開半步,否則長江防線不保,我那女婿就會有來無回,現在他能調動地,不過是樂進地四千人,還有他的親軍兩千人,加起來還是沒我的人多,至于他那兩千親衛鐵騎,哼哼,這里可不是中原,來了只怕幫不上忙,倒是能給我送些馬匹。”

    他回過頭看著魯肅︰“子敬,你覺得我會怕他嗎?要不是糧食短缺,我早就打過去了,我已經和孫會稽商量過了,他借糧給我,我奪回三郡,就將蒼梧、郁林還給他。最多兩個月,我就要揮師北上。”劉備聲音很大,听起來很在氣勢,似乎手里真的有人有糧,很快就能收復三郡似的。

    “哈哈哈……”魯肅站起身來,撫掌大樂,他晃晃悠悠走到劉備面前,盯著劉備看了半天,直看得劉備心虛了,他才搖著頭,語帶戲謔的對劉備說道︰“孫會稽听說孫夫人有了身孕,即將臨盆,命人送了一份大禮到襄陽,你猜猜是什麼?”

    “孫夫人要臨盆了?”劉備大吃一驚,一想到這個夫人原來應該是自己的,他心里更是不得勁。他每次看到自己身邊的那個孫夫人,就想起在曹沖身邊的那個孫夫人,下意識地對孫尚香的情況比較關心。他知道孫尚香雖然是個妾,但很得曹沖的寵愛——當然了,曹沖貌似對每個人都很寵愛,並無妻妾之分——不比正妻荀家的女兒差,一直跟隨在曹沖身邊作戰,曹沖甚至讓她帶兵上戰場打仗。如今居然搶在正妻前面懷孕了,以曹沖的脾氣,焉知孫尚香會不會成為平妻。孫權這個時候去獻媚,會不會是想在背後下手,畢竟這段時間賴在交州,把孫權惹得很不開心。

    他看著魯肅的笑臉,寒意頓生。
第七卷 東南傾 第七卷 東南傾 第二十五節 勸降
    魯肅看著緊繃著臉一言不發的劉備,宛爾一笑,他坐回席上,自顧自的喝起了酒,有滋有味的品著,嘴咂得吧吧響。///com///劉備站在那里,象根木樁似的一動也不動,眼楮緊盯著魯肅,仿佛要看穿他的心思一般,可是看了半天,也沒看出什麼問題來。

    劉備忽然笑了笑,放松了面皮,緩緩的走回席上坐下,自顧自的理了理衣擺,漫不經心的說道︰“大禮?難不成孫仲謀把他的兒子送到襄陽去了不成?”

    魯肅呵呵一笑︰“這倒沒有,小公子才五歲,送到襄陽還得人照顧,孫會稽還沒有遇到當年那麼困難的時候,無須送質子。不過,他把張公一家送到襄陽去了,左將軍,你想必不知道,張公那個佷兒張奮在將軍手下可有五年了,現在已經是輜重營的校尉,掌管著大批的軍械,那個,那個打成固的軍械,就是他做出來的,一戰立威,如今可是鎮南將軍的親信。不過這些年生怕給張公帶來不便,所以一直沒有聲張。這次孫會稽知道了,順手推舟做了個人情,把張公一家全送去了。”

    “這算什麼大禮,不過是將最後一個老臣推開,好大展手腳罷了。”劉備呵呵的笑了,長出一口氣,“張公去了襄陽,顧元嘆該接任了吧。”

    魯肅面露微笑,看了一臉輕松的劉備半天,忽然問了一句︰“左將軍,你以為張公去了襄陽,對孫會稽來說是好事還是壞事?”

    “當然是好事。”劉備撇了撇嘴,戲謔的看著魯肅︰“內事問張昭,外事問周瑜,這兩人當初給了他莫大有幫助,可是現時也捆住了他的手腳,做什麼都要听這兩人,這如何過得舒服?我雖然和孫仲謀只見過一面,也知道他心高性傲。不是那唯唯諾諾之人。公瑾還好一些,知道些進退,那張子布可是一副書生脾氣,仗著是江東老臣,只知道進言直諫,根本不顧著孫仲謀的面子。有好幾次都鬧得很僵的。仲謀長大了,他已經而立之年,不是當年那個少年了,哪里還受得了這種氣。如今張周二人都到了朝庭,他就可以大展手腳,整頓政務,江東的本地派和淮泗派之爭消于無形,自然可以一心向外了。”他頓了頓,又說道︰“不過。他恐怕並沒有歸附朝庭的意思,不過是趁機掌權而已。你們,嘿嘿。不要高興得太早了。”

    魯肅笑著點了點頭︰“那左將軍以為,孫會稽掌握了江東,對你來說,是好事還是壞事?”

    劉備心中一動,忽然覺得其中有些問題,他連忙問道︰“張公去了襄陽,我那女婿可有什麼動作?”

    魯肅一笑,看著劉備點了點頭︰“也沒有太多的動作,不過是征闢了幾個人而已。比如陸家的陸績陸公紀。”

    劉備沉思了片刻,臉色漸漸的陰了下來。他知道陸家和孫家地恩怨,這個陸績陸公紀一直和孫權不太對付,上次剛剛授了郁林太守,因為自己借了郁林,陸績又回家閑居,天天悶在家里做學問,孫權要讓他進府做幕僚,卻被他拒絕了。听說此人深研易經。曾經說過東南沒有王氣,天下即將一統的話,明著跟孫權做對,而陸家的陸遜陸伯言,雖然在孫權手下受重用,但並不是很忠心,上次大戰就是陸遜借口鄱陽湖的水賊鬧事,拒不出兵長沙。這個時候曹沖征闢陸家的人是什麼用意?可以說他是拉攏孫權的反對派,當然也可以說成是替孫權清除掌握揚州地礙障。就看你怎麼想了。

    但是這樣做的結果很明顯。只要孫權無意與曹沖作對,那孫權在揚州的根基就會越來越穩。難道說。曹沖有意讓孫權割據揚州以換取孫權的投誠騰出手來對付朝中的勢力,他們是不是已經有了什麼默契?

    劉備心里七上八下。他捉摸不透這兩方地意思。如果孫權真地和曹沖有了什麼默契地話。那做為第三方地他就危險了。沒有了孫權從一旁威脅。曹沖很可能把張和黃忠等人調到南線來。自己連兵力上地一點點虛假地優勢都沒有了。

    孫仲謀這是想干什麼?他真地想放棄野心。做一個諸侯王了?劉備心中冷笑一聲。這豎子目光也太短淺了。曹沖收拾了我。豈能讓他安心地做諸侯王?

    或許。是魯肅虛言誑我?

    劉備猶豫不決。他有些頭疼。這些情報地事以前都是由諸葛亮和馬謖負責地。現在馬謖做了曹沖地軍謀掾。替曹沖出謀劃策去了。現在大概正在計劃著怎麼打自己。諸葛亮嘛。略好一點。听說沒有跟著曹沖。回隆中去種地了。唉。這人雖然有點言過其實。做政務卻是一把好手地。如果有他在。至少糧食不會這麼緊張。自己也不會象現在這樣摸不清魯肅地底細。

    “子敬。遠來辛苦。還是先住下休息休息吧。晚上我就用我那女婿送來地酒給你接風。免得你說我小器。哈哈哈……”劉備哈哈大笑著。對魯肅拱了拱手。讓人送魯肅去休息。

    魯肅知道劉備地本事。估計他是拿不定主意。要找謀士來商議。他也不急。順手推舟地下去休息。劉備隨後將趙雲、簡雍等人找來商議。他本來不想請主簿殷觀地。可是想了想。還是將殷觀找來了。現在他地手下人里面也就是殷觀地謀略出眾一些了。

    殷觀來了之後,坐在一旁一直不吭聲,他已經得到了確切的消息,他那個佷兒殷文不僅投降了曹沖,還咬死了張飛,現在已經成了江陵的守將。劉備對他恨得牙癢癢,要不是顧忌到還有一些跟隨他的荊州籍人士,指不定他現在還能不能活著呢。劉備已經有好久不找他來議事了,今天劉備突然找他來,實在讓他有些忐忑不安,不知道是禍是福。

    劉備很平靜的將魯肅說的情況說了一遍,然後看著趙雲,趙雲耷拉著眼皮,沉默不語。劉備又看了一眼殷觀,殷觀眼觀鼻。鼻觀口,口觀心,好象入定了一般。劉備有些惱火,這一文一武都在裝瞌睡,那找你們來議什麼事。

    “子龍,你說說。這孫仲謀打什麼主意?”劉備聲音有些不善,強自壓抑著心中的不快。

    趙雲無奈,他掃了一眼眾人,又看了看臉上陰得能滴出水來地劉備,想了好一會兒才說道︰“不管他們打什麼主意,總之對我軍不利。本來兩家聯盟,依仗著南方的地勢不利于北軍,我們還能有優勢,勉強能與曹軍一戰。現在……孫仲謀和曹鎮南眉來眼去的,就算不會合兵攻擊我們,也會消極怠戰。讓我軍獨力應付曹軍,實在……有些困難。”

    “那我們應該如何處置?”劉備心情越發的糟了。

    “眼下的情況,應當先摸清孫仲謀地心思,如果他只是虛以委蛇,我們還有回轉余地,如果……”趙雲想來想去,如果孫權真的想割據,那麼已方好象也沒有更好的辦法,除非也象孫權一樣向曹沖拋媚眼了。

    “孔林。你說說,應該如何處置?”劉備見趙雲欲言又止,知道他也沒有什麼起死回生的辦法,只得把眼光也轉向了殷觀。殷觀愣了一下,抬起頭看了看劉備,連忙說道︰“觀愚魯,也無甚好計。”

    劉備站起身來,背負著手慢慢走到殷觀面前,居高臨下地看著殷觀。冷森森地目光看得殷觀低下了頭,伏在地上大氣也不敢出,只覺得背上壓著一塊無形地巨石一般,壓得他屏住了呼吸,額頭冷汗直冒。也不知過了好久,劉備才陰惻惻地笑了笑︰“孔林,你是不是生怕我因為玉章的事情怪罪你,所以不敢說話?”

    殷觀汗如雨下,預料之中的場面忽然出現在他的面前。讓他還是有些措手不及。

    “觀……不敢。”

    “孔林。你起來。”劉備彎下腰扶起殷觀,臉上掛著很平和的笑容︰“孔林。說心里話,翼德死了,我是真的很傷心。三十年,你知道嗎,翼德跟了我足足三十年,我們當初剛剛見面的時候,還都是風華正茂的青年,可如今,你看我,頭發白了,胡須也全白了,這一生很快就要結束了,卻一事無成,連翼德都喪了。你說,我怎麼會不傷心?”

    劉備地聲音里帶著些顫音,眼中盈盈有淚,臉色淒惶,讓殷觀覺得很是不忍心,越發覺得慚愧。劉備緩緩的直起了腰,仰起頭,不讓眼中的淚落下來,只是他顫抖地手卻讓人覺得他是那樣的無助,那樣的絕望。

    “只是,我也知道,翼德性暴,好鞭打士卒,玉章身為他的手下,只怕也吃了不少苦頭,年輕人嘛,血氣方剛,焉能受此大辱。我知道,一定是翼德不對,我早就提醒過他,提醒過他無數次……”劉備漸漸穩定了情緒,聲音也清晰起來,緩慢的聲音里帶著一絲無奈,頗有一番讓人感動的意味。殷觀听了,心里的緊張總算去了些,剛剛松了一口氣,沒想到忽然之間劉備變成了一頭狂暴的猛獸,揮手大手猛在拍在案上︰“可是他就是不听!如今釀成大禍,又能怨得了何人?”

    案幾猛地跳了一下,喀嚓一聲,齊中而斷,案上的文具摔得到處都是。劉備怒目圓睜,大口大口地喘著氣,惡狠狠的看著眾人︰“他死了,我很傷心,我真的很傷心,可是這怪誰?怪玉章嗎?不,怪我,要怪我啊,我早就知道他性格如此,本不應該讓他駐守武陵,否則怎麼會釀成大禍,以至于一敗涂地,無法收拾。我,是我,是我對不起翼德,對不起玉章,對不起諸位啊。”

    劉備越說越覺得傷心,多日來的憋屈忽然之間全部釋放了出來,讓他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不由自主跪坐在地上,雙手掩面,泣不成聲。

    眾人面面相覷。

    殷觀有些不知所措,他看了一眼同樣吃驚的趙雲,又看了一眼痛不欲生的劉備,膝行幾步來到劉備面前,拜倒在地連連頓首,抽泣著說道︰“主公,玉章有罪,觀萬死不辭其咎。主公如此。叫觀如何自處?主公請節哀,如今之事,尚未到不可收拾之時,我等必肝腦涂地,為主公效勞。”

    趙雲見劉備傷心成這樣,也覺得心中酸楚。跟著走上前去,與殷觀一起扶起劉備,顫聲說道︰“主公,孔林說得對,天無絕人之路,我們還有機會的。”

    簡雍等人隨即也一起上前相勸,劉備哭了好一陣,這才慢慢收住了哭聲,他接過簡雍遞過來的毛巾擦盡眼淚。有些不好意思地笑道︰“多日苦悶,一時失態了。”

    殷觀伏地泣道︰“是觀等無能,不能為主公分憂。死罪死罪。”

    “孔林,休要如此說。”劉備扶起殷觀,“眼下之計,還是先想想如何處置才是。”

    “主公,觀有一計。”殷觀坐定,心結解了,智商似乎也立刻回來了。

    “快講。”劉備立刻說道。

    “主公,孫仲謀如此做法,無非是想以曹鎮南之軍勢。逼主公就範,然後再向曹鎮南索取更大的好處。曹鎮南天資過人,豈會看不透其中的要訣,不過是因為主公心向漢室,不能接受曹家欺壓天子,決心玉石俱焚,誓不屈服,這才無法商談罷了。”

    殷觀說到這里,停頓了一下換口氣。順便看了看劉備的臉色,見劉備听得很認真沒有什麼不快的意思,殷觀這才接著往下說道︰“孫仲謀以妹進身,想謀取揚州,而主公與曹鎮南是翁婿,關系更進一層,且兩位小姐皆先于孫夫人入府,之所以今日才行婚禮,並不是小姐不受曹鎮南寵愛。而正是曹鎮南心疼小姐之故。婚禮一行,一兩年之內。焉知不能生下一公子?”

    劉備听出了殷觀地意思,他也是勸自己投降了,不免有些猶豫。殷觀見他臉色不對,連忙又說道︰“周大人多次來勸說,傳達了天子招撫的旨意,主公是皇室宗親,正當為大漢效忠,曹家目前雖然跋扈,卻並無明顯的反跡,且曹鎮南也一向忠于天子,這次許縣之事,乃是曹子桓倒行逆施,並非曹鎮南為惡。他之所以退讓,也是實力不濟所致,如今有了主公為援,翁婿聯手,足以捍衛大漢江山,豈不是公私兩便之事?”

    “這……倒是是個理兒。”劉備听了,覺得場面上似乎也說得過去,接受招撫,是天子的旨意,並不丟人。只是,就這麼受撫,他總有些不甘。

    “主公,曹鎮南能接受孫仲謀佔據揚州,自然能接受主公佔據交州。主公何不趁此機會,讓曹鎮南上表,請天子下詔封主公為交州牧,名正言順地向孫仲謀討要交州。如此一來,主公實力大增,足可以與孫仲謀抗衡,也正符合曹鎮南制衡我兩家地目地,各得其所,以曹鎮南之智,豈有不順水推舟之理。”殷觀侃侃而談,接著說道︰“如此,主公上不負天子,可以為天子外援,制衡曹子桓,下可以全骨肉之情,父女團聚,豈不是兩全其美。”

    劉備心中一動,眼前豁然開朗,對啊,為什麼不趁此機會把交州要過來。天子下詔封了孫權為揚州牧,可沒有封他為交州牧,說不定就是留著這手呢。自己現在沒地盤,如果能以曹沖為後盾向孫權討要交州其他三郡,孫權會怎麼辦?要是給,自已有了交州實力大增,他肯定不痛快,不給?那豈不是他要被曹沖追著打?

    “哈哈哈……”劉備想著孫權可能地困境,禁不住仰天大笑,笑得眼中剛停住的淚都笑了出來,他拍著大腿,連聲叫好︰“孔林,妙計,妙計啊。”

    殷觀見劉備這麼說,提了半天的心終于放下了,他長長的松了一口氣,露出輕松的笑容,慢慢退回了自己的坐席。

    “子龍,憲和,你們看孔林此計如何?”劉備心情大好,笑著對趙雲和簡雍說道。這兩人一笑,心道你都說好了,我們還能說不好嗎,當然是妙妙妙了。

    “那……這長沙,派誰去比較好呢?”劉備笑完了,考慮起了去長沙參加婚禮的人選。

    簡雍略一思索,立刻想起了一個人︰“主公,雍以為,去長沙最適合的人選,沒有哪個比麋中郎更合適了。他既是小姐地親娘舅。又是將軍的從事中郎,與魯子敬官職相當。”

    劉備眨了一下眼楮,覺得也是合適,麋竺是大雙小雙的親娘舅,讓他去長沙,大雙小雙肯定會很高興。曹沖也說不出什麼意見來。更重要地是,自從知道大雙小雙落在曹沖的手里之後,他們一直心有芥蒂,如今把他們派到長沙去,如果能解決這心結當然更好,就縱解不開,也可是別讓他們在自己面前苦著一張臉了。

    “合適。”劉備點了點頭,算是做了決定。

    事情敲定之後,劉備立刻派人找來了麋竺。麋竺對這個安排倒是很滿意。當下應承了下來,劉備很滿意他的態度,在當天晚上的接風宴上。通報了魯肅。

    魯肅似乎對這個結果早有預料,他微笑著點了點頭︰“左將軍英明,如此甚好,東南不動刀兵,恢復一統,百萬黎民因左將軍地仁德而免遭戰火,左將軍的仁厚之名必將傳遍東南。”

    劉備假模假式的連連附合︰“理所當然,理所當然,能為民所想。正是備所願爾。”

    “不過,麋子仲雖然是小姐的親娘舅,但畢竟是舅家人,小姐還是你劉家的人,劉家沒有人去,似乎有些不太象話吧。”魯肅不急不慢地說道。

    劉備沉下了臉,不快地看著魯肅,剛才的輕松一下子沒了,話音中都透著生硬︰“子敬莫非以為要我去長沙嗎?要我去也不是不可。不過,我既然是嫁女兒,就應該先把女兒接回來,還是請子敬先把大雙小雙送到郴縣來吧,然後我再親自把她們送到長沙去。”

    “哈哈哈……”魯肅笑了,揮了揮,打斷了劉備的話︰“左將軍何必著急,我知道你軍務繁忙,無法脫身。這一點鎮南將軍也是能理解的。不過。這不代表你劉家就不要派人去啊,你不去。可以讓你劉家其他人去啊,反正有麋子仲帶著,鎮南將軍也不會扣下你的人。”“要質任?”劉備的臉更難看了,強壓著心里的怒火,陰陽怪氣的笑道︰“子敬,你真當我是怕了你們,會把我那小兒送到長沙去為質?”

    “哎——”魯肅連連擺手,一臉笑容,似乎根本不是什麼大事一樣︰“左將軍,你何必如此生氣呢,干嘛要說得這麼難听,這不是投降,要什麼質任,這不是說親事地事情嗎?兩家結親,你劉家一個人不到,這總是說不過去地,小姐面子上也無光。就是你這做父親的不去,這做兄長的也可以代替一下嘛。”

    魯肅說得很輕松,但語氣卻不容置疑。劉備有些騎虎難下,他打量了魯肅半天,才開口說道︰“子敬,我是真想著這是兩家結親,鎮南將軍不會是拿我開心吧?他會不會借此拖延一點時間,等著秋收結束,然後再大舉進攻?”

    魯肅有些意外地看著劉備,撲哧一聲笑了,他向前探了探身子,有一絲不解的問道︰“左將軍以為,不到秋收,鎮南將軍就沒有足夠的人力物力進攻嗎?一定要等到秋收以後?你知道荊州現在有多少糧食儲備,你知道那些士卒們現在的口糧標準是多少?”

    “我知道你們有錢。”劉備酸溜溜的說道︰“襄陽這兩年,每年六月都開一次什麼博覽會,開一次掙地錢都比我一年地賦稅多,他這個女婿太富了,我這做岳父的是窮人,飯都吃不飽,不能跟他比。”

    “莫急莫急。”魯肅笑道︰“只要劉家地人到了長沙,我保證鎮南將軍會給你這個岳父大人一份厚禮,保證讓你過個好年,如何,這點你總該信得過我吧。”

    “真地?”劉備敲著幾面,漫不經心的說道。

    “自然。”魯肅向後靠了靠身子,很有把握的說道。

    劉備有些猶豫起來,他看了一眼簡雍,又看一眼正看著桌上酒菜咽口水的劉封,沒有說話。簡雍卻心領神會,立刻上前笑道︰“主公,魯大人說得有理,小姐出嫁,劉家不去人是說不通的。主公雖然軍務繁忙脫不開身,小公子又太年幼,可是大公子可以去嘛,有麋子仲帶著,一定不會有事的。”

    劉備有些為難的看了看劉封,劉封正被酒誘得口水直流呢,然後听他們說到自己,有些茫然的轉過頭來看了看他們,一臉的莫名其妙。
第七卷 東南傾 第七卷 東南傾 第二十六節 劉封
    劉封根本沒有意識到其中的區別,一听說派他到長沙去參加小妹的婚禮,他爽快的答應了,爽快得連劉備都有些意外,甚至有片刻之間的內疚。///com///

    一切都似乎很順利。

    魯肅在郴縣停了兩天,等劉備準備送給女兒的嫁妝。劉備的家底已經被襄陽那些貪財的商人掏得差不多了,東拼西湊才湊了兩車禮物,比起當初麋竺把小妹嫁給他時的嫁妝可寒磣多了。就是如此,劉備還是心疼不已,這可是他最後一點家底了,如果不能換來豐厚的回報,他只有刮刮鍋底,要麼北上找曹沖玩命,要麼東進去搶南海郡,和孫權玩命了。

    魯肅知道劉備的心情,臨走的時候,他笑呵呵的對愁眉苦臉的劉備說道︰“左將軍,莫要心急,既然你和鎮南將軍成了翁婿,以後有什麼事情不好說?你那點困難,對鎮南將軍來說不值一提。你放心,我一回到長沙,就請將軍發一批糧食給你,先解你的燃眉之急,以示誠意。也請左將軍恪守諾言,上表朝庭接受招撫,莫再做無謂的犧牲。”

    劉備皮笑肉不笑的說道︰“如果鎮南將軍真能體恤民生,不再重起事端,我能夠安心的在交州呆著的話,何必自找麻煩。至于糧食的事情,還請子敬多多美言,莫要讓我等得心急才是,另外,我听說劉磐那個豎子又從襄陽帶了三千新兵到始安,口口聲聲要找我報仇,我雖然不怕他,可是總覺得心煩。有勞子敬和我那將軍女婿說一聲,如果他真有心要我接受朝庭的招撫的話。還是讓劉磐早點滾蛋吧,否則說不定哪天我煩了,親自帶人去砍了他的腦袋。”

    “左將軍放心,我一定把話帶到。讓左將軍滿意。”魯肅看起來似乎很有把握的一口答應,然後和劉備一揖而別。隨後麋竺和劉封也過來向劉備辭行。劉備提前已經和他們交待了一切事宜,此時無須再多說什麼。劉備只是受憐地看了看歡天喜地的劉封,幫他理正了頭盔,啞著嗓子關照道︰“封兒,長沙不比郴縣,倉舒雖然娶了雙兒,可是雙兒只是個妾。你切不可以為成了親戚。就可以胡來。他的軍令嚴,你又性粗,萬一犯了忌諱,只怕會鬧得不愉快,你千萬要小心一些。莫要壞了自己性命。到了長沙之後,多看少說。一切事務有麋家舅舅打點,你不要多生是非,記住了嗎?”

    劉封跟著劉備這麼多年了,他雖然知道自己不是劉備親生的,但他一直把劉備當親生父親,也把劉禪當弟弟,對大雙小雙也很親密。如今能代表父親去參加妹妹地婚禮,對他來說不僅是件美差,還是父親對他的器重,覺得自己雖然還要幾個月才能行冠禮。但父親已經把自己當個成年人看了。因此心里很激動,興奮得黑黑的臉泛著紅。他連連點頭。沒口的應著︰“父親放心,我都快行冠禮的人了,這點輕重還是分得清的,再有麋家舅舅帶著,我一定會小心的,父親你就放心好了,等我回來,還請父親賜字呢。”

    劉備看著劉封那副興致勃勃的樣子,心中暗自嘆了口氣,他想了想說道︰“封兒,你去長沙,無字也是不便,莫要待冠禮了,為父就給你取了字吧。嗯,你地字就叫……公業吧,希望你此去,能完成任務,平安歸來,天子下詔裂土封侯,成我基業。”

    “多謝父親。”劉封大喜,連忙拜謝。

    “去吧,莫讓魯大人等得太久了。”劉備心中一絲愧疚,揮了揮手。

    劉封再次拜謝,整了整衣甲翻身上馬,雄糾糾氣昂昂地跟著麋竺上了官道,一聲吆喝,車隊在一百親衛的護送下起動,帶起一股煙塵漸漸遠去。劉備負著手,靜靜的站在長亭外,看著煙塵彌漫的官道,半晌無語。

    魯肅雖然在劉備面前拍了胸脯。但他心里並沒有十足地把握。因此上路不久。他就將詳情寫了一封急書。讓快馬送到襄陽向曹沖請示。曹沖接到急書之後。頗感到一些意外。他估計到了劉備會派人來。卻沒想到會派出這麼有身份地人來。麋家是舅舅。劉封是長子。雖然是個假子。卻是正式收入宗譜改了姓地假子。比起秦朗和何宴這樣地假子來說。那就正牌多了。

    難道劉備真地撐不下去了。想要投降了?他有些疑惑。連忙將龐統和張松這幾個親信找來商量。龐統看了看書信。笑道︰“看不出魯大人還有這等口舌功夫。不比子翼差啊。直擊要害。威逼利誘。恰到好處。把周大人辦了一年多沒辦成地事一次就辦好了。”

    “你說這事能成嗎?”曹沖打斷了他地話。有些著急地問道。

    龐統笑了。笑得很詭異。他“嘩”地一聲抖開襄陽新出地折扇。擺出一副仙風道骨地樣子。得意地抹了抹嘴角地那一撇小胡子︰“將軍。按說以現在地情況。左將軍來請降也屬意料之中地事情。考慮到諸葛亮已經離開了。左將軍那里沒有得力地人手處理情報。永年已經通過那些商人將孫會稽和我們談判地消息傳到了桂陽。想來左將軍現在已經知道些風聲了。他如果不想陷入夾擊之中。趁機機會接受將軍地好意。顯然是上上之策。”龐統說著。特別刻意地略過了馬謖這個當年在劉備手下專門負責分析情況地干將。生怕馬謖在一旁會感到尷尬。

    曹沖點點頭。他確實也希望劉備是真心接受了朝庭地招撫。他倒沒有敢奢望劉備會向他投降。畢竟老劉也是跟老曹斗了大半輩子都沒認輸地。要讓他向自己投降。難度更大。老劉面子上肯定過不去。接受朝庭地招撫。向天子認輸。可能更容易被他接受一些。不管是以什麼名義。總之是不用再打仗了。那當然是好事。可是看看手中地急書。看到劉備想要交州地打算。曹沖覺得。劉備地想法。估計還是個緩兵之計。並沒有真心認輸。

    龐統似乎看出了曹沖地擔心。他悠然自得地搖了搖折扇。“嘩”地一聲又收攏了起來。動作干淨利索。看得出來是操練了不少次了。他用折扇敲了敲面前地地圖。又接著說道︰“但是從他要交州、要糧食來看。這事情恐怕也不能想得太如意。不過這事成也好。不成也好。對將軍來說都無所謂。成了。將軍公私兩安。天下太平。皆大歡喜。不成。他也不過是緩了口氣而已。雙方地實力差距在這里。他要想翻盤。除非我們這些人都睡著了。郴縣離此一千多里。雖然沒有什麼高山大嶺。但是一來一回。也要近一個半月。就算是輕車快騎。也得要一個月。再加上辦婚事地時間。如果沒有意外。開戰當在秋收之後。到了那時候。打與不打。如何打。主動權都在我們掌握之中。”

    “那是不是先送一批糧食給他?”曹沖想了想說道。

    龐統想了想,點頭說道︰“我覺得還是要給一點的。他現在已經應允了朝庭的招撫,人質也送來了,當初將軍向天子提出的要求,他都已經做到了,如果這個時候還不給他糧食,只怕天子、周大人會覺得將軍在有意刁難,將軍反而理屈。”

    曹沖不以為然,當初他是這麼對天子說的,不送質,不送降表,一顆糧食也沒有。現在劉備讓劉封來了,可是他沒有降表,也沒有明確說劉封就是質子,跟他說當初說的條件還是不符。他雖然很希望劉備能投降,不管是向他還是向朝庭投降都行,但劉備還沒有實際行動,現在給他糧,是不是有點養虎為患的意思?

    “再者,如果一點糧食也不給,左將軍勢必不能想信將軍地誠意,他很有可能再次挑起事端,可能會打亂了我們地計劃。而將軍如果給他一些活命的糧食,則可以松懈他的斗志,動搖他們兩家聯盟的信任基礎,豈不是兩全齊美的事?反正打起仗來,我們也要多消耗糧食地,不如送點糧食給他,讓他吃飽了肚子去跟江東孫會稽鬧騰,我們從中漁利。”他促狹的看了一眼點頭微笑地張松︰“要不然永年還要費心思去造謠,效果還未必好。將軍給一些糧食給劉備,再把麋子仲和這個劉封留在長沙,孫會稽豈有不疑之理?”

    “那就給點?”曹沖還是有些舍不得,這拿糧食去給敵人,雖然這敵人是準老丈人,他還是有些不舒服。

    “給點好。”張松也點頭附合︰“不給點甜頭,他們沒力氣斗。”

    “那就給點。”曹沖想了想,又笑道︰“不過,這個面子還要賣給周大人,等他來找我再說吧。”

    龐統和張松異口同聲的笑道︰“公子所言正是。”

    既然決定給糧了,曹沖立刻傳令張任,從那些截留下來的大批糧食里搞撥一部分給劉備,同時讓始安天天叫著要去打仗的劉磐後撤二百里的零陵城待命。劉磐很惱火,但是又不能不听曹沖的命令,就整天發了瘋似的天天折騰那些士卒,專練長途奔襲加攻堅。

    大雙小雙知道麋竺來了,劉封也來了,又听說曹沖答應了周瑜的要求,給劉備送去了一些糧食,老爹和夫君之間似乎有可能講和,她們一直懸著的心一下子放下了一大半。麋芳也從襄陽趕了過來,帶來了劉巴、荀、襲肅等人送的禮物,裝了滿滿幾十車,別地不說,就是荀文倩和蔡璣、孫尚香三個姊姊送地梳妝之物就是滿滿一車,風靡襄陽的墮林粉整整三大盒,足夠她們倆抹一年地了。孫尚香更是調皮,居然把環夫人給她準備的小孩衣服送了兩套來,寫了一封信,祝她們倆一起暗結珠胎,搞得姊妹花嬌羞不已。

    當然,最讓她們開心的,還是麋芳和麋竺兩個舅舅居然都來了。

    麋芳陪著姊妹花,在長沙城外十里的地方,接到了兄長麋竺。兄弟一見面,百感交集,顧不得那麼多人看著。相擁而泣,麋芳跪倒在麋竺面前,連連請罪︰“弟無能,兵敗被俘。險些連累了兄長和佷兒們,實在無顏再見兄長。本以為兄弟相隔天涯,沒想到還能有相見的機會,真是天可憐我兄弟。弟在襄陽,度日如年,一听說兄長親到長沙,弟日夜兼程趕來迎接兄長,當面請罪。”

    “起來吧。起來吧。”麋竺看到麋芳瘦得一絲肉也沒有的臉頰。知道兄弟在這兩年在襄陽雖然好吃好喝,可心里一定不會好受。他們兄弟關系一直不錯,麋芳被俘投降了曹沖,後來又被任命為襄陽城的守將,這讓劉備對麋家地態度壞到了極點。他雖然還任著劉備左將軍府的從事中郎,外人看起來依然信任不衰。可是麋竺知道他的處境危險,劉備幾乎從來不找他議事。好在他這個人生性平和,不爭這些,只是讓幾個兒子小心做人而已,這才與劉備沒有發生什麼沖突。這次劉備讓他到長沙來參加外甥女的婚禮,除了借重他地身份之外,當然也有和麋家好聚好散的意思,討好大雙小雙,想從中取利。

    但對他來說,能夠兄弟重逢就這夠了。剩下的他只希望劉備還能好好看待他的妻妾、兒女了。

    “小妹的墳現在何處?”麋竺湊在麋芳的耳邊輕聲問道。

    “早就挪到襄陽去了。是倉舒親自來遷的墳。”麋芳輕聲應道。

    “如此甚好。”麋竺松了一口氣,直起身來。向麋芳身後已經哭成淚人的大雙小雙走了過來。大雙小雙不約而同地投入麋竺地懷中,放聲痛哭。麋竺也是淚流滿面,不過他還是很欣慰的拍著大雙小雙的背安慰道︰“丫頭,別哭了,苦日子都過去了,你母親在九泉之下,一定會很含笑的。”

    大雙小雙抽泣著,拉著麋竺的手又哭又笑,你勸了我,我勸了你,說一陣,哭一陣,好容易才將這幾年各自心里地擔憂都釋放了出來,已經全部哭成了花臉貓,才拉著麋竺來到正和魯肅、周瑜相談甚歡的曹沖面前。

    魯肅在半路上接到了曹沖地回信,得知曹沖同意了他的意見,並且在周瑜的請求下,已經命令前線的張任向劉備調撥了第一批糧食,雖然不多,但是表現了足夠的誠意,又調回了劉磐,讓魯肅在劉備面前夸下的海口兌現了。這讓魯肅十分滿意,一見到曹沖就連忙上前致謝。曹沖自然要很虛偽而真誠的將功勞還給他,滿口的夸贊魯肅事情辦得好,相談甚歡。

    曹沖見麋竺走過來,連忙向周瑜、魯肅告了罪,上前大禮參拜麋竺。這讓麋竺很是吃了一驚,一下子沒回過神來,等曹沖拜下去了,才慌忙上前摻扶,連聲說道︰“將軍大人何必如此大禮,于朝庭禮制不合啊。”

    曹沖笑道︰“舅舅,此話怎麼講,你這次來又不是什麼公事,說什麼朝庭禮制。你現在就是雙兒的舅舅,也就是我的舅舅,我以晚輩禮節拜見舅舅,是天經地義地事情,怎麼會與禮不合呢。”

    麋竺頗為感動,他滿意地看了一眼笑靨如花的雙兒,開心地笑了。曹沖如此對他,看來傳聞中對雙兒的寵愛確實不假,這樣一來,他的妹子在九泉之下真的可以瞑目了,她自己沒能嫁個好郎君,可是女兒卻找到個好歸屬,不幸乎,幸乎?可惜自己的夫人、兒子還在郴縣,如果他們也在此,那就是最好的結局了。

    曹沖向麋竺問完了寒暖,又笑著對跟在麋竺身後憨憨的笑著不知如何自處的劉封說道︰“這位便是雙兒的兄長了?我雖然沒見過你,可是卻听說過你的威名,劉子巨和張老將軍,都滿口夸贊你少年英雄、武技超群呢。”

    劉封跟在麋竺後面,看著麋家的人哭成一團,他卻無人問津,就連以前經常纏著他的兩個妹妹都沒想起來理他,他很有些尷尬。他本來還覺得自己在劉備手下大小是個人物,心里頗有些傲氣,現在一看比他還小半年頭的曹沖在眾人的簇擁下談笑風生,成為無可爭議的重心,那點傲氣早就變成了沮喪,再無人搭理他,更是覺得失落。忽然之間曹沖這個重心人物來和他說話。而且一開口就夸他武技好,正是點中了他最得意的**位,本來有些黑的臉一下子亮了起來,激動得話都說不周全了。

    “倉……將軍過獎。將軍過獎。封雖然有些蠻力,也頗經子龍將軍點撥,奈何天性愚鈍,只學了一點皮毛,將軍如此說,可真是讓我無地自容了。”

    曹沖朗聲大笑,他拉著劉封的手一邊向前走一邊說道︰“雙兒經常提到你,說你對她們很疼愛。現在我們是一家人了。一家人就不要將軍將軍地,顯得生份,你就叫我倉舒,我就叫你……對了,你可行了冠禮。取了字麼?”

    “取了,來前父親剛取的。”劉封受寵若驚。亦步亦趨的跟著曹沖︰“叫公業“公業?”曹沖品咂了一番,點頭說道︰“好,大丈夫就該建功立業,憑**馬,掌中刀,縱橫天下,博個封妻蔭子,光宗耀祖。”

    “正是正是。”劉封樂得合不攏嘴,連連點頭,眼楮都笑細了。他長這麼大。劉備從來沒有這麼跟他說過話。而其他人要麼是覺得他粗魯,不願意跟他說話。要麼是因為他是劉備的義子,不敢跟他這麼說話,象曹沖這樣一點架子也沒有地跟他拉著手親親熱熱的說話的,打從他記事以來是頭一遭,心里和曹沖初次見面帶來的緊張感一下子消失得無影無蹤,他似乎一下子找到了盼望已久的那種親兄弟一般的舒心、快樂,說話也沒了顧忌,他拍著胸脯說道︰“倉舒這話說得對,你要是不嫌棄的話,我以後就跟著你縱橫天下,你放心,有我在,沒人能傷得了你。”

    曹沖差點笑出聲來,心道這小子果然是個愣頭青,當著這麼多人說出這種話來,要是傳到劉備耳朵里,那還了得。再說了,我要你保護嗎?我身邊的虎士哪個拉出來也不比你弱啊,更別提還有鄧展這樣地超級高手了。不過他听著這話還是蠻高興地,他拍拍劉封的肩膀笑道︰“有公業這句話,我可就當真的了,到時候你可別食言而肥。”

    “當然不會。”劉封很仗義的說道,完全漠視了旁邊那些人或是驚訝,或是發笑的眼神。

    曹沖轉過身打量了他一下,伸手撥弄了一下劉封腰間地長刀,搖了搖頭,順手抽了出來扔給旁邊的虎士,抬手從自己腰里抽出那柄蒲元打造好以後就沒機會出鞘地長刀,塞到發愣的劉封手里︰“公業,你這把刀一看就不是什麼上品,用我這把吧,反正有你護著,我也用不上。寶刀贈英雄,這把刀只有到了你這樣的少年英雄手里,才不會半夜空鳴無用武之地。”

    劉封握著手中的長刀,睜著眼楮張著大嘴傻在了那里。他看看刀,又看看曹沖,不知道如何說才好。過了一會,他一手握著刀鞘,一手握著刀柄,用力拉出半截,一抹亮光忽然之間刺亮了他的眼神。

    “好刀!”劉封“唰”的一聲抽出長刀,日光下,刀身如一泓秋水,散發出森森寒氣,看著旁邊的人不由自主的眯起了眼楮,典滿和幾個貼身虎士下意識的向前跨了一步,手按上了腰間的長刀,要不是龐統一把摁住他地手,他幾乎要沖上前去一刀斬殺正沉浸在狂喜之中地劉封。

    “無妨。”龐統輕聲說道。他看得出來曹沖在籠絡劉封這個傻小子,不管是真心喜歡也好,是想存心挑撥他和劉備的關系也好——他自己是傾向于後者地——這都是一招好棋,劉封無防人之心,已經落入圈套而不自知,他不管自願與否,以後想要脫離曹沖再回到劉備身邊,基本是不可能了。

    小雙卻看出了典滿的戒備,她上前推了一下劉封嗔道︰“你也真是,夫君送你一口他自己的寶刀,你謝都不知道謝一聲,只知道看著刀傻笑,這麼多人就站在這里等你麼?喜歡的話回去慢慢看,傻站在這里干什麼,幾年沒見,個頭倒是長了,腦子還是那麼笨。”

    劉封這才醒過神來,連忙還刀入鞘,小心的把刀**腰帶,對著曹沖深深鞠了一躬,赧然笑道︰“我妹子說得對,我就是個粗人,一時高興得忘神了,得罪之處,還請倉舒莫怪,還請諸位莫怪。”他說著,又對旁邊的魯肅、周瑜、龐統等人團團作了個揖,挨著個兒打招呼,就連跟在曹沖身後的曹據、秦朗兩個小孩都沒落下。眾人見了,都覺得他雖然粗鄙無禮,卻別有一番趣味,再者看在曹沖的面子上,也沒有人敢計較他,一個個忍俊不禁的放聲大笑。

    周瑜一邊笑,一邊用胳膊捅了捅身邊的魯肅,若有深意的看了他一眼,用眼角挑了挑曹沖。魯肅心有靈犀的也看了他一眼,笑著點了點頭。
第七卷 東南傾 第七卷 東南傾 第二十七節 談判
    豫章郡,廬陵城。///com///

    胡綜笑眯眯的,心情很不錯。他一邊翻著手中雪白的襄陽宣紙寫成的備忘錄,一邊用他略帶了些吳音的汝南話說道︰“其實我家將軍要求也不高,揚州牧,吳侯,揚州的事情,我家將軍一力承擔,就不勞朝庭費心了。”

    蔣干有些百無聊耐,他和胡綜斷斷續續的談判已經談了兩個月了,一點進展也沒有。胡綜在喝酒的時候很放得開,幾乎是逢喝必醉,但他喝醉了,也就不談事,任憑蔣干想盡了辦法,他也不吐一個字。一到談判席上,他又清醒得一塌糊涂,生怕孫權交待的事情記不清,還要一條條的寫下來,每次談判就拿出來念。蔣干商量了的,他立刻就簽了,蔣干不答應的,他也不急,反正下次再來提就是了。

    蔣干被他搞得很被動,他不想再和胡綜談了,要直接和孫權對話,可是胡綜卻說,孫權在贛州還沒回來呢,有什麼事跟他談是一樣的,孫權能答應的他也能答應,他不能答應的孫權也不能答應的。因此,見孫權是沒有必要的。

    蔣干很惱火,這談判不是談判,是要挾,孫權看中了曹沖以一對二沒有足夠的優勢,在送出了幾個讓他很鬧心的人之後,開始向曹沖提要求,他不僅要做揚州牧,還要做個完完整整的揚州牧,言下之意,不僅現在他控制的地方他要,就連江北的九江和廬江,他也要。他的理由似乎還很充足,天子下詔拜我為揚州牧,又沒說九江和廬江劃出揚州範圍,我當然要把他收回來了。

    曹沖怎麼可能把這兩個郡給孫權。

    這兩個郡現在已經成了淮南的糧倉,這還在其次,一旦把這兩個郡給了孫權,孫權就名正言順的有了江北的基地,他隨時可以北上徐州、豫州。威脅許縣,而曹沖就要在此布置重兵,隨時防守。這件事別說曹沖不能答應,就算曹沖能答應,老曹也不能答應。

    當然曹沖也不可能答應,他根本沒有手里的地盤讓給別人的自覺性和習慣。

    所以曹沖讓蔣干也在拖。看誰耗得起。就在雙方磨時間的時候,孫權在贛州和孫乾談判,逼著劉備要麼還地盤,要麼就向他認輸,言下之意,你跟我混得了。他沒想到一個問題,劉備做了這麼多年的滾刀肉,怎麼可能這麼容易就被他逼軟了,所以贛州地談判和廬陵的情況差不多。雙方都在糾纏。

    時間就這麼混過去了,一轉眼就到了秋收的季節。交州也好,揚州也好。荊州也好,都開始忙碌起來。拖到這個地步,有些心煩意燥的蔣干慢慢放松開來,他知道荊州的秋收一完,曹沖就有可能放棄談判,改用武力收服了,大不了他無功而返罷了。何況他也接到消息,曹沖以納大雙小雙為妾作為借口,派魯肅去郴縣請劉備來談判。情況出乎意料的順利。

    如果一直正常,眼前這個讓他郁悶地談判,很快就要結束了。

    “偉則。”蔣干搖了搖手。“停下來喝口水吧。說了半天了。你不覺得渴。我都覺得渴了。”

    胡綜笑笑。放下了手中地宣紙。示意了一下。旁邊自有侍者送上茶酒。兩人各取所需。湊到一起說起了閑話。親熱得象多年地老友。一點沒有剛才談判時地緊張。蔣干呷了一口茶。卻沒有咽下去。只是餃在口中。忽然之間若有所思。他咽下茶水笑道︰“偉則。我听你地口音里帶了一些吳音。到吳地多久了?”

    “十來年了。”胡綜想了想。掰著指頭說到。“我是建安四年到吳地地。那時候討逆將軍領會稽太守。我才十四歲。在將軍府中做門下循行。這麼多年了。帶些口音也就不足為奇了。所以以為江東易取了,是不是?”

    胡綜搖了搖頭,以一種勸告的口吻說道︰“子翼,我雖然不懂軍事,可也知道江東的地勢不是鎮南將軍習慣的那種地形。江東多山,水道縱橫,密林到處都是,那些真真假假的山越人不是好對付地,我家將軍在江東多年。這才有了些把握。真要鎮南將軍來了,未必能行地。與其弄得他損兵折將。為什麼不把江東交給我家主公來打理呢?”

