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庄不周
建安十六年冬,除夕夜,邺城铜雀台。///com///
宽大的正殿里,迎面摆着一张巨大的漆案,黑红相间的凤鸟纹流畅婉丽,栩栩如生,却又透着一股子质朴。漆案两旁依次排开几十张案几,穿着朴素深衣的侍女仆人们正忙碌而有序的在案几中间穿行,将一道道美味摆放在案几上。
西侧殿里,曹操的二十来个儿子正围在一起,听着年长的曹丕、曹植等人谈诗论文。曹丕意气风发,他挟关中大胜归来,这些天在邺城出尽了风头,心情实在是好得不能再好。看到雄伟的铜雀台,他诗兴大发,当然泼墨挥毫,作了一首登台赋,用漂亮的隶书写在雪白的襄阳宣纸上,字如游龙,颇见功力,比起以前的书法来,又增添了一份金戈铁马的豪迈之气。他写完后站起身来,撅着嘴吹了吹墨迹,微笑着将宣纸递到一旁偏着头观看的曹植手中:“子建,斧正一下。”
曹植连忙笑着接过宣纸,一边看一边说道:“兄长此言真是折杀我了,你的大作,我如何敢置喙。”曹丕哈哈一笑,上前亲热的搂住曹植的肩膀:“子建,你这可就见外了。要是几年前我说这话,倒有些逗趣的可能,可如今你的登台赋一出,海内风传,我如何敢在你这才高八斗的才子面前托大。我说的可是实在话,你千万不要多心,倒显得我们这一母同胞的兄弟生份了。”
他顿了一顿,故意压低了声音说道:“咱那个天才弟弟都说你这文章好,还有谁敢反驳?”
曹植面色一僵,有些不快,却又很快将神情掩盖过去,他用清亮的嗓音吟哦着,旁边的兄弟们一边听,一边低声的议论着。有的暗自称赞,有的侧耳倾听,有的啧啧称奇。
“飞阁崛其特起,层楼严以承天,好。好句。”曹植读完了全文,由衷地赞道:“整篇赋一气呵成,字字珠矶,不过要算最好的,还是这两句,有气势。”
曹丕摇摇头,轻轻的吟道:“见天府之广开兮,观圣德之新营。建高殿之嵯峨兮,浮双阙乎太清。立冲天之华观兮。连飞阁乎西城。临漳川之长流兮,望众果之滋荣。仰春风之和穆兮,听百鸟之悲鸣。子建。如果没有你的这篇赋在前,我的这篇或许可以称得好句,但有你专美在前,我实在是不敢自称,总觉得跟你地一比,我这就成了附骥之蝇了,这人的才力,确实是有天生的。子文的武力,仓舒的天资。你的文才,我都是望尘莫及啊。”
曹植有些意外的看了曹丕一眼,宛尔一笑:“兄长,你这出去打了两年仗,变化颇多,都有些让我不敢认了。”
曹丕笑道:“那你是说我以前不沉稳了?”还没等曹植解释,他又笑道:“不瞒诸位兄弟,这出去做事,方知其难。我现在是深深体会到仓舒的不易了。想想他十三岁就独自带兵打仗,我这点成绩就实在不值得一提了,以往跟着父亲后面也打过不少仗,一直觉得自己对军旅之事熟悉得很,可等到自己独立带兵,方知其间相距不吝千里。子建,你有机会也要出去走走,眼界才能更宽,心胸才会更广。到时候写出来的文章一定会更上一个境界。”
曹植不明白曹丕地意思。只得呵呵的笑了几声。曹丕笑了笑,又说道:“子建。父亲还在书房里吗?这都快亥时了,也该开席了吧,你跟父亲最亲近,是不是进去问问。”
他这么一说。围在一旁地小孩子们都叫了起来:“就是就是。我们都饿了。子建兄长快去问问阿翁。我们什么时候能吃饭啊。”
“吵什么吵?”曹彰装模作样地虎着脸。扮出一副凶样出现在门口。一下子把那些小兄弟给吓住了。他一见诡计得逞。乐得哈哈大笑。大声说道:“你们不要急。父亲还在书房里看报。等他看完了。就开始吃年夜饭。今天是除夕。要让你们玩一夜。这才几时你们就急了?”
“子文。不要吓唬他们。大过年地。吓坏了可不好。”曹丕摆出兄长地架子。责怪了曹彰两句。然后又问道:“怎么又有新地襄阳月报来了?”
曹彰笑着摇了摇头:“我可不知道。我又不看报地。哪知道父亲看地是新地还是旧地。”
曹丕微微挑了挑眉梢。看了看四周苦着脸。捂着肚子地兄弟们。又看了看东侧偏殿里正坐在一起闲话地夫人们。转过头对曹彰说道:“子建。要不我们一起去看看父亲吧。兄弟们可都等急了。”
曹植也觉得有些奇怪。点了点头。跟着曹丕一起走向后殿。身后。传来曹彰爽朗地大笑声和小兄弟们叽叽喳喳地笑声。间夹着一两声惊叫。看样子好玩地曹彰又在把那些小孩子举起来扔到半空中玩耍了。
曹操正戴着夹鼻眼镜,津津有味的看着手中的襄阳月报,听到门口的脚步声,他从眼镜上方瞟了曹丕、曹植一眼:“仓舒回来了?”
曹丕心一沉,满心的喜悦一下子落了个空,一丝失望从他的眼中闪过,立刻又被满脸地笑容遮住了。他连忙笑着上前跪坐在曹操面前,探过头看了一眼曹操手中的报纸,却发现这根本就是一张旧报纸,宣纸的边角已经磨得有些发毛,有的地方还细心的贴着一张纸,看样子是被翻了无数次了。
“父亲,仓舒也要回来吗?”
曹操愣了一下,眉开眼笑:“都忘了告诉你们了,仓舒通过快马传报,说是要回来过年,只是路程紧张,恐怕不一定来得及赶回来。我估计着,他手下的虎士全是骑兵,应该今晚能到的,所以就等他一等,怎么,你们饿了?”
曹丕赶紧笑道:“没有没有,弟弟们觉得有些久了。我是无所谓的,在关中打仗,一连两天不吃饭都是常事的。既然仓舒要回来,等上一等也是应该地。”
曹操看了他一眼,抬手取下眼镜。细心地放进锦盒之中,又将锦盒揣进袖筒,从身边拿起那枝邛杖站起身来,挺着肚子,捏着拳头捶了捶腰眼笑道:“老了,坐得久了,这腰就难受得紧。子建啦,到外面去看看,是不是仓舒回来了。我怎么好象听到外面有喧哗声呢。”
曹植一听,应了一声走出大殿。曹丕满心不是滋味,自己从关中回来。父亲只是很简略的问了一下情况,仓舒从荆州回来,他却因为等他一个人,让大家等了一个多时辰也没有感觉,这中间地差距也太明显了。他有些忿忿不平,却不敢露在面上,脸上还是堆着笑容,赶上来扶着曹操的手臂。
曹操满意的看了他一眼,用手中的邛杖轻轻的敲了敲青石地板。发出清脆地敲击声,他走到廊下,看着台下通明的灯火和寂寥的夜空,他忽然微微皱起了眉头:“子桓,关中的战事,你估计还需要多长时间才能结束?”
曹丕一下子兴奋起来,这可是曹操第一次主动问起关中的战事。他想了想说道:“韩文约、马孟起现在已经被击溃,他们的粮草很紧张,不少人的部队已经支撑不下去了。我估计再有个一年,我就能扫清关中,将韩文约和马孟起缚到父亲面前。”
“一年?”曹操有些不信的看着曹丕。
曹丕有些摸不清曹操的意思,究竟是说一年太久了,还是一年太快了,他想了想,试探地说道:“也许……用不了一年。”
曹操盯着他看了好一会,直看得曹丕直发毛,这才把头拨扭了过去。看着正急急奔来的曹植说道:“一年恐怕不够吧。现在只是击溃了叛军,并没有重创其主力。韩文约失了金城。成了无根之木,但他远离关中,想要彻底消灭他,还有些难度。马孟起入了武都,他在羌人中威信甚高,听说羌人称之为天将军,恐怕一时也难以解决。要想彻底扫清关中、西凉,恐怕没有三五年解决不了问题。江南在打仗,关中也在打仗,粮草军械等各项物资都很紧张,最近北边又有些不稳,丞相府实在有些周转不过来了。你看……是不是先把战线稳定在关中?”
曹丕的心情一下子变得很糟糕,他在打仗,仓舒也在打仗,父亲为什么不让仓舒停下来,而是让他停下来,难道真地如他所猜想的那样,父亲想立仓舒为嗣,不想让自己立太大的功劳,以免抢了仓舒的风头?我是长子,为什么父亲却偏偏为了仓舒不惜放弃自己?
“父亲,这关中的战事正在紧要关头,如果停下来,只怕会前功尽弃。况且,关中战场消耗的粮食……也实在有限,就算停下来,只怕对北疆的战事也于事为补,反而会因小失大。仓舒在襄阳有新政,听说赋税丰盈,蔡庞诸族都发了大财,他军中的将士每天都能吃上肉,应该不会向父亲再伸手要钱粮吧?”曹丕斟字酌句的说道。
曹操没有说话,他看着奔到眼前地曹植,有些不快的说道:“你跑什么跑,让人看见,以为出了什么事呢。”
曹植一愣,不知道曹操怎么突然发了火,他抬起头看了看一脸不快的曹操,又看了看脸上笑得很勉强的曹丕,连忙解释道:“父亲,仓舒已经到了城外,可是他进不了城。”
“为什么?”曹操有些恼了,声音一下子大了起来。
“门侯说依丞相府的禁令,过了戍时就不能进出城门,现在已经是亥时,所以…“门侯是谁?居然敢拦着仓舒不让他进城?”曹操忽然暴怒,用手中的邛杖狠击地板,发出一连串的响声,“仓舒也是,都是带兵打仗的镇南将军了,这一个邺城的门都进不了,还打什么仗?仲康,你去看一看,将那个门侯给我杀了,带仓舒进来。”
许应了一声,立刻带着几个虎士走了。曹操气得直发抖,急躁在廊下转了几个圈,恍如一头暴怒地困兽。他喘着粗气。吹着胡子瞪着眼睛,吓得曹丕曹植面面相觑,一声也不敢吭。过了不长时间,曹冲跟着许大踏步的走了进来,一见到正在廊下转圈的曹操和呆立在一旁的曹丕、曹植。他大步走了过来,在曹操面前大礼拜倒:“不孝子曹冲来迟,连累父亲大人久候,死罪死罪。”
“你这个蠢材,连个城门都进不了?”曹操恼怒的抬手就打了他一杖,“哪个敢挡你的路,就杀了哪个,这点都不懂以后怎么能做大事?”
曹丕面色大变,他惊恐的看了一眼曹操。连忙低下头,装作没听见。
曹冲也吃了一惊,他在路上已经听许说过曹操因为他被一个门侯拦在城外而大光其火地事情。而且已经把那个门侯给赶回家过年,省得真被曹操给宰了。他在来的路上心里已经有些准备,却没想到曹操会发这么大地火,大年夜地说这种要杀人的话。他连忙膝行上前,一把抱住曹操地腿:“父亲,且莫生气,今天正是除夕佳节,何必为一点小事烦恼。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请父亲息怒。”
“哼,那个门侯呢?”曹操抬杖又要打,看到曹冲仰起的面孔,又有些下不了手了,他转过头对许说道:“那个门侯的人头呢?”
许还没来得及说话,曹冲连忙说道:“父亲,今日不宜杀人,此人还是交给我来处理吧。”
“你?”曹操瞪了他一眼,好半天才平息了怒气:“也好。他既然得罪了你,就交给你处理吧。”
曹冲这才站起身来,扶着曹操向前殿走去,一边走一边说着荆州的战事,当他说到刘备在柯被刘磐打得落荒而逃的时候,曹操终于露出笑容:“这个大耳贼,打仗很差劲,逃起命来却是一等一的本事。不过这次逃到交州了,看他还能逃到哪里去。难道要入海做海贼吗?还是想去夷州?”
曹冲笑道:“他就是想做海贼。也没那本事,等过完年。我就回荆州,一定要把他抓回来扔在父亲面前请罪。”
曹操白了他一眼,摇了摇头说道:“仓舒,你那里……能不能停一停?”
曹冲有些意外,却没有太多的惊讶,他略微思索了一下就应道:“一切听父亲安排。”
“嗯,关中要打仗,北疆又不稳,那些乌桓、匈奴、鲜卑人安静了几年,又在静极思动了,我想让子文到北疆去一趟,可是粮草实在应付不了三面战事,所以……”
曹冲一听,立刻笑道:“父亲放心,荆州今年又丰收了,余粮不少,就算今年江南新得的三郡和益州地几个郡需要救济,也还能挤出些粮食,估计再送个五六百万石是没有问题的。等到秋收之后,我还可以再抽出上千石的粮食送到丞相府来。”
曹丕有些忍不住地插嘴说道:“仓舒,成都号称天府之国,汉中又是产粮要地,荆州也是户口百万的富庶之地,我听说你手下的士卒每天都能吃上肉,怎么父亲要打北疆,你才拿出五百万石?”
曹冲回过头看了曹丕一眼,微微一笑,却没有回答。曹操轻轻的哼了一声,也没有说话,只是翻过手,用他的大手握住曹冲的手轻轻的捏了一下。他们携手进了殿,早就听到传话的夫人们、子弟们都围了过来,七嘴八舌的和曹冲打着招呼,曹冲放开曹操地手,走到正被荀文倩等人围在中间的环夫人面前双膝跪倒,在地上重重的磕了三个头,这才直起身来,拉着环夫人的手泣道:“母亲一向可好,儿子在外面打仗,不能承欢膝下,实在是想念母亲。”
环夫人一边开心的擦着眼泪,一边拉着曹冲的手笑道:“傻孩子,我在邺城什么也不缺,有什么好让你担心的,这大过年的落什么泪。你父亲、兄弟,各位夫人们为了等你,肚子都饿瘪了,你过一会儿要多敬他们几杯。”
“那是自然。”曹冲强笑着,将环夫人扶到曹操的一侧位置上坐好,自己坐在她地身旁,那一侧卞夫人坐了,曹丕等几个弟兄坐在她的身边,其他的夫人也各自带着自己的儿子找自己的位置坐下,曹操看着堂下大大小小、男男女女近百口人,开心的大笑。举杯,开始热闹地酒宴。
环夫人饮了几口酒,推着曹冲到曹操的身边去。她现在能和卞夫人平起平坐,已经是心满意足,不敢再有什么奢望。何况自己身边还有五个漂亮的媳妇、准媳妇,还有两个可爱地小儿子陪着,已经是人满为患了,不想再把曹冲拉在身边。曹冲会意,起身走到曹操面前,和曹丕等人一起向曹操敬酒,然后又开始按顺序给各位夫人敬酒。
一夜欢笑。
第二天,曹冲将曹操地意思告诉了庞统、张松等人。庞统他们也觉得有些意外,让石康去找了一趟郭奕。这才知道并州、幽州都出了事。前些天曹操将代郡太守裴潜召回丞相府任理曹掾,裴潜回来之后,曹操问起代郡地情况。裴潜说代郡地乌桓人不知礼节,以蛮力为胜,宽则骄纵,紧则生怨,新去的太守如果掌握不住轻重缓急,恐怕会出事。曹操当时就有些后悔,可是还没等他想出补救措施,代郡的乌桓人就反了,杀了新任代郡太守。会同鲜卑大人柯比能为患边境,一时边境战火四起,安静了几年的北疆又乱成一团。曹操想要派人去平叛,却因为粮草紧张,抽调不过来,所以才要暂时停下关中和荆州的战事,至少要停下其中一个,才能应付北疆。
庞统沉思了好久,问曹冲道:“将军以为如何?”
曹冲有些无奈的摇了摇头:“我虽然很想趁势打铁平定东南。可是北疆有事,丞相府一时无法应付三面战事,这也是个实情。我看子桓的意思,是不想放弃这个功劳,既然如此,我只有先停一停了。如果顺利的话,最多一年北疆地战事也该结束了,荆州、益州明年又能有足够的粮食支付战事。停就停一下吧,也不会有什么大影响。”
庞统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将军。这件事不仅仅是江南的战事地问题,如果仅从江南战事来说。我们停上一年两年都没有关系。不管怎么说,刘玄德和孙仲谋要想反败为胜的可能性实在太小了。这件事还关系到丞相大人对将军的看法,他那天发火,是不是觉得将军手段太软,不能应付以后的争斗,如果他有这种看法,这对将军就不利了。关中战事、江南战事,不光是关系到你们的战功,更多的是从中可以看出你们的为政态度,该坚持的时候要坚持,该放弃的时候要放弃,既要让丞相大人觉得将军能顾全大局,又不能让丞相大人觉得将军没有主见,唯唯喏喏。这其中地尺度,就要由将军自己来掌握了。”
曹冲皱着眉头想了好久,他也搞不清曹操在想什么,那天说他心太软,似乎在责备他成不了大事,可是如果坚持要打,只怕又会让曹操不快,觉得他只顾自己的利益,没有放眼天下的胸怀。他现在虽然坐拥荆州、益州这两个大汉国最富有的地盘,可是要想跟曹操作对,显然还不是对手,眼下之见,似乎还是要听话一些的比较好。
“我听说是子文去代郡,不管怎么说,这点忙还是要帮的。”曹冲缓缓说出自己的想法。
庞统和张松互相看了看,都笑了:“将军说得对,丞相是重情之人,再大的战功,也没有兄弟间的亲情重要,子桓公子以为公子是因为战功而受丞相大人看重,其实他想偏了。将军要停下自己地战事来襄助丞相府打代郡,这份胸怀应该才是丞相大人最需要的,将军此时,还是应该以丞相大人的意见为主导,不可自行其事,因小失大。”
曹冲嘿嘿一笑,他也是如此想,本来还怕庞统他们出于他们自己利益的需要,反对他这个想法,没想到他们却和自己想到一起去。他笑道:“既然如此,我们就全力以赴,助子文立一大功。”
曹丕揉了揉胀疼的太阳穴,伸直双臂打着哈欠坐了起来,几声轻脆的木屐声伴着一声银铃般的轻笑,郭女王端着一杯香茶袅袅婷婷的来到他的面前:“夫君可醒了。///com///”
“现在几时了?”曹丕说着,扭过头看了一眼旁边的漏壶,吃了一惊,“都午时了?”
郭女王放下托盘,端起茶杯送到曹丕眼前:“夫君一夜未眠,饮酒无数,一觉睡到午时又有什么奇怪的。”她说着,偏着头将托盘放在一边,草草梳就的发髻滑落胸前,露出一段修长洁白的脖颈。曹丕看得有一丝入迷,顺手放下茶杯,一把将郭女王揽入怀中,手顺着郭女王微敞的衣襟就伸了进去,在郭女王丰挺的胸前一阵揉捏,很快就感觉到了郭女王胸前的两粒突起。他看着郭女王羞红的脸颊,一时兴起,翻身将郭女王推倒就压了上去。郭女王惊叫了一声,半推半就的倒在了锦被上……
卧房里,春意盎然。
盛装的甄宓拉着一脸兴奋的曹,一边走一边轻声说笑着什么,刚走上台阶,却看到两个侍女正站在门口,面色微红,有些尴尬的看着她。她皱了皱眉刚要询问,却听到里面传出的一阵婉转的呻吟,紧跟着听到曹丕一声畅快淋漓的低吼,她的脸色立刻煞白,一下子捏紧了曹的小手,捏着曹有些吃不住疼的叫出声来。她怔了片刻,决然的拉着曹调头离开。
郭女王面色潮红,软得象一瘫泥一样伏在曹丕胸前,眼睛却得意的瞟了一眼门缝外甄宓匆匆的背影,声音甜得如蜜一般:“夫君,你今天怎么如此勇猛?”
曹丕嘿嘿的笑着,手在郭女王光滑的背上轻轻的游动:“我不是一直这么勇猛吗?”
郭女王抿嘴笑了,她端过已经凉的茶了一大口。撅着嘴凑到曹丕面前,将茶水度到曹丕口中,看着曹丕咽下,这才笑道:“这茶最能醒酒,果真是个好东西。”
“仓舒搞出来地。当然不会差。”曹丕笑了一声,却有些酸溜溜的,想起昨天父亲为了仓舒一人让他们等了一个多时辰才开席,他心里就不痛快。他沉下脸想了想,忽然又笑了:“不过这次,他却是输了一阵,女王,你知道么,父亲要让子文去代郡立功。却想让我放弃关中,亏得我反应快,没有答应他。仓舒自以为财大气粗。一口答应了父亲五百万石粮食,还说秋后再给一千万石,他也不想想,荆州、益州再富,抽出这一千五百万石粮食也是竭泽而渔,我看他一两年之内,是别想打江东了。”
曹丕越想越得意,不由得笑出声来。郭女王却没有笑,她瞟了一眼得意洋洋的曹丕。黛眉轻皱。曹丕见她的神色不对,收住了笑,撑起身子说道:“怎么?有什么不对?”
郭女王笑了一声,转过头去将茶杯放在案上,又续好了热水,这才端着茶杯转过身来轻轻的笑道:“夫君,关中地战功当然不易,可是如果没有丞相府的粮草接济,你能打赢关中的仗吗?”
“当然不能。”曹丕扑哧一声笑了。他高声笑道:“兵马未动。粮草先行。这次关中为什么能打赢?夏侯叔叔能征惯战顾然是一个重要因素。可是要没有父亲拨过去地三百万石粮食。收买不了杨秋、李堪那些叛逆。我如何能击败韩遂、马超。他们地士兵精悍好战。兵力又相差不多。我们根本不占上风地。”
“既然如此。如果后面丞相府再没有粮食拨给夫君。夫君还能打胜仗吗?”郭女王有些担心地说道:“丞相连仓舒地战事都给停了。说明朝庭地赋税确实很紧张。要不然也不会在这个节骨眼上让仓舒停下。集中力量支持子文公子北上平叛。那么他还能有粮支援关中吗?”
曹丕一下子醒悟过来。他想了想又强辩道:“父亲让我去打仗。总不能不给粮食吧?”
“给是要给。给多给少。什么时候给却是丞相定地。”郭女王见曹丕明白了其中地要点。生怕曹丕恼怒。也不再多说。轻手轻脚地替曹丕穿好了衣服。端着托盘退了出去。曹丕怔怔地坐了一会。越想头越大。自己以为得计地。却是个圈套。如果丞相府不再大量拨粮。这关中地仗还怎么打?怪不得父亲说他还要打三五年地。原来是这么个意思。他有些烦燥地看了一眼四周。随即命人备车。决定去找随同他一起回来地吴质商量一下。
吴质一听曹丕地话。也皱起了眉头。他觉得曹丕地决定显然是错了。关中地仗看起来是大捷。其实已经打成了烂仗。西凉军虽然打败了。但他们主力并没有受到重创。现在十几万人散入四方。想要彻底平定关中、西凉。没有个三五年时间根本不可能。如果曹丕趁着曹操让他收手地时候撤出关中。那么后面地仗再怎么打都与曹丕无关。他反正已经有了战功。而且不必为后面可能地战败承担责任。有利而无害。可是要打下去。万一打败了。这战功可就全没了。更关键地是。他在关中打仗。一时脱不了身。那么曹操为了补偿曹冲。必然会在其他方面给曹冲安排美差。曹冲又得了欢心。又得了便宜。却是名实双收了。至于江东。孙权、刘备那两人仅靠扬州、交州怎么可能是曹冲地对手。时间拖得越久。或许对曹冲越有利。
曹丕听吴质也这么说。不免有些急了。他越想越懊恼。越想越郁闷。吴质见他大年初一心情就不好。只得劝道:“公子也不必着急。这也只是我们地猜测而已。说不定仓舒公子放不下荆州。还要回去地。丞相未必会把他留在身边。”
“万一父亲借机把他留在身边呢?”曹丕想起最近邺城传得比较疯的那个传言,心里更急了,万一天子真的封了父亲为王,到时候必然要立世子。父亲一直偏向仓舒,自己这个时候又不在邺城,岂不是被仓舒占了便宜?一旦自己丢去了世子之位,再大地战功又有什么用?再说自己打仗之方面确实和仓舒有不小的差距的,万一战死在关中。那就更亏得没影子了,白白便宜了仓舒。
“封王地事,恐怕一时还决定不了。”吴质摇了摇头,“许县那边的情况我还不太清楚,但邺城这里,却是暗流涌动,我可听到不少反对的意见,虽然他们不敢明着和丞相较劲,但他们咬着高祖皇帝的白马盟不放。丞相一时恐怕也拿不出对付的办法。邺城如此,许县恐怕也会哪些,甚至更强烈一些。天子也不会这么轻易地答应封王,这可是有先例地。”
“你是说封王地事办不成?”曹丕又是开心,又是失望,开心的是仓舒一时占不到便宜,失望地是如果真封不成王,那他也没有机会了。这种矛盾的心理让他患得患失,无所适从。
“公子何不推荐仓舒公子去许县办这件事?”吴质忽然灵机一动:“仓舒公子如此顺利,有一部分原因就是他深受天子信任,才能官拜镇南将军。代表了天子正统,所以在荆州、益州势如破竹,士人大族望风而降。如果现在他去许县让天子请封丞相为王,你说天子会怎么想他?”
“怎么想他?杀了他的心都有。”曹丕顺口说道。刚说完,他立刻明白过来,对啊,让仓舒去许县请封,封成了,天子要恨死他。封不成,父亲恐怕也不会再对他那么看重,正是两头不得好的主意。“季重,高明!高明!哈哈哈……”曹丕哈哈大笑,满天的乌云似乎都一时散去,又是晴空万里。
果然不出曹丕等人所料,春节过后地第一次家庭会议上,曹操宣布了由曹彰为北中郎将,行骁骑将军。以田豫为副出征三郡的事情。同时让曹冲暂领中护军将军,带着禁军驻扎在河间为曹彰后应。曹丕生怕曹操把虎豹骑趁机给了曹冲。立刻提出让曹冲去许县请封的建议。曹操一听,也有些犹豫,他正为这事发愁呢,本想试探一下地,没想到跟上次立丞相一样,又成了僵局。好象除了曹冲,还真没有合适的人选,当然了,他也确实想知道曹冲对这件事的态度。
当曹操笑眯眯的象个老狐狸一样的问曹冲的意见时,曹冲几个兄弟都愣住了。曹丕是觉得事情有些太顺利,曹冲却是觉得有些转折太快,前面曹操还分明有意让他带着精锐去河间,怎么突然之间就又变了主意?
不过面对着曹操笑眯眯的眼神,曹冲心里升起一阵警惕,把快到嘴边的反对意见又咽了回来,他想起在乌林时曹操的怒吼,想起他当时蒙混过关地那个说辞,知道这个时候直接回绝显然不是什么好办法,他点了点头,恭敬的说道:“父亲有命,焉敢不从。”
“仓舒,你说为父要求封王,是不是合适?”曹操还是笑容满面,又转过头对曹丕、曹彰、曹植三人说道:“你们说呢?”
“当然合适。”曹丕第一个说道:“父亲力挽狂澜,要不是父亲东征西讨,这汉室江山早就没了,这么大的功劳不封王什么人才能封王?”
曹彰和曹植却有些迟疑,曹植咂了咂嘴,吞吞吐吐的说道:“按理说,父亲的功劳封个王也是应当的,只是高祖皇帝白马誓言之凿凿,音犹在耳,非刘氏封王者,天下共击之,这父亲要是封了王,会不会成为众矢之的?”
曹彰点了点头,有些为难的看了曹操一眼,他虽然没有开口,可是他的眼神却表明了他附合曹植地意见。曹操也不生气,他抚着花白的胡须,转过头炯炯的看着曹冲,一点也没有老花眼的痕迹。
曹丕等人随即也将目光注视在曹冲身上,看他如何回答。
曹冲被他们看得有些不自然,他摸了摸头笑道:“你们看我干什么,要我说,封个王也是应当的,那些刘氏子弟,长于深宫之中,养于妇人之手。打不得仗,治不得民,凭着姓刘就能封王封侯,父亲这么大的功劳,却只封了个县侯。确实也有些不相衬。只是这能不能封王,我说了也不算,得看天子的圣意。”
曹操眯着眼睛看了曹冲一会儿,哈哈大笑,他伸过手拍了拍曹冲的肩膀:“仓舒,你说得对,这个啊,要看天子的圣意。你就去许县一趟,看看天子这圣意究竟是怎么想地。”
“诺!”曹冲俯身施礼。
“丞相真想要王爵?”庞统和张松大惊失色。面面相觑。
曹冲苦笑了一声,点了点头。
庞统咧了咧嘴,摇着头叹了一口气:“将军。我就说当初这襄阳书院会出事,果然就出了事,这个篓子捅得够大地,真该把那个伊籍一刀给宰了……”他刚报怨了一半,又想到传这谣地虽然是伊籍,但出这个主意地两个人一个是马谡——现在是曹冲的军谋,一个是他的好友诸葛亮——现在正在襄阳过年,准备开春的种子,两个都杀不得。只得把话又咽了回去。
张松却是一惊之后,很快就恢复了平静,他白了庞统一眼笑道:“封王也好,至少可以试试天子地意思,看看民意。这迟早是要做的,只是时机不太好而已。事已至此,报怨也没有用,不如想想怎么才能让丞相达成心愿吧。”他觉得反正曹冲要夺嫡的,这件事办好了。也能消了曹操心中对曹冲的疑虑,曹丕就真的没戏了,对曹冲来说未尝不是件好事。当然关键是这个王争来之后,必须由曹冲来继承,要不然那就是白忙一场。
“你觉得天子能同意封王?”曹冲看着信心满满的张松。
张松傲然一笑:“这事他说了算吗?”
曹冲和庞统都愣住了,张松这话说得虽然是实情,可是也太猖狂了吧。天子虽然现在没什么实权,可他要是真的不给,你还能拿刀杀他?张松见他们这么看他。又呲牙一笑:“公子何必担忧。有精通帝王之术的士元在,有什么事办不成的。我现在要考虑地倒是公子如何趁着这个机会从丞相手中要点好处。比如那个谍组,我看就应该要过来,那个石凌寒不过是郭大人的一个下属,却有这么大的能耐,那小郭大人岂不是天纵奇才,跟老郭大人一般?”
“老郭大人很牛吗?”曹冲虽然知道郭嘉牛,可说实在地,总觉得有些玄,并没有什么确切的证据说明郭嘉的牛,至少他不知道。
“那当然,要不然孙策会死得那么巧?”张松感慨的叹了一声,由衷的佩服:“郭大人可比汉初三杰的陈平,奇计百出,可惜都是隐秘之事,不为人知。我如果能有机会看到丞相府保存的文案,鉴赏一下郭大人的妙计,一定会茅塞顿开,登堂入室。”
曹冲撇了撇,心道你已经够阴的了,再茅塞顿开,登堂入室,别人还活不活了。不过张松说地这个主意倒是不错,我替老曹办事,是不是也应该要点好处?至少要把在荆州、益州的谍组人员要过来吧,免得不注意的时候被人打了小报告。
“永年说得对,这件事士元要多想办法。”曹冲摆摆手,挡住了刚要说话的庞统,自己轻轻松松的进卧房去了。庞统无可奈何,瞪了张松一眼:“永年,你以为这件事那么好解决?要是好解决大公子会推荐公子去?这事根本就是办成了得罪天子和那一帮儒生,办不成更是既得罪丞相又得罪天子,总之是两头不着好……”
张松翻了翻眼睛:“你不是自吹打仗小意思,帝王术才是你的强项吗?这次有事让你办,你怎么怂了,难不成平时都是吹牛的?”
“靠!”庞统被他一句话给堵住了,无言以对,脱口一句曹冲的口头禅拂袖而去,不理张松了。
“且!”张松笑着回了一句从诗经上就开始流行的口头禅,也自顾自地起身走了。
卧房内,荀文倩和曹冲正在商议这件事。荀文倩觉得曹冲一脸的无所谓不可思议,这么大的事情,他怎么能不当回事呢。封王,这多大的事情,会引起多少舆论,造成多大的影响?别的不说,真要是父亲和从伯知道曹冲要去许县为丞相请封王爵,估计他们就得气得吐血,可曹冲怎么看起来跟没事人儿似的?
难道,他自己也有了这个心思?
荀文倩愁眉不展,她一边看着曹冲在逗弄最近心情一直不太好的大双小双,一边想着说辞,终于等曹冲在大双小双身上沾足了手足之欲,躺回她的身边,荀文倩才压着心头地不快,和声问道:“夫君,你觉得请封地事能成吗?”
曹冲收了脸上的笑容,叹了口气:“不知道。”
荀文倩没想到他这么回答,一时语噎,想了想又跟着问了一句:“你想这件事成吗?”
“想!”曹冲根本不用考虑,脱口而出。荀文倩地脸色立刻变了,正在替曹冲拔发簪的手一下子僵住了,她努力的压制着情绪的波动,放松了身体,慢慢的吸了口气,取掉曹冲的发簪,扶着曹冲躺下,替他掖好被子,这才自己脱了外衣,钻进被子,偎在曹冲的胸前:“夫君是不是还想再进一步?”
“再进一步?”曹冲愣了一下,看了看荀文倩的脸色,忽然笑道:“做皇帝?”
荀文倩有些紧张的点点头,盯着曹冲的眼睛,目不转睛。
“这个暂时还没想过。”曹冲顺口答道,又放松了身体,轻轻的将荀文倩揽入怀中,还没等荀文倩说话,他又说道:“文倩,我知道请封王爵在很多人眼里看来就是要学王莽,下一步就是要篡位做皇帝。可是父亲到了这个地步,进退都不由自已了。我如果简单的反对他,那么他自然会找别人去做,或许事情会搞得更糟一些,与其如此,为什么不把这个主动权抓在我手里呢?”
荀文倩眼前一亮,随即又黯淡了下去。曹操已经走到这一步,军政大权一把抓,他要篡位固然有难度,但要想退下去任人宰割,恐怕也不太可能。现在曹冲弟兄三人又是如此杰出,这大汉朝的军权已经牢牢的掌握在他们的手中,皇帝要想翻盘确实是没什么机会了。就算曹冲可以效忠天子,那也未必能影响大局,他毕竟首先还是曹家的人,首先要为曹家的利益考虑,要为曹家的安全着想。当初希望能以影响曹冲的方法来挽救汉室,是不是有些太异想天开了?
荀文倩沉默不语,对曹冲的爱抚都没了兴趣,曹冲见她没什么反应,也觉得有些兴趣缺缺,缩了缩身子,钻进被子里不一会就睡着了。荀文倩却睡不着,她看着酣睡的曹冲啼笑皆非,这人倒是看得开,好象什么事都无所谓,居然这么轻松的就睡着了。篡逆的大事在他都无所谓,还有什么能让他觉得重要的呢?
她辗转难眠,却一直找不到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正在叹气,却听曹冲忽然笑了:“请君暂上凌烟阁,偌个书生万户侯,做王做侯,真有那么好吗?”荀文倩吃了一惊,侧耳听了听,却只听见曹冲沉稳的鼾声声,她也笑了笑:“又说梦话,什么凌烟阁,又是哪儿的名胜?”
暮春之初,邺城之北。///com///CcNet
官道两旁的树上已经吐出了嫩绿的新芽,长长的枝条在吹面不寒的春风中惬意的摇摆着,拂动着挺立在官道上的一名英武将士的血红盔缨,一万名精悍的将士整齐的官道上,整装待发,几千辆大车满载着军械粮草,静静的跟在队伍,一直延伸到城门口。战马轻轻的打着响鼻,不时的用蹄子刨刨脚下的黄土,希翼着能发现点意外,可惜官道上的黄土夯得很结实,它们什么也发现不了。
曹彰顶盔贯甲,腰里别着曹冲送他的长刀,笑嘻嘻的搂着曹冲的肩,缓步而行。
“仓舒,这次真亏了你,父亲一下子给了我一年的钱粮,我不用一边打仗,一边担心钱粮的问题了。”曹彰感慨的说道:“归得你给了父亲那么多钱粮,要不然,恐怕他也拿不出这么多。”
曹冲咂了咂嘴,有些无奈。老曹太黑了,他上次不过说说漂亮话,结果老曹真跟他要了一千万石粮食,将荆益两州的余粮几乎抽调一空。更黑的是,他居然只给了曹丕三百万石,截留下了七百万石。曹丕在关中打仗,刨去收买那些叛军的花销,最多只能再打半年,半年没有进展的话,估计就玄了。更让曹冲郁闷的是,老曹压根儿就没跟曹丕说这是曹冲支援他的,搞得曹丕现在看到曹冲就不爽,觉得曹冲背着一个大钱袋,却生生的看着他饿肚皮。
老曹的心思曹冲不敢猜,他总觉得现在一天到晚笑眯眯的老曹绝不是个善主。
曹彰见曹冲苦笑,他压低了声音说道:“仓舒,你别傻乎乎的把自己的腰包都掏空了,我知道你在荆州、益州的新政不错,可也不是天上掉下来的,这么多钱粮拿出来,你自己以后还怎么过?万一遇到个天灾啊什么的,岂不是抓瞎了?”
曹冲笑了笑。推开曹彰的手道:“好了,你别想那么多了。将士们都在等着你,快去吧,小心点,父亲已经说过了,在家为父子。受事为君臣,不得儿戏地。田国让(田豫)久在北边,熟悉那里的形势,你要多向他请教,莫要恃勇冒进。”
“知道知道,你怎么跟父亲一样,唠唠叨叨的。”曹彰嘎嘎的笑了两声,拍了拍曹冲的肩膀:“等我的好消息吧。”
曹冲不想在他临行之际再说什么不吉利地话,也笑了笑。拱手作别。曹彰飞身上了马,带着大军远去。曹冲站在路边,对着随后过来的田豫施了一礼。田豫心领神会,也在马上欠了欠身,缓缓的去了。
“将军,骁骑将军有足够的粮草,又有荀都督为后援,想来是没有事的。”庞统轻松的笑道:“我们还是尽快赶到许县去吧,将军的任务不比骁骑将军的轻呢。”
曹冲回过头看了庞统一眼:“我有士元这样地智谋之士。有什么难地。”
庞统难得地没有吹牛逼。他摇了摇手道:“将军莫要如此说。我现在还没有十成地把握。只能走一步看一步。等到了许县再说吧。”
张松嘎嘎地笑了起来。他这些天心情特别好。曹冲听他地主意。在应下了去许县地任务之后。也老实不客气地向曹操要了些好处。而其中最显著地就是张松得到了许可。看到了郭嘉当年主持谍组地工作时留下地大量文档。再有郭嘉地儿子郭奕郭伯益在一旁讲解。张松玩阴谋地水平又上了一个台阶。用他自己地话说。快进入随心所欲地地步了。最让张松感到意外地是。郭奕居然就是那个在襄阳城让他头疼了十几天地年轻人。两人一见面。张松先是愕然。后是释然。心里那块堵了几个月地石头总算落下了。
“仓舒来做什么?逼天子下旨封王?”荀地脸色很不好。身体瘦削。头发干枯。一点光泽也没有。他刚大声说了两句就咳嗽起来。只得停住话。捏起拳头堵在嘴边。一阵撕心裂肺地咳嗽。咳得荀文倩心疼不已。连忙上前来替他捶背。
“不用你管!”荀有些孩子气地拂开荀文倩地手。狠狠地瞪了她一眼。
“父亲。你消消气。这不是来跟你商量吗?”荀文倩不忍地又凑了过来。一眼看到荀拳上地几丝血迹。不由得大惊失色。一把握住荀地手惊叫道:“父亲。不是说只是偶感风寒吗?怎么都咳血了?”
“死了好。”荀仰起头,无限悲伤的叹了口气:“一死百了,省得看着我大汉的社稷倾覆,自己却无能为力。”
“父亲!”荀文倩又是心疼又是生气,掏出丝帕擦掉荀嘴角的血迹:“丞相大人让仓舒来,仓舒能不来吗?仓舒不来别人来了,这事就好办了?你一世聪明,怎么这时候就糊涂了。CcneT”
“我是糊涂了,我老糊涂了,本以为把你嫁给仓舒,能以你的聪明引导仓舒,做我大汉的社稷之臣,再现我大汉地盛世,没想到却助纣为虐,白白地帮了这个负心贼子。”荀越说越生气:“天子那么器重他,尚未弱冠就力排众议封他为镇南将军,他要实行新政,哪怕有违我大汉的法令,也一律照准,就是希望能将他培养出来,有了实力才可以压制丞相大人地野心,没想到却替丞相培养出一个马前卒,现在居然到许县来为丞相请封王爵了,你知道天子有多伤心,有多失望?文倩,我看错了你们啊,你从伯也被你们迷惑住了,居然这么久也没看出仓舒的野心,居然还写奏章来替仓舒解释,说什么大汉火德不衰,有将星相助,我看他跟我一样,也老糊涂了……”
荀痛心疾首,双目垂泪,两只瘦骨嶙峋的手气得直哆嗦,说一阵咳一阵。荀文倩真是急坏了,她不停的抚着荀的背,手中的丝帕染得通红。触目惊
“父亲,你能不能听我说两句?”荀文倩急得大叫了一声。
“你说。”荀喘着气,背靠着书案,仰着面看着屋顶。
“丞相大人手掌军政大权,仓舒虽然坐镇江南,可是益州新得。刘备尚在交州,孙权还占着扬州,仓舒手中兵力不过三万余,其中张平狄五千人,满奋威四千人,乐折冲四千人,这三人加起来接近总兵力的一半,又都是丞相大人的亲信,仓舒就算有心与丞相大人相违。又有什么实力?只怕丞相不需用一兵一卒,只要一道命令,就能让仓舒手下乱成一团。仓舒为了消除丞相大人的疑心。不惜掏空了益州、荆州的钱粮储备,为什么?不就是怕丞相生疑吗?为什么要怕丞相生疑,不就是因为仓舒一直在表态拥汉吗?你以为他就是想利用一下天子的威信?不错,天子亲口封了仓舒为镇南将军,使持节,又准了仓舒地新政,可是相比较而言,丞相大人的威信比天子的威信实在得多,即使天子不同意。丞相要封,他还能反对吗?”
荀被荀文倩一席话说得有些无言以对,他也觉得现在就要求曹冲反抗曹操有些操之过急了。
荀文倩看了一眼冷静下来的荀,叹了口气,缓了缓口气说道:“父亲,新政虽然实施了两年了,可是这两年一直在打仗,积余并不多,仓舒手中的实力也有限得很。再说了。说到底他们还是父子,怎么可能说翻脸就翻脸?天子刚刚松了口气,就从襄阳一下子要走五亿钱的财物,还说要修许县,这许县有什么好修地?天下还没有安定,他就想着享受,这让仓舒会怎么想?丞相大人真要把权交出来,天子会放过他吗,会因为仓舒的忠心放过他、放过曹家吗?就算他能放过仓舒。难道让仓舒父子相残?你也要替仓舒想一想。他是大汉的臣子,可也是丞相大人的儿子。大汉以孝治天下,你让他做个逆子吗?”