    他頓了頓又說道︰“你們別以為黃漢升、魏文長、樂玄玉有近萬的大軍就能掃平江東,江東地事情沒那麼簡單,別的不說,就說豫章鄱陽湖的那些水賊,就夠你們頭疼地。至于鎮南將軍仗以成名的鐵騎,哼哼,到了這里,只怕是寸步難行。”

    蔣干對江東的地勢很熟悉,知道胡綜雖然有夸大其詞的成分,但大致也靠譜,要不然曹沖也不會讓他來談判了。不過胡綜說得再有理,他也不能在面子上落了下風,他也冷笑了一聲,站起身來說道︰“不錯,江東多山多水,我們的鐵騎是沒有什麼用武之地,不過,你也想得太簡單了。鐵騎之外,我們還有五萬精兵,還有三萬的水師,你以為就憑江東能擋得住我家將軍嗎?就算不能全部拿下,可是水師沿江而下,直取秣陵、京口,長江天險你們還有什麼地方可守的?一旦拿下丹揚、吳郡,你家主公可就真的只能做個會稽太守了。而且這會稽太守也做不長,我們只要略作休整,集結大軍,僅憑步卒一兩年之間就能收復揚州全境,你家主公這會稽太守做得舒心嗎?”

    蔣干傲然一笑,仰起了頭,用鼻孔看著胡綜︰“現在趁著夫人即將臨盆、我家將軍心情大好的地天賜時機,你們穩穩當當的做個揚州牧,要做吳侯,也不是不可以商量,可是人要知足,如果以為還想要得更多,這未免有些不識趣了。秋收快要結束,你們也知道廬江、荊州的收成如何,鎮南將軍兵精糧足,要想蕩平江東,實在不是什麼難事。我勸你,還是回去勸勸你家主公,見好就收吧。”

    胡綜臉色變了幾變,心里有些發虛,這些天在忙著秋收,會稽那邊快幾天,各地的大概數字已經出來了,雖然通過在廬江、襄陽等地偷了不少師,糧食產量略有上漲,可是學得還是不到家,比起曹沖治下的地區來說,還有不少差距,真要打起來,曹沖以一敵二,雖然有些困難。但也不是無法辦到的事情。孫權一直在硬挺著,不過是想撈取最大的好處罷了。

    他看著蔣干,蔣干也正看著他,兩人會心的一笑,然後各自沉了臉,幾乎同時扭過頭去。

    “大人。將軍急書。”黃崇匆匆的走了進來,將一封書信交到蔣干地手里。蔣干看了一眼,連忙取出書信快速的掃了一眼。胡綜見他們低聲說得神秘,也豎起了耳朵細听,眼楮雖然看著別處,卻是用余光盯著蔣干的臉色變化。

    蔣干地眼角跳了一下,薄薄的眼唇彎成了一道弧,嘴角挑起一絲笑意。他呵呵一笑,慢慢的將信塞到黃崇的手中。轉過身看著有些緊張的胡綜。

    “偉則。”蔣干背著手慢慢走到胡綜的案前,低下頭看了看他面前地那幾張記滿了條件地宣紙,伸手拿了起來。一邊看一邊笑道︰“偉則,這就是我們這兩個月談的全部內容?”

    胡綜心里七上八下地,不知道蔣干在搞什麼鬼,可是看他那樣子,顯然對已方是不利的。他強撐著笑道︰“可不是,兩個月,這些東西都沒談成,實在有些汗顏,你們死抱著質任不放。一點好處也不給,這實在是沒法子談了。”

    “既然如此,那就不談了吧。”蔣干說著將手里的紙撕成一條條的,然後戲謔的看著胡綜︰“偉則,不好意思,我家將軍納妾的佳期就在這兩天,我要趕回長沙去喝酒,不在這里和你閑扯了。”

    胡綜看著一片片如雪花散落地宣紙,臉沉得象冰︰“你這是什麼意思?談得好好的。突然就不談了,還把這些條款全撕了,莫非是當我江東無還手之力了嗎?”

    “沒關系。”蔣干笑著揮了揮手︰“回去告訴你家主公,讓他準備吧,談不成就打,沒什麼好奇怪的。不過,我可事先提醒你一下,左將軍派人去參加我家將軍地婚禮了,還送來了質任。正式接受了朝庭的招撫。他們現在是翁婿了,比你家主公和我家將軍的關系還近。這做女婿的。當然不能虧待了岳父,所以左將軍要糧,我們給糧,他要做交州牧,我家將軍和周大人一起上表天子,表奏他為交州牧,所以,你家主公要準備的,可不僅僅是豫章郡。哈哈哈……”

    蔣干越想越開心,他仰天大笑,帶著黃崇等人大步出了門,回驛館收了一下,當天就離開廬陵,真的趕回長沙喝喜酒去了。胡綜面如土色,他呆坐了老半天,這才匆匆起身,親自趕往贛州向孫權回報。

    就在胡綜趕到贛州前一天,負責和孫乾談判的是儀收到了孫乾轉過來的劉備的書信。劉備用蔡氏澄心堂紙寫成地書信牛氣沖天,他底氣十足的通知孫權,他現在已經是名正言順的交州牧,因此不僅蒼梧、郁林兩郡不還了,而且南海、交、合浦三郡,他也要收入囊中,他已經派人去接收了,希望孫權能夠及時通知相關人等,以免發生誤會,導致不必要的傷亡。

    孫權還在莫名其妙他怎麼成了交州牧呢,又听到了胡綜的報告,這才知道滾刀肉老劉頭已經向女婿曹沖低了頭,不僅得到了交州牧,還從曹沖手上得了一批糧食,怪不得這兩天孫乾不那麼低聲下氣的借糧了呢,原來他有了更大的靠山了。

    孫權此時就象一個明明有機會贏到對方最後一條短褲的莊家,忽然反被對方贏走了短褲一般,氣急敗壞。他立刻派人去打听劉備向曹沖服軟的詳細情況,特別是質任,他才不相信劉備會把劉禪送到曹沖那兒去為質呢。沒幾天功夫,鎮守廬陵地呂蒙派快馬送來了急報,劉備的長子劉封確實到了長沙,而且已經投入了曹沖帳下,現在成了黃忠的副將,正虎視眈眈的盯著宜春城。魏延、樂等人都向前移動了防線,廬陵的局勢驟然緊張起來。

    “這個不要臉的大耳賊。”孫權怒不可遏,一下子將面前的東西全部掃落在地,“居然讓假子為質,真是厚顏無恥。他瘋了麼,想要我的交州,我倒要看看他怎麼來拿我的交州?”

    孫權狂燥地站起身來,大步走了兩個來回,猛地停住了腳步,對著不知所措的胡綜等人怒吼道︰“傳令步子山,讓他集結交州地所有人馬。傳令孫伯陽,讓他集結手頭的人馬一起趕到贛州來。我倒不信了,他有什麼辦法能拿下我的交州,就憑天子那一張紙嗎?”

    “主公不可。”胡綜首先回過神來,連忙上前攔住了有些失去理智地孫權。

    “有何不可?”孫權碧綠的眼珠子瞪得象貓頭鷹,紫色的短須一根根的無風自動。

    胡綜吃了一驚。被孫權的威勢逼得向後退了一步,這才覺得輕松了些,他急急的說道︰“劉備雖然有天子封他為交州牧地詔書,可是僅憑他的力量,自然不是主公的對手,步刺史、孫將軍一到,又有主公親臨戰陣,自然是所向披靡,勢如破竹。可是。主公,劉備憑借的不僅僅是他那兩三萬人馬和一紙詔書啊,他剛和曹鎮南結親。又將質子送到了長沙,眼下已經深得曹鎮南信任,一旦兩軍交戰,曹鎮南焉有坐視不管之理。如果劉備攻南海,曹鎮南攻豫章,夏侯稱攻丹揚,三路齊發,我們如何應付?主公,俗話說得好。猛虎架不住群狼啊。”

    孫權豈會不知這個道理,他也是一時被劉備突如其來的囂張氣得昏了頭,這才叫嚷著要和劉備開戰。听胡綜這麼一說,他倒是冷靜下來,坐回侍從剛剛收拾好的幾案面前,冷冷的看著面前的眾人。

    “再者,主公剛和曹鎮南交好,如今突然開戰,未免有些虧理。劉備有天子的詔書在手。來取交州是名正言順,主公如果悍然拒絕,豈不是違背天子詔書?如此一來,他們更是師出有名啊,我江東不管是實力還是大義,都不佔上風,怎麼能奢望取勝呢?”

    “那……怎麼辦?”孫權沉下了臉。

    胡綜等人互相看了看,一時之間也沒有什麼好主意,大義這東西離開了實力當然沒什麼用。但一旦有實力支撐。那就很有用了。現在他們實力不如人,大義再虧。那就更是一無所憑,這仗就沒法打。

    孫權見他們拿不出什麼好主意,心中有些後悔,早先地時候有周瑜、張昭、魯肅三個人在,他就算有什麼事也不會舉止失措,總會有人拿出好主意來。如今這三人一個被自己逼著降了曹沖,一個被自己當作累贅送給了曹沖,還有一個剛剛成了曹沖的從事中郎,現在都替曹沖出謀劃策去了,說不定現在這個局面就是他們其中某一個人或幾個人出的主意,別地不說,大耳賊就是被魯肅勸降的。

    暈,這都什麼事兒啊,怎麼在自己這兒是累贅的人,到了曹沖那兒都有用了呢?沒天理,難道這小子天生就是比自己會用人?

    孫權莫名的有些沮喪。

    “你們好好想想怎麼應付現在這個局面,交州不能讓,我不能讓大耳賊佔了我便宜還笑我。”孫權一擺手,轉身走了,臨出門的時候又說了一句︰“想不出來就不要回去了,飯食我會安排的。”

    胡綜等人吃了一驚,剛要叫喚,孫權已經跑得沒影了。他們耷拉下了臉,有氣無力的坐了下來,大眼瞪小眼的發起了呆。幾個人苦思冥想了一夜,還真被他們想出了好辦法。

    是儀說,眼下最重要的,一是不能兩線作戰,特別是不能跟曹沖作戰,一定要穩住他。二是不能讓劉備取了交州,必要地時候還要狠狠的打擊他一下,最好能把他打殘——在曹沖不參戰的情況下,這是有可能的,當然曹沖也許更樂意看他們兩家相爭,至于翁婿關系,那都是騙人的,主公還是他大舅子呢,頂個屁用。不過朝庭的大義還要糊弄一下,主公不能親臨戰場,他應該回廬陵去和曹沖打馬虎眼,這里交給步騭、孫賁來處理,孫賁要轉為郁林太守,這樣他們作戰就可以當成交州內部的事情,與主公這個揚州牧無關了。

    其他的,只要仗打勝了,一切都好說。吞並了劉備的實力之後,再和曹沖談判,別地不敢說,至少保住現在的地盤,還是有可能的,不管怎麼說,在揚州、交州,已方還是有地利的,而那些大族,現在主公調理得也不錯,想來人和也是不缺的。如果這一戰打出威風來,再和曹沖談判,說不定會有更足的底氣。

    孫權听了他們的回報,也覺得可行。雖然有難度,可是不能不打,真要是這麼老實的把交州交出去,讓曹沖和劉備一南一西的把他逼在這東南一隅,他這揚州牧可做不舒服,遲早要被他們給吞了。

    而現在他要做地,第一就是穩住曹沖,別讓他也摻合進來,然後想辦法把劉備打服了。
第七卷 東南傾 第七卷 東南傾 第二十八節 盡心
    曹沖靠著憑幾,興趣盎然的看著孫乾從一個大箱子里一件件的往外掏東西,大雙歡天喜地的看著孫乾遞過來的禮物,喜滋滋的一一過目,不時的驚叫一聲。///com///小雙卻是冷著臉,不動聲色的一筆筆記著,臉上一絲笑意兒也沒有。她微微的低著頭,漆黑的頭發簡單的盤成一個圓髻垂在腦後,露出修長潔白的頸和如玉一般半透明的耳朵。

    “小雙,你爹送了這麼多東西來,你怎麼不開心?”曹沖看著小雙腮邊的一個淡紅印記,悄悄的在小雙耳邊笑道。

    “哪有什麼東西,這還不到公子……夫君送的東西的十分之一呢。”小雙都已經結親了一個月了,還是有些轉不過口來。她不滿的撇了正堆著一臉笑的孫乾一眼,撅著嘴埋怨道︰“夫君送給他那麼多糧食就不說了,光是襄陽的禮物就裝了十車,他這才多少東西,還送給我們兩個人呢,才一個箱子而已,也虧他拿得出手。”

    曹沖禁不住笑了,正要說話,大雙驚叫一聲,擰過身子快步走了過來,手里捧著一只錦盒小心的送到曹沖面前的案上,一臉的驚喜︰“小雙,你猜父親給我們送來了什麼?”

    “能有什麼,看你這麼大驚小怪的。”小雙漫不經心的說道,揚了揚手中的筆︰“快說,我還要登帳呢,清點完了就送庫房去。”

    “小雙……”大雙挨著小雙嬌嗔的叫了一聲,滿臉得意的看了她一眼,伸出細長的手指,輕輕的挑起了錦盒上的銅扣,“啪”的一聲翻開了錦盒,露出里面墊著的大紅絲綢。大紅的絲綢上靜靜的躺著十顆直徑約有一寸左右地乳白色珍珠,散發出柔和的光芒。

    不僅小雙訝然的掩住了嘴,就連見慣了好多些的曹沖都有些吃驚,他驚呼了一聲,抬手對一旁坐著閑扯的麋竺兄弟二人招了招︰“麋家舅舅。快來看看好東西,居然有這麼大的珍珠。”

    麋竺聞聲也過來看了一眼,也不禁倒吸了一口涼氣,他轉過頭對孫乾笑道︰“公,這珠子就是剛從合浦得來地?這麼大的珠子,可不多見。”

    孫乾很滿意大家的反應。他抹了一下頭上的汗珠,走到曹沖面前施了一禮,這才坐下笑道︰“送給姑爺、小姐的,當然得是最好的東西,這十顆合浦珠,可是主公親自挑選的,整個合浦郡都翻遍了,才找到這十顆最大最圓的。”

    “盈尺青銅鏡,徑寸合浦珠。”曹沖一笑。滿意的看了一眼合浦珠,順口吟出了還沒出現地一句詩,“都是寶物。看來我家岳父大人最近發了財了。孫大人,合浦、交拿得還順手吧?”

    孫乾微微一笑,拱了拱手︰“有將軍為後援,主公拿下交和合浦可謂是一帆風順,不費吹灰之力。將軍的糧食到了桂陽之後,左將軍命令關將軍南下取交,麋校尉南下取合浦,兩郡戰事順利,不過半月就全部搞定。”

    曹沖笑著點了點頭。端起茶杯打量著茶杯中碧綠地茶葉。看了半晌。才抬起眼皮看著臉上一直掛著笑地孫乾︰“交州七郡。岳父大人已佔其四。九真、日南想必也是他囊中之物。他……還想拿南海嗎?”

    孫乾謙恭地笑著。聲音卻無比堅定︰“主公既然是交州牧。當然要拿下南海郡。不過。南海郡不比其他幾郡。步子山一萬精兵一直在南海沒走。最近孫揚州又將征虜將軍孫伯陽調任九真太守。兩人合兵一處。足有一萬八千人。兵精糧足。我家主公有些力不從心。所以……派乾來與姑爺商量。看看將軍能不能從一旁側應一下。再支持點糧食軍械。將軍想必也知道。這合浦雖然出好珠。//wwwshudaonet首發書道//可是卻不產稻谷。大部分人以魚為食。我軍實在有些不習慣。而且路途也遠了。路上消耗太大。送到前線地糧食不敷使用啊。”

    曹沖沒有應他。他呷了一口茶。含在嘴中品了半天。將一枚茶綠叨在嘴邊轉著。他知道以劉備地性格。送這麼好地合浦珠來肯定不是僅僅是要討女兒、女婿開心。他沒有吃虧地時候。一定是感覺到孫權奪回交州地決心。擔心自已應付不了。這才要拉他下水。造成合擊孫權地局面。至于糧食地問題。不過是順便提一提罷了。現在關羽還沒有拿下九真、日南。糧食緊張還是有可能地。但絕不是大問題。一旦他進入九真、日南。也就是後世地越南境內。他地糧食問題立刻可以解決。那里地水稻種植一直就很興旺。雖然沒有達到後世地規模。可是要滿足他這兩三萬兵地口糧。還是不成問題。以關羽手下地戰斗力。那些蠻人根本就是會種田地野人。不堪一擊。當然。前提是你別跟他進叢林。想來關羽也不至于弱智到去和那些野人打叢林戰。

    從這個角度來看。劉備再次向他要糧。是在試探他。試探他究竟能給他多少援助。並不是真心想要糧。當然了。你要給。他肯定也是百分之百樂意接受地。

    問題是曹沖只想看著這兩家打起來互相消耗實力。他根本沒有讓劉備真正在交州稱王稱霸地想法。一旦劉備真地在交州站住了腳跟。可就不是現在這樣容易對付了。

    那才叫養虎為患。

    小雙見曹沖不說話,哼了一聲對孫乾說道︰“孫先生,夫君已經派兄長在宜春和呂蒙打過幾仗了,江東的精銳一直被拖在豫章沒有動身,難道父親戎馬一生,連步騭和孫賁這樣的人都對付不了嗎?糧食糧食,他就知道要糧食,他知道不知道夫君為了援助他,頂住了多大的壓力?”

    孫乾連忙笑道︰“小姐,主公當然知道,他也說了,要不是姑爺幫忙,他是無論如何也不能重振雄風的。只是小姐也知道,主公手下的兵力實在有限,關將軍還要取日南、九真,麋校尉又帶走了兩三千人,現在主公手下才一萬五千人。要對付步騭和孫賁,難度真的不小啊。”

    小雙不快的說道︰“你在我面前還要裝糊涂嗎?父親如果手里真有一萬五千人在蒼梧,憑他征戰三十年地傲氣,他會怕步騭和孫賁?關伯父去了日南,趙叔叔不是還在他身邊嗎,以趙叔叔地能力。只要一萬人馬就可以把這兩人打得亂花流水,哪里還需要我家夫君側應。”

    孫乾臉色不變,侃侃而談︰“小姐有所不知,趙將軍在主公身邊不假,可是趙將軍善用騎兵,主公的騎兵早就……不多了,而且南海附近水道縱橫,就是有騎兵也用不起來,趙將軍是無用武之地啊。所以……”

    “所以趙將軍還在桂陽,對吧?”小雙不客氣地打斷了他。

    “嗯……咳……”孫乾有些尷尬,偷偷看了一眼曹沖。見他神色不變,這才點了點頭。曹沖對劉備把趙雲這個虎將留在桂陽根本不意外,如果劉備這只老狐狸不這麼做,他才意外呢。現在他感到意外地是小雙這麼咄咄逼人,一點也沒能為人女的自覺性,這胳膊肘可是毫不留情的向外拐了——當然是向他拐了。

    他很欣慰啊。

    “孫大人,這桂陽可不是交州的地界,父親既然已經有了地盤,這桂陽也該交出來了吧?”小雙似乎感應到了曹沖的想法。立刻提了出來,兩只杏眼緊緊的盯著孫乾。wWwSHudaonet首發書道

    孫乾很尷尬,無言以對,臉上地笑容也僵了。他勉強扯了扯面皮,擠出一絲笑容來︰“這個……小姐放心,主公一旦全佔了交州,站穩了腳跟,自然會考慮這個問題的。”

    曹沖笑了,孫乾這句話說得很有門道。他不說不給,但也沒有說給,只是說全佔了交州之後劉備會考慮,考慮的結果如何可沒定。而且還有個前提,你幫我佔了交州再說,全佔交州之前要讓我們交出桂陽,這不可能。

    這個人果然是滴水不漏,左右逢源。他抬起手攔住了還要駁斥孫乾的小雙,笑著說道︰“左將軍用兵多年。素有能用人、善用人的美名。讓趙子龍這位沙場虎將在桂陽閑著可有些名不符實啊。依我看,左將軍主力出南海之時。趙子龍側擊贛州就可以起到牽制作用,一舉擊潰孫征虜想來不是難事。孫征虜一破,步騭根本對付不了左將軍,取這南海郡易如反掌,有何難之有啊。”

    孫乾心中苦笑,臉上卻不好說什麼。趙雲在桂陽,而且手下有兵近六千,就是防止曹沖趁著劉備打南海的時候偷襲他的後背。桂陽郡的位置很奇怪,湊水以北,是嵌在荊州和揚州的豫章郡之間,而湊水以南,卻是嵌在蒼梧和南海郡之間。如果桂陽郡落入曹沖地手中,他隨時可以揮兵南下,一舉把交州切為東西兩部分,讓劉備首尾不能相應。別說劉備舍不得丟棄桂陽,就算他舍得,這個時候他也不敢放棄,讓曹沖坐在自己的腰眼上磨刀。

    “贛州可是豫章郡的地界,如若趙將軍出贛州,一定會和孫揚州鬧翻地。左將軍只是想收回交州,做個名符其實的交州牧,切實履行朝庭的托付,可沒有和孫揚州起爭執的想法,不管怎麼說,左將軍和孫會稽既是同僚,又是姻親。”

    “你是在威脅我麼?”曹沖沉下了臉,不高興的說道。

    “不敢。”孫乾連忙深深鞠了一躬︰“乾只是據實而言。”

    曹沖板著臉站了起來,緩步走到孫乾的面前,俯視著這個跪倒在自己面前的說客︰“左將軍和孫揚州是姻親,我和孫揚州就不是姻親嗎?他們是同僚,我們就不是同僚?我們三方,關系錯綜復雜,豈是你說的那麼簡單?”

    他停了停,又厲聲說道︰“你以為他不進揚州,孫揚州就能沒意見?他人是在廬陵,可是心卻在海南,你當我是聾子還是傻子,連這個都不知道,還要你來蒙我?”

    孫乾伏在地上,看不到曹沖的臉色,但听著頭頂上地聲音,估計曹沖的心情不太好。他又不敢抬起身來,只得硬撐著听曹沖發 。

    “你以為一盒合浦珠就能打動我了?那是大雙小雙應得的。”曹沖不快的說道︰“想要交州,給了他交州。想要糧食,給了他糧食,他卻佔著桂陽不放,是不是要我將江南四郡再還給他,干脆連荊州也給他,他才滿意?”

    “不敢。”孫乾听得出來曹沖是真的惱了。不敢回嘴。

    “不敢?”曹沖飛起一腳將孫乾面前的小幾踢飛,怒聲大喝︰“我看你們什麼都敢,關雲長去拿交、日南、九真,只帶了不到五千人馬,絕大部分兵力還在郁林郡,他防著誰?不就是防著我取郁林嗎?我把劉子巨都撤回來了,鄧士載手下現在只有五千人,他還要防什麼?是不是要我把武陵給他,他才真正放心?趙子龍在桂陽。不向東威脅贛州牽制孫伯陽,卻把主力布置在九嶷山一帶,不是防著我還是防著誰?你們真以為步子山是軟柿子。想怎麼捏就怎麼捏,別忘了他當年入交州的時候,可是只帶了五百部曲,這一萬精兵都是他一手建起來的。你回去告訴左將軍,讓他小心應付,我可不想他打了一輩子仗,最後把命送在一個毛頭小子手里,他丟得起人,我丟不起這人。”

    孫乾听得曹沖將劉備地布置說得清清楚楚。再也不敢多說,看來曹沖手下地情報組織不是浪得虛名的,只怕他的人已經隨著商隊散布在交州各地,劉備的一舉一動都在他的眼皮子底下,想要騙他實在是跟自己過不去。

    曹沖轉回了身,背對著孫乾,換了一個比較平緩一點地口氣,帶著一絲失望說道︰“你起來吧,在臨湘休息兩天。然後回去告訴我那岳父大人,他想要好好的做個交州牧,就給我的一點信任,大家才好合作。”

    孫乾汗如漿出,片刻的時間,他好象經過了幾個時辰。他擦了擦額頭地汗,連聲應道︰“我一定將姑爺地話帶給主公。”

    “去吧。”曹沖興致闌珊的揮了揮手。孫乾倒退著走到門邊,剛要轉身出門,曹沖又叫住了他。偏著頭看了他一眼。很平淡地說道︰“明天孫揚州的使者來,跟你也是熟人。你有心地話,不妨去見上一見,也听听人家的誠意。”

    孫乾一愣,連忙應了一聲,低著頭匆匆的走了。

    曹沖沒有動,就那麼偏著頭看著孫乾出門,一直到他消失在門外,他才回過頭來,看了看一臉微笑地麋竺,無奈的搖了搖頭︰“大舅,看來岳父還是沒死心啊。”

    麋竺笑了笑︰“他東奔西跑,斗了一輩子,不就是想搶個地盤嗎。桂陽雖然小,可是和交州的那幾個郡比起來,不管是人口還是地盤,還算是可以的,他舍不得放棄,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他又轉過頭對小雙說道︰“丫頭,你今天的話要是傳到你父親的耳中,只怕他又要火冒三丈了。”

    大雙也有些擔心的看著小雙,不過對她自己來說,父親如何發火那都是千里之外的事情,只要曹沖不發火,她就放心了。剛才曹沖對著孫乾發 地時候,她可是小臉嚇得發白,這頓子才恢復過來。

    “怕什麼?”小雙翻了翻白眼︰“人怕不知足,他能做交州牧已經是意外之喜了,還想霸著桂陽不放,讓夫君怎麼做?桂陽是荊州的,他一個交州牧佔著桂陽,人家會怎麼說?再說了,趙叔叔不去打海南,反而防著夫君,這不是本末倒置嗎?夫君真要拿桂陽,就算趙叔叔在,又能有什麼用?真不知道他想什麼呢,就跟張叔叔守武陵似的……”

    小雙說得正來勁,忽然想起張飛可是死在曹沖手里的,她可不想對她們那麼好的趙雲也如此下場,連忙收住了話題。

    曹沖听他們說得熱鬧,忽然想起一件事來,劉備手下五虎大將,馬超還在西涼當流匪,黃忠已經成了自己的手下,剩下的關張趙,關羽在西陵城下狼狽而逃,張飛活活被人咬死了,不知道這個趙雲會是什麼下場。看他一直守在桂陽這個樣子,遲早是要有一戰的,也不知道結果如何。不過至少象長阪坡那個局面是不可能了,以他的這種外表穩重、實際是怕死地性格,趙雲根本沒有第二次機會在戰場上接近他。

    “對了,明天我那大舅哥的使者來。你們也去見見。”曹沖對麋竺說道︰“去壯壯聲勢。”

    麋竺笑了,回頭看了一眼麋芳,一起點頭道︰“如此甚好。”

    曹沖起身出去了,他要去找龐統等人商量事情。麋家兄弟也跟著出了門,房里只剩下一對姊妹花。大雙一邊收拾著被曹沖一腳踢翻的小幾,一邊埋怨小雙道︰“妹妹。不是我說你,父親再不好,你也不能當著這麼多的人面說他,孫先生回去一說,父親還不得氣死。”

    “你當我願意麼?我這是救他。”小雙白了大雙一眼,恨恨的放下了手中地筆,重重的合上了帳冊。她有些出神,看著門外暖和而不刺眼的陽光發了會兒呆,忽然說道︰“姊姊。你說父親和夫君兩個人相比,哪個更強?”

    大雙直起腰,眨巴著眼楮笑道︰“這還用問。當然是夫君。父親手下才兩萬多人,還缺這缺那的,窮得連飯都吃不飽,拿著一盒合浦珠送給我們,都要想著賺點好處回去,哪比得夫君手下雄兵五六萬,光騎兵就有三四千,兵精糧足,富得流油。”

    小雙翻了翻眼皮。撇了撇嘴笑道︰“你只看到了表面,卻沒看到實質。人馬多少,有沒有錢,都是外在地東西,你要看到他們兩人能力上地差距。父親五十多歲地人了,打了三十年地仗,你看他手下才幾個人?關張趙三位伯伯叔叔還是二十年前的老底子,最近所得的不過是霍峻這幾個人,說到謀士。更是數得過來的幾個,荊州收攏的幾個人才,這幾年都先後離開了父親,徐先生還可以說是他自身的原因,可是諸葛孔明呢,馬家兄弟呢,廖公淵呢?他們都因為各種各樣的原因離開了父親,細想起來,父親現在和二十年前有什麼區別。除了老了二十歲。”

    大雙听了小雙這麼一說。也有些奇怪,她坐了下來。托著腮看著小雙。小雙接著說道︰“你再看看夫君,五六年之間,他收攏了多少人才?有龐士元這樣找上門來的,也有蔣子翼這樣踫上地,還有張永年這樣不為人所知的,荀家丈人,閻聖農,虞仲翔,陸公紀,益州的,荊州地,揚州的,交州的,夫君手下的人細數起來,是父親的幾倍啊。不管是文的,還是武的,哪個是父親能比的。”

    “這倒也是啊。”大雙若有所悟,“這麼說起來,父親確實是各方面都不如夫君呢。不過,這是為什麼呢?”

    “器量。”小雙嘆了口氣︰“父親命中注定,他就能做個交州牧,就是有再大的地盤給他,他也掌握不住地,他的命注定了他就這麼大的格局,再多了,就是送到他手上他也受不起。就跟一個人只能舉一百斤的東西,你給他二百斤他也舉不起來一樣,反而會活活累死。”

    “命?”大雙出了會神,忽然笑了︰“我們被父親拋棄了,差點被夏侯尚那個家伙害了,卻又被夫君給救了,這就是我們的命了。我不管那些,我只知道好好的侍候著夫君,至于他們打成什麼樣,我也管不了了,我就學孫家姊姊,眼里只有夫君,其他的啊,我什麼也不管。”

    小雙盯著她看了兩眼,撲哧一聲笑了,搖了搖頭。

    大雙直起身來,伸了個懶腰︰“小雙,我知道我沒你聰明,更沒有荀家姊姊那麼有本事,所以我也不想那麼多。不過呢,姊姊也想勸你一句,父親和夫君之間的事,那是男人們的事情,你一個女人家,不要管得太多,免得兩頭不落好。”

    小雙默不作聲地坐了半晌,忽然笑道︰“我也不管,我能做的,我都做了,就跟夫君說的那樣,盡了力了,也就沒有遺憾了。至于他究竟是個什麼結果,那是他的命,與我不相干。”

    “這才是正理兒。”大雙咯咯的笑著,拈起一顆合浦珠對著陽光細細的打量著︰“小雙,你說棕十顆珠子怎麼用?”

    小雙白了她一眼,撇了撇嘴,沒吭聲。
第七卷 東南傾 第七卷 東南傾 第二十九節 南海
    孫權派出步騭和孫賁兩人對付劉備的同時,自己回到了廬陵,他寫了一封親筆信,讓是儀帶到了臨湘城,向曹沖討要本屬于揚州的廬江郡和九江郡。///com///當然他的本意不在這兩個郡,他知道曹沖不可能把這兩個郡給他,他的目的只是以此來向曹沖表明,你可以不給我這個揚州牧本屬于揚州的九江、廬江,我自然也可以不給劉備這個交州牧南海、合浦等郡,你可以裝聾作啞,但你不能有明顯的偏袒,劉備是你老岳父,我也是你大舅哥,更何況我妹妹馬上就要生了,說不準就是你第一個兒子呢,劉家雖然是兩個,可是至少目前還沒有跡象表明她們懷孕了。

    曹沖同樣沒有露面,談判的事情交給了蔣干。蔣干現在是本土作戰,而且有曹沖的授意——孫權不送質子,一切都談不成,就跟他拖著。至于他們爭奪南海郡的事情,就當不知道,讓他們打去,打得越激烈越好,最好雙方都拼完了,我好去撿果子。

    因此蔣干很舒服,開始還露了幾面,後面根本就看不到他人了,直接由手下的幾個從吏去陪著是儀胡扯。是儀也不著急,孫權的意思本來也是拖拖時間而已,並沒有真打算談出什麼結果來。雙方都沒有什麼談判的誠意,自然就沒有什麼心思有談判席上呆著了,兩人心有靈犀的開始游山玩水,美名其曰的換個環境。

    九月底,十月初,襄陽傳來了消息,孫尚香生了,生了一個十斤多重的女兒(一漢斤約合250克)。曹沖大喜,在臨湘城里大擺宴席。是儀卻有些失望,立刻將消息傳回了廬陵。孫權听了,長嘆了一聲,派人送來了一份賀禮,然後關照是儀繼續在那里磨烊工。自己把注意力投向了南海。

    南海郡已經打得不可開交。

    劉備率領一萬大軍,從蒼梧郡治廣信城出發,沿郁水而下,在蒼梧郡與南海郡交界處的高要城(今肇慶市)休整了幾天之後,越過郡界,在四會城外與前來接戰的步騭相遇。雙方發生激戰,結果出乎曹沖的預料,劉備首戰告捷,而且是大捷。

    步騭有些輕敵,總覺得劉備這一輩子沒打過什麼勝仗,不過是年紀大些而已。他仗著自己的一萬精兵熟悉地形,首先展開攻勢,準備打劉備一個下馬威,沒想到劉備雖然不是什麼名將。畢竟是久經沙場的老兵,他出人意料的讓善守的霍峻迎戰氣勢洶洶的步騭,結果霍峻擺出了在舞陽地龜背陣形。兩千人硬是抗住了步騭五千人馬的強攻,就在步騭首戰銳氣被挫的時候,劉備親率八千人馬從兩翼包抄過去,以兩千人的代價,一下子吞掉了步陟的五千前軍。步騭首戰大敗,五千前軍全軍覆滅,隨後士氣大落,面對趁勝而來的八千人馬,他節節敗退。一直退過溱水,同時向孫權告急。

    劉備對自己地成績很滿意,讓孫乾把戰績回報給臨湘的曹沖,回應了他的擔心。與此同時,關羽順利征服了日南、九真兩郡,收攏了不少糧食返回郁林。有了糧食,又有了關羽在後方坐鎮,劉備更是胸有成竹,他放開腳步。指揮人馬步步緊逼,不過他沒有趁勝追過溱水,而是在溱水邊停住了腳步,派出人馬掃蕩了溱水以西的地區,先將這一大塊地方和蒼梧、桂陽兩地相連的地界收入囊中。

    步騭趁此時機喘了口氣,收起了對劉備的輕視之心,在溱水東岸擺開阻擊陣勢,劉備強渡了幾次,都沒有能成功。心中有些焦燥。派出斥候沿河偵察,尋找水淺易渡之所。

    斥候們沒有辜負劉備的期望。他們在溱水上游的四十里處找到一處叫盧苞的地方,水面很寬,流速很慢,水也不深,幾乎可以涉水而過,很合適大軍過河。劉備大喜,隨即命令霍峻帶著三千人留守大營,擺出主力地樣子,自己帶著五千人馬,趁夜偷偷的向上游趕去。他生怕離河太近被步騭的斥侯發現,還特意繞了個圈子避開河岸。

    一切都很順利,當他到達盧苞地時候,霍峻送來消息,步騭沒現大營的異常,還在溱水對岸嚴陣以待,為了麻步騭,他還特地組織人馬佯攻了一次,從步騭的反應來看,他根本沒有意識到劉備已經離開了大營。

    劉備在河邊二十里地六和屯休整了一天一夜之後。他在第三天拂曉地時候趕到盧苞。盧苞一片安靜。早起地農夫看著突然出現地大軍都嚇呆了。一個個面如土色。劉備也沒空理他們。命令士兵立刻涉水渡河。

    河水確實很淺。最深地地方僅到士兵地胸口。劉備一聲令下。兩千前軍士卒脫下衣甲。光著身子走入水中。時值十月初冬。縱使身在南方。還是有些涼意。看著那些在水里地士卒。劉備也覺得有一陣陣涼意。不過他有辦法。女婿從臨湘給他送來地好酒。他還帶一些在身邊。正好喝一點去去寒。

    兩千士卒頂著衣甲過了河。在河地那邊手忙亂地穿衣服。劉備剛要命令後面地人馬跟上。忽然一彪人馬從北面殺了過來。當先二百騎兵從兩千亂糟糟地士卒中輕松地透陣而過。留下一路血腥。緊接著五千人馬從地平線處出現。如狂潮一般卷到。轉眼之間就將兩千過河地士卒全部吞沒。

    劉備暴跳如雷。他搞不清來地是什麼人。根本沒有什麼準備。等他看清來人是曾經和他一起在虎跳峽血戰地孫賁地時候。他才恍然大悟。原來一直沒有出現地孫賁在這里等著他呢。

    不錯。孫賁接到了步騭地告急文書之後。迅速離開了豫章郡。趁著劉備派人掃蕩溱水以西地區地時候。他進駐了海南郡地匡浦關。派出大批斥侯在溱水兩岸偵察。當得知在盧苞出現了劉備軍地斥侯地時候。他估計到了劉備地用意。立刻在盧苞地東岸布下了埋伏。同時派人通知了步騭。劉備一過河。他立刻殺了出來。時機掌握得剛剛好。劉備地兩千前軍連個泡都沒翻。根本沒來得及組織起有效地抵抗。就被他一口吞了下去。

    劉備吃了大虧。他本來要帶著剩下地三千人殺過河去。卻被身邊地殷觀攔住了。殷觀說。孫賁有八千大軍。就算他要留在一兩千人在匡浦關守城。他至少可以**來六七千人。現在只出來五千人。說明他還有伏兵。就算他沒有伏兵。以五千人對三千人。也是穩操勝券。何況已方還要渡河。這河雖然不深。但卻是足夠寬。在河這邊根本沒法用弓箭掩護士卒渡河。而孫賁卻可以穩穩當當地在對岸把渡河地士卒當練箭地靶子。

    劉備還在猶豫的時候,殷觀又提出一個問題。既然孫賁有了準備。那他豈有不通知步騭地道理?步騭沒有移防,現在看來根本不是不知道,而是裝糊涂,只怕他現在已經瞄上了霍峻的那三千人,以五千對三千,以有心算無心,霍峻一不小心,就有可能遭了步騭的道。眼下之計,還是立刻撤回去和霍峻會回為好。或許還來得及保住大營。

    劉備無奈,只得听從了殷觀的建議,撤回大營。正如殷觀所料,步騭早就知道了劉備軍的動向,他幾乎在劉備渡河的同時,向西岸發動了進攻,幸好霍峻謹慎,把河邊守得死死的,沒有給他留下什麼機會。這才保住了大營。

    這一仗打完,劉備本來的優勢一下子損失殆盡,反而落了下風,他手頭只剩下五千多人,而孫賁和步騭合兵一處之後,兵力達到了八千,又有地利,劉備想要渡河,簡直成了天方夜譚。

    雙方僵持了幾天。劉備沒有找到有效的辦法。糧食又遇到了問題,他無法可想。只得再次向殷觀問計。殷觀說了兩個辦法,一是調關羽過來助陣,關羽有一萬三千人馬,留下一半守郁林郡,他還可以帶六七千人來,以關羽地本事,再加上佔上風的兵力,要打敗步騭和孫賁應該不是難事,但是這樣一來,郁林方面就會吃緊,鄧艾手中就有五千人,而且劉磐也有三千人就在始安北不遠,一百多里的路程,兩天就可以趕到,一旦關羽離開郁林,鄧艾完全有可能會趁虛而入,拿下郁林。如果郁林丟了,那麼新得地交三郡,也就成了鄧艾的囊中之物了,甚至連合浦郡都有危險。

    殷觀話還沒說完,這個辦法就被劉備否決了,調關羽來後患太大,有鄧艾那頭幼虎在始安,他無論如何也不能放心。

    見劉備不同意,殷觀又提出第二個方案,調趙雲支援。從桂陽郡南下,他可以直接攻打匡浦關,拿下匡浦關之後,他可以直接向東南方向直取南海郡治番禺東的增城,反過來從步騭的背後動手,拿下番禺,如此一來,步騭退回去就要放棄溱水,不退回去就要面臨兩面夾擊,進退兩難。

    劉備沉吟了好久,看著殷觀一句話也不說。如果純從計策上來說,當然是調趙雲來比較合適,他離這地方近,三百里的路程,十天就可以到達,而且桂陽也有糧,他來了之後可以解決自己的糧食問題。但問題是趙雲要是離開桂陽,那桂陽郡可就不一定是自己的了,張任可是在泉陵城看著呢,曹沖自己也在臨湘等著呢,他可是要桂陽郡要了不止一次了,難道自己就這麼輕松的把桂陽郡送給曹沖?

    “孔林,還有其他辦法嗎?”劉備想了半天,還是舍不得。一個桂陽郡頂得上兩個南海郡的人口,他如果放棄了桂陽郡,就算打下南海郡也不合算,這一番苦頭等于白吃了,便宜還全讓曹沖給佔了,他如何能舍得。

    殷觀暗自嘆了口氣,又接著說道︰“還有一個辦法,就是從關將軍手中調兵,但是不調他來,還讓他在郁林守著,有他在郁林,鄧艾沒有足夠地優勢,不會主動發動攻勢。不過這樣一來,我們雖然可以得到五六千人,還是沒有大的優勢,想要渡過溱水,還是有些難度。”

    殷觀想了半天,還是將一句話忍了下去。他覺得關羽掌水軍多時,對水戰的熟悉程度也好。帶兵捕捉戰機的能力也好,顯然都不是劉備所能比擬的,所謂三軍易得,一將難求,就憑劉備自己想要拿下南海郡,顯然有些要求太高。霍峻雖然能打。但他的長項是守而不是攻,這個情況下未必能起多大作用。

    劉備還是有些猶豫,他也意思到如果關羽趙雲都不來的話,就憑他自己確實有點玄。就在這時,殷觀又提出了一個補充措施,讓霍峻去桂陽,把趙雲換到這兒來。霍峻善守,有他在桂陽,不會比趙雲守桂陽差。而趙雲到這里來,卻比在桂陽能起的作用大得多。

    劉備一听大喜,想來想去還是這個辦法好。他立刻把霍峻叫來,讓他去桂陽換趙雲。霍峻二話不說,立刻帶著自己的部曲起程,十一月初,趙雲到達四會城和劉備會合,與此同時,關羽派兒子關平帶了六千人馬趕到溱水西岸。

    溱水河畔,烽煙再起。有了趙雲和六千生力軍地參戰,劉備軍恢復了戰斗力。三天之後,趙雲率部再次從盧苞渡河,一舉擊潰了前來堵截的孫賁所部,然後揮師北上,拿下了匡浦關,將南海郡和桂陽郡連成一片。跟著他掉頭南下,三戰三捷,步騭堅守了兩個月的溱水戰線告破,狼狽的退回番禺固守。

    番禺城是南海郡治。步騭在這里經營了五六年,糧食儲備充足,城牆又堅固,再加上他和孫賁手中還有六千人馬,劉備雖然佔了上風,但憑他手里剩下的一萬人,想要拿下番禺城,還是有些力不從心。他用殷觀的計策,放棄了攻堅地打算。留下五千人看著步騭。讓趙雲帶著五千人向東拿下了博羅和增城,至此。除了番禺城以外,南海郡的六城有四城落入了劉備手中,而番禺城,怎麼看也逃不出他的手掌心。

    這次劉備學乖了,不再象上次在柯郡一樣到處搜刮糧食,搞得名聲極壞,攻下來地幾個城,他都派人去好言安慰,告訴那些大族,他是天子親封地正牌交州牧,現在來攻取交州是名正言順的事情,所以你們不要擔心。我是大漢地皇叔,我女婿是丞相的愛子曹沖,他在襄陽的新政你們總該听說過吧?襄陽地博覽會你們應該也有所耳聞吧?你們放心,我做了交州牧,他當然不會虧待我這個老泰山,襄陽那些大族享受到的那些好處,你們一樣能擁有的。總之一句話,跟著我混,比跟著孫權混有前途多了。

    這麼一來,交州那些大族都安心了,反正誰做交州牧對他們來說,也就是換個交稅地對象而已,其他關系都不大,也沒有必要去玩命。交州在一片祥和的氣氛準備迎接新年,就連劉備還沒有拿下的龍川、揭陽二城都派人暗中來和他聯系了,話里話外的透著熱烈歡迎劉備做交州一把手的意思。

    劉備心情大好,派人進城勸降,步騭雖然有些沮喪,卻沒有放棄。他相信孫權不會輕易放棄交州,他只要守住番禺,守到孫權派人來救,他就是大功一件,前面的所有失敗都可以忽略不計。如果他放棄番禺,他將萬劫不復,在孫權的面前再也抬不起頭來,就算他能放棄自己的家人投降劉備,也不會是多活幾天罷了,他從心底里就看不起劉備這樣一個皇叔,並不覺得跟他混有什麼前途。至于孫賁這個孫家的人,當然更不會有投降地打算了。

    孫權接到了步騭的消息,大驚失色,他沒有想到交州會敗得這麼快,合浦、交那幾個郡的丟失在他的意料之中,畢竟那里沒有重將把守,而且這幾個郡是沿著大海的一個狹長地帶,步騭想要從蒼梧旁經過去管理那幾個郡顯然是不可能的。但他沒想到南海郡會丟得這麼快,步騭和孫賁有一萬八千大軍,居然在兩個多月的時間里就一敗涂地,困守番禺,大出他的意料之外。他沒有多想,立刻派人把呂蒙、陸遜、胡綜等人召來議事,商議如何處置交州的事情。

    呂蒙最近升了大都督,和魏延等人大大小小打了幾仗,打得很憋屈,不是他本事不行,而是雙方實力差距太大,雖然兵力相差不多,他還佔點優勢,可是曹軍地軍械好。伙食好,士卒的單兵素質、綜合素質都要比他強上一截,他就算費了老大勁找到戰機,也佔不了便宜,最好的結果就是殺個平分秋色,讓對方脫圍而去。而一旦他被魏延等人抓住機會,那可就是麻煩事,運氣好是小敗,運氣不好就是大敗。魏延還好,這個人不喜歡跟人硬拼,一旦發現沒有便宜可佔,他立刻飄然遠去,象頭狼似的在你四周游弋,等待下次機會。而樂和黃忠手下那個副將劉封就不一樣了。這兩個人就是瘋子,一旦咬住,無論如何也要扯下一塊肉來。就算兵力上不佔優勢,他們也氣勢洶洶的殺上來,感覺就象看到了寶似的。

    呂蒙自己也是個好戰份子,他並不是怕樂和劉封,如果不是魏延象個幽靈似的不知在什麼地方盯著他,他真想好好的和這兩個家伙好好地干一架,可是他擔心魏延,擔心他正打得暢快地時候魏延從旁邊冒出來咬他一

    這種感覺讓他相當不爽,一直無法放開手腳大干一場。也因此被樂和劉封佔盡了上風,搞得他這三十多歲地人了,臉上居然又冒出了小痘痘。

    陸遜卻很舒服,他在鄱陽湖畔跟山越人打仗,連戰連捷,如今手下已經有了四五千精銳,財大氣粗,小日子過得很舒服,看到誰都是笑眯眯的。以至于孫權第一眼看到他地時候。莫名其妙的有了一種嫉妒地感覺。他只比陸遜大一歲,官職比陸遜大幾級,可是怎麼看起來陸遜過得比他自在多了,年輕多了?

    “伯言,最近過得好吧?”孫權壓著心中的酸意,笑著問道。

    “多謝使君,還算可以。”陸遜很輕松的回道。

    呂蒙看出了孫權的不快,他自己也不快。他雖然是江東的大都督,陸遜才是個校尉。可是陸遜卻不听他的調遣。根本沒什麼興趣參加與曹軍的較量,就在鄱陽湖經營他的一畝三分地。就連這次見面。陸遜也沒有來拜見一下他這個大都督,實在太沒有面子了。

    “伯言,你恐怕不是還可以吧?”呂蒙臉上掛著笑,聲音卻陰得象毒蛇︰“手中數千精兵,卻看著使君天天為兵力發愁,這似乎不是為臣之道吧?”

    陸遜有些不明所以︰“為兵力發愁?不會吧,都督在廬陵和曹軍相抗,可是平分秋色啊。再說我也沒听說有什麼大的戰事,不過是一些小糾紛而已,以都督手下地兩萬雄兵,對付曹軍不足一萬人,怎麼可能兵力不足?”

    孫權沉下了臉,不快的說道︰“伯言,今天讓你來要說的不是廬陵地戰事,這里確實沒有什麼大事,但是交州,交州有大事。”

    陸遜對劉備打交州的事情有所耳聞,但知之不詳,听孫權這麼一說,他知道交州的情況看來確實不容樂觀,連忙收了臉上的笑容說道︰“敢問使君,交州究竟出了什麼事?”

    孫權見陸遜不笑了,這才心里舒服了一些,他將交州的情況說了一遍,然後征詢的看著陸遜說道︰“以伯言之見,當如何處理?”

    陸遜看著鋪在孫權面前的地圖沉思了好久,才抬起頭對孫權說道︰“使君,你真的想要交州嗎?”

    廢話,不想要交州我費這麼大勁干嘛,孫權很惱火,剛剛好些的心情一下子又全沒了,他雖然沒有說話,但陰沉地臉色把他糟糕的心情表露無遺。

    “以臣之見,這交州不爭也罷。”陸遜輕聲說道,臉色很嚴肅。

    孫權見他沉思了半天,以為他一直在考慮怎麼奪回交州的事情,就等著他想一好主意,立馬解了番禺之圍,最好連帶著把那幾個郡一起奪回來,沒想到他一開口,卻是勸自己放棄交州。他立刻沉下了臉,碧綠的眼珠子盯著陸遜一眨也不眨︰“伯言何出此言?”

    陸遜笑了笑,他微微躬了躬身,施了一禮︰“使君,如果僅此戰事論,打敗劉備,奪回南海郡,並不是難事,難就難在這戰事以外。”

    孫權和呂蒙一听,好象都有些明白了,他們互相看了一眼,異口同聲的說道︰“伯言請細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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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卷 東南傾 第七卷 東南傾 第三十節 女兒
    陸遜低下頭,又沉思了好一會,這才抬起頭來看著孫權和呂蒙︰“使君,都督,你們可曾想一想,使君如果拿到了交州,就能是曹鎮南的對手嗎?以交州和揚州的實力,能否與荊州、益州相抗?”

    孫權沉默不語,陸遜這句話問得很直接。///com///是的,就算他拿到了交州,還是不是曹沖的對手,交州在南,揚州在東,而荊州正頂中間的腰間上。他手中如果有足夠的兵力,也許可以從郁林、豫章兩個方向威脅長沙和桂陽、武陵,可是如果實力不濟,要想守住這麼長的戰線,他可就捉襟見肘,處處是漏洞了。換句話說,他就是拿下了交州,也不過是放在曹沖嘴邊上的一塊肉,隨時想咬一口是一口。純從兵力布署的角度來說,他佔了交州對他來說,絕對是弊大于利的,反不如集中力量經營揚州更來得有把握一些。

    問題是交州他已經佔了這麼多年,怎麼可能說放棄就放棄,而且是在劉備武力奪取的情況下放棄?如果他放棄了,就只能安心的做一個揚州牧,揚州的大族再也不會把他放在眼里,從此就會轉投曹沖。而眼前的這個陸遜,也許打的就是這樣的主意。所以對于他來說,交州他爭也得爭,不爭也得爭,而且必須要爭勝才行,才有可能穩住揚州,才能打消曹沖隨時吞沒他的想法。孫權慢慢的縮回了前傾的身子,把重心落到自己的腳後跟上,抬手起輕輕的撫著胸前的胡須,微閉的雙目炯炯的看著侃侃而談的陸遜,心里卻充滿了疑惑,充滿了失望。

    江東這些大族,當真是到現在也沒有把他孫家看成能與他們平起平坐的豪門嗎?究竟有多少人在隨時準備著拋棄他們孫家,轉而向曹沖獻媚?陸家的正牌家主陸績已經去了襄陽,听說已經被曹沖地那個莫名其妙的天象吸引住了,天天跟虞翻、周群等人一起看星星。或許又看出了什麼異常的天象。天象?孫權忽然一驚,他想起那個在會稽流傳的天下即將一統的天象說,不免更有些懷疑眼前的陸遜了。陸家,到現在也沒有放棄當年地仇恨嗎?

    看來再讓陸遜留在鄱陽領兵是不妥當的了,不僅用不上他,還有可能成為一個不穩定的因素。

    “伯言此言差矣。”呂蒙板著臉站起身來大聲說道。帶著憤怒的聲音響亮而高亢︰“太史公有言,冒頓,一匈奴單于耳,尚知不可尺土與人,使君經營江東三世,交州也早就是使君治下,如何能輕易放棄,難道使君還不如一個無知的蠻子嗎?”

    孫權被呂蒙的聲音給驚醒了,他看著脹紅了臉冷笑不已的呂蒙。再看看低垂著眼瞼的陸遜,忽然有些後悔,還是呂蒙這些淮泗幫忠心啊。他們只有跟著自己才能有榮華富貴,不跟著自己,就只有爛命一條,不象這些揚州本地人,他們眼里只有他們自己的家族,所考慮地永遠是他們的家族,誰能讓他們的家族升官發財,他們就跟著誰,什麼忠心。什麼仁義,都是狗屁。

    “子明,何必激動呢,听伯言說說再下斷言,他這麼說必然有他地想法。”孫權表面上責怪了呂蒙一句,卻是催著陸遜快說,他想听听,陸遜心里是怎麼看他這個江東之主的,是不是連那個匈奴人都不如。子明最近進步很快。居然懂得引用史記來說事了,看來讓他多讀書,還是有好處的。孫權頗有些得意,看向呂蒙的眼神里帶上了一絲贊賞。

    “都督,你這個比擬,有些不當。”陸遜微微一笑︰“冒頓是個弒父的凶殘之徒,你怎麼能拿來和使君相比較呢。”

    呂蒙一噎,頓時說不出話來。

    陸遜恍若未見,又接著說道︰“東胡與匈奴是世仇。而使君與劉使君。乃是姻親,又有同盟之誼。並無生仇大恨,所為不過交州數郡,也都是我大漢的疆域,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使君不過是受天子委托,牧守一方,並非佔為已有。你這話被人听見了,會讓人以為使君要謀朝篡位的,大大的不妥。”

    “你……”呂蒙地臉一下子脹成了豬肝色。就連孫權都變了臉色。他是想佔著揚州不放。但是你要他承認他這麼做就是想割據。這句話就是打死他也不能說出口。有些事做得說不得。就是這樣地。

    “伯言。子明讀書少。並不是這個意思。”孫權知道呂蒙要論口才。無論如何不會是陸遜地對手。還是趁早收兵地好。免得再丟更大地人。他攔住了呂蒙。又轉向陸遜笑道︰“伯言。你說收復交州容易。戰事之外地交道難打。究竟是什麼意思?”

    陸遜見孫權把話題扯開。也只得轉過身子對孫權欠了欠身子。拱手行了個禮說道︰“使君。劉備手下不過兩萬多人馬。經此兩個月戰事。又折損數千人。現在所有地不過是關羽在郁林地五六千人。蒼梧留守地三千人。桂陽地兩千人。其他地人馬都在他地手中。也就是說。他能調出來攻擊南海郡地人手已經全部出動。再也沒有後續力量。番禺城堅糧足。步子山和孫征虜都是久經沙場之人。守住番禺應該沒有問題。”

    孫權微微頜首。交州地情況確實如此。看起來劉備氣勢洶洶。實際上卻沒有了後勁。打成這個樣子。應該已經到了極致。如果沒有其他援兵。他要想在短期內拿下番禺。基本是妄想。“只是……也不能不救啊。”孫權嘆了口氣。“步子山他們固守。就是對我有信心。如果我不救他們。任由他們自生自滅。以後還如何能統率揚州?”

    陸遜搖了搖頭。接著說道︰“救自然是要救地。但這救地方法。救地時機。卻大有說道。”

    “哦?”孫權很感興趣。終于到戲肉了。他向前挪了挪。興趣盎然地看著陸遜。就連在一旁生氣地呂蒙都來不及生氣了。豎起耳朵細听。

    “如果沒有曹鎮南,那使君要救番禺,就無須費這麼多心思,只要大都督提一萬精兵南下,就能順利擊破劉備,隨後橫掃交州。”陸遜不動聲色地拍了一下呂蒙地馬屁。呂蒙的臉色立刻緩和下來,連連謙虛︰“哪有這麼容易。”

    “可是現在曹鎮南在長沙,這事情就難辦了。大都督擔負著防備曹鎮南地重任,他這兩萬大軍要對付地可是曹鎮南近三萬主力,仗打成這樣,已經是難得可貴,再要調走一些人馬,就算大都督用兵如神,也無法調兵遣將。不是我看輕大都督。就算是孫武重生,也難以做到。”

    呂蒙如何敢自比孫武,再說了。曹沖在長沙附近也沒有三萬主力,不過陸遜這麼說,是給足了他面子,他如何會自找麻煩,硬充英雄讓孫權再把手下的人馬調走一部分去救交州。

    “所以使君和劉使君相爭,不管結果如何,受益的是曹鎮南,他人馬未動,不耗一顆糧食。不動一兵一卒,坐收漁翁之利,待我雙方筋疲力盡之時,養精蓄銳的他如果殺了過來,請問使君將如何應付?”陸遜打量了一下孫權沉思的臉色,又說道︰“所謂勢,這便是他佔著勢了,不動則已,一動便有雷霆之威。”

    孫權沉默的點了點頭。無奈地嘆了口氣,這些情況他當然了解,可是要讓他就這樣放棄交州,他還是咽不下這口氣啊。

    “當初周大人來江東招撫,就是想以二位使君為憑,與曹家爭一高下。曹鎮南豈會讓天子如意?他自然要想辦法讓二位使君相爭,自損實力,以成其大功。當初天子封使君為揚州牧,卻未說明交州的歸屬。當是有意讓使君與劉使君互相磋商。而曹鎮南請天子封劉使君為交州牧,卻是以交州為餌。誘我相爭。如今看來,還是他計高一籌,算準了劉使君急于擴大地盤,不如使君這般看得清大局。”

    “那怎麼辦?”孫權沉吟道。

    “要奪回南海郡是可以,但是先要穩住曹鎮南,然後速戰速決,一擊成功。待他回過神來,使君已經全佔了交州,再向天子請封兼領交州牧,天子從現實出發,需要使君為援,自然會順從使君,這樣使君就可以從大義上獲得佔據交州的合法身份。而曹鎮南已經失去用兵的時機,又有礙于天子詔書,除非公然抗詔,否則他就沒有借口對使君動武,只能接受現實。不過,這只是下策,風險很大,要想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消滅劉使君,沒有足夠的人馬做不到,如果只是將他打敗,不能消滅他的絕大部分力量,那可就麻煩大了。因此,我斗膽建議,使君最好還是讓出南海郡,與劉使君再建聯盟,為天子守藩。天子倚重二位,必然有求必應,二位使君裂土封侯只是意料中的事情,如此剛可內享割據之利,外得忠心之名。”

    陸遜說完,目光炯炯的看著孫權,孫權沉思良久,最終還是沒有接受,他對陸遜說道︰“那以伯言之見,用什麼方法穩重曹鎮南為好?又如何才能速戰速決,收復交州?”

    陸遜暗自嘆氣,他低下頭,想了想說道︰“小姐最近生下一個女兒,使君何不趁此機會派人前去祝賀,然後請求曹鎮南向劉使君施加壓力,讓他撤出南海郡,就說其他的幾個郡就算了,南海郡還是留在使君手中,以償廬江、九江二郡。如此一來,曹鎮南得到地是兩郡,失去的南海卻是劉使君的,有很大地可能會應允,就算他不答應,也會因為需要我兩家相爭,不會立刻拒絕。一來一去拖上半年時間,使君可趁此時機,調動會稽的人馬,直擊交州東部,那里偏遠,商人罕有所至,就算曹鎮南消息靈通,要想得到消息也要幾個月之後,到了那時,交州已經平定,他就是想說什麼也沒機會了。”

    “這個辦法好。”孫權贊道︰“以談為表,以兵為里,一陰一陽,一虛一實,確實是個好計。”

    他夸了兩聲,又說道︰“伯言啊,我看你用兵頗有章法,這交州我看還得你去救。鄱陽湖的事情也差不多了。你去南海吧,帶上你的人馬,我再從會稽撥五千人給你,總共一萬精兵,以你的能力,一定能建此奇功。將來子明的後任,我可就看好你了。”

    陸遜似乎早有準備,他只是笑了笑,躬身領命。孫權很滿意,他一面讓人去通知領會稽太守的顧雍撥五千人給陸遜,一面派是儀再次去長沙向曹沖請求公道,掩人耳目。

    是儀雖然覺得這差事有些無聊,可是也不反對到長沙去和蔣干吹牛喝酒,于是也欣欣然的上了路。十一月中旬。他到達臨湘城,不過沒有見到曹沖,只見到了留府長史法正。

    法正一看到是儀。就很驚訝的說道︰“你不是剛回去不久嗎,怎麼又來了?怎麼,你家主公願意送質了,人呢?”法正一邊說道,還一邊向是儀身後看了看,一副大惑不解地樣子。

    是儀苦笑了一聲︰“送什麼質啊,我是來請鎮南將軍給個公道的,劉使君悍然進攻我南海郡,還到處說是他地女婿曹鎮南支持的。我們主公有些不明白,誰說南海郡就一定要歸他交州牧的,我家使君還是揚州牧呢,不是照樣沒要九江、廬江嗎?”

    法正得意的笑了笑,看來孫權是老實多了,不再打算要九江、廬江了,他笑眯眯的看著是儀,知道他是來拖時間的,估計孫權已經要想招對付劉備了。不過這也正中曹沖下懷。所以他也不點破,只是裝出一副有些遺憾地樣子︰“唉呀,你要找鎮南將軍啊,這可有點來得遲了。前幾天將軍已經帶著二位夫人回襄陽去了,孫夫人不是生了個千金嗎,將軍高興得很,在臨湘城里擺了十幾天地酒還是不痛快,這不,回襄陽去給他的寶貝女兒擺滿月酒去了。”

    是儀一听曹沖回了襄陽。心中大喜。又有些不確定,連忙問道︰“那將軍什麼時候回來?”

    法正摸了摸下巴。咂著嘴說道︰“哎呀,這可不好說。滿月酒是辦完了,可是沒幾天又要過年了,他大概年前是不會回來的,年過完了,沒幾天又是百日,應該還是在襄陽過,這麼一折騰,估計也要到明年春末了吧。”

    是儀心里樂得象是開了花,這好啊,省得他要花心思編瞎話了。他二話不說,立刻派人回去通知孫權,自己拉著禮物趕往襄陽。

    曹沖正呆在襄陽城天天逗弄他那寶貝女兒,那種疼愛勁兒讓本來有些失落的孫尚香很開心,天天在一幫老媽子的簇擁下很幸福的看著曹沖抱著女兒在府里亂轉。臨近春節了,府里的人正忙著準備過節,今年不光是添了丁,納了妾,還多了曹憲,再加上典滿的老婆蒯英又生了第二胎,又是個小子,把典滿樂得都找不著北了。曹沖一興奮,讓他把家也搬到府里來了,這下子府里可熱鬧了,就連荀看著都覺得高興了起來。

    這天曹沖又抱著女兒在十個虎士、十個女衛地護衛下威風凜凜地巡府去了。五個夫人坐在房里閑聊,大雙紅著臉,抱著一罐子酸梅蜜餞有滋有味地品著,蔡璣看得嘴里也酸酸地,眼里更酸酸地,不時的瞟一眼大雙還沒看出來情況的肚子。

    “姊姊,你當初有了身孕的時候,有沒有想吃點什麼東西?”蔡璣湊在小雙身邊,一邊看著小雙在荀文倩的指點下寫字,一邊問斜躺在錦榻上的孫尚香。

    “我?”孫尚香聞言看了一眼蔡璣,撲哧一聲笑了︰“我當時哪知道有了身孕,天天跟著夫君騎馬趕路,吃肉喝酒,要說酸的,我就覺得那馬**酒好喝,可這也不準啊,不照樣是個丫頭。”

    “你可別丫頭丫頭的叫著,夫君听見了又要發火,他可寵著這個女兒呢。”荀文倩抬起眼皮看了一眼孫尚香,嬌笑道︰“你沒听他天天念叼嗎,女兒是他地小棉襖,可要多準備幾件,以後老了才有好日子過呢。這不,又帶著人去炫耀了,鎮南將軍抱著女兒巡街都成襄陽城里一景了。”

    孫尚香得意的笑了,卻不忘打趣大雙︰“那也就是說說罷了,真得當寶,還得是兒子,我看大雙這麼喜歡吃酸的,天天抱著個蜜餞不放。十有**是個小子。我說姊姊,還有小玉兒,小雙,你們啊,別天天捧個書本子,也得抓緊時間了。”

    “就你多嘴。”四個人齊聲咄道。

    孫尚香咯咯的笑著。又看著蔡璣說道︰“我說小玉兒,你父親新娶的那個妾也該生了吧,我听說大玉兒又有了身孕,你得抓緊一些,不能落後了,讓我們曹家被他們比了下去。”

    蔡璣有些郁悶的嘆了口氣,沒有應她,孫尚香正要再說,听得門外一聲響亮的嬰兒哭。接著就听到曹沖哈哈大笑的聲音。

    “還不去接了小姐。”荀文倩對侍候在身邊的荀小青說道。荀小青應了一聲,連忙跑了出去,從曹沖手里接過正在襁褓里用力地蹬著小腿的嬰兒。一邊走一邊逗弄著。曹沖哈哈一笑道︰“別逗了,我家小棉襖餓了,去找她娘吃奶去。”

    他進了屋一看,笑道︰“喲,幾個夫人都在啊,說得這麼開心,都說得什麼呢,也說出來讓我听听。”

    “還能說什麼,說你命好唄。”蔡璣一邊讓出了位置。一邊脫下子曹沖的大氅︰“你倒是舒服,在襄陽天天抱女兒,連仗也不去打了,這鎮南將軍可做得舒服。”

    曹沖探頭看了一眼小雙寫的字,順便在她脖子上嗅了嗅,作勢深吸了一口氣,這才笑道︰“這就對了,這人的命是七分天注定,三分才靠打拼。你看我。幾個丈人舅子都有本事,我自然可以歇著了,荀令君替我打點朝庭的事,蔡都督幫我打仗,劉使君幫我拿交州,只有我這孫家舅子就知道天天想著跟我要廬江、九江,一只手還抓著交州不放。”

    孫尚香嘻嘻地笑著,仿佛跟她沒關系似的,伸出手指捏著嬰兒粉嘟嘟的小臉。白了曹沖一眼。轉身進里屋去了,幾個老媽子跟著走了。房里一下子靜了許多,只听得小雙翻書地沙沙聲。

    “怎麼都不說話了?”曹沖不解地摸了摸頭。

    “還能說什麼?”荀文倩嬌嗔的瞪了他一眼,示意了一下小雙和大雙。大雙只是有些黯然,捏著手里地蜜餞卻沒送到嘴里去。小雙卻是怔怔的捧著書,眼楮卻看在了別處。曹沖覺得有些無趣,訕訕的笑了幾聲起身溜了出去。

    “小雙,別傷心了,這……”蔡璣有些不好意思,這些話都是她挑起來地,孫尚香大大咧咧慣了,大雙一門心思在曹沖身上,也不會太當回事,可是小雙卻心機深沉,有什麼話也不放在臉上,雖然嘴上對劉備當初拋棄她們很生氣,可是她比大雙更關心劉備的情況。眼下看著她發呆,不免有些覺得自己多嘴。其實幾個人里,她是最省心的,不用象荀家那樣為曹沖是忠是奸犯愁,也不象孫家劉家這樣親人相殘擔憂,只要跟在曹沖後面大把大把地賺錢就行了。

    “我明白的。”小雙啞然一笑,伸手抹了抹眼角︰“這些男人們的事情,我們也管不著,只要夫君一切平安也就行了。”

    荀文倩嘆了口氣,撫著小雙的背︰“我知道你心里苦,要不也不會天天抄這梵文的經書了。夫君他也是沒辦法,你們兩家各不相讓,就一個南海郡爭得頭破血流的,都以為應該是自己的地盤,夫君也只能兩不相幫了。”

    小雙放下了手中筆,慘然一笑,卻又有些得意的說道︰“姊姊,你又騙我了。夫君這可不是什麼兩不相幫,他這分明就是驅虎吞狼之計,讓他們斗個死去活來,他好從中取利。”

    荀文倩一愣,剛要再說,小雙又笑道︰“不過這樣也好,讓他們打得一無所有,說不定倒能安心的做個富家翁了,省得痴心妄想地,不得安生。”

    荀文倩和蔡璣听了,面面相覷,誰也沒想到小雙會說出這樣的話來。她們私下里也猜測過曹沖的計劃,可是沒想到小雙心里也明白得很,看來小雙跟著曹沖後面做文書這段時間,對這些陰謀詭計也有了深刻的理解,不僅如此,她還能從兩個不同的角度看問題了。
第七卷 東南傾 第七卷 東南傾 第三十一節 縱虎
    “你家使君變得通情達理了。///com///”曹沖很滿意的看著說了半天的是儀,示意他坐到一旁喝茶潤潤嗓子。是儀連忙稱謝,謙虛的說道︰“孫揚州說,小姐剛為將軍添了個千金,值此大喜之際,能有什麼說不開的呢。廬江、九江雖然本屬揚州地界,但都在江北,位置太敏感,如果強行歸屬孫揚州治下的話容易引起其他人的誤會,讓將軍難辦。因此孫揚州說,為將軍考慮,這兩個郡就暫時不要了,等將來大家有了信任,再說不遲。”

    曹沖咧了咧嘴,和荀互相看了一眼,差點笑出聲來。孫權真會做表面功夫,他明知道這兩個郡拿不到,偏生還要說是為曹沖著眼,真要是如此,那質子為什麼還不送過來?都是些幌子,要賣曹沖一個大面子,然後再想一點好處罷了。他看著是儀喝茶,正和是儀偷偷看過來的眼神踫在一起,是儀有些慌亂的連忙低下了頭。

    “你家使君的好意我心領了,如果你們兩家都能如此通情達理,我有何憂啊。不過,孫揚州做出如此大的讓步,我如何才能報答他的好意呢,你來之前,他可有什麼要求讓你轉達的?”曹沖笑道。

    “孫揚州本來是沒有什麼要求的。”是儀放下手中的杯子,臉上掛著淡淡的笑容,從容的應道︰“不過將軍既然有問,我焉敢不答。揚州也和荊州一樣皆屬天子所有,揚州的百姓也是天子的子民,皆是一樣的血脈,一樣的向往天朝。自從董卓動亂以來,大批北人為求苟存,南逃揚州,如今揚州人口較多,而耕地不敷使用,糧食頗有些緊張。因此發生的沖突不少。孫揚州為長治久安計,想請將軍支持一些糧食,另外再從襄陽農學院撥一批學成的學子去幫助我們,免得境內不安。”

    曹沖點了點頭。他知道孫權派人過來偷過師,可惜沒有偷到精髓,只學了點皮毛,所以糧食雖然有所增產,但幅度有限。這就是人才的優勢,不是誰來看一眼都可以學得到的。不同地地,要有不同的耕種技術,揚州多山。多丘陵,水又多,本來和襄陽一帶就略有些區別,這照葫蘆畫瓢的偷師當然不能達到目的。他知道揚州有好地方,特別是吳郡和丹揚、以及會稽地北部發展比較快一些。但其他的地方相比起來就差一些了,總體來說,大部分還是地廣人稀的,大有發展余地,後世這里可是富得流油的地方。當然這些他現在不能說,只有等他自己掌握了這些地方。才會大力開發。

    “糧食的事情好辦,到時候你們提個方案,看看需要多少糧食,我們分批的撥付給你們。”曹沖說完,在是儀致之前,又笑著加了一句︰“不過是要算錢的。”

    是儀一驚,連忙點頭笑道︰“那就請將軍按襄陽的市價吧,從襄陽運到京口可以從水路,用船運輸又快又省。想來運費是不需要那麼高地。再者還要請將軍放開商榷,會稽、吳郡的商人可是眼饞襄陽的博覽會好久了。”

    “哈哈哈……”曹沖和荀同時放聲大笑,看來劉備被劉巴掏空了家底的事情連孫權都知道了。曹沖一擺手,大度的說道︰“行,只要你家使君信守諾言,不要再挑起事端,這些都好辦。你還有什麼要求,一並說來吧。”

    是儀笑嘻嘻地︰“事情是還有一件,不過這就不麻煩將軍了,我家使君夫人對墮林粉心儀已久。這次特地讓我來向小姐求一點帶回去。將軍如果沒有其他要垂詢的事。我就去見小姐了。”

    “去吧去吧。”曹沖揮揮手,樂呵呵的笑道。

    是儀告了罪。起身離開了,帶著禮物去見孫尚香求墮林粉不提。

    曹沖臉上地笑容慢慢地淡了。漸漸地變成一種譏笑。他轉過頭來看著搖頭地荀︰“岳父大人。天子想靠這樣地人來制衡我。是不是有些痴心妄想啊?”

    荀地臉僵了一下。沒有回答。只是無奈地苦笑了一聲。◆◆前段時間他跑到許縣去了一趟。自從曹丕進駐了許縣。許縣地情況已經大變了樣。曹丕強行將那些議論地話題扭轉了。找了一幫人重新討論大漢地火德是不是衰落地問題。直接對天子地權威提出了挑戰。其中地意思不言而喻。

    他地強橫引起了很多人地反感。不少人都站出來反對。就在此時。曹沖將襄陽書院地人全部撤回襄陽。退出了許縣地討論。許縣地那些保皇派在慶幸這幫不循聖人經典地狂生離開後不久。就發現自己必須單獨面對曹丕地進攻。曹丕雖然說理不在行。但他手中有刀。沒多長時間那些反對最強烈地學者就莫名其妙地死了幾個。其他人一下子不敢說話了。許縣成了曹丕地一言堂。雖然有些滑稽。但卻是清靜得讓人心憂。籠罩著一層讓人窒息地恐怖氣氛。

    不少人開始懷念曹沖在許縣時地好處。至少他不會因言殺人。也很少看到他殺人。

    而天子這時候後悔得腸子都青了。曹沖在地時候。他至少還有表達地機會。還可以擺擺皇帝地譜。而現在。他卻是連說話地份兒都沒有了。天天要面對著曹丕地唾沫星。

    好在他還有一個出自曹家地皇後。

    曹節進了宮,天子開始對她並沒有什麼好臉色,後來經過幾次與曹丕的較量,在曹丕把天子逼得走投無路的時候,都是曹節站出來駁斥曹丕,把他罵得啞口無言的退出宮去,維護住了天子的尊嚴,天子這才對她有了一些好感,慢慢的由感激變成了感情,現在兩個人倒是很說得來。

    這些事情,一部分是荀回來說的,一部分是張松布置在許縣的人打听到的,還有一部分卻是曹節代天子寫來的親筆信里說到的。

    “不是我在逼他們,是他們自己就斗起來了。”曹沖慢悠悠的說道︰“左將軍從小就有坐羽蓋車的志向,他的心里,大漢地江山當然應該還是姓劉,不過這個劉卻是他的那個劉。而不是天子那個劉,要學光武皇帝再次中興大漢的,應該是他,而不是天子。”

    “至于孫權。他的志向小一點,不過是三分天下,劃江而治罷了。”曹沖嘿嘿一笑︰“出隆中對地諸葛亮雖然已經回隆中種地去了,出榻上策的魯肅卻是我的從事中郎,岳父如果覺得我是在造謠中傷,不妨可以親自去問他們。”

    荀臉色沮喪,無言以對。雖然曹沖說的話他都沒有親耳听到過,不過那些群雄心中並無大漢的事情。他也是想得到的。相比之上,這個話語中對天子並無什麼尊敬的曹沖,倒是比較溫和的一個,至少到目前為止,還沒有表露出代漢地傾向。“你準備如何應付?”荀轉了個話題。說到了交州的戰事︰“孫權作出這麼大的讓步,大概不是為了能得到一點糧食、幾個農學生這麼簡單,南海郡的事他提都沒提,顯然是有想法的。”

    “我能有什麼辦法?”曹沖攤了攤手,聳了聳肩,一副無所謂地樣子。“他們是天子封的揚州牧、交州牧。爭的地盤雖然是交州的,但卻是一直在孫權治下的,要他這麼輕易的放棄,有些勉為其難,不如就讓他們打一場,誰打贏了是誰地,反正這種事在大漢也不是第一次了。”

    “你……”荀對他的態度很不滿意,沉下了臉剛要喝斥他,想想又收了回去。換了個比較溫和點的口氣說道︰“你怎麼能這麼說,你是鎮南將軍,交州、揚州都在你的管轄範圍以內,出了事,你自然是要負責任的。☆☆”

    “我是鎮南將軍不假,可是這兩人也是天子封的一方大吏,他們打起來是自已人打自己人,可沒有哪一個是叛亂的,我出兵幫哪一個?要說到交情,一個是我丈人。一個是大舅子。我幫誰都不好,真實性一個也不幫了。”

    “你就算不出兵。也要出面調停啊,總不能就讓他們這麼打啊。”荀忽然笑了︰“我知道你的打算,可是如果你不做點表示,將來也不好交待的。”

    曹沖驚訝地看了一眼荀,也笑了︰“調停的事,就讓周大人去好了,我就帶著這五萬精兵,坐斷江南,給他做後盾。岳父大人,沒有實力的天子聖旨,就是廢紙一張,有了實力,這情況就大不一樣了,你過些天再看看周大人的威風吧。”

    荀也嘿嘿的笑了,撫須不語。

    曹沖雖然說了兩不相幫,可他不願意看著孫權一下子把劉備打得無還手之力,那樣的結果不是他想要的。特別是當張松告訴他,原本駐扎在鄱陽湖的陸遜已經消失了蹤影的時候,他心里想起了歷史上讓陸遜一舉成名的那場火燒連營七百里地夷陵大戰,有些擔心歷史會不會換個地方再演一次。

    “左將軍會不會被他打得一蹶不振,甚至……送命?”曹沖有些擔心地問道。

    張松、龐統听了曹沖擔心都有些奇怪,他們不相信這名不見經傳陸遜會擊敗征戰三十年的劉備,雖然劉備不是什麼名將,但他地沙場經驗還是有的,要不然步騭也不會一上來就吃了他一個大虧。而陸遜只不過在鄱陽湖剿了幾年流寇,雖然兵力上有優勢,可是他太年輕了,沒有什麼大戰經驗,打敗劉備不是不可能,但要打得劉備翻不了身似乎還是不大可能。

    “以常理推測,似乎不太可能。左將軍自己就不是尋常之輩,敗仗打得多了,至少經驗還是有的,何況他手下還有趙雲這樣的戰將。”龐統笑著說道,“不過將軍的擔心也不是沒有道理。左將軍已經全力施為,以現狀而言,他沒有什麼後續力量了。就算沒有陸遜去,他也很難拿下南番禺,都已經僵掛了兩個月了,疲態已現,如果再遇到援兵,十有**要鎩羽而歸的。至于會不會大敗到沒有還手之力,這個就要看運氣了。”

    “就算他不會大敗,但是如果他退回蒼梧,那我們的計劃還是落了空。”曹沖皺著眉沉思了半晌。然後說道︰“我現在特別擔心的是左將軍還不知道這個情況,他的人馬分成兩部分,特別是在番禺城下,五千人對五千人。如果再被陸遜從他背後偷偷搞一下,城里城外夾擊,危險性還是很大的。永年,你派人把消息通報給左將軍,讓他小心應付,別著了人家的道兒,壞了我的事。”

    張松笑著點了點頭。

    龐統說道︰“將軍的擔心也不是沒有道理,左將軍這個人有時候很小心。有時候又很大意,提醒他一下很有必要,至少能讓南海郡地仗打得更熱鬧一點。不過就算提醒了他,他的兵力也不佔上風,想要取勝頗為不易。我們雖然不知道陸遜會帶多少人去。但孫權既然派他去,不管是給他機會立功還是想借機削弱他的實力,人手還是要配的,陸遜手下就有四五千人,全是山越精兵,從制衡他地角度考慮。孫權應該至少再派五千人左右給他,這樣就有一萬人,加上番禺的人手,比左將軍要超過近一倍,何況左將軍還是疲憊之師,戰力相差很大,很難支持太久。”

    “那怎麼辦?總不能我們赤膊上陣吧?這可與我的原則相違背了。”曹沖嘎嘎的笑道。

    “原則雖然就是為了違背的,但現在還不到時候。”龐統不以為恥,反以為榮。理所當然的說道︰“我們先通知了左將軍,讓他覺得有難度,然後逼著他把桂陽郡交出來,我們再出手相幫,反正遲早要赤膊上陣的,不過不能白幫忙,兵無利不動嘛。”

    三個陰險的家伙心有靈犀地笑了起來。

    建安十九年的春節,劉備是在攻城中度過的。番禺城被步騭經營得很堅固,劉備想得出來的計策都用過了,還是沒有佔到便宜。就在這個時候。他接到了曹沖轉過來的消息,得知孫權已經派出陸遜來救番禺。隨時可能進入交州,人馬據估計應該在一萬以上。

    劉備很頭大,他雖然對陸遜不太當回事,可是人家畢竟有一萬人馬,自己總共才一萬人不到,打了幾個月地仗已經成了疲兵,兩家一對上,自己是不佔上風的,這可如何是好。

    他一面派出斥候向東探察,一面把駐守在博羅城的趙雲召來議事。主簿殷觀臉色很不好,曹沖派人送來的消息他看了一遍又一遍,還是覺得頭疼,坐在那里把眉頭鎖得象個川字,一言不發。而趙雲也沉思不語,想了半天才說道︰“主公,如果孫權真的派人來救援,以我們手頭的兵力,無論如何是抵擋不住了,就算雙方打成平手,但無法攻下番禺城,還是一個死局,他可以源源不斷地派兵來援,我們卻只能用手頭的這點人馬硬抗,時間長了,沒有不敗的道理。”

    “這個我是知道的。”劉備抬起手撓了撓有些癢的眉梢,為難的說道︰“如果能攻下番禺,還有時間整頓點降兵為我所用,現在番禺又攻不下來,我們還得留心著被他們里外夾擊,這點兵力確實太少了。只是如今我們手里也就這些人了,你們想想,還能從哪兒調人來增援,最好能在陸遜之前拿下番禺。”

    趙雲有些為難的看了一眼殷觀,殷觀也正好為難的看過來,兩人不約而同的低下了頭,沉默不語。劉備見他們不說話,也知道他們想什麼,現在還能調動地只有關羽的人馬了,可是他還在郁林防著鄧艾。要是鄧艾向後退個幾百里就好,關羽就可以增援了,把這幾個郡的郡兵再集中起來,短時間內再聚集五六千人還是有可能的。當然時間不能太長,時間長了,不光是那些地方不穩,他的賦稅也吃不消。

    要是女婿再能給點錢糧就好了,劉備不由自主的想道。想到女婿,他忽然心中一動,拉過剛從襄陽回來的孫乾問道︰“大雙是不是有了身孕?”

    孫乾很茫然,這個消息已經告訴過人了,你當時根本沒當回事,現在怎麼又問起來了?

    “是的,小姐有了身孕,听說喜歡吃酸的,姑爺為此特地讓人從會稽買了好多的酸梅蜜餞。”

    “嘿嘿,孫夫人生了個女兒,他雖然開心。不過是初為人父地喜悅,這女兒終究不是兒子。大雙喜歡吃酸地,十有**是個兒子,那就是他的長子了。荀氏因為政見地問題不受寵。這正妻地位置難說會不會哪天被廢掉,那我這外孫豈不成了嫡長子?呵呵呵,公,你辛苦一下,給我再跑一趟襄陽,就說我準備把桂陽郡當禮物,送給我那快出生的外孫。”

    “主公?”孫乾、殷觀、趙雲三人同時驚訝的叫道,顯得對劉備忽然之間的大方很有些接受不了。他們當然知道現在要想打敗孫權、全取交州只有和曹沖搞好關系。可他們也知道,劉備舍不得桂陽郡,所以都不好說,沒想到劉備自己提出來了,實在是個驚喜。

    難道他突然開竅了?

    “給他。與其我們現在連交州都守不住,遲早還是他地,不如現在就給他。”劉備好象突然找到了一個妙計,他有些興奮的站起身來轉了兩圈,得意洋洋的說道︰“公,你去對他說。桂陽郡我可以給他,但是我現在要打仗,兵力、糧草都不夠,讓他把桂陽今年的賦稅先借給我。另外,讓鄧艾向後退幾百里,別讓我緊張,我才好一心一意的替他對付孫權。”

    趙雲等人都出了一身冷汗,桂陽郡的春耕還沒開始,他倒想著先預支一年的賦稅。這主意打得夠精的,他還真把自己當泰山玩了。

    劉備意猶未盡,又說道︰“桂陽我是給他了,可是不希望招個讓我不安地人來,象劉子巨這樣的豎子,來了我也把他趕走。”他一邊說著,一邊揮著手,感覺劉磐就是一蒼蠅。

    孫乾苦著臉,一句話也不敢應。興奮的劉備看了他們一眼,忽然笑道︰“孔林。你覺得我這辦法如何?”

    殷觀想了想。很鄭重的點了點頭︰“主公此計甚妙,桂陽郡本就是荊州的地界。這樣一來主公解決了曹將軍地一個難題,緩解了和他之間的矛盾,不僅減輕了我們防守的壓力,還可以從他那里得到支援,化敵為友,一舉兩得。而孫揚州無地可讓,和曹鎮南談判的余地不多。從曹鎮南那一面來說,我們拿下交州,不僅是名正言順,還是替他削弱孫揚州的實力,也符合他的目地,應該是可以得到他的大力支持的。”

    劉備笑著連連點頭︰“既然如此,公就快些起程吧。一旦得到消息,就飛報雲長,讓他移兵東向,我們在南海好好打一仗,把陸遜送來的一萬精兵給吞了。孫仲謀也太看不起我了,居然派這麼一個黃口孺子來對付我,真是豈有此理。”

    孫乾不敢耽擱,立刻帶了兩個隨從日夜兼程的趕往襄陽,四千多里路程,他只用了二十幾天,正月底,他踩著春節的尾巴進了熱鬧的襄陽城。

    曹沖對劉備的讓步既在意料之中,又在意料之外。他知道劉備遲早會撐不下去,只有讓出桂陽才有可能避免兩線作戰,全力對付孫權,但沒想到一向對地盤看得很重的劉備居然如此識大勢,主動地讓出了桂陽郡。他和龐統等人商量之後,很快給了孫乾一個滿意的答復。

    鄧艾退守泉陵城,和郁林郡保持了足以讓關羽放心的距離,他傳令鄧艾,除了人員全部撤離之外,七八千人的軍械以及足夠他們吃兩個月的糧食一概留下送給關羽,讓他放心而威風的去支持劉備。他為了表示自己的誠意,特地把代表天子的周瑜派到了桂陽郡。周瑜和孫權有仇,想來是不會幫著孫權的,讓劉備放一百二十個心。至于桂陽郡還沒出來的糧食,他也慷慨地全部撥付,先由零陵郡守將張任撥付一部分以應急用,其他地陸續送到。

    最後,他還很熱心的對孫乾說道︰“左將軍如果有需要,我可以派一員大將,帶上一萬精銳去幫忙。”

    孫乾正為前面得到地好處樂得心花怒放,听到最後一句,卻差點嚇出一身汗來,他想都不用想,連連搖手︰“有姑爺這麼大的幫助,主公一定可以大敗陸遜,全取交州,就麻煩將軍出手了。”

    他想了想又添了一句話︰“免得孫揚州輸了不服氣,說主公欺負他。”

    曹沖哈哈大笑,揮揮手說道︰“那好,我就不派人了,省得他不放心。你還是快些回南海吧,估計陸遜也快集結完畢了,說不定已經進了交州界。”

    孫乾大喜,拱手作別,不顧身體疲憊,快馬加鞭趕回交州。
第七卷 東南傾 第三十二節 慷慨
    關羽接到劉備的急書時根本不相信天上會掉這麼大一個餡餅,直到鄧艾派人來通知他到始安交接軍械和糧食,他才相信劉備的話是真的。///com///看著面前堆積如山的軍械和一囤囤的軍糧,關羽的心里美滋滋的,難得的出了笑容。

    “鄧將軍果然是年少英雄。”身材高大的關羽居高臨下的看著面前一表人材的鄧艾,撫著美髯贊了一聲,細長的鳳目里出少見的贊許。他和鄧艾打了不少仗,只知道對面是個和曹沖一樣沒成年的孩子,卻沒有見過鄧艾,如今一看到長相俊朗,渾身透出一股朝氣的鄧艾,他由心里生出一絲喜愛之情,當然了,這跟他現在心情大好有莫大的關系。

    鄧艾很謙虛的躬身對關羽施了一禮︰“關將軍謬贊了,鄧艾不過是仗著兵精箭利,才能與將軍周旋,沒有慘敗而已。在將軍面前,艾如何敢稱英雄。艾自入我家公子門下之日起,就常听我家公子說,這天下英雄,唯關張趙數人而已,可惜時運不濟,與將軍為敵,幸與不幸,皆是天命。如今左將軍與我家公子成為姻親,正是我家公子所願。”

    鄧艾的話說得很謙虛,正中關羽下懷,他心情越發的好了,居然哈哈笑了幾聲︰“鄧將軍莫要謙虛了,能以同等兵力與關某糾纏兩三年而未落敗相,鄧將軍也算是第一人了。何況鄧將軍尚未弱冠,不比關某已經年過半百,將來前途不可限量。關某老了,和將軍同場較技的機會不多了,這沙場之上,很快就是曹將軍、鄧將軍這樣的少年英雄的天下了。”

    鄧艾連連擺手,他側著身子,引著關羽向前走了幾步,進了大營。關興見了,頗有些緊張。連忙帶著親衛上前護衛,關羽轉過頭冷冷的看了他一眼,示意他停在原處,自己帶著一個親隨,跟著鄧艾進了大營。鄧艾暗自贊了一聲,這關羽果真如公子所說。膽子大得不是凡人敢想,居然只帶了一個親隨就跟自己進了大營了,可以說他是膽氣過人,也可以說他是狂傲天下第一。

    “將軍,這是我家公子吩咐要留下的軍械,總共有刀七千口,矛三千柄,盾五千面,弓三千副。箭十五萬支,皆是上好的荊竹制成。”鄧艾指著一堆堆擺放整齊的軍械對關羽侃侃而談,一連串的數字脫口而出。他指著前面十幾架高大的霹靂車說道︰“這些霹靂車前期有所損傷,我已經命人修整完畢,我回泉陵去,這些東西都不帶走了,將軍如果需要,可以一並拉走,用來攻打番禺城再好不過。”

    關羽興趣盎然地繞著霹靂車和巨大的石球轉了幾圈,嘖嘖贊道︰“果然是件利器。鄧將軍,我可吃了這霹靂車不少苦頭啊。看到這些真是又愛又恨,百感交集啊。”

    鄧艾微微一笑,撫摸著霹靂車粗大的木臂,繼續說道︰“這些霹靂車攻城里用處頗大,只是運起來也很麻煩,想要運到番禺城,只怕要費不少事。”

    “那……你們這些都是在這里打造的?”關羽問道。

    “將軍所言甚是。”鄧艾帶著一絲驕傲說道︰“我軍輜重營里的伍長以上的軍官,都是襄陽工學院里出來地高才生,三百人的輜重營分負其責。十天時間可造出百架霹靂車。”

    關羽心中一動,高昂的頭稍微低了一點︰“鄧將軍,這些霹靂車想要運到番禺實在是太難了,你看能不能借上幾個人跟我到番禺去,在城下現做?”