“不做逆子,难道要做个乱臣?”荀哼了一声,不屑的说道。
“这不是来跟你商量吗?”荀文倩见荀气平了些,也微微的笑了一声说道。
“你是意思是仓舒也是被逼的?”荀想了想,慢慢的说道。
“丞相大人派子桓去关中,又让仓舒停下江南的战事,支持子文去代郡,你还看不出他地用意吗?”荀文倩心疼的扶起荀,换了块干净的丝帕,擦了擦他地嘴角:“仓舒要是听他的话,那子文以后就是他的助力,帮他对付子桓,如果仓舒不听他的话,他就会让子文就会帮助子桓对付仓舒,这是丞相大人安排的后招,要不然他会这个时候提出来要封
荀叹了口气,半晌无语。
“仓舒自己什么意思?”荀低着头想了一会,抬起眼睛看着荀文倩说道。
“父亲何不问他,他陪着嫂嫂说话也有半天了,你难道不见他一见?”
荀沉默了一会,挥挥手对门口的荀小青说道:“去,请姑爷来。”
正在陪姊姊曹秋聊大天说笑话的曹冲很快就赶来了,他一见荀的脸色,大吃一惊,顾不得行礼,连忙赶过来关切的问道:“岳父大人,你地脸色怎么这么差?”
荀淡淡的笑了笑,推开曹冲的手:“不妨事,仓舒,你坐。两年不见,象个大丈夫了。”
曹冲嘿嘿一笑,规规矩矩的坐在荀对面,两人静静坐着,互相打量着对方。荀脸色忧郁,曹冲却是面带微笑,浑若无事。荀文倩见两人都不说话,不由得嗔道:“不让你见父亲,你天天念叨,见了父亲,你又傻乎乎的只知道笑,有什么想法,还不跟父亲说说。”
曹冲瞟了一眼荀文倩,咧嘴一笑:“我的想法,你不是都知道吗,还有什么好说的。”
荀抬起手摇了摇,不让荀文倩插嘴,他眼睛盯着曹冲的眼睛说道:“丞相大人是不是担心功高震主?”
“是。”曹冲很直爽的点点头:“父亲地功劳天下人有目共睹,现在刘备奄奄一息,孙权胆战心惊,关中的马超、韩遂已经是丧家之犬,天下已经粗定。父亲之功,无吝于光武中兴,这个时候如果说不担心陛下玩卸磨杀驴那一套,那纯粹是自欺欺人。”
“担心也不一定要封王。这个是昏招,彻头彻尾的昏招。封王反倒让人觉得他有不臣之心,高祖朝的韩信就是例子。”荀缓缓的说道:“大汉火德未灭,这个时候要封王,跟王莽走的路子有什么区别?”
“不封王,那又如何能安父亲之心?”曹冲有些迟疑地说道。
“为什么不做个外戚。我朝外戚独掌军政也不是没有先例的。”荀瞟了一眼曹冲说道。
曹冲想了想,又摇了摇头:“做外戚倒不妨是个救急的例子,至少可以把危机可以缓上十年二十年,可是伏皇后还很年轻,我曹家地女儿就是进了宫,也做不了皇后,又如何能名正顺地独掌大权,又不让天子疑心?
“这个你不要急,你先告诉我。丞相大人会不会接受这个办法,而放弃要求封王?”荀不紧不慢的说道,看起来胸有成竹。
曹冲摇了摇头:“只是做外戚。恐怕还是不够。父亲虽然疑虑封王会受到反对,但从现在地情况来看,阻力显然不够,不足以让父亲收回成命。”
荀紧盯着曹冲:“你不要问别的,先说你自己是怎么想的。”
“我能怎么想?”曹冲有些尴尬的笑了一声,抬起手捏了捏自己的鼻子:“我这个镇南将军又要听天子的,又要听父亲的,我能做得了什么主?岳父想必也知道我的手下有一小半人是父亲的旧属,江南还没有平定。这个时候我不听父亲地,就是死路一条,就是有什么想法,也无济于是。”
荀沉默了,他低下头想了想:“仓舒,封王的反应太大,很容易引起别人误会,这件事还是拖一拖的好。你在许县呆一段时间,到时候再见见天子。我们再想想办法,你看如何?”
曹冲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镇南将军真是这么想地,他也不赞成封王?”天子回过头,有些不确信的看着面色苍白的荀。荀点了点头:“不仅是镇南将军不赞成,就是曹彰、曹植也不赞成,丞相大人也担心人心思汉,未必坚决,只是曹家生怕功高震主。要向陛下请个承诺。也是可以理解的。”
“承诺?”天子自言自语的说道,眼中闪过一道凌厉的眼神。承诺个鬼。我恨不得现在就杀他曹家满门,做一个真正君临天下的天子,可是可能吗?时机还未成熟啊。
“他要什么承诺?就是封王?”天子转回襄阳贡来的席上坐好,刚才胀红的脸慢慢地平静了下来:“封了王,他就放心了?”
“封王之事,暂不可行。”荀摇了摇头道,“高祖皇帝的白马誓说得很明白,非刘氏不得封王。但现在一口回绝了丞相,恐怕也不妥当,于今之计,不妨使个拖字诀,暂且先放一放。”
“拖字诀?”天子没听明白荀的意思,皱着细长的眉毛探询的看着荀。
“陛下,丞相自建安元年封武平侯以来,爵位一直未增,且我朝非刘氏者,县侯已经是最高爵位,不能再升。但丞相大功,又不得不加以封赏,否则难以服众,也让人有丞相已经功高难赏,不得已才要求封王。陛下何不借此机会增其户邑,以酬其功,这样丞相虽然得不到王爵,却也能有所得,必然也不会坚持要封王。陛下还可以同时封赏曹丕、曹冲,这样也可以给丞相一个台阶下,免得丞相面上无光。”
天子偏着头想了想,觉得这倒也是个办法,这样曹操得了实利,但又没有破坏规矩,双方都有面子,应该还是可以妥协的。问题是曹操会答应吗?天子对这个方案还是有点疑惑。
“丞相所惧者,无非是功高震主,生怕交出大权之后性命不保,可是不交权则又于理不合,进则为逆臣,退则为冤魂,此在丞相也是两难之事。何况天下虽然粗定,但离四海晏平,重现我大汉盛世还为时尚早,当初许子将评之为治世之能臣。乱世之奸雄,陛下何不让他安心做个治世之能臣呢?”荀抬起头,看了一眼沉思的天子,住口不言。
“治世之能臣?”天子喃喃自语,无奈的叹了口气。要说许子将这个评语倒是贴切,就象当初许子将给自己的评语一样。这曹操确实是个能臣,如果真能忠心耿耿,倒真是个堪比霍光地忠臣,可是他能忠心耿耿吗?当初因为做司空不方便独揽大权,逼着朕恢复了丞相古制,却又拿着军权不怕,迟迟不立太尉,现在又觉得小命不保,要封王以安心了。封王就能安心?恐怕他还是试探朕的心思。为下一步做准备吧。
“爱卿以为,如何能才让他安心的做个能臣?”天子思前想后,也想不出什么好办法来。只得再向荀请教。
荀没有立刻回答他,而是考虑了好久,才一字一句的说道:“陛下何不给丞相一个名正言顺、有先例可循的独掌大权的职位,让丞相安心地为陛下效犬马之劳。”
“什么样的职位,能达到这样的效果?”天子禁不住好奇地问道。
“我朝历来以外戚大将军掌权……”荀话说了一半,不再往下说了。天子一下子明白了,他恍然大悟,点了点头。对,本朝外戚大将军不是一个两个。他们以外戚之尊独掌朝纲,虽然也让皇帝做得不舒服,可比起让人篡了位来,还是要容易接受一点。更何况这些大将军都没有一个善终地,只要他们一松懈,就可以将他们连根拔起,从现在的情况来看,似乎也只有这条路可以解决朕和丞相之间地冲突。
可是,皇后怎么办?曹家的女儿会安心做个妃子或者贵人吗?
天子脸色变幻。有些犹豫不决。皇后伏寿自从进宫之后,一直和他相依为伴,相互扶持,现在又要为保住皇位,讨好曹家,要让她退位,实在有些不忍。可是不忍又能如何,难道就这么眼睁睁的看着江山一步步的被人压了去?唉,也只有牺牲她了。想必她也能体谅朕的苦心。曹贼已经是风烛残年,最多十年八载的。朕就可以重掌大权了。等到朕夺回了大权,再追封她也不迟。
“爱卿以为,丞相能接受这个办法吗?”天子许久才说道,声音里充满了悲哀。
“不能。”荀坚定的摇了摇头。
天子一下子恼了,不能?不能你说了干嘛。他一下了拧起了眉头,坐直了身子,有些恼怒的瞪着荀。荀微微一笑,向前进了一步,轻声说道:“陛下,丞相让曹冲来请封,如果陛下就这么退让了,他又如何知道陛下的苦心?这只是最后地折衷办法,能否可行,还要先让丞相知道封王的难处才行。”
“如何让他知道封王的难处?”天子恨声道。
“陛下,臣有一计在此。”荀压低了声音,轻轻说道:“保证能让丞相知难而退,届时陛下再增其邑,封其子,皆大欢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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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子有些不太相信的看着荀,不以为然。上次谣言传到许县,天子急了眼,要召荀来议事,没想到荀却托病不来,让天子好生恼火。他觉得荀自从把女儿嫁给了曹冲之后,态度就变了,变得有些暧昧,变得有些不可捉摸,不再象以前一样忠心耿耿的对他了。
荀见天子没有应他,反而用一种狐疑的眼光看着他,不免愣了一下,很快就明白过来。他暗自摇了摇头,悲叹天子的不明智。当时只是谣言,什么证据也没有,天子就急匆匆的召人议事,一副要兴师问罪的样子,岂不是太急燥了一点?更何况自己当时确实是病重,到现在还没有复原,天子一点也不怜惜,反而耿耿于怀,一点度量也没有。
这样的天子,真的掌了权,会放过曹家吗?一个疑问忽然冒上心头,荀觉得一阵寒意直冲后脑,紧张得有些喘不过气来。
天子见荀眼神一闪,也惊了一下,连忙收敛了心中的怨气,堆出一脸的微笑:“爱卿之计甚妙,一切都依爱卿所言就是。”他说完了,感觉还有些不够份量,又说道:“朕有爱卿,这心也就安啦,爱卿身体欠差,还为国事如此奔波,朕心甚慰。还望爱卿努力加餐,朕,还有许多事要依仗爱卿啊。”
荀连忙谢恩,又说了两句才告辞出宫。临出殿门的时候,他掩着嘴咳嗽了两声,瘦弱的肩膀抖动着,修长的背影看起来什么单薄。阳光下,几茎白发显然特别显眼。
天子暗自叹了口气。荀令君老了,还没到五十岁,就衰弱成这个样子。荀悦已经去了襄阳,如果他再离开许县,自己还能依靠谁?天子忽然感到一丝悲凉,大汉的火真要灭了吗?不是说襄阳书院那边的讨论说大汉的火德没有灭。还有再次中兴的希望吗,怎么忽然之间这火又象是狂风中的残灯,摇晃得让人如此揪心呢。
荀出了宫门,看到带着十几个卫士正在巡逻的周瑜迎面走来,刚想上前打个招呼,嗓子里却一阵奇痒,禁不住猛烈地咳嗽起来。周瑜连忙一挥手,让卫士继续巡逻,自己大步走过来。弯了腰,用一种怜惜的眼神看着荀轻声说道:“令君,不妨事吧?”
荀咳得喘不过气来。只得摇了摇左手,表示无妨。他咳了好一阵,这才喘过一口气来,惨笑着对周瑜说道:“不妨事,多谢周大人关心。”说完匆匆的拱了拱手,歉意的打了个招呼,匆匆的出了宫,上车回府。
周瑜看着荀的背影,有些不解地皱了皱眉。正思索着,金快步从殿中走了出来,一见周瑜站在那里出神,连忙笑道:“周大人,何事出神啊。”
“啊——”周瑜笑了笑,拱手问道:“德伟这么匆忙,又要出宫?”
金笑道:“不出宫。陛下让我来宣大人进殿。”
周瑜一怔。看着金地笑脸。连忙笑道:“那就有劳德伟领路。”
天子见了周瑜。直愣愣地看了他半天。直看得周瑜有些不安。才开口叹道:“周爱卿。看到爱卿。就想起故太尉。一晃他已经走了十几年了。爱卿上次回乡。可将他安置好了?”
周瑜连忙点头道:“有劳陛下挂念。臣已经将从伯葬回祖坟。安置在从祖之侧。一切无恙。从伯泉下得知陛下恩情。定当感激涕零。”
“爱卿。这些话就不必说了。”天子有些无力地挥了挥手:“爱卿回舒城。可曾打听些舒城地情况。庐江太守夏侯称年少。可有能力治理好庐江郡?”
周瑜笑道:“陛下。夏侯太守虽然年轻。却精明干练。做事井井有条。宽严得当。臣在舒城数日。听到了尽是夸赞夏侯太守年轻有为地话。如今舒城百姓安居乐业。百业兴旺。民户殷实。百姓们都说是陛下为他们挑了一个好太守呢。”
周瑜顿了顿,见天子听得入神,又接着笑道:“如今荆州、扬州的百姓都在说,大汉朝出了几个年少有为的栋梁之才,这夏侯太守就是其中一个,不过更具盛名的却是镇南将军,年方十六,就立下了如此赫赫战功,实在是我大汉地福气,是陛下的福气……”
天子撇了撇嘴,不以为然的哼了一声,打断了周瑜地话:“爱卿,曹爱卿来许县了,就住在荀令君家里,他这次来是为丞相大人请封王爵的,不知道这是不是也是我大汉的福气?”
周瑜一下子愣住了,他忽地抬起头看着满脸无奈的天子,马上又感觉到了自己的无礼,连忙低下了头,看着天子身上的锦席。他有些紧张,一时没有说话,脑子里快速的思考着天子召他来的意思。天子见他不作声,便又叹了口气:“周爱卿,故太尉当年随侍朕在西京,面对李、郭泛的刀剑,也没有皱过眉头,当真是个热血忠臣呢。可惜啊,现在这样地臣子越来越少了。”
周瑜还是不说话,但脸色已经渐渐的白了起来,他轻轻的咬着嘴唇,不自然的捏紧了握在一起的手。天子也不说话了,君臣二人沉默相对了半晌,气氛有些尴尬。
一直站在一旁的金忽然轻声笑道:“陛下,忠贞之臣,历朝不缺,只是不到临难之时,不见忠臣之贞罢了。故太尉虽去,可是家风不坠,周大人还是忠心耿耿的,历任卫尉,可没有周大人这样勤勉的。”
天子瞟了金一眼,又语重心长的看着周瑜:“爱卿勤于职事,朕也是知道地。只是可惜了爱卿一身文韬武略,却只能替朕看看宫门,委屈你了。”
周瑜心中一动,抬了抬眼皮,微笑着说道:“臣不过是驽钝之才。不堪大用,能任一卫尉,已经是如履薄冰,战战兢兢,生恐出了差错。陛下有镇南将军这样的少年英才,又有何忧。”
“曹爱卿也是忠臣。可是实力太差了,担不起一方重任啊。”天子叹了口气,话中有话。
周瑜笑道:“陛下,镇南将军如今坐镇荆益两州,刘皇叔远遁交州,孙会稽惶惶不安,江南指日可定,镇南将军的实力正是强悍之时,又有什么重任不能担起的。再者镇南将军年少。来日方长,正是陛下的一员虎臣呢。”
天子淡淡的一笑:“爱卿也正是壮年,没想过再去建功立业吗?”
周瑜也淡淡地一笑:“全凭陛下差遣。周瑜愿粉身碎骨,在所不辞。”
天子打量了他一会,接着说道:“曹爱卿忠心为国,只是目前受制于江南,朕欲为他解一分难,想请爱卿去招降孙权和刘备,你看可行否?”
周瑜一听让他去招降孙权,不由得皱了皱眉头。孙权中了曹冲的离间计,在他背后捅刀子。杀了他的长子周循,他还没找他算帐呢,哪里愿意去招降他,带着兵去杀了他还差不多。只是天子这个意思,显然是想招降孙权地人马,作为牵制曹冲地力量,如果曹冲真是忠臣,他就是曹冲的助力,如果曹冲有异动。这就是插在曹冲背后地一根针,随时可以给他一击。计是好计,只是让自己去做,未免有些难为他了。
怪不得天子前面要拿从伯周忠说事,搞了半天就是要他放下私仇,去招降仇人孙权啊。
“陛下,臣去江东,恐怕镇南将军会生疑吧。”周瑜想了一个比较合理的借口。
“不妨事,如果爱卿愿意去。朕去和曹爱卿商议。”
周瑜只得点头应诺。
曹冲听荀说了天子的意思。知道封王一事短时间之内不会有什么结果,就把消息传回邺城。告诉老曹难度不小,不过他正在努力,一定不会空手而回。然后就带着人住进了丞相长史在城外的大营,天天没事做就操练人马。
最开心的当然是孙尚香,她住在荀府闷得慌,到了大营里却如鱼得水,平时只看着曹冲他们排兵布阵,如今终于有机会亲手演练。她和曹冲软磨硬泡,终于获得了曹冲的许可,能够带着二百虎士,轮着番的和王必手下的军官较量。那些军官开始还生怕赢了她会让曹冲面子上不好看,手下留着力不敢使,连输了十几阵之后,他们发现了,别说留着力了,就是全力以赴他们也未必是孙尚香的对手,于是一个个使出了浑身解数,想要挽回一点面子,天天在大营里打得热火朝天,金鼓齐鸣,搞得城里地天子和百官都吃了一惊,以为有人攻到许县来了呢,一打听才知道,是镇南将军的夫人正挨着个的收拾那些平时鼻孔朝着天出气地校尉、中郎将呢,一时成了许县街头巷尾,百官之间谈笑的最热门话题。
曹冲天天住在营中,但对许县的动静却了如指掌,他甚至到廷尉府去看了还关中狱中的马腾父子。有了曹冲的关照,丞相司直韦晃、御史大夫郗虑都没有太为难他们,除了不能出狱之外,他们一直生活得比较安定,因为长时间不见日头,脸皮都白净了不少。马腾老了,头发全白了,高大的身躯也佝偻了,看到曹冲的时候,伏在地上连声请罪,全无曹冲初次见到他时的豪气。
就在曹冲在许县各家游逛的时候,他听说天子召集百官入朝议事,商议给丞相曹操封赏地事情,他没有提要封王——这个虽然有谣言传过,但请封的奏表没有几个人知道,还是个比较隐蔽的事情——只是说丞相劳苦功高,好久没有封赏了,有悖于朝庭用人的初衷,所以要大臣商议一下,怎么封赏丞相才比较合适。大臣们虽然不知道曹操想请封什么,但联想到他最得意的儿子曹冲现在就在城外的大营里天天操练人马,又有那个谣言在先,他们大致也估计到了曹冲的来意,只是这个话大家虽然都心知肚名,却没人敢说出口,倒是在私下里,一股说丞相曹操意图步王莽后程。要想先封王后篡位的风声慢慢传播开来。紧接着有人开始向朝庭进言,要求严惩那些传谣的人,还丞相大人一个清白。
曹冲当然知道,这些不过是在演一场戏,天子和荀导演给老曹看地,就是要让老曹知道。舆论是不利于你封王的,人心还是向着汉室的,你要想篡位,也要好好考虑一下。他也不着急,反正老曹接到他的消息之后,也没有给出回音,大家都在等着事情地进一步发展,看看最后究竟有多少反对力量,然后再做决定。
在双方的纵容下。关于曹操是否应该封王的辩论开始在许县白热化了。曹冲火上浇油,又从襄阳把荀悦、仲长统等人召到了许县,让他们参与到其中。又让王肃充当指挥棒,在许县展开了大讨论,慢慢的把话题转到了功劳大的大臣究竟能不能封王、高皇帝地白马盟现在还有没有必要再遵守下去上。大家都有意无意地剥离了曹操要封王这件具体事情,变成了纯粹的理论探讨。
而真正参与其中地天子、荀、曹冲、曹操却置身事外,冷眼旁观着事态的发展,同时揣摩着对方的真实态度。
这把火,一烧就烧到了建安十七年的六月。
这个月出了一件大事。冀州河间国,孝灵皇帝的老家,因为听说有人要打破高皇帝的白马盟。异姓要称王,有人举旗造反了,为首的两个人叫苏伯、田银,声势搞得还很大,一时间附近州县镇动。镇守当地地监军校尉荀衍一面镇压,一面派人向邺城丞相府告急。
曹操大怒,起用了赋闲在家的曹仁,抽调了一万大军,火速开往河间府。曹仁养精蓄锐了好久。这一次终于又有机会出征,心情畅快的得一塌糊涂,打起仗来也龙精虎猛,没用多长时间就把苏伯、田银地首级送到了邺城。曹操一面将责任推到了荀衍身上,以曹仁代替了荀衍镇守河北军事,一面上表,请天子辟谣,还自己一个清白。
时机成熟,天子终于下诏。宣曹冲入宫。曹冲心领神会。好好准备了一番,带足了刚从襄阳送来的礼物。恭恭敬敬的进了宫。天子特别恩宠,亲自迎到殿门口,拉着曹冲的手,没有带他入殿,却先带着他去参观在宫里的磨房。
磨房里,是一排襄阳派来的工匠修建的水磨。耿纪特地引了一条河水进来,在河边修起了水磨,看过来颇有点工业化的气势。
“曹爱卿,这水磨真是好用啊。”天子很开心的对曹冲说道:“这些水磨修起来之后,宫中地人工费用节省了许多,我听说刘爱卿、蒯爱卿他们都在搞这水磨呢。曹爱卿这可是大功一件啊。”
曹冲假假的笑道:“陛下过奖,这些都不是臣的功劳,是故荆州牧刘琮和韩暨的功劳,陛下这里不过用来磨麦,在荆州可是用来炼铁的,叫做水排,水排比起马排来,收益在三倍以上,当真是值得陛下当初封他们的侯爵呢。”
“是吗?”天子摆出一副很吃惊的样子。
“臣岂敢欺瞒陛下,耿侍中、伏大人在襄阳时可是亲眼看到的。另外蒯大人他们家就有,陛下不妨问问蒯大人就知道了。”曹冲一指陪在一旁的蒯越说道。蒯越连忙上前,绘声绘声地讲了一通水排的好处,然后借机夸了一通曹冲的新政,顺带着夸了一通天子的慧眼识人,当初力排众议,封曹冲一个十四岁的少年为镇南将军是如何的英明,全然把天子当时是无可奈何这个问题给选择性的忘却了。
君臣同欢,笑声不断。
天子摆宴,众官作陪,享受了一顿御宴之后,众官很识相的退走了。留下天子和曹冲相对而坐。天子喝了点小酒,白净的小脸有些红,两只细眼睛也难得地闪着贼光,平时地衰样荡然无存。
“爱卿,丞相于我大汉有再造之功,比起光武皇帝来也不遑多让,以他的功劳,封他做个王也是应当地。可是高祖白马盟言犹在耳,人心不可强致,此时封了王,只怕对丞相的清名有损。这事……可能还要缓上一缓。”天子看了看曹冲,曹冲微微的笑着,轻轻的点着头,象是在附合,又象是酒喝多了在打瞌睡。“爱卿回邺城,务必要将朕的一片苦心向丞相说明。你曹家地功劳。朕铭刻在心,此生必不负丞相,不负爱卿。等机缘恰当的时候,一定圆了丞相的心愿。”
天子很真诚的指着自己的心说道。
曹冲淡淡的笑道:“谢陛下。”
天子停了停,又说道:“封王地事虽然不能急,可丞相的大功也不能不赏,要不然如何能激励天下的臣民为我大汉效力?这样吧,丞相现在是武平侯,武平原本是个大县。可是中平以来,兵灾不断的,人口耗减。十不存一,实在不能与丞相的大功相应,朕决定将周边的谯县、苦县、柘县一起封给丞相,再从周边郡县移民,补足两万户,爱卿以为如何?”
曹冲心中暗笑,这一个县两个县的,对老曹来说有什么区别?你给也是他的,不给也是他的。这天下虽然名义上还是你天子地,实际上都在他的掌握之下,这不过是面子上好看罢了。老曹现在已经不亲自上阵,这次不封王,估计以后也找不出什么借口来要求封王了。说到底,天子还是暂时把这个危机给解决了,虽然这都是荀的运筹之功。他微笑着说道:“臣替父亲谢陛下恩典。”
天子也觉得这有些太假,他对曹冲这不咸不淡地态度实在有些不太舒服,这让人觉得曹冲根本没把他的话当回事。明明知道他在装腔作势,却不点破他,以一种旁观的姿态看他表演。他有些不快,却又无可奈何,只得继续装下去。
“爱卿,你少年天才,如今才十七岁,已经是一方重将,将来前途不可限量。至少不在丞相之下。朕。对爱卿寄予厚望,高官厚禄都为爱卿准备好了。爱卿可不能辜负了朕的一片苦心。”天子若有深意的对曹冲说道。
曹冲呵呵一笑,依旧向天子谢恩。
“爱卿,你看江南还有多长时间才能平定?”天子忽然问道。
曹冲有些意外,天子怎么关心起他的战事来。他瞟了一眼故意一脸轻松的天子,想了想说道:“刘备虽然逃到了交州,但他手上还有些人马,一时之间要想全胜,难度还不小。孙权占据江东已历三世,近二十余载,也是根深蒂固,手下文武齐备,实力也不可小觑,更关键的是怕他们狼狈为奸,勾结一气,合力对抗朝庭。荆州、益州虽然兵精,但因为关中和代郡都在打仗,粮草抽调一空,只怕今冬明春都无法展开攻击,臣估计,至少要到明年秋收之后,才有可能动手。”
“哦——”天子仿佛刚刚明白似的点了点头,他略一思索,好象刚想起来似地说道:“既然一时半刻无法以武力制服,何不说降于他?刘备还是我皇室宗亲,此时穷途末路,说不定还能悔过向善,朕身为天子,也当给他一个机会,这样既可以免于刀兵,又可以解除爱卿的后顾之忧,岂不是两全齐美之事。不知爱卿以为意下如何?”
曹冲早就知道天子在打什么主意,他也和庞统等人想好了对策,在目前他确实动不了手的情况下,拖得一时是一时,就和孙权一边递降表,一边漫天要价一样,反正大家都在拖时间,希望能抢在对手前面喘过气来。既然如此,当然要卖天子一个面子。
“陛下英明,全凭陛下圣断。”曹冲的马屁拍得啪啪响。
天子小脸泛着红光,很开心的笑道:“朕哪里有什么圣断,一切都要借着各位爱卿的努力。”他想了想又说道:“爱卿一时还要为骁骑将军主掌后方,这江南一时半会还回不去,朕倒有个适合的人选,爱卿看看是否恰当。”
“请陛下明示。”
“卫尉周瑜原本就是江东都督,对江东的情况很熟悉,在江东众将之中颇有威信,与刘备也有交情,朕想派他为使,前往江南招降刘备、孙权,为爱卿分忧,爱卿看……”天子很谦虚的征求曹冲地意见,一副你不同意就算我没说的神情。
曹冲犹豫了一下,问了一句:“不知周大人以什么身份去江南?万一他们不受抚,又当如何?”
天子很理解的笑了笑:“江南自然还是以爱卿为主,周爱卿去招抚,是以朕的使者身份,但行事由爱卿予以节制。如果刘备、孙权不受抚,就由他配合爱卿,以武力剿灭之。”天子用力的一挥手,气势十足:“到时爱卿只有宜将剩勇追穷寇了。”
曹冲哈哈一笑,连称领旨。天子很满意曹冲的态度,他达成了所有的心愿,心情很好,跟着不着边际的又夸了曹冲一通,最后赏了些御用之物,才放曹冲出宫。曹冲捧着这些耿纪从襄阳要来的物事苦笑不得,这些东西本来就是我自己地,被你硬要过去地,难道经过天子用过就成了宝贝,自己还得拿回去供着?这什么道理啊。
荀不停的咳嗽着,脸色苍白,呈现一种不祥的灰色。荀文倩坐在他的身后轻轻的抚着他的背,揪心不已。曹冲看了他半晌,长叹一声:“岳父,你不要在许县呆着了,去襄阳吧。张大师在襄阳,可以帮你调理一下身体。”
荀一边喘息着,胸口急剧起伏,他无力的靠在了荀文倩身上,强提着精神看着曹冲,半晌才说道:“仓舒,你是觉得我在这里,不方便你行事吗?”
曹冲摇了摇头,他正色说道:“岳父,我有什么事要避着你的,不过是担心岳父的身体而已。你才五十岁,就为国事操劳到这个样子,我怎么忍心。你到襄阳去休养一阵,也看看襄阳的新政,顺便再去看看当年从叔祖和从伯隐居的地方,散散心,等身体好了,再来做事,岂不更好?以后的时间还长着呢,不必急在一时。”
荀摇了摇头:“你要我去襄阳也行,不过,我想问问你,这里没有旁人,你给我个准话,究竟是怎么想的?当真是想称王吗?”
曹冲愣住了,他看了一眼荀文倩,荀文倩有些尴尬,轻轻的点了点头。荀盯着他,眼睛眨也不眨,嗓子里虽然痒得难受,却还是用力的憋着,脸色越发的红了,眼神也越发悲伤。曹冲见了,有些不忍,他无奈的摇了摇头:“岳父,我想文倩也跟你说过了。不错,那个谣言虽然是刘备别有用心的传播,但这句话我确实说过,并不是空**来风。我虽然并非一定要做个王,但我觉得,以我曹家的功劳,做个王也不是什么不可以的事,天下乃天下人之天下,为何为他刘家一家独占?”
曹冲一抬手,拦住了瞪起眼睛想要说话的荀:“岳父大人请让我把话说完。”
荀哼了一声。放松了绷紧的身体,不屑的挥了挥手:“你说!”
曹冲挺直了身子,站起身来,在屋里来回走了两步,仰着头想了片刻,这才炯炯的看着荀说道:“岳父大人。你也知道,我是不太喜欢儒家那一套的。儒家一开口就是三代之治,就是周文王,周武王,就是周公,可是这些时代都太远了,老子对孔子说得好,那些事和人都已经枯了,谁也不知道真假。我们暂且承认这是真的吧。周以封建传承八百年,为什么现在却要刘家一家独大?一个什么也不懂地小屁孩都能封王,为什么父亲为大汉朝立下了这么大的功劳。却不能封王?一说到父亲要请封王爵,那些儒生就跳了出来,引经据典说父亲是在篡逆,是在学王莽。不错,王莽是篡了位,可是如果他不是太过迂腐到要恢复周的井田制,他会败亡吗?如果他不败亡,现在的天下还姓刘吗?当初可是有不少饱学之士都投到了王莽的怀抱,为他摇旗呐喊的。”
“你——”荀一下子蹦了起来。手指颤抖着,指着曹冲,脸憋得通红,却没来得及说出一句话来就猛烈地咳嗽起来,这一次他咳得上气不接下气,一口鲜血脱口喷出,他仰面栽倒,面如金纸。荀文倩大惊失色,连忙扑了上去。颤着声音哭喊道:“父亲,父亲,你别生气了,你别生气了,仓舒并不是你想的那个意思。”
“他……他是……什么……意思?”荀惨然一笑,轻轻的闭上了眼睛,殷红的血从他的嘴角蜿蜒溢出。曹冲皱了皱眉,大步出了门,过了一会儿才又走了进来。荀文倩正手忙脚乱的擦拭着荀嘴边的血迹。抽泣着。一见到曹冲进来,仰起头求助的看着曹冲。
“不妨事。我让人去请太医令吉本了。”曹冲安慰了了下荀文倩,凑到荀耳边,声音不高,却坚定无比:“岳父,我可以向你保证,至少到现在为止,我曹冲没有学王莽的心思。请岳父跟着我去襄阳好好养病,看一看襄阳地新政,有时间我们再好好聊一聊。”
“那以后呢?”荀地声音微不可闻。
“以后地事。以后再说。”曹冲弯下腰。抱起荀轻飘飘地身体。将他抱到榻上放好。不大一会儿。太医令吉本冲进了房间。一见曹冲也在。他连忙躬腰施礼。曹冲挥了挥手:“吉太医莫要多礼。还是先请给令君诊断一下为好。”
“诺!”吉本擦了擦额头地汗。定了定神。去查看荀地情况。他正在家中闲坐。被两个冲进门来地虎士架起来就走。吓得他以为哪儿得罪了曹冲。要杀他地头呢。问了一下才知道是荀病重。让他去看病地。
“夫君。你一下子说那么直白干什么?”荀文倩惊魂未定。责怪地瞥了一眼曹冲。曹冲摊了摊手。有些不好意思地看了一下荀文倩。他本来是想跟荀好好谈一谈地。没想到荀这么激动。差点一下子吐血身亡。搞得荀家一下子乱成了一锅粥。夫人唐氏自然是哭成了泪人。就连一向稳重地荀恽都慌了神。就更别提荀俣、荀诜等人了。至于姊姊曹秋。因为知道是弟弟几句话把公爹气成这样。连话都不好讲了。只好呆在一旁暗自着急。
“好了好了。我也知道你是信任父亲。才这么说地。”荀文倩见曹冲懊悔不迭。也知道他并无恶意。只得轻声安慰道。
“等岳父去了襄阳。我们慢慢再说吧。”曹冲摇了摇头:“让从伯来陪陪他。兴许他会听得进去一点。我说地话。他大概不会听得入耳地。”
荀文倩点了点头,立刻派人去请荀悦。吉本的医术不错,他很快稳定住了荀的病情,开了几贴药,然后对荀恽说,千万不要惹令君生气,休息一段时间就会好一点。曹冲赏了他,然后又把情况和荀悦说了一下,荀悦捻着胡须,不满的看了曹冲一眼,然后点头道:“好了,你就不用费神了,我会向他解释清楚的。你还是先回邺城向丞相大人复命吧。”
曹冲点了点头,当即留下荀文倩陪着荀,自己带着庞统、孙尚香等人匆匆赶回邺城。七月的天色炎热无比,曹冲坐在马车里,撩起了车帘,和庞统、张松低声商量着回邺城后怎么向老曹汇报工作。这一次在许县呆了三个多月。封王地事没有办成,反而把许县闹得鸡犬不宁,两派不同的意见到现在为止也没有争出个胜负来,也不知道老曹会怎么想。
“将军也不必担心。”庞统看着后面车上正在和蔡玑说笑的孙尚香,面无表情的说道:“自从建安十三年丞相败于赤壁,到现在为止,他寸功未立,本来就没有什么理由要求封赏的,更何况还是封王。引起争论也是在意料之中,丞相大人应该不会为此责怪将军。说到底,这次许县的争论到现在为止还是势均力敌。没有形成一边倒地局面,这已经是难能可贵了。如果不是将军从襄阳紧急调仲豫先生、仲长公理等人前来论战,只怕现在已经是讨伐声一片了。”
曹冲没有说话,他沉思了片刻,还是没有把握。庞统说得固然有理,可是曹操的心思又有谁能猜得透呢?如果他已经决定了要往篡逆的路上走,那么他这次地任务就算是失败了。不仅没封成王,还搞得风声外露,许县地大辩论倒还在其次。河间府的叛乱却有些出乎他地意料,为了这件事,他对荀颇有些意见。荀衍坐镇河北,他如果不私下纵容,河间府的叛乱怎么可能有那么大的影响,这是荀以一族之力向曹操示威,说得好听点是奋不顾身,说得难听点,可就有点不自量力了。曹操一纸令下。调曹仁率一万大军入河间,轻松的就解决了叛乱,解除了荀衍的职务,充分显示了他对军队强有力的控制。
“我们是不是回襄阳比较好。”曹冲若有所思的说道。回襄阳,就算乐进等人不会听从他的跟老曹作对,至少老曹也要忌惮一下,以免闹得父子对抗,让别人捡了便宜。
“不可。”庞统断然否决。
“为何?”曹冲有些不解的转过头来看着庞统。
庞统脸色很严肃,他细细地解释道:“将军。别说丞相目前没有坚定决心。就算是下了决心,他也不会因为将军这件事没有达成目的而责罚将军。对他来说。封王与否并不重要,如今大汉朝的军政大权全在他地手里,封不封王,对他来说就是个名义问题。他更多的只是借着这个由头,来看看民意,如果反对的人很少,或者根本微不足道,他就会放心的进行下一步。现在反对的人这么多,甚至还有叛乱,他肯定会犹豫。这个时候别人靠不住,只有将军和子桓、子文公子可以相信,他需要在你们之中挑选一个既和他一条心,又有能力的接班人,将军到目前为止还是最受他信任的一个,并没有明确表露出反对他的迹象,丞相不会对将军产生疑心,充其量说你事情不得不够妥当而已。你急着要回襄阳去,他反而会生疑。因此丞相不提让你回襄阳,你千万不要主动要求回襄阳,一定要让丞相觉得你和他之间是没有隔阂的,办得成办不成,最多是能力问题,而父子离心,却是心态问题。”
曹冲长长地吐了口气,郑重的看了一眼庞统,庞统肯定的点了点头。曹冲想了好久,也点了点头:“就依士元。”他停了停又说道:“周公瑾带着天子圣旨去招降刘备、孙权,显然没有什么好意思,我不在襄阳,会不会……”
“这个时候,将军不在襄阳才好。孝直聪明过人,他自然会把事情处理得很妥当的。将军在襄阳,反而不好处理。”庞统笑道:“天子那点心思,如果孝直都看不出来,他就不用在镇南将军府呆着了,直接回扶风养老吧。”
曹冲一笑,不再言语。
邺城,城门司马郑纬沉着脸,按着腰里的长刀,一丝不苟的看着手下的士卒检查进出城门的百姓。大热的天,他还是穿得整整齐齐,一颗颗豆大地汗珠从额头滚落,黑色的皮甲晒得烫手,皮甲内垫着的棉布早就湿透,他却若无其事,连眉头都不皱一下。只是偶尔抬起手擦一擦汗。
“伯纯,这日头太毒了,还是进来躲一躲,喝两口水吧。”长相俊朗的假司马孟黎笑着拍了拍郑纬地肩膀,将一杯水递到郑纬的手里。郑纬扫了他一眼,嘴角露出一丝笑意。接过水杯一饮而尽,又将水杯递给旁边的士卒:“去,给兄弟们准备一点水。”
“诺!”旁边的士卒应了一声,开心的去了。不大一会儿两人抬了一大桶凉水来,里面飘着一只木勺,挨着顺序走到站岗地士卒面前,给每人送上两勺水。那些士卒大口地喝着水,却不离开自己的岗位,只是畅快地抹了抹嘴。露出了一丝痛快的神情。
“伯纯,你啊,就是太较真了。”孟黎笑道。扯着郑纬就往回走。“上次仓舒公子回来,你居然连他的车驾也敢拦,要不是公子大度不与你计较,那些虎士能把你当场给撕了。我可听说了,许大人来可不是只传个开门的命令,丞相大人发了火,是让他立刻斩了你的,是公子作主,放了你一马。这次是你好运。下次可未必了,不是每个公子都象仓舒公子一样仁慈的。”
郑纬淡淡的看了一眼孟黎:“子清,过了戍时不能开门,这是丞相大人地命令,我不能因为外面是仓舒公子就违抗丞相大人的命令。这是规矩,你知道不?”
“得了得了。”孟黎笑着摆摆手:“不跟你说了,你郑家的门风就是这样,一根筋。”
郑纬笑了笑,也不生气。正要再说,却看到城外远远地驶来一队人马,当头一匹快马,风驰电掣的向城门奔来。郑纬看了看城门口正在接受检查的百姓,皱了皱眉头,大步走到道中,伸出手示意那个骑士减速。
“吁——”骑士猛的勒住了缰绳,战马长嘶一声,前蹄腾空。借着惯性又向前走了两步。将将在郑纬面前停住,扬起的马蹄几乎要踩到郑纬的肩膀。郑纬大惊。间不容息之间向后退了一步,瞪起眼睛看着那个骑士,刚要说话,却又闭紧了嘴巴。他看到那个骑士的左肩上挂着一个长方形的肩带,上面的标识说明,这是曹冲地亲卫虎士。
虎士不屑的看了一眼郑纬,一脸的戏弄,上次他们跟随曹冲千里迢迢赶到邺城,一路上通行无阻,却被这个郑纬挡在城外进不了城,实在让这些眼睛长在头顶上的虎士有些没面子。这次他借着机会耍一耍郑纬,就是要出一口恶气。真他妈的反了天了,一个小小的城门司马,居然敢挡着咱家将军的路。
“郑……司马。”虎士拉长了声音,嘲讽的说道:“将军离城一里,马上就到,为了防止郑……司马又关了城门,特派我来通知一下郑……司马。”
郑纬有些恼怒,却不动声色,他知道自己得罪的人多了去了,这个虎士不过是趁机报复而已,还没象有些将军地下属动手打他呢,已经算是客气了。他看了一眼正在驶来的车队,连忙走回城门口,一边命令手下将正在接受检查的人拦在一旁,一边向他们解释。那些百姓一听说是镇南将军小曹公子回来了,都顺从的站在一旁,好奇的伸出脖子看着来路,想看看这位少年才名的天才公子是什么样子。
曹冲的马车缓缓驶进了城门,他撩起车帘看着道旁的百姓,脸上挂着虚伪的笑容,感受着被人仰视地快意。他一眼就看到了郑纬,那个不让他进城地城门司马。
“伯纯,近前说话。”曹冲向郑纬招了招手。
郑纬愣了一下,他没想到曹冲还记得他的名字,还这么客气地叫他上前问话。他一时有些不知所措,孟黎连忙推了他一把,他才醒过神来,连忙上前两步,拱拳施礼:“城门司马郑纬,见过公子。”
“嗯,伤好了些么?”当时许因为担心曹冲恼火,给了郑纬一脚,踹得郑纬当时就吐了血,所以曹冲问起他的伤势。郑纬也知道许踹他这一脚,实际上是为了救他,倒也不记恨,现在见曹冲问他,心里感到一丝暖流,连忙应道:“不妨事。已经好了。”
“那就好。”曹冲没有多说什么,挥了挥手,命令进城。等他走了好远,郑纬还站在路旁,看着远去的车队出神。孟黎笑着拍拍他说道:“伯纯,我看公子对你的印象不错。还记得你的伤势呢,要不你也别当这个城门司马了,跟着公子去江南吧,说不定也能立一大功。到时候带着我去,也让我沾沾光。”
“且,你别做美梦了,好好看你的城门吧。”郑纬笑着拨开孟黎的手,转身走了开去。
曹冲进了城,让孙尚香等人去见母亲环夫人。他自己带着庞统去见曹操。曹操正穿着轻薄的纱衣,半敞着怀由两个侍女打着扇,依然觉得热。额头上全是密密麻麻的汗珠。见曹冲进来,他摘下鼻梁上的老花镜,放下手中公文,笑着对曹冲招招手:“来,坐。”
曹冲笑着,从案上拿起一把蒲扇,轻轻地给曹操扇着,一边有些不好意思的笑道:“父亲,这次事情没做好。给搞砸了,还请父亲责罚。”
“哼,你也知道啊。”曹操故意板着脸哼了一声,又立刻笑了起来:“知道了,你也别太当回事,封不封王的,对我来说也无所谓。不过,听说孙权那妹子,在许县大营里把王必的手下全给打败了?”