    鄧艾看了他一眼。笑了︰“關將軍。你有所不知。我輜重營地人各有各地分工。幾個人去了是沒有用地。要去也只有三百人一起去。就算再精簡。也得五十人一組。輜重營地人手調動不比尋常。將軍一下子要調這麼多人。我可沒有權利。”

    關羽看著微笑地鄧艾。想想也覺得自己這個要求有些過份了。這種軍中利器人家能送幾個給他。已經是曹沖給了劉備天大地面子了。自己還想連人都拉走。實在有些異想天開。雖然他能想得通。可是想到這種攻城利器不能用。他還是有些失望。遺憾地嘆了口氣。

    鄧艾又說道︰“將軍如果需要。可以請左將軍向我家公子說明一下。我接到文書。即可將輜重營派往南海郡相助將軍。要不然我也是愛莫能助。請將軍海涵。”

    “無妨無妨。”關羽大度地笑了笑︰“我也知道鄧將軍已經盡了力了。換個人這種利器我是看都看不到地。早就一把火給燒了。”

    鄧艾連忙施了一禮︰“多謝將軍理解。”

    他地態度一直很敬重。關羽地心情特別好。雖然得不到造霹靂車地人有些遺憾。倒也沒有影響他地心情。他指著前面一個個高大地糧倉說道︰“鄧將軍。這就是留給我地軍糧?”

    “正是。”鄧艾走上前去,撈起一把雪白的稻米,松開手,讓米從指間一粒粒的落下,有些惋惜的說道︰“這里有兩萬石,足夠將軍五千人兩月之食。說實話,要不是公子吩咐,我是無論如何也舍不得把這些軍糧留給將軍地,這都是我荊州的百姓汗水所得啊。”

    關羽的心里樂開了花,劉備跟他說了,鄧艾會留一批糧食給他,可他無論如何也沒有想到,會是這麼多的大米,天啦,他打下交、日南、九真三郡,才總共搜羅了不到十萬石糧食,那可就是刨地三尺了,好多人家的口糧都被他搶來了,沒想到曹沖一出手就是兩萬石大米啊,而且全是白花花的大米。

    這荊州,已經富足到這種地步了嗎?那要是現在再拿下武陵、零陵、長沙三郡,豈不是發了?

    關羽心頭閃過一絲貪婪,剎時間又覺得有些慚愧。人家正在支援自己,自己卻想著打人家的主意了,實在有些丟人。他的臉一紅,好在他的臉本來就紅,鄧艾倒也沒看出來。

    “這次真是多謝將軍了。”關羽連忙掩飾道。

    “好說,左將軍和公子現在是一家人,支持一點也是應該地。”鄧艾帶著關羽看完了大營。然後對關羽拱了拱手說道︰“將軍,各項物資已經交接完畢,我隨後就要帶著人回到泉陵去了,在此謹祝將軍馬到成功。”

    “後會有期。”關羽一抱拳,慨然說道。

    鄧艾又躬了一躬,後退了幾步。翻身上了馬,又對關羽抱了抱拳,這才帶著親衛飛馳而去。關羽站在營中,看著鄧艾矯健的身影消失在大營外,這才回過頭來打量著井然有序的大營,越看越是喜歡。他看著帶著親衛急匆匆的走進來的關興,忽然覺得一陣厭煩,自己的這個兒子本來還覺得不錯,怎麼跟鄧艾一比。就成豬一樣地不中看?也許,只有自己的女兒銀屏才能和他相提並論。關羽忽然心中一動,想起和孫權的婚約來。他老母地,兩家都打成這樣了,這婚約也該作廢了吧。

    “安國,過來一下。”關羽看著圍著糧囤直發笑地關興,越看越不爽,開始懷疑這小子究竟是不是自己親生的,怎麼一點自己地英雄氣概也沒有遺傳,看著好東西就知道傻笑了。

    關羽倒底沒舍得放棄那幾架霹靂車,他派人將霹靂車連同軍械、糧食一起裝上了大船。經灕水轉道郁水,一直送到番禺城下。劉備一見到霹靂車,也是歡喜得下巴差點掉了,他繞著霹靂車轉了好幾圈,一邊笑一邊對趙雲和殷觀說道︰“有了這霹靂車,這番禺城也該破了吧,可惜太少了,才十幾架,要是有一百架往城下一放。估計不用打,步子山和孫伯陽就得嚇傻了。”

    孫乾也是很意外,他和其他人一樣沒想到曹沖這次這麼大方,連霹靂車這種利器都舍得給。他看著狂喜的劉備笑道︰“主公,這次姑爺可真是沒有保留的支援主公了,又是軍械,又是軍糧的,連霹靂車都給了,差點連人都派來了。”

    劉備停住了腳步。臉上的笑容也沒了。他回過頭盯著孫乾看了好一會兒,這才呲牙笑道︰“公。你上次回得很好,有了這些東西,我要拿下南海郡綽綽有余,不需要他再派人到交州來了。這交州……”

    劉備張開雙臂,仰著臉慢慢轉了一圈,目光從眾人臉上掃過,直到眾人都把目光集中到他的臉上,這才淡然一笑,一字一句的說道︰“是我的。”

    眾人一愣,趙雲第一個反應過來,上前半步,單膝跪倒,抱拳施禮︰“誓死追隨主公。”

    殷觀等人也立刻明白過來,跟著上前拜倒,效忠之聲此起彼伏,絡繹不絕。

    劉備靜靜的看著眾人,一絲笑意從嘴角慢慢漾起,他轉過身,放下雙臂負于身後,看著遠處有些朦朧地番禺城,心中掠過一絲失落,看來自己命中是沒能機會坐羽蓋車了,只能以交州牧終老于此,也不知道有沒有機會再回故里,再看看茅舍東南角籬下的那株桑樹。

    劉備靜靜的站著,趙雲等人紋絲不動地跪倒在地,听不到劉備的一絲聲響,都有些忐忑不安。不知過了許久,趙雲才叫到劉備輕聲說了一句︰“諸位都起來吧。子龍,陸遜到了何處?”

    趙雲愣了一下,挺身站起,向劉備跨了一步,站在他身後輕聲說道︰“主公,據斥侯報,陸遜帶一萬精兵,已經到了龍川,他在那里停了有半個月了,一直沒有前進,好象要等什麼。”“誰是副將?”

    “偏將軍潘璋潘文。”

    劉備輕蔑的一笑︰“一匹夫爾,自從江陵一戰之後,江東真是沒人了,呂蒙那種豎子做了大都督,陸遜這種黃口孺子也成了重將,連潘璋這種好殺粗亂之人也成了偏將軍,哼哼,他如何能是我的對手。”

    他停了停,又接著說道︰“子龍,你帶著五千人去博羅,他從龍川來,必然要經過博羅城。等他到了,你就擋住他就成,我拿下番禺之後,你再把他放進來。我和你前後夾擊,收下孫仲謀送來的這份大禮。”

    趙雲一听,立刻臉色一變,連忙說道︰“主公,不可。我軍雖然有雲長增援的五千人,可是總兵力也不過是一萬五千人。與敵軍兵力相差無已,如果我帶走五千人,你只有一萬人,就算有攻城利器,想要拿下番禺也不是易事。番禺城里有五六千人,糧食也未消耗守畢,軍心不亂,攻城不易啊。”

    “那你的意思呢?”劉備一笑,偏著頭看了一眼著急的趙

    趙雲搖了搖頭︰“雲也無甚必勝之計。只是覺得此計不妥。孔林足智多謀,主公何不與孔林商議一番。”

    劉備眨了眨眼楮,又看著站在遠處的殷觀。猶豫了一下,對殷觀招了招手︰“孔林,你近前來殷觀小步急趨地走了過來,彎腰施禮︰“主公有何吩咐?”

    “援兵也到了,軍械糧草也來了,這下面的仗如何打,不知孔林有何妙計教我?”

    殷觀愣了一下,看了看遠處的番禺城,又低下了頭︰“主公。以觀愚見,一萬五千人攻番禺城也未必有把握,不如將他們引出城來野戰更有把握。”

    “野戰?”劉備有些不解,他抖動著雪白地眉毛,眼珠轉了幾轉,還是沒想明白。他轉過身來,向殷觀走了兩步︰“孔林細細說,如何將他們引出城來?”

    “觀有兩策,請主公參考。”殷觀清咳了一聲。指著番禺城說道︰“城中的步子山和孫伯陽被主公圍攻了數月,早就膽戰心驚,此時必不敢輕易出城。而我們要攻城,也因為兵力不足難以奏效,所以只有將他們引出城來打。我軍得了鎮南將軍的支持,援軍已到,但城中的人不知道,他們一定以為我軍攻城數月,已經疲憊。糧草也接濟不上。我們不妨做出一副最後一搏的模樣強攻一次,如若能破城自然更好。如若不能則立刻退走。步子山如果出城追擊,我們就可以在野外擊潰他,再奪番禺城。”

    “如果他不出來呢?”

    “他不出來,我們就以優勢兵力去圍殺陸遜。陸遜從龍川而來,到番禺城下有近千里之遙,必然勞累,而且從龍川到博羅城這段距離是山谷,他一定會小心應付,而過了博羅城則是一馬平川,無險可守,他會放心很多。當他得知我軍在全力強攻番禺城,他一定會加快腳步前來救援番禺,此時正是我們騎兵發揮作用的時候。”

    “騎兵?”劉備忽然笑了一聲︰“哪來地騎兵?”

    殷觀連忙解釋道︰“滇中出馬,雖然不比北方馬高大快疾,但勝在耐力久,郁林、蒼梧皆有馬,將數郡的馬匹集中起來,七八百匹還是有的,別的不說,將諸將的親衛騎加在一起就有二三百人。我軍將士有不少都是北人,上馬便是騎兵,有趙將軍這樣的善用騎的名將統領,一個月的時間必有小成,雖然不能和烏丸名騎相提並論,對對付純是步卒的江東軍卻足矣。就算是以一敵三,這一千騎兵也可當得陸遜三千人馬,再加上以逸待勞,我軍可佔優勢。且滇馬力長,有了這些騎兵,主公可以在博羅和番禺之間互相呼應,甚至可以越過博羅城前去截擊陸遜。”

    劉備知道有滇馬,但是他看慣了北方地馬,對這種身材矮小地馬用來打仗沒有什麼信心,特別是以前的敵人是曹沖,曹沖手下地西涼鐵騎的威力他是領教過的,用這種滇馬去對西涼鐵騎根本沒有勝算,所以他下意識的就沒想過用滇馬重建騎兵。听殷觀這麼一說,他才想起現在的對手不是曹沖了,江東軍也沒有馬,上次孫伯陽八千大軍,不過只有兩百匹馬,還是因為他姓孫的緣故,其他的將軍象步子山,手下只有不超過一百匹馬。這個時候如果有七八百騎兵,可是能佔不少便宜的。

    只是現在還來得及嗎?陸遜可是已經到了龍川了,離這兒不過一個月的腳程,臨陣磨槍,是不是有些遲了?劉備想到這里,不免有些惱火,你殷觀明知道滇馬地用處,為什麼不早說?他這時只知道責怪殷觀,卻想不起來自己以前有好長一段時間不理殷觀,幾乎要將他宰了的。

    “子龍?”劉備不是很有信心的看著趙雲。趙雲一听,低下頭盤算了一下說道︰“主公。我算了一下,以前的老兵尚在軍中的,應該還有一千之數,這些人上馬就能戰,只要有一個月的時間訓練,對付這些步卒還是有把握的。且陸遜所部絕大部分人沒有對付騎兵地經驗。倉促之間遇到騎兵一定會很意外,我們應該有勝算。”

    “那好,就這麼定了,立刻通知雲長,讓他把諸郡的戰馬全部送來交與子龍。”劉備斷然決定,跟著又說道︰“讓合浦地麋威來,他麋家的人弓馬純熟,暫且委屈他和興兒一起在子龍手下做個軍侯,等這仗打完了再升他的官。”

    劉備考慮了一下又說道︰“打番禺不能太早。以免暴了我軍實力。這樣吧,還是等陸遜到了博羅之後再攻城,四百里的路程。他要趕過來也夠他累地。我們正好趁著這段時間,好好操練一下這些霹靂車,只知道好使,可是我們也沒使過,誰知道用起來順不順手。憲和(簡雍),你帶著人去多準備一些石彈,另外讓軍中的匠人看看,能不能仿作一些出來,就算不如他這個精巧。總比沒有強。”

    劉備越想越覺得可惜,意猶不足的嘆了一口氣︰“要是能要一個輜重營來就好了。”

    陸遜在龍川城呆了半個月也沒動,潘璋都急壞了,他終于忍不住了,來找陸遜問個究竟。陸遜正穿著儒服坐在帳中看書,一見頂盔貫甲的潘璋進來,便笑了起來,放下書對潘璋說道︰“潘將軍,穿成這樣是去打仗嗎?”

    潘璋沒好氣的說道︰“我又不象陸校尉一樣讀書識字。吟得詩做得賦,我就是來打仗地。陸校尉,你在龍川這麼久了,剛整頓地也整頓了,什麼時候才出發去救孫征虜?”

    陸遜听他口口聲聲叫自己陸校尉,知道孫權下的這招棋見效了。他是個校尉,潘璋卻是個偏將軍,官職比他高。他現在能指揮潘璋,是因為他有孫權地命令。哪一天他不听孫權地命令了。潘璋隨時可以接過他手中的兵權,包括他自己的那五千人馬。

    陸遜想了想。抬起頭看著潘璋︰“潘將軍,你知道劉備有多少人?番禺城中又有多少人?”

    潘璋一愣︰“不是說劉備有一萬人,番禺城中只有五六千人嗎?”

    “嗯。”陸遜點點頭︰“五六千人守城,一萬人攻城,你覺得能攻得下嗎?”

    潘璋撲哧一聲笑了,想了不想地回答道︰“當然攻不下了。要想攻下番禺城,至少兩萬人才有可能。”他話還沒說完,忽然明白了什麼,一把扯下頭盔,湊到陸遜身邊坐下說道︰“既然如此,使君為什麼要我們來救番禺城?”

    “我們不是救番禺城的,而是救交州,至少要奪回南海郡。”陸遜又拿起了書,瞟了一眼潘璋,“番禺城不會有問題,我們趕到城下,劉備就要退走。但是要想奪回南海郡的那幾個城,我們這點人手就危險了,不得不智取。”

    “怎麼智取?”潘璋這時才明白這次來原來不僅僅是要救一個番禺,還要奪回南海郡,甚至整個交州,立刻來了興致,略微一想,又犯了難,這一萬人是不是少了點,就算加上番禺城的五六千人,要想橫掃交州,還是不夠啊。

    “先把劉備的這一支主力吞了,奪回南海郡再說。”陸遜翻著書,若無其事的說道︰“劉備一萬人攻番禺,攻亦不能,退亦不能,只能耗著,以他蒼梧、郁林、桂陽三郡的財力,他支撐的時間越長,越是虛弱。這個人又很貪,眼看著番禺城卻拿不下,他是不會甘心走的。等他耗得差不多了,我們就可以輕松地將他這一萬人擊殺,至于那幾個城,自然會重回南海郡了。”

    “可是……這樣能行嗎?”潘璋有些不太放心,這麼拖時間,萬一孫權知道了,或者番禺城意外失守了,這里想救援也來不及啊。

    “明天起,每日前進二十里,穩步前進。”陸遜輕松的說道︰“把斥侯放出去,先打听一下番禺城的近況再說。傳書步子山和孫征虜,讓他們放心守城,稍安勿燥。”
第七卷 東南傾 第三十三節 脫鉤
    建安十九年初夏,陸遜所部到達博羅城外。///com///

    博羅城在東江北岸,西北是博羅山,東北是象頭山,過了博羅城向西就是一馬平川。城周三里,城中有民三千多人,趙雲在這里安排了一千士卒,時刻注意著沿東江而來的陸遜。

    得知陸遜已經到達博羅城東,摩拳擦掌了一個多月的劉備心花怒放,他將五十多架霹靂車在番禺城北門外一字排開,五千大軍以及五千民夫偽裝成的趙雲部在城下排出兩個大方陣,旌旗招展,鼓角爭鳴。伴隨著激昂的戰鼓聲,訓練了一個多月的民夫拉動了霹靂車,將一顆顆巨大的石彈送上了番禺城頭。

    民夫們雖然在簡雍的帶領下操練了一個多月,但他們僅僅能做到快速發射,不至于手忙腳亂而已,準頭卻是沒有把握,而且準備石彈的時候,因為一點經驗也沒有,也沒有參照,根本不知道石彈應該做多大,只能一邊做一邊試,所以最後的石彈大的大,小的小,根本不一致,至于他們仿制的那幾十架霹靂車,也僅能做到把石彈發射出去而已,和關羽花大力氣送來的那十幾架原裝貨根本不能比,有的發射了才十來個石彈,自己就倒了。

    盡管如此,當大大小小的石彈飛上天空的時候,步騭和孫賁還是嚇得差點尿了褲子。步騭還好一點,只知道持著巨大的石塊呼嘯而至,砸到城頭土屑飛揚,砸到城里就是屋壞人亡,更慘的是砸到城牆上滾動的石彈更是所向披靡,擦著死,踫著亡,但當第一波恐懼過去之後,步騭發現這些霹靂車雖然氣勢驚人,但準頭很差,有一大部分石彈根本就沒打到城頭來。只是砸到護城河里激起沖天的巨浪時,他反而放下了心。

    而孫賁則幾乎嚇傻了,他參加了烏林峰下的水戰,領教過被曹沖改裝到戰船上的霹靂車的威力,當時大都督周瑜的戰船差點被擊中,而他身邊的一艘戰船被石彈擊中之後。石彈穿過兩層甲板,直接將戰船打穿的場面讓他多少年以來一直記憶猶新。更重要地是他在曹營中呆過幾個月,看到過那些曹軍打霹靂車時的準頭,水平最高的,已經達到十中其三,幾乎是指哪打哪。如今一看到霹靂車,孫賁第一個反應就是,難道對面不是劉備而是曹沖?

    “將軍,無需驚慌。”步騭強自壓制住  亂跳的心。露出一臉燦爛的笑容,拉起下意識的想要躲到角落里去地孫賁︰“你看,他們打來的石彈至少有一半都掉在城外。進了城的也不過是毀壞了一些民房,看起來驚人,實際戰果並不大。”

    孫賁掙了兩下沒掙脫,又發現還沒有石彈能打到他站的位置,這才定了定神,他長長的吁了一口氣,抹了一把額頭密密麻麻的汗珠,慘然笑道︰“讓子山見笑了。你是不知道,我當年在烏林差點被這東西一下子砸死。當時那顆石彈就從我身邊十步以外飛過去,將一艘斗艦砸成碎片,飛濺起來的木屑扎得我滿臉是血,太嚇人了。”

    “烏林?”步騭一邊安排人在牆角躲避,一邊跟孫賁說著閑話,讓他好從驚慌中恢復過來。听著听著,他的眉頭擰了起來,寒聲問道︰“將軍是說,這些東西是曹軍的霹靂車?”

    孫賁點頭道︰“是啊。這有什麼問題?”

    步騭愣在了那里,他兩只手緊緊地扶著城垛,身體卻不由自主的顫抖起來,比孫賁剛才抖得還厲害。他的臉色鐵青,瞪著溜圓地眼楮里透出無邊的恐懼,死死的盯著城外正在發威的霹靂車和興奮的狂喊的劉備軍。

    “子山。你怎麼了?”孫賁順著他地眼光看了一會。沒有看到什麼異常。不免有些緊張地拉了拉步騭地袖子。

    “將軍。你快看看。這些霹靂車是不是曹軍地。這些人會不會是曹軍?”步騭地聲音都緊張得有些沙啞了。孫賁詫異地看了他一眼。忽然也想到了一個問題。連忙扶著城垛。手搭涼棚向遠處看去。看了一會沒看清楚。他又   地跑上城牆上地角樓。極目遠眺。細看了片刻。他才長出一口氣。對緊緊跟過來地步騭說道︰“城外地那些霹靂車。只有中間十幾架應該是曹軍地霹靂車。其他地應該是仿制品。”

    步騭有些不相信。他覺得這些霹靂車看起來都一樣。沒有什麼區別。怎麼會有些是曹軍地。有些是仿制地︰“將軍。你可要看清楚了。”

    “不會錯地。”孫賁很有把握地說道︰“我看了好一陣了。你看中間十幾架。從開始一直打到現在。一直沒能出過故障。而旁邊地那些。已經有幾架自己就倒了。還有幾架每次打出去地石彈都不一樣。根本沒有準頭可言。只有中間這十幾架。發出來地石彈雖然遠近距離不一樣。但角度基本一致。這一定是曹軍地東西。其他地肯定是仿制地。”

    步騭松了一口氣。又接著問道︰“將軍。你說這些操作霹靂車地人會不會是曹軍?”

    “不會。”孫賁一口否決︰“如果有曹沖營中地人。打了這麼長時間。上百發石彈。我們地城門樓和角樓早就被打掉了。哪會象現在這樣安然無恙。子山。你知道嗎。宛城文仲業為什麼會不戰而降?就是曹沖地手下三發石彈就有兩發命中了角樓。轉眼之間。宛城地角樓就象一堆爛木頭一樣塌了。要是他地人在。我敢保證。他會集中攻打城樓、角樓。先摧毀我們地制高點。然後猛轟城門。絕不會向現在這樣漫天開花。僅僅是打得好看而已。”

    他回過頭安撫了一下步騭︰“不用擔心,也就是聲勢嚇人而已,等他們石彈用完了,那些霹靂車就成柴火了。”

    步騭卻苦笑一聲,他推開孫賁拍他肩膀的手,搖了搖頭說道︰“將軍,我不是擔心現在,而是擔心後面。00kScom曹軍的霹靂車我雖然是第一次見,但也知道這是曹軍的攻城利器,輕易不會給人。現在這些東西居然到了番禺城外。雖然沒有曹軍的人參戰,可是至少說明曹劉兩家已經和解了,我是不相信以劉備軍的能力,能夠從曹軍手中完好的奪到這十幾架霹靂車,這些只能是曹沖送給劉備的。這些霹靂車不可怕,可怕的是曹沖站到了劉備那一邊。江東就危險啦。”

    孫賁一下子明白過來,他倒吸了一口涼氣,驚恐的看了看城外,又看了看臉色沮喪地步騭︰“子山,你是說這些是曹沖送給劉備的,劉備已經歸順了曹沖?”

    “不得不防啊。”步騭長嘆了一聲︰“我估計劉備一定是把桂陽還給了曹沖,以此來換取他的支持。他們一講和,劉備不僅可以得到霹靂車,可能還會有糧食。軍械,必要的時候還會有人馬,就算劉備不想讓曹沖惹指交州。他也會讓曹沖將防線後撤,這樣他就可以騰出人手來攻打南海郡。同時曹沖會在長江一線威脅豫章,主公要防著他,就不可能再有兵力來支持我們了,陸伯言,大概就是我們唯一能指望的援兵了。”

    “那你說,城外會不會有曹軍?”孫賁很緊張的指著城外地方陣問道。

    “應該不會,如果有,他們應該不會讓劉備的人來操縱霹靂車。”步騭將眼光投向了城北遠去的丘陵︰“如果有。他們也應該是藏在那里,等著我們出城野戰,再一舉殲滅之。”

    孫賁有些不解,直愣愣的看著步騭,步騭指著城外的方陣說道︰“將軍請看,兩個方陣,一個嚴整,吼聲響亮而整齊,而另外一個方陣。卻是松散,叫聲混亂,雖然掛的是趙雲的戰旗,但顯然不是趙雲所部,十有是充數的民夫。至于趙雲,大概在什麼地方等著我們出城呢。”

    他想了想,揮了揮手斷然說道︰“立刻急報陸伯言,讓他小心一點,立刻向番禺城靠攏。保持距離。以免劉備誘我出城不成,發力強攻。另外告訴他。曹劉兩家可能和談了,讓他立刻通知主公小心戒備。南海郡……還爭不爭,怎麼爭,請主公立刻決斷。”

    孫賁點了點頭,立刻安排人出城報信。

    城外的霹靂車施暴了一陣之後,終于停了下來,巨大方陣踩著鼓點,一步步逼了上來,前面一排巨大地盾牌,後面是數排刀盾手,兩千強弓手在後面箭上弦,冷冷的看著已經被砸出十幾個大缺口的城牆。

    步騭地眼神穿過戰雲密布的沙場,遠遠的向劉備的中軍看去,他看到了中軍大 下被一群人眾星捧月一般圍著的劉備,他雖然只能看一個小點,根本看不清是什麼人,但他相信,那人一定是劉備,而且劉備的臉上,一定是志滿意得的笑容。

    “老兵,番禺城豈是那麼容易攻下來的,我步子山又豈是那麼容易上你當的。”步子山冷笑了一聲,揮動手中地令旗,下令士兵上城防守。

    戰鼓聲沖天而起,在番禺城頭炸響。

    強弓手在盾牌手的護衛下到達射程以內,兩千人拉開了手中強弓,一聲令下,第一波箭帶著利嘯離弦而出,象一陣狂風撲向番禺城頭。

    “舉盾——”城頭一聲大喝。

    “還擊!”步騭輕蔑的看著飛來的箭雨,果斷的命令。

    幾枝長箭倏地飛至,狠狠的扎進步騭身前幾步遠的城牆夯土里,強勁的余力振得箭羽嗡嗡作響,繞耳不絕,激起一股煙塵……

    陸遜掃了一眼步騭送來的急信,不動聲色地想了想,慢慢的將信收進懷中。他看著滿面風塵的傳令兵,似乎很隨意的問道︰“劉備攻番禺城已經有幾天了?”

    “從小人出來的時候就開始了,到現在應該有四天了。”

    “哦,你沿途有沒有遇到劉軍的截殺?”陸遜站起身來,繞著傳令兵轉了幾個圈,語氣很平和的問道︰“沿途可看到劉備軍的影子?”

    傳令兵搖了搖頭︰“沒有,只有到博羅城和增城之間的時候,我看到有劉備軍地巡邏。”

    “那,趙雲地戰旗呢?”

    “在番禺城下。”傳令兵想了想又說道︰“不過步大人說,城外的大軍可能是民夫假扮地,也許趙雲不在城下,而在別的地方。想引大人出來野戰。”

    陸遜又問了一些問題,這才打發傳令兵出去。潘璋急急地問道︰“伯言,番禺城打得緊張吧?”

    “緊張,步子山說,劉備動用了攻城利器霹靂車,番禺城牆受損。不過還不算太嚴重。”陸遜走到案前,鋪開地圖,仔細打量著博羅城和番禺城之間的地勢,沉默不語。

    潘璋吃了一驚︰“霹靂車?劉備怎麼會有霹靂車?”

    陸遜沒有回答他,只是抬起頭想了想,又低下頭在地圖上用手量了量,搖了搖頭,又嘆了口氣。潘璋本待要問,見他正在思考。只得將到嘴邊的話又咽了回去,他身邊的副將丁奉听了,卻是有些奇怪︰“會不會是曹倉舒送給他老丈人的?我听說曹倉舒去年剛剛把他兩個女兒納為妾了。”

    陸遜聞言看了一眼丁奉。苦笑了一聲說道︰“步子山和孫征虜也在擔心這個,如果真是這樣,那麼我們這個仗就難打了。曹鎮南和劉備和談了,劉備西線壓力就會大減,關羽有可能向東移防,並抽出人手增援劉備,所以他才擔心城外是個陷阱,不僅僅是劉備所擺出來的一萬人。”

    “那我們怎麼辦?”潘璋急急地問道。

    “還真不好辦。”陸遜說道︰“現在我們不知道劉備是不是真的和曹鎮南和好了,如果是真的和好了。那麼曹鎮南有沒有派人馬相助,又派了多少?這些都一無所知,我們怎麼打?可是如果不去救援,萬一他們攻下了番禺城,我們再想奪回來,可就不容易了。”

    陸遜站起身來,來回踱了幾步,看著緊張的看著他的潘璋和丁奉說道︰“即日起加快速度,每日百里向番禺城靠近。將斥侯撒出百里以外,特別要小心有沒有騎兵的蹤跡,如果曹鎮南來了,他的鐵騎一定會到。兩千鐵騎突然殺出,足以對我軍致命一擊。除此以外,只要我們抱成一團,以劉備現有的兵力既要攻城又想要偷襲我們,可沒那麼容易。”

    潘璋和丁奉一听要打仗了,立刻興奮的站了起來。挺身抱拳。轟然應諾。

    “急書使君,告訴他劉備向曹鎮南低頭了。”陸遜仰著頭。帶著些惆悵地嘆了口氣,對身邊的文書說道。

    陸遜大軍忽然加快了腳步,撲到了博羅城下,城中留守的一千士卒早就得到了趙雲地命令,將城中的軍糧搜羅一空,然後在陸遜來之前逃之夭夭。陸遜兵不血刃的收復了博羅城,緊接著又向西順利收復了增城,他在增城休息了一天,緊跟著就以潘璋為前鋒增援番禺。他雖然走得很快,卻極為小心,他總覺得劉備軍與其在番禺城下攻城,不如在半路上截擊自己來得更有勝算,趙雲既然有可能在番禺城外準備打步騭的伏擊,更有可能趕到這里來打自己的伏擊,野戰總比攻城要好打一些。因此他再三告誡潘璋,速度當然要,但是前後兩軍相隔不能超過五里,以便互相呼應,一有情況隨時可以趕到。他估計如果曹軍沒有參戰的話,劉備能夠抽出來伏擊他的人最多只有兩萬,只要他抱成團,劉備佔不到便宜。

    正如陸遜所料,趙雲不在番禺城下,他帶著一千騎兵一直在陸遜的前方游戈。本來的計劃是想把步騭引出城來打野戰地,沒想到步騭根本不為所動,看著劉備撤過了溱水也沒反應,劉備只好回過頭來強攻,同時準備伏擊陸遜。趙雲向劉備建議,以他們的兵力想要長距離分兵作戰,並沒有多少勝算,不如等陸遜趕到城下的時候,再尋找機會。陸遜緊急行軍了四百多里地,正是疲憊的時候,而且一路上他必然會小心戒備,機會並不多,反而是到了城下,他會松一口氣,這時候偷襲才是最佳時機。

    劉備覺得趙雲這個辦法好,這樣攻城的時候人手也比較充裕,總共一萬大軍猛攻了幾天城,打得步騭叫苦不迭,直到接到趙雲的消息。說陸遜已經離城不足百里,還有一天即可到達的時候,他才把大軍撤了下來,隨即讓殷觀帶著一萬民夫在大營里冒充,自己親自帶著大軍趕到番禺城東北的蘿崗設伏,要以優勢兵力一口吞下陸遜這遠道而來的一萬疲兵。

    蘿崗是九蓮山地余脈。山勢並不高,但丘陵縱橫,南面是一塊台地,與東江之間有一條兩里長的狹長地帶,地勢平坦,地勢北高而南低,正適合騎兵從北面一泄而下。陸遜如果想要增援番禺城,必須從此地經過,因此劉備就將大軍隱在了蘿崗之中。等著急馳而來的陸遜自投羅網。

    陸遜小心翼翼地急行軍四天,第五天中午,他終于趕到蘿崗東二十里。傳令在一個小土坡上扎下大營,同時命人把前鋒潘璋叫來商議。潘璋滿頭大汗,在親衛的簇擁下飛馬而來,一進大帳就大聲叫道︰“伯言,眼看著就要到番禺城了,怎麼又停下了?天色還早,我們可以再趕一段路啊。”

    陸遜皺著眉頭搖了搖頭︰“將軍,事情有些蹊巧,還是商議一下再說。”陸遜一邊說著。一邊將斥侯剛打听到的消息告訴潘璋︰“我們收到的最新消息是前天的,番禺城下打得正熱鬧,劉備雖然有霹靂車助陣,還是沒有能攻下番禺城,看樣子曹軍並沒有參戰,只有劉備的人馬在攻城。這本來是個好消息,但從昨天起,所有派出去地斥候都沒有能接近番禺城地,這似乎有些反常。”

    “反常?”潘璋不以為然︰“他要攻城。當然要緊緊圍住了,斥候進不去,正說明攻城已經到了緊張的時刻了,我們更應該加快速度,以免功歸一潰,被他們有破了城,那我們就白來了。”

    “莫急。”陸遜擺了擺手止住了潘璋地話︰“劉備總共不到兩萬人,他怎麼可能把城團團圍住?他全力剿殺斥候,是說明他不想讓我們知道番禺城的情況。他要隱瞞什麼?我軍來援。是明面上的事情,他要麼交戰。要麼撤走,為什麼要封鎖消息,不讓我和番禺城互通?”

    “那你什麼意思?”潘璋听他說得玄乎,有些不快的站起身來,沉下了臉。

    “我懷疑劉備打番禺是虛,前幾天的熱鬧是做給步子山看的,目地就是讓我們日夜兼程向這兒趕。”陸遜看著潘璋,很鄭重的說道︰“潘將軍,你我有馬騎,可是士卒全是步行,這些天每日急行百里,已經是體力極限,再加上一路上還要提防偷襲,心里很緊張,現在要是到了番禺城下,看到番禺城安然無恙的話,你是不是覺得可以松口氣了?”

    潘璋心神一凜,想了想說道︰“確實如此,如果看到番禺城無恙,我也許只想躺下好好睡一覺,這些天身體雖然累,還撐得住,就是心太累了,天天防著騎兵,一刻也不敢放松。”

    “這就是機會。我如果是劉備,一定會在這個時候偷襲你,因為你遠道而來,身體疲憊,心理又放松了,正是一擊必中地好時候。”陸遜笑道︰“向前二十里,就是蘿崗,是到達番禺城下最後一個可以設伏的地方,我軍趕到這里的時候,正是日落時分,即將休息,士卒們一定會急著停下來休息。而劉備如果從昨天開始就停止攻城,趕到這里設伏,他正好是休息了一天一夜,體力充沛,以有心對無備,以逸待勞,我軍必敗。”

    “你是說劉備會在蘿崗,而不是在番禺城下?”潘璋還是有些不太相信。

    “我是說有可能。”陸遜點點頭笑道。

    “那怎麼辦?”潘璋也覺得陸遜說得有理,已方正是體力最差的時候,如果被劉備打個伏擊,就算兵力相差不大,自己吃的虧也一定很大。

    “這里背靠九蓮山,正是扎營的好地方,我們在此休息一夜,同時派人前去蘿崗打探,明天再進軍,以免中了劉備的埋伏,千里迢迢的趕來送死。”他回過頭看了一眼潘璋笑道︰“想來潘將軍也會希望休息一夜之後精神抖擻的和劉備打一仗吧。”

    “那是。”潘璋樂呵呵地笑了。

    滿心歡喜的等著陸遜來送死的劉備一听陸遜在二十里外扎下了大營,氣得目瞪口呆,他看了看天色,破口大罵︰“這個孺子膽也太小了吧,這才中午就扎營,再往前走兩個時辰會死啊。”

    趙雲看著氣急敗壞的劉備哭笑不得。心道他要再往前走兩個時辰正好走到蘿崗,不死才怪呢。打仗嗎,你算我我算你,這也很正常,哪有人家按照你的想法走的,那還不是百戰百勝?他上前對劉備說道︰“主公。陸伯言這大概也是謹慎起見,蘿崗這里地地勢適合伏兵,他大概也有所耳聞。如今之計,還是想想接下來怎麼打吧。”

    “怎麼打?”劉備一瞪眼,惱火的說道︰“等他休息一夜,體力恢復了,我們的優勢就小得多,他一萬人,就算在博羅和增城留下幾個人。估計也就是千把人,我們只有一萬三千人,糾纏起來肯定是個慘勝。就算打贏了,番禺城還是拿不下。”

    “他不來,我們可以去。”趙雲笑笑說道︰“此時陸伯言一定在準備營寨,想著好好休息一夜,明天再趕到番禺城下,同時派出斥候打听番禺城地消息。我軍雖然派出人馬截殺斥候,但是難保會有一兩個漏網的,因此我們想要得手,就只有在他得知消息之前。我軍休息了一天了。體力恢復得不錯,而陸遜遠來,此時前去劫營,未必就沒有機會。”

    劉備拽著胡子想了想,斷然決定︰“就听你的,現在就去劫他地營。他想要安心睡覺,老子偏偏不讓他睡。”

    趙雲無奈的一笑,帶著人馬先行一步。他不再掩飾行蹤,沿著大路向陸遜扎營的地方急馳。二十里的路程,沒要一個時辰就到了。陸遜正在扎營,听說趙雲帶著人來了,吃了一驚,立刻命令潘璋上前迎戰,自已催促著士卒在土坡上抓緊時間完成剛做了一半的營寨,準備據之而守,應付隨後而來的血戰。

    趙雲知道必須速戰速決,時間拖不得。一旦讓城里地步騭知道劉備地主力在蘿崗伏擊陸遜。他一定會殺出城來,那樣殷觀和五千民夫可就危險了。因此他不等劉備主力趕到。一到達土坡下就帶著人沖了上來,一邊奔跑一邊轉換成攻擊陣形。

    潘璋一面驚嘆于陸遜的機謹,一面布出阻擊陣形,好在他們已經休息了一個多時辰,稍微恢復了一點體力,要是一路跑到蘿崗之下再被人偷襲,就真地只有死路一條了。潘璋命令丁奉在前廝殺,自己站在了中軍,密切注意著前方的情況。

    趙雲二話不說,在行進中射完了三輪箭,同時完成了沖鋒陣型,他親自為鋒,帶著親衛沖殺在前,象一頭雄獅怒吼著沖進了潘璋的陣中。他地士卒體力充沛,殺氣盎然,又見趙雲親自沖鋒,一個個興奮得嗷嗷叫,大步飛奔,緊緊跟在趙雲身後。趙雲左手矛,右手刀,矛起刀落,將面前的兩個江東軍士卒斬殺,接著大展神威,片刻之間連斬數人,輕松撕開了潘璋的防守陣勢。

    潘璋看著勢如瘋虎的趙雲,心驚不已,連忙命令丁奉上前截殺。丁奉年輕力壯,武技超群,正是天不怕地不怕的時候,一見到驍勇的趙雲,心頭竟閃過一陣興奮,帶著親衛就沖著趙雲殺了過來,手中的長刀呼嘯而至,當頭就砍。

    趙雲看到了飛奔而來的丁奉,他冷笑了一聲,手中長矛象是長了眼楮似的,倏地一彈,狠狠的抽在了丁奉的長刀上,丁奉只覺得手一麻,幾乎握不住手中的長刀,然後就看到趙雲的長矛在空中繞了半個圈,象一條毒蛇,直奔他的胸前刺到。

    丁奉大驚失色,顧不得右手的長刀,左手舉起盾牌橫在胸前,間不容息的擋住了趙雲的長矛,“當”地一聲巨響,丁奉象是被瘋牛撞到了一般,胸口一窒,站立不住腳步,連著向後退了兩步,這才哇的一聲吐出一口鮮血。緊跟著,就看到趙雲長矛翻飛,將他的兩名親衛挑翻,右手的長刀帶著一抹寒光,直奔他的頭頂而來。

    “我命休矣。”一向驕傲的丁奉萬念俱灰,眼睜睜的看著長刀砍到。
第七卷 東南傾 第七卷 東南傾 第三十四節 低頭
    “咻”的一聲,一只弩箭從丁奉的耳邊飛過,瞬間撲到了趙雲的面前。///com///趙雲避無可避,強行扭動了自己的身子,讓開了要害位置,弩箭“撲哧”一聲射進了他的左臂,與此同時,他的長刀略微偏轉了方向,一刀砍在了丁奉的盾牌上,刀尖在丁奉的左肩上一拖而過,劃開一道深可見骨的傷口,鮮血飛濺。

    趙雲大怒,大吼一聲,左手長矛一抖將丁奉身後那個剛射出手弩的親衛挑殺,右手長刀砍倒兩個丁奉的親衛,再找丁奉,丁奉已經在兩個親衛的護衛下向後退出五六步,面無人色,嘶聲大吼︰“放箭,射死他。”親衛們被趙雲的神勇所震驚,一听丁奉的吼聲,不約而同的舉起了手弩,十幾支弩箭如飛蝗一般射到。

    距離太短,趙雲又沒帶盾牌,無奈之下,只得團起了身子,將左臂橫在自己面前,嗖嗖幾聲,十幾支弩箭幾乎同時躲在了他的手臂和胸前。幸好他穿了鐵甲,弩箭雖然射穿了鐵甲,卻沒能造成致命傷害,饒是如此,趙雲左臂更是成了刺蝟一般,扎了好幾支弩箭,鮮血淋灕,還是很快就變成了一個血人。

    親衛們一見趙雲受傷,齊聲大喝,有的撲上前來用手中的盾牌護住趙雲,有的抬起了手弩一陣狂射。丁奉的親衛剛剛將手弩射空,來不得反應,一時被射翻好幾個,幸虧趙雲的親衛擔心趙雲的傷勢,沒有緊追過來,防守陣勢才沒有告破。

    一個照面,江東軍前鋒副將丁奉重傷,但他也造成了趙雲的重傷,說起來還是江東軍佔了便宜。潘璋看得仔細,他立刻命令弓箭手上前壓制,集中向趙雲的位置一頓狂射。力圖將趙雲當場射死。趙雲的親衛慌成一團,擋在外圍的立刻被射倒幾個,其他人護著趙雲向後急退。

    趙雲一退,手下的士卒也沒有了銳氣,緊跟著退下山去。潘璋一見大喜,立刻揮動令旗讓人追了下來,江東軍士氣如潮,如下山猛虎一般。緊緊追著潰敗的趙雲部不放。

    趙雲看著轉眼之間就變了樣地戰場,長嘆了一口氣,命令急退,士卒們撒開腿往回就跑。

    陸遜在山坡上看到了前陣的變化,他見潘璋追了下去,連忙用鼓聲通知潘璋停止追擊,以免中計。潘璋正追得開心呢。听到讓他撤回去的鼓聲很不滿意,略一遲疑的時間,前部兩三千士卒們已經追到了山下的平地上,揮舞著武器一陣狂追。緊跟著,他看到一股煙塵直沖雲霄,從趙雲身後繞了過來。

    一千騎兵揮舞著長刀。如風一般殺到,迅速的斷入了趙雲部和潘璋部之間,手起刀落,馬蹄翻飛,正追得痛快的江東軍還沒明白是怎麼回事,就象是落葉遇到了秋風。卷起一陣血霧。

    “騎兵——”潘璋肝膽俱裂,嚇得扭頭就跑。

    陸遜也是驚詫不已,什麼時候劉備軍居然有了一支千人騎兵?他雖然驚訝,卻還沒亂了陣腳,命令弓箭手上前壓制,接應潘璋退回山坡。麋威和關興帶著騎兵殺到山下,看到山坡上射來的箭雨,只得收住了腳步,退回到射程以外。

    “你們怎麼這麼早就出來了?”趙雲看著兩個小將埋怨道。

    “我們見將軍這麼快就退下來了。以為是真打敗了。”關興有些尷尬地摸著頭。趙雲本來跟他們說好,自己沖殺一陣,如果沖不破對方陣勢,就佯敗把他們引下山來,由騎兵進行沖殺的。他沒想到自己運氣這麼衰,陣勢倒是快要沖破了,自己卻也差點被人射死了,沒有發生的佯敗成了真敗了,不過即使如此,他還是覺得他們出來太早了。如果等潘璋所部全部下了山。騎兵再出來,完全可以重創潘璋。

    “是真的打敗了。”趙雲咬著牙。將身上的箭拔掉,讓一旁的醫匠手忙腳亂的包扎,幸好除了手臂上地傷口深一些之外,胸口都是皮外傷,並不影響。關興和麋威面面相覷,他們從來沒有想到過驍勇的趙雲也有這麼狼狽的一天,一時不知道如何安慰他才好,只得干笑了幾聲。

    劉備隨後趕到,當听說第一陣趙雲就負了傷的時候,他有些傻了,連忙趕過來看趙雲的傷勢。趙雲羞愧不已,拜倒在劉備面前連連請罪。劉備嘆了口氣,扶他起來,一句話不說的到了前沿觀察形勢,趙雲不敢怠慢,帶著親衛護在他地身邊。

    趁著劉備軍收拾的時候,陸遜也重整防守陣勢,在山坡上用建營用的大木豎起了兩道防線,劉備看著山坡上的陸遜,惋惜的搖了搖頭,頹然的回到陣中。

    “子龍,本想著一鼓作氣,先吞了陸遜這一萬人馬,回頭再攻番禺,沒想到第一陣你就傷了,我是不是命中注定,不能全取交州?”劉備地臉色有些灰暗,帶著一絲不解的看著趙雲。

    趙雲無言以對,拜倒在地︰“雲無能,辜負了主公的信任,萬死不能辭其咎,請主公責罰。”

    “子龍,我不怪你。”劉備的聲音顯然有些有氣無力,他扶起趙雲,眼中閃著一絲茫然,語調低沉得象是垂死的老人︰“我知道你是想盡快拿下陸遜,以免城中得到消息,前後夾擊我軍,這才不惜自己的性命沖殺在前。天不佑我,居然讓你這員虎將險些送命,我又能奈何。”

    趙雲見劉備說得傷感,也唏噓不已。“小雙讓公帶信給我,說有些東西是命中注定,命中有的,不求而有。命中無的,求也無益。我知道她想說什麼,可是我不甘心啊,難道我征戰一生,做個交州牧都不能做個完整的?”劉備看著燈火,喃喃自語,嘮嘮叨叨地象個碎嘴婆子,臉上的皺紋似乎又深了許多,有些昏花的雙眼中透著一種不解,一些不甘。一些失落。他轉過頭看著趙雲︰“子龍,你說我這要求不算高吧?”