曹冲啼笑皆非。他在路上想了无数种曹操可能的反应,却没有想到曹操这么八卦,一见面不问封王的事,却对这个事抱有浓厚地兴趣。他只得带着些尴尬的将孙尚香的英雄事迹讲了一遍,最后说道:“是我管教不严,还请父亲训责。”
“嗯,孙文台的女儿,到底与众不同,是有些虎气。倒是配得上你的。”曹操抚着胡须。半开玩笑的说道:“不过,眼下孙权还没有归服。万一打起仗来,她会不会拖你后腿“我很少亲自上阵的。”曹冲笑道:“她一直跟在我的身边,不会让她有机会闹事。再说我打算征江东的时候,把她留在后方,免得到时候不好办。”
“呵呵,这也好。反正以后打仗地机会还有,倒也不急在这一时。”曹操点点头,又问道:“周瑜去了江南招降,你看这件事如何处理?”
曹冲没有立刻回答,他想了想说道:“孙权、刘备两个都不是轻易会降的人,他们冥顽不灵,一心想着割据一方,周瑜去恐怕也是白忙一场。不过对我来说,也需要一段时间休整,可以省出钱粮来支持子桓和子文。”
曹操看了看曹冲,微笑着说道:“你觉得他们能打赢吗?”
曹冲笑了笑,思索了一会才说道:“子文打乌丸人,兵精粮足,又有田国让相助,再有子孝叔作后援,以子文的本事,只要不出意外,应该没有问题,按时日算,他现在应该正与乌丸人交战,迟则两个月,快则一个月,捷报必到。至于子桓……”
曹操正听得入神,一边捻着胡须一边擦汗,忽然听曹冲停住不说,不免有些奇怪,追问道:“子桓怎么了?”
“马超、韩遂熟知用兵,马超骁勇善战,韩遂更是老谋深算,不是那些没脑子只知使蛮力地乌丸人可比,他们既有骑兵之长,又有兵法之妙,只是在物资上吃了亏,这才落了下风。以子桓的能力,只要他不争功,任由妙才叔施为,尚不至于败阵。钱粮供应充足的话,虽然时间拖得长一些,胜利还是可以预期的。”
曹冲说得很慢,一边说一边注意着曹操的眼神。曹操眨着眼睛,不动声色,沉默的半晌,忽然问道:“如果是你在关中,你将如何施为?”
曹冲犹豫了一下,还是说出了自己的看法:“用赵充国的老办法,稳步推进,一步步压缩他们的活动空间,逼他们决战,用步卒对阵,以骑兵包抄追击,争取毕其功于一役。”
曹操抚着胡须沉吟良久,轻轻的颌首应是。///com///他微微的叹了口气道:“仓舒,你说的这个办法,也是我想了好久的办法,只是取胜易,长治难。而且这个战法需要长期稳定的财赋供应,国力强盛时,还可以做到,象如今这个样子,却是难于持久,只怕对手还没有到穷途末路,我方已经撑不下去了。打仗,打得还是实力,然后才谈到将领的才能,士兵的强弱,所以孙子兵法上才说庙算第一。子桓这次能打胜仗,归根到底还是你那三百万石粮食的功劳啊。”
他叹息着,眯着眼睛看了看摇晃的灯火,眼神之中一丝茫然,象是在对曹冲说话,又象是在自言自语:“我当初象你们这么大的时候,一心想着为国效力,凭自己的能力带兵出征,立功封侯,为国家平定西凉,死的时候能在墓碑上刻上汉故征西将军曹侯之墓,心愿足已,只是现在……”他长长的叹了口气,转过头来看着曹冲:“仓舒,你说我是该进还是该退?”
曹冲他没想到曹操一下子把这个问题摆在他的面前,他惊骇的看着曹操,曹操也正在看着他,脸上虽然在笑着,眼中却一点笑意也没有,目光炯炯,寒意逼人。他脑子里急速的运转,将老曹可能的用意分析了一遍,这才斟字酌句的说道。
“退,是不可能退了,现在退下去,只怕会无立足之地,就算父亲想再回谯县城外的书屋闲居,只怕也不能安睡。虎无伤人意,人有害虎心。”曹冲边想边组织着措词,前世多少也听过一些对曹操心态的分析,最近又和庞统等人一直在估摸曹操的心思,他基本上对曹操这种矛盾的心理还是有点底的,所以首先上来,先把不可能退下去的原因说了出来以安曹操之心。
曹操的眼神松了一些。却依然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的看着曹冲,等他再往下说。
“不过进……的时机,好象还不太成熟。”曹冲一边说一边抬起头,鼓起勇气直视着曹操。曹操愣了一下,和曹冲对视了一会。他挑起嘴角笑了,脸上地严肃一下子消失了,露出满意的笑容。
“你说说看,有什么想法,都说出来,我们好商议商议。”曹操伸过手,捏着曹冲的手笑道。他的手宽大厚实,虽然还很有力,但已经明显有了老年人那种软软的感觉。曹冲心头一阵感慨。这个强悍的权臣终究还是老了,从他前后地神态中可以看出,他的心思在犹豫。在做忠臣不能和做逆臣不忍之间游移不定,进退不能,煞是可怜。
他反过手用力握紧了曹操的手,挪挪身子,向他靠近了一些,柔声说道:“这次在许县,为封王之事,我仔细观察了官员们的表现,他们虽然没有太多的实权。但是不少人还心存汉室,岳父为了汉室的事,殚精竭虑,累得吐了血,杨家虽然没有出面,但可以看出他们在暗中组织的力量,郗公虽然心向父亲,但在此大义面前,也不敢轻言。河间的叛乱。可以看作是荀家的一种姿态。虽说目前我曹家有足够地能力平定这些叛乱,可是真要……只怕叛乱会此起彼伏,平不胜平,而孙权、刘备等人也会趁势而已,别的我不知道,至少荆益很快就会乱成一团。”
“你控制不住荆州、益州?”曹操皱起了眉头,打量着曹冲。
曹冲摇了摇头:“这两年虽然一直在打胜仗,可是这和各大家族的支持是分不开地。我已经尽量将地方官员中的儒家子弟的成份降下来,开办襄阳书院。也是极力培养各种不拘泥于儒家经典的人才。但是时间太短,大部分人才还是深受儒家思想薰陶。我估计三五年之内还动不了他们根本。”他顿了顿,有些无奈的说道:“从今年起,有一部分士卒要退役,我已经将他们中的一大部分人安排到各县乡去做官,掌握当地的武力,以后每年都要有一批人退役,但这些人当中,识字的太少,一时半会起不了太大的作用,想要全面掌控荆益,至少还要五年。”
他早出一只手,在曹操面前晃了晃。
曹操眨了眨眼。忽然笑道:“你难道三年前招募荆山军地时候。已经在想这件事了?”
曹冲摇了摇头:“当时我倒没有想到封王这件事。只是觉得我曹家已经到了这一步。不管是进还是退。不管是从为公还是为私。都要考虑一下后路。天子是个聪明人。但他首先也是个天子。从他地角度来看。只要有一丝机会。他就会竭力防止我曹家会有为什么非分之想。就算是我曹家能放弃到手地荣华富贵。他为了安定起见。也会对付我曹家。我当然不能没有一点准备。”
“你准备怎么办?”曹操微微一笑:“是进……还是退?”
“进也难。退也不易。”曹冲挠了挠头。露出一丝少年神态。嘿嘿一笑:“以目前地情况看。似乎还是保持现状地好。”
“保持现状。如何如保持得长久?”曹操有些不解。
“我也不知道能保持多久。不过。我比天子年轻。应该还是占点优势地。”曹冲笑着:“我今年才十七岁。父亲也才五十八岁。父子相承。再把持个三十年地朝政应该没有问题。三十年地时间。天大地困难也应该能找到一个好办法解决了。”
曹操慢慢抚着花白地胡须深思良久,曹冲有些紧张,他不自觉的屏住了呼吸,观察着曹操的一举一动。曹操过了好一会,才微微的点了点头:“不进不退,静观其变,这个办法倒也是个没办法的办法,三十年的时间已经又是一代人,应该可以找到一个比较妥当的办法了。只是,天子会一直等下去吗?”
“只要我曹家没有异常举动,天下就不会骚动,纵有几个不识好歹的,也翻不起什么大浪,又有何惧。”曹冲悄悄的松了一口气。停了一下,又说道:“不过,坐等也不是个办法。我觉得还是要用个名正言顺地办法,限制住天子地手脚才对。”
“用什么办法?”曹操有些好奇的看着曹冲,颇有兴趣地问道。
“父亲当初为了行事方便,恢复了丞相古制。可是有些人却别有用心,引用那些荒诞不经地谶语说父亲要做丞相,是为了应那句夺汉家天下者官居丞相的兆头,他们只知道鸡蛋里面挑骨头,置父亲的良苦用心不提,却说些莫名其妙的话,含沙射影,指桑骂槐,把没有影子的事说得跟真的似地。”曹冲看了看曹操。曹操正微笑着,无动于衷,见曹冲停了。挥挥手笑道:“那些无知的书生,不过掉两句书袋而已,不用理他们。你还是说你的办法。”喏!”曹冲点了点头:“我想的是,既然丞相古制已经恢复了,为什么不恢复汉初的黄老之术?黄老要求天子无为而治,我们正好顺理成章的要求陛下少管些闲事,父亲也可以名正言顺的可以与天子平起平坐,坐而论道。”
“黄老?”曹操扑哧一声笑了:“这倒是有趣,只是汉家实行儒术独尊。罢黜百家之学已经数百年了,儒家势力已经根深蒂固,这时要恢复黄老之术,恐怕不是易事,只怕引起的风波会比封王还要更甚几分。”
曹冲摇了摇头道:“虽说儒家独尊已经根深蒂固,但一来儒家内部并不是铁板一块,今文、古文,以及现在的郑学,已成鼎足之势。而黄老、百家之学也并非是以独立面孔出现。他们大部分都有些儒家地身份,由他们出任朝庭要员,应该不会引起那些儒者的抵触。”
曹操想了想,也没有反对。他听曹冲说过,从他自己的渠道也知道一些有关襄阳书院地那些辩论。以荀悦为代表的老一辈大儒,以仲长统代表的中年学者,他们那些看起来有些离经叛道的对经学的批判态度在经过长时间的辩论之后,已经渐渐得到了大家的认可,并且随着襄阳月报的发行。逐渐辐射到了不少地区。虽然意见未必统一,但毕竟能够冷静的思考这些问题。不至于那么激动了。当然涉及到具体利益问题地时候,还会有争论,但经学不是铁板一块,却已经是不争的事实。而曹冲所说的后一点,曹操更有体会,象钟繇、王朗、高柔等人,虽然都经历过儒家经学的薰陶,但他们却同时又奉行着一部分的法家思想,刘先是荆州大儒,同时又精通黄老学术,类似的情况并不罕见,纯粹的儒者已经不是学术界最流行的治学方法。
“你岳父也这么看?”曹操思索之后,对进与退的问题有了个暂时地解决方法,心态倒也不急了,倒是对曹冲在襄阳的新政有了一些更深入的理解。他放松了表情,微笑着问道。
“岳父为了解决父亲的担心,建议我曹家与陛下联姻,这样父亲就可以以外戚之重独掌朝政,这在我大汉朝也有先例可循,众官应该也不会太过抵触,倒是个救急的法子,可以让朝野都能接受。不知父亲意下如何?”
曹操已经接到荀的书信,知道荀的意思,现在又听曹冲说起,特别听曹冲说要先拖个三十年的想法,心中已经有了主意。他是无论如何不会退下去任人宰割,但在是否要进一步的问题上,他也在犹豫,毕竟直到初平起兵之时,他都是一心想做个忠臣地,这二十年随着地位地变化,他成为大汉朝最有权势的人地同时,也慢慢走上了一条无法回头的路,是进是退,已经成了他一直在头疼的问题。从这个请封王爵的情况来看,反对的人虽然没有什么掌握实权的,但力量仍然不小,连荀这样的人都在反对他,其他人更可想而知了。他虽然借机拿掉了荀衍的兵权,但荀家的关系远远不止荀、荀攸、荀衍、荀悦这几个人,朝庭、丞相府的官员里,至少一有半人是以荀家为指向的,势力不可小觑。何况荀的作用实在太大,如果处理不好,牵连太广,他不得不慎重行事。
这让他有些进退两难。
现在曹冲提出要将这个问题先拖个三十年再说的解决办法,他觉得倒是可行,以曹冲的资质。对付那个天子应该是有胜算的,从他三年前就开始布局,以及现在的实施情况看,也许让他来解决这个问题,可能更合适一点。这样他既可以保全一个汉臣地名声,又可以主动权牢牢的掌握在手中。不至于让天子反过来咬他一口。与天子联姻,也是解决目前困难的一个好办法,是个光明正大的独掌朝政的借口。
“既然如此,就依你说的办吧。”曹操叹了口气:“至于你岳父,你就带到襄阳去吧,让张大师好好给他医治。他跟了我二十年,如今累成这样,也难为他了。“喏!”曹冲从曹操地话里,听出了他冷落荀。但又不会再追究下去的想法,心中大喜,连忙应允。曹操见他一副如释重负的样子。也不禁笑了起来。
八月的邺城,夏天虽然行将离去,中午时分却依然酷热难当。解决了心头一大难事的曹操心情不错,带着夫人们和曹冲等一帮子女到玄武池游玩。玄武池是建安十三年春挖来训练水师的,为的就是准备南征,不过打过赤壁之战以后,曹操就不在这儿训练水师了,一来有曹冲在荆州节节胜利,如今又得了益州水师。最近更是将刘备手中的荆州水师收拢了过来,水军的实力隐隐已经超过了当年地刘表,无需他再在玄武池里练兵,二来他也发现,玄武池虽然不小,但比起长江来,依然只是个小水池,根本起不到实地演练的作用。这样他干脆放弃了原来的作用,听曹冲地建议。将玄武池修成了一个公园,堆了一些假山,在池岸栽了许多的树,又修了一条长堤,直通池中央的亭台,当成了自己的避暑之地。闲暇时就带着夫人儿女们来消闲,在浓荫密封的道上散散步,在池边钓钓鱼,俨然一封休闲的富家翁模样。
曹冲没有陪着曹操在亭中闲坐。他带着十几个的弟弟在池中嬉水。一个个小孩兴奋的从台上跳到水中,溅起一阵阵的水花。激起一阵阵天真地笑声。夫人们和几个女孩儿乖巧的陪在曹操的身边,有的打着扇,有的剥着水果,有的围在打牌的卞夫人身边七嘴八舌的出主意。至于玩水的儿子,有十几个精通水性地虎士在一旁候着,夫人们放心得很。
曹操很满意眼前一家和睦的景象,他笑呵呵的坐在曹冲送来的躺椅上,惬意之极,闭着眼睛,嚼着女儿曹宪细心剥好的水果,舒坦之极。曹节伏在栏杆上,正拉着曹华指点着那帮光屁股的弟弟发笑。那些小孩大多穿着一个小短鼻裤,而有两三个才七八岁的小孩嫌短裤麻烦,干脆光着屁股,看得刚刚十岁出头的小曹华面红耳赤。
“宪儿,今年你也十七了,该嫁人了。”曹操张开嘴,将曹宪送到他嘴边的一颗果子衔进嘴里,一边嚼着,一边似乎随口说起地问道:“你自己可有什么想法?有看中地人没?”
曹宪脸一红,低头笑道:“女儿哪能有什么想法,全凭父亲作主。”
曹操睁开眼睛看了一眼曹宪,又将眼睛闭上了,听着那边儿子们兴奋的笑声,他老怀大慰,心情特好,居然和曹宪开了个玩笑:“宪儿,我当初想把你许给周元直地,可惜这小子不识抬举,居然不愿意。哼,活该他被仓舒赶到大秦去,我这么好的女儿他居然不愿意,岂不是有眼无珠么?”
曹宪听到周不疑的名字,手顿了一下,脸色一僵,瞬时有些出神,片刻之间又反应过来,她偷偷的看了一眼曹操,曹操正看着那边跳水的儿子们发笑,倒也没有注意到她。她偷偷看了看四周,夫人们正在聚精会神的看着牌局,没人注意到这边,只有伏在栏边的曹节凑巧看过来,两人目光一碰,曹宪连忙掩饰的低下了头。
“现在有一门好亲事,我相信你一定会很高兴的。”曹操转过头笑道。
曹宪的脸色立刻变了,她已经听母亲悄悄的跟她说过,父亲正打算与天子联姻,但没有确定是谁,她当时就觉得有些不妙,她是目前家中最大的女儿。要是联姻,她是首选。而她,其实一直没有忘记那个只与仓舒谈得来的天才少年,尽管他现在远在万里以外的大秦,生死不明。
“你怎么了?”曹操见曹宪神情不对,一时有些不解。半仰起身子问道。
“无事,只是一时有些不适,女儿暂时告退一会。”曹宪面色苍白的低头轻声说道。
“哦,”曹操想了想,以为又是女儿家地麻烦事,虽然有些扫兴,却也没有太在意,挥了挥手说道:“去吧去吧。”“女儿告退。”曹宪急急忙忙的走了开去,曹节迎面走来。关心的看了她一眼,曹宪有些慌乱的回看了她一眼,匆匆的离开了。
两只袖子卷得高高的。湿了半身地曹冲从长堤上大步走过来,一边走一边冲着偎在甄氏身边的曹叫道:“元仲,元仲,在那边看打牌有什么意思,来玩水吧,多好玩啊,你看他们多开
曹紧张的看了看母亲,连连摇手。甄氏笑道:“叔叔,算了吧。儿胆子小,一见水就怕,比不得那些弟弟们胆子大。”
“哪有这回事,哪有小孩子不喜欢玩水的。”曹冲摇摇头,对着甄氏那张标致的脸笑了笑,舍不得的移开了眼睛,蹲下身子,伸手拉过躲在甄氏身后的曹笑道:“别怕,我带你下水。如何?”他回头指了指在水中护着小孩子们的虎士说道:“你看,有这么多人护着,有什么好怕的。”
曹羡慕地看了一眼水中热闹的小叔叔们,又看了看曹冲,还是担心的摇了摇头。
“叔叔,还是算了吧。”甄氏笑道。
曹冲站起身来笑道:“嫂嫂,男儿地胆子也是练出来的,就象我当初在叶县第一次打仗一样,连苦胆都吐出来了。现在不是照样杀人不眨眼。”
甄氏有些苦涩的笑道:“儿如何能与叔叔相比。”
“嫂嫂信得过我吗?”曹冲笑道。凝视着甄氏的眼睛。
甄氏笑了笑,让开了曹冲的眼神看着胆怯的儿子:“妾身如何信不得叔叔。”
“那就好。”曹冲呵呵一笑。拉过曹的手,正色说道:“元仲,你记着,我曹家的好男儿,不管前面有多少困难,都要向前冲。就算心里害怕,也要壮着胆子向前,绝不后退,你能做到吗?”
曹紧张的看着曹冲期待地眼神,仰起头看了看母亲,又看了一眼正看过来的爷爷曹操,迟疑了半晌,这才点了点头,却依然躲在甄氏身后不出来。
“来……”曹冲松开他的手,向后退了两步,向他伸开双臂:“到我这里来,跟我去玩水。”
曹紧张的摇摇头,小脸发白。甄氏看了看曹冲,又看了看紧张的曹,推了推儿子说道:“儿,去吧,到叔叔那边去,你不是天天叫着要跟叔叔在一起吗?今天叔叔来找你了,你怎么反倒向后退了。”
曹咬着嘴唇,有些为难的看了看曹冲,终于缓慢的迈出了一小步,紧接着又是一小步,跟着停顿了一下,又迟疑着迈了两步,终于来到曹冲的面前。曹冲微微一笑,伸手握住曹的小手:“对了,这才是我曹家地好汉子,走,跟叔叔玩水去。”
曹跟着曹冲走了两步,又回过头看了看甄氏,甄氏挥了挥手,柔声说道:“去吧,跟着叔叔去玩,没关系的。”曹无奈,跟着曹冲慢慢走到小孩子们跳水的地方,曹宇小哥俩一见曹冲拉着曹过来的,抹了一把脸上的水,一起放声笑了起来:“阿兄,他不敢的,你别吓得他尿了,我们就可没法玩了。”
其他的小孩子一起跟着大笑起来,他们又是跳又是叫的,用力的拍着水,打得水花四溅,闹成一片。曹身上被溅湿了,小脸一阵红一阵白。
曹冲挥了挥手,将曹宇他们赶开,然后替曹脱去了外衣,亲手抱着他慢慢走到水中。曹用力搂着曹冲地脖子,缩起了双腿,紧张地闭起了眼睛,将头埋到曹冲的胸前。曹冲没有往深处去,只是在岸边水仅仅到曹肚子地地方就将他放下。曹脚踏到了实地,心里安了些,这才慢慢睁开眼睛,看了看清澈的水中摇晃的脚丫。清凉的水让他暑气全消,两条红色的小鱼晃晃悠悠的从他腿间游过,在他白嫩的脚丫上咬了两口,痒痒的感觉立刻让他禁不住笑出声来。
甄氏看着曹在水中慢慢放开了手脚,传来了咯咯的笑声,这才松了一口气,放开了绞在一起的手。曹操瞟了她一眼,翻身躺在躺椅上,拍着肚皮笑道:“不用担心,有仓舒在,万事无忧。”
“是。”甄氏随口应了一声,心中一动,下意识的转过头朝正凑在卞夫人身边的郭女王看去,郭女王眉梢一挑,随即又面色如常的笑了起来。
“起来啦,起来啦。///com///转载自我看書齋”孙尚香推着睡得正香的曹冲,曹冲迷迷糊糊的睁开双眼,一见是孙尚香,便翻了个身拨开她来挠他痒痒的手笑道:“好啦,好啦,让我再睡一会儿,今天就不练了,你随便找个虎士去捶两下吧。我昨天跟那帮小子玩得太疯,晚上又被你们缠得太久,有点吃不消了。”
“呸!”孙尚香红着脸拍了他一下,不好意思的看了外面一眼,凑在曹冲耳边轻声说道:“不是找你晨练,是你那姊姊妹妹来找你。”
“谁?”曹冲一愣,曹宪?曹节?还是曹华?
“宪儿、节儿都来了。”孙尚香一边说着,一边取过曹冲的衣物,替他穿上。
曹冲一边穿着衣服,一边狐疑的看了一眼俏脸羞红的孙尚香,曹宪只比他大几个月,曹节比他两小岁,平时虽然挺说得来,但他一来不怎么在邺城,二来在邺城也没个闲的时候,难得有空去看她们,而她们主动来找他却实实在在是第一次。
“你去看看不就知道了。”孙尚香凑过身来,双手绕到曹冲的颈后替他整理衣领,高耸的酥胸就顶到了曹冲的面前。曹冲凑上脸去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惬意的擦了擦,笑道:“你最近可是越来越丰腴了,可要注意节食,再那么好吃肉,我可抱不动你了。”一边说着,一边将手从孙尚香吊起的衣襟下面伸了进去,捏着那越发丰盈的两团软玉得意的闭上了眼睛。
“去你的。”孙尚香满脸通红的打开曹冲的狼爪,心虚的看了看外面,正看到大双小双掩着嘴偷笑着从门前闪过。她娇嗔的伸出两指掐着曹冲的手背:“大白天地,你注意一点好不好?”
“大白天怎么了?”曹冲嘻笑着,“子桓还白昼宣淫呢,我不过动动手,有何不可。”
“你好的不学,这个倒学得快,真不知道你当初怎么忍了那么久的。”孙尚香的脸红得快滴出血来。她一边推开曹冲欲再度来袭的狼爪,一边嗤嗤的笑道:“好了,她们还在外面等着你呢,宪儿眼睛都肿了,好象哭过,你快点去吧。”
“是吗?”曹冲倒是有些吃惊。他顾不上再和孙尚香胡闹,匆匆穿上了衣服,用大双端来地青盐漱了口,狼吞虎咽的吃了两口点心,一口喝尽了参茶,一抹嘴,带着孙尚香匆匆去了书房。书房里曹宪正垂着头闷坐着,曹节却面色如常,手里拿着一本书。正和陪坐在一旁的蔡玑说话,不时的还听她笑上两声。
一见曹冲进来,蔡玑知趣的告了罪。和孙尚香一起退了出去,随手关上了房门。曹冲打量了一下这两个姊妹,诧异的问道:“宪姊姊这是怎么了?谁欺负你了?”
曹宪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却笑得比哭还难看。平时清亮地两只眼睛红红地。眼泡肿得象桃子。她张了张口。还没说话。眼泪却又流了出来。曹节放下手里地书。掏出丝帕塞到她地手里。轻声对曹冲说道:“兄长。父亲说我家要和天子联姻。你知道吧?”
“知道。”曹冲心道。这是我一手操办地事。当然知道。
“那父亲准备让谁去。你知道吗?”曹节双手握在一手。置于腹前。恭恭敬敬地低了头。轻声问道。
“这个……”曹冲摇了摇头。迟疑了一下:“宪姊姊是最年长地。估计是她吧。莫非……她不愿意么?”
“不光是她。还有我和华儿。”曹节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声音平和。听不出一丝焦虑:“不过你有一点猜对了。宪姊姊不愿意去。她……心里有人了。”
“谁?”曹冲有些为难地皱起了眉头。联姻地人选是老曹安排地。他还没有资格过问这个。这曹宪平时安安静静地一个人。以前还跟着蔡先生读读书。自从蔡先生去了襄阳。她基本上就是躲在闺房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地。怎么还有意中人。
“你应该知道一点的吧。”曹节难得的露出一丝笑意,调皮地看了一眼有些害羞的曹宪,回过头来对曹冲笑道。曹冲看着她古怪的眼神,又看看头低头得快垂到胸前的曹宪,茫然的摇了摇头,笑道:“我真不知道,我又不怎么在邺城,哪里知道这些事。ccnEt”
曹节微微皱起了眉头,有些意外的说道:“那人虽然已经不在你身边三年了,可是……他难道从来没有提过吗?莫非他……”她说到这里,停住了话头,有些担心的看着曹宪,曹宪却白了脸,紧张的抬起头来看着曹冲,眼神中透出一阵慌乱。
“你是说……周元直?”曹冲有些明白了。他忽然记起来,貌似周不疑在他的面前偶尔提过一次曹宪来着,当时他还觉得有些奇怪,只是后来周不疑一直没有再提起过,他便也没当回事,原来他们却是真地暗生情愫了,那可就怪了,当初老曹要将曹宪许给周不疑,他不是拒绝了吗?
“正是。”曹节眨了眨眼睛:“他一定经常把宪姊姊挂在嘴边吧,这三年不提,你莫非忘了?”
曹冲尴尬的笑了笑,他当然知道曹节眨眼睛的目的,可是现在老曹要把曹宪嫁给天子,他也不太适合去说情。要怪也只能怪周不疑了,如果当初一口应了,现在哪有这些屁事。
“宪姊姊昨天听父亲提起,回去哭了一夜,想来想去,也只有兄长能在父亲面前说上几句话,所以……一大早就来求兄长,没有扰了你的清梦吧?”
“还好还好。”曹冲为难的摸摸鼻子,本待要拒绝,看了看又要哭出来的曹宪,他又有些不忍。他想了想说道:“这件事我也没有把握,等我想想吧。”
“兄长还是尽快些的好。昨天宪姊姊急中生智,推说身体不适跑了,父亲没来及得把话说出来,如果等父亲话说出口了,只怕就是兄长也挽回不了。”曹节微微一笑,回头轻轻的拉过曹宪地手安慰道:“兄长聪明过人。管马鞍地小吏救得,看城门的司马也救得,想必也是救得你地。”
晕,曹冲一拍脑门,心道这个曹节好厉害的口才,这么一说。自己岂不是不救也得救吗。唉,想想周不疑也快回来了,自己要想用他,还真得把曹宪这件事给解决了,可是怎么解决呢,确实是个问题。他看了看微笑不语地曹节,又看了看泪光盈盈的曹宪,无奈的挥挥手说道:“好了好了,我尽量去办。不过我丑话说在前头。这事成不成主要还在父亲,我可不敢打包票。”
“那就妥了。”曹节拍拍曹宪笑道:“兄长既然答应了你,就没有办不成的事。你大可放心了,不要再哭哭啼啼的,万一出了门就遇到你的意中人,岂不是失了颜面?”
曹宪破涕为笑,轻轻地打了一下曹节,然后收了笑容,对着曹冲深深一拜:“仓舒,姊姊的后半生,就拜托你了。”
曹冲哭笑不得。只得上前扶起曹宪,一边对面色轻松的曹节开了个玩笑:“小妹,我看你好象不太在意啊,莫非你想进宫做皇后已经很久了?”
曹节撇了撇嘴:“我想又如何,不想又如何,曹家的女儿,婚事由得自己做主吗?再说了,宪姊姊有意中人不想去,华儿又太小。我如果再不去,父亲又当如何?”
曹冲无言以对。
送走了曹宪、曹节,曹冲想了半天,也没想到什么好办法,只得让人把庞统请了来。庞统一听,却只是摸了摸胡须,淡淡的笑道:“这事有什么难的。丞相大人与天子联姻,无非是想在宫中能有一援手,他想一下子把三位小姐送进宫去。也不过是希望尽快能生个皇子。好定为太子日后继承皇位,实现曹家为外戚的目的。不过从现在的情况看。太子已经有了人选,而且天子地皇子也不少,其中还有两个是伏皇后所生,小姐就算生下皇子,等他长成也要几年之后,所以以皇子来定皇后之位的想法,显然有些不太实际。”
“那……如何确定我曹家在宫中的位置?”曹冲有些不解地问道。
“宫中与宫外,本是一体。”庞统摇了摇手,有些不以为然的说道:“以曹家目前的权势,不管生不生皇子,这皇后都是要当的,伏皇后被废,只不过是时间问题,不在考虑之列。只要当了皇后,就算生不了皇子,有公子大权在握作为外援,这皇太后也只能是曹家的小姐。”
他想了想又说道:“以我看,宪小姐性格文弱,进了宫未必就好,相反倒是节小姐的性格刚强些,心机也多,更适合宫中的争斗,至于华小姐,进宫与否,关系也不大。”
曹冲想了想,觉得这话也对,当下又考虑了一番,找个借口去找老曹,把庞统的话改头换面说了一通。老曹想了想,也觉得有理,咱就凭着实力来,要搞那些虚头巴脑的也没用,就算生不了皇子,估计天子也不敢不立他为皇后。而曹宪地性格确实不太合适进宫里去,留着他也许将来能为曹冲笼络住周不疑。他很快改变了主意,决定让曹节一人进宫,至于曹宪,干脆推说已经有了婚约,反正也没人敢来查。
万事俱备,曹操派人向许县报了信,很快天子就派人前来下聘,亲事很快就定了下来,曹丞相要与天子联姻的消息不久之后就随着襄阳月报的发行传遍了大江南北。紧接着,曹操上书天子,因荀病重,请求天子免去其职务,让他到襄阳去治病,由刘先接替他的尚书令职务。天子很快就下旨同意了曹操的意见,同时知会了让周瑜去招降孙权、刘备的旨意,曹操根本不当回事,上表大呼天子圣明,理当招降。
八月末,曹冲赶到许县为荀送行。荀经过吉本的调理,虽然没有彻底好转,但气色却好了些,同时因为曹操接受了他的建议,并暂时放弃了再进一步的打算,心中地那块大石也暂时放了下来,心情也好了很多。他对前来的送行的曹冲笑道:“仓舒,你不用担心。我会好好看看襄阳的新政,看看你是怎么做到两三年的时间就能让襄阳变成殷实之地,看看襄阳书院。有文倩陪着,我一切无恙,你就安心的在邺城,等骁骑将军地好消息传来再回襄阳吧。”
曹冲笑了笑。双手握着荀枯瘦的手,压低了声音说道:“岳父,我家小妹马上就要嫁入宫中了,这皇后的事……”
荀若有深意地看了他一眼,伸过另一只手拍了拍曹冲地手背:“仓舒,莫急。天子已经应允了,一等曹节入宫,很快就会解决这个问题。你要相信天子,不要轻举妄动。现在这个好局面,不能轻易的葬送掉。”
曹冲呵呵一笑,不再言语。他压根儿就不信天子,不过荀这么说,他当然不好再问。他对荀文倩说道:“文倩,军务上地事有孝直,政务上的事有子初先生,你不要太拘泥细节,只要把握好大局就好了,多花点心思在岳父身上。你到襄阳之后,在书院里找个地方。就靠着张大师的住处,这样治病方便些,也好天天到书院去转转,多听听读书声,有益身心。等岳父大人身体好了,你再带他到从伯他们当年读书的地方修养一段时间,恢复得好了再回襄阳来。”
荀文倩点点头,垂眉不语。曹冲又安慰了荀几句,下了车来到同行的周瑜面前。拱了拱手笑道:“周大人,这次去江东招降,愿你一路顺风,也省得我再动刀兵,死伤无辜。”
周瑜看着笑容满面的曹冲,一时无语。他当然知道招降的路不是那么好走,天子的想法一厢情愿的成份太大,曹冲之所以不加以阻止,不过是想借机拖一点时间罢了。他笑了笑。也拱了拱手表示感谢。三年前他被曹冲所擒。开始还对曹冲颇有微词,后来发现曹冲根本没有为难他地意思。在许县做卫尉的这三年里,他过得安稳无比。虽然说离开了战场,离开了金戈铁马的喧嚣军营,可同时他也过上了另一种安闲地生活,虽然时常会从金鼓齐鸣的梦里醒来枯坐到天明,可是他还是有点喜欢上现在这种平淡生活了,对曹冲的恨意也慢慢淡了。毕竟儿子是死在孙权手上,不是死在曹冲手上,作为敌对双方来说,曹冲用点离间计实在太正常不过了。
送走了荀和周瑜,曹冲又去了许县,看望了正在辩论得热火朝天的荀悦、仲长统等人,看看他们引导的关于大汉朝四百年来的政策反思进行到了哪一步。一见到曹冲,王肃就向他汇报了最近的战果,他们根据曹冲的指示,最近讨论的就是汉初实行三公负责制地优缺点,建议天子效仿高祖、文帝,奉行黄老之道,实施无为而治,再现文景之治。
天子很恼火,但却无可奈何,因为尚书令刘先就是黄老之道的奉行者,他最近很勤快,每天在宫里给天子灌输黄老之道的好处。天子对刘先很反感,但又不敢硬抗,知道刘先这么硬气,是曹冲在后面撑腰,而曹冲这么做,归根到底还是担心功高震主,狡兔死走狗烹。他最近留在邺城不到江南去,存心就是要留着孙权、刘备好继续掌握兵权。而天子同样也需要时间,他希望周瑜能顺利的掌握住这两支人马,这样他就有一点和曹冲谈叛的权利,不至于一点还手之力也没有。双方都有所企图,所以一直比较克制,除了各找外援展开辩论之外,并没有撕破脸皮。
曹冲对此很满意,他又给王肃出了些主意,让人通知襄阳的周群等人,在最近的天象中找些由头,支持他们恢复汉初黄老之术的举措。用天象来说事,一直是他们的拿手好戏。
在许县呆了几天之后,他接到了曹操派快马送来地消息,说曹彰在桑干河大败乌丸人,一举荡平了三郡的乌丸叛乱,报捷的文书已经到了邺城,让他立刻回邺城议事。曹冲不敢耽搁,匆匆赶回了邺城。曹操的心情很好,大大夸奖了一通曹彰和田豫,随即派曹冲为使者,北上代郡犒赏大军。曹冲也不多说,立刻带着人马押运着粮草、犒赏上了路。十月初,他到达河间国,见到了镇守河间的曹仁。
就在曹冲到达河间的时候,周瑜到达了庐陵。不过他没有见到孙权——孙权赶到南面的赣南去了,正在和刘备交涉——他只见到了留守庐陵的鲁肃。周瑜见到鲁肃的时候,他们两个人都吃了一惊。鲁肃吃惊于周瑜地面色好,而周瑜吃惊于鲁肃地苍老。三年不见,当年那个桀傲不逊、咄咄逼人的鲁肃形容枯萎,面色苍老,一点精气神也没有。
“子敬,你这是……”周瑜顾不得钦差地身份,先拉着鲁肃的手诧异的问道。在他的心目中,他失手被擒,程普战死,现在江东最适合当都督的就是鲁肃了,听到的消息也是鲁肃当了都督,镇守柴桑,现在怎么会在庐陵留守,而且是这么一副衰样?
“公瑾,先办公事要紧。”鲁肃推开了周瑜的手苦笑一声:“你是来招降的吧,主公不在这里,他在赣南呢,正和左将军谈联盟的事,你还是到赣南找他宣旨吧。”
周瑜见鲁肃脸色不好,再看看他身后的那些将领尴尬的脸色,并没有再说下去。他和众人拱了拱手,算是打了招呼,还没来得及说话,吕蒙却大步走了过来,拱手行了一礼,笑道:“周大人,三年不见,大人气色越发的好了,到底是朝庭的俸禄丰厚,养人啊。”
周瑜把手背在身后,微微的仰起头,从鼻孔看了一下吕蒙:“子明,三年前你中了曹冲的计,一年前又中了夏侯称的计,不知道可有什么收获,对他们二人的战法,有何心得啊?”
吕蒙的脸一下子变成了猪肝色。三年前在漳水边一战,因为他贪功冒进,结果把大都督周瑜给折进去了,一年前他又想夺回庐江郡,派人去诱反夏侯称的部下,结果被夏侯称玩了个将计就计,把他带过去接应的人马一网打尽,要不是他见机得快,几乎连他都生擒了。今天被周瑜一见面就当面说了出来,让他实在难堪之极。
“大都督,我吕蒙虽然不才,却不至于贪生怕死,投降敌人,这一点还请大都督放心。”吕蒙恨恨的说了一声,扭头就走。
周瑜呵呵一笑,扬手叫道:“子明,留步。”
吕蒙停住了脚步,转过身来冷眼看着周瑜:“大都督有何事?莫非还有什么军令要下吗?”
周瑜笑了笑,摆了摆手,不介意的说道:“周瑜不才,如今已经不带兵了,这大都督的称号子明不提也罢。倒是子明少年英雄,日后立一大功,这大都督就是子明的囊中之物。不过我也提醒一下子明,镇南将军现在在邺城,一时半会来不了江南,子明如果要立功,当趁此良机,要不然可就没机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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吕蒙大怒,鲁肃现在是大都督,虽然有名无实,但毕竟是名正言顺的大都督,而他不过是鲁肃手下的一个将军。///com///他是一直想着有一天能代替鲁肃成为江东的大都督,孙权也是这么培养他的,只等着他立个能让大家心服口服的大功,就可以顺理成章的将鲁肃从大都督的位置上挤下去。大家虽然没有明说,但稍微有点见识的人都心知肚名,要不然吕蒙手下的人马也不会比身为大都督的鲁肃还多了。
但这些都是不言而喻的事情,一旦挑明了,这等于明言吕蒙的眼睛在瞄着鲁肃的位置。有些事私底下做无妨,却不能明说,一旦说破了,大家面子上都难堪,特别是暗中觊觎别人的好处的人。
吕蒙现在就是这个情况。他面红耳赤,看着扭过头看着旁边的鲁肃,看着眼神躲闪的众将,他血往上涌,发抖的手抓住了腰间的刀柄。
鲁肃见了,有些不快的哼了一声,抬腿站在周瑜面前,有意无意的挡住了吕蒙的去路。他挤出了一丝笑容说道:“公瑾,你虽是我旧交,可眼下你是朝庭的使臣,何必与子明逞口舌之利。主公在赣南,想必也在等着朝庭的消息,你还是尽快赶到赣南去吧。”
周瑜点了点头,横了吕蒙一眼,拉着鲁肃的手笑道:“既然孙将军不在此,我就暂时先放下公务,与子敬作一长谈,叙叙这三年来的别情,不知子敬可有什么不便的地方?”
鲁肃苦笑一声:“我有何不便的地方,忝为留守庐陵的大都督,我本当为公瑾接风的。”
周瑜哈哈大笑:“子敬豪爽不减当年,总算江东还有点能让我忆起当初的地方。”说着,拉着鲁肃的手就走,将一干尴尬的将领丢在身后。吕蒙气得眦睚迸裂,手握着刀柄咯咯作响,恨不得上前一刀劈了周瑜。但周瑜是上差。再说周瑜的身手不在他之下,他就算是拼命也占不了什么便宜,反倒会落得一个对天子使臣不敬地罪名,但不表示一下自己的愤怒,他现在又如何下台?
这个时候好兄弟甘宁出场了,他上前一把摁住吕蒙。呵呵一笑:“子明,大都督现在可是奉天子之命来宣诏的,你不可鲁莽。”他冲着吕蒙挤了挤眼睛,低声说道:“主公盼着朝庭使臣来已经盼了大半年了,你把他给打跑了,主公又得等大半年,这可有点不妥。”
吕蒙哼了一声,将抽出半截的长刀推回刀鞘,从鼻子里哼了一声:“哼!一个降将。有什么好得意的。”
远处的周瑜似乎听到了他地话,回过头看了他一眼,微微一笑。吕蒙有些无趣。周瑜被俘是因为他贪功,又是重伤被擒,然后是孙权中了离间计,他才降了朝庭,属于无奈之举。再说了,孙权虽然割据江东,却一直没有与朝庭翻脸,从这个角度说,周瑜并不是投降。他说周瑜是降将,实在有些站不住脚。
“公瑾,莫与他计较,他就是一匹夫。”鲁肃生怕周瑜恼怒,拉着他进了府门,一边劝道。
“我至于和他计较吗?”周瑜笑了。他跟着鲁肃进了书房。看着鲁肃地侍卫将房门带上。这才收住了脸上地笑容。严肃地问道:“子敬。这是怎么回事。你不是在柴桑吗。怎么跑到庐陵来了?”