    “主公……”趙雲痛哭失聲。

    劉備看著趙雲,幽幽的嘆了口氣,伸手去拍趙雲的肩,手在他肩的上方停了片刻,然後又輕輕地落下︰“子龍,你不要想得太多了,我就是一時心里煩。說出來,也就痛快多了。起來吧,你說說,下面還怎麼打。”

    趙雲悲痛不已,他跟著劉備二十幾年了,從有沒有看到過劉備這麼沮喪的,即使當年在廣陵打仗的時候被呂布奪了徐州。軍糧斷絕逼得無奈吃人肉的時候,他也沒有這麼沮喪過。他看著劉備滿頭地白發,忽然發現劉備已經老了,不光是他地頭發、胡須全白了,臉上長皺紋了,而是他的心老了。不再年輕地時候雄心萬丈,百折不撓了,他現在是真地就想做個交州牧,就想把南海郡拿到手,做個完整的交州牧而已。他之所以不讓曹沖出兵相助,一方面是不希望曹沖借機插進一只腳來。另一方面也是想證明自己有這個本事拿下交州,他要最後一次證明自己不是一事無成。

    所以他才要憑著自己的實力打下交州,他或許早就知道,以他的實力拿下交州並不是件容易的事,但他還要努力試一試,一定要試一試,要不然,可能真的沒有機會了。

    趙雲慢慢冷靜下來,他抬起手擦了擦眼淚。語氣堅定的說道︰“主公,我軍雖然首戰敗陣,但是陸遜部也沒能佔到便宜,前軍潘璋在騎兵地沖殺下損失不小,加上前面戰損的,應該在兩千人以上。我看他的戰旗,他手頭現有的人馬應該不超過六千人,其他的應該在後面押運糧草,防守博羅和增城。他立足未穩,就被我軍逼著戰了一場。又見我軍有騎兵。只怕會更加小心。就算明天再去挑戰,他也會堅守不出。”

    劉備靜靜的听著。臉上一絲表情也沒有,只是微微地點頭著,好象是听見了,又好象沒听見,或者感覺有點事不關已,高高掛起的模樣。

    趙雲傷感的輕輕搖頭,接著說道︰“我軍留在此地,也無益于事。番禺城下只有一萬民夫,一旦有失,我軍的輜重將毀于一旦,無法再戰。雲拙見,還是退回番禺城下再做打算比較妥當些。”

    “嗯!”劉備微微的睜大了眼楮,嘴唇翹起,唇上的胡須抖動著說道︰“你說得有理,留在這里也沒用,我軍也只帶了三天地干糧,既然打不了伏擊,還是退了吧。退回去,更安全一些。”

    趙雲見他同意了,卻沒有一絲輕松,心里反倒越發沉重起來。他本來以為劉備的脾氣一定會不服氣,再與陸遜打一仗再說,沒想到劉備這麼輕易的就答應了退回城下,渾然沒能一絲火氣了。

    這種情況,也不知道是好事還是壞事,趙雲忐忑不安。

    趁著夜色,劉備悄悄的踏上了回程,趙雲不顧自己受了傷,帶著一千騎兵斷後,生怕陸遜發現之後會追上來。劉備帶著步卒在前,一夜沒停,在天剛亮的時候,趕到了番禺城下。

    讓劉備大吃一驚的是,番禺城下亂成一團,足足有四千江東軍正在圍攻只有民夫把守的大營。遠遠的,他看到了孫賁的戰旗,看到了戰旗下得意洋洋地坐在戰馬上指揮進攻的孫賁的身影,同時也看到營內熟悉的殷觀的那領青衫正在營門樓上。

    “,老子沒打他,他倒跑出來了。”劉備大怒,立刻下令攻擊,同時命人立刻召喚身後五里的趙雲帶騎兵前來支援。劉備軍雖然趕了一夜的路,但是他們速度走得並不快,中途還休息了兩趟,更重要的是他從曹沖那兒學了一招用于路上吃的干糧得勝餅,雖然里面沒有肉,可是有咸菜,吃起來味道挺不錯,這些士卒知道回營之後反正不用吃這個,干脆在路上吃得干干淨淨,現在倒是體力不錯。再看到孫賁在攻大營,他們都知道一旦大營被攻破了,他們就得餓肚皮了,因此一听劉備下令,一個個象看到了殺父仇人似地,睜著眼珠子就殺了上去。

    一萬多人,雖然沒有什麼整齊地陣形,可這麼多人漫山遍野的跑起來也夠嚇人地。何況在奔跑之中,劉備還勉強用鼓起組織起了攻擊陣形。

    這邊鼓聲一響,那邊正打得熱鬧的雙方立刻換了局面。營中正苦苦支撐的殷觀一下子就軟了下來,天意,連他自己都沒想到劉備會這個時候突然出現。他還不知道劉備伏擊陸遜失敗了,只知道昨天一天相安無事,今天早上天還沒亮,窩在城里幾個月沒敢出來的孫賁卻突然帶著四千人馬沖了出來。他雖然不知道孫賁是從哪兒看出了破綻,卻知道以營中地一萬民夫想要擋住四千人的進攻,實在是異想天開。盡管如此,他還是不能不戰,只得將民夫們組織起來,發給武器,全部到營門前去防守。

    民夫就是民夫。雖然給孫賁造成了點小麻煩,可是營門在孫賁的進攻下,還是很快就出現了險情,就在營門即將告破的時候,劉備居然出現了,這讓殷觀都有些不敢相信息的眼楮。

    殷觀不相信。孫賁同樣也不相信。

    孫賁知道營中全是民夫,是因為收到了陸遜派人送來的消息。陸遜擊敗了趙雲的進攻之後,听潘璋說趙雲受了重傷,而且劉備的戰旗也出現在山下,立刻知道劉備是沖著他來了。他派人送信到番禺城,就是提醒步騭做好準備。隨時出城接應他。沒想到孫賁一听說城外就是民夫,立刻按捺不住了,一夜沒睡好,天沒亮就把士卒拉起來吃了飯,殺出城來。他總覺得,劉備總共就這麼多人,要想去伏擊一萬人地陸遜,他一定會絕大部分的兵力都帶走,營中縱使有兵。也少得可憐,根本頂不住他四千人的進攻。拿下大營,劉備就成了喪家之犬,他就是想打,也沒有糧食了,只能灰溜溜的回到蒼梧去。也正是基于這個想法,步騭雖然有些擔心,還是沒有阻攔孫賁。

    他們算得都對,一打起來就知道營中只有民夫,一個兵都沒能。

    這下子便宜撿大發了。

    所以孫賁很得意。他根本不急著進攻。有條不紊的攻擊營門,要完整的拿下大營。誰也沒想到。劉備這個時候回來了。

    殷觀大喜過望,孫賁卻是大驚失色,他立刻命令變陣,準備阻擊,但是劉備來得太快了,還沒等他變好陣,劉備已經殺到他的跟前,一萬多人一擁而上,立刻把孫賁地四千人圍在中間群毆,孫賁勉強支撐了半個小時,趙雲帶著一千騎兵殺到,一下子擊潰了孫賁的防守,麋威縱馬而過,一矛將孫賁挑于馬下。

    一個時辰的功夫,孫賁四千人死傷大半,剩下的跪倒投降,一個也沒能逃回番禺城。

    所有人都不相信自己的眼楮,城頭的步騭固然不信,就連趙雲、殷觀等人也不相信,至于劉備,已經被這突如其如地勝利搞得暈頭轉向了。

    這樣也能打贏?

    步騭不敢怠慢,立刻派人把消息送給了陸遜,然後緊閉城門,打死也不出來了。當陸遜得知自己的勝利卻造成了這樣的結果時,也是哭笑不得,當機立斷,讓潘璋帶著還有三千多人的前軍殺進了城,自己在蘿崗安營扎寨,據險死守,和番禺城成互相呼應之勢,同時把軍情快馬報與廬陵的孫權。

    劉備在大勝之後,也後繼無力。趙雲傷勢嚴重,不能再戰,于是劉備把趙雲調回蒼梧養傷,讓關羽趕到南海郡參加作戰。

    孫權接到陸遜的戰報,氣得眥睚欲裂,大罵孫賁死得活該,在城里守了幾個月了,怎麼就忍不住了,一出城就被人家活吞了,白白損失了四千人馬,一下子將南海郡地大好形勢毀于一旦。現在交州的總兵力只有不到萬人,還得守著博羅和增城,番禺城內外只有七八千人,怎麼跟劉備的一萬多大軍對抗?

    就在孫權暴跳如雷的時候,胡綜又帶回來一個壞消息。曹沖對他久久不送質子很惱火,不想再糾纏下去了,決計要對江東動武。他本人已經從襄陽回到了長沙,武陵的樂進部已經向長沙移防,張任部也從泉陵進入桂陽,轉歸周瑜統率,目標直逼贛州,張、文聘一萬人馬會合沿江而下的兩萬水師。已經逼向柴桑。

    曹沖讓胡綜帶回來一句話,一個月之內不把質子送到,你這揚州牧就不要做了,我這五萬大軍會一直追到你無路可逃,你有本事就渡海逃到扶桑去吧,我暫時騰不出手來,你可以在那邊過兩年安穩日子。

    孫權目瞪口呆,他沒想到曹沖會在這個時候突然翻了臉。妹妹雖然生了個女兒,可是曹沖不是很喜歡女兒嗎?這豎子不會是故意裝給自己看,讓自己放心的吧?

    胡綜見孫權傻了眼,又吞吞吐吐的告訴孫權一件事。孫尚香向曹沖提議,把一直在襄陽書院讀書的孫紹引入將軍府。孫紹今年十四歲了,長得很有孫策地模樣,在襄陽書院讀了五年書。如今已經完成學業,成績優異,從襄陽書院門一出來,就進了將軍府作書佐。

    孫權一下子知道了利害,曹沖這次不跟他玩了,而是準備要他命。孫紹已經長大。可以代替他來接受孫家的基業,江東本來就是孫策打下來地,由孫紹來接受,也是理所當然的事情。既然有了孫紹,那麼他孫權也該功成身退了。而孫紹什麼功勞也沒有,只能依附在曹沖的羽翼之下。揚州牧他是別想,到時候封他個關內侯之類的虛餃,也就心滿意足了。孫家兩代人的心血,從此就付之東流。

    孫權失神的倒退了幾步,一**坐在席上,卻沒能坐好,他就那麼踞坐著,大張著兩腿,看著跪倒在他面前的胡綜。莫名其妙的笑了兩聲,接著不可抑禁地狂笑起來。他仰著頭,笑得渾身顫抖,過了好一陣,笑聲漸漸消失了,他雖然還有笑,卻一點聲音也沒有,看起來十分怪異。

    胡綜有些傻了,他伸出手想叫一聲,可又不知道說什麼。只好伸出手。張著嘴,看著無聲地狂笑的孫權欲言又止。孫權笑了好一陣。慢慢地淚光盈盈。

    “小妹是不是對我特別失望?”孫權啞著嗓子說道“小姐……沒有提到使君。”胡綜覺得嗓子很干,咽了口唾沫說道。

    “哼哼哼……”孫權咕咕的笑了兩聲,臉上卻一點笑容也沒有︰“那她是提都懶得提我了,還不止失望這麼簡單。”

    “小姐……講了一個故事。”胡綜結結巴巴的說道。

    “故事?什麼故事?”孫權兩只手撐著席子,收回雙腿坐好,整理了一下衣服,恢復了慣有的冷靜。

    “小姐說,鎮南將軍講過一個寓言,也許使君听了會有所感悟。”胡綜小心地看了一眼孫權,見他無動于衷,這才慢慢的說道︰“說兩只兔子撿到一張餅,兩人都怕分不勻,就去找狐狸作中正,狐狸把餅一分兩半,卻一個大,一個小,拿到小餅的兔子很不滿意,于是狐狸拿過大的餅咬了一大口,結果又把大的餅咬得太多了,反變成了小的,狐狸又在另一塊餅上咬了一大口,變得更小了。就這樣一口一口地咬下去,最後平均分到兩個兔子手里的時候,只剩下指頭大了。”

    “我們就是那兔子,她的夫君就是那狐狸,是吧?”孫權撇了撇嘴,不屑的說道。

    “小姐……沒這麼說。”

    孫權想了想,也笑了,笑得很無奈︰“我們是傻,傻得連兔子都不如,兩家打到現在,就是想再合兵一處也打不過他了,能不能保住指頭大的餅都是個問題。”他又看了看胡綜︰“偉則,你說,我該如何才能保住這塊指頭大的餅?”

    胡綜沒有立刻回答,而是抬起了頭,直視著孫權。孫權從來沒有被他這麼看著,一時間很是不快,感覺在他地眼光中自己仿佛成了一個可憐蟲似的。他眯起了眼楮,鼻子里哼了一聲,臉頰**了兩下,卻又立刻平緩下來,換成一副很溫和的笑容。

    胡綜的眼神很鎮靜,他看著孫權,好久才說了兩個字︰“送質。”
第七卷 東南傾 第三十五節 機會
    曹沖靜靜的坐著,兩手十指交叉在一起置于小腹之前,大拇指互相繞個不停。///com///胡綜又來了,這次他不跟蔣干****了,一定要求親見曹沖,而且要曹沖把所有的人都趕了出去,只有他們兩個密談。

    曹沖答應了。

    看著伏在面前的胡綜,曹沖的臉上掛著一絲淡淡的笑意,透出一股神秘兮兮的感覺,讓胡綜有些捉摸不著頭腦,心撲通撲通的跳得厲害,嘴唇有些發干。

    “說吧,你家使君又有什麼話要說?”曹沖輕輕的假咳了一聲,提醒胡綜不要再想了,有什麼就說吧,我沒什麼時間跟你裝神弄鬼的。

    胡綜鎮靜了一下說道︰“我家使君願意送質。”

    “哦?”曹沖倒有些意外,這次孫權這麼聰明?別又是玩什麼緩兵之計吧。

    “不過,我家使君有個條件?”果不其然,胡綜緊跟著說道。

    “什麼條件?”曹沖笑了一聲︰“他還有資格和我講條件嗎?”

    “當然有。”胡綜很堅定的說道。

    曹沖覺得很意外,他沒有說話,只是松開了手,撐著自己的膝蓋向前傾了傾身子,仔細的打量著抬起頭來的胡綜,目光里帶著一絲好奇。胡綜迎著他的目光,眼神清澈,不動如山。

    “你們有什麼資格?”曹沖收回了身子,又將雙手交叉起來,放在小腹前面,平心靜氣的說道,他的氣息綿長,眼皮微微的耷拉著,似乎沒有什麼興趣。

    “因為將軍地仁慈。所以我們才有資格。”胡綜環抱著手。忽然笑了︰“江東尚有近五萬人馬。雖然比不上將軍地精銳。可是要傾盡全力。和將軍再打個一兩年。也不是不可能地事情。將軍縱使拿下揚州。只怕到手地也只是一片狼籍。听聞丞相大人有詩。白骨于野。千里無雞鳴。揚州如果打上兩三年惡仗。估計也是如此一番景像。”

    曹沖猛地抬起了眼皮。凜烈地眼神在胡綜地笑臉上一閃而過。殺機在霎那之間迸現︰“你是在威脅我?”

    “不敢。綜只是在陳述一種可能。”胡綜聲音很平靜。平靜得似乎對曹沖毫不掩飾地殺意一點也沒有感覺。他繼續說道︰“孫揚州手中有兵。他自然要獨佔揚州。不可能全听將軍號令。至于將軍在荊益實行地新政。只怕他也不會全盤接受。將軍如果不先允了。質子自然不會送到。江東也自然要竭力與將軍一戰。對于孫揚州來說。與其坐以待斃。不如決一死戰。魚死網破。”

    曹沖一愣。他緩緩地松懈了繃緊地身子。退回到安靜地神情。看著胡綜一言不發。胡綜停頓了一下。悄悄地吸了一口氣。又接著伏倒在地。朗聲說道︰“請將軍三思。”

    曹沖沒有立刻應他。眼珠轉了轉。他笑了︰“不知孫揚州有什麼要求。你不妨講一講。我要看看是不是在我能答應地範臥內。要是超出我地權限。我也不敢胡亂應允地。”

    胡綜抬起頭來笑道︰“孫揚州地要求也簡單。請將軍撤回各路人馬。靜觀其變。莫要插手揚州、交州事務。將軍人馬撤回之日。便是質子起程之時。”

    “他不怕我反悔,白白犧牲了一個兒子?”曹沖笑道。

    “覆巢之下,焉有完卵,孔文舉的小兒尚知這個道理,孫揚州焉會不知。”胡綜微微的笑著,過了片刻,又說道︰“孫揚州的夫人剛為他又生了一子,取名孫慮。”

    日,夠狠。曹沖暗自罵了一聲。不光是對別人狠。對自己也狠,親生兒子也舍得放棄。不過這也不奇怪了,他前面已經放棄過嫂子和佷兒,放棄過妹子,再放棄一個兒子,也算不上什麼大事,跟獨霸揚州比起來,他似乎還賺住了。

    英雄果然不是一般人能當的。

    “好,我應了。”曹沖沉吟了好半天,這才一擺手對胡綜說道︰“不過你回去告訴他,一個月之內質子不到,休怪我無情,就算把揚州打成無人之地,我也不會放過他。”

    胡綜躬身施禮︰“多謝將軍成全。”說著,起身倒行了幾步,匆匆地走了出去。

    龐統和張松、法正緩緩從帷帳後走了出來,看了看門外,又看了看臉色很不好的曹沖,三人默默的坐了下來,自顧自地給自己倒了一杯茶,悠閑自得的送到嘴邊品了起來。

    曹沖想了片刻,忽然笑了︰“這個孫仲謀還真是九頭牛都拉不回啊,這個時候了,居然還惦記著南海郡不放。”

    “這樣才好呢。”龐統笑道︰“胡綜說得對,江東還有五萬精兵,劉備還有兩萬人,這七萬人如果放在江南,天下一統也不過是虛有其表,他們要打,就讓他們打個死去活來吧,對將軍來說卻是好事,對三州的百姓來說,也是件好事,長痛不如短痛,一了百了。”

    張松卻搖頭說道︰“也不盡然。如果他不拿回南海郡,揚州就是個死地,將來萬一打起來,他還是要三面受敵,與其如此,不如將劉備擊垮,拿下南海郡,減少一面威脅,還可以有更多和公子談判的底氣,揚州是他手里的人質,再加個南海,對他來說,也不是壞事。”

    “他用揚州做質任,確實比送個兒子做質任強多了。”曹沖咬牙切齒說道︰“這廝心太狠了,終究還是留不得。”

    龐統听了曹沖的話有些意外,他好奇的看了一眼曹沖,又不解的看了一眼張松和法正,好象對曹沖的憤怒有些搞不懂似地。在他看來,孫權這麼干很正常啊,如果揚州不能屬于他的,干脆就給你打爛了,破罐子破摔,那些人不都是這麼干的嗎。當然了,也只有以心軟出名的你才能被他要挾住,換一個人根本不會理他這一套,當然他也不會麼說了。

    “將軍,我們真的要向後撤嗎?”一直沒有說話的法正忽然說道。

    “你覺得是撤好還是不撤好?”曹沖反問道。

    “當然是撤好。”法正呲牙一笑︰“我們不撤。孫權不敢把人調到南海去,那里就打得不熱鬧,我們的目的也就達不到。”

    曹沖點了點頭︰“撤。”他想了想,又轉過頭對張松說了一句︰“把消息傳給左將軍,一下子就中了人家計,多沒意思啊。”

    “不可。”龐統立刻攔住了。他直起身來,正色說道︰“將軍覺得這兩人和劉仲玉、劉季玉、張公祺一樣嗎?”

    曹沖看著龐統那張嚴肅地臉,一時有些吃驚,他從來沒看過龐統這麼嚴肅地跟他說話的。龐統一直都表現得很有風度,什麼始信手拈來一般,就算是當年讓劉備從柯逃了出來,他也是笑眯眯的,一點慚愧的樣子也沒有,讓人感覺他本來就這麼打算的一樣。象今天這樣板著一著肥肥地丑臉的。在曹沖印象當中是第一次。

    不過,他的話還是引起了曹沖的注意,劉備和孫權這兩個人都不是好侍候地主。不象劉琮、劉璋、張魯一樣,有點甜頭,不送命就行。他們就象打不死地小強,不管在多難的情況下,都要考慮怎麼堅持下去,卷土從來。孫權為了割據江東,認了多少慫,吃了多少憋,嫂子送了。佷兒送了,兄弟送了,妹子也送了,現在連兒子也舍得送了,他如果真地在揚州呆著,恐怕自己想要插進一只腳去也難。而劉備就更不用說了,這人東奔西逃了一輩子,什麼時候放棄過?

    想要和諧了他們,貌似有點與虎謀皮。他們低頭。只是一時的策略,喘口氣舔舔傷口罷了。難怪胡綜要特意提醒自己,江東還有五萬大軍。

    曹沖沉默了很久,臉色慢慢地由不忍轉為堅定,他對張松說道︰“永年,你找個機會對胡偉則表示一下謝意,要小心一點,不要讓人抓到把柄。”

    “喏。”張松等人一听,緊張的臉上出了輕松的笑容。

    孫權雖然不知道胡綜是如何說服曹沖地。但曹沖的數路人馬都大步向後退了。這是事實。孫權不敢怠慢,他在準備送質的時間里。將會稽的朱然向前移防,同時將丹揚的賀齊部移駐到柴桑,京口的呂範調集了手頭所有的力量,沿江巡邏,加強防範。而在廬陵的大都督呂蒙和他所部的兩萬精銳,卻突然失去了蹤影。

    孫權還是有些不放心,他把胡綜叫過來問了又問,胡綜拍著胸脯打包票,鎮南將軍說了,只要一個月之內質子送到,他就會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不過你要小心,劉備地大女兒也懷孕了,听說喜歡吃酸的,估計還有三四個月也就臨盆了,萬一生個兒子,天知道到時候曹沖會不會變主意,因此你加緊時間吧,有把握的也就這段時間,再往後,神仙也算不準。

    孫權半信半疑,他把質子孫登送到了長沙郡臨湘城,曹沖很守信,真的將各部調了回去,甚至比原先的防線還要向後,讓孫權喜出望外。接到回報之後,他立刻命令在贛州待命的呂蒙率部快速前進,爭取在大雙臨盆之前,會合陸遜擊敗還盤踞在南海郡的劉備,至少要收回南海郡,不能讓劉備一直呆在自己的身邊。

    當然了,能把劉備收拾了那是最好的。

    孫權對陸遜很惱火,他本來讓潘璋跟著陸遜,是想制衡陸遜地,沒想到兩仗一打,潘璋被陸遜忽悠到番禺城里和步騭做伴去了,陸遜自己呆在城外鑽進了九蓮山和劉備打游擊。他的人以山越為主,翻山越嶺是家常便飯,而劉備雖然人多,可是要在山里和陸遜于,顯然還差一點,所以追了兩次連個屁都沒吃著以後,他干脆不追了,讓關羽帶了四千人守著陸遜出山的必經之路,他自己一門心思在番禺城下準備霹靂車,要強攻番禺城。

    所以孫權本來要收拾的陸遜現在過得很滋潤,所以孫權很惱火。他寫信要求呂蒙把陸遜帶上戰場,要讓他和劉備打幾場硬仗,消耗掉他一部分力量,別讓他太自在了。

    呂蒙得知廬陵方向安全之後,放下了懸在半空的心。他深知此時已經絕無退路,不管曹沖是出于什麼樣的想法,是讓他們雙方自相殘殺也好,是借刀殺人也好,他必須在曹沖下一步動作出來之前重創劉備,然後迅速回到豫章設防。他這兩萬大軍是孫權手中最大的倚仗。不能有一點閃失,真要打起仗來,賀齊所部是指望不上的,還得靠他手里的這些人來抵擋曹沖。他不再耽擱,率部越過台領山區,然後沿著湞水直接進入了桂陽郡地曲江縣界,把副將孫皎嚇得夠嗆,立刻出言阻止。

    孫皎字叔朗,今年剛三十歲。他地父親孫靜是孫堅最小地弟弟。孫堅剛起兵地時候,孫靜就在他的手下,帶著五六百宗室、鄉人作為孫堅的親衛。後來孫堅戰死。孫靜又隨孫策征戰,立有大功,孫策很信任他,表拜為奮武校尉,想讓他獨當一面。孫靜卻出于謹慎,推辭了這一重任,說自己比較懶,還是喜歡呆在老家守守祖墳,把手里的力量全部交給了孫策。孫策對此特別滿意。孫權繼位之後,對這位安份守已的小叔叔很看重,提升他為昭義中郎將,又讓他地兒子出來帶兵,孫靜推辭不過,這才讓次子孫瑜出來統兵,而其他的兒子還是關在家里讀書。

    孫皎是孫靜的第三個兒子,他不喜歡讀書,看著那麼多孫家子弟縱橫沙場。他卻悶在家里天天子曰詩雲,氣得一腦門包,他多次向父親請求出來打仗。孫靜被他催得煩了,只好趁著孫權再一次提出要讓他出來帶兵的時候,把孫皎放了出來。孫權拜孫皎為護軍校尉,跟在他的身邊,隨後的幾次作戰中,孫皎帶著所部沖殺在前,撤退在後。作戰很勇猛。很得孫權的看重。而且這個人有個好處,不貪財。樂善好施。他雖然不好讀書,但是和諸葛瑾這些讀書人的關系處得很好,對手下士卒也很關心,因此頗有好評。

    但是他和呂蒙的關系並不是很好。這起因在于甘寧。甘寧粗猛好殺,自以為功勞大,打仗牛逼,在江東除了和同樣勇猛地呂蒙關系比較好之外,跟誰都不投脾氣,即使孫皎這樣的孫氏家族的人他也無所謂,因此和孫皎鬧得很不愉快。呂蒙和甘寧關系好,也因此對孫皎有些意見。而孫權這次把孫皎作為呂蒙地副將,就有牽制呂蒙的目的在其中,他本來是想讓呂蒙為右大都督,孫皎為左大都督的,但是呂蒙拒絕了。

    呂蒙說,當年程普為右大都督,周瑜為左大都督,兩不相協,差點釀成大禍。如果主公以為孫校尉可以擔此重任,那就拜孫校尉為都督,我願意在他手下為將,听他的指揮。如果主公以為我能擔此重任,就請主公讓我獨力施為,不要讓人牽制我。

    孫權听了,猶豫了很久,最終還是答應了呂蒙的要求,孫皎雖然隨軍作為副將,但一切要听呂蒙指揮,不得掣肘。呂蒙本來是想讓孫權把孫皎調走的,但是孫權都這麼說了,他也不好堅持,只得如此。

    現在看孫皎反對他的意見,呂蒙沒有多說什麼,他只是告訴孫皎,按他指定的路線迅速前進,出了什麼事一概由他承擔。孫皎雖然惱火,但是孫權有命令讓他听呂蒙指揮,倒也沒敢再說,帶著本部人馬為先鋒,經由曲江縣界,沿著溱水河谷迅速向前挺進。讓他覺得奇怪地是,曲江縣的留守士卒看到了他們,卻沒有人前來阻攔,只有一個使者來問了幾句就走了。至于問的什麼,當然只有呂蒙才知道,他孫皎作為副將,呂蒙不告訴他,他也只有悶在心里。孫皎到達湞陽後,呂蒙派人送來命令,讓他停下休息,隨後呂蒙帶大軍也趕到了湞陽,他沒有立刻前進,而是派人趕到番禺去打探情況,聯系陸遜。

    五天後,陸遜親自趕到了湞陽,呂蒙一見陸遜,就把他迎入了大帳密談。陸遜對呂蒙出現在桂陽郡內的湞陽並不意外,他一看到呂蒙就笑著拱手道︰“大都督用兵真是神出鬼沒啊。”

    呂蒙淡淡的一笑,揮手讓他坐下,在案上攤開地圖,對陸遜說道︰“主公的命令想必你已經收到了,從現在起你歸入我帳下听令。我對交州的情況不熟,你在這里打了幾個月了,把情況跟我說一說吧。”

    陸遜踫了一鼻子灰,只得收了臉上的笑容,湊到案前指著地圖上的番禺城說道︰“趙子龍受傷之後已經回蒼梧去養傷了,把關雲長換了過來。又帶過來兩三千人,基本是把幾個郡地兵力已經全部抽空了。番禺城下現在一共有一萬五千人,其中還有一千騎兵,由麋威和關興二人統帥——上次潘玉就是在猝不及防的情部下吃了騎兵的虧,損失了兩千多人——劉備率一萬大軍攻城,關羽率四千人守在番禺城北四十里地佛崗,我的兵力不足,不是他的對手,佔不住蘿崗。已經退到九蓮山里了。

    “匡浦關有人守嗎?”呂蒙指著湞陽前面不遠的匡浦關說道。

    “有,不過只有一千人,守將叫郝普。”陸遜笑笑說道︰“估計這一千人是防著駐過在桂陽郡的張任部的。應該沒想到都督會出現在這里。”

    呂蒙不以為然地笑了笑,眼楮從匡浦關一掃而過,轉向了佛崗,他問了問佛崗周圍地情況,搖搖頭說道︰“四十里,太近了,我們一旦和關雲長交手,劉備的一萬大軍隨時可以支援過來,就算步子山從城里出來攻擊他地背後。我們的損什不會小。”

    “那都督準備怎麼打?”陸遜貌似隨口一問。

    “伯言以為應該怎麼打?”呂蒙看著陸遜反問了一句。

    陸遜愣了一下,送到嘴邊的水杯停住了,瞟了一眼呂蒙,忽然笑了︰“都督,你這是考校我還是……”

    呂蒙盯著陸遜看了一會兒,忽然咧開嘴笑了,他從案上抬起了身子,推開了地圖︰“伯言,我比你痴長五歲。有些話可能有些冒昧,不過還是希望伯言能听一听。”

    陸遜看著他,停了半刻,放下了手下的水杯,躬身施禮︰“請都督直言,陸遜洗耳恭听。”

    呂蒙一笑,伸手扶起陸遜︰“伯言,我知道當年你陸家曾經遭受大難,死傷數百口。至今瘡痍未復……”呂蒙剛說了兩句。見陸遜板下了臉,便笑了笑。抬手阻止了正要說話的陸遜︰“伯言听我說完,再反駁不遲。”

    陸遜寒著臉,緊閉著嘴一聲不吭。

    “當年你才十來歲,陸公紀更小一些,以你們兩個還沒成年的孩子,要支撐起吳郡陸家這麼一個大家族,確實不容易。我可以想象得到你吃過多少苦頭,也能體會到你對主公地這種矛盾心情,以你陸家的聲譽,在這種情況下娶了孫家的女兒,對你來說,實在是個不得已地事情。”

    “都督此話差矣。”陸遜的心里象是被針扎了一般,聲音冷得象冰一樣,一絲熱氣也無。

    呂蒙搖了搖手,又接著說道︰“不過,伯言你讀書比我多,家學比我厚,想必有些事情也比我更清楚。家族過去的仇恨,終究已經過去了。你現在深受主公大恩,又是孫家的女婿,如果因家仇而消極怠戰,只怕會對你的仕途大有影響。我不知道你對江東的未來如何想,但你別忘了,大喬夫人現在可就在襄陽,討逆將軍的兒子孫紹已經進了鎮南將軍的府中為吏,孫家在江東,不管怎麼說還是有一席之地的。”

    陸遜地臉抽搐了一下︰“孫紹進了鎮南將軍府?”

    “對,他從襄陽已經畢業了,現在是鎮南將軍的書佐。”呂蒙微微一笑,又加了一句︰“是小姐向鎮南將軍要求的。”

    陸遜有些僵了,他愣了好半晌,才展顏一笑︰“如此說來,鎮南將軍是要站在主公這一邊,合力對付他的岳父大人了?”

    呂蒙頗有意味的看著陸遜,好半天才說道︰“伯言,婚姻關系不過是個幌子,曹家、孫家、劉家,哪個沒有婚姻關系?曹鎮南將軍既是左將軍的女婿,又是主公的妹夫,左將軍還是主公的從妹夫,這里面的關系亂得很,不過要是誰真把婚姻關系當真,可就要吃大虧了。婚姻這東西。有用地時候是有用,沒用的時候,可是一點用也沒有。這一點,我想伯言應該比我更有體會。”

    陸遜強笑了笑,沒有應他。

    “左將軍是什麼人,你明白。我也明白,想來曹鎮南也明白得很。周公瑾當年說他是反復之人,非池中之物,勸主公不可養虎為患,如今他在鎮南將軍身邊,這些話想來也會對鎮南將軍說的。你以為鎮南將軍會容忍這樣一個人獨佔交州,揮中原?”呂蒙輕輕的笑道︰“你以為我和周公瑾有這麼好的交情,可以輕松地從桂陽郡通過?”

    陸遜看著笑眯眯的呂蒙,忽然笑了︰“大都督果然高明。”

    “哪里。伯言聰明人,一點就透,我不過是順口胡說兩句罷了。”呂蒙站起身來。走到陸遜身邊︰“伯言,江南很快就沒仗打了,象這樣的機會不多了,你可要抓緊啊。”

    陸遜靜靜的坐著,一動不動。呂蒙也不著急,坐在案後端著水杯,不時地飲一口水,扯過地圖看了起來。大帳里一時之間安靜得有些嚇人,只有呂蒙喝水發出地聲音和手指在地圖上摩挲時發出了沙沙聲。衛士們听得帳中如此之靜。都有些意外,不時地偷偷瞄上一眼,看到帳內兩個人直挺挺地坐著,大惑不解。

    “都督,”陸遜過了好久,終于開口說道︰“番禺城內儲備充足,再守兩個月沒有問題。以左將軍一萬人攻城,基本沒有勝算。他們打的主意,無非是等城內糧盡。到時候可以不戰而勝罷了。他們得到了鎮南將軍的支援,預支了桂陽郡一年的賦稅,再加上交州諸郡,再打個一年兩年的,也不是問題。”

    呂蒙點了點頭,還是沒有說話,只是抬起頭微笑著看著陸遜。

    “可是我們等不得。”陸遜微微躬了躬身說道︰“主公要提防曹鎮南,還要提防江東內亂,兵力也是捉襟見肘。因此都督行前。想必主公也給了期限的,拖得久了。對主公大是不利。”

    “正如伯言所言。”呂蒙點點頭︰“主公給了我六個月時間,現在已經只剩下五個半個月了。而我的想法是最多只能用三個月,也就是說,除去回程的半個月,我最多只有兩個月地時間在交州。”

    “不錯,兩個月之後如果不能大勝,則番禺城堅持不住,必將落入左將軍手中,屆時南海郡就不再為江東所有。縱使我們能夠搶入城內,這里也將成為拖死江東的泥潭,正如西涼之于大漢一樣。”陸遜語速雖然不是很快,但說得很清晰。

    呂蒙嗯了一聲,還是不說話。

    “要想速戰速決,不僅要擊敗左將軍,還在重創左將軍,至少要打得他幾年之內不敢再東向。”陸遜看了呂蒙一眼,又接著說道︰“左將軍將桂陽郡還給曹鎮南之後,要軍械有軍械,要糧有糧,但是他一直不放鎮南將軍一兵一卒入交州,因此他缺的就是人,我們只有吃掉他一半地兵力,番禺城之圍立解。”

    “有理。”呂蒙呵呵一笑︰“吃哪一部分,怎麼吃?”

    “當然是關雲長這一部分了。”陸遜笑道︰“他手中有四千人,打掉他,左將軍只剩下一萬人,面對我優勢兵力,他只有放棄番禺退出南海郡。都督手中有兩萬人,我手中還有三千多人,近四倍于關雲長的兵力,想要吃掉他,應該不難。”

    呂蒙眨了兩下眼楮,細細的想了想︰“關雲長雖然只有四千人,可是他離番禺城不過四十里,左將軍隨時都可以救援,我們就算吃掉他,也要面對左將軍的攻擊,只怕兵力優勢並不明顯啊。他們不能損失太多人,我們同樣也不能損失不起。”

    “可以把他引到匡浦關來。”陸遜笑道︰“我可以從九蓮山出來,直擊匡浦關。匡浦關只有守軍一千人,離番禺城這麼遠,援兵要趕到這里,可要三四天的時間呢。”

    “匡浦關?”呂蒙眼前一亮︰“這里倒是個好地方,留番禺城有近二百里,想必左將軍不敢放著番禺城在身後長途奔襲。不過,關雲長也未必會輕易過來啊,這麼遠的路,他會不提防?”

    “關雲長性傲,我不過是個無名小卒,何況又多次敗在他的手下,他一定不會把我放在眼里,如果知道是我在攻擊匡浦關,他一定會輕軍直進。”陸遜笑著說道︰“都督是從桂陽郡出現的,我想關雲長就算是提防著桂陽郡,也不會想到桂陽郡會出現兩萬江東精銳,至于桂陽郡的張任部,他大概是不會當回事地。”
第七卷 東南傾 第三十六節 殞陣
    關羽一手撫著裝胡須的錦囊,一手握著一卷襄陽書坊剛出的新書《荀氏春秋》,倚在燈下看得津津有味。///com///這是雙方和談之後,曹沖讓人帶過來的,專門送給這位愛看春秋的關二爺。

    “父親,這襄陽出的書,感覺可好?”關平撩起帳簾走了進來,見關羽看得入神,一邊笑著,一邊拿起旁邊的油壺向燈中加了點油,又撥了撥燈主,這才坐在關羽身邊,笑嘻嘻的探過頭看了一眼。

    “好什麼好?”關羽哼了一聲,將手里的書輕輕的放在案上︰“這麼貴的紙,一頁只印了十列,才百十個字,邊上還留這麼多白,看是好看了,卻極是浪費,一本春秋經不過萬八千字,卻要分成上中下三卷,不就是為了多賺點錢嗎。蔡家到底還是商人氣太重,眼里只有錢,卻無經濟之道。”

    關平咧嘴笑了,他倚在案上,一邊招呼手下人將關羽的吃食拿進來,一邊笑道︰“父親不知道嗎?這些樣式可都是倉舒親自定的,我听小雙說,字印得大,是為了防止那些小孩子眼楮看得累了會近視,也方便眼花的老者,現在的讀書人哪個不知道襄陽蔡氏書坊出的書是有名的紙白如綿,字大如錢啊,這可都是上等貨,小雙特地讓人送來的。”

    “你跟他很熟嗎,叫得這麼親熱?”關羽不滿的瞪起了眼楮,將書收到一旁,拿起竹箸在案上頓齊,白了關平一眼。

    “嘻嘻,父親,大雙小雙是我從小看著長大的,小時候沒少在我身上撒過尿,跟我的妹子銀屏沒有二樣,倉舒娶了她們,也就是我的半個妹夫,我稱他的字有什麼不妥的?”關平一邊說。一邊將關羽愛吃的菜向關羽面前挪了挪︰“連倉舒都知道父親與主公恩若兄弟,這也不稀奇了。”

    “放肆!”關羽笑著罵了一聲︰“我和主公雖然親近,畢竟還是君臣,你心里知道也就罷了,可不能在外面胡說,免得授人話柄。”

    “我理會得。”關平點點頭。又瞟了一眼旁邊被關羽邊角都抹得很整齊的書︰“父親,這本春秋好象跟你平時看的左氏傳不一樣啊?”

    “這是荀氏傳。”關羽一邊夾起一塊肉脯送進嘴里嚼著,一邊說道︰“與左氏傳不同的。不過,我看他讓蔡家印這本書可有點用意不妥,看起來是尊王,實際上是想取而代之。”

    “何以見得?”關平好奇地拿起書翻了翻問道。

    “荀子稱人有四等,第一等人是上智,生而知之,法先王。當為聖人、天子,這曹倉舒自幼號稱神童,可不就是生而知之。自然也想內聖外王。”關羽一邊說,一邊冷笑道︰“荀令君也變了,荀家的人,果然是善變的。

    關平訝然。他愣了半晌才說道︰“父親。原來還有這麼個意思?”

    “當然。凡始有其用意。你不能光看到表面地東西。否則就會被他騙了。”關羽嘆惜了一聲。放下手中地竹箸。端起水杯卻沒有喝︰“我本來以為。劉封是假子。性格又勇悍。將來必生是非。讓他去長沙為質可以一舉兩得。沒想到他一到長沙。卻成了曹倉舒手里地刀。曹倉舒給他一千人。讓他去跟孫仲謀打仗。活生生地讓孫仲謀以為主公與曹倉舒是真地抱在一起。我兩家均弱。本當同力抗曹。現在卻被他挑得爭斗不已。最後得利地只有他一個人啊。”

    關平沉思不語。

    關羽見他出神。知道關平雖然孝順厚。卻不善這些心機。他搖搖頭。隨口問道︰“今天可收到陸遜部地消息?這個豎子。天天躲在山里不出來。雖然是為了他那點人馬。可象個蒼蠅似地打又打不著。趕又趕不走。著實讓人生厭。”

    “沒有。斥侯們沒找著陸遜部。不過他們發現了一處陸遜扎營地地方。趙都督帶著人去看了。估計半夜才能回來。”

    “他可帶了足夠地人手。別被陸遜打了埋伏。”關羽關切地問道︰“這個豎子雖然不敢正面與我交戰。陰招卻玩得不少。趙都督未必是他地對手。”

    “父親放心,已經作了安排了。”

    關羽點點頭,沒有再說。父子二人有一句沒有一句地閑聊著,慢慢將案上的酒食吃完。關平起身去收了,關羽站起來走到帳外,看著初升的皓月負手而嘆。

    一陣急促地腳步聲從遠處傳來,關羽不快的眯起了眼楮,手撫上了胡須。

    都督趙累喘著氣出現在關羽面前,單腿跪倒︰“將軍,陸遜部向北去了。”

    “向北?”關羽吃了一驚,轉身回了大帳,趙累跟了進來,在地圖上一指,畫了一條折向東北的路線︰“從留下的印跡看,他是從這里翻過山梁,折向東不遠,便可以上大道。”

    “他向北干什麼?不敢打,逃跑了?”關羽看著趙累指出的路線,有些不解的問道。

    “屬下懷疑……”趙累小心的看了一眼關羽。

    “你說。”關羽揮揮手。

    “屬下懷疑,他折向東北,是想循著大道趕到龍山,再折向西北,不過百里,就是我們的匡浦關。”趙累猶豫的說出自己地想法。

    “你是說,他去打匡浦關?”關羽想了想,搖著頭笑了︰“他打匡浦關干什麼,匡浦關在南海和桂陽之間,他就是佔下了,也是兩面受敵,根本佔不住的。”

    趙累搖了搖頭︰“將軍,匡浦關是我軍提防桂陽的前哨,目前兩家和好,所以匡浦關只有一千守軍,都是些沒經過大戰的郡兵,陸遜所部三千多人狡詐,郝子太未必是他的對手。匡浦關一丟,萬一桂陽有異動,我軍就沒辦法提前得到消息。陸遜因為家仇的事情,上次拒絕出兵長沙,已經被孫仲謀猜忌了。這次帶兵前來解圍,孫仲謀讓潘璋帶五千人為副。未嘗沒有想借機肖弱他的實力的打算,可是被他三搞兩搞的,結果潘璋部損失近半,他卻毫發無損。萬一他以匡浦關為禮,向曹鎮南投誠怎麼辦?”

    “會這樣?”關羽也收了笑容,有些緊張起來。

    “父親。不可不防。”關平提醒道︰“我軍一失匡浦關,桂陽方面如果有想法地話,可以悄無聲息的直入三百里,打我軍一個措手不及。”

    “如此一說,倒不得不防。”關羽轉了兩個圈,撫著胡須想了想,又對趙累說道︰“你可曾派斥侯跟下去看看?”