鲁肃面色颓丧地摇了摇头。沉默不语。自顾自地收拾着书案上地纸笔。将书案收拾得干净了。这才双手扶着案面。低着头想了半天。终于抬起头看着周瑜。露出一丝苦笑:“公瑾。我跟你一样。都被那个曹仓舒给坑了。”
周瑜一愣。看着鲁肃半天没动静。脸上似笑非笑。似哭非哭。说不出是一种什么表情。鲁肃叹了口气。将经过说了一遍。
孙权决定坐山观虎斗。蒋干应邀而来与孙权谈判。而鲁肃带着人马驻扎在柴桑。因为甘宁江心洲失守。江东士气受到了影响。而鲁肃担心叫嚣着要夺回江心洲地吕蒙一时冲动又中了文聘地圈套。连带着破坏了孙权地计划。压制着他不让他出兵。吕蒙心情很不爽。他一心想夺回江心洲不仅是要为甘宁挽回面子。更是要取得一场胜利来挽回他在庐江地大败。因此对鲁肃地压制他很是不满。私下里向孙权汇报说鲁肃怯懦不前。贻误战机。鲁肃对孙权还是有信心地。相信他应该能分辨出这其中地真假。因此也没有作出什么反应。一门心思地准备。只等孙权地命令一到。他就出兵夺回江心洲。或者从江夏郡直奔长沙。援救张飞。重创曹军。捡个大便宜。
“命令没等着。等到了他地书信。是吧?”周瑜冷不丁地插了一句嘴。唇角一丝落寞地讥笑。
鲁肃愕然。他抬起头看了一眼周瑜。忽然明白了什么。他呲着牙想笑一声。却没有笑出声来:“不错。我等到了他地书信。不过不是他写给我地。而是老家地人写给我地。”鲁肃仰着头看着摇曳地***。长长地吐了一口气。接着说道:“送信来地是校事吕壹。这些信据说都是他截获地。不过这话显然是托词。既然是写给我地。如何不送到柴桑。却被身在庐陵地他给截了?”
“或许是吕蒙截获的。”周瑜轻轻笑了一声。
“不管是谁吧,反正内容一样地,都是说老家最近的情况,好象还说夏侯称去过东城……”鲁肃越想越觉得好笑,他用力拍了一下书案,怒声说道:“公瑾,你说这可笑不可笑?这么拙劣的手法居然也能奏效,这岂不是让曹仓舒笑掉大牙?”
周瑜没有应他,只是凝视着手中酒杯里荡漾的酒液,想了片刻说道:“子敬,我在许县这几年也时常在想这件事。你说当初我重伤被俘,你们也都是知道的,想来你也会向孙将军报明,可是为什么曹仓舒在襄阳略施小计,他就信了我归顺朝庭的说法呢?其实计不在高明与否,而在是否契中对方的心思,孙将军对我一直心有疑虑。表面上他很看重我,实际上却一直在防着我,所以不管这计是真是假,他都不会放过机会解除我的兵权的。说起来,我并不恨他,只是他杀了我地循儿。这……”他咬了咬牙,没有再说下去,牙咬得紧紧地,握着酒杯的手因为用力过度而不由自主地颤抖。
鲁肃见周瑜情绪有些激动,也跟着叹了口气,伸过手来拍了拍周瑜的肩膀:“公瑾,过去的事,记着也无补于事,暂且忘了吧。你这么一说。我也明白了,这兵权不要就不要了吧,我明天跟着你一起去赣南。顺便把这大都督的职务卸了,谁想要谁要吧。”
周瑜笑了笑,没有劝他,知道他既然能不避嫌疑与自己单独面谈,就是已经打定了主意离开孙权。以他现在的处境,也许不做这个大都督对他来说还是好事,至少可以不惹孙权生疑,再起无端是非。
鲁肃有些茫然,他看着沉默不语的周瑜。有些不解地自言自语道:“真是世事难料,当初说东南有王气,孙讨逆数年之间横扫江东,就是他突然辞世之后,江东在你与张公的扶持之下也是蒸蒸日上,三征江夏,势如破竹,击杀黄祖,报了当年破虏将军的大仇。乌林一战击败曹操二十万大军。更是石破天惊,江东不说统一华夏,至少割据一方是意料中的事,如何建安十三年之后,情况就急转直下?你重伤,程德谋、董元代战殁,张公又被冷落一旁,当年的人就剩下我一个,还落得这个模样。难道这东南的王气突然又没有了?”
周瑜摇了摇头。也有些疑惑,他对鲁肃说道:“子敬。我经过襄阳的时候,与虞仲翔见过一面,他也有此疑问。我听他透出的意思说,好象建安十三年的天象有过突变,东南地王气,确实是有了变化,如今……已经全无踪影了。”
鲁肃拧起眉头吃惊的看着周瑜:“此话当真?”
“当然。”周瑜压低了声音说道:“襄阳持此论的不仅是他一人,但那些人都是曹仓舒手下,持有此论不足为怪,我倒是奇怪虞仲翔也如此说,他可是江东人,现在却滞留在襄阳不归,看来此语不虚,天象大概真是变了。”
鲁肃倒吸了一口凉气,怔怔地看着周瑜,半晌没有说话。他在江东可没听到这类似的舆论,但虞翻滞留在襄阳没回江东复命,这却是事实,更何况周瑜与他至交,也不至于为了劝降他拿这话来诳他。他想了半天,更是坚定了要辞去江东这大都督的决心。既然天象和世事都已经显出了不可挽回的态势,他也没有必要在江东这棵树上吊死。
第二天,鲁肃将庐陵的事务委托给吕蒙,自己带着亲卫护送周瑜去赣南。吕蒙知道鲁肃这一走,大概就不会再回来了,心里倒也是满意,一时倒有些依依不舍,将鲁肃送出十里,才回庐陵开始执掌大事。鲁肃周瑜二人逆赣水而上,半个月后到达赣南,与孙权派来迎接的骑都尉是仪相遇于赣南城北五十里的湖江。
是仪见到周瑜的时候很尴尬,他委婉的表达了孙权地为难。周瑜当初是大都督,虽然位高权重,但不管怎么说还是他的下属,而且周瑜刻意的保持对他的恭敬,每次见到他都要大礼参拜。可现在周瑜却是以天子使臣的身份来宣诏,孙权既然要接受朝庭的招安,就要买天子的帐,对周瑜当然也不能怠慢,但这样一来,他就要反过来对周瑜行礼。如果周瑜仅仅是个降将也就罢了,偏偏当初孙权一怒之下还杀他的长子周循,要不是曹冲的人救得快,说不定能小乔夫人一起给宰了。这份仇结得深了,天知道周瑜会不会借机为难他一下,让他在众人面前难堪。因此孙权派了亲信是仪来,先向周瑜透露一下,希望周瑜能给他留几分颜面。
周瑜没有理睬是仪,他只是让是仪带路,却不表示出任何一点态度,脸色平静得有些不正常。是仪心中没底,一边千言百计地拖延时间,一边让人立刻回报孙权,告诉他周瑜态度不明,貌似不太可能和解。让他做好心理准备,见还是不见,必须在短时间以内做出决定。
孙权一听是仪的回报,立刻傻了眼。这几个月来,他一直在等曹冲的回复,生怕曹冲在他图谋刘备的时候突然从杀到他的后方。后来听说曹冲一直留在邺城没回襄阳,他心里才安了些,集中了能够调动的兵力和盘踞在桂阳舔伤口的刘备较劲,软硬兼施,希望能将刘备的人马吞下去,壮大自己的力量,至少也要让刘备低头,依附于他。没想到刘备却很顽强,对孙权明里暗里露出地威胁无动于衷。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地样子,反过来理直气壮的对孙权说,我现在地盘不够养活手下地大军。为了防止乱军出事,为祸一方,希望你能看在我们是联盟的份上,把交州全部借给我,作为回报,我把江夏半个郡白送给你了。
刘备的这个无赖说法气得孙权直翻白眼,曹冲击杀了张飞之后,全取长沙郡,随后就派张拿下了江夏在江南地半个郡。如今文聘已经配合着张在下雉布置了兵力,与孙权手上的柴桑不过百余里,要不是双方现在停战,而且这里水道纵横,不适合北兵作战,恐怕张已经打过来了。这个时候刘备居然说要把江夏郡送给孙权换取交州全境,实在是无耻得一塌糊涂,让孙权目瞪口呆,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正当孙权恼火。准备趁着曹冲一时不可能发动攻势的时候霸王硬上弓拿下刘备的时候,周瑜来了。如何面对周瑜的尴尬,一时成了孙权最头疼的事情。他派是仪迎出那么远去,当然不是为了表示对朝庭使臣的尊敬,而是让是仪给他探探周瑜的口风,没想到周瑜一点反应也没能,这让他实在摸不着头脑。而对陪同周瑜前来地鲁肃,他已经估计到了鲁肃的用意,倒是没有放在心上。
“伟则。这如何是好?”孙权急得头上直冒汗。求助的将眼神投向了胡综、徐详。
胡综也有些不知所措,周瑜这态度不明。分明是想以天子使臣地身份,要挟一下急于求和的孙权,报复孙权杀了他儿子的仇。可是孙权这个人很好面子,这个时候如何能忍得下这口气,可是忍不下这口气,就意味着朝庭的招安暂时完不成,曹冲布置在长沙的人马随时都可能杀过来。秋收即将完成,长沙、武陵今年和南郡、南阳、江夏一样实行了新政,粮食丰收不成问题,如果不能在十月之前完成招安,这个冬天他们就过不好了,陪着曹冲打仗吧。
“要不,称病吧。”胡综也想不出太好的办法,只得先把眼前这一关混过去再说。
“能行吗?”孙权有些不敢确信。
“应该能行。”胡综挠了挠头说道:“他远道而来,也不至于就是为了生这个气,毕竟使命还是最重要的,此地离洛阳三千多里,一来一回要两三个月,谅他不至于……”
胡综声音越说越小,自己都觉得没有底气。现在急着要招安的是孙权,对周瑜来说根本就无所谓,他大不了空手跑一趟,天子也未必能把他怎么样,而孙权面对的可就一个难熬之极地冬天,也许……也许是最后一个冬天。
“那……那就依伟则之见。”孙权也顾不得太多了,不等胡综说完就吩咐了下去,让他们负责接待,自己躲起来装病去了。胡综和徐详面面相觑,却又无可奈何,只得硬着头皮出城迎接周瑜。
周瑜一见孙权没有露面,只有胡综和徐详二人站在码头上,他立刻就知道孙权是装病了,果不其然,船刚靠码头,他还没来得上岸,胡综就连忙踩着踏板迎了上来,满脸堆笑的说道:“大都督,迎接来迟,还请恕罪。将军本要来接大都督,只是最近事务太忙,劳累过度,有些不适,故而由我二人来迎大都督,还望大都督海涵。”
他们称周瑜为大都督,却和吕蒙称周瑜为大都督不一样,话里话外透着一份热情,全然没有那种讽刺意味,感觉周瑜现在不是朝庭的卫尉、使臣,依然是江东的大都督一般。
周瑜微微一笑,朝着胡综和徐详拱了拱手:“原来如此,我还以为孙将军见恨我离他而去,不愿见我呢。”
胡综等人一听,都有些脸红。周瑜是怎么成为对手的经过,他们现在都知道得一清二楚,知道是孙权中了对方的离间计,活生生把周瑜推到曹冲那一边去的,还杀了他的儿子,说起来全是孙权急于夺到周瑜手中兵权的原故。不过这个时候他们如何能接周瑜地话头,只能连声打着哈哈。
“大都督见外了,将军真是劳累过度,偶有不适,大都督请到城中住上几日,将军身体一恢复,就会来见大都督。将军可是想念大都督得紧呢,一直说如果大都督还在江东,何至于此。”
周瑜哈哈一笑,不再与他们纠缠,一个健步跳上岸,与胡综等人闲话了几句,谈笑风生的一起上了车,向城中赶去。
鲁肃和周瑜一车,跟在胡综、徐详的后面。在来的路上,周瑜已经向他透露了天子的打算,这个时候见周瑜只顾着和孙权斗气,他不免有些担心。他看着前面如释重负的胡综的背影低声说道:“公瑾,你既负有天子的密令,还是不要争这闲气了吧,免得误了大事,反而不妥。他既然不敢来见你,想是心中有愧的,你就放宽胸怀,退一步吧,将来还要共事呢。”
周瑜脸若寒霜,他扭过头看了一眼鲁肃,忽然笑道:“子敬,你以为我是意气之争吗?”
“呃,公瑾大度,当然不会如此。”鲁肃嘴上虽然这么说,心里却说道,不是才怪呢,看你一脸地杀气,估计杀了孙权地心都有。
“子敬,你想想,他既然心中有愧,却不来见我,说明他还想维持着他那份作为江东之主的尊严。他如果还当自己是江东之主,我就算招降了他,又如何能指挥得动他,又如何能使江东成了天子地外援?”周瑜压低了声音,正襟危坐,如果不看他的嘴唇,谁也不知道他是在和鲁肃商量着大事。
鲁肃一听他这么说,知道他是想借机折服孙权,好为后面的事情做准备,并不是为了斗气,心里倒是放开了,他笑了笑,不再多说,直到要进了城到达府门之前,要下车的时候,他才探询的看了看周瑜:“公瑾,我是要去先见见他的,你看我是不是先向他透个底?”
周瑜摇了摇手,胸有成竹的说道:“不必,我自有办法让他来见我。”
鲁肃诧异的看了看他,不由得仰面一笑,拱手作别:“既然如此,我就先走一步。”
周瑜挥了挥手,举步下了车,跟着一脸笑容的胡综走进驿馆,摆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说道:“伟则,既然将军身体不适,一时不能接诏,我就在驿馆里等上一天,你帮我准备一下行囊,如果将军明天还不能起身,我就先去桂阳一趟,回头再见将军不迟。”
胡综一愣:“大都督要去桂阳?”
“正是,我要去桂阳见见刘皇叔,天子也有诏书给他的。”周瑜理所当然的说道。
胡综的脸色立刻变了。孙权从来没想过曹冲同时会和刘备联系,谁不知道他们去年刚刚打得头破血流,曹冲在长沙击杀了刘备亲若兄弟的爱将张飞,夺了他四郡中的三郡,活生生的将刚刚舒坦了几天的刘备又变成了丧家犬,双方应该是生死仇人一般才对,怎么……曹冲还要招降刘备?
“你说什么?”装病的孙权一下子就从榻上蹦下来冲到胡综面前,身手敏捷之至,哪有一点生病的样子,他身体向前倾,瞪着眼睛看着额头沁出细汗的胡综,用力捏紧了拳头,仿佛只要胡综点点头,他就会一拳挥过去,直接胡综的下巴打掉一般。///com///
胡综从驿馆一路小跑到这里,气都还没喘匀,心跳得很快,被孙权这副凶样一吓,一口气差点没上来,不由自主的向后退了一步,让开了孙权的攻击距离,这才抚着“嘭嘭”狂跳的心口,看着孙权连连点头。孙权目不转睛的看着他,眉头慢慢的拧成了一个疙瘩。他愣了片刻,慢慢直起了身子,背着手一步步的回到榻上坐下,眉头却皱得更紧了。他瞟了瞟坐在一旁的徐夫人,轻轻的摇了摇头,徐夫人会意,起身施个礼带着侍女退了出去,只留在孙权和胡综。
“伟则,你说公瑾是真要去见刘玄德,还是故意……”他停住了口,没有再说下去。但胡综听明白了,他连忙说道:“将军,周公瑾为人大度,虽然与将军小有误会,但不至于拿这么大的事开玩笑。我看他的样子,只怕是真的,将军如果有所疑虑,何不招鲁都督前来一问。”
“子敬?”孙权扑哧一声笑了,撇了撇嘴,晃了一下身子,一脸的不屑。“子敬身为大都督,不在庐陵防备张、黄忠、魏延,却跑到这里来,分明是心有异志了。再说他和公瑾是莫逆之交,当初指屯借粮,后来是公瑾荐他来到江东,如今又在这个时候和公瑾一路相伴来到赣南,他当然会帮着公瑾说话。问他,又有什么用?”
胡综轻轻的摇了摇头,深吸了两口气,这才细声慢语的回道:“将军。鲁都督虽然与周公瑾交情深厚,但他为人磊落,与将军也是多年的君臣,想来不至于误导将军。”
孙权偏着头想了想,也觉得鲁肃虽然为人轻傲,却不是那种小鸡肚肠之人。听听他的意见也无妨,反正决定权在自己。他打定主意,便让人去请鲁肃。没多大一会儿,鲁肃就赶到他的面前,看了一眼孙权的脸色,躬身下拜。
孙权笑着指了指对面的坐席:“子敬,坐。一路可闷?”
鲁肃淡淡一笑:“承将军过问,路途虽远,有公瑾相陪。倒也不算闲闷。”
孙权暗自恼怒,脸上却不动身色,随口笑道:“也是。公瑾一去许县三年,想来是见识了不少朝庭的趣事,一路讲讲,倒是可以消闲。子敬不妨说着与我听听,也让我知道一点公瑾的近况。”
鲁肃点点头,将周瑜给他讲地一些事情转述给孙权,其中讲得最多的当然还是今年刚刚发生的事情,曹冲进许县为丞相请赏,许县官员辩论该如何封赏丞相大人。天子最后下旨增加曹操的封邑,诸般如何如何,当然其中也夹杂了些孙尚香在城外大营如何打遍全营无敌手的英雄事迹。
鲁肃讲得挺有兴趣,孙权却听得没太大意思,他关心的是周瑜来招抚地事,根本没什么心思去听曹冲如何在许县挑起大辩论的问题,只是听到孙尚香的情况时插了两句嘴。他见鲁肃一直不往正题上说,不免有些不快,眼角也慢慢的耷拉了下来。一封不爽的模样。胡综在一旁见了,连忙插了一句嘴:“这么说来,那曹贼虽然没封成王,但还是得到了天子的许诺,将来如果他再立了大功,岂不是顺理成章的封王了?”
孙权一听就有些不高兴。再立大功?来灭我吗?他瞅了胡综一眼。正好胡综也看过来。冲着他使了个眼神。孙权一愣。心中一动。忽然恍然大悟。立刻转怒为喜。
鲁肃见他们二人眉来眼去。又见孙权脸色转佳。也不再说了。他想了想。又接着说道:“将军。肃蒙将军看重。委以都督之职驻守庐陵。本当肝脑涂地。誓死报效。奈何最近身体不适。略一思重但头晕目眩。实在是朽木难堪重任。肃不敢贪权恋位。贻误将军大事。敢请辞去都督之职。赋闲养病。等身体有所好转。再供将军驱驰。”
孙权叹了口气。摆摆手说道:“子敬。这段时间辛苦你了。既然有病就好好休息一下吧。你安心养病。不要担心这里地事情。就让年轻人多担待一些事。也是好地。”
“谢将军。”鲁肃见孙权应了。不再客套。躬身施了一礼。起身离开。孙权见他出了门。这才收了脸上地惋惜之意。沉了脸。一声不吭。
“将军。”胡综见孙权脸色不好。连忙轻声唤了一声。提醒孙权注意正事。不要纠缠于鲁肃地事情。“天子受限于曹贼势力。虽然没有让曹贼如愿。却不得不做出让步。想来是实力不济地缘故。公瑾此来。招抚之意应该是真地。可能是担心我们虽然有心报效朝庭却被刘玄德掣肘。故而才会连同刘玄德一起招抚了。”
孙权点了点头。却没有说话。他现在不担心周瑜为难他了。既然周瑜担负着替天子招揽实力地任务。那么他就不敢与自己撕破了脸。他现在考虑地是如何借着这个机会。从朝庭捞到点好处。不管是名还是利。总要赚一点。而如何与刘备相处。如何挣得比刘备还多地利益。这又是个不得不考虑地问题。刘备现在只剩下了桂阳、苍梧、郁林三郡。其中苍梧、郁林还是自己借给他地。只是他现在赖着不还而已。如果一旦结盟。那这两个郡还要不要?还怎么要?
“伟则,你看这……”孙权有些迟疑,他又想接受朝庭的招抚,这样可以不用天天防着曹冲的人马杀过来,可以放手整顿江东的内务,可是他又担心接受了朝庭地招抚之后,会从名义上缚住自己的手脚,将来再要有什么动静,就会没有正当的理由。
“将军,何不看看天子的条件再说?”胡综考虑了一下说道:“这里离许县三千多里,一来一回就是近半年时间。不管怎么说,对我们来说都可以赢得一点时间。更何况现在是天子有意要招抚我们,我们大可以提出对我们有利的条件来。”
孙权一想,觉得也是。现在只是从鲁肃转述的许县发生地事来推测天子的意图,天知道天子究竟有多少诚意,能给出什么样的条件。与其在这里胡猜,不如与周瑜见上一面,然后再看看情况再说,条件合适了,就暂时接受天子地招书,条件不适合,就让周瑜多跑两趟也无妨,反正天子有求于已,主动权总是掌握在自己手里的。
“明天让公瑾来见。”孙权摆了摆手。让胡综退下,自己坐在那里又想了想,不免露出一丝笑容来。他刚要起身去见徐夫人。徐夫人却提着裙摆,踩着轻快的步子进来了,一见孙权脸上地笑容,不禁掩着嘴笑了,凑到孙权身边歪坐在一旁,俏声笑道:“夫君莫不是又升了官,进了爵了?”
孙权哈哈一笑,伸手将徐夫人揽在怀中,凑过脸去用腮下的紫色胡须在徐夫人如雪的腮边蹭了蹭。粗硬的胡须在徐夫人的脸上刺出一片艳红。徐夫人咯咯的笑着,偏过头躲闪着,用小手挡着孙权地下巴。孙权得意地大笑着:“这次啊,升官进爵是小事,那些都是虚的,说不定还能捞到点更实惠地。夫人,你不是想要堕森粉吗,这次我让曹仓舒给你送一箱来。”
“真的?”徐夫人惊喜的睁大了眼睛。
“当然。”孙权得意地点点头。
堕林粉是最近在襄阳、成都最畅销的一种脂粉。巴郡江州县内有涂山,相传是大禹的妻子涂山氏的出生地。山上面有祭祀大禹和涂山氏的神庙。在庙旁山脚下有一眼清泉,名叫清水穴,泉水清澈无杂质。巴人用这泉水制作女人搽脸的脂粉,做出来的脂粉细腻、色泽鲜亮,还有一种若有若无的清香。因为从清水穴向山上看,山势如一层层下堕,故而清水穴旁的树林被称为堕林,这种脂粉也就称之为堕林粉,当年曾是贡品。深受宫中地妃嫔喜爱自从中平六年动乱开始。刘焉占据益州,堕林粉就再也没有出过巴郡。江东极为罕见,也只有那些实力雄厚的大族的贵妇,才知道这个堕林粉,而还藏有一饼两饼的,那更是极为稀有了。孙权当年随着孙策征战,也是从被他们扫灭的盛家见过这种堕林粉,仅仅是一小块而已,被孙策拿给了大乔,大乔天生丽质,再用上这种堕林粉,那种迷人的气质、淡淡的清香就更是无法言喻,给情窦初开的孙权留下了极为深刻的印象,一直恋恋不忘。最近曹冲拿下了益州,这种堕林粉也随之成为襄阳、成都地畅销品。只是转销到江东之后,价格高昂,一饼堕林粉要值一金。孙权励精图治,不太喜欢夫人们用这种奢侈品,也只有徐夫人这样新得孙权宠爱的夫人才有胆量要。
说起来,徐夫人也是个异类,她能得到孙权的宠爱,也是出乎很多人的意料之外。徐夫人的祖父叫徐真,和孙权的父亲孙坚关系很好,她的祖母就是孙坚的妹妹,她的父亲徐琨和孙权是嫡亲地表弟兄,而她就是孙权地表侄女。徐琨因为母亲的关系,很受孙坚、孙策地重用,做到平虏将军,在从讨黄祖的时候中流矢而死。孙权因此对徐家很关照,但让人很想不通的是,他关照得把刚死了老公的徐夫人给娶了,还让她照顾才年幼失母的孙登,实际上就是让人独宠后宫了,孙权的发妻谢夫人都因此气死了。
孙权的几个夫人里,也只有徐夫人敢向孙权提出要堕林粉。
徐夫人一听孙权这么郑重的许诺,心花怒放,一转身扑进孙权怀中,两只白嫩的手臂环着孙权的脖子,娇艳的樱唇重重的在孙权脸上亲了一口,笑靥如花。孙权开心的大笑着,眯着眼睛一手揽住徐夫人的小蛮腰,一手从她的衣襟里伸了进去,在她浑圆的娇臀上捻了一捻。徐夫人呻咛一声,脸上泛起了一阵嫣红,软若无骨的软倒在孙权怀中……
第二天一早,周瑜跟随胡综进了孙权府中,一路上地卫士看到消失了三年的大都督忽然又出现面前。又惊又喜,他们虽然不能离开岗位,却不妨碍他们用眼神向周瑜表示敬意。孙权的卫士里有一大部分是当初孙策死的时候周瑜带着回会稽奔丧的精锐,当时为了向孙权表示自己没有二心,周瑜将他们留给了孙权,只身回到自己的驻地。如今他们是孙权帐下地精锐卫士。却对自己的老上司周瑜念念不忘,三年前周瑜重伤被擒,消息传到会稽,这些卫士都觉得很悲痛,没想到今天居然又见到了周瑜。
周瑜头上戴着一顶刘氏冠,身上穿着一身纯白的深衣,轻薄的丝绸随着他的走路,飘飘欲飞,再配上他最近越发白净的面皮和圆润的脸颊。虽然少了一些英气,却越发的俊朗。他面带微笑的向两旁卫士颌首示意,一路来到孙权地面前。
孙权看到了那些卫士的眼神。心头一阵失落,没想到这些人跟了自己好几年了,却还是把周瑜当成他们的上司。他不免有些恼怒,又有些快意。
“公瑾,别来无恙乎?”孙权看着面前负手而立,并不向他施礼地周瑜,挤出一丝笑容,打了个招呼。
“尚可。”周瑜淡淡一笑,伸手从随从手中接过诏书。托在手里,垂下眼皮看了一眼手里的诏书,又看了一眼孙权:“将军,还是先接了诏书,完了公事,再论私情吧。”
孙权一下子僵住了,他一直盘算着今天要漫天要价来着,根本没想到诏书这回事。要接诏书,他就得下去跪在周瑜面前。虽然跪的是天子使臣,可是这使臣却是周瑜,让他好生不乐意。他愣了一下,扭过头看了一眼众人,胡综、是仪等人都有些为难的互相看了看,却没有什么办法可想,只得垂了眼皮,假装没看到孙权的求助。
周瑜转过身,面向南方傲然而立。脸上一丝笑容也没有。孙权无奈。只得起身下了台阶走到周瑜的面前,撩起衣襟跪倒。一干众臣依着官职大小,跟着跪在后面,这时周瑜才缓缓展开诏书:“惟建安十七年八月乙酉,皇帝曰……”
周瑜的声音很平静,很清亮,声调虽然不高,却字字入耳,只是跪在地上的孙权并没有什么快意。他倒是越听越不对味,天子诏书只是说接受他的请降,然后在口头地夸奖了一番他老子孙坚当年反董的功劳和他老哥孙策反对袁术称帝的忠心,却没有一句提到他的,然后就是让他为国尽忠,镇守江东,正式封他为扬州牧,却没有升他的爵位,反而倒是有意无意的剥夺了他对交州的占有权,这哪是招抚啊,这分明是受降啊,而且是战败的投降。
孙权感觉不对,跪在后面的众人也觉得很憋屈,不是招抚吗,怎么变成了这事?
好容易等周瑜读完了诏书,孙权一下子就站了起来,脸胀得通红,斜着眼睛看着周瑜:“敢问周大人,这就是天子地诏书?”
周瑜一副很奇怪的样子,一面将诏书递到孙权面前,一面反问道:“将军是怀疑这封诏书的真假?”
“不是。”孙权一挥手,不接诏书也不理周瑜,自顾自的走回了自己的位置,他站在席子前面,没有脱鞋却停住了脚步,扭过头看着周瑜:“天子是觉得我孙权走投无路了,要摇尾乞怜吗?“此话从何讲起。”周瑜挥手斥退了上前想接诏的是仪,手托着诏书笑道:“不是将军向镇南将军请降的吗?要不然天子怎么会下诏给你。”
孙权一滞,这才想起来自己好象是派人给曹冲送过请降书,不过使者虞翻到现在还在襄阳跟周群那些人讨论天象的事,他也早把这事给忘了,经周瑜这么一提醒,他才想起来自己貌似是真的请降了。周瑜见他语塞,便又蹙着眉怪道:“难道是镇南将军虚报战功?如此说来,我当回报天子,下诏切责镇南将军。”说着,拱了拱手,转身就走。
“唉——”孙权见他走得这么利落,一下子就急了。这周瑜是来招抚地吗,难道自己会错意了?他要是回去这么一说,天子顾然不能把曹冲怎么样,可曹冲却极有可能立刻发兵攻打庐陵。他地亲信战将黄忠、魏延现在可就在长沙郡呢,手下近万精兵随时准备动手,只待一纸军令,估算着时辰,也就是今冬明春的样子庐陵就有可能失守。
周瑜仿佛没听见孙权地叫声,大步向外走去。孙权急得目瞪口呆,都不知道如何说才好。胡综一见,连忙小跑着走到周瑜身边,哈着腰陪着笑连忙拱手:“周大人,周大人,请留步,请留步。”
周瑜停住了脚步,居高临下的看着胡综那张似哭似笑的脸:“伟则,这是何意?镇南将军虚报战功。我可急着要回去复命,请天子下诏切责于他呢。”
胡综都快哭了,还切责。别说切责了,天子哪敢切责曹冲,曹冲切责天子还差不多。他顾不得太多,一把揪住周瑜的衣襟:“周大人,莫要着急,将军还有话要与大人商议。”
“是吗?”周瑜回头看了一眼孙权,孙权正在跺脚,一看到周瑜回头看他,连忙站稳了身子。绷紧了面皮,咳嗽一声说道:“公瑾,且回转来,我……我与公瑾再议一番,如何?”
周瑜冷冷的看了他一会,这才转过身子,慢慢走到孙权地对面,撩起衣襟有条不紊的坐下,也不说话。只等着孙权也坐定了,两人静静的看了半天,周瑜才伸出手,对着阶下的众人挥了挥手说道:“你们退下吧,我与将军有话要说。”
“喏!”众人下意识的躬身施礼,刚转身要走,忽然想起周瑜现在是朝庭的使臣,不再是大都督了,不免有些尴尬地停住了脚步。不知所措的看着孙权。孙权面色青红变幻。恶狠狠的瞪了周瑜一眼,这才挥了挥手。有气无力的说道:“既然公瑾让你们退下,你们就先下去吧,伟则你们三人留下。”
众人松了一口气,依次退下。胡综、是仪、徐详等三人坐在一旁,洗耳恭听。周瑜扫了他们一眼,无声的威压逼得他们呼吸一滞,这才开口和声说道:“仲谋,以江东现在的情况,能打得赢曹仓舒吗?”
孙策在世的时候,周瑜待孙权如兄弟,闲暇时就教他兵法,经史。孙家不比周家,没有什么文化底蕴,孙策用兵更多的是天赋,而不是象周瑜那样讲究兵法。孙策和周瑜相交时得益甚多,每次打完仗,他都要有意无意的问问周瑜地意思,周瑜知道他的心理,每次都恰到好处的点评一番,既让孙策觉得有面子,又让孙策觉得有改进地余地。因此孙策对周瑜很敬佩,请他教孙权兵法。当时孙策正是如日中天,年轻英豪,娶了大乔之后又生了儿子孙绍,谁也没想过孙权会有机会,所以周瑜对孙权并没有太多的忌讳,私下相谈时都是象对待一个小兄弟一样对待孙权,既温和又带着些严厉,孙权既敬爱他,又从心里有些怕他。
本来周瑜称呼孙权,都是称字的,只是想不到孙策一下子死于刺客之手,孙权成了江东之主,周瑜为了维护孙权的尊严,从此没有称过孙权的字,这让孙权在感受到了面子的同时也有一些失落。现在忽然又听周瑜称呼他的字,他一时竟有些百感交集,悲喜莫名,声音也哽咽起来。“嗯咳——”胡综手掩着嘴,有意无意的假咳了一声。
孙权一惊,立刻回过神来,眼前坐着的是跟自己有杀子之仇地卫尉周大人,不是以前那个严厉而又温和的兄长了。他连忙镇了镇心神,思索了片刻应道:“这两三年来,跟随父亲兄长的宿将辞世甚多,一时有些青黄不接,我为了稳定人心,不得不提拔了一些吴郡、会稽等地的大族成员,只是时日尚短,目前还有些没理顺。”
“既然如此,你为什么坐山观虎斗,眼睁睁的看着刘玄德被曹仓舒击败?”周瑜厉声斥道:“你不知道唇寒齿亡的道理吗?”
“我怎么不知道?”孙权一下子火了,就象当初不服周瑜的教训一下,下意识的脱口反驳。///com///话出了口,他才想起来现在不是先生教学生,而是在谈判,自己没有必要把江东的情况全说给周瑜这个天子使臣、江东的叛臣听。他张口结舌,懊恼不已,自己怎么总被周瑜控制住局面呢,真是郁闷。他低下头稳定了一下情绪,这才缓缓说道:“当时也是想缓一缓时间,想等着他们两败俱伤再出兵,哪知道……哪知道张翼德会输得那么快,我接到消息根本来不及反应。”
周瑜听鲁肃说过一些去年江南的战况,虽然对细节不是很清楚,便对总体进程还是明白的。在他看来,刘备决定分兵的时候就已经注定了败局,而从孙权的角度看,当然最妥善的处理不是观望,就算不立刻参与其中,也要在庐陵或者宜春布置重兵,严阵以待,一旦刘备方露出败相,江东就可以迅速切入,趁机压取长沙或者桂阳,哪怕是摆出出兵的姿势,也好让曹冲不敢轻举妄动,从而陷入纠缠的局面。那样就算曹冲能在江南站住脚,也会谨慎的决定前进的步伐,不至于到现在一下子占了三郡。
不过过去的事情终究是过去了,多说也无益。而周瑜说这些,无非是打击一下孙权的信心,让他不要太自以为事,好象天子在求着他,而他根本一点危险也没有似的。
“曹镇南走精兵路线,他的新政取消了曹丞相在北方实行的士家制,与江东的部曲制也大不一样,这其中的区别,我想你们也明白。”说到这里,周瑜略停了停,看了孙权一眼。孙权点点头,他当然明白这里面的好处,曹冲手下的兵只听镇南将军府的,也就是只听曹冲的。将军们地手下除了他们的亲卫部曲,很大一部分人三年之后都要退役的,到地方去当小官吏也好,回乡种田也好,他们都只认曹冲,不认其他将军。这样这些将军想拥兵自重就基本不可能了。再者每个将军手下,少的不过两三千人,多的也不过四五千,人数有限,就算他们有什么想法,实力也不足。而为了弥补兵力少带来的劣势,曹冲走地是精兵路线,装备好,伙食好。兵源也是挑得很严格,平时也不干其他的,吃饱了喝足了就在军营里想着法的操练。因此战斗力相当强。孙权之所以没来得及救援张飞,就是觉得他们双方兵力相差不多,曹冲并没有占据绝对的优势,应该短时间之内不会分出胜负,所以安心的和蒋干扯蛋,哪想到张飞会败得那么快,不仅丢了武陵、长沙,连他自己的命都给丢了。
这个兵制有优点,但有两个前提。一是要有充足稳定的兵源以供挑选,一是要有雄厚的财源做后盾,缺一不可,而放眼大汉朝,能满足这两个前提的,只有荆州和益州,另外就是曹操掌控中地冀州还勉强可行,但与荆州益州相比,冀州的经济实力还是略微差一些。
“从士卒的综合实力看。曹镇南在江南布置地兵力防守是绰绰有余,单攻你们一方,也是没有问题,但要同时开战,并不占太大的优势,所以,他现在没有急于进攻。”周瑜看了看松了一口气的孙权,又提醒道:“但是你也要注意到一点,曹镇南虽然喜欢用集结优势兵力打有把握之仗。可同时他也喜欢用奇兵。在你不注意的时候突然袭击,并逐步把战果扩大。利用他的新政号召力,获取各地的豪强支持。因此你不要以为现在的情况下他会消极的等待,我想你们也明白,他人虽然还在邺城,可是法正却在江陵,黄汉升、魏文长更是就在长沙虎视眈眈,我相信曹镇南很可能授权他们,一旦有合适的机会可以不经过镇南将军府同意,先行攻击。”
孙权地汗都下来了,他在庐陵的时候就是天天担心这个。曹冲手下有几个亲信大将,黄忠在临湘,魏延在茶陵。茶陵离庐陵不过二百里,魏延又是个喜欢出险招的主,上次就是他两千兵奇袭千里,一举攻占了泉陵城,让本来还能僵持一阵子的刘备失去了补给基地,兵败如山倒。这个人在茶陵,让孙权如芒在背,不敢掉以轻心,他留开庐陵来找刘备的麻烦,就得先把鲁肃和吕蒙都调到庐陵来,心里才放心。本来还觉得曹冲回了邺城,魏延没有军令不会擅动,现在听周瑜这么一说,他都有一种立刻向庐陵增兵的冲动了。
“仅凭江东或者刘玄德,都不会是曹镇南的对手,失败是迟早的事情。”周瑜为了避免再度刺激已经紧张的孙权,缓和了口气说道:“相比起江东地情况,刘玄德的情况更糟一些,他在去年连遭大败,张翼德战殁,诸葛孔明被擒,四郡只剩下一郡,实力受损,士气又很低落。如果江东不予援手,一旦开战,他很快就会沦为曹镇南的阶下囚。到了那时,江东就将独立面对羽翼已成的曹镇南,前途可想而知。”
“可是……刘玄德已经到了这一步,他要想夺回三郡的可能性实在太小……”孙权琢磨了半天周瑜的话,还是有些不甘心。刘备已经这个样子了,就算想和他联手,他又能帮上什么忙?难道真把交州全给他,那自己岂不是亏得太大了?
周瑜对孙权的心思了如指掌,知道他还是念念不忘刘备现存的实力,想吞并了刘备之后,再回过来头和曹冲对抗,即使最后还是不敌,他至少也可以以手上的实力争取更多地好处。孙权地这个想法是不错,可是从周瑜的角度来说,他又岂能愿意让孙权如愿。他只是笑了笑,问孙权道:“那你现在有多大把握在短时间内拿下刘玄德?”
孙权默然,无言以对。刘备虽然打输了,可是手上还有近两万人马,真要玩起命来,他就算能吞下刘备,也要遭受重创,如果没有曹冲在侧,他可以有时间来恢复元气,可现在身边卧着一头大老虎。他怎么敢轻举妄动。
胡综看着孙权地脸色。小心翼翼地提了一句:“周大人。将军如果听从朝庭号令。朝庭当如何?”
周瑜瞟了一眼胡综:“以目前地情况看。仲谋可领扬州牧。刘玄德可占据交州。至于让他占多少。这需要你们双方商量。但有一点是确定地。你们不能自损实力。只有联起手来。才能争取到时间。”
是仪眨巴着眼睛。有些不解地说道:“我们就是联合起来。实力也未必能超过曹镇南。终究还是无法抵挡。不知天子可有什么切实可行地措施。”
孙权正是关心这个问题。如果最后还是无法取得优势。那现在和刘备联合就一点用处也没有。又何必再搞这个联合。听天子地指令呢?干脆和曹冲一战。或者直接投降算了。他拽着颌下地紫须。两只碧眼目不转睛地看着周瑜。
“时间。”周瑜皱起了眉头。仿佛觉得他们还是没搞明白一样:“天子当然会力尽所能为你们争取到好处。可是他如果手上没有实力。谁会听他地?你们归顺了朝庭。天子就有底气向丞相府施压。给你们援助也是名正言顺地。以目前地情况。你们要想占得优势。显然有些异想天开。只有等待时机。顺其自然。谁知道几年之后会有什么事情发生?”他不满地瞟了一眼孙权。似乎很随意地说了一句:“曹镇南今年十七岁了。再有三年。就当行冠礼了。”
孙权心中一动。他权衡了一下。也觉得归顺朝庭对他来说也就是虚名而已。有了时间。他就可以腾出手来。安安心心地收拢江东地人心。曹操已经年高。谁知道他还能活几年。一旦他去世。正在关中作战地曹丕和曹冲必然要发生冲突。到时候不管谁赢谁输。对他来说。都可以减轻点压力。
他一旦想通了。就不纠缠。立刻做出决定接受天子的招抚诏书,并派胡综跟随周瑜一起去见刘备。相商停战并合作的相关事宜,主要就是交州的归属问题。
周瑜从赣县西行,进入桂阳境界,时值初冬,田野里的庄稼早就收割完毕,冬季的小麦也种了下去——只是还没露出青芽——放眼看去满眼的褐黄。狭窄的官道上几乎看不到人影,路边地村庄安静得很,偶尔可以看到几个穿着破旧衣衫的老头蜷缩在草堆旁晒着太阳,仰着皮包骨的脸,睁着昏花地老眼,木然的看着从面前走过的车队,竟是一点起来避让的意思也没有,只是那么漠然的看着。
周瑜一直没有说话。他从北面过来的时候,看到的正是南阳郡、南郡正在秋收的情景,那些农夫的精神高昂,走路带着风,脸上带着笑,好象有说不完地高兴事。进了豫章郡,虽然不如南阳、南郡,可是百姓也不至于如此呆滞,看起来竟象是在路边等死一般。
“大人有所不知。”胡综见周瑜不解,连忙解释道:“刘备现在手下有兵近两万,桂阳、郁林、苍梧三郡不过三十余万户,苍梧、郁林以丘陵山地为多,耕地实在太少,实在养不活这许多人马。桂阳虽然耕地略多一些,可是面临前线,不能安心耕种,再加上诸葛孔明被俘,这里的屯田也就基本荒废了,亩产大不如前,就是有些粮食,也要大部分运到苍梧、郁林去,所以桂阳……”
周瑜点点头,黯然不语。这一路上的差距,让他深有感触。曹冲治下的荆州,虽然说不上百姓富足,但绝大部分百姓的温饱还是有保障的,相比起桂阳的情况来看,那里几乎就是天堂,难怪一路上听到的都是对曹冲的歌功颂德,看来这个还没有成年地镇南将军确实有他独到的方法。想到这里,他不由得增添了一些忧虑,曹冲治下的百姓生活安定,对天子来说绝不是个好事情。这些百姓受了曹冲的好处,将来就算曹冲有些对天子不忠的举动,只怕这些百姓也只会念着曹冲的好,而不会去理睬那个已经没有了权威的天子,人心背向对天子很不利。
桂阳太守赵云听说天子使臣周瑜到了,带着人出城相迎。相比于建安十三年周瑜见到他的那一次,赵云面容显得有些沧桑,眼角过早的爬上了鱼尾纹,只是他地背仍然挺得很直。步子依然跨得很大,很稳,声音依然是中气十足。
“周大人,请!”赵云将周瑜请上了车。
“赵将军,一向可好?”周瑜看着赵云,微笑着问道。
赵云淡淡一笑:“有劳大人牵挂。感激不尽。赵云跟随主公征战,所幸尚无大碍。”
“左将军现在何处?”周瑜直截了当地问道。
“主公听说大人来此,已经从苍梧赶来,正在城中相候。”
周瑜见到刘备时大吃了一惊。刘备的头皮已经全白了,脸上一条条地皱纹深得如同刻出来的一般,两腮深陷,精神很萎靡,看起来和路边那些窝在草堆旁晒太阳的老农没什么两样,远不是当年见过的那个七分豪气三分狡黠的左将军。见到周瑜的时候。他正拉着刘禅地手在院子里散步,步子迈得很慢,背也弓着。只是眯起来的眼睛看向刘禅里偶尔透出一点精光,表明这个看起来随时可能倒下的老人当年也曾风光无限,纵横一方。
一见到周瑜,刘备好象突然精神起来,一下子挺直了背,睁大了眼睛,朗声大笑着走了过来,一把握着周瑜的手,上下打量了一番笑道:“公瑾。三年不见,公瑾神采依旧啊。”
周瑜强笑了笑:“左将军精神也颇好。”
“哈哈哈……”刘备大笑着,挥了挥手让孙夫人把刘禅带走,自己和周瑜到堂上坐下,让人端上茶水来,一边让茶一边笑道:“我这个茶可没有许县的贡茶好喝,公瑾将就一些,莫要见怪。要说这个,我那宝贝女婿还真是会享受。居然还搞出这种玩意出来。”
周瑜愣了一下:“你女婿?”他和刘备也见过几次面,却从来没听刘备说过他有女儿,怎么突然冒出个女婿来,听他这口气,貌似还是炒出这种新茶的镇南将军曹冲?他和胡综对视了一眼,胡综也是目瞪口呆,惊诧莫名。
刘备很满意这个效果,他笑着端起一杯茶喝了一口,打量着吃惊不小的周瑜和胡综:“不错。我也是刚刚得知我那两个失散的女儿现在已经进了镇南将军府。真是天意弄人,没想到翁婿两个打了一场。真是惭愧。打了这么多年仗,却被女婿打得狼狈不堪。要是早知道双儿是他的夫人,我何至于费这事,直接去襄阳认亲得了。”
周瑜更是惊讶,他知道曹冲有三个夫人,可是没听说有刘夫人啊,这刘备不会是为了获取好处,玩诈术吧。他微微皱起了眉头,借着喝茶地时间,脑子飞快的分析着刘备可能的用意。他置身事外,情绪变化倒还好一点,而奉孙权地命令前来谈判的胡综的心头却是嗡嗡直响,本来以为有孙夫人在曹冲府中,江东占着优势的,没想到刘备也有女儿嫁给了曹冲,这岂不是比孙权更占优势了?如此一来,孙权想在谈判中占点便宜的想法自然显得不切实际了。可是,没听说曹冲有姓刘的夫人啊。
“公瑾若不来,我也要派人去襄阳了,公瑾想必也看到了,我这里只有三个郡,要养这近三万的人马实在吃紧,入不敷出啊。听说长沙、武陵今年收成不错,我正准备去借点粮呢。”
刘备一边大声说笑着,一边偷眼打量着周瑜和胡综的脸色。周瑜听了他的话,反而倒平静下来,他笑了笑说道:“原来如此,那周瑜有些多虑了。不错,镇南将军治下地几个郡今年收成都不错,我一路走来,尽是喜获丰收的百姓。不光是百姓能有温饱,军粮想必也充足得很。我听说镇南将军为了支持骁骑将军北征,年初从荆州调走了大批粮食。当时还觉得他会捉襟见肘,现在一看,才知道他底气十足。我看今年秋收之后,荆州的库房里大概又能有供他大军吃上两年的粮食。”
一听这话,刘备脸上的笑容一滞,不自然的看了周瑜一眼,周瑜恍若未见,兴致盎然的大讲他在襄阳的所见所闻,好象不是来劝刘备投降的,倒象是刘备已经是朝庭地一员。他只是来看看老朋友一样,绝口不提招降的事情。他讲了襄阳集市地热闹,讲了襄阳书院的弘大规模,讲了曹冲治下各部将领用心操练兵马,然后很自然的讲到曹冲在许县的事情,顺便说到了孙尚香在王必大营里的英雄事迹。
刘备脸上的笑容慢慢淡了。等周瑜讲到孙尚香地时候,他已经一点笑容也没有。他是听说了两个女儿在曹冲府中地事情,可是他也知道女儿只是侍女,到现在还没有收房,不比得孙尚香是名正言顺地夫人,换句话说,曹冲到时候认不认他这个岳父还是未可知的事情。他如此说,不过和孙权地初衷一样,想在随后的谈判中压孙权一头。捞点好处。没想到周瑜似乎当了真,干脆不提天子招抚的事情了。
“公瑾,你到桂阳来。莫不是就为了讲我那女婿的事?”刘备笑了笑,放下了手中的茶杯。
“自然不是。”周瑜跟着笑了,“我奉天子之命,前来与皇叔会面,是因为天子见到宗正刘大人,想起还有左将军这位皇叔在此。如今宗室零落,刘大人和左将军便是不多地几个宗室之一,圣人有云亲亲贤贤,就让我来看看左将军的情况了。现在才知道左将军与镇南将军原来还是翁婿。我想天子一定会很高兴的,这招抚地事,自然不用多此一举了。”
刘备眉头一皱,觉得有些弄巧成拙。天子派周瑜来招抚,显然不是想给曹冲找什么助力,而是招揽点听从他号令的实力,以便和曹家相抗衡,如果天子知道自己和曹冲是翁婿,那还会信任自己吗?如果天子撇开自己和孙权谈判。那好处自然不会分他一些,说不定还会让孙权暗中找他的麻烦。自己如果真想借这个翁婿关系和曹冲走到一起去,那当然不怕孙权捣鬼,可是他根本没有这心思。且不说翁婿关系还没落实,就算落实了,他又如何能因为两个失踪已久的女儿而和曹冲相逢一笑?曹冲不仅在长坂坡追得他落荒而逃,在其后的虎跳涧、鹰愁涧打得他苦不堪言,就说去年这一仗,他夺了自己的根基不说。还击杀了爱将张飞。这个仇他无论如何就不能忘,要想和曹冲合好。除非曹冲现在把荆州让还给他。这可能吗?当然不可能。
既然不能与曹冲谈判,那就只能与孙权谈判,这个时候再谈和曹冲的关系,显然就有些起相反的效果了。他假笑了笑说道:“尽管如此,天子诏书岂能不宣,公瑾还是让我接了天子诏书之后,再叙不迟。”
周瑜听了,略一思索,点了点头:“左将军说得有理,既然如此,就请左将军接诏吧。”说完,他直起身子,从随从手里接过诏书,微笑着看着面色有些尴尬的刘备。
刘备犹豫了一下,还是起身走到阶下,撩起衣襟跪倒,赵云等人也跟着在后面跪下。周瑜托着诏书走到阶前,将诏书读了一遍,这才请刘备起来,将诏书递到刘备手中说道:“左将军,天子地圣意你也听清楚了。如今镇南将军是天子的爱将,左将军又是皇室宗亲,你们翁婿都是天子的忠臣,天子一定会很龙心大悦。”
刘备看着手中的诏书,苦笑了一声,他点了点头,貌似深表同意的说道:“公瑾所言甚是,如今都是天子臣民,话就好说得多了,就算过去有什么误会,也不值得再提。公瑾什么时候回程,我派人与公瑾一道,去向天子敬献贡物,这合浦珠可是我交州的特产,自从董卓乱政以来,只怕中原已经久不见合浦珠的身影了。”
胡综一听,眉毛立刻竖了起来。你这大耳贼也太无耻了,什么时候合浦也成了你的了?
刘备闭紧了嘴,脸上的笑容刹那间消失无踪,他眯起了眼睛,花白的眉毛抖了一下,一道冷冽的眼神从胡综脸上一扫而过,正与胡综愤怒的眼神相遇,他眼中那毫不掩饰的轻蔑和杀气,征战多年带来的血腥寒冷让胡综没来由的打了个冷战。///com///胡综一下子将冲到嘴边还没来得及吐出来的愤怒又咽了回去,不自然的咽了口唾沫,随即又清醒过来,他挺起身来,抗声说道:“左将军,此言差矣,当初左将军走投无路,是我家将军看在与左将军的婚姻情分上,才借了苍梧、郁林二郡供左将军落脚,并非让与左将军。再者所借也只是两郡,并不包括合浦,更谈不上交州全境。如今左将军未与我家将军商量,自作主张就将交州收入囊中,与左将军的仁义之名,大不相符啊。左将军不怕这事传了出去,会让人齿冷吗?”
刘备嘿嘿冷笑了两声,手抚着颌下的花白胡须,瞟了一眼周瑜,这才看着胡综说道:“我只听诏书上说仲谋是扬州牧,可想这交州并不是仲谋的管辖范围,既然如此,我为什么不可以占据交州?何况两家既然结盟,自然要利益均摊,仲谋占了扬州,我当然也要占着交州,要不然,你说我如何供养我这数万虎狼之师?士卒们吃不饱肚子,万一闹出兵变之类的事来,为祸一方,甚或去投了邓艾、张任,你说……这可如何是好?”
他的声音很缓慢,透着那么一股无赖和破罐子破摔的流氓劲,直截了当的威胁胡综,倒让胡综一时有些不好应付。如果拒绝了刘备占据交州,那联盟自然不用谈了,刘备说要投曹冲去也许是恐吓之辞,可说要武力占据交州,却是完全有可能的。反正他也活不下去了,与其坐着等死,不如拉上孙权垫背。一起完蛋。而如果答应他占据交州,回去之后又如何向孙权交待?他胡综是万万没有这个胆子的,与其回去被愤怒的孙权一刀给砍了,不如死在刘备的刀下,还可以搏个壮烈的名声,至少孙权会念在他的这份壮烈上关照他地家人。
只是眼前的难题又如何解决?
胡综额头冒出了冷汗。紧张的思索着,他求助的看了一眼周瑜。周瑜微微一笑,伸出两只手指夹着茶杯举了起来对刘备示意了一下说道:“左将军,你的部下还有多少人?”
“三万人,只多不少。”刘备伸出手,环捏着食指和拇指,得意的笑道,流氓气十足。
“三万人想要靠三郡供养,确实有些为难了。”周瑜笑了笑。抿了一口茶,在嘴里品了品,这才将茶咽了下去。放下茶杯慢条斯理地说道。胡综脸色一变,紧盯着周瑜,只要他说出同意刘备占据交州的话来,他立刻就起身出门,这联盟的事肯定不能谈了,自己的任务不是来让出交州的。
周瑜对胡综摆了摆手,示意他稍安勿燥。然后沉吟了一下,抬起头对刘备说道:“左将军以为,你这三万人马交州能供得起吗?”
他这话一说。胡综立刻站了起来,怒气勃发,胀红了脸看着周瑜。而刘备却不屑的看了周瑜一眼,捻着胡须半天没有说话。交州地方偏僻,全部加起来不过三十万户,而且好多地方还是深山老林,根本无法耕种,大部分百姓以打鱼为生,自己糊口都困难。要想供养他这三万人马实在是为难得很。更何况交州也不是他想拿就能拿得到的,东有步骘的一万大军在南海郡虎视眈眈,北有曹冲的人马择机进击,他要两面对敌,实在有些力不从心。当然了,他也根本没有三万人马,自从去年大败之后,算上他后面搜罗来地败兵,现在也不足两万人。真要打起来。恐怕支撑不了几天,或许不要曹冲打过来。孙权就能打残他。
“交州贫瘠,确实比较为难。”刘备想了半天,还是老老实实的说道,一直微笑不语的周瑜点了点头:“既然就算把交州给了左将军,左将军也无法支撑,反而白白与江东闹得生份,何益于事?如果你们双方合谈成功,受了天子地诏书,那就都是朝庭的官员,交州也好,扬州也好,你们都是替天子镇守一方,天子自然会妥当安排,你们的困难天子也会酌情处理,你们又何必自寻烦恼呢。”
刘备没有立刻回答他,只是若有所思的看着周瑜。周瑜面带微笑,不急不燥,只是安静的品着茶。胡综见刘备不再提占据交州的事,也稍微放了心,重新坐回席上,等待刘备的回答。
“我听从天子地号令。天子就能解决我地问题?”刘备有些不相信地说道。
“既然左将军没有其他地解决之道。何不试上一试。”周瑜呵呵笑道。
“既然如此。就请公瑾速速回报天子。我在桂阳静候佳音。”刘备一笑。昂起头说道:“还请公瑾路上快一些。我地粮食可支撑不了太久了。迟则生变。”
周瑜暗自撇嘴。刘备分明已经乱了阵脚。却还想着捞好处。可惜底气终究不足。他也没有多说。和双方略谈了一些事情。带着他们地降表。立刻起程赶回洛阳。十二月初。他到达江陵见到了留守在江陵地法正。
法正很意外。他已经接到曹冲地指示。说周瑜会去说降刘备和孙权。可能会到江陵来见他。让他有个准备。他并不太把天子地这个看起来很荒唐地想法当回事。对于孙权来说。投降地可能性还有一点。至于刘备。他这几十年来东逃西窜。投靠了那么多地主子。哪一次安生过?与其招降了他。让他以后再生事。不如趁着机会剿灭了他。以绝后患。要不是顾着大双小双是曹冲未过门地小妾。而刘备在苍梧和郁林也一直没有露出什么破绽。他早就带兵打过去了。哪等到周瑜来多这事。
不过周瑜既然来了江陵。他也不能不出来接待一下。不管怎么说。周瑜都是天子派来地。是九卿之一。而且从曹冲平时地语气中对此人也是比较客气地。他自然不能唐突。接到消息之后他赶到江边码头相迎。给了周瑜很大地一个面子。
“周大人,一路辛苦。”法正笑嘻嘻的将周瑜让进了车,一路向江陵城走去。周瑜从车帘之中看到如卧虎一般的江陵城。百感交集,当初他带着大军在江陵城下与曹仁对峙了大半年,重创曹仁,几乎拿下江陵,谁知道曹冲带着人在西陵大败孙权,让自己夺取南郡作为北上中原基地的梦想化为泡影,随后更是用一个很简单地离间计就让孙权与自己决裂,自己地长子周循死于非命,这让周瑜看到江陵城时心中不免一阵隐痛。扶着车轼的手不由自主地用力捏紧,指节都有些发白,嘴角不自觉的**了几下。
“周大人……”法正见周瑜面色有些异常。连忙叫了一声。他沿着周瑜木然的目光向前看去,看到坚固的江陵城头,猛然心中一动,想起三年前地战事来,不免暗自一笑。
“啊?!”周瑜一惊,连忙掩饰的笑了一声:“法长史有何见教?”
法正哈哈一笑,连忙摇手道:“法正如何敢在周大人面前骄狂,只是见大人出神,故尔有问。大人奉天子诏远来江南。法正已接到镇南将军军令,命我好好接待大人,只是江陵不比襄阳,简陋之处,还请大人见谅。”
周瑜苦笑了一声,知道法正在提醒他什么,只得笑道:“既然镇南将军已有军令,就请法长史依照军令而行,周瑜不敢妄言。只是有一事。还请法长史酌情处理。”他说着,将刘备缺粮的事情和法正说一遍,言下之意,希望法正能暂时拨付一些军粮给刘备应急,以免他狗急跳墙挑起战事。
法正听了暗自发笑,刘备没粮了,那不是正好吗,我还接济他,我脑子有毛病?他有些不怀好意的看了一眼周瑜。对周瑜本来的好印象立刻消减了一分。周瑜见他不说话。知道这个要求有些唐突,但又不能不说。刘备如果得不到粮食。他只有向北攻击武陵和长沙,要么就向东去抢交州,那样一来,天子那本来就有些渺茫的希望就更渺茫了。
“法大人,我听说左将军的两个女儿现在就在镇南将军府中,可有此事?”周瑜笑了笑。
“不太清楚。”法正装糊涂,一本正经的皱了皱眉头:“镇南将军府中没有姓刘的夫人,侍女也没有姓刘地,不知大人这个消息从何而来。”
“我听左将军亲口说的。”周瑜也有些诧异,听刘备说得那么笃定,应该不会是假的吧,怎么法正却说根本没有这么个人?他想了想又问道:“听左将军说,他那两个女儿是在建安十三年地时候走失的,镇南将军府中可有那时候进府的,还是个双生女,应该很好认的。”
法正暗自发笑,他装模作样的想了想,还是摇了摇头:“没听说过。”
周瑜大惑不解,见法正一口拒绝,倒也不好再问,只得先装做确有其事。“既然法长史不知此事,看来还需查证。镇南将军如果与左将军真是翁婿,那么江南的事就好办了。镇南将军仁心宅厚,极重亲情,我想他不会对左将军的困境坐视不理的。法长史还是考虑一下的为好。”
法正点点头,却又为难地说道:“周大人有所不知,我身为镇南将军府长史是不假,可是镇南将军有令,军政分开,南郡的政务由刘大人负责,我的军粮也是由刘大人按照造册的兵员定额定期发放的。大人你可能不知道刘子初那个人,他是极精计算之学的,这小气是出了名的,别的不说,就说荆山军吧,今年四月份有一批士卒满了三年兵役退役回乡,他居然从五份起就不发这些人的军粮了,我真是服了他了。”法正呱呱呱给远在襄阳地刘巴泼了一大盆污水,然后双手一摊:“就算我想接济左将军一二,也无能为力,我总不能把我军将士的口粮克扣下来去支援左将军吧,要是这样,不用镇南将军下令,那几个将军校尉就能杀了了。我实在是有心无力啊,这样吧。我看周大人还是去襄阳见过刘大人,说不定他能想出办法。”
周瑜无奈,知道法正是不可能给他调拨粮食了,只得在江陵停留了一天之匆匆起程赶付襄阳。他赶到襄阳,没有立刻去见刘巴,倒是赶到襄阳学院去见正在养病的荀。
荀到了襄阳之后。虽然还在关心许县的事情,可是毕竟留开了许县,不再有那种紧迫感,难得的可以静下心来考虑一些以往考虑不到的事情。有女儿荀文倩陪着他在襄阳书院里安心静养,又有住在襄阳书院里的张仲景亲自细心调理,他的身体慢慢有了些起色,吐血地症状基本没有了,人地精神也好了些。
听到周瑜求见地消息,正靠在躺椅上听荀文倩读书的荀感到有些意外。他连忙起身相迎,一见到风尘仆仆地周瑜,荀不由得笑出声来:“周大人。这趟江南之行辛苦你了。”
周瑜苦笑着摇摇头,一边和荀行礼一边报怨道:“荀大人,你是无事一身轻,气色见好,周瑜真是羡慕不已啊。”
荀哈哈一笑,连忙将他让进屋,一边吩咐荀小青去上茶,一边轻声笑道:“怎么,事情不顺利?”
周瑜摇摇头:“荀大人。我们就不说外话了,你也知道的,这趟差事本来就是有些意想天开,不过是圣命难违,我也只有知其不可而为之。事情虽然没有我想象地那么糟,可是情况却也不容乐观,这不,我实在是没办法了,只好来请荀大人帮忙了。”
周瑜坐下喝了一口茶润润嗓子。把此趟行程的事情全跟荀说了,最后说出来意,希望荀能出面要求刘巴拨付一些粮食给刘备救急,以免战火再起,断了天子想招抚刘备的念头。他知道荀是天子信任的忠臣,说起话来也没有了那些顾忌,把天子的想法全部告诉了荀,然后才静静的坐着,一边饮着茶。一边看着沉默不语的荀家父女。
荀久久无语。他静静的坐着,看着眼前的茶杯。仿佛睡着了一般,周瑜也不着急,安静地喝着茶,津津有味的尝着荀小青端上来的点心。他觉得这件事既然告诉了荀,以荀令君地智慧,一定能想出最好的办法来解决这个问题。而他自己,指挥千军万马是他的长项,这种纵横之策,显然不是所长。
“公瑾,你先回驿所休息一夜,我明天再给你答复,如何?”也不知过了多久,荀终于抬起头来,沉静的看着周瑜,目光坚定而又平和。
“既然如此,瑜就回去休息一夜,明日再来候教。”周瑜笑着拱手作别。
送走了周瑜,荀起身重新坐回躺椅上,轻轻摇晃着身体,看着屋顶发呆。荀文倩从里屋走了出来,轻轻的摇晃着躺椅,看着父亲紧皱的双眉,心疼的叹了口气:“父亲,你的身体刚好了些,就不要多费心神了,你现在可是一布衣百姓,不是朝庭的官员,犯不着再多那个事。仓舒请你到襄阳来休养,就是不想让你再受累了。”
“文倩,你说仓舒究竟是怎么想地?”荀翻了翻眼皮,不接荀文倩的话茬,他看着眼睑低垂的荀文倩:“我不问他是不是受制于丞相府,我只想问问他自己的看法,他的心里,还有天子吗?”
荀文倩默默的推着躺椅,一声不吭。荀脸上的笑容渐渐的淡了,他转过头,微微的闭上了眼睛,双手交叉放在胸前,好象进入了梦乡,只是他越拧越紧地眉头,却显示出他内心的愤怒和失望。荀文倩看着他**的眼角和失望的面容,忍不住的说了一句:“父亲,不是仓舒不想忠于陛下,是陛下的想法太过份了。这个时候他去招抚孙权和刘备,置仓舒于何地?就算这两个人都降了,他们除了向仓舒要粮食,还会有什么用?天子这样想,是不是有些太自以为事了……”
“放肆!”荀一声怒喝,一下子打断了荀文倩的话,他猛的睁开双眼,翻身坐了起来,扭过头看到的却是荀文倩盈盈地泪光,不由得一滞,很快又恢复了怒气:“你怎么能这么说天子?曹家功劳再大。那也是大汉地臣子,这天下……这天下……还是刘家的天下,天子要招抚孙权和刘备,还要向他请示不成?你为人妻者,不辅佐他走正事,做忠臣。怎么反倒说出这种大逆不道地话来。”
荀文倩被他这一嗓子叫得愣住了,她看着狂怒的荀潮红的面孔,连忙把反驳地话又咽回了肚中,她站起身来,拉着荀的手哀求道:“父亲,这不是在商量吗,你又何必生这么大的气,万一气坏了身子,这些天的调理岂不是白费功夫。”
满腔怒火荀被她这么软语相求。也觉得有些过火,他慢慢的躺回椅子上,仰望着屋顶一根根黑色的椽条和灰色地青砖。渐渐的安静下来。“仓舒是不是担心我到了襄阳会插手政事,所以连带着把你的权利也收了?”
荀文倩点了点头。曹冲在许县送行的时候,确实说了这样的话,表面上是让她到襄阳来多关心荀的身体,不要太操劳荆州的政务,实际上却是让她不要多管闲事,当时她还觉得有些不快,现在周瑜来了,她却一下子明白了曹冲的用意。曹冲知道周瑜会来招抚。可能也估计到了刘备、孙权的情况,生怕她夹在其中不好做人,干脆当着荀地面剥夺了她在襄阳的权利。
荀当时也是听到这话的,现在又重新提起,显然是觉得曹冲是故意说给他听,而实际上权利还在荀文倩地手上。事情上,他猜得也不算离谱,曹冲虽然那天说了这话,却没有收回掌握在荀文倩手上的大印。也没有派人通知刘巴和法正,他们俩有事还是会在第一时间内通知到荀文倩。
“文倩,那两个姓糜的双胞胎,是不是左将军的女儿?”荀忽然问道。
“是。”荀文倩应了一声,又跟上了一句:“不过大双小双都不愿意认左将军,所以才改姓糜。”
荀点点头,他一到襄阳看到糜芳的时候就猜到了这一点,只是没有去确认而已。这么一说,刘备还真是曹冲的岳父。他想了想说道:“你说他们既然是翁婿。左将军会不会受抚?”
“不可能。”荀文倩断然否决:“孙权还是仓舒的内兄呢。不是照样打成一团,他们一心想着割土自立。如何能接受招抚,再拜倒在天子脚下。”她心里还有句话没说,你不是也是仓舒的岳父吗,不是照样为了天子和仓舒作对,更何况手里还有兵的刘备。
“如果真能招抚刘备呢?”荀还是不紧不慢地说道:“襄阳今年的收成虽然不错,可是如果丞相府再来要粮,他一时半会还是不能全力以赴的征讨。关中的战事很快就要见分晓,他也未必有多少时间。如果子桓败了,他自然要移兵关中,如果子桓胜了,他恐怕也未必能全心全意的作战,大部分时间还要在邺城。这个时候如果能顺利解决刘备和孙权的问题,还是可以给他赢得时间的。”
荀文倩默然不语,她知道父亲还在想着为天子挣得时间,所以才拿这种根本说不通的道理来劝说自己。看着荀那带着些企求的目光,她地心软了。她实在不忍心再说出让荀失望的话来,可是要让她下令刘巴调拨粮食给刘备,纵使她和大双小双的感情不错,她也不能做出这种让曹冲无法接受的事情来。
“要不这样吧。”荀文倩出了个折衷的办法:“派快马将消息送到邺城,请仓舒自己断决。我听说桂阳今年的收成虽然不如长沙、武陵,可是支撑刘备到明年开春,还是没有问题的。再说了,他既然要受抚,留着那么多的军队干什么,让他裁掉一部分人,节省些粮食,平民是可以到武陵、长沙就食的,我想这一点仓舒应该不会反对,他一向对百姓都是很宽厚地。”
建安十八年二月初,涿郡城西南拒马河。///com///
从去年十月就开始下的大雪覆盖了周边的山陵,放眼看去,苍苍莽莽,蜿延的山势如雪龙一般,在拒马河西岸略作停留,然后一头冲向了东北面的山林,飞昂的龙头如欲趁风而去。山势尽头,白雪皑皑的长白山在云雾之间露出一个小小的山尖,若隐若现。
拒马河面上,一队队人马正小心的从厚厚的冰层上走过。他们都屏住了呼吸,连说话都不敢大声,生怕说话的声音大了,会踩破脚下的冰层。虽然渡河之前已经有人仔细检查过了冰层的厚度,可是走在打滑的冰上,想着脚下就是一条奔腾的大河,不少士卒还是提起了十二分的小
典满竖起耳朵,细心倾听着周边的动静,锐利的眼神不停的在冰面上扫过,他小心的扶着曹冲,脚步象狸猫一般,又轻又稳。直到走到东岸,他才轻轻的吐出一口气,松驰了面色。
曹冲微微一笑,松开了典满的手,他抬头看了看四周,向离河岸五十余步处的一块四四方方的大石走去。两个虎士连忙跟了过去,大步走到大石面前,手脚麻利的将石上的积雪抚去,跟着将一块厚厚的熊皮褥子垫在了石上。紧跟着的几个女卫立刻从马背上的行囊里拿出一只小几放好,接着打开几只装着各种坚果的皮囊放在小几上,孙尚香跟着取出一只铜制的扁酒壶和两只铜酒杯放在几上,笑嘻嘻的说道:“看这样子,这一千多人想要全部过河,至少还在大半个时辰,夫君就在这里休息片刻,看着这雪景,尝尝子文送的这些坚果,喝点酒暖暖身子,也省得烦闷。”
曹冲满意的点点头。骑着马走了大半天山路,他确实有些累了,此刻已经过了拒马河,再走几里就出了这片山,很快就可以放马而行,不用再小心谨慎的在山里转***了。他的心情也一下子放了开来。风虽然停了,可是手脚还是冻得有些生疼,喝点酒暖暖身子,倒正是个好主意。他脱了泥水淋漓的战靴,盘腿坐上了大石,身下厚厚的熊皮褥子隔绝了大石的寒气,柔软地长毛摸起来油光水滑,手感极佳。两个女卫走上前来,细心的将他的脚包好。然后扶着腰间的长刀站在一边,含着笑看着孙尚香斟了一杯酒递到曹冲手边。
曹冲没有伸手去接,就着孙尚香的手饮了一口。咂吧着嘴笑道:“乌丸人的青酒虽然味道差些,但胜在性烈,正适合在这苦寒之地。你们也不要守着了,趁着这时间去生个火,煮点东西吃,也暖和暖和。”他说着,冲着走过来地庞统说道:“给士元留个杯子,其他的你们带走吧。”
孙尚香瞅了一眼穿得臃肿得象头小熊,一边走一边打滑的庞统。抿嘴笑了笑,冲着孙颦儿示意了一下,自己却还是陪在曹冲身边。
庞统走到曹冲面前,喘着粗气站定,一团团白气从他的口中喷出,活象是吞云吐雾的神仙。他接过案上的酒杯,一饮而尽,却喝得有些猛了,不禁呛得咳嗽起来。旁边的亲卫连忙扶着他到石上坐好。替他脱了沾满雪泥的靴子,将他的两条腿盘上大石。
“真累,两条腿都硬了。”庞统一边拍着腿一边抱怨道:“将军,不到这代郡来一趟,还真想不出塞北苦寒成这个样子,那些乌丸人、鲜卑人怪不得一有机会就要入塞抢劫,这里地日子确实不好过。”
曹冲微微一笑:“士元这话,可有些替这些乌丸人、鲜卑人打抱不平的意思,他们苦寒。就应该到我汉人的地盘上烧杀打动?这什么道理嘛。”
庞统呵呵一笑。连连摇手:“将军。我也就是一说。可没有让他们来杀我大汉子民地意思。将军可别曲解了。”
曹冲笑了笑。却慢慢地皱起了眉头:“士元。说实在地。我也觉得这些人不易。虽然我不愿意我大汉地子民被他们当作两脚牛羊。可是光是剿杀也解决不了根本问题。子文这次是击溃了这些乌丸人。那个柯比能是被吓住了。一时不会有什么举动。可是光剿也不是个办法。他们活不下去了。迟早还要再回来。这里地仗还有得打啊。”
庞统也严肃起来:“将军所言有理。要想根绝边患。不光要有强大地边军。还要有合适地政策。要让这些人能活下去。不至于铤而走险。要不然边患难除。不过。这也是一个大难题啊。我朝以往地处理办法。好象还没有什么万全之策。当初接受匈奴人内迁。将并州北部让给他们居住。现在看来也不是什么好事情。初平年间那些匈奴人可没有少造孽。”
曹冲沉默不语。他对匈奴人为祸中原地事情比庞统更有切身体会。蔡琰就是那个时候被匈奴人掳去地。一提到那段不堪回首地日子。蔡琰总是泣不成声。而曹冲更知道。原本历史上三国之后还有个短短地西晋王朝。再往后就是五胡乱中华。匈奴、鲜卑、乌丸都有份。自已来到三国近五个年头了。这个历史已经变了样。五胡乱中华地局面能避免吗?
他实在没有把握。
摸摸怀中丞相府转来地公文。曹冲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天子在许县很不安份。让周瑜去招降刘备和孙权。本来只是个玩笑话。没想到周瑜还真办成了。现在要求荆州向刘备提供粮草。这让曹冲很不爽。我种出来地粮食送给刘备吃?我脑子又没有坏。没傻到会因为大双小双两个人而真把刘备当老丈人待地地步。何况大双小双根本对这个父亲没有一丝好感。
只是现在丞相府在看他的决定,老曹千里迢迢地将这封公文送到他的手里,恐怕不仅仅是要让他拒绝以表明和天子不两立的态度,更是要看他的政治手段,看他能否处理得妥当。他如果直接拒绝,那么天子也好,朝中的大臣也好,甚至孙权、刘备都会把打仗的罪责推到他的身上,虽然对他来说没有什么实质性的打击。可对于他苦心促成地不进不退地局面来说,却是一个很大地伤害,对他苦心养成的仁爱形象,也是个破坏。
“将军又在想刘备要粮地事?”庞统又了一口酒,看着曹冲的脸色,慢悠悠地说道。
曹冲没有说话。只是笑了笑,举起酒杯对庞统示意了一下,一饮而尽,张大了嘴巴,吐出一口热辣辣的酒香。孙尚香凑过来将他的杯子加满,不自然的看了他一眼,正好曹冲也看过去,她连忙低了头,转过去给庞统添酒。
“要粮的事好办。”曹冲手指轻轻敲击着朱红色的茶几。“我有些为难的是天子似乎有些心太大了,他想招抚我那便宜岳父和大舅哥,恐怕是想掌握点实力。存了心要揽权,他怎么不替我想一想,我好容易才劝住了丞相,被他这么一搞,岂不是全泡了汤?”
“哼!”庞统不屑的哼了一声:“他们这些小心眼,搞得也太拙劣了。他们想要拢络人心,却要荆州出钱,这种好事也亏他们想得出来。我看啊,将军这次要给他们一点教训才是。让他们安生一点,不要再给将军惹事。”
曹冲点了点头,却没有多说什么,庞统见一旁的孙尚香脸色不太好,有些歉然地一笑,将杯中的酒饮尽,笑道:“将军,我去河边看看,催他们快些过河。今天还是出山宿营的好,在这山里过夜,实在有些不舒服。”
“去吧。”曹冲看了一眼河面上正在过河地士卒,对庞统摆了摆手。庞统穿起靴子走了,曹冲回过头看了一眼低垂着头的孙尚香,叹了口气,伸手过去拉着她的手将她拉到身边坐在,用身上披的大氅盖在她的肩上,轻声笑道:“是不是在想你家二郎?”
“没有。”孙尚香掩饰的一笑。摇了摇头。身子却向曹冲靠得紧了些,不知是怕冷。还是什么原因,她有些颤抖。
“我也希望他们是真心的归顺朝庭,可是……”曹冲长长的吁了一口气,吐出一道浓浓的白雾,“他们只是知道要粮,却没有一点归顺地诚意,打的无非是拖延一段时间的主意。依我看,我那便宜岳父也好,你那二郎也好,都没有死心,让他们放弃了手中的权利到朝中来做官,只怕比登天还难。”
孙尚香伏在曹冲肩上,黯然神伤。她对孙权有恨是不假,可是毕竟是一母同胞的兄妹,有再大的怨恨,也抵消不了他们之间的亲情。她知道孙权是不会降,一来他的野心很大,二来江东的基业是她父亲和兄长地心血,怎么可能轻易的拱手让人?现在虽然看起来曹冲占了上风,但也仅仅是上风而已,孙权骤失重将,只能依赖江东本地世族,一时之间有些有些不趁手,也是可以理解的。上次如果不是陆逊消怠工,不听孙权进攻长沙的命令,曹冲何以那么轻松的拿下长沙?也许从长远来看,孙权迟早要输在曹冲的手下,可是没到那一天,又有谁会轻易放弃手中的利益呢?
她是希望孙权这次是能真的归顺朝庭,那样的话至少可以不再与夫君为敌,割据江东是不可能地,但封个侯却是意料之中地事,孙权可以安安稳稳的把孙家地血脉传递下去,她也不用在夫君和兄长之间两相为难。可是凭着她对孙权的了解,这个可能性实在是太渺茫了。孙权那个人不到输得干干净净,是不可能罢手的。这些话,她又如何向曹冲说明,请曹冲放他们一马?显然不合适。
孙尚香心理很矛盾,她又不象蔡玑那样把自己的想法隐藏在谈笑之间,自从听到孙权和刘备向荆州要粮的消息之后,她就经常处在这种两难之间,只有夜间伏在曹冲怀中的时候,她才能短暂的忘却这种进退不难的痛苦。
曹冲见她愁眉不展,一句话也不说,只是看着河面上的人马出神,也不再问,只是搂着她纤腰的手搂得更紧了些。他的手在孙尚香腹部摸了摸,觉得有些异样,便开了一句玩笑道:“真是奇怪,我怎么感觉你快成了小腹婆呢。这腰可比以前粗了不少啊,难道是这北疆的牛羊肉太好吃了,胖了?”
出神的孙尚香羞红了脸,在他的肩上扭了扭,嗔道:“知道了,不就多吃了几块肉吗。被你说了多少次了,真是个小气鬼,多少也是个镇南将军,在襄阳还有那么多地额外收入,天天念叨着几块肉,也不怕人笑话。再说了,这不是我那侄女婿白送的吗,又没花你的钱,你心疼什么。”
曹冲吃吃的坏笑了一声。手在孙尚香腰间捏了一下:“你胆子够大啊,叫子文侄女婿,是不是要我也叫你一声姑奶奶?小小年纪。孩子还没生的人,天天想着长辈份,你倒也不羞。”孙尚香一听扑哧笑了一声,随即又皱起了眉,说起来她今年已经二十一岁了,在曹冲三个夫人当中,她陪着曹冲的时间最长,可是肚子偏偏一点动静也没有,这让她心里有些疑神疑鬼地。想着这次回襄阳去,无论如何要找张大师诊断一下。
曹冲看她拧着眉头的样子,有些后悔,他知道孙尚香正在着急生孩子这件事,他自己当然也着急,可是又不能跟她们说。在三国这个时代,他与曹丕之争的争斗不仅仅是在他们两人之间,还要考虑到下一代人,他隐隐的感觉到老曹也在为这事着急。有几次有意无意的问起什么时候把大双小双也给收了。如果他只有一个夫人,或许还有可能会是女人的问题,那再把大双小双收了房还说得过去,可三个女人都没能怀上,不免让他有些惴惴不安,难不成穿越过来却连个儿子也没有,那为谁辛苦为谁忙?自己是不是也亏得太大了,当真是为人民服务?
想到这里,曹冲自己也皱起了眉头。郁闷不已。抚摸着孙尚香腹部的手也慢了下来。孙尚香感觉到了他的异常,扭过头看了一眼。见他愁眉紧锁,以为他为兄长孙权的事犯愁,心中颇为感动。在这个家族利益最重地时代里,他作为最有可能继承曹家的候选人,却因为她一个妾的缘故犯愁,这已经足以让她感到不已了。
“二郎地事……你不用考虑我了。”孙尚香幽幽的叹气道:“他也没有为我考虑过,我也不用为他考虑。再说了,这些本来也是大郎传给他的,万一……还请你关照关照我家绍儿,也就是了。”
曹冲斜着眼睛,盯着孙尚香的眼睛看了半天,孙尚香和他对视了片刻,有些心虚的垂下了眼睑。曹冲笑道:“你不知道,如果我现在直接拒绝了他们,这天下的人都会以为我为了自己的军功而置黎民百姓的生死不顾,你夫君我苦心积累的好名声可就毁于一旦了。更何况我自己也希望他们是真心归顺朝庭地,不管是你还是大双小双,毕竟都是我的心头肉,我又怎么会希望和你们的亲人兵戎相见?能相安无事岂不是更好?”
“那你打算怎么办?真把粮食给他?”孙尚香反倒有些替他担心起来。
“我的粮食也没有那么好拿。”曹冲松开了手,直起身来,吸了一口冰冷的空气,孙尚香见他要起身,连忙下了大石取过靴子帮他穿了起来,一边替他系着靴带,一边问道:“从荆州调粮食到丞相府,这事儿还说得理顺,要调给他们,恐怕不太好说吧,襄阳那些大族纵然嘴上不说,心里也得有意见。”
“莫要担心,我自有计较。”曹冲诡异的一笑,心中打定了主意,既然天子把这个皮球踢到了他的脚下,他当然也不会做这个恶人,自然要把皮球再踢回去,让朝庭里那帮天天盯着他的人无话可说。
“子雍——”曹冲对着站在远处把两只手笼在袖子里的王肃招了招手,王肃一听,连忙跑了过来,一边呵着手一边笑道:“将军,有何吩咐?”
“去把士元叫来,我有事要跟他商量。”曹冲摆了摆手,又叫住了他:“看你冻得这可怜样,先到那里去吃两口热食再去。”
“好咧。”王肃笑着应了一声,跑到孙颦等人搭起地锅灶旁,从烧得翻滚的锅里夹了两块热气腾腾的羊肉吃了,又接过一只碗,舀了半碗羊汤,就着行军干粮喝了下去。直喝得额头冒出汗珠来,这才觉得舒服了,冲着曹冲拱了拱手,匆匆的去了。
曹冲拉着孙尚香挤到卜卜作响的大锅旁蹲下,接过碗来喝了几口羊汤,嚼了几块羊肉。正吃得开心,庞统跟着王肃来了,一见面就笑道:“将军好雅致,这么快就喝上羊汤了。”
“嗯,你也来喝两口暖和一下。”曹冲嘴里嚼着肉,含糊不清的说道。旁边的女卫让开地方,递给庞统一只碗,庞统一边接过,一边笑道:“将军这么急找我。想来不仅仅是让我来喝汤吃肉吧?”
“当然。”曹冲咽下了肉,顺手抹了一下嘴,在女卫们的窃笑声中站起身来。拍拍庞统的肩说道:“你跟我来。”庞统看了他一眼,端着碗跟他走到一旁,一边嚼着肉,一边看着他,静候他说话。
“士元,刘备那边地事,我觉得直接拒绝了也不好,毕竟要给天子一个面子。”曹冲看了一眼庞统说道:“既然他们说是归顺朝庭,我们就让他们拿出点实际行动来。让他们送质任到邺城来,以证明他们归顺朝庭地诚意,要不然,我这粮食可不好拿。”
庞统点点头,举起碗将碗中的肉汤和已经泡开地饼全部吞了下去,顺手将碗交给旁边的亲卫,然后举起袖子擦了擦嘴,两三下将口中的食物咽了下去,这才说道:“将军这个办法好。他们如果不送质任过来,就说明归顺朝庭是假地,我们不给他粮食也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就算陛下也找不出什么不是来。如果送质任来,我们就给他一点粮食,然后再征辟他们属地的名士、大将,看他们究竟能忍到哪一步。”
曹冲看着笑得很奸诈的庞统,忍不住的笑了。这个凤雏跟着自己走了一趟北疆,天天跟那些骑卒在一起。已经染上了不少边人的习气。一点也不象个南方人了。不过好在脑子还是好使,出的主意又刁又阴。看他这么胸有成竹的样子,估计刚才就已经有了主意,只是当着孙尚香的面不好说,另外可能就是给自己留点面子,先提出这个话题来。
“有理。”曹冲点了点头。
“嘿嘿……”庞统阴阴地笑了,抹着胡子上的羊汤,又问了一句:“将军,你是希望他们真降呢,还是希望他们假降?”