    趙累點頭道︰“派了,估計下半夜才能回來。”

    “那好,讓將士們吃飽喝足。早早的休息,如果陸遜真是去打匡浦關了,我們就隨後追上。你連夜派人通知郝子太,讓他小心提防,千萬別出城,以免中了陸遜地詭計。”關羽一擺手,斷然下令。

    趙累咽了口唾沫,想說什麼又沒敢說,轉過頭看了一眼關平,關平為難的咂了咂嘴,囁嚅說道︰“父親。要……不要通知一下主公?”

    “通知他干什麼?”關羽不快的說道︰“這點小事,一來一去三五天時間我就可以解決,難道對付陸遜這麼一個小兒,我四千大軍還不夠,還要去麻煩主公?陸遜小兒這些天來在我手下贏過一陣嗎?”

    關平咧了咧嘴,還是堅持道︰“父親大軍移防,還是通知一下的好,以免主公到時候要找父親卻找不到。”

    “你明天派人去說一聲,就說我殺陸遜去了。”關羽忽然有些興奮起來︰“這個豎子真是不知死活。老老實實藏在山里保命也就算了,居然還敢去打匡浦關,哼哼,不生擒了他,如何對得起他給的這個機會。”

    關平和趙累對看了一眼,立刻低下了頭,快步出了帳。關平拉著趙累說道︰“趙都督,你說陸遜去了匡浦關,有多大可能?”

    趙累搖搖頭︰“不是可能。而是肯定。我雖然沒有得到確切的消息。但是陸遜在山里打了這麼久了,又沒受什麼重大損失。他總不會逃回豫章去吧,要向北,只有去匡浦關了。拿下匡浦關,他也算是奪回一城,總可以有點功勞讓孫仲謀無話可說。”

    關平想了想,也點點頭,陸遜在番禺城外也沒用。番禺城里有六千人,就憑他們一萬五千人根本打不下來,反而是陸遜這三千多人更容易消滅一點,他遠遠地逃到匡浦關去,倒也是個安全地法子。

    “那就準備著吧,你辛苦一點,一有消息就通知我。”關平說道︰“明天一早出發的時候,我再派人去通知主公。”

    趙累應了一聲,匆匆地去了。關平看著清冷的月色,听著隱隱約約的蟲鳴,回頭看了一眼帳中又捧起書的關羽,莫名的嘆了口氣。

    天亮的時候,趕回來地斥侯證實了趙累的判斷,陸遜帶著人果然奔向了匡浦關。關羽隨即命令起程,全軍殺向匡浦關。

    匡浦關,守將郝普面對著呂蒙派來的使臣,面色慘白,神氣驚惶。

    “大都督精兵兩萬,從桂陽直抵關下,聞將軍忠義,不願加兵,故而遣我入城,請與將軍一見。”使者侃侃而談︰“將軍如欲全忠義之名,勉力一戰,則我即刻出城,給將軍留下兩個時辰地準備時間。”

    郝普心中震驚不已,他不知道呂蒙是如何帶著兩萬大軍直抵湞陽的,那可是桂陽的地界,不是江東的地盤。使者雖然沒有說,但他可以猜得到,曹沖很可能和孫權也講和了,這才有可能借道給呂蒙。周瑜雖然曾經是江東的大都督,但是他的孫權有仇,他不可能私下里借道給呂蒙。

    他在匡浦關的任務很簡單,就是關注桂陽郡的周瑜的動向,周瑜地手下有張任部四千人,劉備擔心周瑜會在他打番禺城的時候突然南下,所以才派他駐守匡浦關監視周瑜。他派人遠到郴縣,密切注意著張任部的動向。結果張任部很安份,呂蒙卻突然出現在他的面前。

    兩萬人,攻匡浦關也許只要一次沖鋒。

    “將軍如果想給左將軍傳個消息,那我可以明確告訴你,匡浦關向南的地界,已經被我們控制了。只準進不準出。”使者仿佛看出了郝普的心思,得意的微笑道。

    郝普地臉色越發的白了。

    “看來將軍確實有古人之風。”使者笑了,直起身來撢了德衫,舉步欲走︰“可惜這匡浦關內數千士卒與百姓,都要做了將軍地陪葬,而將軍年邁的老母。也將戴白受誅。”

    “你別說了,郝普願降。”郝普顫抖著解開腰間的印信,雙手奉上︰“但請都督憐惜百姓無辜,莫作無謂殺戳。”

    使者看著郝普,一絲笑紋從他的嘴角蕩漾開來︰“這是自然。”郝普降了,呂蒙卻沒有更換城里地旗幟,依然掛著郝普的戰旗,甚至除了把郝普帶在他的身邊之外,他基本沒有動城里的人員。謹慎的保持著城中地原樣。兩萬人馬也沒有進城,而是繞城而過,在匡浦關南十里地松嶺埋伏。

    呂蒙剛在松嶺準備好。陸遜就帶著人馬急奔而至,一看到呂蒙,他總算松了一口氣,苦笑著對呂蒙說道︰“幸好你來得快,要不然這次打鷹不著,反要被鷹啄了眼。關雲長來得太快了,他落後我一天出發,卻督軍急進,兩日一夜就趕上了我。現在就在我身後二十里。”

    呂蒙也吃了一驚,看著身後的郝普,他暗自吃驚。關羽來得也太快了,照這個速度,如果陸遜真是要去攻城,只怕連城牆還沒摸著,就要被關羽堵在城下了。兵貴神速,這個關羽確實夠神速地。

    “來得正好,我也準備停當。你別停了,到前面河谷中列陣吧。”呂蒙輕描淡寫地說道,手卻緊緊的握住了手中的馬鞭,捏得指骨都有些發白。

    “都督,這里地地勢險惡,關羽恐怕未必輕易就進來吧。”陸遜看著東邊陡峭的山勢,再看看嶺西奔騰的溱水,皺起了眉頭。就是個傻子,也能看出這里是個打埋伏的好地方。關羽會上當?

    呂蒙笑了。從懷里掏出一副書信︰“所以我替你準備好了一封信,你派人送給關羽吧。他一定會自投羅網的。”陸遜狐疑的接過信看了看,也笑了︰“都督好手段。”說完,交給一個親衛︰“去,送給關將軍。”

    關羽騎在赤兔馬上,看著遠去綿延的山勢躇不前,緊緊的勒著手中的馬韁。赤兔馬不安地搖著頭,碗口大的馬蹄在地上蹬踏著,嘴里噴出白色的沫子,顯得有些煩燥。

    “父親……”關平緊緊的跟了上來,看著關羽有些不太對勁的臉色,關心的問道︰“你怎麼了,是不是不舒服?”

    “前面是什麼地方?”關羽深吸了一口氣,手指著前面那條起伏的山脈問道。

    “听向導說,前面叫松嶺,是這里最高的一座山。”關平打量了一下前面,有些緊張的說道︰“父親,這里一邊是山嶺,一邊是溱水,是個打埋伏地好地方。”

    關羽恍若未聞︰“這松嶺,可有其他的名字嗎?”

    關平有些不解,他見關羽的神情有些異常,連忙派人將向導找了來。向導一听關羽的話,也有些意外的說道︰“將軍,松嶺上有野豬出沒,所以又名野豬嶺。”

    關羽的臉頰抽了一下,細長的鳳目一閃,一抹寒光一閃而沒。他撫著胡須半天沒有說話,沉思良久。關平和趕過來的趙累見了,都不敢說話,只是緊張的看著關羽。

    “你知道嗎?這次到南海之前,我做過一個夢。”關羽緊緊地盯著前面地山勢,喃喃自語︰“我夢到有只豬啃我的腳,當時驚了一身冷汗,半夜未能入眠,今日看到此嶺,竟然同我夢中所見豬頗為相似,不禁心中驚懼,有種不安之感。”

    關平吃了一驚,回頭再看看趙累,趙累眼中也全是驚惶之色。關平連忙說道︰“父親,此山險惡,既然有夢提醒,父親還是速退吧,待探明情況再進兵不遲。這里反正離匡浦關也不遠了,陸遜聞知我大軍在後,未必有膽量去攻城地。”

    關羽心里也很猶豫。他正在考慮,卻看到前面奔來一人,手里高舉著一封信,一直奔到他的馬前,單膝跪倒︰“將軍,陸校尉派人送了一封信來。”

    關羽“哦”了一聲。抬手接過信,打開一看,眉毛立刻豎了起來。他將信扔到關平的手中,冷笑著說道︰“陸遜小兒,逃無可逃,居然敢大言誑我,看我不殺進去,取了他的項上人頭。”

    關平快速的在信上掃了一遍,大驚失色。連忙拉住關羽的馬韁說道︰“父親,此乃陸遜激將之計,切不可上當啊。”

    趙累接過信看了一眼。無聲苦笑。原來信中陸遜以一種很得意的口吻說,久聞關將軍神勇,當年白馬一戰,百萬軍中斬殺河北名將顏良,威鎮天下。他從小就听說了關將軍的威名,不過他慢慢長大以後,卻覺得很奇怪,將軍好象沒打過什麼勝仗,一直跟著左將軍如喪家之犬東奔西逃。西陵城下,更是以一對一,被一個不知名的老卒黃忠打得落花流水,听說連萬人敵地寶刀都輸給黃忠,卻耍賴沒給,沒有一點名將的風姿。他現在也帶兵了,很希望能和幼時心目中的英雄一戰,奈何在番禺城下,關羽以多欺少。讓他不能痛快一戰。如今他本想來奪匡浦關,沒想到關羽跟來了,天賜良機,讓他有機會與關羽公平一戰,他在前面準備了兩萬雄兵,布下了天羅地網,專等關羽前來。如果關羽敢來一戰,則他在嶺中恭侯,如果不敢一戰。就請關羽把那口早就輸給黃忠的萬人敵寶刀相贈。然後調頭回番禺去,他要去取匡浦關了。

    陸遜這封信很毒。看起來很恭敬,稱關羽為絕世名將,從小就很景仰,但又說關羽沒打過勝仗,只知道逃命,還在西陵城下把寶刀輸了,這句話最讓關羽受不了,西陵城下那一戰,已經成了他的心頭刺,誰也提不得,偏偏陸遜再三提及,讓他如何能忍?“豎子大言欺我,他如何能有兩萬兵?”關羽冷笑一聲︰“就算他佔了地勢又如何,我這四千健兒,何嘗會怕他那三千只知道鑽山溝的廢物?我正要捉他祭刀,他倒送上門來了。給我殺上前去,任他有天羅地網,也給他捅出天大地窟窿。”

    關平苦苦相勸,拉著赤兔馬的韁繩不放,關羽惱了,一馬鞭抽在關平的手臂上,怒聲大吼︰“給我殺上去,不親手斬殺了陸遜小兒,割了他那張利口,我絕不回兵。”

    關平見關羽真的發了 ,知道再勸無益,想想陸遜只有三千多人,就算佔些地利,也未必能對付自家這四千人,只得上前說道︰“陸遜只知說大話,何必父親親自動手,我願為先鋒,上前接戰,請父親押陣。”

    “去吧。”關羽這才氣平了些,馬鞭一指前方喝道。關平二話不說,帶著一千人沖進了山谷。穿過長約一里的河谷,繞過兩個彎子,關平看到了在河邊列陣的陸遜。一看陣形,他提起的心總算放了一半,看看陸遜的陣勢就知道,陸遜在吹大牛,還是他那三千多人,哪來的兩萬人。本來嗎,孫權手下總共才幾萬人啊。

    陸遜放聲大笑,笑聲在河谷之間回蕩︰“老關將軍不敢來,派了個小關將軍來了。呵呵,這也不錯,總比沒有功勞好。關平大怒,命令列陣,雙方沒有多少廢話,很快就打在了一起。陸遜有三千多人,對付關平地一千多人實在是輕松自在,他穩穩的站在山坡上,指揮著部下上前將關平圍在了中間。關平指揮部下結成圓陣極力防守,打了好一陣,也沒發現山坡上有什麼異常,手下的傷亡卻超過半歲了,再不求救就支持不住了,這才發出信號,通知後面地關羽跟上。

    關羽接到關平的消息,立刻命令大軍涌進了河谷。一見到關羽的大旗,陸遜的陣勢松動了,沒多長時間就被趙累沖破了陣勢和關平合兵一處。陸遜指揮著手下且戰且退,慢慢的向匡浦關方向退去,擺出一副想要撤出戰場逃命的架勢。關羽已經被陸遜纏得煩了,早就想一舉殲滅他,如何肯放過這麼好的機會,緊追不舍,很快四千大軍就全擁進了河谷。

    一陣戰鼓沖天而起,呂蒙指揮著兩萬精兵從東面的山坡上一泄而下。首先飛過來的是一片箭雨,長箭帶著嘯聲,象一片烏鴉,帶著不祥地叫聲,一頭扎進了正奮勇向前的關羽軍。

    長箭入體,血光迸現。正向前沖殺地關羽軍立刻遭到了迎頭痛擊,沒反應過來的士卒中箭倒下一片,嚴整的隊形立刻亂成一團。

    關羽大驚,他這些天雖然行軍速度極快,可是卻沒有放松偵察,並沒有江東援軍從東面而來的任何消息,這鋪山蓋地、漫山遍野的沖出來的江東軍是從哪兒來地?

    “父親,快撤!”關平聲音都急啞了,嘶聲大叫。他舉著盾牌。猛地撲到了關羽面前,手中的盾牌高高舉起,遮住了身材高大的關羽面龐。卻出了自己的身體,“撲撲”幾聲,他的胸腹之間中了幾箭,疼痛鑽

    “這些江東軍從哪兒來的?”關羽驚叫道。他本來以為陸遜是怕了他,故意嚇唬他而已,哪知道這里真有大軍埋伏,而且從山坡上的戰旗可以看出,這些人是孫權真正的精銳,統屬大都督呂蒙地。這些人不是在廬陵防著曹沖嗎,什麼時候跑到這里來了。他話剛喊出口,立刻明白了其中地關竅,這些人一定是從桂陽郡出來地,只有這樣,才能騙過他地斥侯,才能不引起他地注意。

    既然有兩萬人在此,匡浦關只怕已經失守,而這一切。不過是呂蒙和陸遜給自己設的圈套而已。更重要的是,周瑜能讓呂蒙從桂陽通過,只怕不會是因為他曾經是江東的都督,而是已經得到了曹沖的允許,要借江東的手來除掉劉備。

    關羽震驚不已,瞬間想明白了前因後果,他對關平大喝道︰“快,殺出去,派人給主公送信。孫權已經和曹沖講和。”

    “講和?”關平一愣。疼得呲牙咧嘴︰“他們怎麼會講和?”

    關羽恨鐵不成鋼的看了關平一眼,推了他一把︰“他們怎麼不可能講和。要不然這兩萬江東軍從哪兒來的?說不定曹沖那個豎子就在桂陽郡,別哆嗦,快去。”

    關平已經去不了,這說話地片刻之間,關平連中數箭,他再也舉不動盾牌,身體軟軟的倒了下來,口角溢出鮮血,無神的看著暴怒的關羽。關羽听不到關平的回應,低頭一看,不禁大驚失色,跳下馬一手接過關平手中的盾牌,一手環抱著關平,大聲叫道︰“平兒,平兒,你可要撐住。”

    關平嘴蠕動了一下,卻沒有說出話來,嘴里涌出幾個血泡,他想抬起手摸摸關羽的大手,卻無能為力。他的瞳孔在瞬間擴大,頭一歪,沒有了氣息。

    “啊……”關羽仰天狂嘯,抬手將關平放在馬前上,一手舉盾,一手抽出腰間的萬人敵,縱聲大吼︰“親衛營,隨我沖鋒……”

    “將軍不可。”滿面是血地趙累一把抱住了關羽的腰。關羽大怒,奮力將他甩開,帶著集結起來的親衛營就要向著從山上沖下來的呂蒙沖殺過去。趙累吃不住他的力道,被他甩得連退幾步,摔倒在地。他顧不得疼痛,爬起來又沖過來死死的抱住關羽的腿︰“將軍不可,呂蒙在此埋伏,打的就是全殲我軍的主意,如果沒有人沖出去給主公報信,呂蒙隨後將襲擊主公,我軍絕無生路啊。”

    眼珠子都紅了地關羽一听立刻驚醒了,他看了一眼已經沖到山坡下地江東軍,大聲喝道︰“起來,你帶著後軍沖出去,我來斷後。”

    “將軍先行,我來斷後。”趙累說完不等關羽再說,跳起來提著刀就沖了出去,他帶著後軍高舉盾牌,組成防守陣形,緩緩向前移去,擋在沖殺過來的江東軍面前,象一塊頑強擋住了如潮水般涌來地江東軍,雖然被沖擊得搖搖晃晃,卻決死不退。關羽無奈,只得帶著本部人馬急速撤退,向剛剛到達河谷,還沒來得及擺好陣形的江東軍阻擊人馬沖殺過去。

    呂蒙在山坡上看到了關羽的戰旗在向來路急速移動,知道關羽是想在阻擊的人馬立足未穩之時沖出重圍,他皺了皺眉頭,命令陸遜上前與趙累接戰,自己帶著人從山坡上向南飛奔。繞過趙累去追擊關羽。

    山坡上的路不如河谷里的路平坦,呂蒙所部在山坡上跑得很辛苦,關羽帶著他的精銳親衛營大步前進,百十步的距離就組成了以他為鋒的沖鋒陣形,象一只離弦地利箭,帶著無邊的殺氣。一頭撞進了慌亂的江東軍。

    “殺……”關羽大吼一聲,左手長矛挑飛一個江東士卒,右手萬人敵一劃而過,將迎面刺來的兩柄長矛砍斷,接著長刀從那兩個江東士卒的胸前劃過,皮開肉綻,鮮血泉涌,兩個江東士卒還沒有倒下,憤怒的赤兔馬已經象一陣紅色地旋風沖進了陣中。強大的沖擊力瞬間將幾個士卒撞得倒飛而起。

    負責阻擊的孫皎大驚,他長刀前指,大聲喝道︰“長矛手上前。弓箭手在後,齊射,集射關羽。”

    長矛手來不及整齊隊列,挺著長矛以散兵陣列沖上前去,不分先後的向領先的關羽一人一馬捅去,後面的弓箭手拉開強弓,也不瞄準,高大的赤兔馬和關羽太醒目,不用瞄準也能射著。

    長矛如林。長箭如雨。

    關羽听到了孫皎的叫聲,他用手中的長矛挑起一個江東士卒擋在身前,催馬直進,赤兔馬瘋狂地向前奮進,幾息之間,已經又向前沖了十幾步,正在指揮布陣的孫皎幾乎能感覺到關羽眼中的怒火帶來地灼熱和萬人敵的森林殺意。

    “大人速退。”旁邊的親衛大驚失色,護著孫皎就要退回到山坡上,以避開關羽的沖天殺氣。孫皎大怒。這時候哪能退啊,後面的陣勢還沒完成,呂蒙還在拼命往這麼趕,如果讓開,關羽很快就能沖出陣去,以他赤兔馬的腳程,一天時間就能跑回番禺,雖然能全殲這四千人馬,關羽跑了。這仗就是輸了一半了。

    “退後者斬!”孫皎拔刀大吼。一刀將旁邊一個叫嚷著要退的親衛斬殺,嚇得其他的親衛一愣。孫皎將血淋淋的長刀猛地插在地上。奪過身邊一個親衛的強弓,順手抽出他箭壺里的長箭,“嗖嗖嗖”連發三箭。

    三支長箭排成一線,直奔赤兔馬而去。關羽被舉在身前擋箭的江東士卒擋住了視線,等他看到飛來的長箭時,已經來不及撥打,三支長箭全部射入赤兔馬的前胸,正在狂奔的赤兔馬遭此重創,禁受不住,又向前沖了幾步,龐大的身軀依然向前撞倒了十幾個士卒,這才轟然栽倒。

    關羽在赤兔馬中箭的那一剎那間下意識地從馬背上飛起,在赤兔馬倒地的同時,他借著赤兔馬沖出來的空當,大步飛奔了十來步,沖到孫皎面前,一聲暴喝,舉刀就剁。

    孫皎發完三箭,看到赤兔馬中箭,本想再射關羽,沒想到關羽那麼高大的身軀居然如此靈活,從馬上一躍而下,幾乎是腳不沾地的就飛奔了過來,他身高腿長,全力奔跑起來速度驚人,轉眼之間就到了自己的跟前,不由得大驚失色,他不敢硬接,也不敢向後退,干脆將手里的長弓向關羽砸了過來,團起身子向前便滾。

    關羽用手中的長矛撥開砸過來的弓,右手萬人敵便砍了過去,卻沒想到孫皎不退反進,還是用這種匪夷所思地動作,長刀從孫皎地背上橫掠而過,將他的背甲絲絛斬斷,卻沒能傷著他。等他收住腳步要回頭追殺孫皎時,一大群江東軍已經圍了過來,刀矛並舉,將他圍在中間,他只得放棄孫皎,全力廝殺,繼續向南沖擊。這些江東軍還沒來得及列陣,如何是他地對手,當者披靡,很快就被他殺出一條血路,帶著十來親衛落荒而逃。

    孫皎僥幸逃過一動,翻身跳起,手中長刀左右開花,連殺數人,等他斬盡了身邊的敵人才有空回過頭來,卻發現關羽已經沖了出去,不由得大怒,轉身就追。

    呂蒙帶著人追了過來,一看孫皎陣中一片狼籍,再看看孫皎背上被關羽一刀劈開的背甲,呲牙一笑︰“校尉果然神勇,居然能當得關雲長一個回合,這次如果能抓住他,你是首功一件。”

    孫皎扭頭看了看自己身後象兩個大翅膀一樣張開的背甲。一邊脫一邊罵道︰“你休要笑我,老子知道讓他跑掉了是老子的錯,老子這就追上去,跟他拼個你死我活,就算被他砍死,也比讓你執行了軍法強。”說著。扭頭就要走。

    呂蒙一把拉住他︰“孫校尉,何必動氣,我是說真的,關雲長是誰?那是萬人敵啊,你射死他的馬,讓他落荒而逃,這傳出去,誰能小看你?”

    孫皎看了看呂蒙的臉色,覺得他不象是說假話。心里這才痛快了些︰“可是他還是跑了,可如何是好?”

    “沒事,他沒了馬。縱跑也跑不遠。”呂蒙笑著看了看已經被圍住的關羽殘軍︰“這里你就不要管了,你帶著親衛騎追上去,把我的親衛騎也一起帶上,他只有十來個人,一百多親衛騎應該能對付他了。”

    孫皎有些不相信的看著呂蒙,心道你有這麼好心,這麼大一件功勞讓給我?呂蒙似乎明白他在想什麼,他拍拍孫皎地肩說道︰“校尉莫要多想,我要收拾這里的戰場。只有把這個重任交給你了,難不成交給他嗎?”呂蒙說著,示意了一下正在遠處指揮的陸遜。

    孫皎笑了︰“那就多謝大都督了,有情後補。”

    呂蒙一笑,又拉住轉身就要走的孫皎說道︰“不知孫校尉準備如何追擊關羽?”

    孫皎不以為然的笑道︰“有什麼呢,一百多騎兵,沖上去一頓亂刀砍死他。”

    呂蒙搖了搖頭︰“那我就不放心了,關羽是什麼人?你一百多騎未必能收拾得了他,到時候再把我這一百騎兵送給他。我豈不是虧大了?”

    孫皎皺起了眉頭︰“那你說應該怎麼辦?”

    “你的馬快,記得多帶弓箭,不要和他近戰,遠遠地跟著,別讓他休息,不時的沖上去射幾箭,他這麼大年紀了,再跑上一天一夜,估計就倒在那里任你砍了。”呂蒙咧嘴一笑︰“不要講什麼面子。能把萬人敵關羽給抓了。別管怎麼抓的,你都是值得的。”

    孫皎愣了一下。恍然大悟。隨即帶著呂蒙的一百親衛騎和他自己的五十騎,一共一百五十人,帶足了弓箭和干糧,一路跟著關羽追了下去。呂蒙和陸遜指揮人馬,圍殺關羽留下的殘部。四千多人,先被一頓箭雨撩倒一小半,接著又被兩萬人圍在一起砍,沒多長時間就全軍覆滅,都督趙累也死在亂軍之中。

    關羽帶著十來個親衛沖出包圍,一口氣狂奔了十來里地,實在吃不消了,剛坐下喝了口水,後面孫皎帶著騎兵又追來了,關羽一听說有百十騎,知道跑也跑不掉,本想憑仗著個人勇力奪馬的,哪知道孫皎見他站在路上等他,沖過來遠遠的射了一陣箭,放倒他幾個親衛,然後就跑了,氣得關羽干瞪眼。他轉身再逃,孫皎又遠遠地綴了上來,不時的沖上來射兩箭,但保持著足夠安全的距離,不讓關羽有奪馬地機會。

    關羽看出了孫皎的用意,他帶著剩下的幾個親衛轉道向西,進了山,不走大道了。孫皎一下子傻了眼,向西渡過溱水不遠就是中宿城,如果被關羽到了中宿,他就別想抓他了。孫皎一咬牙,讓幾個士卒看著馬,自己帶上一百多人跟著進了山。

    進山沒多久,他們就遇上了橫馬而立的關羽。關羽不等孫皎回過神,帶著剩下的幾個親衛就殺了過來。他一聲長嘯,手中的萬人敵迎面斬殺三人,對上了臉色發白的孫皎。孫皎雖然緊張,卻也知道已經沒有退路,如果這一百多人還不能擊殺關羽,他這校尉也做到頭了。他咬牙苦戰,連接關羽三刀,被關羽強橫的膂力振得手臂酸麻,握不住手中長刀。關羽冷笑一聲,大步向孫皎逼來,準備將孫皎斬殺。

    孫皎的親衛一見,顧不得心里對關羽地害怕,一起沖了上來,堵在孫皎面前。但他們被關羽的凶悍震住,只是護在孫皎面前,緊張的看著一步步逼近的關羽,卻不敢主動攻上前去。關羽的幾個親衛在剛才短暫的廝殺中已經全部陣亡,眼下只剩下關羽一人,卻還是殺氣逼人,壓得孫皎數十人步步後退。

    “豎子。還不上來受死!”關羽仰起了頭,伸出左手食指對著孫皎勾了勾,傲氣畢現。

    “豈有此理。”孫皎雖然看著剛才關羽幾個照面之間就斬殺了他幾十個親衛,可是年輕人的傲氣還是讓他不能這麼接受關羽的挑釁,他奪過一柄長矛,厲聲大喝。撞開擋在前面地親衛,象瘋了一般向關羽沖去。

    “殺!”關羽地長刀準確的落在孫皎的矛頭上,刀身一彈,在孫皎腰間一劃而過,帶著一溜血光,直奔孫皎背後的士卒。孫皎腰間一痛,收不住腳步,向前沖了幾步,拄著矛回頭一看。只見關羽人如虎、刀如龍,如虎入羊群,手起刀落。絕不空回,舉手抬足之間,必有一人喪于刀下。面對著十幾枝長矛、幾十口長刀,他視若無物,長刀連磕帶斬,片刻之間就將幾十個親衛斬殺于面前,剩下的十來個人心神俱裂,再也不敢面對如殺神一般地關羽,發一聲喊。拖著長矛掉頭就跑。跑出十幾步遠,這才停住腳步,回過頭看著關羽,長矛雖然還在手,矛尖卻在顫抖,弓也在手,卻怎麼也搭不上箭。這些從沙場上精選出來的士卒,在那一剎那間失去了戰斗的勇氣。

    “哈哈哈……”關羽仰天大笑,在血泊之中收住了腳步。喘了口氣,回過頭來看著已經受傷坐倒在地、目瞪口呆的孫皎︰“豎子,你還想活嗎?”

    孫皎渾身顫栗,他被關羽那種割草式地殺人手法給嚇住了,他也殺過人,而且殺過不少人,可是沒想到還有這種殺人地方法,在關羽的面前,那些人仿佛不是活生生地人。而只是一些等待收割的莊稼。他只需要跨上前去,揮起刀。就能輕松地收割。那些在戰場上也算是驍勇的士卒,在他的面前根本一點還手之力也沒有,沒有人能傷得了他。帶過來地百十個人,這不到數十息的時間,只剩下受傷的他和十來個似乎已經喪失了斗志的親衛。

    “豎子,除了用些陰謀詭計,你們還有什麼本事?”關羽一步步的逼了過來,手里的萬人敵指著孫皎的鼻尖,粘稠的血沿著刀鋒,慢慢的滴下來,一滴一滴地滴落在孫皎蒼白的臉上。

    難道我會死在他的刀下嗎?孫皎感到了一邊無助的恐懼。不,絕不能!

    他懼極反笑,他丟了手中的長矛,雙手撐在地上,看了看就在眼前的刀尖︰“這就是關將軍的萬人敵?”

    “不錯,你應該感到慶幸,能死在這口刀下。”關羽哼了一聲。

    “奇怪,不是說這口刀已經輸給黃忠黃漢升了嗎?”孫皎笑道︰“難道你又打了一口,還是真的舍不得,耍賴了?”

    關羽臉色一變,氣息猛的粗重起來,胸膛劇烈地起伏著,眯著的鳳眼忽的睜了開來,凜冽的寒意讓孫皎幾乎為之一滯。他深吸了一口氣,又笑了一聲,只是聲音有些啞,好象憋在嗓子里出不來。

    “萬人敵,哈哈哈……不過是個笑話。”孫皎仰天大笑,借著笑聲,他忽然發現自己不緊張了,雖然身體還有些僵直,手還有些發麻,心理上卻不緊張了。

    萬人敵,什麼萬人敵,不是照樣被人打得落花流水,不久之前還被自己追得象個喪家之犬,有什麼可怕的。孫皎強迫自己的眼神從滴血的刀尖上離開,仰面看向關羽的紅色面龐,最先映入眼簾的,卻是關羽急促起伏地胸膛,以及他嘴邊拂動地長須。

    他老了!孫皎忽然有一種感覺。

    他的目光從關羽地兩腿之間看過去,他驚異的發現,那些一直在發抖的親衛也直起了身子,手中的武器也不發抖了,有矛的握緊了矛,有弓的搭上了箭。

    他越發放聲大笑,無視眼前已經接近暴走邊緣的關羽。“在黃漢升手下落荒而逃,如今又全軍覆沒,只剩下一個人丟盔棄甲、狼狽不堪的逃走,你也敢稱萬人敵?你殺了我吧,回到番禺城下選一匹好匹,下次好逃得快一點。”

    “豎子找死。”關羽狂怒的上前飛起一腳,向孫皎那張利嘴踢去。坐在地上的孫皎忽然張開雙臂,一把抱住他的腿,兩只腿倏的伸了過去,猛的踹在關羽那一條腿上。關羽猝不及防,沒想到等死的孫皎居然還有反抗的意志,立足不穩,龐大的身軀轟然倒地,驚起一地的灰塵。

    孫皎一擊得手,翻身跳起,一腳挑起身邊的長矛凌空握住、抖手就刺。關羽揮刀格開,縱身躍起,左手疾伸握住矛柄,右手揮刀便剁。孫皎撒手棄矛急退,關羽大步跟進,長嘯一聲,一刀劈在孫皎的肩甲上,深可見骨,孫皎吃痛,受不住關羽長刀上傳過來的壓力,撲通一聲雙腿跪倒,他伸出雙手緊緊的按住關羽的刀背,狂吼一聲︰“放箭!”

    關羽猛的抬頭,幾支長箭悄然而至,射在他的胸前,他一驚,緊跟著幾柄長矛刺到。

    “殺!”關羽暴怒,奮力抽出長刀橫掃,幾個剛剛刺中他的士卒還沒來得及歡喜,頭顱已經沖天飛起。關羽倒退幾步,瞪大眼楮看著胸前的長矛和長箭,一臉的不信。

    鮮血順著矛柄和長箭汩汩流出,潤濕了顫抖的箭羽。關羽晃了幾晃,仰面栽倒,那口萬人敵被他奮力甩出,當的一聲,插在孫皎面前的地上,來回搖晃著,刀身上的鮮血慢慢凝成幾滴,沿著刀鋒緩緩流下,浸入黃土,落出雪亮的刀鋒,反射著滿天的紅霞,在孫皎和剩下的幾個士卒驚恐的臉上一閃一閃,如殷紅的血。

    “喀嚓”一聲,萬人敵忽然從中折斷,墜落塵埃……吧。
第七卷 東南傾 第三十七節 托孤
    “啊……”劉備一聲驚叫,從榻上翻身坐起,冷汗涔涔,面色驚恐的看著昏暗的大帳。///com///帳外的親衛聞聲沖了進來,手腳麻利的挑亮了***。

    “主公,又做噩夢了?”孫乾大步進了帳,見劉備的臉色很蒼白,連忙關心的問道。

    “嗯。”劉備無力的點點頭,揮揮手讓親衛出去,啞聲嗓子低聲說道︰“公,雲長……雲長恐怕歿了。”

    孫乾吃了一驚︰“主公,你這是擔心關將軍,日有所思,夜有所夢。關將軍手下將士比陸遜多,再加上匡浦關還有一千人,陸遜如何能是關將軍的對手。”他想了想又道︰“上半夜做夢是正,下半夜做夢是反,現在已經是凌晨了,一定是反夢。”

    劉備苦笑了一聲,看了一眼孫乾,連連搖頭︰“公,我也希望如此,可是這夢太真實了,我看到雲長渾身是血,一臉的焦急,想要說話,卻沒有聲音。我怕他是……”他沒能敢再說下去,只是看著搖曳的***,眼神里透出無助的驚惶。

    孫乾看了一眼似乎隨時會滅的燈,連忙走過去要將帳門掖好,他剛踫到帳門,忽然一陣風吹來,撲的一聲吹滅了燈,大帳里瞬時一片黑暗,清冷的月光從帳門照進來,長長的帳門在地上留下的影子形成一道尖尖的亮斑,如同一柄尖刀,正對著坐在榻上的劉備。

    孫乾面色大變,連忙叫道︰“來人,點燈。”

    一個親衛應聲走了進來,取出懷中的木燧點著了燈,孫乾看見榻上的劉備呆呆的坐著,一動不動,有如木偶一般,背弓得很厲害,滿頭亂糟糟的白發,一臉的皺紋。渾濁的雙眼無神的看著剛剛點亮的燈。

    “主公……”孫乾上前小心的叫了一聲。

    “嗯?”劉備一驚,轉過頭看著孫乾︰“公,你有什麼事?”

    “我……沒什麼事,就是來看看主公。”孫乾干笑了一聲,聲音有些顫抖。

    “哦。我沒事。幾時了?”

    “寅時三刻了。”孫乾看了一眼旁邊地漏壺。悄聲應道。

    “扶我起來。”劉備愣了一會。伸出手對孫乾說道。

    孫乾雖然不解。卻還是應聲上前。幫劉備披好大氅。扶他走出帳門。帳外夜風清冷。劉備裹緊了身上地大氅。抬起頭看了一眼還掛在西天地月亮。忽然嘆了口氣。他彎著腰。一步步地地走上了帳旁邊地高台。手扶著欄桿。看著南面隱在月色中如同一頭臥虎地番禺城。沉默無語。

    “主公。上面風涼。還是先下去吧。”孫乾有些擔心地說道。

    劉備沒有應他。只是靜靜地看著南面。眼神專注而茫然。周圍靜得很。只有隱在風聲中巡邏地士兵地腳步聲。和單調地口令聲。頭頂地大 被風吹得獵獵作響。旗桿吱吱呀呀地呻吟著。發出似乎要斷地聲音。

    劉備忽然轉過了頭,直起了腰桿看著北面,孫乾跟著扭過頭看去。北面一片寂靜,什麼也沒有。孫乾看了片刻,回過頭來詫異地看著劉備,卻發現劉備目光炯炯,眼神逼人,口中喃喃的說道︰“來了……”

    “來了?什麼來了?”孫乾大惑不解,剛要說話。卻听得北面一個黑點飛快的由遠而近,不一會就到了大營前,原來是個騎士,騎士翻身下馬,一個趔趄差點摔倒在地上,隨即又爬了起來,沖進了營盤。值夜地士卒連忙將他接了進來,跟著就看到幾個人影匆匆的向這邊走來。

    “主公……”那個騎士一看到劉備,就撲倒在地。哽咽著說道︰“關將軍……全軍覆沒。”

    孫乾大吃一驚。腦子象是炸了一般,他驚恐的看著劉備。劉備卻很平靜,只是眼神很嚇人,象是狼一樣閃閃發光,腮幫子鼓起,臉皮繃得緊緊的,似乎還有些潮紅。

    “細細說來。”

    這個騎士是個斥候,他被關羽派出去通知匡浦關的郝普小心陸遜偷城,哪知道到了匡浦關之外的時候,卻在城外發現了呂蒙藏在松嶺的兩萬大軍。他大驚失色,不敢再從河谷中經過,繞道溱水以西趕回來給關羽報信,等他找到關羽的時候,看到的卻是被江東士卒抬回來地關羽尸體。他在松嶺谷口等了一夜,從江東士卒興奮的閑談中得知,關羽部已經全部戰歿了,這才連夜趕回來報信。

    “呂蒙的人馬?”劉備和孫乾異口同聲的驚呼道。

    “是,確實是呂蒙的人馬,是從桂陽過來的。”那個斥候說道,“他們從桂陽郡內取道,我們只打探南海郡的,所以沒有收到消息。”

    孫乾一下子屏住了呼吸,驚恐萬分的看著劉備,一陣寒意直沖後腦,死死的盯著劉備地臉。劉備的眼角跳了兩下,忽然笑了起來︰“好,好,好。”說完,他甩手下了高台,大步進了帳,扔下孫乾一個人站在台上發呆。

    劉備一個人坐在大帳里,直到日上三竿也沒有出帳,簡雍、殷觀、劉琰等人覺得奇怪,前來請令是否攻城,孫乾這才悄悄的將黎明前剛收到的消息告訴他們。殷觀等人一听,也吃驚不已,在大帳門口猶豫起來,不知是進還是不進好。

    劉備誰也不見,一個人在大帳里坐了一天,孫乾去看過他,發現他對著地圖翻來覆去的看,顏容枯稿,老態畢現。孫乾他們有些不知所措,圍在側帳緊急商議,看如何勸說他才好。幾個人想來想去,覺得無從說起。關羽這一戰歿,劉備就剩下手頭的一萬人馬,別說攻城了,就是對付即將從匡浦關撲來的呂蒙也對付不了,這南海郡拿不下還在其次,蒼梧能不能守住都是問題。各郡的人手,已經被抽得差不多了,只有蒼梧的趙雲手中還有三四千人,除此以外,劉備已經無兵可調。

    “殷主簿。我們……就一點辦法也沒有了嗎?”連劉琰這個不管事地人都知道問題嚴重了,匡浦關到這里不過二百多里,呂蒙很快就要來了,而劉備卻象是呆了似地,這實在不是什麼好兆頭。

    殷觀為難的看了看手足無措地劉琰,苦笑了一聲︰“也不是一點辦法也沒有。孫權派呂蒙來南海的用意,只怕還是要奪回南海郡,我們地兵力不足,奪南海郡已經不可能了,退回蒼梧防守,倒還是有些可能。呂蒙所部是孫權的主要力量,不可能長期呆在南海不走。”

    “哦。”劉琰長出了一口氣,漂亮的面容這才松馳了些。

    “只是主公……”殷觀有些擔心的探頭看了看劉備的大帳,他擔心劉備牛脾氣又犯了。不肯回蒼梧。他興沖沖的來,卻灰溜溜地走,還折了關羽這員大將。面子上確實過不去。更何況關羽和劉備的關系不僅僅是君臣關系那麼簡單,兩年前折了張飛,劉備就象被打斷了一條腿似的一蹶不振,如今又折了關羽,他能否忍下這口惡氣,殷觀是一點把握也沒有。

    “各位先生,主公有請。”一個親衛走進帳來,對面面相覷的眾人說道。

    殷觀和孫乾交換了一下目光,起身進了劉備的大帳。劉備面前擺的地圖上。在番禺城上畫了一個大大的朱砂圈,血紅的朱砂,如血一般刺眼。殷觀的心,一下子被這紅圈給提了起來。

    “雲長戰歿地消息,想必你們都知道了。”劉備抬起頭,冷淡的目光從眾人臉上一掃而過,聲音沙啞的說道︰“不知各位先生有何教我?”

    殷觀等人沉默不語。

    劉備等了一會,見他們都不說話,也沒有再問。他似乎也有什麼興趣要問他們地意見,將地圖扯在一邊,直起身子,對孫乾說道︰“公,你去一趟桂陽,告訴曹鎮南,我想見他。”

    孫乾愣了一下,不知道劉備是什麼用意,劉備從身邊取過一封信交給孫乾︰“你把這個交給他。他就會明白的。”

    “主公。曹鎮南未必就在桂陽。”孫乾說道。

    “他在桂陽。”劉備肯定的說道︰“你去找他,立刻就去。”

    孫乾無奈。接過書信,轉身出了大帳。

    “憲和,你去一趟蒼梧,讓子龍把阿斗帶過來。”

    簡雍吃了一驚,怎麼劉備不光不回蒼梧,還要在南海長呆了?他驚恐的看了一眼劉備,劉備卻沒有看他,自顧自的又說道︰“孔林,這兩天不要攻城了,讓將士們好好休整幾日。把斥侯派得遠些,小心防備呂蒙那個豎子,加固營盤,抓緊時間多準備一點石彈,做得精致些。”

    殷觀應了一聲,卻也是不明用意。劉備說完,揮了揮手將他們趕了出來,一個人坐在帳中,不吃不喝,不哭不笑。

    “孔林,怎麼辦?”簡雍有些慌了。

    “去吧,照主公說的辦。”殷觀長嘆一聲,搖了搖頭走了。簡雍站了片刻,也只得跺跺腳,帶了幾個隨從趕往蒼梧。

    正如劉備所說,孫乾在桂陽郡見到了曹沖,不僅曹沖在桂陽,小雙也在,鄧艾也在。孫乾顧不得質疑曹沖,立刻將南海郡的情況告訴他了曹沖,遞上劉備的信。

    曹沖也是剛剛到達桂陽的,周瑜接到關羽戰歿地消息之後,第一時間把消息傳給了臨湘的曹沖,曹沖隨即帶著他的三千親衛步騎趕到了桂陽郡,同時調集了在泉陵駐守的鄧艾和荊山軍、白虎軍,再加上一直在桂陽的張任部,總共步騎一萬五千人,遇到孫乾的時候,他已經趕到了桂陽郡的桂陽縣城,還有百十里就可以進入南海郡界。

    “主公要見將軍。”孫乾很干脆的說道。

    “他還在番禺城下?”曹沖有些意外。

    “在。”孫乾應道︰“我出發的時候,看到主公在地圖上地番禺城的位置畫了一個圈,看樣子,他要在番禺城下與呂蒙血戰一場了。”

    曹沖很吃驚,他覺得劉備這個舉動很反常,以他的性格,明知不敵的情況下怎麼會還留在番禺不走?他雖然兵力不及呂蒙,可是呂蒙無法在南海久呆,最多三四個月就要退回豫章去,劉備如果回到蒼梧。采取守勢,應該還是有可能保有數郡的,為什麼他還留在番禺城下面對著呂蒙和步騭兩萬多人的攻擊。

    “他……還好嗎?”曹沖無語了半晌,才問道。

    “不好。”孫乾搖了搖頭。想起臨行前看到的劉備那個樣子,孫乾從心里感到一陣恐慌,他一路上不分日夜的趕路。一天一夜趕了三百多里,就是覺得心里有一種說不出地緊張,迫使他瘋了一般地趕路,生怕遲一天也會造成莫大地遺憾,至于會造成什麼遺憾,他自己卻說不清楚。曹沖拆開劉備的信看了看,對臉色很疲憊地孫乾說道︰“你身體還吃得消嗎,能不能跟上我們的速度?”

    “能。”孫乾一點猶豫也沒有,他雖然不知道劉備在信里說了什麼。但是已經估計到了劉備會向曹沖求援,至于他會付出什麼樣地條件,就不是孫乾所能想象的了。

    “那你去吃點東西。休息一下。”

    孫乾出去了,曹沖將手里的信攤在案上,推到大家面前。周瑜沒有去拿,連眼皮都沒有袒下,仿佛沒有看到似的。龐統伸出兩根手指,轉過信紙,快速的掃了一眼。

    “左將軍這是以交州為條件和將軍做個交易,看樣子關羽之死,對他打擊甚大。”龐統沉默了一會。輕聲說道︰“將軍要答應嗎?”

    曹沖咧著嘴笑了笑,卻沒有一絲笑意,他掃了一眼眾人︰“我可以答應嗎?”

    周瑜等人相互看了一眼,不約而同的點了點頭。

    “既然如此,諸位分頭行動吧。我帶著親衛營先出發,士載,你帶著荊山軍和白虎軍,周大人,劉磐部和張任部交給你。你們一起出發,先奪下匡浦關,再南下截住呂蒙後路,防止呂蒙退回豫章。”

    鄧艾猶豫了一下︰“將軍,你……不能冒險。”

    曹沖笑了笑︰“放心,呂蒙現在就想著去番禺呢,他不會相信左將軍會向我求援的,再說了,我不會跟他硬拼的。他如果回頭。我就把他們引到匡浦關來,我們也在松嶺打他一個埋伏。”

    鄧艾雖然有些擔心。但見曹沖心意已決,也知道三千親衛步騎的實力,只要不硬拼不中伏,吃虧是不太可能地,倒也沒有再說,隨即下去準備。周瑜落後了一步,他緊盯著曹沖的眼楮︰“將軍,七千多人這可是總兵力的一半了,你把他們交到我地手里,真的放心嗎?”