曹冲有些不解,却又不能露出一窃不通的样子,只得故作神秘地笑着:“士元莫非还有什么高明的办法?”
“高明不敢说,就是想着怎么把利益最大化而已。”庞统笑道:“如果将军真心希望他们降,我们就可以一步步的将他们诱入我们的圈套,如果将军还是希望能直接打下来,立个战功,我们就干脆直接逼反了他们,让天子断了念想。”
曹冲沉吟不语,庞统接着说道:“如果将军希望他们降,我们开始要质任就不能逼得太紧,慢慢跟他们熬着,给点粮食让他们安安心,跟他们通商,让他们得点好处,然后先征辟一些他们不太看重的人手,得手之后再征辟一些名士,总之是慢慢来,一步步抽空他们的实力,双方拼消耗,比耐性。如果将军不想这么拖延,那就直接逼着他们送质子,让刘备把刘禅送来,让孙权把孙登送来,然后再以朝庭的名义征辟他们手下的重臣,象什么赵云、关羽、陆逊、张昭之类的,全部征过来,只要他们不放,我们就以他们违抗圣旨地名义去征讨,名正名顺的再次开战。”
庞统一边说,一边挥着手做着手势,说到最后,他手掌用力一挥,用了个砍头的姿势,一脸的凶神恶煞。
曹冲对庞统的主意很满意,当天晚上就让王肃拟好了奏表,由快马送往邺城给老曹过目。///com///当老曹看到曹冲的这个处理办法的时候,满意的笑了,一字未改,再次封好后随即派人送往许县。
“啪”的一声,满面怒容的天子将曹冲的表狠狠的砸在宽大的书案上,一下子腾身站了起来,身体的敏捷程度很不一般,完全不是平时走路都慢吞吞的那副文弱模样,他面色铁青,圆睁双目,喘着粗气,如困在笼中的猛兽一般大步走了几个来回,猛地站住了身子,回过头来看着一旁大气都不敢出的金,指着案上的文书怒声说道:“这就是朕看中的中兴名臣?这就是我大汉的希望?”
金只知道这是丞相府送来的公文,究竟是谁的,说的什么,他一概不知,但他知道天子发这么大的火,显然不是个好事情。他迟疑了一下,看了看那封公文,为难的笑了笑。天子这才明白过来金根本不知道是什么事情,他大步走到案前,一把抓起公文扔进金的怀里,恨声说道:“你看看,这就是你们最看中的镇南将军上的表。”
金一听是曹冲的奏表,连忙展开快速的扫描了一遍。王肃的字写得很工整,很有曹冲的小楷的味道,字句也不复杂,只是以曹冲的口气表达了一显周瑜千里迢迢去招降刘备和孙权的辛苦,说明了对天子爱民之心的景仰,然后表达到了这两人投降诚意的怀疑,最后提议朝庭向这两人要质任,以坚其心,一旦他们的质任到达许县,他立刻下令荆州向刘备输出粮食,绝无二话,一切唯天子马首是瞻,跟在后面大大的表达了一下忠心。
金很快就看完了。他没有说话,只是将奏表又放回案上,叉着手恭敬的站在那里,一声不吭。天子见他不说话,有些不快的说道:“怎么,爱卿也觉得他说得有理?”
“臣以为。镇南将军的提议中规中矩,没有什么可指责的地方。取质的做法,从我大汉朝开国起,就屡见不鲜,当此动乱之秋,取质任更是应行之事。只是……”金见天子地眉毛都快竖起来了,连忙缓和了口气说道:“只是事急从权,当此二人心在疑虑之际,如果硬要他们送质任来。只怕他们心中的担心更甚,反倒生出事来。”
天子哪有不知道降将要取质任的道理,别说刘备和孙权了。就是曹操手下的那些重将,哪一个不是把家属安置在邺城以安其心?要说曹冲这个要求是不过份的,可是现在这种情况,要刘备和孙权送质任来,基本跟天下掉馅饼一样不可能。而他想要依靠这两人为外援,自然要迁就他们一些,不能逼得太紧,只能一步步的来,而曹冲这个合理地要求。明摆着就是挡道了。
“正是事急从权。”天子顺着金的话向下说道:“如今权移于下,众心不安,要取质任,岂能让他们放心,那招降的事岂不是又成了一场空,白白成了一个笑柄。爱卿,你说曹爱卿这么聪明的一个人,他怎么会不明白朕的心思,偏偏在这个时候提出这个要求?”
他长长的吐了一口气。仿佛吐出了胸中的块垒,整个人也安静了些,喃喃的自语道:“他如果真是忠臣,为什么不体谅一下朕的心意,他一下子交给丞相府几百万石地粮食,为什么不能给朕一点?哪怕是几万石也行啊,至少让皇叔能够对朕有点信心啊。”
天子转了一会,低了头颓然的走回座位上,拿起那封奏表又看了看。叹了口气。放在一旁,细长的手指轻轻敲击着暗红地案面。他想了想道:“去把少府耿纪、少傅伏德请来,还有尚书令刘先……还是算了吧,他最近身体不好,就不要烦劳他了。”
金见天子面色不快,知道最近尚书令刘先总跟他说黄老之道,让他顺其自然,有些让这个一心想恢复大汉中兴的天子不爽了,下意识的把刘先归到了曹冲那一边,连议始不让他来了。他迟疑了一下,躬身领命,轻手轻脚的出去了。
耿纪看了一下曹冲地奏表。轻轻地皱起了眉头。他将奏表递到身边地伏德手中。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伏德。伏德不解其意。他在来地路上已经听金说过大概地情况。看不看奏表其实已经无所谓了。现在见耿纪皱眉。他便开口问道:“季行。有何不妥?”
耿纪抹了抹嘴边地胡须。略略低头想了想。这才抬起头对天子说道:“陛下以为。他们一定不会送质任来?”
“当然。”天子脱口而出。
“既然陛下认为他们一定不会送质任来。就是对他们归顺朝庭地诚意一点把握没有。既然他们一点诚意也没有。就算陛下为他们争取到了好处。他们能安心地替陛下做事吗?只怕他们一旦度过了难关。就会再起刀兵。根本不会顾及陛下地尊严。到时候。只怕陛下今天地善举反而会成为一个笑话。”耿纪不紧不慢。好象一边想一边说。眼睛却不时地瞟一下天子地神情。
天子皱起了眉头。把脸转向伏德。伏德有些不快。他抗声说道:“季行此言差矣。招降之事。哪有十足把握地。不过是走一步看一步罢了。今日降。明日反。这种事情屡见不鲜。就算是有了质任。也不能免。就算是曹丞相。也不能保证招降地人全部不会再反。昌地事情就是一例。我也没有看到有人笑话他。怎么天子招降两个人。季行就担心着以后会弄笑话?难道以天子之尊。还不如丞相大人了?”
耿纪苦笑一声。对伏德地迂腐无话可说。以他看来。天子目前地实力就是不如丞相。但这话却是不能说出口地。伏德这样地说法。道理上永远是占着上风。但实行起来。却是寸步难行。在天子面前。他不好反驳伏德。只好咧嘴笑了笑。一声不吭。
天子也有些不快,但他比伏德要好些,知道耿纪的话虽然伤面子,却是实情。他抬手拦住了正在继续发挥的伏德,诚恳的对耿纪说道:“那爱卿以为该当如何。总不能就这么让皇叔断绝了向善之心吧。”
“以臣看,这封诏书当然是要发地,要不然他们也会看轻了陛下,把朝庭不放在眼里,如果是这样地话,就算是招降了,也不能成为陛下地助力,反而会坏事。所以这诏书一定是要发地,至于催逼的程度。可以略微放松一些。这样既就显示了朝庭的规矩,又不至于逼反了他们,他们也能体谅陛下的宽容之心。”耿纪还是那么慢条斯理、说两句想半天的样子。天子一听。心中一动,急燥地心情有些明白过来这,连忙对耿纪说道:“爱卿说得有理,再说再说。”“周大人是卫尉,只要镇南将军不在荆州,他就是那里的最高官员。而且他久经战阵,用兵能力不在镇南将军之下,如果没有人掣肘,只要有足够的时间。他自然能占得上风,镇服其心,比起一味让步来,或许更能有效。”
“你是说,让周爱卿在江南?那镇南将军怎么办,他已经犒完了军,很快就能回到江南。”
耿纪笑着说道:“天子要聘丞相的女儿为妃,这不是已经走完了应有的程序了吗,镇南将军的姊姊大婚。他这个未来的国舅爷,总不会在这个时候离开许县去打仗吧?”
耿纪说到这里,有些犹豫的看了一眼伏德,伏德的脸色大变,紧闭着在嘴在旁边生闷气,见耿纪看他,扭过头去装看不见。曹家地女儿要进宫,那他伏家的皇后岂不是要下台?伏家的权势和曹家不能比,他们除了几个能读些书做点学问地人。就没有掌握实权的。全仗着伏皇后才封了侯,如果伏皇后被废了。他伏家还玩什么?
天子见耿纪犹豫,又见伏德不快,心里也有一些内疚,自从去年荀提出这个联姻以安曹家之心的办法之后,天子虽然没有反对,但一直不是很热心的去推动,以曹节年龄还不大的借口,能拖一天是一天,尽量把废后的时间往后延迟,以减免心中对伏寿的愧疚。现在耿纪又提出这个联姻,并要以此来牵住曹冲的时间,让周瑜好在江南有周转的余地,说起来倒也是个好办法,值得一试。想到这里,他轻轻地点了点头,对耿纪说道:“爱卿继续说。”
“唯!”耿纪见天子首肯,又接着说道:“陛下与曹家联姻,对曹家来说是件大事,不光是镇南将军要留在许县,就是骁骑将军曹彰、征西监军曹丕,都要赶回来的,陛下不妨趁此良机,在两地安插些人手,以期后效。”
天子眼睛一亮,连连点头,眉毛一挑一挑的,显得十分兴奋。伏德见了,心中不喜,却又不能发作,只是哼了一声,告罪道:“臣身体不适,想先行告退,还请陛削准。”
天子听他口气不对,知道他心中不爽,也不怪罪他,便点了点头道:“既然如此,爱卿就先回去休息吧,有什么事,朕再派人去请爱卿就是了。”
“不敢!”伏德直声直气的应了一声,起身施了一礼,大步流星的走了。天子也不与他生气,对有些尴尬的耿纪说道:“爱卿不要放在心上,你细说说,看有哪些人可以值得信任。”
“钟繇钟元常,久镇关中,上次因为兵败,现在正在邺城闲居,他既得丞相信任,想必天子提议由他再赴关中,丞相也不会有什么不满。我听他的儿子钟毓钟稚叔,心有朝庭,年少英才,陛下何不招他入宫为郎,以示恩宠?”
天子想了想,微微点了点头:“这人倒是可以用得,只是他与丞相关系极好,他会听朕的吗?”
耿纪笑道:“钟家与荀家一样,都是颍川的大族,荀令君为丞相立了那么多地功劳,这次却因为心向陛哮被丞相一下了剥夺了所有的权位,要不是因为他与丞相有姻亲关系,下场还未必可知,这样的事我想钟元常不会无动于衷。他纵使不能全听陛下的号令,至少也会心有疑虑,不会与那些心无朝庭的人一样对丞相府死心塌地。自从荆州重归朝庭以来。关中外逃的士族不少都已经回到了关中,如果不是这些年一直在打仗,恐怕回去的人还要多些,这些人是一心想要出仕地,陛下将钟元常派到关中去,就可以征辟一些名士入朝。壮大陛下的实力,我想只要做得不要太招摇,钟元常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地。”
“呵呵呵……”天子轻轻地笑了起来,满意的点了点头,对耿纪摆了摆手说道:“爱卿接着说……”
三月底,官道旁地老树吐出了新芽地时候,曹冲回到了邺城。他还没进城,就接到了曹操的命令。让他去玄武池回话。曹冲不解其意,只得放弃了进城先见一下母亲和那几个留守老婆的想法,带着庞统、王肃等人以及二十个随身豢赶到玄武池。其他人马就由孙尚香带回邺城大营。
一行人刚走到玄武池外,只是远远的看到了玄武池中新筑的楼阁,曹冲就被豹骑司马曹真拦了下来。
“仓舒,可不是我要拦你。”曹真还没说话,先赔了个笑脸,一边冲着坐在马上脸色不悦的曹冲拱手,一边说道:“丞相在这里,我们负责护卫,不敢掉以轻心。当然了。仓舒的这些人是不用检查的,如果仓舒都不可信,我想也就没人可信了。不过……”他住了口,一副很为难的样子,站在曹冲地马前不让。
“好了,我知道了,你派人进去通报吧。”曹冲略有不快的挥了挥手,前来传令的丞相府属吏连忙下了马,匆匆地跑了进去通报。曹真连连笑道:“哈哈哈。我就知道仓舒你体谅人,一定不会为难我们的。来来来,也别干坐着,我这里没有酒,倒是有些丞相赏的果子,你来吃两颗解解乏,顺便趁着这个时间,给我们讲讲子文打仗的事,也免得站在这里无趣。”
“子文打仗的事么。你到时候听他自已讲岂不是更好?”曹冲笑了一声。翻身下了马,接过曹真递过来的果盘。却没有吃,而是递到身后的典满手上:“这是曹司马赏给兄弟们的,大家就不要客气了,还不谢谢曹司马?”
典满一笑,对着二十个豢一瞪眼睛,那些豢心领神会,异口同声的叫道:“谢曹司马!”说着一起伸过手来,转眼之间,将盘中不多地坚果一抢而空,曹真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他们已经有的用手捏开了坚硬的果壳,有的直接将带壳的果子扔进了嘴里,用劲一咬,口水四溅。
曹真这个心疼啊,这些坚果在邺城可是个稀罕物,还是曹彰从那些乌丸人手里强征来的,送了几车到邺城,曹操赏了他半斤,他自己都没舍得吃,今天特地拿出来给曹冲尝尝的,哪知道曹冲没有领他的情,却直接赏给了那些豢,转眼之间就分得一干二净,让他肉疼不已。可是脸上却不能表现出来,他哈哈一笑,指着典满说道:“子谦,你这些手下打仗狠,吃起东西来也狠,这么硬的壳也咬得动,这牙口还真是好。”
“呵呵呵……”曹冲一边笑着一边将他拉到一旁,自有豹骑地士卒端来了马扎,他大刺刺的往下一卒,翘起了二郎腿,轻轻的晃着。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闲话:“子丹,你妹子嫁给了伯仁,可是厉害啊,这才两三年的功夫,先生一个小子,后生一个丫头,速度挺快啊,伯仁可要多谢你这个大舅哥啊。”
曹真干笑了两声,没有应答。他父亲死得早,他就只有那么一个妹子,夏侯尚是曹丕的亲信,他把妹子嫁给了夏侯尚,就是表明了要支持曹丕,也就是跟曹冲站到了对立面,到现在他也不知道这是好事还是坏事。本来曹彰去了北疆打仗,虎豹骑就没有了骑督,他和曹休一直以为曹操会在他们两个里面选一个,而曹夭向他透过,曹操对他的印象更好一点,可是曹彰去了一年,曹操却一直没有表示过要让谁升为骑督,这让曹真觉得有些不妙,怀疑自己是不是站错位置了。
现在听到曹冲这么跟他说笑,他有些不知如何回答。他因为和曹丕走得比较近的原因。曹冲也就很自然的和他走得远一点,平时也很少有来往。今天要不是职责所在,他也不会特地跑来和曹冲套近乎。
两人正说着,曹休从远处大步走了过来,一见曹冲正坐着和曹真闲扯,诧异地说道:“仓舒。你怎么坐在这里,丞相正等着你呢。”
“这不是等着通报吗?”曹冲笑着用手里地马鞭指了指站在一旁的曹真:“你们虎豹骑不放行,我哪敢硬闯。”
曹休有些意外地打量了曹真一眼,拉起曹冲就走:“快走快走,丞相在里面都等急了,让人出来叫了三趟,要不是在亭子里看到你在这里,还以为你遇到什么事呢。”他一边走一边抱怨道:“你来见丞相,还要什么通报。这都什么时候立的规矩?”
曹真低了头,当没听见。
曹冲笑道:“你问我,我问谁去。他说是,我自然以为就是了。怎么,丞相在里面有什么急事,叫得这么匆忙?”
“也没什么戍。”曹休笑道:“好象就是节姑娘进宫的事,这日子都快定了,宫里地那位学没有动静,是不是指着让节姑娘进去给人做小啊,丞相心里可能有些不痛快,今儿把子桓叫来问了。正等着你来,一起商量个主意呢。”
“子桓已经回来了?”曹冲一愣,心道曹丕好快的脚程,前些天接到消息说他还在关中,这才几天的时间,他居然抢在自己前面回到邺城了。
“回来了,昨天晚上刚到的,今天一大早就赶到这里来了。”曹休点了点头,两人说着。已经走到长亭边,上了这条长堤那就是许的武卫营的警戒范围,连虎豹骑也不可以轻入。曹休送曹冲到此,也停住了脚步,轻笑道:“你快些进去吧,莫让丞相久等。”
曹冲心领神会,与曹休拱手作别,抬头看了一眼亭中正与曹操相对而坐地曹丕,回头再看了一眼远处还在向这边偷看的曹真。皱了皱眉头。然后堆出一脸的笑容,大步朝湖中的小亭走去。
亭中的曹丕远远的看到曹冲走来。微笑着对曹操说道:“父亲,你看仓舒,这一年多没见,好象又长高了不少,走起路来,龙行虎步,很在气魄,将来一定是我曹家的一员猛将。”
曹操抚着胡须,满意的看着大步走来的曹冲,嘴里却有些不快地说道:“什么猛将,做事拖拖拉拉的,一点杀伐之气也没有。要说猛将,还得是子文,到了北疆,挺进千里,杀得那些乌丸人鬼哭狼嚎。子桓,你知道吗,鲜卑的那个大王柯比能,带着十万大军在旁边观看,愣是被子文地威势给吓住了,连动都没敢动,就这么眼睁睁的看着子文大败乌丸人。唉,想不到黄须儿竟大奇。”
曹丕嘿嘿笑道:“那是自然,子文从小就力大无比,又心向卫霍,想要做个横绝漠北的将军,如今总算是如了愿了。”他一边说一边站起身来,迎向走进门来的曹冲,哈哈大笑道:“仓舒,想不到我会抢在你的前面吧。”
曹冲连忙笑着上前行礼:“见过父亲,见过兄长,我在半路上听到消息,就马不停蹄的往回赶,没想到还是落了兄长一步,兄长莫非也是带着骑卒赶回来的,怎么比我这全是骑兵的队伍还快?”他打趣了曹丕两句,转过头对曹操说道:“对了,父亲,子文让我带回来的一千匹战马,我已经带到城外大营,父亲看是怎么处理?”
曹操摆了摆手道:“马地事等会儿自有人处理,我们还是先说说节儿的事情。这大婚之期很快就要到了,天子还没有废后,莫不是要节儿去做妃子?仓舒,你到许县去一趟,把这戍给摆平了,事情要是办得漂亮,那一千匹乌丸战马,我就赏给你的龙骑了。”
曹操这话一说出口,曹冲的哈喇子差点下来,他手下的那两千龙骑,因为出了西凉已经近五年了,有不少马已经不能再用,再加上几次大战折损的也不少,人可以从营中补,马却难补,虽然也从西凉买了不少马,但还是跟不上补充,庞德、阎行已经跟他提过几次了,再不大量补充战马,要想再现当初几次的战绩,实在有些力不从心了。///com///\\\\曹冲心里也有数,上次在长沙驰援龙阳城的时候,龙骑的速度跟当年在合肥城下奇袭孙权的时候相比,差得可不是一点两点。
说实在的,答应了曹彰押送这一千战马回邺城,他就开始打这一千匹的主意了。有了这些战马,龙骑的实力可以立刻恢复到当初刚出西凉的情景,对他来说,这诱惑实在是太大了。他还在考虑着怎么向曹操开口,指望着就算不能全带走,也要弄个三五百匹的,没想到曹操一开口,就许了他全部一千匹战马。
他想都没想去许县的事有多难办,一口就应了下来,心里打定了主意,实在外交上办不成,老子就派几个豢进宫,黑灯瞎火的一刀把伏皇后给宰了就是了,反正许县的皇宫他也看过了,不仅没有什么大内侍卫、海公公之类的高手,连院墙都没有邺城丞相府的院墙高,派几个特选豢去暗杀一个女人,实在是小菜一碟。他在这里乐得后槽牙都出来了,曹丕却恨得牙痒痒。他让曹真拖住曹冲,就是想有机会单独和曹操相处,好在曹冲开口之前向曹操要些战马。这两年在关中打仗,他对骑兵的威力太有感触了,进退如风啊。有个四五百骑卫,那可比两千步卒还要好得多。曹操有虎豹骑,曹冲也依样建了个龙骑,曹彰在北疆打仗,那带的更是以骑兵为主。而且听说这次打赢了之后,他一下子组建了一千全是乌丸突骑的亲卫骑。一千乌丸突骑啊,曹丕打劫的心都有了。
没想到曹操一开口,一千匹乌丸战马,他连毛都没分到一根,全归曹冲了。曹丕恨得心里直滴血。你个死老头子,这心偏得也太离谱了吧,好歹你也分我一点啊,这连马还没看到呢,你就全给了仓舒,当真是铁了心要废我这个长子了?
“子桓,你说这个办法行不行?”曹操看到曹丕脸色不好,好象故意要气一下曹丕似的,转过头来问了一句。曹丕心里怨恨。但对着曹操那看起来和善得象个人畜无害的老头的目光,心里却打了个寒颤,刹那之间生出一种被他看穿了心思的感觉。他连忙笑了笑。却笑得比哭还难看:“这个,父亲,有赏有罚,用人之道,要是仓舒能把这事办成了,父亲赏他自然是应当的。可是万一这事情要是办不成呢,父亲又当如何罚他呢,要不罚他每年多供二十斤茶叶吧。”
曹操笑了一声:“这也太轻了些,二十斤茶叶对他来说。实在是太轻了。就是不罚他,要他多送二十斤茶叶,也是应当地。”他笑着抚着胡须,若有其事的想了想,忽然拍了拍大腿笑道:“要不这样吧,如果这事情办不成,仓舒就不要离开,给我老老实实的呆在邺城陪着我,什么时候生了儿子。什么时候再离开,如何?”
曹冲一口气没上来,差点翻了白眼,他看曹操想了半天,却没想到他会想出这么个主意来。看来老曹确实是对他还没有子嗣的事情上火了,这老婆娶了不少,圆房也有几年了,怎么到现在一儿半女的也没有,实在太邪门。不光是曹操觉得邪门。就连曹冲自己也觉得日鬼了。
曹丕笑得更难看了。他一副忍俊不禁的样子,捂着嘴笑道:“这样也好。仓舒你也不要急,就安心在邺城生儿子吧,荆州我去替你守着,保证不会少一块地。”
曹冲暗骂了一声,让你替我去守荆州,少当然不会少一块,只怕你会连皮带毛全吞进去,这种好事也就你想得出来。日,你怎么就这么肯定我办不成许县这事?什么心理嘛,显然有些不平衡的仇富心态。
“呵呵,我一切听从父亲安排。”曹冲淡淡的笑着,摆出一副党指向哪里,我就打向哪里的无限忠诚样。避口不提去许县的事,确实,他对许县的事还没有把握,总不能把那个最后的杀手锏告诉他们吧。
“嗯,既然你们都没有意见,事情就这么定了。我让人在这里准备了酒席,你们的母亲估计也快要过来了,等会儿一起吃了饭,仓舒就赶到许县去吧。黄道吉日已经选好了,时间急得很,不能耽搁了。”曹操笑眯眯的,却不容置疑地下达的指示。
“喏!”曹冲曹鼗起躬身应喏。\\\\然后坐在一起虚情假意地说着各自地情况。曹冲详细地讲解了他在曹彰那里打听到了北征战况。使出说书地看家本领。把曹彰偶遇乌丸主力。在田豫地帮助下先用武钢车挡住敌人地进攻。然后亲自披坚执锐。击破乌丸人。跟着追亡逐北。挺进千里英雄事迹说得天花乱坠。比亲眼看到地还要出彩。听得老曹和曹丕目瞪口呆。然后曹丕很郁闷地讲解了一番这一年来在关中打地烂仗。老曹倒没有责备他。反而安慰了他两句。然后很开心地炫耀起他这两天在玄武池钓鱼地光辉战绩。热火朝天地他说得兴起。硬拉着他们弟兄两个去钓鱼。曹冲在前世也是钓过鱼地。他看了看接近正午地太阳。想起前世农村地一句俗语。早钓鱼。晚钓虾。中午钓……(算了算了。太粗俗。太粗俗。有损主角这个小文豪地形象。省略不提。此处省去两个字。)
他们坐在栏边。刚看着老曹兴致勃勃地将鱼饵挂在钩上。还没来得及将鱼钩甩出去。一条长长地车队就开了进来。在池边停住了。十几个穿红戴绿地夫人们下了车。半大小子们一见亭中地三人。发一声喊。各自舍了自己地母亲、丫环。撒腿就往这边跑来。曹宇曹据两个小子跑在第一个。曹咬着牙跟在后面。其他地小孩子一窝蜂地跟在后面。大呼小叫地向这边冲了过来。只有两个十五六岁地小子慢悠悠地跟在后面。不紧不慢地向这边走过来。
“阿兄——”曹宇曹据一前一后扑了进来。一把拽住曹冲地袖子。手就往曹冲地怀里伸了过来。一边找着一边叫道:“这次你去子文阿兄那儿。有没有给我们带好吃地。”
“你就知道吃。”曹冲笑着打开他们地手。笑骂道:“带吃地我也不能放在身上啊。你们没去找虎妞嫂嫂。好吃地都在她那儿呢。”
曹宇嘟起了嘴。有些丧气地说道:“别提嫂嫂了。她一回来。就钻到房里不出来。说是旅途劳累。有点不舒服。一点好吃地也没有给我们带。我们还以为在你这儿呢。哪知道也没有。”
“不舒服?”曹冲心头闪过一丝不解。随即被小孩子们地叫嚷声给冲走了。他看着站在那里咬着手指头打不定主意是到他这里来还是到他亲爹那儿去地曹。得意地一笑。抬眼看到孙尚香和蔡玑等人簇拥着母亲环夫人走来。连忙走出去相迎。走到门口时。那两个少年也正走到门口。一见曹冲。那个健壮一点地连忙躬身施礼:“秦朗见过兄长。”
左边那个脸白得象个娘们的却斜着眼睛看了看曹冲一眼,随手拱了拱,不当回事地说道:“何晏见过兄长。”话还没说完,人却已经闪了过去。
曹冲笑了笑,也不搭理何宴,却拉着秦朗的手,上下打量了他几下笑道:“元明,过了年就有十五了吧?”
秦朗略有些羞涩的一笑:“有劳兄长记挂,朗今年正是十五。”
曹冲嘻嘻地笑着。捏起拳头在秦朗胸口捶了一下,秦朗向后退了半步,硬挺着没让开。曹冲笑道:“嗯,身体不错,看来平时经常练武,怎么样,有没有兴趣跟我去打仗?”
秦朗眼睛一亮,马上又暗了下去。他苦笑了一声:“秦朗劣材,焉敢奢望随兄长征战沙场。等以后有机会。能给兄长牵牵马,我就心满意足了。”
“且。”曹冲笑着咄了他一口:“莫要说这丧气话。我看你不错,要是有心的话就跟我明说,我这就去求杜姨娘,十五岁了,也该出去做点事了,总不能天天绕着父母的腿边转。”
“那……有劳兄长。”秦朗喜出望外,连忙打躬作揖。曹冲和他说笑了两句,看着那位曾经让关二爷乱了方寸的杜夫人走到面前,上前躬了一躬说道:“姨娘,我看元明健壮机灵,想带他出去见见世面,还请姨娘示下。”
杜氏在老远就看到儿子在和曹冲说笑,心中颇有些不解。秦朗虽然在曹家长大,可他毕竟不是曹操的骨肉,一般人虽然不会明着面的给他难看,但也没有多少人愿意接近他,相反倒是他同母异父的兄弟曹林曹兖受人待见些。好在秦朗性格比较内向,平时也不怎么多话,很少与人发生冲突,倒也过得安定,准备着以后借着曹操的权势,随便到哪儿做个小官,也就心满意足了。象今天曹冲这么一个如日中天的少年英才主动来招揽地情况,杜夫人母子是从来没有想过的。
“公子不弃,让他给你牵马坠镫,我也是极愿意的。”杜夫人微微一笑,那种徐娘半老的犹存风韵还是让曹冲瞬间有些失神。旁边的秦朗听了,兴奋的拉着杜夫人的手,难得的开口笑道:“母亲,你真的允了?”
杜夫人疼爱地看了他一眼,转过头来对曹冲施了一礼,曹冲吃了一惊,连忙侧身让开,伸出手去虚扶。杜夫人眼中微红,却是带着笑说道:“妾身一直想找个机会,当面谢过公子,谢公子为朗儿生父报了这杀身之仇,今天终于有这机会了,又承蒙公子提携朗儿,妾身无以为报,敢施一礼,还请公子莫要推辞。”
曹冲这才明白过来,敢情秦朗的生父就是死在张飞手里的,而张飞却是死在他手里的,虽然他没有亲手斩杀张飞,总算也是替杜氏报了仇。没想到杜氏一直还记在心里。可怜的女人,虽然被丈夫抛弃了,却还想着为那个负心汉报仇,颇有点傻气。
他没有多说,连忙还了一礼,看着满心欢喜的秦朗扶着杜夫人向亭中走去。他感慨了片刻,这才来到母亲环夫人面前,上前代替了蔡玑扶着环夫人的手臂,一边笑道:“母亲遇到什么开心事了,这一路走来,就没合拢嘴。”
环夫人笑嘻嘻的白了他一眼,又转过头看了一眼孙尚香。孙尚香小脸通红,难得的低着头一声不吭。曹冲有些不解,诧异地看着她们。又问道:“你们这是怎么了?”
“傻孩子,看你挺聪明地,怎么也是个粗心的。”环夫人怜爱地拉过孙尚香的手放在手心里。轻轻的抚着:“尚香有了身子都快三个月了,你怎么一点儿也不知道疼惜?”
曹冲的脑子哄地一下子炸开了,他怔怔的看着眉开眼笑的环夫人,再看看羞得抬不起头来的孙尚香,心中暗叫,不会吧,三个月?这三个月可没消停过啊,居然没搞出事来?真是运气太好了。他用力的拍了一下脑袋,叫了一声:“我哪里知道。她也从来没跟我说过啊。”
“你啊。”环夫人本想责备他两句,可一想孙尚香顾然是年少失母,没有来得及接受这个教育,曹冲更是没机会,再说他天天忙着行军的事,也不会注意到这些,要责备他也有些不合情理。好在现在一切无事,她也不想败了曹冲的兴致。又瞪了曹冲一眼,和大双小双护着孙尚香向前走去。
“日!”曹冲抚着脑门。还是有些不敢相信。
“说什么呢。”蔡玑一脸酸意的凑了过来,挽着他的胳膊,撅着嘴嗔道:“这么多人,你也说这种粗话,不怕被人笑话。”
“哈哈哈……”曹冲得意地揽着蔡玑的小蛮腰,凑在她耳边笑道:“你是不是也急了?”
“且。”蔡玑推了一下曹冲,却没有推开他,反而把手握得更紧。“嗯……”曹冲打量了一下蔡玑,贼眉鼠眼的笑道:“我地小玉儿也十八了。看这身子骨。也是块好地,为夫的也该播播种。施施肥了。”
蔡玑心花怒放,却又羞得满脸通红,一把挣开曹冲的手,小跑着赶上前去,将孙尚香旁边的小双挤开,亲昵的扶着孙尚香的手臂。孙尚香对她的亲热一时有些不太适应,看了蔡玑一眼,一眼就看到她通红如玉的耳朵,心下明白了些,回头看了看正捏着面红耳赤的小双手进行人生教育地曹冲,禁不住扑哧一声笑出声来。
“小双,”曹冲象个狼外婆一样笑着,一手捏着小双玉一般的手,一边打听道:“母亲是怎么发现虎妞有了身孕的,我怎么一点也没看出来?她也没吐,也没晕的,怎么知道就有了?”
小双脸红得象块红布,她一边无力的抽着自己的手,一边声音低得象蚊子叫的回道:“你问我,我怎么知道,夫人说,有人反应轻的,可能是不太注意得到的。”
曹冲其实也没打算真问出什么来,他对环夫人地眼光是信任的,只是觉得这消息来得太突然,有些兴奋难抑,不找点话说说,就憋在心里难受,所以要拉着人说说话儿,让人分担一下自己的喜悦,好在这三国里娶老婆不象前世担心要妻妾不和,所以拉着小双说孙尚香的事倒也不是太离谱,至少不会被小双甩了脸子。他正开心的想着,小双忽然吞吞吐吐的说道:“公子,你这次从北疆回来,参加完了节小姐的大婚,是不是就要去江南了?”
曹冲的心思根本不在这儿,他沉浸在将为人父的喜悦中难以自拔,听得小双问他,他顺嘴应了一声,点了点头:“当然,那个大耳……”话说到嘴边,他才想起来那个大耳贼就是眼前这个满面红霞地小仙女地老爹,连忙将后面的半句收了回去:“他们还没有降,我自然还要去地。不过,天子下诏招降他们,说不定不用打了。”
小双凄苦的笑了一声,脸上的笑容假假的,一点诚意也没有,握在曹冲手心里的手,也慢慢的僵了。曹冲心中有些不忍,他想安慰她两句,可是又说不出口。要想大耳贼那个老丈人投降,不光是他不信,估计小双也不信,不投降,就只有死战到底,两个人之间这一战只怕避免不了。
他嘴张了张,却没有说出话来。眼看着长堤已经走完,就要进入湖心的亭台,小双忽然停住脚步,仰着脸用泪光盈盈的杏眼看着曹冲:“公子,你能不能带我一起去江南?”
曹冲愣住了,他不想让她们亲眼看到刘备的死,特别是他看到张飞战死后,夏侯夫人跪在那里抚着张飞尸体却没有哭声的悲痛,他就觉得难受。要让这一对如玉琢的美人儿看着大耳贼血肉模糊的尸体痛哭,他实在忍不下这个心来。
可是看着小双哀求的眼神,他又无法拒绝她。他扭过头看着亭中正在轻声说笑的夫人小姐们,看着正在嬉戏打闹的兄弟们,回头再看看泪流满面的小双,叹息一声,伸手抹去她脸上的泪水,心疼的说道:“你这又是何苦,去了又能如何,你能劝得动他吗?”
“我只想见他最后一面。”小双坚决的握紧了曹冲的手,泣不成声。
曹冲皱了皱眉,看着曹操不解不眼神已经转了过来,连忙笑道:“既然如此,你们就跟我去一趟也无妨,不过估计还得有段时间,我过些天还要先去许县一趟呢。”
“多谢公子。”小双松开了他的手,欠身施了一礼,低下头,用手帕擦了擦眼泪,快步走到环夫人身边时,她的脸上已经挂着淡淡的微笑,驯服的陪伴在环夫人一旁,手脚麻利的替环夫人整理着餐具。
曹冲有些惘然,他站了片刻,见坐在主席上的曹操正向他招手,连忙挤出一丝笑容,穿过打闹的小孩,走到曹操的身边坐下。曹操偏着头,很八卦的问道:“是不是大耳贼的那个女儿想你了,一见面就舍不得松手。我看你干脆把她收了房算了,舍得大耳贼一死,她们连个念想都没有。”
曹冲一阵暴汗,一面要收人家女儿,一面要宰人家老子,偏偏还说得天经地义,好象悲天悯人一般,也许只是这个时代,只有这个人才能说得这么自然。
“嘻嘻……”曹冲见曹操意犹未尽,还要继续做一个媒公的热情不减,连忙凑到曹操耳边说道:“父亲,刚才母亲说,我那个虎妞……嘻嘻……有了。”
“什么?”曹操一下瞪大了眼睛,大声叫了出来,一下子亭子里的人都安静了下来,就连嬉闹的小孩子都吃了一惊,以为老爹发火了,一个个呆呆的站在原处,面面相觑的向这边看过来,胆小的已经扁着嘴悄悄的挪到人后面去了,生怕被老爹看见了要责罚。在大大小小几十双眼睛的子下,曹冲大赧,脸立刻烧得通红,曹操却一点自觉性也没有,居然站起身来,伸出手指指了指正吃惊的看着他们的孙尚香,又指了指曹冲的脑门,嗓门大得就象在跟人吵架:“你说虎妞有了身孕,究竟是真的还是假的?”
“当然是真的。”曹冲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头都快藏在几案下面了。而大伙一听曹操这句话,立刻明白过来发生了什么事,齐唰唰的将头扭了过去,热点书库着还在发愣的孙尚香。孙尚香象被雷到了一般,张着大嘴呆在那里,然后明白过来,一下子将头埋进了笑得象老母鸡一样的环夫人怀里。
曹操眼珠转了转,愣了片刻,忽然暴发出一阵快意的大笑:“哈哈哈……”
曹秋一边指挥着家人往里抬一箱箱的礼品,一边嗔怪的说道:“子文这是发了大财了,一下子给我送这么多东西来?这貂皮就送了十张,我哪一天才能穿完。///com///可别把那乌丸人逼急了,没安生几个月又反了,那才叫丢人现眼呢。”
曹冲呵呵的笑道:“阿姊,你就放心收着吧,这可不是子文抢来的,一部分是战利品,一部分是以物易物,用盐巴啊、铁啊从那些乌丸人手里换来的。你就放心的用吧,子文在乌丸有条有理的,那些乌丸人都把他当亲爹供着呢。”
曹秋白了他一眼:“你又来蒙我,乌丸人有多少东西?我听说不少乌丸人穷得连饭都吃不饱,哪来这么多东西送给他,还不是强抢来的,我信你们才怪呢。”她一边说着,一边让侍女们将东西收拾好,看着虎士们退了出去,她才提着裙摆坐在曹冲的对面,从案上拿起一杯茶,一仰脖子咕咚咚全喝了下去,惬意的抹了抹道:“这鬼天气,才入初夏,就热得这样,今天也不知道会热成什么样,文倩在襄阳,可受得了这么热的天么?”
曹冲笑着看了她一眼,慢悠悠的说道:“怎么,姊夫又担心我那岳父大人了?”
“那当然,他们是父子啊。”曹秋不笑了,露出一丝歉意,一边自己倒着茶,一边自言自语道:“公爹跟着父亲这么多年,出生入死,为了父亲,为了我曹家,累得那样了,承担了那么多的压力,父亲一翻脸,他就什么都没有了,要不是有你在其中护着,我都担心父亲会不会……”
她苦笑了一声。不再说话了。曹冲也没有应她,只是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荀为了打消曹操进一步的想法,动用了最狠厉的招数——让荀衍在河间指使那些人造反——以增加说服力,这让老曹心里很不爽快,感觉到了荀心里那份坚决的反对的同时,也对他荀家的影响力感到很担心。在借机拿掉了荀衍的兵权之后,又让荀到襄阳去治病,除了荀恽还担任着虎贲中郎将之外,目前荀家在朝中就没有其他角色了。作为荀家人,还是一直和曹家站在一条阵线上的荀家人,突然遭受到这种待遇,换了谁也不能理解。荀洞悉其中地关窍,还能心平气和一点,而荀恽。显然不能想到那么多,在家里不可避免的要对曹秋使点脸色。曹秋虽然不说,可是曹冲从她的脸色可以看得出来。她们俩口子大概是在冷战。
“岳父在襄阳……很好。”曹冲一边想一边说道:“有文倩照应着,有襄阳书院的读书声伴着,再看看襄阳的新政,我想他的心情会好一些起来,你转告岳母,就说,岳父在襄阳不会有什么事,如果她不放心,过些天可以随我一起去襄阳看看。”
曹冲看着他片刻。轻轻地点了点头:“我知道你把公爹带到襄阳去,就不会亏待他,这点婆婆是放心的,你姊夫也是放心的,只是……你也知道的,他们特别是公爹,不是说自己身体好了,就能安心的,这后面的事情。恐怕还会越来越多,你……可有了什么主意?”
曹冲摇了摇头,苦笑了一声:“我能有什么主意,你也应该看得出来,父亲是在犹豫,子桓却是热心得很,上次就请封王爵,就是他点起来的火,这次他急匆匆的抢在我前面赶回邺城。也是极力劝父亲要在节姊大婚之前。让天子废了伏后,做个名正言顺的外戚。他想得,自然还是父亲最好把所有地事情都解决了,他可以顺其自然的继承这
他抬起头看了一眼沉思的曹秋,咧了咧嘴,却没有笑出声来:“你也知道地,到了我家这个地步,进与退,都不是那么好决定的……”
“你自己是怎么想的?”曹秋一下子打断了他的话,逼视着曹冲说道:“父亲这么疼你,你不是没有继续父亲的机会,你自己有没有想过有那么一天?”
曹冲皱起了眉头。歪着头直直地面对着曹秋咄咄逼人地眼光。想了好久。才摇了摇头说道:“以后地事。我不敢肯定。但现在。我还没有。”他顿了顿。又接着说道:“不过。你也知道。有时候。人是不能只想着自己地想法做地。形势不由人。我。也不能例外。”
曹秋看着他。一声不吭。好久才叹了口气:“我也不知道你说地是真是假。可是我也没能选择。只能信了你。我既然嫁入了荀家。就希望荀家也能安生。不要有无妄之灾。就象文倩既然嫁给了你。就会站在你地立场上说话一样。你知道吗。文倩在许县陪着父亲几个月。就没有哪一天快乐地笑过。”
“我当然知道。”曹冲严肃地说道:“我一看她那张脸。就能猜到大半了。所以我才特地当着岳父地面。让她少管襄阳地事情。免得岳父又给她出难题。”
“哎——”曹秋幽幽地叹了口气:“还是文倩好。心里虽然难一些。却还能有人心疼。”她意犹未尽。却没有接着说下去。而是用一声长长地叹息作为收尾。眉语之间是无尽地幽怨。
“姊夫……”曹冲想说些什么。也觉得不好解释。夹杂着政治因素地婚姻关系。总是要面临着诸如此类地困境地。他地印象中。荀是被老曹逼死地。而荀恽和曹丕地关系又不好。不知道曹秋是如何度过后半生地。自己来到了三国。可是能否扭转历史地车轮。他实在没有把握。对于能否改变眼前这个女子地命运。他同样没有把握。
“你还是休息吧。我要去找从伯。看看最近许县地风评如何。”曹冲稍坐了片刻。起身告辞了曹秋。去隔壁地荀悦府中。看看最近许县地舆论有什么新动向。再看看荀悦地意见。怎么样才能把伏皇后给废了。又不要搞出太大地动静。真要派虎士进宫去刺杀皇后地话。这事做得可就真矬了。
荀悦正在书房里静坐,从襄阳回到许县之后,他一直坚持向曹冲学来的坐忘。据他说,坐忘对改善思维有很大好处,他经常想事情想得头昏脑胀的时候就停下来去坐一会,很快就能觉得神清气爽。逐渐变成一种每天坚持的习惯了。这让曹冲对左慈那个老道有了一种新地认识,而荀悦自己,也改变了对道家养生术的偏见,觉得他们所说的,倒也不全是胡扯。要知道坐忘虽然说的是孔子和颜回之间的对话,而说出这个问题的人却是庄子,儒家地人根本不信这个,当然更没有人去做这个。
一见到曹冲,荀悦也没有坐起来。只是用将双搓了搓,然后在脸上细致的抹了几次,才睁开眼睛微笑的看着曹冲。一边用两只手握成空拳轻轻的捶击着膝盖,一边笑道:“仓舒,从北疆回来了,子文那里的仗打得可顺利?”