    曹沖也盯著他的眼楮,看了片刻,展顏笑道︰“周大人能讓我放心嗎?”

    周瑜一笑,躬身下拜,然後轉身大步的走了。曹沖看著他消失在門外,轉過頭對龐統、魯肅等人笑道︰“你們也去收拾一下,軍情緊急,我們明天一早就出發。”

    龐統、魯肅點了點頭,也起身走了。曹沖又對張松說道︰“你傳令給孝直,該動手了。”

    張松點點頭,一言不發,轉身走了出去。

    曹沖又坐了片刻,這才起身回了臥室。小雙正倚著門低頭不語。听到曹沖的腳步聲,她連忙擦了擦眼淚,迎了上來。

    “小雙,你也收拾一下,明日一起隨我出發。”曹沖一邊脫外衣,一邊吩咐道。小雙嗯了一聲,卻又說道︰“夫君帶著我,不擔心我會為父親求情嗎?”

    “求情又如何?”曹沖扭過頭看了她一眼,忽然有些難受︰“小雙,你知道嗎,你父親大概……沒什麼生趣了,關將軍的死,對他打擊甚大。他在信里跟我說,要我答應替他照顧你弟弟,他就把交州給我,還幫我吞下呂蒙這兩萬人馬。”

    小雙吃驚的張圓了小嘴,一臉的不信,曹沖將信交到她的手里︰“你自己看吧,這應該是他親筆寫地。”

    小雙匆匆的看完,淚如雨下︰“夫君,父親這是真的不想活了。”

    “所以你要去,也許,這是最後一面了。”曹沖拍了拍小雙的肩,小雙失聲痛哭,一頭撲進曹沖的懷里。緊緊的摟著曹沖地腰,生怕一松手,曹沖也會舍她而去。曹沖嘆了口氣,輕輕的撫著小雙的背,張了張嘴,想要勸她幾句。卻什麼也說不出來。

    第二天一大早,曹沖帶著三千親衛出發,一路上由孫乾帶路,馬不停蹄,避開了呂蒙地斥侯,從溱水西的中宿縣直奔四會,在四會城渡河,三天後趕到了番禺城西四十里的松崗,在松崗扎下大營之後。他讓孫乾趕到番禺城下地劉備大營,請劉備來見。

    劉備很快就來了,帶著趙雲和劉禪。曹沖第一次清晰的看到了這位三國的梟雄。他在虎跳澗的時候。曾經遠遠的在望遠鏡里看到過他一次,但是當時天黑,他只能看到他的身影,卻沒能看清他地臉龐。現在有機會距離地看到劉備,不免有些吃驚。劉備頭發全白,滿臉的皺紋如刀刻地一般,面色死灰,一點生氣也沒有。腰也佝僂了,走路的腳步有些蹣跚。沒有一點當初看到的那種靈動,只有眼楮還有神,透著一股讓人很不舒服地陰狠,象是餓了幾天的狼一般。

    曹沖還沒有來得及上前見禮,身邊的小雙已經撲了上去,一把抱著劉備放聲大哭︰“阿翁,這才幾年不見,你怎麼……怎麼成這樣了?”

    劉備看著滿面是淚的小雙,忽然咧開嘴笑了︰“小雙。這麼多年了,你可是第一次這麼關心我。”

    “阿翁……”小雙撲通一聲跪倒在地上,抱著劉備的雙腿抽泣不已。

    劉備呵呵一笑,將小雙拉起來︰“都是為人婦的人了,怎麼還哭哭啼啼的,這可不象你啊,要是大雙這樣,我還能相信一些,小雙。你怎麼也這樣了。大雙還好嗎?”

    “好……好……”小雙哭得說不出話來,只是連連點頭。她一直不喜歡劉備。但是當她看到劉備這副模樣時,她還是忍不住的哭了,這才五六年時間,劉備已經老得讓她不敢認了,這哪里還是當年那個野心勃勃的左將軍,哪里還是那個殺伐果斷地劉豫州,現在的他,就是一個一只腳已經邁進了棺材的老人,難怪夫君說他已經了無生趣。

    “大雙要生了嗎?”劉備拉著小雙的手臂,上下打量著小雙,眼中難得的透出一絲溫情。

    “快了,還有三個月,現在已經走不動道了,這才沒有跟隨夫君前來。”小雙抹著淚,扶著劉備到帳中坐下,嘮嘮叨叨的說著大雙的情況。劉備一邊撫著胡須听著,一邊連連點頭,滿臉的笑容,一點也不象一個征戰沙場的梟雄,渾然是一個慈祥地老父親,正在听歸寧的女兒講述在夫家的趣事。

    曹沖在一旁靜靜的听著,不時的打量一下遠處拉著憨憨笑著的劉禪手的趙雲,趙雲的手臂上還包著布,看樣子傷口還沒有全好,正眼神警惕的看著曹沖,只有看向劉備時眼中才會閃出一絲悲戚來。

    曹沖又看看才到趙雲胸腹之間地劉禪。劉禪胖乎乎地,臉上掛著單純而快樂的笑容,仿佛很開心,眼楮盯著正在交談地劉備和小雙,不時的仰起頭看一下趙雲。他感覺到了曹沖在看他,眼光轉了過來,或許是被曹沖背後的典滿給嚇著了,不由自主的躲到了趙雲身後。曹沖笑了笑,從旁邊的一個包包里掏出一個小木車,在案上吱吱咯咯的推了兩下,然後對著劉禪招了招手。

    劉禪眼楮一亮,卻還是有些猶豫,眼楮瞟了一眼曹沖的身後。曹沖扭過頭看了一眼,正看到典滿一臉嚴肅的看著趙雲,便揮了揮手︰“子謙,你帶著人先出去一下。”

    “公子?”典滿有些不放

    “不妨事。”曹沖說道。

    典滿猶豫了一下,還是帶著豢退了出去。曹沖這才轉過頭,又對劉禪招了招手。劉禪看了看趙雲,趙雲點點頭,松開他的手。劉禪這才小心翼翼的挪了過來,眼楮盯著曹沖,生怕他有什麼動作,等他走到曹沖面前,迅速的伸出胖乎乎的小手,一把搶走了小木車轉身就走,躲到趙雲背後才看了曹沖一眼。

    曹沖見他那副膽怯的樣子。不禁宛爾一笑,身後的秦朗和曹據也忍不住的笑了起來。

    “小雙,你帶著阿斗出去玩一會兒,我有些事要跟倉舒說。”劉備听完了小雙的述說,拍拍小雙的手和聲說道。

    “嗯!”小雙看了他一眼,又轉過頭看了一眼正逗劉禪地曹沖一眼。拿起曹沖身邊那個包包,過去拉起劉禪的手含淚笑道︰“阿斗,姊姊帶你玩去。”

    劉禪愣了一下,他顯然已經想不起來這個姊姊了,有些緊張的看著劉備。劉備笑了笑,走到他面前蹲下,伸出手摸了一下劉禪的小臉頰︰“傻孩子,忘啦?這是阿翁經常跟你說的小雙姊姊。”

    “阿翁沒說過我有姊姊。”劉禪幼稚的童聲一下子戳破了劉備地謊言。

    劉備老臉一紅,瞟了一眼小雙。又溫和的笑道︰“她真是你姊姊,快去跟她玩,你看她的包包里。有好多好東西,有好玩的,還有好吃的。”

    劉禪點了點頭,看了一眼那個包包,他看到剛才曹沖就是從這個包包里拿出這個好玩的小車的,有些眼饞,這才跟著小雙走了出去。劉備看著劉禪跟著小雙走了,這才站起身來,轉過聲對曹沖笑道︰“倉舒。帳中太悶,外面月色正明,涼風習習,你我何不外面一敘?”

    曹沖站起來一躬身︰“敢不從命。”

    松崗之上,幾棵老松,一方巨石,四周林深葉茂,在月色下閃著一片片的亮光。山風拂過樹梢,沙沙作響。幾聲蟲鳴,點綴其間。

    劉備負手緩步而行,曹沖緩步跟隨。

    “丞相大人可好?”劉備隨意的問道。

    曹沖笑道︰“好,吃得下,睡得著,天天在玄武池釣釣魚,看看鳥,舒服得很。”

    劉備回過頭看了曹沖一眼,笑了︰“我和你父親斗了幾十年。看來還是他有福氣。我不如他。”

    曹沖笑了笑,不如道如何回答。索性不答。

    劉備在巨石時站住了腳步,舉目四望,喟然嘆道︰“家國萬里,歸期杳杳,讓人心酸啊。”

    “岳父如果想回家,大可立刻起程,涿郡現在安好,正是安居樂業之時。”曹沖應聲答道。

    “無顏見江東父老啊。”劉備搖了搖頭︰“當年跟我一起出來地子弟兵,現在只有子龍等廖廖幾人了,翼德歿了,雲長也歿了,我也老了,回到涿郡,也沒幾個認識的人了。”

    曹沖默然。

    “倉舒,當年我在許縣見過你,十幾年間,你已經成了手握雄兵、天下知名的鎮南將軍了,我還是個空頭地左將軍,東奔西逃,真是汗顏。更讓我想不到的是,你居然成了我的女婿,造化弄人啊,這大概就是小雙說的命吧。”劉備坐在大石上,拍了拍身邊,示意曹沖坐下。曹沖猶豫了一下,走過去挨著他並肩而坐。

    “命,真的有命嗎?”劉備雪白的眉毛忽然抖了抖,一臉的不解。

    “或許有吧。”曹沖淡淡的笑了。

    “也許是吧,可是不到最後,又怎麼知道命中注定是什麼樣子呢?”劉備沉思的片刻,也笑了︰“你來了,想來是答應我地要求了?”

    “我可以答應你照顧阿斗。”曹沖想了想說道︰“不過,我只能保證他衣食無憂,富貴平安,不敢保證別的。”

    劉備扭過頭看著曹沖,忽然咧嘴笑道︰“你能保證自己的富貴平安嗎?”

    曹沖看著他,也咧嘴一笑︰“你說呢?”

    劉備看著他,慢慢的從嘴角蕩起一絲笑意︰“我也不知道,可是我沒有別的選擇。”

    “那就姑妄信之吧。”

    “不輕許人,正是君子坦蕩。”劉備扭過頭,眯著眼楮看著東山的明月︰“不過,我還是不能全信你,我要你答應我一件事。”

    “你說。”

    “我要子龍跟著你,鎮守北疆,手握重兵,如此,我才能信你。”

    曹沖半天沒有說話,劉備的信中只是說要他跟做個交易,讓他照顧劉禪,他可以交出交州,蹭合他重創呂蒙,卻沒想過劉備會提這個要求。趙雲跟著他,自然是好事,可是如果讓趙雲手握重兵,這有點不太靠譜。

    劉備靜靜的等著他的回答,一動不動。

    “阿斗在哪?”曹沖過了好半天,才問了一句。

    劉備笑了︰“他當然跟著你,或者留在鄴城也行,我相信你不會虧待他地。”

    曹沖松了一口氣,這還差不多。他點點頭說道︰“行,我可以舉薦趙將軍為涿郡太守。”

    “好。”劉備應道,隨即站起身來,對遠處和典滿站在一起的趙雲招了招手。趙雲見了,連忙走了過來,典滿一見,也大步跟了過來。

    “子龍,我要拜托你一件事。”劉備正色說道。

    趙雲一見劉備臉色嚴肅,又見曹沖也同樣臉色沉重,愣了一下,連忙拱手施禮︰“謹遵主公吩咐。”

    “子龍。”劉備兩眼炯炯有神,緊緊的盯著趙雲的眼楮,一字一句的說道︰“子龍,我要你去做涿郡太守,阿斗平安一日,你便听倉舒的話一日,阿斗一旦有什麼不測,不管你用什麼辦法,一定要讓倉舒為他今日的誓言付出代價。”

    趙雲驚愕的睜大了眼楮,看看劉備,又看看曹沖,一種不祥的預感壓得他說不出話來。

    “答應我!”劉備忽然倒退一步,撩起衣擺雙膝跪倒在趙雲地面前,拱手道︰“請子龍務必答應我。”

    趙雲大驚,緊跟著撲通一聲跪倒在劉備面前,以頭蹌地︰“主公,主公,你這樣做,讓雲如何自處,請主公起來說話,請主公起來說話,雲粉身碎骨,在所不辭。”

    劉備伏地不起︰“子龍,現在我不是以君臣地身份和你說話,我們相交一場,肝膽相照二十年,我是以一個父親的身份,拜托子龍照顧我地阿斗。子龍,請你一定答應我。”

    趙雲哪里敢說話,只是以頭蹌地,連連哀求劉備起來說話。曹沖見了,上前輕聲說道︰“趙將軍,岳父心意已決,你就應了他吧。”

    “主公,我應了,我應了。”趙雲悲泣不已,伏地痛哭。

    “多謝子龍。”劉備伏下身,恭恭敬敬的給趙雲磕了三個頭︰“我就將阿斗托付給你了。”
第七卷 東南傾 第三十八節 誘餌
    大勝之後的呂蒙到達番禺城下,對劉備依然盤踞在城北不走的奇怪行為感到大惑不解。///com///

    呂蒙不敢大意,他在離城北二十里的地方扎下大營,然後向四面派出斥候,搜索附近百里以內的可能藏兵的地點,他雖然知道劉備已經沒有什麼力量,但是為了保險起見,還是不敢大意。三日後,他收到了消息,在番禺城西四十里的松崗發現了一個大營,守衛森嚴,很難接近,斥候在付出了幾條性命的代價之後,看到了一個能容納三千人的大營,還看到了一些馬匹,從戰旗上看,是趙雲的戰旗,另外還看到了麋威和關興的戰旗。

    呂蒙長出一口氣,笑著對傷勢還沒好的孫皎說道︰“孫校尉,你可小心了,看樣子劉備對你殺死了關羽懷恨在心,要用騎兵來對付你了,關羽的次子關興就是騎兵司馬,你在戰場的時候要隨時小心他,別被他一口吞了。”

    孫皎的心情很好,雖然親衛死傷殆盡,可是關羽的首級足以讓他官升三級,這次從交州回去,他至少是個將軍,父親再也不會說他是個匹夫之勇了。

    “他的騎兵才幾個人?”孫皎有些不屑一顧,撇了撇嘴說道︰“伯言說過,他有一千騎,就算趙雲是個用騎的高手,可是滇馬的速度不夠快,長途奔襲有點用,沖陣的威力卻是一般,上次要不是事出意外,他們如何能取得那麼大的戰果。現在既然知道了,我有什麼好怕的,我手下也有騎兵,未必就怕了他。”

    陸遜卻沒有說話,坐在一旁沉思的半天︰“趙雲來了?三千人?劉備不要蒼梧了?就算趙雲來了,一萬三千人也不是我們的對手啊,現在城里城外我們足足有近兩萬六千人,是他的兩倍,就算他有一千騎兵。又能如何?這有些不符常理啊。劉備也是久經戰陣之人,不應該做出這種怪異舉動,其中只怕另有原因,都督不可不防。”

    呂蒙蜃應是,他站在地圖前面看了半天,最後搖了搖頭說道︰“伯言。我現在擔心的不是劉備,他就算是一頭老虎,也已經是奄奄一息了,之所以還在番禺城下不走,不過是心還不死。如今我軍已經到了番禺城,他無機可趁,不退就只有死路一條。”他笑了笑,臉上出一絲狠厲來︰“不過更好,我可以一舉擊殺了他最後的這支人馬。從此交州就是我們的,蒼梧、郁林諸郡,隨時都可以拿下。”

    他轉過頭來。看了看一臉得色的孫皎和搖頭不語地陸遜︰“我不能在交州久呆,這一戰之後,我就要回豫章去,收復交州的大功,就由二位去領吧,到時候別忘了分我一點功勞就是。”

    孫皎一听呂蒙這麼說,知道他是想一戰解決劉備。劉備現在只有一萬三千人,面對著兩倍的兵力,又無險可守。他的損失必然不小,說不準全軍覆滅都有可能。如果真是這樣的話,蒼梧諸郡那就可是如同脫光了衣服的美女,任予任取,自己手里有三千人,如果再能向孫權請到兩三千人,他就可以橫掃交州,立下赫赫戰功。

    孫皎地眼光閃動,他偷偷看了一眼一直在看著地圖沉思的陸遜。心中暗笑,說不定主公會將他的精兵調撥給自己,那樣就更好了。至于他本人嗎,還是放到增城或者博羅去守城吧,就不要來添亂了。

    呂蒙見孫皎的眼珠亂轉,不時的瞟向陸遜,而陸遜卻是擰著眉頭一聲不吭,便笑道︰“怎麼,二位在想怎麼酬謝我嗎?”

    陸遜看了看胸有成竹地呂蒙。想了想說道︰“都督。你說曹鎮南會不會已經到了交州?”

    呂蒙笑道︰“你說地。也正是我擔心地。所以我才把斥侯派出去百里之遙。不過從現在地情況看。劉備擔心曹鎮南比擔心我們更甚。我們只想拿下南海郡。曹鎮南來了。交州可就沒有劉備地立足之地了。他不會不防著這一點。雖說他現在還在南海郡不走著實有些怪異。可是這百里之內都沒有曹軍地影子。我看他也是性情使然。不見黃河心不死罷了。也許……”呂蒙伸出手指。指了指陸遜。又回頭指了指自己︰“也許他從心里根本就看不起我們這兩個小子。就象關羽一樣。以為還是他們縱橫天下地光景。他把趙雲埋伏在松崗。或許還想反咬我們一口。想想看。這里到松崗四十里。我們追出去四十里。正準備渡過溱水。忽然沖出一支人馬。其中還有一千騎兵。那我們會怎麼樣?”

    陸遜笑了笑︰“這也太兒戲了吧。劉備會這麼想?”

    呂蒙搖搖頭︰“你不要以為劉備打了這麼多年地仗。就一定很厲害。他只是個常敗將軍罷了。從遼東打到交州。他什麼時候打過勝仗?”

    陸遜正要再說。呂蒙攔住了他︰“伯言。我知道你地好意。可是你也知道。我在交州不能停留太久。劉備就算不會請曹鎮南助陣。可是他只要把我來了交州地消息傳到長沙。難保曹鎮南不會出兵豫章。這年頭。誓約根本沒人當回事。換成我。有這麼好地機會。沒有道理不趁火打劫地。所以我必須在最短地時間內擊敗劉備。打得他奄奄一息。後面地事情就交給你們了。”

    他抬起頭嘆了口氣︰“我知道這樣有風險。可是打仗哪能沒有風險呢。等劉備回過神來。退出南海。我們再想打他可就沒那麼容易了。到時候曹鎮南不管是入交州還是攻豫章。我們只有退回去一條路。南海郡還是在他地威脅之下。”

    陸遜點了點頭,不再多說。呂蒙沉聲下令︰“與步子山聯系,明日出戰,我從北面攻擊劉備大營,他威脅劉備背後,小心劉備反撲,如果沒有必要,盡量不要出城,我有兩萬人,對付劉備應該足夠了。”

    “諾!”陸遜和孫皎同時應諾。

    當夜。呂蒙派人通知了步騭。步騭還好一些,潘璋卻是大叫痛快,他千里迢迢的跑到交州來,先是被趙雲一陣猛攻,隨後又被突然冒出來地騎兵打了個悶棍,損失了兩千多人。不僅制衡陸遜的任務沒有完成,反而被劉備堵在城里不敢出去,天天看著劉備軍在外面叫罵,他心里的火突突直冒。現在听說呂蒙的大軍來了,要收拾劉備,心里那個痛快就別提了。雖然呂蒙沒要他們出城助戰,他還是把自己的人馬準備停當,隨時準備出城惡戰。副將丁奉也作如是想,素稱悍勇的他上次被趙雲幾乎擊斃。讓他很是沮喪,同時也被人譏笑了好久,現在听說孫皎擊殺了萬人敵關羽。他從心里有些酸溜溜的,很希望能有機會再表現一下自己的勇武,挽回一點面子。

    第二天,呂蒙帶著大軍來到番禺城下列陣。劉備嚴陣以待,他離開番禺城五里地地方擺下了阻擊陣形,百十架霹靂車在陣中一字排開,如同張開血盆大口地猛虎出了利齒,正準備擇人而食,一萬大軍排成三個大方陣。圍繞著中軍成品陣形面向北方,卻無視身後的番禺城,似乎覺得番禺城不過是一頭待宰的肥豬,根本不敢出城似的。

    呂蒙站在中軍的高台上,打量著劉備地陣勢,呵呵冷笑。他覺得劉備真是無知,這麼多年的仗都白打了,再托大,也不至于搞出這麼笨拙的陣勢吧。所有的武力都擺在了正面,如果番禺城里地步騭和潘璋一沖出來,他地中軍首當其沖,不用打就輸了。當然了,就算他不這麼干,也是輸定了,不過是怎麼輸的問題。

    這次,一定要讓這個大耳賊記住我地名字,呂蒙暗自握緊了拳頭。他舉起了手中的帥旗。下達了前軍攻擊地命令。激昂的戰鼓聲響了起來。一聲聲的戰鼓傳遍整個戰場,有節奏地鼓點仿佛敲打在每個人的心頭。前軍士卒高舉著盾牌,握緊了手中的長刀、長矛,踩著鼓點大步向前。三千人形成的陣線象是一波波的潮水,緩緩向對面的劉備軍撲去。

    相比于鼓角爭鳴的呂蒙軍,劉備軍中一直很沉默,沉默得象塊石頭,無聲的看著快步逼過來的江東士卒。

    隨著鼓點地加快,潮水涌去的速度越來越快,二百步,一百五十步,一百步……

    “擊鼓!”腰桿挺得筆直的劉備一揮手。

    “咚!咚!咚!”三聲渾厚的鼓聲驟然響起,前軍里忽然傳出一聲厲嘯︰“放箭——”

    “嗡”的一聲,一陣箭雨從前軍倏然躍出,象張牙舞爪的黑龍,直向江東軍撲去。

    “舉盾!”江東軍呼喊著,將盾牌舉上了頭頂,大聲吼叫著,加快了腳步,只要沖過這百十步,短兵交接,對方的箭陣就沒有了威力。

    尖嘯的長箭轉眼之間就越過了不足百步的距離,帶著星星點點地寒光,一頭扎進了奔跑的江東軍中。長箭釘在盾牌上,作響,長箭入體,血光迸現,悶哼聲、慘叫聲此起彼伏,不少士卒中箭倒地,被隨後趕上來的同胞踩在腳下,慘叫著死去。

    “加速前進——”前軍主將高聲大喝。

    江東軍形成的潮水雖然被箭陣打亂了一些節奏,卻還是頑強的、一往無前的向前飛奔,在拋下了一路的尸體之後,前軍撞上了手握長刀、長矛的劉備軍。

    短兵相接。

    兩軍士卒高聲呼喊著,各舉手中的武器,瞪著血紅地眼珠子,對著面前地人猛砍,他們也許素未謀面,也許曾經同在一個陣營,如今卻都成了生死仇人,心里唯一的一個念頭就是殺死對方,踩著他地尸體向前,直到自己也被人砍倒為止。

    數息的時間,兩軍戰陣就倒下了一排又一排的尸體,同樣的膚色,不同的面貌,你的刀捅在我的腹中,我的矛刺穿了你的胸膛,即使死了,也要睜圓了眼楮,凶狠的看著對方。

    江東軍不斷的涌來,後浪推著前浪,沖過連綿不絕的箭雨,一次次的沖擊著劉備軍。劉備軍死死的頂住,前面地倒下了,後面的再跟上。幾千人攪在一起。形成一條彎彎曲曲的線,線的兩旁,是不斷倒下的尸體和殷紅和血。

    劉備軍一直瘋狂發射的箭陣給江東軍造成了很大地麻煩,潑天的箭雨讓江東軍在接觸到劉備軍之前付出了慘重的代價,相比于劉備軍密集箭陣,江東軍上前支持的弓箭手發出的弓箭簡直不值一提。就象是毛毛雨撞上了傾盆大雨一般的無力。不過一刻鐘,兩軍之間百十步的距離上就留下了兩三千具被射成了刺蝟的尸體。

    “劉備瘋了。”呂蒙咧嘴笑道︰“他就是儲備再多,象這麼放箭能支持到什麼時候?最多能把我的前軍五千人打沒了,然後他怎麼辦?”

    “不可理喻。”陸遜也搖了搖頭,他實在想不明白對面地劉備這是要打什麼主意,然後要以命搏命?可這也不是辦法吧,照這種密集的辦法放箭,他最多半個時辰,就無箭可用了。

    “命令前軍全部頂上去。用大盾,密集陣形。”呂蒙輕蔑的一笑,揮手下令。

    大盾很厚。普通地長箭要本射不穿,就算是強弓射上去,也很難造成傷害,只要不遇上守城弩都是安全的。但是大盾也很重,一個士兵根本舉不動,要兩到三個人一起抬起來,再加上旁邊護衛的士卒,一面大盾下面至少要有五六個人,必須排成密集陣形才好互相掩護。前軍只剩下一千多人。根本形成不了攻勢,呂蒙見勢,命令左軍右軍一起向前補充,組成一個尖尖的龜甲陣,緩慢而不可阻攔的向前逼去。

    “前軍向後撤,兩翼包圍。”劉備冷漠的看著下面血腥的戰場,聲音平淡。殷觀額頭冒出冷汗,沉默的揮動了手中的令旗。劉備地前軍緩緩的向後撤退,江東軍發出一聲歡呼。士氣大振,越發的用力,龜甲陣很快逼近了劉備的前沿。

    “霹靂車!”劉備下令。

    霹靂車擺動長長的木臂,將沉重的石彈甩上了天空,劃出長長的一道弧線,轉眼飛過了兩三百步的距離,擊打在龜甲陣里,發出巨大的聲響。滾圓地石塊象是戮破一層紙一樣把厚重的大盾擊成飛散的木片,將盾下的士卒砸成肉醬。然後帶著強大的慣性向前滾動。所到之處,血肉模糊。等石彈停下來的時候,已經成了血彈。

    龜甲陣瞬間大亂。

    呂蒙的臉抽搐了一下,看向霹靂車的眼神有些怪異,他在烏林水戰時見過這東西,差點被打中,對它的威力記憶猶新。只是他听步騭說過,劉備雖然有霹靂車,但是只有十幾架是曹軍地,其他地都是仿制貨,都多只能打一百五十步。所以當他看到劉備將霹靂車布置在中軍的時候,他理所當然地認為,這應該是劉備壯膽用的,根本發揮不了什麼作用。他敢用龜甲陣來對付劉備的瘋狂箭陣,也正是基于這樣的理解,沒想到劉備現在的霹靂車竟然全部飛過了兩三百步的距離,從中軍直接打到了前線。

    事情有些不對勁,呂蒙看著被石彈打成一團粥的龜甲陣,心頭忽然掠過一絲不祥的預感。

    “撤下來,停止攻擊。”

    被石彈打蒙的前軍一听撤退的命令,以最快的速度扔到了手里沉重的大盾,蜂擁而來。而正在與劉備前軍短兵相接的士卒,也連忙舍棄了對手,倉惶後撤。適逢此時,劉備陣中的箭陣再一次發威,將無數的江東士卒釘在了陣地上,雖然這時的箭陣不如開始的密集,也對亂成一團的江東軍造成了極大的打擊。

    “傷亡如何?”呂蒙臉色很不好。

    “我軍傷亡五千多,前軍基本損失殆盡,劉備前軍四千人最多只剩下一千人,左右軍損失不大,加起來千人左右,比我軍損失小一點。”孫皎匆匆的跑了上來,喘著氣又說道︰“他們的箭陣太猛了,光沖過箭陣,我們就損了兩千多,再被霹靂車這麼一打,估計至少也在千人以上。不過從剛才的情況看,他的箭’彈都應該打完了,我們再沖一次,一定能擊潰他。”

    “他的霹靂車怎麼會打這麼遠?”呂蒙低吼道︰“步子山不是說他看到的最多只能打一百五十步嗎,好多都沒打上城牆就掉河里了,今天的這些霹靂車至少有兩百多步,怎麼回事?”

    陸遜一直盯著前方看。听得呂蒙發火,也覺得有些詫異。他指著前方正在聚攏的劉備軍說道︰“都督,不光是這些霹靂車可疑,劉備現在的表現更可疑。他的前軍人最多,四千人已經基本被打殘,左右軍和中軍加起來能戰的最多還有四千人。他要面對我們一萬多人,背後還有五六千人地番禺城,這個時候他應該退才對,為什麼反而聚攏起來,好象還要再打似的?”

    呂蒙看了一眼前方,也覺得有些詫異了︰“他不是在松崗有伏兵嗎?怎麼還不撤?”陸遜搖了搖頭︰“不可理喻,都督可往那邊派了斥候?”

    “派了,還沒有異常消息。”呂蒙說著,下意識的看西看去。西面很安靜,他放下了心,剛要回頭。卻看到一騎如飛一般從西面奔來。

    呂蒙愣住了,陸遜、孫皎感覺到了呂蒙的異常,也向西看去,不由得也緊張起來。陸遜剛要說話,孫皎忽然指著北面大叫道︰“都督,你看!”

    呂蒙和陸遜聞聲向北看去,只見同樣有一個騎飛來,不禁大吃一驚。

    “都督……”西面來的斥候首先奔到台上,他連滾帶爬的沖上高台。狂喘著說道︰“都督,松崗……方向……三千鐵騎……正向我軍……襲來。”

    “三千?”呂蒙地腦子嗡的一聲響,不是說只有一千嗎,怎麼又變成了三千,趙雲的三千人全是騎兵?

    “是趙雲嗎?”呂蒙急急的問道。

    “不是……”斥候的聲音都啞了,拼命的搖頭,神色驚恐無比︰“是曹軍……龍騎……清一色的西涼兵,離我軍二十里。”

    呂蒙一下子愣住了,他驚恐的看了一眼陸遜。陸遜也驚恐的看著他。曹沖地龍騎,那全是西涼騎兵,配的戰馬不是西涼馬就是烏丸馬,速度極快,二十里的路程轉瞬即至。這里全是平原,西面還略高一些,正適合騎兵沖鋒。

    三千鐵騎一泄而下,沖到自己地側翼里,這將是毀滅性的打擊。呂蒙忽然幸慶自己的龜甲陣被劉備的霹靂車給打了。要是現在兩軍正攪在一起。那更是死路一條。

    他看了一眼對面的劉備,咬牙下令︰“伯言。立刻帶著你的人在西面列陣,不管如何,一定要擋住鐵騎的第一波,把他的速度降下來,要不然我們全部死定了。孫校尉,你立刻收攏你的人馬,只要擋住劉備就行,這個時候,不要沖鋒了,先打退騎兵再說。傳令,讓步騭準備出城攻擊劉備身後,接應我們進城。”

    “諾!”眾人還沒來得及走,北面來地斥候又爬了上來,他的面色更難看,嘴唇干裂,眼楮里充滿血絲,一句話沒說就癱在地上了,而他的戰馬,也幾乎同時倒在了地上。陸遜連忙上前,用力拍打他的臉,又搶過一個水壺,一下子將水全掉在他的臉上。那個斥候一激零,睜開眼楮,勉強伸出了左手指了指自己的胸前。

    陸遜將手伸進他的胸甲,一下子摸出一支竹簡,竹簡上只有幾個字,“匡浦關丟失,曹軍周瑜、鄧艾部萬兩千人南下。”

    高台上一點聲音也沒有,幾個人都目瞪口呆的看著對方。呂蒙一下子明白了,為什麼劉備擺出這麼一個送死的陣型,如此不珍惜長箭和霹靂石彈,他根本就不想活了,只想以命搏命,拖他下水,拼著一萬人打光了也要重創他,然後再讓他地殘軍去面對曹軍一萬五千人,其中還有三千西涼鐵騎。

    究竟是什麼讓劉備突然決定放棄交州,如此一心求死。

    呂蒙仰天長嘆。

    “都督,快撤吧,再不撤就來不及了,你不能把人馬全葬送在這里。”陸遜急急的說道︰“向東北二十里就可以進入九蓮山,只要進了山,騎兵就沒有用武之力了。我們可以從東面回豫章去。”

    “我們還走得了嗎?”呂蒙苦笑一聲,搖了搖頭,指著西面激起的煙塵說道︰“眼看著鐵騎就到了,被騎兵追著打,伯言,你不是沒遇到過,合肥一戰,主公四萬大軍毀于一旦。就是這些西涼鐵騎干的,沒想到今天被我踫上了。”

    他又指了指南面已經集結完畢,一步步的逼了過來的劉備軍︰“就算我想走,他也不能放我走啊。如今之計,只得不惜代價,先擊殺劉備。然後入城了,也許還能守得幾日。”

    “都督——”陸遜急了,入城?入城之後怎麼辦,再也沒有援軍了,只能固守孤城。如果逃到山里去,只要搶在鄧艾、周瑜之前,總還能逃掉一些人的。進了城就是死路一條,決無生理了。

    “都督說得對。”孫皎怒聲大聲,“我去打通進城的路。陸伯言,你要逃你就逃吧。”

    陸遜無言以對,見呂蒙一臉冰霜的看著自己。再看看滿面怒容地孫皎,長嘆了一聲,抱拳施禮︰“我去擋著鐵騎,希望能阻止一下他們地速度。”

    “有勞。”呂蒙擠出一絲笑容,拱了拱手。

    陸遜一聲不吭,轉身下了高台,帶著自己的人趕到了西面,還沒等他布好陣,鐵騎已經沖到眼前。陸遜喟然嘆息,放下了手中地長刀,眼睜睜的看著三千鐵騎一左一右,如兩條長龍,輕松的沖過了他的戰陣,一頭扎進了呂蒙地右翼,所過之處,是一地的殘肢斷臂,陸遜的三千多人一個照面。就死傷了一大半,只剩下一千人左右,兩腿發軟的站在原地。

    “大人,要不要追上去?”手下的軍司馬指著呼嘯而過的騎兵尾巴瞪大了眼楮,驚恐的叫道。

    “你說追不追?”陸遜笑了一笑,卻比哭還難看。

    軍司馬看了看陸遜,用力的連連搖頭,甩得腮幫子直晃。

    鐵騎繞了個彎,從呂蒙的右翼一擦而過。象一柄鋼刀。斜斜地切下了一個角,輕松的吞下了一千多人。隨即又遠遠的繞了個圈,再次呼嘯而去,切下更大地一塊。

    呂蒙的這些兵一直在江南打仗,從來沒有對付過騎兵,面對來去如風的騎兵,他們束手無策,慌亂之間射出的長箭落在飛馳的騎兵陣中,象是雨點落入大海,只激起了幾個水花,轉眼不見,而騎兵的長戟、長刀卻一次次的割下一片血肉。

    右翼大亂。

    呂蒙看了一眼遠處呆呆坐在地上的陸遜,慘然一笑,隨即命令中軍轉向西,長矛手在前,強弓手在後,發箭射擊眼看就能擊潰右翼的鐵騎,同時命令左翼向前南突擊,力爭擊破劉備沖進城去。番禺城門已經打開了,潘璋帶著三千人已經殺了出來,正在全力攻擊劉備身後。

    以右翼和中軍為代價,盡量救一些人入城。鐵騎再厲害,也只有三千人,要想擊破還有七八千人地右翼和中軍,他還需要很長的時間,甚至是不可能。

    呂蒙自我安慰道。

    劉備見到西面鐵騎出現的時候,立刻從高台上下來,不顧殷觀等人的阻攔,帶著他的親衛沖到了最前面,正撞上沖過來的孫皎。孫皎兩目赤紅,他知道時間不多,要是不能在鐵騎擊潰中軍以前打通進城的通道,他們這些人就全死定了。所以他沒有多耽擱,帶著自己的親衛就殺了上來,長刀揮得象風車,片刻之間連斬數人,向前急速推進。

    幸虧劉備的長箭和霹靂石彈已經用遠了,要不然他能不能沖過這段距離都是個問題。

    孫皎一邊慶幸著,一邊越發地斗志昂揚,手中的長刀舞得越發的緊,幾乎刀刀見血,沒多長時間,他就成一個血人。緊跟著,他就看到了一臉殺氣的劉備。

    劉備也看到了他。

    他知道關羽就是死在這個人的手上。

    因此他一聲不吭,抽出腰間的長刀就撲了上來。

    長刀如電,蒲元打造的神刀,輕松的割斷了孫皎的長刀,一刀割下了孫皎地頭顱。孫皎地雙眼圓睜,似乎不敢相信須發全白的劉備會有這樣地武力,世上居然有如此鋒利的長刀。

    “好刀!”

    劉備縱身大笑,伸手接過飛在半空中的孫皎地頭顱,呸的吐了一口唾沫,扔在地上用力踩了兩腳,揮刀長嘯︰“殺——”

    江東軍先是被玩命的劉備軍截住。接著孫皎一個照面被劉備陣斬,士氣大泄,劉備軍卻是士氣如虹,戰意盎然,雖然被潘璋和呂蒙兩部圍在中間,依然斗志不減。拼命廝殺。

    劉備畢竟老了,他一口氣連斬十三人,氣喘得象是風箱一般,嗓子生疼生疼的。他停下來彎下腰喘了口氣,然後直起身子看了看越來越小的包圍圈,淡然一笑,再一次怒吼一聲,帶著剩下的百十個親衛向潘璋殺去。

    潘璋正惱火呢,劉備象是瘋了一般。明明已經被圍在中間了,還是死戰不降,真不知道是怎麼想地。听得西北的廝殺聲越來越猛,騎兵的蹄聲越來越急,只怕大都督的右翼已經支撐不住了。如果再不擊潰劉備,大都督可就危險了。他心急如焚,帶著手下親自沖殺到了前面,在丁奉的護衛下奮勇前進。

    迎面而來的是劉備的親衛,這些是當年趙雲、陳到一手訓練出來的士卒,個個身材高大,武技精湛。現在又是劉備親自上陣。自然更是凶悍狂野。本來順風順水的潘璋一遇到他們,立刻感覺到了壓力,一陣亂刀砍得他汗流浹背,剛剛奮力斬殺一人,又有三人沖了上來,誓死要命。

    “呀——”丁奉一聲怪嘯,飛身殺到,擋到手忙腳亂地潘璋面前,一刀三人。長刀連擺。磕開兩柄長矛,護著潘璋就退。

    “豎子!”劉備在親衛護衛下看到了驍勇的丁奉,奪過一名親衛的手弩,對著丁奉就射。丁奉正在廝殺,余光看到一點寒光射到面前,下意識地讓開了脖子,手弩從他的脖子邊擦過,撲的一聲,射進了藏在他身後的潘璋面前。

    潘璋慘聲大叫。一把握住箭羽用力拔出。狂暴的看了一眼劉備,拎著刀就沖了過來。數名親衛隨後跟上,兩撥人殺在一起,沒頭沒腦的一陣亂砍,方寸之間,很快就倒下了十幾個人。

    劉備厲聲大喝,手中長刀當頭就劈,滿面是血的潘璋舉刀相迎,刀斷,長刀入肩。劉備雙手握刀,奮力一拉,潘璋瞪著眼楮,看著胸部甲被劉備一刀砍開,拉開一道長長的傷口,肉都翻了出來,鮮血泉涌。

    “大人!”丁奉大驚,一個箭步躍到劉備跟前,舉刀就砍。劉備措手不及,長刀反撩,兩刀相踫,喀的一聲兩把刀一齊折斷。劉備立足不穩,身體踉蹌了一下,丁奉搶上前來,手中半截長刀橫掃,將一名沖上來地劉備親衛斬殺,隨手將半截長刀捅進了劉備的小腹,劉備圓睜雙目,右手一把抓住丁奉的手臂,右手中半截長刀從丁奉的脖子上一掠而過。

    幾乎就在同時,三柄長刀捅進了丁奉的身體。

    劉備 璋、丁奉同時戰死,雙方的士卒都陷入了混亂。劉備軍人數佔劣勢,主將戰死,士氣大挫,又被兩面夾擊,很快就全軍覆沒,殷觀在高台之上眼睜睜的看著劉備倒下,無力的坐在了地上,隨後江東軍殺上高台砍斷了劉備的戰旗,殺紅了眼地士卒根本不管殷觀有沒有反抗,亂刀齊下,頃刻間將他砍成了一堆肉醬。

    看到劉備的大旗倒了,呂蒙長出一口氣,隨即放棄已成殘軍的右翼,帶著中軍越過劉備的戰陣飛速入城。龐德、閻行帶著鐵騎在幾乎全殲了呂蒙的右翼五千人馬之後,將士折損超過千人,戰馬連續狂奔了一個時辰,體力也達到了極限,速度慢慢降了下來,無力再戰。

    曹沖看著尸橫遍野的劉備陣地,看著那高台上的半截旗桿,一言不發。

    雙抱著劉禪哭成一團,劉禪還沒明白發生了什麼事,有些不解的伸出小手抹著小雙臉上縱橫的眼淚,連聲叫道︰“姊姊,姊姊,你怎麼哭了?別哭,阿翁說過,好孩子不哭。”

    趙雲捂著臉伏在馬上,痛哭失聲。劉備走之前關照他無論如何不能參戰,一定要保護好劉禪,如今親眼看到劉備戰旗倒下,呂蒙地中軍涌進了番禺城,他卻不能殺上前去給劉備報仇,只能听著劉禪稚氣而無知地聲音,讓他無法掩飾自己的悲哀。

    “將軍,呂蒙部已經進城,右翼基本被我騎兵全殲。”秦朗興奮地沖到曹沖面前,大聲叫道。

    “兄長,初步估計,呂蒙部尚有中軍完整,前軍全部戰死,左翼也損失過半,加上出城的損失,江東部總損失當在一萬三千人以上。”曹據開心的大聲笑道,接著有些遺憾的說道︰“不過左將軍部在內外夾擊之下,全軍覆沒,左將軍戰死,已經發現了他的遺體。”

    “知道了,離城二十里扎營。”曹沖揮了揮手,一點興奮的感覺也沒有。

    “將軍,那個姓陸的校尉怎麼辦?”龐統湊了過來,輕聲說道。

    曹沖看了龐統一眼,又看了看魯肅,蕭然說道︰“稍後帶到我帳中來。”
第七卷 東南傾 第七卷 東南傾 第三十九節 拜服
    曹沖看著陸遜這位三國後期的大名人,卻一點激動也沒有。///com///他對劉備的戰死久久不能釋懷,倒不是因為小雙的原因,而是他對劉備奮斗了一生,卻如此戰死在沙場之上感到有些能以接受,或許劉備如果逃回蒼梧苟延殘喘更讓他能夠接受一些。雖說將軍百戰死是常理,可是他去沒法接受這位三國梟雄如此壯烈的戰死在他的面前。

    而且原因很拙劣。

    劉備臨走之前告訴他,他雖然和關羽、張飛不是親兄弟,可是三十年來,他們勝是親兄弟,他們兩人從元和年間就跟著他,至少整整三十年,不離不棄。他們失散過,分開過,可是從來沒有懷疑過對方的忠誠,他東奔西走,對任何人都不相信,但是對這兩個人,他從來沒有懷疑。他相信他們,就象相信他自己一樣。

    張飛戰死在龍陽城,他好象失去了半條命,如今又失去了關羽,他整個人都已經死了,唯一不放心的,就只有他的兒子劉禪。如今他把劉禪托付給了曹沖,他可以了無牽掛的走了。

    他對曹沖說,我不相信命,可是我不得不承認,和你們父子同生一個時代,失敗就是我的命。

    劉備走的時候,腰挺得筆直,步子邁得很大,很穩健。

    曹沖可以說,劉備不是個好將軍,將來也不可能是個好君王,可是,他是個好兄弟。在他的眼里,關羽、張飛比他為之奮斗了一輩子的事業還要重要,比他的親生女兒還要重要。他從頭到尾,沒有問過曹沖一句大雙小雙的事情。

    曹沖不喜歡他,可是,也不能恨他。他無法接受劉備的想法,可是他能理解。

    眼前跪著的這個陸遜是本來歷史上擊敗劉備的人,是他本來最喜歡的一個人,可是現在他卻因為劉備的死。有些不太想看到他,雖然現在劉備地死與他無關。

    不夠成熟啊,可是人真的要什麼都以利益為導向,豈不是也很悲哀。

    陸遜有些緊張,他是敗軍之將,曹沖讓人把他找了來。他本來很興奮,特別是看到魯肅坐在一旁的時候。魯肅在江東除了周瑜,沒什麼朋友,但魯肅和他關系不錯,剛才進門的時候,魯肅悄悄的告訴他,曹沖對他很有招攬的興趣,這讓他本來有些忐忑不安地心松了許多。

    可是看到現在這個樣子。他又有些不安了。

    曹沖進入交州。很顯然劉備跟他達成了某種協議。這個協議是什麼不重要。劉備已經戰死了。東南就只剩下孫權一個人。如果劉備和孫權能夠同心同德。同力抗曹。雖說未必能打得過曹沖。但至少不會這麼快被他各個擊破。現在只剩下孫權一個人。他就是有心抗曹。也沒有力量了。更何況他最大地倚仗——呂蒙部地兩萬精銳今日一戰已經折損大半。別說回不了豫章。就算回去。也挽回不了局面了。

    江東。無可爭議地成了曹沖下一個目標。或許。他已經發動了攻勢。

    天下要一統了。他手中地實力卻也在今天一戰中損失殆盡了。如果這個時候不能投入曹沖帳下。那他就只能老老實實地交出兵權。任憑處置。而如果成了曹沖地親信。那麼他有信心。自己地人生將從此飛黃騰達。

    陸遜不是一個可以淡漠名利地人。特別是他還擔負著吳郡陸家地希望。

    所以陸遜有些緊張。雖然他不害怕。

    “嗯……咳……”魯肅見曹沖側倚著案幾,雖然看著陸遜卻有些神不守舍,便清咳了一聲,打破了帳中的寂靜。曹沖一驚,掃視了一眼,正好看到龐統等人投射過來的疑惑目光,他笑了笑,連忙坐直了身子,伸出手對伏在地上地陸遜說道︰“陸校尉請起。見到陸校尉。心中有所思,一時走神。還望陸校尉莫怪。”

    陸遜心頭掠過一絲失望,起身謝道︰“不敢。”

    曹沖也覺得有些失禮,人家年紀輕輕的,正是要面子的時候,自己讓他跪在下面那麼久,一聲不吭,實在有些傷自尊,便換了稱呼笑道︰“伯言,你我年紀相仿,此地又皆是你我舊交,我們就不客套了吧。令弟在襄陽,和我可是多有探討的。經常听他說起你,今日一見,果然與眾不同。來,坐下,我們隨便說道說道。”

    曹沖一邊說著,一邊對著身邊的坐席示意了一下。陸遜听他不再稱自己為陸校尉,改稱自己的字,又提起在襄陽的陸績,話里話外的透著親熱,現在又讓自己坐在他的身邊,心頭一喜,連忙拱手說道︰“遜如何敢當,公紀也常有信來,說起公子總是贊不絕口,稱公子天資過人,非我等凡夫俗子可比。遜尚有不甘,今天得見尊顏,方知公紀所言不虛。”

    曹沖仰面大笑,對眾人說道︰“伯言,我看我們再這麼互相吹捧下去,諸位今天地午飯不用吃就飽了。來來來,請上坐,飲香茶。”

    眾人一听襄陽已經很流行的笑話,也都哈哈大笑,帳內壓抑的氣氛一掃而空。

    閑聊了幾句,曹沖收起了笑容,對陸遜說道︰“伯言,不瞞你說,我帶到交州的人手只有一萬五千人,一戰之下,鐵騎就損失了一千多,步卒離此還在百里之外,番禺城中的人卻有不少,不知伯言可有辦法?”