曹冲一边脱了鞋入座,一边笑道:“很顺利,子文一路缓步推进,进入涿郡之后走了一个多月才到桑乾河,那些乌丸人都以为他是胆小怕事,看轻了他。居然轻兵迎了上来。子文用田国让的计策,先用武刚车守住,强弓硬弩侍候着,等乌丸人攻累了,他再突然杀了出去,一战告捷,接着跟在乌丸人后面连追了一个月,把乌丸人追得跑不动道了,只得投降。”
荀悦笑盈盈的听着。心情好得很,等曹冲说完了,他才轻拍着大腿说道:“打仗,还是打得实力,那些乌丸人也好,鲜卑人也好,都成不了大气候,只要我大汉朝自己不乱,他们就沾不了便宜。这次子文能打赢。还是仗着你在襄阳的新政带来的实力。没有事先给他准备好地一年军粮,他如何敢在路上缓步而行。引得乌丸人来攻,没有坚固的武钢车,他又如何能顶住乌丸人的第一波进攻,挫伤乌丸人地锐气?这一切,都有你的功劳在里面。”
曹冲本来也这么想,可是荀悦已经先说了,他自然不好再王婆卖瓜,只得装出谦虚状,连连摆手:“话也不能这么说,没有子文的勇猛无前,没有田国让的足智多谋,换两个庸将去,这次说不定又是个落日原,再多的粮食,不过是送给乌丸人过冬罢了。”
一提到落日原,荀悦的心情变得很差,他摇着头长叹一声:“要说田(晏)夏(育)臧()三将,也不是庸才,田晏、夏育当年可是随着段征羌大破羌人的悍将,臧也是久经沙场的名将,只是他们一来用心不正,二来国家实力不济,故而才落得一个落日原大败,说起来也是让人心痛不已。他们以为我大汉还是孝武皇帝的时候,能举全国之力横绝幕北,却落得个身败名裂地下场,说起来……唉!”
曹冲听了,心情也有些不好,不想再谈这个话题,就笑了笑问道:“我去北疆大半年,也不知道许县这里的争鸣如何了,从伯能否和我说上一说?”
荀悦展眉一笑,兴趣立刻来了。他把许县最近的争鸣情况向曹冲细细讲来,上次因为请封王爵的事情,在许县引起了一场大辩论,因为当时的舆论不利于封王,天子因此驳回了曹操的请封,只是以增加曹操的封邑为补偿,算是难得的在曹操面前占了一个上风。更重要的是,因此在许县聚集起了一批学者,他们由异姓能不能封王地话题,开始引申到高祖皇帝的白马盟,再谈到有史以来的政治制度,再次探讨封建制度的优劣,把异姓能否封王放在了一个更广阔的背景下进行讨论,不管是支持方还是反对方,都在相互探讨之中有了新的启发。从襄阳书院赶过来参加讨论的荀悦、仲长统、王朗三人难得的形成了一致的观点,对大汉朝现在地制度提出了批判,支持恢复大汉初实行地黄老之道,兼行百家之术,以丞相、太尉、御史大夫为三公的执行机构,要求天子降低内朝地权利。
天子自从驳回了曹操的请封之后,对争鸣的态度就有些变化,偶尔来听过几次,就再也没有露面,只有尚书令刘先经常进宫去备询一些黄老之道的事情,一听说要天子让权,他虽然没有明确表示什么。但对刘先的冷遇,却显示出他的不甘。但许县的争鸣的主角是襄阳书院来地,背后的支持是曹冲,或许是因为天子对曹冲还算是器重,除了让伏德来参加过几次辩论之外,倒也没有太过激烈的反应。
天子没有发话。丞相府也静观其变,一直没有什么态度表明,许县的争鸣渐有燎原之势,越演越烈,吸引了不少学者来,除了各派的名流之外,也冒出了一批年青人。
“后生可畏啊。”荀悦略带着兴奋的说道:“你们沛国真是出人才地地方,有丞相之样的治世能臣,有你这样的少年英才。现在又出来一个辩才无碍的才子。”
“哦?”曹冲也来了好奇心,向前凑了凑身子,有些八卦的问道:“不知是哪个才子。能让从伯如此看重的,定然不简单。”
“魏讽魏子京。”荀悦抚着胡须,欣慰的笑道:“此子年纪不大,学问也略不足,不过,他想问题的角度很独特,出入经典,却别有机杼,加上风采过人。比我们这些老头子更能吸引人,如今在许县可谓是独领风骚,别具一格。加以时日,历练历练,说不定又是我大汉的一个大才。”
曹冲想了想,觉得有些奇怪,自己好象对这个人一点印象也没有,三国演义里似乎没有出现过这个人物,至少是个非著名人物。不过这段时间他已经习惯了不再按三国演义地印象办事。倒也没有太感到意外。他笑着问道:“这个魏子京现在在何处?”
“在钟元常府上做客呢。”
“噢!”曹冲应了应,却没有表态。钟繇因为失守关中的事情,在许县闲居已经有一年多了,随着曹丕在关中战事的进展,曹操似乎已经忘记了这个曾经给他莫大帮助,被他称之为萧何地重要干将,如今在许县做了个小富翁。曹冲对钟繇的印象不错,一方面是钟繇的书法对他影响太大了,二来他到关中征辟马腾和韩遂的时候。钟繇曾经帮助过他。想到这么一个大才现在闲着,他自然有些觉得可惜。有了这个事情做引子,他倒是想在方便的时候去拜访一下钟繇。做为颍川四大家族之一的钟家,在朝野的影响力虽然比不上荀家,但也不可小觑。
“从伯,你说这黄老之道,恢复本朝初的三公制,天子会答应吗?”曹冲考虑了半天,不太确信的问道。
“天子当然不想答应。”荀悦笑道,他伸了手抚着颌下地花白胡须,慢慢说道:“孝武皇帝当初为什么独尊儒术?为什么要用内朝来分三公之权?还不是为了能让权利集中到皇权手中,光武皇帝取消丞相,不仅仅是因为有那条继汉家者为丞相的谶语,同样也有集权的目的。天子虽然没有孝武皇帝、光武皇帝那样的英明,但他同样希望能独掌大权,甚至因为一直大权旁落而对集权有着更超乎寻常的渴望,人吗,总是对得不到的东西最有兴趣……”
荀悦感慨了一下,叹息着摇了摇头,看了正凝神听讲的曹冲一眼,又接着说道:“增加内朝的权利,把大权集中到皇帝手中,在孝武皇帝这样地不世英主手中都没有能做到善始善终,何况是那些普通资质的君主,从我大汉四百年的情况来看,这取消了丞相负责的三公制,还是弊大于利的。如今既然已经恢复了丞相制,又岂能轻易取消了?只是现在的三公还不完备,只有丞相大人名至实归,而太尉由丞相大人兼任,在此非常之时,也勉强说得过去,只是这御史大夫之职,实在有些难孚众望。”
曹冲见荀悦说到御史大夫的时候忽然停了,不免有些奇怪,他正要发问,一见荀悦看着他的眼神,很快就明白过来。御史大夫是要监察百官的,而现在地郗虑只不是老曹地一条狗,以他的资历和能力,显然不是当三公地材料,象荀悦这样的人看不上郗虑,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当然了,说郗虑可能也只是他想试探自己的意思,老曹以丞相之尊再兼任太尉的职务,可不是什么勉强说得过去,而是一种比御史大夫不称职更严重的问题。这些人一方面想恢复汉初地丞相制,好把大权从皇帝手里抢过来。另一方面又对曹操独揽大权看不过眼,旁敲侧击的表示一些不快。
他笑了笑,没有接荀悦的话茬。荀悦见他装傻,眼中有一丝失望,也没有再说下去,两人心照不宣的把话题扯到了襄阳新政方面。荀悦在襄阳呆了不少时间。趁着闲暇的时候,他和仲长统等人走了襄阳周边的好几个县,对襄阳新政地实施情况,他或许比起曹冲这个始作俑者更有发言权,今天难得两人都有空,他就将自己的想法合盘托出,与曹冲相互商榷。两人兴趣盎然的说了大半天,荀悦觉得有些累了,曹冲这才告辞出门。第二天。曹冲到钟繇府门递上名刺请见,正在家与一些年轻人闲聊的钟繇一听曹冲来了,意外之余更是惊喜不已。连忙派钟毓迎出门来。曹冲进了门,一见钟繇站在阶下相迎,连忙上前施礼,客套了一番,随后让人呈上带来的礼物。
钟繇和曹冲说笑了两句,转身为曹冲介绍站在一旁,恭敬的看着他的几个年轻人。这里面有王粲的两个儿子,有刘晔的弟弟,反正都是一些名流子弟。而其中一个长相俊秀地白衣青年,正是荀悦称之为了大才的魏讽魏子京。
魏讽中等身材,皮肤白,两道剑眉,眼睛很有神,挺直的鼻梁,薄薄地嘴唇透出健康的血色,他朝着曹冲拱了拱手,不卑不亢的微笑道:“沛郡魏讽。见过镇南将军。”
曹冲很是好奇的打量了魏讽一番,然后才回礼道:“刚到许县,就听说魏子京在许县大出风头,声名雀起,今日一见,果然是神仙中人。”
旁边诸人一听曹冲如此看重魏讽,都轻声笑了起来,笑声里虽然有一丝羡慕,却没有什么不甘的意味。曹冲听得。觉得也是诧异,看来这魏讽确实有点本事。能让王粲那两个目高于顶的儿子这么服气,显然不是浪得虚名之辈。
“将军过奖,魏讽不过是口舌之辩,得些虚名,如何能跟将军的赫赫武功相比。”魏讽微笑着,又对曹冲躬了躬身:“忝为将军乡人,讽闻将军大名,如雷贯耳,今日一见,方知形秽,在别人面前,讽尚敢略有自得之意,在将军面前,讽岂敢称神仙中人。”
“哈哈哈……”钟繇大笑起来,侧着身子让了让:“镇南将军确实是我大汉少有的英才,不过你们这几位也是难得一见的俊杰,是年轻一辈中地翘楚,假以时日,再得将军提携,焉知不能一飞冲天,成为我大汉的栋梁?将军,我们就不要站在庭中说话了,让外人知道了,还说我钟繇无待客之道,来来来,进屋一叙。”
他大笑着,一边将曹冲让进正堂,一边回头对站在阶下的年轻人们笑道:“诸位,也一起来听将军讲讲北疆的战事吧,这次骁骑将军在北疆,可是打出了我大汉的威风,甚至盖过了五年前丞相大人亲自北征的那一次,你们天天叫着要报效朝庭,何不趁些机会向将军大人请教一下,如何才是报效朝庭的最好途径?”
那些人笑着相互看了看,有些犹豫,魏讽朗笑一声,一手把着一个大步走上台阶:“讽等正有此意,既然钟大人相邀,我们就却之不恭了,只盼着钟大人不要心疼香茶,我等可是贪心不足,企图鱼与熊掌兼而有之的。”钟繇仰天大笑,指了指微笑不语的曹冲,对魏讽挤了挤眼睛,露出一丝他这个年龄难得一见地俏皮笑道:“子京,你这话可就说对了,有镇南将军在此,你们喝掉我再多的香茶我也不惧,到时候向将军求一茶引,我到襄阳去再买他十斤回来也是举手之劳,又有何惧之有?诸位,昔有汉书下酒,今日以北疆之战佐茶,也算是一雅事。”
魏讽等人一听,都被钟繇的幽默逗得放松了神情,开怀大笑,七嘴八舌的说道:“既然如此,我等却之不恭了。”
先道歉,又用错典了,汉书下酒是宋朝人的事,汗!
曹冲闻言也是大笑,他对钟繇躬了躬身说道:“若是如此,冲还是先告知钟大人以免大人失望,我手里是有茶引不假,可是钟大人也知道,我要应付的人实在太多,丞相大人一个人每年就要供他十斤茶,我那子建兄长,比起丞相大人来毫不逊色,陈孔璋那帮人,就指着子建喝不要钱的茶呢,我这做兄弟的,只好勉为其难,给他撑足了面子,再加上子桓等人,我这每年五十斤的茶引,落到我手里,也不过十斤而已,钟大人如果不够,我是可以支援五斤不成问题,再多了,我也无能为力,只好去求刘大人了。///com///\\\\”
钟繇讶然,有些奇怪的说道:“将军镇守荆益,统有大权,怎么每年仅有五十斤的茶引?莫不是,哈哈哈,怕我真去叨扰将军么?”
曹冲笑着摇摇手:“大人有所不知,荆州新政实行之初,我便和刘大人有过约定,每人都有定额不同的茶引,多出的部分,是要按市价购买的,谁也不得越权。我忝为新香的发明人,所以有五十斤之巨,象刘大人,身为南郡太守,手握着茶叶进出大权的人,不过是区区十斤,他自己又好喝茶,这每年的定额,都是不够用的,只好自掏腰包去买。至于我,如果放开了喝,每年也至少要有五十斤的缺额的。”
他笑着将襄阳的新政的一些内容向众人讲了,特别是讲了对掌握大权的人的一些限制,以及这些政策的实行情况,最后总结道:“诸位有所不知,我荆州、益州各级官员,不同的货物都有不同的配额,算是对他们辛劳地一些补偿,但不能无限制的索取,这也是民脂民膏。如若取之不以节度,也是竭泽而渔一般。是故二州官吏,虽然比起其他州郡来待遇好上一些,却也不是外界所传的那样富得流油。”
钟繇恍然大悟的点点头,若有所思的捉摸了一番,接着说道:“既然茶、盐都有配额。那么纸张是不是也有配额,繇闲来无事,每日作书一个时辰,试过许多纸,唯有陛下赏赐的襄阳蔡氏澄心堂纸入手绵软,墨意盎然,试过一次之后,再用其他纸简直无法下笔,又不能向天子请索。只好到集市上去买,只是蔡都督心也忒黑,一枚纸索价二百钱。我这没有俸禄可拿地闲人实在挥霍不起,每日仅能用上两枚,让人意不能尽,实在憋屈,不知将军能否给些配额?”
曹冲“哎呀”一声拍了拍脑袋,充满歉意的说道:“大人见谅,我倒把这事给忘了。这样吧,我即日派人与刘大人商量,以后每个月供与大人澄心堂纸五百枚。以供大人挥毫,多留些墨宝传世,如何?”
魏讽听了,轻声笑道:“将军,钟大人书法名满天下,他现在闲居在家,每日来求书的人就不下数十起,每月五百枚,恐怕也不孚使用吧。将军手握荆益大权,难道还在乎这几百枚纸吗?”
曹冲呵呵一笑,正要说话,身后的王肃轻笑了一声,接上去说道:“诸位有所不知,我家将军用纸也是有配额的,就是陛下,也概莫例外,只是他是一朝天子。配额大了些。是两千枚,我家将军和钟大人一样。每个月的用纸限度也仅有五百枚。”
魏讽正在再说,钟繇笑道:“子京,我能和将军大人一样有五百枚的配额,已经是心满意足了,焉敢贪得无厌,人心苦不足,五百枚足矣。”
“大人说得是。”魏讽微微欠了欠身子,不卑不亢的笑着对钟繇表示了一下恰到好处的敬佩,然后又转过身来,对曹冲说道:“敢问将军,我听说天子最近书画日进,再加上赏赐众人甚多,这每个月两千枚地澄心堂纸也渐不足,如若天子下旨增益,将军又当如何?”
曹冲一听。不免对这个同乡才子留了神。这丫地直接扯上了天子。显然不是随口一问。他笑了笑。依然没有回答。身后地王肃却笑了一声:“魏兄台好灵通地消息。天子禁中地事情。你居然都知道。果然是许县地风云人物。佩服佩服。”
魏讽一愣。立刻有些尴尬。他是个布衣。虽然名满许县。却还是个布衣。以他地身份。是没有资格打听皇宫里地事地。问他一个大不敬地罪名都有可能。如果说是钟繇告诉他地。那么钟繇就逃不脱一个泄漏交关地罪名。同样是吃不了兜着走。这王肃没有先回答他地问题。倒是先堵住了他地嘴。实在是犀利。他眼珠一转。随即笑道:“讽焉敢挥听禁中之事。只是许县不比洛阳地墙高宫深。天子用度不足时。也常派人出来采买。这在许县也不是什么稀奇地事情。我有所知晓。也是情理之中。王大人又何必惊诧莫名。我只是奇怪天子不过两千枚。将军却有五百枚。似乎有些……”他说着。故意留了个话尾。摆出一副欲言又止地样子看着曹冲。又瞟了一眼王肃。微微一笑。等着王肃回答。
王肃嘿嘿一笑:“兄台对天子地事情倒是关心得紧。不过兄台可知。天子这两千枚纸。已经占到襄阳澄心堂纸月产量地百分之一?将军虽然也有五百枚之多。却是包含着荀仲豫先生等人地用度在内。他们无有官职。襄阳书院地用度又紧。纸墨全在将军额度中开销。将军实际所用。也不过百枚而已。每个月写公文就要用去大半。府中诸位夫人学书。我等公文以外地用纸。尽在将军地额度之中。五百枚哪里够用?天子除了写字作画。还能有什么用项。居然两千枚也不够用?”
他顿了一顿。扫视了一眼那些听得有些出神地年轻人。接着说道:“我大汉遭逢乱世。百废待兴。我家将军振衰起弱。幸天子恩准。在襄阳实行新政。小有成绩。却离盛世还有天壤之别。正当是君臣协心。效文景二帝俭朴持政之际。焉能肆意而为。一意奢糜。”
魏讽一听王肃直接批评起了天子。脸色立刻沉了下来。眼神很不善地看了一眼曹冲。曹冲却恍若未闻。正一手举着茶杯和钟繇示意。微笑着将茶杯举到嘴边。很有兴趣地在品尝。却对王肃这涉嫌大逆不道地话一点反应也没有。魏讽有些犹豫地看了一眼钟繇。钟繇似乎也在品茶。根本没有看他。只是头轻轻地点了点。随后赞道:“好。好茶。果然是入口有余香。”
魏讽一听。心领神会。他冷哼了一声。不快地说道:“王大人此言差矣。率土之滨。莫非王土。这天下都是天子地。天子用些纸。又哪里称得上肆意而为。又怎么能说奢糜。王大人莫非久在荆州。忘了做臣子地规矩了吗?”
王肃也沉下了脸,一股怒气勃然而发。魏讽嘴上在指责他不知做臣子地规矩,实际上却是在指责曹冲。魏讽胆子这么大,一定不是随口一说,而是在借题发挥。他看了一眼曹冲地脸色,见曹冲依然是在不紧不慢的喝茶,耳朵却不经意之间动了一下,知道曹冲心里有些不快了,便接上去说话:“兄台这话。说得太大了些,天子一个月写字作画两千枚纸尚且不足,平均日用纸六七十枚,天子能写得了这么多字,作得了这么多画?兄台不觉得这有些不可思议吗?澄心堂纸枚二百钱,便是两石粮食,天子每天写字作画就是五口之家一年之粮,这还不叫奢糜,那还有什么叫奢糜?”
魏讽摇摇头:“话虽如此。可是这天下是他的天下。他就算是有所挥霍,也是天子。我们做臣子的,如何能这么放肆的评论天子,这君臣之道,莫不是成了一句空话了?”
曹冲听他这么一说,可就有些不高兴了,开始看这小子还是个明白人,怎么越听越不对路子,他放下了手中地茶杯,在案上发出笃的一声,脸色有些不好看。钟繇一见,连忙打圆场说道:“哈哈哈……子京莫要意气,你不知稼穑之难,无切肤之痛,哪里能体会到曹将军、王大人的难处。王大人说得对,我大汉久遭兵乱,确实应该节俭一起才对。哈哈哈……这些国事,就莫要再争了吧。”
魏讽听了,收了脸上的怒容,转眼笑道:“大人教训得是,魏讽是有些意气了,还请将军和大人恕罪,莫要见怪。”
曹冲嘿嘿一笑:“你放心,我不怪你。你既然在许县有些日子了,想必也从仲豫先生、仲长公理等人口中得知,我襄阳书院有个不错的传统,论坛之上,可以放所欲言,任何人不可以言罪人。圣人当年也赞子产不毁乡校的,我等议议政,也是关心时事的体现,比起不过青红皂白的愚忠或不问苍生的避世,纵使有些不敬,我想天子也是能体谅地。”
钟繇放声大笑:“将军说得对,年轻人嘛,是要有些意气的,不可象我这等老朽,暮气沉沉,百无一用。”
曹冲摇了摇头,对钟繇拱了拱手说道:“钟大人何必自谦若是。丞相是极看重大人的,当年大人镇守关中,马韩晏然,丞相才得以平定冀州,这等大功,丞相是没有忘记过地。”
钟繇听了这话,心里的委屈这才好了些。要说他闲居家中一点意见也没有,那是骗人的,最近荀家也倒了台,他更是心惊胆战,不知前途何言。前些天天子召见,征召他的儿子为郎,同时透露出想让他去关中的意思。他思前想后,没有敢立即答应天子。天子现在无权,能不能去关中,还得丞相府说了算,要不然他就是去了关中,事情也不好做。再说曹丕在关中,他去了又有什么用?难道跟曹丕争功吗?他一直没有搞明白天子的信心从何而来,昨天晚上,荀悦派人来告诉他曹冲到了许县,要来见他,他才一下子明白过来。为此他特地准备了一番,将魏讽等人邀了过来,想借机将魏讽介绍到曹冲的镇南将军府里,顺便和曹冲套套近乎。没想到话不投机,魏讽居然和曹冲的亲信王肃抬起杠来了,让他颇有些意外,只能出言打断了他们的争论。生怕惹得曹冲不高兴,现在听曹冲这么赞他,他提起地心思终于放下了些。
“将军过奖了,繇性粗疏,无有方略,哪里敢和我开朝三杰的萧何相比。”钟繇连声谦虚道。
“大人过谦了。”曹冲笑了笑:“大人在关中数年。边境无事,如今这个样子,不是大人的过错,大人不必放在心上。我看啊,这关中的事,还得大人这样的稳重人才做得。”
他若有所思的看了一眼钟繇,钟繇捉摸了一下曹冲地意思,立刻领悟到了其中的精神,眼神一亮。曹冲将他的神情全看在眼里。见他明白了自己地意思,又接着说道:“我一向是敬重大人的,这不。这次接了棘手的任务,一时找不到解决地法子,巴巴的来找大人求助来了。”
钟繇心知肚明曹冲所说的是什么事,他放下了手中的茶杯,抚着胡须静静的想了片刻,微眯着眼睛打量着笑得很天真很无邪的曹冲:“将军如今已经是手握重兵,威镇天下,还需要做国舅吗?”
曹冲苦笑着摇了摇头:“钟大人说笑了,我哪里是想做什么国舅。不过是想尽心为朝庭做些事情,这才夜以继日,竭心尽劳,幸亏诸贤努力扶持,这才略有小功,得天子嘉奖,备有薄名。奈何谤随誉生,如今竟有人说我家图谋不轨,也不知是从何说起。真是让人无可奈何。为能继续报效朝庭,眼下只得听我岳父之言,与天子联姻以求名正言顺。如今佳期已定,可是天子这边,还是……”曹冲有些为难地看了钟繇一眼,一副委屈地样子。
钟繇很理解的点点头:“虽说谣言止于智者,可是智者毕竟难得。”
“大人明鉴。”曹冲赶紧送过去一顶高帽子。
两人都表达了自己地意思,各自心中有数,无须再多说什么。曹冲应钟繇之邀。说了一通曹彰北征的故事。然后又和钟繇讨论了一通书法,最后在魏讽、刘伟等人的吹捧声中离开了钟繇地府第。一出门上了车。大双小双就递上毛巾和凉茶来。王肃坐在车辕口喝完了茶,一边将茶杯递还给大双,一边对曹冲说道:“将军,这个魏子京有些迂腐啊,浑不似能名动许县的模样。”
曹冲笑了笑:“他不过是读了些圣贤书,根本没有体会到为政的艰辛,把什么事都说得容易,迂腐天真一点也是必然的。不过我想他今天的表现,也有些不自然,想必是故意说来试探我们的。不过这样也好,你和他吵上一架,我正好和他撇清关系,说实在的,我不太喜欢这个人。”
王肃得意的一笑,他就是看出来曹冲对魏讽的不喜,这才针锋相对地,要不然以他谦谦君子的脾气,如何会说出这样的话来,换成蒋干来还差不多。
曹冲离开之后,钟繇又送走了几个年轻人,唯独留下了魏讽。两人在书房里坐定,换了新茶。钟繇有些责怪的对魏讽说道:“子京,你今天可处置得有些不妥,我看曹将军的脸色,似乎不太喜欢你所说的话。”
魏讽摇了摇头:“大人,我倒觉得未必是这么回事。曹将军手下现在不缺人手,我就是到他手下去,一时半会也派不上用场,倒不妨跟关大人,或许能帮上一点忙。”
钟繇摇着头,却没有再说下去,他皱着眉头有些为难的说道:“天子要我去关中,可他说了又没什么用,丞相府不发话,我到了关中也做不了事。曹镇南倒是愿意帮我,但他要我先帮了他这个忙才行,你倒说说看,我当如何处理才好?”
魏讽也收了脸上的笑容,有些悲凄的说道:“大人,你觉得曹家最后会走哪条路?”
钟繇有些警惕地看了魏讽一眼,摇了摇头:“这个我如何能知道。”
“大人,我知道你顾虑较多,不能放言,可是我相信,不管是从忠君的角度,还是为报答丞相大人的知遇之恩,大人是不会眼睁睁的看着曹家走上篡逆的道路的,我魏讽虽然只是个布衣,也能有报国之心,大人深受国恩。又如何会放手不管?”魏讽有些焦急的看着钟繇。
钟繇却只是看着他,一言不发,等他说完了,才叹了口气:“子京,你想得太远了,曹家和天子联姻。以外戚身份掌握朝政,这也是自保之策,在我朝也不是什么新鲜事,说明他也有顾虑。我现在跟你一样,也是个布衣,能起什么作用?”
魏讽摇了摇头:“大人,你与我等不一样,只要你愿意,你很快就能回到关中。曹家虽然看起来很团结。可是并不是铁板一块。曹家三子,分镇南北西三方,这正是丞相大人要废长立幼的征兆。我们只要善加利用,强势如曹家,也不是无隙可击。”
钟繇还是不说话,只是眯着眼睛看着魏讽,眼神中露出一丝不解的疑惑。魏讽听了,信心大增,加重了语气说道:“大人,曹丞相将三个儿子发在三方,曹镇南有新政。实力最强,但也没有强大到可以横扫天下。而曹监军有关中五万大军,实力虽略弱一些,但也不差,更重要地是他有长子身份,只要没有大错,纵使曹丞相有心要扶持曹镇南,他也找不出理由去平息众人地口舌,再加上曹镇南娶妻多年。一直未有子嗣,所以他也下不了决心。曹家的内乱,也就隐而不显,让人看起来父慈子孝,兄良弟悌。再者丞相大人不过是一侯爵,以曹镇南地能力,自已搏个侯爵,也是意料之中的事情,因此夺嫡与否。对他来说并不是势在必行。如此也就没有很必要闹得兄弟不合。”
他顿了顿,又接着说道:“只是这样一来。曹家的矛盾不显,我等就没有机会帮天子重新夺回大权。时间过得越久,对我大汉越是不利。”
“你既然知道这些,为何还要逆流而上?”钟繇笑了笑,不置可否。
“大人,”魏讽提高了声音,用手指在案上敲了敲:“曹家兄弟不争,并不是我们希望的,当然也不是丞相希望地,他的年岁已高,如果不能尽快确定嗣子,他如何能放心而去?这些年他一直窝在邺城不动,却让儿子们出去历炼,也是存着试其功能,现其心志的目的。可是大人想想,丞相大人能一直这样等下去吗?”
“你这说的什么话?”钟繇扑哧一声笑出声来:“难不成丞相还希望他们兄弟相争不成?”
“当然。”魏讽很有信心的说道:“丞相建非常之功,当然想要有非常之赏,至少也要保其现有的权势不衰,而这些,只有选择一个合适的嗣子才有意义。大人可以想想,我朝的权臣哪一个最后不是败在不肖子手上地?所以丞相一定会选择一个他看中的嗣子,显然他看中的这个嗣子就是曹镇南,而不是在关中地曹子桓。”
“何以见得丞相就是选中曹镇南?”钏繇微笑着。
“曹镇南少有神童之名,最近又屡立战功。更重要的是他除了聪明之外,对家人极好,我听说丞相大人的那么多儿子之中,极少有不愿意和曹镇南接近的。如果选了曹镇南为嗣子,万一将来曹家有机会行篡逆之事,他有足够的信心和仁心,必然不会对那些兄弟下手,可以保全丞相的怜子之心。而曹子桓在丞相诸子之中,只是中才,他如果嗣位,一定不会放过有可能威胁到他的的兄弟,曹镇南、曹骁骑必然首当其冲,不能善终。”
魏讽说得急了,脸有些潮红,他停下来了两口气,信心满满的看着沉思不语地钟繇:“从各个方面看,曹镇南被丞相选中的可能性最大。只是一来曹镇南没有足够的实力,二来他还没有子嗣,所以丞相才没有下定决心。至于曹子桓,因为曹镇南没有争嗣的必要,他也不会立刻动手,而是全力在关中争功,以备不测。”
“那,又当如何?”钟繇沉吟片刻,悠然问道。
“这正是大人推波助澜,借力使力的好机会啊。”魏讽几乎要叫出来了。
“借力使力?”钟繇似乎很茫然的问道。
(去看看小说网wwwcom)“对,借力。去看看小说网wwwcom。”魏讽用力的点点头,他向钟繇挪了挪,膝盖几乎碰到了钟繇的膝盖,双手撑在大腿上,身体向前倾,轻声说道:“大人,天子要借机让周大人去交州,大人去关中,而曹丞相要送女儿入宫做皇后,他们都有所求,为何不能互得其利,两全齐美?如果大人从中作成此事,丞相做了国丈,可以名正言顺的掌握大权,心中必然对大人心有所感激,再加上他对曹子桓并不满意,未必希望他在关中立功徒然增加以后废长立幼的难度,此时派大人去关中取代曹子桓,正是一举两得的事情。而曹镇南感激大人玉成其事,帮他立了一功,将来也有可能助大人一臂之力,资助些粮草,马超韩遂二人,早已经筋疲力尽,不堪再战,大人此去,以荆益之助,收服其心,关中西凉可即日而定。如此一来,更可显得曹子桓无能,丧失与曹镇南争夺的资本,丞相、曹镇南必然对大人感恩戴德,而大人也可独掌关中。”
魏讽越说越兴奋,说得有些嘴干,他拿起已经凉了的茶一口饮尽,用手抹了一下嘴,接着说道:“天子给了曹家面子,曹家自然也要让一步,周大人在交州,就有机会劝服刘备和孙权,纵使他们不降,以周大人的能力,挟荆州的精兵,以武力拿下交州,也不是问题。交州一下,江东势孤,他如何还能支持?天子握在关中和交州,以大人和周大人为支持,曹丞相纵有心思,也要考虑一二,焉知事不可为?而且他曹家内部争斗不已。也未必能一致向外,天子更有机会各个击破。重掌大权,到时候,大人和周大人,可就是当之无愧的中兴名臣啊。”
钟繇沉思不语,他看着魏讽兴奋的脸。又低下头看看案上的茶杯。茶杯中的茶在轻轻地颤抖着,荡起一圈圈的波纹。钟繇循着茶杯看去。发现竟是魏讽在轻轻地颤抖,带动了案几一起在晃动。他暗自笑了一声,这个年轻人,果然是血性十足。计是好计,虽然难度不小。但也未必全无可能,只是……
他想了又想。还是没有决断,反倒是皱起了眉头,有些犹豫的说道:“要想曹家的女儿入宫就做皇后,那伏后怎么办?伏后入宫以后,并无亏德之事,与陛下两情相好,又有西京蒙难之情,这时要废后,实在有些说不过去啊。”
魏讽紧张的看着钟繇,不由自主的屏住了呼吸。*****这时见钟繇说出这个难题。他才长出了一口气,额头地汗珠透体而出。他抬手抹了一下发梢,借机擦去了汗珠,轻松的笑道:“一个妇人,何足道哉,与大汉地江山相比,牺牲她一个人,牺牲伏家一家,有何不可,待将来事成,请陛下再追封就是了。”
钟繇笑了一声:“话虽如此,可是要废后,总要找个合适的理由的,难不成让伏家自己要求废后?”他说着,也觉得这个笑话比较有趣,轻轻的笑出声来。
“有何不可。”魏讽却不觉得好笑,他正色说道:“伏家世受皇恩,老侯爷尚的可是孝桓皇帝地长公主,他们与皇家骨血相联,为了皇权,这时候牺牲一下也是应该的,自请废后也不是不可能。如果大人愿意,我愿意前往伏府一趟,说服伏少傅。”
“如此,那就有劳子京了。”钟繇叹息了一声,伸手拍了拍魏讽地肩膀:“我大汉衰乱之世,能出现子京这样的骨梗之臣,也是幸事。子京,好自为之。”
魏讽激动得有些哽咽了,他低下头深深施了一礼:“谢大人看重,魏讽少读圣贤之书,自当见贤思齐,愿为朝**粉身碎骨,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他说完,伏在钟繇面前重重的在地上磕了两个头,起身绝然而去。钟繇坐在那里,看着魏讽大步而行的背影,一时竟有些出神。钟毓站在侧门后,朝魏讽远去的方向拱着手,神情肃穆。
“稚叔,你是不是觉得为父有些阴险?”钟繇虽然没有回头,却仿佛知道儿子早就站在那里里似的,声音轻淡得有些空洞。
“父亲深谋远虑,正当坐中指挥,魏子京血气方刚,正当冲锋陷阵,各得其所,正符合用兵之道。”钟毓放下手,低着头回道,声音平静得一点感情也没有。但钟繇却从儿子平静的声音里听出了他的愤怒,他回过头,对钟毓招了招手:“来,坐到这里来。”
钟毓愣了一下,还是缓步上前,撩起衣摆恭恭敬敬的坐在钟繇面前。
“颍川四大族,钟陈荀韩,韩家自从韩太仆(韩融)于建安初年死去之后已经后继无人,荀家经此一乱,只剩下荀仲豫独力支撑,但他们抱定了曹仓舒,只要曹仓舒夺嫡成功,他们就是有功之臣,但他们有个问题,如果曹仓舒要谋逆,以荀文若的脾气,必然要与曹仓舒翻脸,所以他们地结果,尚未可知陈家现在依附曹子桓,原本是不错,但随着曹仓舒地势大,他们也危如累卵,陈长文当初因为嫌弃唐氏的名声,不愿与荀家结亲,不仅得罪了荀家,还得罪了曹子桓,曹子桓外宽内忌,以后不管得势与否,都不会放过他。而我们钟家,现在还没有明确地态度,你说,我该如何自处?”钟繇说一家曲起一根手指,最后指着拇指和小指说道:“你是希望我们钟家成为这个,还是这个?”
钟毓看着钟繇的手指,默不作声。
钟繇眯起了眼睛,目不转睛的看着钟毓:“稚叔,我知道你鄙弃为父的选择,可是为父没有别的选择,为了家**的延续,我只得如此。而你,是我钟家现在唯一的后人,你也不得不如此。”他见钟毓脸上出一丝痛苦之色。也觉得有些难受,松了手。叹了口气说道:“要怪,只能怪你那两个兄长死得太早,要不然,我也可以一方投上一个,何至于这么为难。稚叔啊。你也不小了,天子这次招你入宫为郎。用意你想必也明白。天子想以我钟家为援,可是他是中兴之主吗?至少我没看出来,他想的那些办法,都要看人脸色办事,要看曹仓舒心里还有没有大汉地江山。我听荀仲豫说。曹仓舒曾经说过,到目前为止。他无篡逆之心,可是这个人心机深沉,决不是他外表看的那样天真率性,谁知道他说地是真是假?而且今天看他所言,对天子并无敬畏之心,至少不是个纯臣,将来自立的可能性不小,当此之时,我们不押在他身上,又押在谁的身上?难道一定要等丞相明确表示出了意见。我们再表明态度吗?到那个时候。又有什么用?”
“万一曹仓舒败了呢?”钟毓脸色有些苍白,无力的辩解道:“万一他篡逆了呢?”
“他不会败。”钟繇仰起了头。眼睛眯成了一条线,怔怔的看着摇曳地烛火,很有信心的说道:“我从他第一次到关中地时候,就认定他会一飞冲天,这几年来的观察,证实了我的看法。我大汉朝四百年来,没有哪一个人这么年轻就达到这个的功绩,特别是取益州,当年光武皇帝取益州,费了多少人力物力?连征南公岑彭、中郎将来歙都折了,可是他取益州,说得上嘴的只是成固一战,前后不过一天****,闻所未闻。===”
钟繇感慨了半天,接着说道:“你说他为什么会停下荆州地战事,反过来支持曹子桓打关中,支持曹子文打代郡?”
“他支持关中?”钟毓有些不明白。
“哼!”钟繇不屑的哼了一声,“丞相府哪能一下了拨出那么多地粮食,这只能是荆州来的。丞相之所以秘而不宣,无非是看曹子桓的反应。曹子桓还蒙在鼓里,没看出来曹仓舒费心尽力讨好他那些弟弟们的用意,反而喋喋不息的报怨。丞相大人最担心的是什么?不仅仅是权势,还有他的这些骨肉,他难道会选一个刻薄寡恩,只知权利不知亲情的人做嗣子吗?司马仲达、吴季重这些人,只知道去打仗争战功,哪知道这些事情的重要性,到底还是年轻啊。”
钟毓有些不敢相信的睁大了眼睛,声音里带着一丝恐惧:“父亲地意思是……镇南将军是故意做给丞相看地?”
“也未必。”钟繇摇了摇头:“他这个人很强,强的人有自信,反而不会担心其他人,不会妄造杀戮,在家也好,在朝也好,他都会有足够地信心给别人发挥的余地,而不会因为担心其他人超过他加以防备。这也是我选择他的原因之一,就算他以后……我钟家也不至于落得个狡兔死、走狗烹的地步。”
钟毓见父亲意志已决,只得叹了口气,不想再劝。父亲五年前就要求他投入曹冲门下,他当时没有答应,现在再提,已经是给他留足了余地,作为钟家现在唯一的后人,他没有其他选择,只能以家族的利益为先。而他虽然不喜欢曹家的人,却对父亲的分析提不出任何反驳意见,至于天子能不能反败为胜,那要看大汉的火德在这风雨之中还能坚持多久了,也不是他钟家,他钟毓所能决定的。
钟繇见钟毓脸色由苍白恢复正常,知道他已经熄了决心,心中的石头终于落了地,他微笑着说道:“你也不用灰心,进宫作了郎,你还有足够的时候去帮助天子,不过,你一定不能太过激进,象魏子京这样,迟早要招来杀身之祸,你平时离他远一些,不要太过亲近。\\\\\”
“喏。”钟毓轻轻的应了声,停了片刻,又说了一句:“父亲既知此人危险,也离他远一点的好。”
钟繇一愣,然后欣慰的笑了,他抬起手,抚着下巴上浓密的胡须,一抹而下,傲然笑道:“你放心,他还牵连不了我。”
钟毓见他很有信心,也不再说,又略说了几句,轻轻的退了出去。钟繇盯着他的背影看了半晌,直到他消失在门外。还是没有动弹,他看得出来。钟毓虽然接受了他的意见,却并没有真正从心里接受,他还有着一种顽强的排斥,这种排斥让钟繇很担心。他有些丧气地低下头,端起茶杯却没能喝水。倒是产生了一种奇怪的想法,这一个儿子还是没有保障。自己是不是应该趁着还有精力再娶个妾?
且不说钟繇想娶妾地事情,魏讽在随后的几天里,鼓足了精神向伏德府上跑了几次,竭力劝说伏德进宫劝伏皇后自动请辞皇后之位,既尽忠。又保了家。奈何伏德根本不理他这一套,反倒说他是因为和曹家同郡。所以为虎作伥,助纣为虐,想靠着说服他伏家这件大功青云直上,任凭魏讽说干了口水,伏德也没给他个好脸色。
魏讽感到了一种无力感,他实在没办法,只得给天子写了一封洋洋洒洒的上书,托钟繇带进宫去。天子一听钟繇说是最近许县风头很劲的少年俊杰魏讽的上书,倒是比较感兴趣,仔细一看。脸却阴沉了下来。但他没有和伏德一样暴跳如雷。而是把魏讽地上书放在一边,看了又看。看一遍叹息一阵子,拿起来又放下,放下又拿起来,坐立不安。他对魏讽所谈到的形势不是不清楚,只是他实在不愿意就这样废了伏后,一来觉得对不起伏后,二来觉得这样太丢面子,被臣子逼着废后,他以后还怎么面对曹家?