    陸遜沉吟了片刻︰“將軍,番禺城降與不降,不在番禺城,而在揚州的仗打得如何。番禺城被困已久,城中積儲也將消耗殆盡。再加上現在又有大都督進城,我估計番禺城最多再多支持一個月就要糧盡了。糧一盡,外無援兵,城中必亂,屆時不攻而自破。”

    “難道……我就在城下等著?”曹沖雖然覺得陸遜說得有理,可是要讓他就這麼等著,他還是有些不願意。劉備只顧著玩命了,自亂陣腳,雖然重創了呂蒙,還是讓跑掉了四五千人。城中現在有七八千人,自己就算是等鄧艾、周瑜到達城下,也不過一萬五千人,再加上趙雲手中的人手,也不過一萬七八千人,要想強攻當然也可以。但那樣傷亡會很大,這不符合他的性格。

    陸遜看出了曹沖的猶豫,他笑了笑說道︰“一個月地時間實在短得很,再說將軍在交州也不是無事可做。如今交州只剩下番禺城還在孫揚州的手里,其他諸城,都在等著將軍的撫慰呢。左將軍為攻番禺城,已經將交州諸郡的人馬抽調一空,此時如果有民亂,諸郡無力平息。必然會地方擾動,將軍不可大意啊。”

    曹沖凜然心驚,頓時醒悟過來。對啊。交州現在可是沒什麼兵防守啊,那些剛被關羽征服的數郡都是蠻子,一旦鬧點兒出來,嘯聚山林什麼的,自己可就不是得了交州,而是一個燙手地大山竽啊。他不敢怠慢,立刻和眾人商議一般,除了派蔣干去番禺城勸降之外,他立刻安排了諸郡的太守人手。麋威還回合浦郡,關興回了郁林郡,而陸遜被他安排到了交,兼領日南、九真二郡,他對有些失望的陸遜說道︰“這三郡雖然偏遠,卻是我大漢地南大門,海中有島,珍寶甚多,所謂海闊憑魚躍。天高任鳥飛,唯有伯言大才,方可讓我放心。再者三郡不過是南方地一角,有大片的富饒土地等著我們去開發,只有伯言年富力強地,才可以擔得起這樣的重任。”

    陸遜雖然對曹沖所說的海中諸島不明所以,但他見曹沖說得認真,想必也是有理的,特別是曹沖告訴他。從九真向西三千里。就是孝武皇帝當年久尋不著的身毒國的時候,他一下子興奮起來。忙不迭的帶著手頭的一千多人上任去了。

    曹沖隨即傳信給鄧艾周瑜,讓周瑜帶領張任、劉磐繼續向南進發,而鄧艾接到命令之後立即回頭,趕往贛州,他手下是荊山軍和白虎軍,都是善于山地作戰的,正適合多山地揚州。至于番禺城,有兩千鐵騎,一千鐵甲軍,再加上周瑜手下的七千多人,他足以逼降城內的呂蒙和步騭。雖然呂蒙沒有答應蔣干地勸降,可是他也沒有一口拒絕,看樣子正是在觀望揚州的戰況。

    曹沖在派人安撫交州諸郡的同時,也將目光瞄向了揚州。

    揚州激戰正酣。

    接到曹沖的命令之後,廬江夏侯稱和趕來助陣的張遼合兵一處,與廣陵太守陳登一道,陳兵江北,擺出要強渡長江的架勢,嚇得鎮守京口的呂範不敢怠慢,連忙調集了手頭所有的兵力,隔江布陣,小心防守。荊益水師在都督蔡瑁、副都督嚴顏的率領下,合兵兩萬,沿江而下,與駐守柴桑地江東水師接戰,裝配了霹靂車和守城弩、重振旗鼓的荊益水師氣勢洶洶,一舉擊破江東水師,隨後一擁而上,不到三天的時候就將柴桑收入囊中,隨即揮師東向,將夏侯稱、張遼的部隊接應過江,在蕪湖登陸,切斷了孫權退回京口的路線,與隨後趕到的呂範部激戰。

    因為呂蒙部還在交州,孫權手頭無兵可用,廬陵空虛,不敢久留,已經從廬陵退回到了鄱陽湖,駐守廬陵的賀齊根本沒有心思替孫權打仗,讓他裝裝樣子還行,一見黃忠、魏延、樂三部人馬一共萬人向廬陵逼進,他立刻後退。就在他準備在鄱陽湖打一仗,敷衍一下孫權的時候,听到了丹陽失守的消息,他當下就亂了神,也不管孫權了,大步後撤。孫權一個意料不及,差點被突前地魏延給堵住,嚇得不敢停留,隨即在前來接應的朱然部的保護下,退回到會稽郡。黃忠等人幾乎是兵不血刃,攻佔了豫章郡治廬陵,隨即趕到了鄱陽城,數日後,鄧艾攻佔贛州,前後半個月的時間,豫章郡以匪夷所思的速度宣告易手。

    緊接著,呂範接到孫權退守會稽、吳郡的消息,也放棄了丹陽郡,大步後撤到吳郡,在曲阿、丹徒一帶設防,與在錢唐富春山下據險而守的孫權一南一北,守護著吳郡和會稽北部。

    這時孫權聚攏了手中的人馬,呂範一萬多人,朱然一萬多人,還有逐步聚攏來的孫瑜五千多人。總共兩萬五千人馬,在吳郡這方圓六七百里地地方,等待著最後地命運。

    孫權很沮喪,他以為曹沖被他威脅住了,接受了他的條件,至少可以有個一年半載地安穩時間。只要呂蒙迅速擊敗劉備,保住南海郡,他就可以坐下來和曹沖慢慢的談,別地不敢多想,做個揚州牧,然後用南海郡代替廬江、九江,他坐斷東南還是沒有問題的。沒想到劉備一下子發了瘋,什麼都不要了,配合曹沖重創了呂蒙。不僅將他奪回南海的夢想給打破了,還將呂蒙一下子打殘了,讓他面對曹沖發起的攻勢的時候。根本無兵可用,一潰千里,一個多月的時間內就連丟豫章、丹陽,只剩下吳郡和會稽北部一點地方。

    孫權惱怒之極,大罵曹沖不講信用,大罵劉備腦子有毛病,大罵呂蒙是個笨蛋,大罵賀齊沒良心,反正他能想到地人都給罵了。

    得知孫權大敗。現在已經退守吳郡,只剩下最後一戰的時候,番禺城里的糧也盡了。呂蒙想要出城決一死戰,就算戰死,也要讓曹沖再受點損失,讓他無力北上,但是步騭不同意,他不同意呂蒙這種臨死要拉個墊背的行為。呂蒙無奈,只能帶著自己的人出城拼命。一出城門就被曹沖等人圍住了,霹靂車排成一條邊,先打了呂蒙一個暈頭轉向,隨後鐵騎開始沖鋒,一直沒撈著仗打的張任和劉磐更是抓住了這次機會,痛打落水狗。

    不到半個時辰,呂蒙損失過半,他想退回城,可惜面對他的只有守城弩。步騭寒著臉告訴他。他歸順朝庭了,現在听鎮南將軍的號令。

    呂蒙仰天長嘆。帶著殘部垂死反撲,但是在七千天天吃飽了鳥事沒有就練兵的精兵、兩千多配備了馬鐙、長戟地鐵騎的圍攻下,他很快就被打得奄奄一息,隨即被因為沒能親手干掉劉備而郁悶得斗志超級旺、小宇宙爆發的劉磐殺到中軍,一刀梟首,砍倒了他地中軍大旗。

    主將一死,剩下的一千多人再也沒有斗志了,棄械投降。

    步騭歸降,曹沖進城,用早就準備好的糧食安撫民眾和已經餓了幾天肚子的士卒,隨後留下張任守番禺,劉磐守蒼梧,自己帶著騎兵和歸降的士卒返回桂陽。他把投降的士卒一分為二,一部分交給周瑜,一部分交給魯肅。這兩人本來就是江東的大都督,在士卒中的威信頗高,現在重回他們的麾下,倒也安份得很。更何況曹軍地待遇要比江東軍好得多,也沒有人傻到非要為已經只剩下一口氣的孫權賣命,快快樂樂的當起了曹沖的部下。

    趙雲的人手已經分給了麋威和關興,他現在只有一千騎著滇馬的老兵,這是曹沖特意給他留著的。曹沖對他說,這些人精于騎術,只要回到涿郡之後,換上烏丸馬,你很快就能重建白馬義從,縱橫北疆。趙雲對此很意外,也很愉快的接受了,並很快和龐德、閻明成了好朋友,暫時充當了曹沖的親衛騎。

    至于劉禪,到現在還沒知道劉備戰死地事情,他天天圍著小雙轉,又有秦朗、曹據、孫紹等人陪著玩,早就把那個白胡子老爹給忘在腦勺後面了。曹沖又將孫夫人和關鳳接了來,她們都知道了劉備的事情,看到懵懂無知的劉禪,不免有些悲傷。關鳳得知了父親、長兄的死訊,更是悲傷不已,天天以淚洗面。曹沖要去打仗,就讓她們一起跟著小雙回了襄陽,又讓周瑜回長沙,魯肅去桂陽,自已趕到了丹陽歙縣和黃忠等人會合。

    一見到曹沖,黃忠等人開心得不得了,都松了一口氣,曹沖都奇怪他們的神情有些怪異的時候,孫尚香氣乎乎的從里面走了出來。

    曹沖很意外︰“你怎麼來了?”

    “我在襄陽悶得慌,妞兒斷乳了,我就來了,可是他們都不讓我上陣。”孫尚香狠狠的瞪了魏延一眼,又轉過頭來拉著曹沖的手哀求道︰“我都幾年沒打仗了,手都不會拿刀了,你就讓我打幾仗吧,好不好?你看我這手……”說著,將手伸到曹沖面前翻來覆去地讓他看。

    曹沖拉過她地手捏了捏,發現除了胖了些。白了些之外,連一點老繭也沒了,似乎也沒有生孩子之前的力道,看著她急吼吼地模樣,他不免笑了,心道你現在是什麼身份。黃忠他們怎麼可能讓你上戰場,再說了,要打的可是你親哥,你這也鬧得也有點離譜了。

    “打仗的事回頭再說,先听听軍情。”曹沖見趙雲、步騭等人看自己的眼光都有些不正常,連忙松開孫尚香地手,回頭招呼道。

    黃忠掛起地圖,向眾人環揖了揖說道︰“夏侯太守、蕩寇將軍、廣陵太守三部人馬,在句容一帶與呂範對峙。呂範左靠太湖。右靠長江,扼守著我軍進吳郡的通道,此地水網縱橫。極大程度的限制了騎兵的發揮,而且夏天也到了,我軍士卒不習慣這種濕熱的天氣,戰力大受影響,暫時佔不了上風。水師控制著長江,擔任著諸軍的糧草運輸,一時還不能全部上岸作戰。嚴副都督已經率一部分小型戰船由蕪湖進入溧水,準備到太湖中攔截經常出來騷擾我軍地水寇,同時運送一部分士卒上岸助戰。”

    曹沖點了點頭。示意黃忠繼續往下說。

    “目前我軍有將軍的親衛步騎三千人,趙將軍騎兵一千,士載部荊山軍兩千,白虎軍兩千,我部四千,文長部三千,玄玉部三千,共一萬八千人,比對面的朱然部多八千人。如果考慮到軍械、訓練等方面,我們有足夠的優勢。但有兩個問題,一是此地地形不利騎兵,因此三千騎兵無法發揮應用的作用,只能下馬步戰。二是賀齊部五千人就在潛山,他的人馬基本沒有與我們接觸,目前是比較完整的一支部隊,基于五年前在江夏那一戰的經驗,他的所部戰斗力不可小視。有他在我們背後。我們無法放開手腳攻擊會稽。”

    黃忠說完,又施了個禮。退了下去,靜听曹沖說話。曹沖對眾人說道︰“諸位無須顧忌,有什麼說什麼,大家一起探討。”

    趙雲和步騭是新來地,還沒習慣這種會議方式,不免有些拘謹。曹沖笑了,首先對步騭說道︰“子山,你對此地比較熟悉,和賀公苗也有過接觸,可有什麼妙計?”

    步騭有些尷尬,他是江東降將,這個時候卻跟著曹沖來打自己的舊主,心里頗有些不是滋味,一時沉默不語。曹沖也知道他的心理,但是他就要這個時候讓步騭發言,看看他地本事還在其次,逼著他表態才是主要的,不要想著兩邊討好。他見步騭不說,也一聲不吭,以一種頗堪玩味的神態看著步騭。眾人見了,也知道曹沖的心思,都一言不發,等著步騭發言。

    步騭感覺到了氣氛的怪異,心里有些緊張,額頭冒出了汗珠,不過當他看到了孫尚香的時候,他忽然想通了,連孫權的自家妹子都不站在他一邊了,孫權已經沒希望了,再顧及他只會對自己的將來不利。曹沖雖然接受了他的投降,但是把他地手下全部剝奪了,他現在得從頭開始奮斗,如果不能表現出一點能力的話,他以後就不用跟著曹沖混了,老老實實回家休息吧。

    “賀公苗因為江夏之戰的事情,一直與孫……揚州面合心不合。”步騭終于艱難的開了口︰“這次他又舍了孫揚州,自己跑回了丹揚,已經和孫揚州恩斷義絕,他留在潛山,應該不是為了支援孫揚州,而是因為他的封邑就在此,他舍不得離開。”

    曹沖恍然大悟,這才想起來賀齊的封地就在自己駐扎的歙縣,江東叫做新都郡,只是朝庭一直沒有承認。如果孫權敗了,賀齊當然不能再名正言順的佔有這麼多地方,賀齊猶豫的大概就是這個事情,幫孫權吧,孫權估計是救不活了,再者這次因為他地不告而退,孫權差點被人逮住,仇也結深了,就算救活他,以後也沒自己的好日子過。如果不救吧,孫權肯定是死路一條,他的封地也就徹底完蛋了。辛苦了多少年,這次算是徹底一無所有。

    “那子山以為,當如何處理?”曹沖思考了片刻問道。

    “賀公苗所思者利爾,只要將軍舍得利,賀公苗的五千精兵。就是將軍的先驅。”步騭微微躬了躬身子說道。

    “有理。”龐統插了一句嘴︰“子山和賀公苗相熟,將軍不妨讓子山去走一趟,如果事情能成,這先鋒之功,就是他們二位的了。”

    步騭心里半是興奮,半是酸澀。他知道龐統這是不放心他。要讓他和賀齊兩個人打先鋒,一來可以借機看他們的忠心,同時還可以消耗他們的實力。他去分賀齊的實力,賀齊抗拒地心理會輕一點,曹沖卻是用賀齊地人馬來獎賞他的功勞,不花他自己地一個錢,一個人,一舉兩得。他想了想,看了一眼曹沖。見他微笑著點頭,只得低頭施禮︰“騭願往。”

    賀齊見到步騭之後,也很快明白了曹沖的意思。思考之後爽快的低了頭。他如果不低頭,南面是曹沖,北面是夏侯稱等人,完全可能一舉吞了他,而孫權倒有可能站在一旁看笑話。至于進山,笑話,荊山軍和白虎軍都是打山地戰的專家,跟他們打山地戰不是自找不痛快嗎?

    降了,當先鋒去。說不定還能保住一些好處,反正沒听說哪個跟著曹沖混地是窮鬼。

    曹沖以賀齊為先鋒,以步騭為副,親率大軍隨後跟上,沿浙水直逼富春山下,雙方打得很慘烈。賀齊和步騭要立功,朱然卻痛恨這兩人不僅投降了曹沖,還反過頭來打舊主,一腦門子的火。死戰不退,雙方在山里來回攪殺了十來天,朱然終于還是抵擋不住了,不僅因為賀齊部的戰斗力強,還因為賀齊取得了曹沖的信任,源源不斷運來的糧草、軍械大量供應,實力大增,越戰越勇,朱然自然頂不住了。放棄了富春山。退往錢唐。

    富春山之戰,賀齊部損超過三千。朱然部損失五千余,超過半數,一時無力再戰,只能困守錢唐。曹沖也覺得賀齊已經表達了足夠的誠意,不再讓他打頭陣,讓他到後面休息。

    仲夏,曹沖到達錢唐,圍而不攻,留下騎兵和鐵甲軍在城下對付朱然之後,命令黃忠向東進擊。因為朱然已經把兵力集中到錢唐,山陰、余姚等地成了空城,黃忠等人不費吹灰之力,兩個月之後凱旋,除錢唐城外,會稽郡全部失守。

    曹沖在錢唐城下度過了最熱的夏天,在派人進城勸降未果的情況下,先用這兩個月做出來的霹靂車狂轟了一陣,把錢唐城打得面目全非,再被以鐵甲軍為首地悍卒輪番猛攻,被困了兩個多月的朱然部只支撐了一天就破了城。朱然被黃忠陣斬,剩下的兩千多殘卒投降,曹沖損失三千多人。

    曹沖留下黃忠陪著自己守城,其他地人在鄧艾的指揮下向北攻擊,過了錢唐是一片平原,憋了幾個月的騎兵終于有了用武之地,大展神威,急速前進,九月初,鄧艾拿下烏程,魏延、樂合力拿下由拳,兩軍齊頭並進,沿太湖南岸逼近吳郡郡治吳縣。與此同時,夏侯稱、張遼等人突破了呂範的防線,拿下毗陵和無錫,趕到了吳縣城北五十里,等待命令。

    孫權見大勢已去,無奈之下,再派出胡綜到向趕到吳縣城外準備最後一戰的曹沖請降,這次他不提什麼揚州牧了,我就當個吳郡太守行不行?

    曹沖還沒說話,孫尚香就冷笑了一聲,指著胡綜的鼻子說道︰“虧他還想得出來,現在提這個要求是不是有些太離譜了?你回去告訴他,給他三天時間,自己把自己綁起來出來投降,要不然,我親自殺進城去,剜了他那顆綠眼珠子。”

    胡綜被嚇得掉頭就走。曹沖看著亂氣沖沖的孫尚香笑道︰“你發這麼大火干嘛?那可是你親生兄長。”

    “這麼蠢的兄長,不要也罷。”孫尚香惱怒的說道︰“當初要是聰明一點,何至于落到這個地步?我們家地人,都被他當人質送到你這兒了,還留著他干什麼?與其讓別人殺了他,不如讓我親手殺了他,免得難受。”

    孫尚香說到做到,三天之後,親自帶著女衛殺上了城樓。江東軍本來還奇怪,曹軍中什麼時候有個姓孫的將領,難道是孫紹。後來看到女衛才想起來當年江東赫赫有名的孫尚香。看到她怒氣沖沖的拎著刀上了城樓,孫權的近衛部隊傻了眼,砍又不敢砍,不砍吧只能被她砍,軍心大亂,干脆扔下武器投降了。

    于是吳縣城頭出現了奇怪的一幕。數千江東精銳跪了一地,看著孫尚香帶著二十個女衛沖進了城,讓隨後跟上來保護孫尚香的典滿目瞪口呆,連揉眼楮。

    孫權看著全副武裝的孫尚香,咧了咧嘴,卻沒笑出來。

    “小妹……”他憋了半天,才憋出兩個字。

    孫尚香寒著臉,拎著刀繞著孫權轉了兩圈,那些親衛本來想上來護衛孫權的。被孫尚香瞪了一眼,嚇得腳步一滯。孫權揮了揮手,讓他們退下去了。

    “你怎麼還沒死?”孫尚香在孫權面前站定。雙手扶著刀,用鼻孔看著孫權說道。

    孫權苦笑了一聲︰“你這麼恨我?一見我就要我死?”

    “你不值得我恨。”孫尚香不屑地哼了一聲︰“大郎當年說,決機兩陣之間你不如他,舉賢任能各盡其心,他不如你,我怎麼看著你哪一樣都不如他呢?大郎能有赤心對太史慈,和周公瑾更是推心置腹,人倒好,有幾個人才都被你推給別人了。虧你當初還信誓旦旦的說一定會振興孫家。我當時真是傻,居然真信了你。”

    旁邊的是儀有些听不下去了,寒著臉上前說道︰“小姐,你也是孫家的人,怎麼能如此和主公說話,難道是想逼死親兄嗎?”

    孫尚香斜著眼楮看了一眼是儀︰“你就是那個听人一句話,連祖宗的姓都改了的?”

    是儀一下子僵住了,滿面通紅地退了下去。

    是儀原姓氏,後來郡相孔融說。氏是民無上,不好,應該改成姓是。這件事讓很多人看不起來他,覺得他做得不當,不過他自從成了孫權的親信之後,已經沒有多少人提起這個問題,沒想到孫尚香一見面就給他一個難堪。

    “要死,他早死了,還要等我入城嗎?”孫尚香沒空理他。扭過頭對孫權說道︰“給你兩條路。其一,到鄴城或者許縣去。以後安安穩穩過日子,我能保你一條命。另外一條路……”孫尚香將手里的刀一松,長刀當郎一聲落在地上,清脆地聲音繞耳不絕︰“用這把刀自裁了吧,省得丟人現眼。”

    “給你一刻鐘地時間。”說完,孫尚香輕蔑的看了他一眼,大步退了出去。

    江東軍被孫尚香一路打過去,棄手投降,典滿隨即打開了城門,放大軍入城。郝昭帶著鐵甲軍護著曹沖進了太守府,立刻命人將太守府團團圍住。曹沖在虎士地護衛下進了府,正看到怒氣沖沖卻雙目含淚的孫尚香大步走來,他笑了笑,卻沒有說話,上前拉著她的手說道︰“走,陪我轉轉,據說這里有當年要美人不要江山地大情聖夫差和大美人西施玩耍的地方,我早就想看看了,今天總算撈到機會了。我們也學學古人,攜手而游。孫尚香膽怯的看了他一眼︰“你不會說我自作主張吧?”

    曹沖偏過頭看了一眼她,笑道︰“你應了他什麼?超過鄉侯,我可做不了主地。”

    孫尚香松了口氣把情況說了一遍,曹沖看了一眼她空蕩蕩的刀鞘笑道︰“你也不怕逼死了他?”

    “他才不會死呢。”孫尚香撇了撇嘴︰“要是有這膽量,至于被你一步步逼到這個地步嗎。”

    兩人邊說邊笑,牽著手在府里面轉了一圈,看得那些被押在一起的俘虜暗叫稀奇。兩人回正門的時候,郝昭已經安排好了外圍的警衛,打開正門,請曹沖進去。

    曹沖一邊進門,一邊笑道︰“我那大舅哥呢?”

    孫尚香冷笑了一聲說道︰“喏,不是在那兒吧。”

    曹沖舉頭看去,孫權跪倒在階前,雙手高高的托著孫尚香讓他自裁的那把刀,身後跪了一地的人,有男的,有女地,有老的,有少的,全都面色驚惶。

    “罪臣孫權,拜見鎮南將軍大人。”

    曹沖沒有上前,看著面色很難看,卻努力的擠出一絲笑容的孫權,腦海里卻想起宋朝大詞人辛棄疾的那首南鄉子︰“年少萬兜鍪,坐斷東南戰未休。天下英雄誰敵手?曹劉,生子當如孫仲謀。”不知道老辛看到這樣的孫權還能不能寫出這麼豪邁的詞來,都是自己這只大蝴蝶惹的禍啊。不過,話又說回來了,自己來了這里,以後會不會有宋朝還是一回事呢。國家不幸詩人幸,兩者選一個,還是選擇詩人不幸國家幸吧。

    曹沖沉靜了半晌,忽然抽出腰間重來沒有見過血地刀,清如龍吟的出鞘聲嚇得孫權和孫尚香當時就變了臉色,孫權身後跪著的孫瑜差點跳起來,想要撲上前去護住孫權,卻見曹沖用刀尖挑著孫權手中的長刀刀環,將長刀挑到孫尚香面前。孫尚香猶豫了一下,接過長刀入鞘。曹沖長嘆了一聲,轉身就走,遠遠的留下一句話。

    “收拾收拾,跟我走吧。”

    孫權長長的出了一口氣,臉色煞白。
第七卷 東南傾 第四十節 封王
    建安十九年秋九月,許縣皇宮。///com///

    天子愁眉不展,看著周瑜帶回來的曹沖捷報直撓頭,一點喜色也沒有。他看著面色平靜的周瑜,有些埋怨的說道︰“愛卿,鎮南將軍不是讓你暫守長沙嗎,你怎麼……”

    周瑜接到曹沖把孫權逼到了吳郡的戰報之後,他就將手中的兵權移交給了樂進,自己輕車趕回襄陽,在和荀商量了一陣之後,立刻趕往許縣報捷,同時送來了曹沖的奏表。他詳細講述了江南的戰事,說明了朝庭本來準備招撫為援兵的劉備已經戰死,孫權已經沒有退路,現在應該已經成了曹鎮南的階下囚。他的言下之意很明白,陛下你就別指望了,不是我不努力,是他們自己不爭氣,不過話又說回來,你這主意本來就有點餿,這兩人就算不內訌,也不是曹鎮南的對手,更何況他們根本沒有替你賣命的打算。

    至于長沙,周瑜也知道天子的意思是想讓他手握兵權,可是周瑜根本沒有這個打算,就算手里有兵又這麼樣,且不說那些兵眼里只有鎮南將軍府,只有小曹將軍,就算他能把握住這幾千人也沒用,樂進在一旁看著呢,四面八方都是曹沖的人,你還能有什麼想法?一有動靜你滅了你。不如干脆把兵權交出來,安安穩穩的回許縣做他的衛尉。

    天子覺得周瑜這次回來和出發前的感覺完全不同,他話里話外都在替曹沖說話,壓根兒沒有出發之前那種對曹沖的怨恨和排斥,心里有些失望,他沒有什麼興趣再和周瑜說下去,等他講完了江南的戰事,揮了揮手說道︰“愛卿辛苦了,先下去休息吧。”

    周瑜能夠理解天子的心思,他也沒什麼心思和天子在這兒空想,順勢告辭。回家陪他的美人老婆去了,他走之前,小喬已經懷孕了,生了個兒子叫周胤,周瑜當時在和劉備等人扯蛋,還沒見過這個兒子呢。現在他最著急的,就是回家看看兒子,然後趁著身體不錯,努力再生幾個。

    天子看著周瑜急匆匆的背影失望的搖了搖頭,本來想讓周瑜去找援兵的,沒想到援兵沒找著,連周瑜都投向曹沖那一邊了,這真是沒法過了。他很失望,失望得有些頹喪。臉耷拉得很難看。

    “陛下……”隨侍一旁地金看著天子的模樣,不免有些擔

    “該當如何處理才好?”天子眼楮看著殿門之外,自言自語道。

    金愣了一下。臉色一變,他當然看出來周瑜的心態變了,可是天子如果因此想處理他,是不是有些太過份了?或者,天子是說別的?

    “陛下,處理……什麼?”金輕聲的問了一句。

    天子一驚。收回目光看著金。他從金地眼光里看到了一絲緊張。有些不解。金又問了一聲︰“陛下要處理什麼?”

    天子一下子明白了。他笑了笑。點了點面前案上地奏表說道︰“鎮南將軍雖然還沒有捉到孫權。但這是意料中地事。你說他平定江南了。這麼大地功勞。可怎麼賞啊。朕正愁這戍呢。”

    金松了一口氣。笑著說道︰“要說這戍。還真得加緊。臣估計用不了多長時間。那個一心當副丞相地曹子桓就要來請封了。”

    一提到曹丕。天子地腦門就多了三條黑線。曹丕在許縣這兩年。沒少給臉色給天子看。他有事沒有上朝都要跟天子擺擺功。說來說去就兩個意思。曹操這麼大地功勞。現在又是天子地丈人。封個王也是應該地。另外他這個曹家地長子。也是在關中打過勝仗地人。天子是不是也該封個官。讓他名正言順地在許縣呆著。而不是象現在這樣只能以幕後地身份來主持許縣地政務。

    天子惱火得一塌糊涂。誰讓你來許縣主持政務了。還動刀殺了人。搞得原本挺熱鬧地許縣現在死氣沉沉地。朕地耳朵只能听見你那跟驢一樣難听地叫聲。幸好你妹子還算有婦德。要是跟你一樣。朕直接把皇位讓給你們家。自己去上吊算了。還想當副丞相。也不看看你那副德性。可是一想到曹丕很快就會再次進宮來請封。天子再惱火。也只得先想轍。要不到時候還真沒辦法對付。

    “愛卿。你有何妙計?”天子求助似地看著金。

    金笑了笑,指了指案上的奏表︰“陛下,當初鎮南將軍來請封的時候,陛下可是答應他的,如果再立功,就可以封王,如今他收復了東南半壁江山,這個功,應該可以了吧?”

    天子一怔,細眉毛立刻皺了起來︰“真地封王?”

    “不封能成嗎?”金輕聲反問了一句。

    天子沒有說話,當初他是這麼答應曹沖的,虧得曹沖好說話,答應了他。雖然曹沖因此被曹操趕到江南去了,但天子總算過了一個難關。當時也沒想到孫權和劉備那兩個這麼不經打啊,兩個人加起來的實力也算是能和曹沖持平,估算著能再撐兩年,怎麼也得等到曹操死吧,沒想到這兩人這麼不中用,自己倒打起來了,結果一個戰歿了,另一個雖然還沒死,估計也快了,讓曹沖一年之間又立下了這麼大一個功勞。不封王,好象有些說不過去了,可封了王,這天下豈不是亂了套,就眼睜睜的看著他曹家再走上王莽那條路,傾覆我大漢的江山?

    “那怎麼辦?”天子的臉已經成了苦瓜,自己當初是親口應了曹沖的,總不能不認帳吧。

    “好辦。”金笑著說︰“上次陛下怎麼答應他的,這次就怎麼辦了。”

    天子看向金的眼神一下子變了,心里犯起了嘀咕,莫不是這個金也跟周瑜一樣,看著風向不對,要轉投門戶了吧,這不是出賣我嗎?他還沒來得及表示,金又說道︰“陛下如果不封曹丞相為王,則金口玉言就成了笑話,陛下地威信就無從談起。曹鎮南以後也不會再相信陛下。如果封了丞相為王,一來兌現了當初的諾言,陛下言出必踐,無負人之處。而曹丞相因為曹鎮南立功才能封王,必然會消除對曹鎮南的誤解,必有相酬之意。將來這王世子之位。又會是誰的呢?”

    听金這麼一說,天子的小腦瓜子立刻飛轉起來,他很快想明白了。對啊,用曹沖的功勞來封曹操,以後這王世子的位子就成了一個矛盾,讓曹丕繼承吧,曹沖不滿,曹操也會心有不甘,讓曹沖繼承吧。他又不是嫡長子,曹丕肯定不願意,這世子地位置。就成了足夠份量的肉骨頭啊,不由得他們不撕破了臉爭一場。曹沖實力比較強,但曹丕卻有著正當地名份,這兩人鬧起來,一定很有意思,說不準自己還能從中得些利益。當然了,如果曹家因此一分為二,實力大損,那就是最好地結局了。

    “那就封王?”天子雖然眉開眼笑。但還是有些遲疑。

    金伏下身子,磕了個頭︰“全憑陛下聖斷。”

    天子抬起身子,呵呵的笑了︰“如此,就等著曹愛卿攻擊吳郡地捷報吧。”

    孫權投降地捷報十五天後到達許縣。

    曹丕接到捷報的第一時間趕到了宮里,滿面笑容的向天子賀喜,面色是難得的開心,聲音也是難得的悅耳︰“陛下,我家倉舒托天子之福,順利攻克吳郡。江南從此全部回歸朝庭,臣賀喜陛下。”

    天子也是一臉的笑容,兩人似乎在比賽哪個能得最親善大使獎一般。“曹愛卿請起,鎮南將軍立此大功,確實可喜可賀。朕當初沒有看錯他啊,果然是個少年英雄,五六年之間就平定了江南,說起來可是攻無不克,戰無不勝啊。秦有甘羅十二為丞相。我大漢朝也有這樣的少年英才。足顯我大漢火德不衰啊。”

    曹丕臉上堆的笑淡了一分,怎麼我們家的功勞全成了大漢火德不衰地證據了。你怎麼不說是我們曹家土德興旺呢。再說了,你這麼一說,全成了你慧眼識人的本事了,那還是我爹教出來的呢。他略頓了頓,又笑道︰“陛下所言甚是,當初丞相大人教我等兵法時就說過,倉舒天資聰明,對兵法領悟最深,不是……”

    曹丕說了一半,又停住了。他本來想告訴天子,你雖然是慧眼識人,可是這也是我曹家地人,是丞相手把手教出來的,可話說到一半,覺得好象有點不對勁了,連忙改口道︰“不是常人可比。有如此天資,再有丞相大人親炙,經陛下慧眼,方有如此功成啊。”

    天子很欣慰,他的手輕輕的拍著大腿說道︰“愛卿所言甚是,丞相大人用兵如神,鎮南將軍頗得其真傳,果然是虎父無犬子。他如今才十九歲,尚未弱冠,已經官居鎮南將軍,這次功勞又這麼大,我真不知該如何嘉獎他才好了。丞相大人在鄴城可好?朕很想和丞相大人商量一下。”

    曹丕的臉色更不好看了,感情你這是無視我啊,我現在代表父親常駐許縣,你不先跟我商量,還要去跟丞相商量,那是不是不把我當回事呢?虎父無犬子,你是想說我就是犬子吧。

    “陛下,丞相在鄴城,遠來不便。陛下有什麼旨意,不妨由我代傳。”曹丕說著,抬起了頭,很無禮的直視著天子,眼里可一點恭敬的意思也沒有了,就等著看天子如何嘉獎了。

    天子現在可沒空跟他治氣,他看似很為難,實際很開心的猶豫了一下說道︰“鎮南將軍已經是兩千石的職位,如果再升理當是征南將軍,可是他立了這麼大地功勞,只升一級,似乎有些不妥。朕有意升他為驃騎將軍,再封為縣侯,不知愛卿以為當否?”

    曹鞀听,感覺跟他沒什麼事,立刻說道︰“臣以為不妥。”

    天子詫異的說道︰“愛卿是什麼意見,難道覺得如此高職厚爵仍不能酬此大功嗎?要不這樣吧,江南平定了,暫時也沒能仗可打,不如讓他回朝任副丞相,這樣一來可以看看他的政務是不是同軍事一樣出色,二來也可以為丞相大人分擔一點事務,將來好讓丞相早些頤養天年啊。”

    曹丕哼了一聲。更不樂意了,這直接是把我放一邊了,準備讓倉舒接老爹的班啊。他不想再和天子繞彎彎了,翻了翻眼楮說道︰“陛下莫非忘了當初應允倉舒的諾言了嗎?”

    天子也沉下了臉,有些不快的說道︰“愛卿這是何意,朕有什麼諾言。難不成朕是食言面肥的人嗎?愛卿說來。”

    曹丕冷笑道︰“倉舒當初來許縣為丞相大人請封王爵,陛下舍不得一虛名,未曾應允,只是加了封邑,說等再立功勞方可封王。如今倉舒平定江南,掃滅二寇,使陛下的聲威重新傳到南海之濱,如此大的功勞,還不夠封王嗎?陛下可是堂堂天子。豈能出爾反爾,這麼做豈不讓人寒心?”

    天子一皺眉,猶豫著說道︰“朕當初可是說待丞相再立功勞。即可封王,可是如今立功地卻不是丞相,而是鎮南將軍,這兩個雖說是父子,可還是有些差異地。”他瞟了一眼已經要翻臉驢叫的曹丕,又笑道︰“其實朕是無妨,說來說去都是丞相父子之間的事情,雖然與當初說的不符,卻也不算偏離太多。只是這功勞是鎮南將軍立下的。是不是該和丞相大人以及鎮南將軍商量一下,再作定奪?曹愛卿,要不你先和他們聯系一下,看看他們的意見?”

    曹丕心中不快,但又不好反駁,畢竟功勞不是他地,要是他不通過曹沖不擅自決定,確實有些過份了,到時候老爹就是當了王。心里可能也有些不快,事情反而辦得不妥。現在天子已經松口可以封王了,也不是拖延一點時間的問題罷了,等兩天也無妨。

    “陛下所言甚是,臣這就和丞相大人和倉舒聯系。倉舒仁孝,臣估想他一定不會反對地。”說完,不等天子點頭,匆匆一禮,轉身出去了。

    等他地身影消失在門外。天子臉上的笑容凝固了。嘴角卻挑起一絲譏諷,他看了一直垂頭順目地金一眼。會意的點了點頭,起身撢了德服,緩緩的向後宮走去。後殿的廊下,皇後曹節正由兩個宮女地攙扶著,緩緩的遛著彎。她的小腹微微隆起,已經有四個月地身孕了。

    天子一看到曹節,臉上出了一絲溫柔的笑容,這個皇後不錯,雖然也姓曹,可是心向著自己,更重要的是,比起伏皇後來,曹節的眼光的決斷顯然要高出不止一個檔次,說話有理有據,——不象伏皇後那樣只知道哭——有幾次都把曹丕說得啞口無言,給自己長了不少面子。

    “陛下……”曹節一看到天子,連忙推開宮女的手,款款下拜。

    “皇後無須多禮。”天子連忙上前扶著曹節,半開著玩笑說道︰“皇後有孕,正如將軍有甲在身一樣,無須行大禮的。”

    曹節堅持著行了半禮,這才抬起身來,看著天子一臉的喜色,她抿著嘴笑道︰“陛下,今天遇到什麼喜戍了?”

    “有。”天子親熱的拉著曹節地手,慢慢向殿中走去,一邊笑道︰“鎮南將軍的捷報傳來了,他順利的攻克了吳郡,孫權投降了,他們正在來許縣的路上。我大漢的天下啊,現在就剩下西涼還在亂了,不過鎮南將軍如此雄才大略,又是如此年輕,西涼也應該不在話下。我大漢有了鎮南將軍,真是我大漢的福份啊。”他笑著感慨了一番,接著又加了一句︰“也是皇後的福份。”

    曹節卻還是微笑著看著他,曹沖兵圍吳縣的事情半個月前她就知道了,拿下吳郡是意料之中的事情,不應該讓天子這麼開心,天子這麼興奮,一定有別地事情。

    “這個……”天子見曹節一點沒什麼意外的感覺,有些尷尬,知道自己的心思未必能瞞過曹節,他組織了一下語句又說道︰“朕想給他一個重重的獎賞。不過現在有個問題,他這麼年輕,一下子賞得太重,以後再平定了西涼,可怎麼賞?朕倒沒有什麼想法,但是怕那些大臣又要哩嗦的,說什麼不賞之功之類的,反倒對倉舒不利。”

    曹節點了點頭︰“陛下說得有理。他畢竟還是太年輕了,有些事情,還是緩些的好。”

    天子嘆息道︰“可是他立了這麼大的功,不賞也不行啊。不賞他,又如何賞他手下的那些有功之臣,這件事很讓人頭疼。剛才子桓提醒了朕,上次可是應允了倉舒,待他再立功就封丞相為王地,如今倒是個好機會。想來那些只知道讀書地書呆子,也不會再來說三道四了。”

    天子說著,將朝堂之上他和曹丕地對話大致地描述了一遍。曹節的臉卻慢慢的陰了下來,她瞟了一眼看似為難,實際上卻掩藏不住得意的天子,無聲的嘆了口氣︰“子桓說得對。倉舒仁孝,一定不會反對地。”

    曹丕給曹操和曹沖分別寫了信,寫給曹操的那封里。他詳細的解說了不能封賞曹沖的理由,反正是說得冠冕堂皇,听起來處處是為曹沖著想,不想讓他過早的成為那些死腦筋的書生眼中釘。而在給曹沖的信里,他除了這些之外,又大講孝道,言下之意,你就不要爭了,這次的功勞讓父親滿足一下。以償心願算了。

    曹沖接到信的時候,已經是十月初,他回到襄陽地第一件事就是看他的寶貝女兒和剛出生的兒子。大雙在七月時生了一個兒子,取了個小名叫虎子,成了襄陽城里最讓人開心地新聞,很快就隨著蔡家加印的一期月報傳遍了大漢朝。鄴城的曹操當然在收到月報之前就接到了報喜,老懷大慰,讓人把環夫人給送到襄陽來了,又送了一大堆的東西給剛出生的孫這些當初孫尚香生女兒。可是什麼也沒得到——千叮嚀,萬囑咐,等曹沖打完仗,等孩子抓了周,一定要把他帶到鄴城去讓他看看。據環夫人說,要不是那些謀臣勸著,老曹同志恨不得再次帶著虎豹騎日夜兼程的趕到襄陽來。

    曹沖也很開心,躲在府里誰也不見,天天就是逗逗正在蹣跚學步的女兒和剛會看人的兒子。然後就是陪著老娘打麻將。當然晚上還有地要耕。這里面最郁悶的當然就是蔡璣了,她是最早跟著曹沖地。結果到現在肚子還沒動靜,讓她有些懷疑自己是不是有點問題,偷偷摸摸的逼著蒯英帶她去找張仲景,結果張仲景說,你一點問題沒有,只是時機沒到。

    這話換了別人說,蔡璣不罵他是騙子才怪呢,可是張仲景說的,她就是有疑問也只得忍著,只有和同病相憐的荀文倩沒事的時候,兩人悄悄的琢磨。

    這天曹沖正一手抱著兒子,一手拉著女兒在院子里,劉禪這個傻舅子咬著一根糖葫蘆笑得一嘴的口水在後面跟著,小雙急急的跟在他的身後替他擦口水。曹沖正在得意自家地天倫之樂,孫紹從外院急沖沖的走過來了,將一封信遞給曹沖。

    “你看我還有手嗎?”曹沖得意的現了一下,孫尚香在一旁撇了撇嘴,對孫紹笑道︰“你就顯擺吧,紹兒,念給他听。”

    孫紹一笑,沖著孫尚香點了點頭,湊近曹沖說道︰“大人,這恐怕有些不妥。”

    “哦?”曹沖見孫紹的神色不對,知道不是一般的書信,連忙將兒子交給大雙,抱著女兒進了屋,孫紹隨後跟上。蔡璣撇了撇嘴︰“虎子還是不如妞兒討他的歡喜。”

    孫尚香得意的一點頭︰“那是,咱家的妞兒,那就是人見人愛,花見花開。”

    荀文倩在一旁笑了起來,將手里的手絹扔到孫尚香地臉上︰“好啦,別得意啦。這次打完仗回來,你那嘴都快咧到耳朵根了,天天跟中了那個……彩票似地。”

    院內笑成一團。

    里屋的曹沖卻皺起了眉頭,一邊將妞兒地手指頭從嘴里拿出來,一邊說道︰“子桓怎麼這麼笨,被人挑撥了都不知道,還當起了急先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