但天子对魏讽地分析很感兴趣,特别是对魏讽提出的借力打力的构想很感兴趣,他不是没能这个想法,但是当初没有想得这么细致,没有这么系统,被魏讽这么一说,他的思路更清晰了,觉得成功的把握更大了。他虽然没有立刻同意魏讽地建议,却让钟繇把魏讽带进宫来,见了一面。^^^^
魏讽很激动,提前向钟繇请教了见天子的礼节,又在自己地住处演示了好几遍,觉得没有问题了,才放了心。没想到见天子的时候,他还是因为紧张闹了笑话。天子让他上前回话时,他激动的大声应诺,“喏”字出了口,才想起来回答天子不能用“喏”而应该应“唯”,搞了个大红脸。好在天子现在也知道自己的处境,倒没能太计较他,反倒觉得这个俊美的年轻人颇有几分可爱,把魏讽留在宫里谈了一个时辰,对魏讽的口才和应变能力很是欣赏,当下就赏了他一个郎官的职位,魏讽算是正式成了天子近臣。
魏讽有学问,人又长得好看,到宫里没几天,和那些郎官就熟悉了,那些郎官大部分都是曹操的亲信,说得好听是来保护天子,说得难听点是来监视天子,见魏讽这么有魅力,又是丞相的同郡,都以为魏讽是丞相的亲信,很快就和魏讽成了好朋友。
魏讽过得很滋润,可是曹冲却不爽。他在府中呆了几天,一直没有得到希望地消息,不免有些上火。这一日又把庞统、张松叫来议事,庞统和张松知道他要说什么,可是天子不下诏,他们也没有办法。钟繇那边也催过几次了,传过话来说他一直在劝说天子,不过天子还在犹豫,看起来难度不小。伏家那边也没有得到什么让人开心地消息,反倒是伏德在许县众官员中传出曹家为了要独揽大权,逼着天子废后的消息,一时搞得曹冲有些被动,就连荀悦都有些皱眉。
“你们有什么办法?”曹冲象一头困兽,有些烦燥地屋子里来回转着圈,不时的瞟一眼如坐针毡的庞统和张松。庞统直摇头,他觉得这件事确实有些为人所难,曹家要做外戚,何必要急着在曹节进宫之前就让天子废后,还定下了黄道吉日让天子决定,这不是逼天子吗,天子也是个好面子的人,就算能看明白情势,也难咽下这口气,而百官的态度也颇堪玩味,谁愿意看着一个咄咄逼人的曹家?
曹冲见庞统摇头,也知道这事有些难办,只是难办也得办,老曹在邺城可大张旗鼓的等着呢,曹丕心怀不轨的在旁边等着看他的笑话,随时准备着瓜分那一千匹战马,这形势不等人啊。
“要不,让邓师傅办吧。”曹冲见他们也没招,只得重新拿起了那个馊主意,准备让邓展进宫去刺杀伏后。管他娘的,把她从**上毁灭了。天子还能有什么招,做得隐蔽点就是了,想来以邓展的身手进那低矮的宫城,是没有什么问题的。
“将军,这事……”庞统咂了咂嘴:“风险实在太大了。还是谨慎一点地好。”
曹冲气得笑了起来:“那你们说有什么办法?丞相在邺城可等着我们的消息,给我们地时间可不多了。如果事情办不成,后果你们也知道,不用我多说了吧。”
“这个……我们自然知道。”庞统苦着脸,那张丑脸就别提多难看了,他不赞成曹冲这个主意。可是除了这个主意之外,貌似也没有其他的主意。但他又不得不提醒曹冲可能出现的情况。“将军,这刺杀伏后容易,但一朝皇后被刺客杀死在皇宫之中,在我大汉四百多年的历史上,可是天字第一遭,将引起多大的震动,我们都能想得到。再者皇宫之中地安全本来是由卫尉周公瑾和虎贲中郎将荀长倩(荀恽)一起负责的,现在周公瑾不在,如果宫里出了事,荀长倩要负主要责任。就算有曹家为靠山。他最多也只能保住性命。将军……”
曹冲摆了摆手,没有说话。他知道如果真地让邓展去刺杀了伏皇后。荀恽就彻底完蛋了,老曹正在为荀家的事恼火,说不准会趁机把荀恽给当了替罪羊,至于曹秋怎么办,估计不在老曹的考虑之中。但不杀伏后,那又怎么能在有限的几天内搞定这件事?
他想了想,想起已经进了宫的魏讽,有些不爽地问张松道:“那个魏子京现在怎么样了?”
正在冥思苦想的张松一愣,连忙说道:“魏子京进了宫,据说很得天子信任,天子虽然没有接受他地建议,但让他做了郎官。听说他在郎官里很受欢迎,很有吸引人的能力。”张松有些羡慕的说道,他一边说一边摇头道:“天子不知是犯了什么倔,这次迟迟没能松口,就是钟元常向他透了公子愿意交换的条件,他也没能立刻熄决心,优柔寡断得很,看来不是个做大事的人。”
曹冲叹了口气,他其实还是希望天子是个重情义的人,不管怎么说,天子即将成为他的又一个姊夫,虽然说这里面没有什么感情,曹节进宫之后,也不可能和天子产生什么感情,说不定以后还会成为一个牺牲品,但不管怎么说,他还是希望天子有点人性。问题是现在天子是有人性,但对他来说,却是个麻烦。
“永年,能不能派人混进宫去,下点毒?”曹冲灵机一动,既然不能刺杀,那就暇吧,毒死皇后然后报个猝死就行,到时候只要把暇的人给宰了,也就没有人能追查了,也不会牵连到荀恽。
“事是可行,就是怕时间来不及。”张松点点头,又为难的摇摇头:“我找人打听过宫里的事了,天子小心得很,每次吃东西都让人先尝过,他和皇后才吃,现在这个情况,说不定防范更严。再说了,就算让人去暇,也很难及时处死暇地人,一旦被擒获,只怕事情会闹得更大。”
曹冲皱着眉头想了半天,也觉得暇地事情说起来容易,实施起来难度不小,要想及时处死暇的人,还得派人进宫才行,与其如此,倒不如干脆让邓展进去刺杀。
“还是让邓师傅去吧。”曹冲犹豫了一下,不再想了,立刻做了决定,很快就召来了邓展。邓展现在是曹冲地死忠,听曹冲说要让他进宫刺杀皇后的时候,他居然没有一丝意外,很平静的接受了命令。
“师傅,你把活做得细一点,不要动刀子,最好别让人验出伤来。”曹冲有些不放心的对邓展说道:“你不是会截脉吗?能不能用?”曹冲听邓展说过,他那神秘的师傅有一门绝技叫截脉,能致人于死地而没有任何外伤,但是他掌握得不够好,除非对手站着不动让他打,否则根本用不上,所以也只是一个鸡肋而已。但伏后不是什么高手,面对邓展,也就跟站着不动差不多,说不定能奏效。
“应该没有问题。”邓展自信的笑了笑。
“嗯,小心一点,千万别出马脚。”曹冲还是觉得有些紧张,他正要再说,邓展忽然举起了手示意曹冲别说话,他指了指屋顶,意思上房上有人。曹冲一愣,倾耳细听,一阵轻微的踩动瓦片的声音隐隐约约的传到了他的耳中。
张松和庞统虽然没有听到任何声音,但看这师徒两人的脸色也知道,房上来了不速之客了。他们相互看了一眼,一阵寒意从背后升起。正在这里,典满大步赶到曹冲身边,抽出半截长刀护住了曹冲,就在此时,屋外传来一阵让人牙酸的机簧声,紧跟着几声利啸蓦然响起……
不得不说,虎士们的反应是快的,下手也是够狠的,配合也是默契的。///com///
房上的人没有想到刚才还似乎一点反应也没有的虎士们突然之间就象约好一样,同时向他转过身来,二话不说就亮出了手弩,他连佩服一下这些人都来不及,就听到了一阵弩箭的啸声,吓得他没敢多想,顺势就躺在了屋顶向下滑去,饶是如此,他还是中了两箭,所幸没有伤在要害上。
但没伤在要害上,不代表他就能逃生。他人还在半空中没有落地,几个虎士已经亮出长刀,牢牢守护住了他可能逃生的方向,几把长刀相互呼应,将他的去路封得死死的,只等他落入罗网。
一点悬念也没有,那个梁上君子刚摔在地上,两把长刀就架在了他的脖子上,刀锋上露出的丝丝寒气让他毛骨悚然,逼得他强忍着**上的巨痛,一动也不敢动,生怕被那些已经觉得丢了面子的虎士给一刀宰了。
曹冲在邓展和典满的护卫下,大步走出门,看着那个撅着个大**老老实实趴在地上的那个彪形大汉,忍俊不禁的笑了一声:“恁个好汉子,怎么当上贼了?”
“我不是贼。”那汉子一见到曹冲,连忙叫了起来,扭着身子刚想站起来,却被虎士用力摁住,长刀割开了一丝皮肤,凉气入体。他吓得连忙趴好,眼睛瞟着曹冲叫道:“将军,我是文钦啊,你还记得我吗?在江陵打仗的时候,我见过将军的。”
“文钦?”曹冲觉得这个名字有些耳熟,一时却不起来在什么时候在江陵见过,他上前两步,俯下身子细细的看了一下那张浓眉大眼的国字脸,觉得确实有些面熟,他想了想,忽然想起一个人来。连忙挥手让虎士松开,对文钦招了招手:“你起来回话。”
“哎!”文钦见曹冲想起来他来了,不等虎士们松开,挣扎着就爬了起来,笑呵呵的凑到曹冲面前,刚要说话。又看到邓展和典满不善的眼神,心头一紧,突然觉得有些喘不过气来,连忙又向后退一步,才算是轻松了一些。
文钦字仲若,也是谯郡人,算是曹冲真正的同乡,他的父亲叫文稷,当年是曹仁手下的骑将。勇力过人,深得曹仁信任。他和兄长一起追随父亲在曹仁军中,江陵一战。他地父亲和兄长双双战死。曹冲认识文钦,也是因为漳水之侧的那场恶战,文钦的父兄战死,他自己也受了伤,却用马驮着父兄的尸体,徒步狂奔了几十里,险些被随后冲来的吕蒙部斩杀,他为了保护父兄的身体,不顾势孤力危。独自一人返身恶战,硬是坚持到了曹冲来援。因此曹冲记住了这个悍勇地小子,不过当时文钦满身是血,基本看不出个人形,不象现在这么干净。
“是你啊,什么时候到许县来了?”曹冲一边笑着让人打开他的绳索,一边笑道:“怎么还做起梁上君了?”
文钦刚才被那几个虎士按住的时候胸腹之间挨了几下狠的,一吸气就有些疼痛,他揉了揉胸口。这才说道:“将军,我哪是做什么梁上君的,我现在是宫中的虎贲郎,到将军这里是来报信的。”他看了一眼四周的虎士,又看了一眼曹冲。曹冲乐了,挥了挥手让其他人出去,只留下邓展和张松几个,典满不放心,坚持隔在文钦和曹冲之间。手扶着刀柄。眼睛象头狼似的盯着文钦,看得文钦寒毛直竖。浑身不自在。
“说吧。有什么信重要得要让你从房上过来。”曹冲很轻松地笑道。一边坐下一边对文钦说道。
文钦本想凑近一点。可一看典满和邓展两人戒备地样子。还是放弃了打算。这两人地凶名太盛了。他自忖不是他们地对手。还是安稳一点好。
“是魏子京让我来地。”文钦摸着喉咙。有些艰难地咽了口唾沫。轻声说道。
“魏子京?”曹冲也有些愣住了。他没想到魏讽会派人来联系他。不是说这小子成了天子地亲信了吗?
魏讽到了宫中之后。很快就和宫中地郎官们处得极熟。他人长得漂亮。嘴皮子又利索。既是天子亲自简拔地。又是丞相大人地同乡。据说和钟繇钟大人关系也不错。很自然地就成了这些郎官们心目中地风云人物。特别受那些没什么学问地卫士喜欢。而身为虎贲郎地文钦就是其中一个。
文钦武技很好。当年在曹仁军中地时候就是个悍勇之辈。但他倚仗着自己地武技好。又是曹军精锐骑兵出身。对其他地虎贲郎不太看得起。加上脾气又粗猛。不知道谦让。所以人缘很不好。魏讽来了之后。却不太计较他地粗鲁和傲气。跟他说过几句话。因此文钦觉得魏讽够意思。把他当成了知心朋友。一有空就找魏讽说话。
魏讽哪里那么多时间陪他玩,他心里正愁着呢,他为天子规划的大计被天子搁置了,天子犹豫不决,舍不得儿女情长,不忍心废了伏后,这让魏讽很焦急。就在这个时候,文钦告诉他一个听来的消息,让他大喜过望。他略一思索,就让文钦自己立刻来找曹冲汇报。文钦见魏讽说得严重,没敢走正门,仗着自己身手好,居然从房上过来了,开始倒还顺利,外围的士卒居然没有发现他,他正得意呢,没想到刚进了曹冲所住地这个院子就被人盯上了,要不是他有那种在战场上锻炼出来的直觉,差点被虎士们射成刺猬,就算这样,插在他身上的两只弩箭还是让他疼得呲牙咧嘴的。
“你说,有什么消息要告诉我,值得这大半夜的你从房上过来。”曹冲微笑着坐了下来,慢条斯理的拎起茶壶给自己斟了一杯茶,然后将茶壶向文钦面前推了推,指着他面前的杯子示意他要喝自己倒。
文钦大喜,连忙给自已倒了一杯茶,然后小心翼翼的举起嘴边,先深深的吸了一口气,这才张开嘴浅浅地抿了一口。然后脸上露出了一丝有些失望地神色,疑惑的看了看绿色地茶汤,举起杯一饮而尽,然后抹了抹嘴,放下杯子说道:“我以前听一个老兵说过,伏家地老侯爷那时候经常到宫里陪陛下说话儿。陛下还给过一个什么诏书给老侯爷。”
“诏书?”曹冲有些失望,天子给伏完诏书,这有什么稀奇的,也值得魏讽这么当回事?
文钦一见曹冲的脸色,连忙又说道:“那个老兵说,这个诏书与平时的好象不太一样,是藏在什么带子里的。”
“衣带诏?”曹冲一激零,然后想起一件大事来,立刻头皮发炸。接着又是一阵狂喜。
“嗯,好象就是这个名字。”文钦连连点头。
曹冲瞟了一眼文钦,压抑住心里的欢喜。笑道:“在宫中为虎贲郎,过得还舒服吧?”
文钦愣了一下,挠了挠头道:“不舒服,太安逸了,闲得让人骨头酸,不如上阵厮杀来得痛快。”
“跟着我吧。”曹冲伸手又斟了一杯茶,语气平静地说道,眼睛只是盯着细细的壶嘴汩汩流出的淡绿色茶水,并没有看文钦一眼。文钦却是一听大喜。立刻翻身拜倒:“能得公子收留,文钦幸甚,愿追随公子鞍前马后,在所不辞。”
“嗯,你就跟着典校尉吧,先下去把弩箭拔了,上点药。”曹冲指了指典满,满心欢喜的文钦看了板着脸的典满一眼,心神一凛。立刻又眉开眼笑,连忙点点:“好,好。”
“那个诏书的事,你跟别人说过吗?”曹冲又问道。
“没有。”文钦头摇得象拨浪鼓,“我跟那些人处不来,一年也难得说几句话,这事除了公子,就是一个时辰前刚跟魏子京说过。”
“好。”曹冲满意的点点头:“那你可知道这诏书还在不在?”
“这个……”文钦摇了摇头:“我就不清楚了,那老兵也没能说过。当时我也没当回事。就当笑话听了,连真假都不知道。”
曹冲沉吟了片刻。没有再问,让典满带文钦下去休息,同时让他明天去找荀恽办个调拨手续。等文钦走了,曹冲对庞统等人说道:“如果这诏书还在伏府,这事情倒是好办了,不由得天子不俯首听命。只是这事情隔了这许多年,难免伏完会把诏书给毁了?”
张松摇了摇头:“这个谁也说不清,只有问伏家的人才知道,我们在这里猜是猜不出个结果的。”
曹冲笑道:“我自然是知道只有伏家地人知道,可是我们不能就这么上伏家去搜吧,且不说我们没有这权利,就算有这权利,万一这份诏书根本不是我们想象的那样,甚至已经被毁了,我们将如何收场,且不是一场大大的笑话?”
“依我之见,不如这样吧……”张松说着,压低了声音说了几句。曹冲等人一听,相互看了一眼,都点了点头表示同意。
伏典这些天心情很不好,这些天皇后不断地派人来找他进宫议事,能议什么事呢,无非是想让他劝天子不要废后,他当然不想皇后被废了,可是这他说了算吗?天子说了都不算,他说了能顶个屁用,不过是死扛而已,能拖得一天算一天。他心里也明白得很,伏家不是曹家的对手,如果他能象父亲伏完那样老老实实在家做学问,也许对伏家来说是最好的结果,可是他不是父亲,他做不到父亲那样无争,他忍不下这口气。
这天他刚从宫里给太子讲完尚书回来,刚下了车,还没来得及进门,二弟伏雅就面色惊惶的从里面迎了出来,一把就拉住伏典的袖子,急急的说道:“兄长,你可算是……回来了。”话说得急了些,一口气没顺上来,呛得他咳嗽起来,唾沫星喷了伏典一脸。
伏典本来心情就不好,又被他喷这么一脸,心里更是不爽了,他挣脱了伏雅的手,在他抓着的地方掸了掸,这才皱着眉着不满的看着伏雅,慢吞吞地问道:“什么事如此惊慌。平时养气的功夫都哪去了,哪里还有我伏家的门风?”
伏雅快哭出来了,他也顾不上和伏典分辩,拉着伏典就往里走,还不放心的回头看了一眼门前的巷子,好象担心有人跟在后面似的。他一边走。一边凑在伏典耳边说道:“兄长,大事不好。”
伏典被他拽得跌跌撞撞地,全无平时半点风度,心里恼怒之极,他一把推开伏雅,厉声喝道:“你今天是怎么了?有什么大不了的事情,能让你如此失态?什么大事,皇后都要被废了,还有什么事能比这件事大的?”
伏雅见他发火。一时倒被他吓住了,他松开手瞪着眼睛看着伏典,半天也没能说话。
“说。什么事?”伏典哼了一声,负手缓步向里走去。
“伏仁被丞相司直韦大人……拿去了。”伏雅刻意压低了声音,喃喃地说道。
“伏仁?”伏典停住了脚步,扭过头来不解的看着差点撞上来的伏雅,“韦孟明(韦晃)抓他一个书仆干什么?”
“我……也不知道。”伏雅也奇怪呢,他今天正在家闲住,忽然听人说去西市买纸地书仆伏仁被丞相司直韦著的人给带走了,不久韦晃就派人来说明,说是有人状告伏仁偷了东西。所以他要将他带回去调查。伏雅刚刚松了口气,没到一个时辰,韦晃就派了几个人来,将伏典的书房给团团围住,进去大肆搜查,现在正在里面翻检呢。至于他们究竟在找什么,伏雅也不知道,他只知道从记事起,就没有这样如狼似虎的士卒进他们伏家。更没有人敢当面对他们喝斥的,下意识的觉得发生了大事。
伏典不满地哼了一声,对伏雅这样地表现很不满意。伏雅从小娇生惯养,这么大年纪了,也没能寻个正经差事,一直在家里养尊处优,遇到一点小事就大惊小怪。不就是一个书仆被抓吗,有什么大不了的。伏典一边走一边想,这也奇怪了。伏仁是府中地老人了。服侍父亲十来年,现在又服侍他。在他看来,伏仁是个安份守已的仆人,要不然父亲也不会那么看重他,半个家都给他管了,平时一般人根本不让进的书房也只有伏仁一个仆人能进,比伏雅这个纨绔子还受父亲年看重,在伏家也是个身份不低地仆人,以他的薪资,有必要去偷东西吗?看来是有人看我伏家要倒台了,想落井下石。
伏典冷了脸,大步进了内院,看着挺胸立在书房后的司直府卫士,他不屑的哼了一声,举步就要进屋。那个卫士一见他要硬闯,二话不说,上前就将手中的冷森森的矛尖对准了伏典起伏不停的胸口。
“放肆!”伏典气得脸都紫了,这还了得,一个小小的司直府卫士居然敢把长矛对着他一个侯爷,这大汉还有规矩吗?
那卫士却一步不让,依旧用长矛对着伏典的胸口,冷声说道:“司直府在办差,一切人等,不得入内,违者格杀勿论。”
“我倒要看看你能奈我何。”伏典犯了倔,毫不退缩地向前撞去。那卫士微微皱了皱眉,手中的长矛抖了一下,正在犹豫要不要真的刺死这个看起来胡子都快炸起来的老头,身后传来一声轻喝:“大胆,怎么能如此对待少傅大人,还不收了。”
那卫士闻声收了长矛,退在一边。伏典抬头看去,只见韦晃背着手皱着眉站在阶上,一脸不快的看着他。伏典大怒,两步冲上台阶,怒视着韦晃说道:“韦大人,好大的威风,不知我伏家哪里得罪了大人,需要劳动大人亲自带人来搜府。”
韦晃淡淡一笑,拱了拱手:“伏大人莫急,我也是奉了公务来的,不然哪敢来叼扰大人。不过是贵仆伏仁招认说从郗大人府上得了一本书,藏在这书房之中,故而我才来查看一番。”
伏典火更大了,我家的书不比郗鸿豫多,需要到他府上去偷书?再说了,说谁偷书都有人信,说伏仁这个忠谨的仆人偷书,岂不是天大地笑话,偷了书还藏在书房里,你的意思是说这是我或者我父亲让他去偷了的?
“岂有此理。”伏典气得直哆嗦,一把揪住韦晃:“韦大人,我伏家大小也是个侯爵。这府第也是陛下亲赏的,不比寻常人家,今天韦大人若是搜出这什么宝贝书来尚好,如若搜不出来,还请韦大人和我一道到天子面前去澄清一下,以免世人以为我伏家跟那些酷吏一样。藏污纳垢,出门就被人砍死。”
韦晃的脸一下子就白了,他老子就是个伏典所说的那种酷吏,而且因为结仇太多,不仅被免了官,还被仇家追杀致死,伏典这是指着他脸上骂他了,让他如何能忍。他哼了一声,一挥手甩开了伏典的手。怒极反笑:“伏大人,你伏家是熟读诗书地人,何必如此尖刻。损了君子之风,白白和我这等酷吏一般。你放心,如果搜不出证据,我不仅和你进宫去见陛下,还要去邺城去见丞相,请丞相大人免了我这司直之职,到时候再在襄阳月报上登个消息,向你少傅大人致歉。”
伏典也气得笑了,他饶有趣味的看着韦晃:“韦大人。听你这话,好象已经有了确切证据似地,志在必得啊。我伏府居然真出了个贼,还是个侍候了老侯爷十来年地贼,这倒是大汉朝真正的笑话。我今天倒要看看,韦大人能搜出什么贼脏来。莫要说邺城,就是到天边,我也陪着你地。”
韦晃嘿嘿一笑,斜着眼睛看了一眼伏典。转身向里走去。伏典哪里肯放他,一把拉着他说道:“韦大人,既然是我府上地仆人犯法,我自当亲自过问,还敢请教大人,我家那手贱的书仆在什么地方,我好问个清楚。”
“他啊,还在司直府的牢里,伏大人很快就能见到他了。”韦晃说着。摆脱了伏典的纠缠。大步进了屋。伏典也跟着进了屋,一见屋中已经被人翻得一片狼籍。不由得勃然大怒,瞪着眼睛看着韦晃,暗自决定一定要他好看。韦晃对他那要杀人的眼光似而未见,在满地的书籍中漫步而行,随手拿起一本书翻了两页,又随手扔在一旁。悠闲自得的样子让伏典气得不停的喘大气,胸膛猛烈的起伏着。
一帮司直府地属员对他们的斗气恍若未见,还是一本本的细致地查看着书架上的书籍,连最面的书帛都给翻出来好好的看了一遍。不过他们虽然搜查得很细致,还是一无所获,眼看着整个书房都已经查过一遍,韦晃也有些皱起了眉头,他扫视了一眼房里,又看了一眼吹胡子瞪眼睛就准备拉他去见天子的伏典,以及外面围成一圈的伏家奴仆,不免有些挠头,对着旁边的一个随从使了个眼色。那随从心领神会,正要迈步上前加入搜查,伏典却上前一步,拦在那个随从的面前,冷笑一声说道:“韦大人,难道想给我伏家栽脏吗?你也未免太小看我伏家了。”
说实在的,韦晃是有这个打算地,他来伏府之前就做好了准备,如果万一搜不出张松要的东西,他就给伏家安个罪名,反正要搞一搞伏家,而他那个随从的怀中,就藏了一本从郗虑府中借来的书籍,想趁着伏典不注意的时候当成罪证搜出来,没想到伏典虽然迂腐,却不笨,一下子就喝破了他的打算,一时不免有些恼羞成怒。
“伏大人,你这是妨碍我执法么?”韦晃眯起了眼睛,语气很不善的说道。
“岂敢。”伏典傲然一笑:“我只是想看看,你这位随从的身上有没有带着那位御史大夫书房里的典籍罢了,韦大人又何必如此紧张。”
韦晃一时语塞,他岂能让伏典去搜那个随从地身,这一来岂不是什么都露馅了,自己以后还怎么混?没想到这个老头倒还是老奸巨滑,一不小心倒小看了他。他眼珠一转,大步走到伏典经常坐卧的榻前,一把扯起榻上的一只已经露出里面垫的丝絮的靠枕,大声喝道:“你们这里搜了没有?”
伏典一下子就火了,这是父亲在世的时候用了十几年的靠枕,他放在这里,就是时常睹物思人的,哪能让韦晃这么放肆的拿在手里,他顾不上那个随从,大步上前,一把抓住那个靠枕就夺。那个随从一看,机会来了,脚步一错,晃到旁边,正要从怀里掏出那本书塞在书堆里,却听得韦晃忽然欣喜若狂地大喝一声:“这不是罪证?”
一支一尺一寸长的竹简,捏在韦晃的手里,还有几支更短些的,捏在韦晃的手里象一朵盛开的花,散发出一种不祥的气息。///com///
伏典忽然觉得有些喘不过气来,一种强烈的恐惧感象一块大石头一样堵在他的心头,让他觉得太阳穴嘭嘭直跳,两腿发软,两条手臂也开始发麻,一直麻到手指尖。这支竹简他太熟悉了,一尺一寸长的竹简,是诏书专用竹简的长度,十三年前他见过这支竹简,在随之以后好长一段时间里,这支竹简象是一柄利剑,一直悬在他的心里,时时让他从噩梦中惊醒。不过那一夜之后,就再也没有见过这支竹简,这么多年前,他以为已经被父亲悄悄的毁了,慢慢的也就淡忘了,只是午夜有时莫名其妙的惊醒之后,才会偶尔想起这支上面写了不过二三十字的尺一竹简。
这是天子的诏书,藏在一只玉带里赏给父亲的,那几只短些的竹简,则是妹妹伏皇后向父兄请求援助的书信,字字血泪,触目惊心,曾经让伏典悲伤不已,热血沸腾,也曾让他汗流遍体,而现在,却是一道晴天霹雳。原来父亲一直藏着它,怪不得这只靠枕从不离身,死之前还郑重的让他好好保存。他万万没有想到,父亲原来是把天子的诏书藏在里面。
伏典的额头上沁出一颗颗豆大的汗珠,他觉得身子有些不听使唤,虽然想极力走向前面夺回韦晃手中的诏书,可是他挪不动步子,只能木然的看着阴笑的韦晃。韦晃瞟了一眼那几支竹简,脸上在笑着,手却不住的发抖,看起来似乎有些兴奋过头。他吐出一口长气,缓步走到伏典面前:“伏大人,你将天子的诏书藏在这靠枕里,是不是还经常坐在上面?如此对天子不敬。难道还不是罪证。你世受皇恩,就是这么报答天子的吗?”
他的声音听起来很平稳,似乎在极力压抑着那丝得意。
伏典根本说不出话来,他眼前有些发虚,头昏脑胀,韦晃那张脸在他面前似乎开始摇晃起来。他无力的抬起手,指着韦晃,嗓子里发出咯咯的声音,却没有一句完整地话来,忽然一条腿象是失去了知觉,扑通一声向韦晃倒了过来,看起来象是要一只垂死的猛虎要扑向最后的猎物。
韦晃一惊,连忙向后退了几步。伏典一下子扑倒在他的面前,手脚抽动了两下。却没能爬起来。伏雅一看大惊失色,顾不得那些横眉竖目的士卒手中闪亮的长矛,冲过来一把抱起伏典。慌乱地叫喊着,随即他另外几个兄弟子侄也冲了过来,围着伏典哭成一团。
韦晃皱了皱眉,挥手斥退了要冲上来的士卒,犹豫了一下,将几支竹简放进怀中,立刻带着人匆匆离开了伏府。他一边往回赶,一边让一个亲信悄悄的赶到钟繇的府上,传了一句口讯给钟繇。钟繇听后。惊得半晌无语,回过神来以后立刻进宫请见天子。
“诏书?”天子细长的眉毛挑了起来,好象有些不太想得起来了。
“正是。”钟繇满面是汗,抬起头见天子还没搞明白,连忙提醒了一句:“好象是建安五年的事情。”
天子的眼珠转了转,忽然明白了过来,他惊得一下子跳了起来,声音变得又尖又细:“国丈还留着那封诏书?”
钟繇点了点头。天子地脸色变得苍白。他怔了半晌。忽然对站在一旁地金和魏讽叫道:“快。快让人传韦爱卿。”
“陛下。陛下……”钟繇连声轻叫道:“陛下不必慌张。韦大人自有分寸。就是他让人通知为臣地。请陛下立刻下诏废后。诛灭伏家。”他说着。从袖子里掏出一封奏表。双手托到天子地面前。
“韦……爱卿是……忠臣?”天子有些不敢相信地看着钟繇。看了好久。才长长地出了一口气。眼角流露出一丝劫后逃生地庆幸。他极力稳定了一下自己地情绪。伸出手接过钟繇地奏表。快速地看了一遍。脸色越发苍白。手也在轻轻地颤抖着。
“陛下。时间不多了。请速速下诏。以免事态进一步扩大。”钟繇压低了声音。急急地叫道。
天子呆呆地立了半晌。忽然咬了咬牙。大步走到书案前坐下。提起魏讽已经蘸饱了墨地笔。捡起案上金刚刚找出来地一支竹简。看了片刻。忽然觉得有一种荒谬地悲哀。他奋笔急书。不大一会儿。就在那支宫里已经不多见地竹简上重新写了一份诏书。交给金。金怀揣着这支竹简悄悄地赶到了韦晃地司直府。
韦晃正静静地坐在府里。旁边只有那个向钟繇报信地亲信。那几支竹简就搁在他地面前。他脸色很平静。可是眼神里却不时地闪过一丝慌乱。扶在案上地双手。不自然地颤抖着。听到外面地脚步声。他下意识地伸出手。飞快地将那几支竹简一把抓起。塞到胸前。看到进来地是金。才长长地出了口气。
“德,天子下诏了吗?”韦晃急急的问道。
金顾不得擦额头的汗珠,从怀里掏出那支竹简交给韦晃,韦晃细细地看了一眼,点了点头,将那支从伏家搜出来地诏书递给金,金看了以后,顺手扔进了旁边的火盆里,火苗舔着干燥地竹简,一下子窜起老高,很快就将竹简烧成灰烬,连同着上面的天子诏书。
金盯着火苗,目不转睛,直到竹简烧尽,他才长出一口气,转过来对韦晃说道:“孟明,这次真亏了你了,天子已经准了钟大人的奏表,下诏废后了。至于曹将军那里,你还要小心应付,不能露出破绽。”
韦晃点点头:“我自有数,你还是赶紧走吧,不要让人看见。”
金点了点头,又向韦晃拱了拱手,匆匆的走了。韦晃这时才松了一口气,对亲信做了个手势:“走,我们去见曹将长的竹简。轻轻的放在一旁,又拿起那几支短些的竹简,脸上露出一丝微笑,他放下竹简,向后坐了坐,对坐在对面的韦晃笑道:“孟明。这件事做得不错,有了伏后这些书信,她这皇后是做不成了,我的任务也算是完成了,你说我赏你点什么好呢。”
韦晃暗自吐出一口气,淡淡的笑道:“韦晃得公子提携,理当为公子效劳。”
曹冲笑着摆摆手:“有功则赏,有过则罚,这也是常理。这样吧。你这功劳太大,我可能还赏不了,待我报回丞相府议定之后再说。你稍安勿燥,耐心一点。”
韦晃大喜,连忙拱了拱手,匆匆的走了。等他出了门,曹冲脸上地笑容已经全无踪影,他拿起天子刚刚写就的那份诏书,哼了一声:“这帮人真够蠢的,连造个假都不会,这竹简虽然是旧的。墨迹却是新的,当我看不出来吗?还是欺负我年轻?”
张松笑了:“将军既然要顺手推舟,不想将事态扩大,又何必计较这些。反正皇后废了,也就是完成了任务,天子那点小聪明,就不要太当回事了,难不成将军想连天子一些废了?”
曹冲长叹一声,他看到那支竹简就看出了其中的问题。这几支皇后写地家书是真的。而天子诏书却是假的,上面的墨迹很新,显然是刚刚写的。没想到韦晃也在骗他,他刚才真恨不得一刀砍了他。但考虑到韦晃既然敢冒着这么大的险在自己面前玩这种把戏,估计那封诏书一捅出来,就不是废后那么简单了,他一时不想把事情搞得太大,只得装作没看出来,糊弄过去。可是这口恶气。却让他很是不爽。
曹冲转了一个圈。抬起头对张松说:“这些竹简给郗鸿豫看一下吧,他是御史大夫。正可以管上这档子事,另外通知一下宗正刘璋,一起参详一下应当处理。”他想了想,忽然觉得有些担心,又有些疑惑,转过头对坐在一旁的庞统说道:“士元,想不到愿意为天子而不顾自家性命的忠臣还真不少啊。”
庞统淡淡一笑:“将军,大汉四百年的根基,有些忠臣也是情理之中地事情,天子即位以来,并无过错,将军知道,丞相大人也知道,要不然他也不会答应将军的不进不退之策了。”
曹冲点了点,他知道曹操在许县的眼线绝对比张松布下地要多,对大臣们的行踪,也比他更关心。他有些担心的看了看那封假诏书,看了一眼张松。张松摇摇头说道:“公子不必担心,韦大人搜出此诏,停留时间并不是太长,我安排的人手没有听出什么异常,想来郭大人安排的人手,最多也只能知道搜出了诏书,但究竟是什么诏书,也未必能知道。公子如果担心,我可以再加工一下,保证以郭大人的眼睛也看不出真假。”
看着张松那副很轻松的样子,曹冲笑了,他自从观摩了丞相府所藏郭嘉留下来的那些档案之后,确实比以前更牛逼了,居然有自信蒙过郭奕这个郭嘉嫡传的特务头子了。他想了想,也觉得目前要把那封真正地诏书透露出来并不是好事,也就同意了张松的意见,反正废后这件事已经完满达成,他可以安安稳稳的回邺城领那一千匹战马的大赏了。
天子在殿中坐立不安,一张雪白的襄阳蔡氏澄心堂纸静静的躺在案上,钟繇、魏讽正坐在一旁,焦急的等待着天子下诏。天子有些神经质的颤抖着,脸上的肌肉不受控制地抽搐着,细长的手指紧紧的握在一起,指尖有些发白。
金快步走了进来,他看了一眼钟繇,轻轻的点了点头,走到天子面前跪倒:“陛下,韦大人已经将诏书送到曹将军处,一切顺利,曹将军并未看出破绽。”
“吁——”天子长长的松了一口气,紧绷着的脸松弛了些,一直挺着的身体也塌了下来,他松开双手,抬起手臂想要去拿案上笔,却发现手臂拧的时间太长了,一动就酸疼不已。他咧了咧嘴,一边晃着手臂,一边问道:“曹爱卿真的没有看出破绽?”
金迟疑了一下:“臣以为,诏书既然已经毁了,他就是怀疑,也找不到确切地证据。只会把事情闹得不可收拾,对他自己也没有什么好处。再说了,镇南将军还是一直忠心于陛下地,要不是他在其中周旋,只怕……”
天子点了点头:“镇南将军的忠心朕是知道地,只可惜……他也姓曹。”他说着,脸上浮起一丝无奈地笑容,提起笔,却久久没有落墨。他叹了一声,放下笔转身慢慢走了出去,凄凉的声音从后面传了过来:“几位爱卿商量着拟个诏吧。朕……实在有些累了。”
钟繇等人面面相觑,同时摇了摇头,却又无法可想,只得凑到一起商量如何措词。
天子出了殿门,沿着青石阶慢慢的走着,天空阴得象要滴出水来,厚厚的云层渐渐的合拢在一起,将苍茫的落日遮得严严实实,天好象提前黑了。渐重地暮色让人有些喘不过气来。天子紧闭着嘴唇,一步一步的向前走着,不知不觉的来到皇后所住的宫殿之前,他站住了脚,仰起头看着在暮色中倔强的指向苍天的屋脊,愣了半晌。他想抬腿进殿去看看皇后,却觉得两条腿有千斤重,费尽了浑身力气,依然不能抬动半分。
身边的小黄门看着天子出神。躬着身轻声说道:“陛下,要不臣……去通知一下皇后接驾?”
天子无力的摆摆手,低下了头,两滴泪从眼窝里滑落,打在脚下的青石板上,溅成两朵小花,很快就洇成一片淡淡地水迹。
阴沉的天空,一道闪电从云层之间一闪而过,轰隆隆的雷声由远及渐。滚滚而来。突然之间在耳边炸响,惊得天子打了个激零。一阵冷汗透体而出。他猛地抬起头来,一阵豆大的雨珠从天而降,重重的打在他的脸上。
“陛下,小心着凉。”小黄门连忙扶着天子的手臂,将他半拖半扶的拉上了台阶,他们刚在廊下站定,噼哩啪啦的雨滴声已经响成一片,青白色的青石板很快就变成了青黑色,闪着幽幽的光。
殿中传来一阵轻轻地脚步声,面容憔悴,满面泪痕的皇后伏寿出现在门口,对着天子款款下拜:“不知陛下驾临,臣妾迎接来迟,请陛下恕罪。”
天子看着依然保持着皇后之仪的伏寿,心中一阵酸楚,眼泪不争气的涌了出来,他赶上前去,弯下腰,伸出双手扶起伏寿:“皇后,你莫要怪我。”
“陛下,臣妾自作自受,焉敢责怪陛下。”伏寿起身,拉着天子缓缓走向殿内,她的声音在一起一伏之间已经平静下来,甚至在嘴角露出一丝笑容。两人走到殿内,宫女们都退了下去,只剩下他们两人相对而坐,各自流泪,一时竟没有话说,只有摇曳的灯火将他们的影子拉得一会儿长,一会儿短,仿佛是风中飘零的落叶。
“皇后,朕也没有想到,国丈居然还留着那封诏书,朕以为,他早就毁了呢。”天子喃喃的说道,抬起袖子擦了擦眼角,伸过手握住皇后冰凉地小手。
“陛下,千错万错是我伏家的错,如今也由我伏家一力承担,陛下无须自责。”皇后看着天子的眼睛,极力想使自己的声音平静一些,却还是抑制不住的颤抖。她从天子的大手中抽出手,伏在地上:“臣妾不敢求生,只想请陛下看在臣妾服侍陛下二十年的份上,看在我伏家为陛下尽忠的份上,能为我伏家留一点血脉。”
天子沉默不语,看着皇后依然纤细的腰肢,他感到地只是一份悲凉。不错,他是天子,是君临天下地帝王,可是却连自己的皇后都保护不了,这是何等地悲哀。皇后自从初平元年入宫以来,一直陪在他身边,是他那段最凄惶无助的日子里心头唯一的一丝温情。两人相敬相爱,如今已经二十多年了,共同经历了无数的磨难和惊恐,本以为能携子之手,与子偕老,如今却因为那一封诏书,即将天人永隔。他有些愤恨,愤恨国太伏完。如果有心杀贼,接了诏书之后就应该立刻行动,既然无能为力,又留着这封诏书干什么?白白的葬送了皇后和伏家,也给他带来了不可预知的危险。
“寿儿……”天子泣不成声,他不敢答应皇后。因为他也不知道他能不能保全伏家。那封假冒的诏书,他总觉得有些不安,曹冲是谁?他可是神童,他能看不出诏书的真假?就算他还有忠心,还能照顾他天子的面子,可是他能违搞丞相的意思吗?不牵扯到他已经不简单了,要让他再放过伏家,似乎有些不太可能。
“陛下……”皇后半天没有听到天子地允诺,心中寒意大起。她仰起头来,用朦胧的泪眼看着同样泪眼朦胧的天子,哀求道:“陛下。我母亲是孝桓皇帝的长公主,也是正正经经的皇室血脉,难道,难道不能留一个后人吗?我幼帝伏朗,可是尚未成年啊,陛下就不能看在臣妾服侍陛下二十年的份上下一道恩旨吗,有我伏家百十口性命,难道丞相大人还不满意吗?”
“寿儿……”天子咬咬牙,用力拉起皇后:“朕……尽力。尽力。”
“多谢陛下。”皇后抽动着肩膀,渐渐止住了泣声,膝行到琴几旁,伸手撩开了罩在琴上地锦罩,细长的手指在琴上一抹而过,几声悦耳的叮咚声传来,天子精神一振。他抬起头看着皇后,皇后也正看着他,脸上的泪痕已经被擦去。只是眼睛还是红肿着,曾经让天子品尝得如痴如醉的嘴角微微翘起,露出一丝甜美的微笑,轻声请求道:“陛下,臣妾即将远行,也不知哪一天才能与陛下重聚,敢请陛下与臣妾共奏一曲,以慰臣妾这数得过来的几个时辰。”
天子愣了一下,两人同奏。是他们夫妻最开心的事情。当初能在那么艰苦的日子里熬下来,这同奏地琴声也是功劳不小。哪怕是再难的时候,两人并肩坐在琴前,默契的拨弄着琴弦,总能让两颗不安地心感到一丝慰籍,感受到这无情的人世间还有一丝温情,只是现在,却只能让人感到一种悲凉。
“寿儿……”天子哽咽着,无法移动自己的身子。
“陛下……”皇后微微躬了躬身子,再次向天子发出邀请。
天子强撑着挪到皇后身边,伸出手臂晃了晃,将袖子向上了,长长的手指摁上了琴弦,往日灵活的手指如今却好久都不能动一下。皇后静静的看着他,带着血丝的眼睛里透出的平静,是哀怜,此时此刻,坐在她面前痛苦不堪的不是一个帝王,而是一个平凡得不能再平凡地文弱男人,是她的丈夫,是弱得不能保护她的一个丈夫。
“陛下……”皇后再一次轻轻的唤了一声,尾音拖得长长的,还带着一丝颤音。她伸过手来,将天子抽搐的双手从琴上拿开,自顾自的回过头来,叹了一口气,手指猛的一拨琴弦,“咚”的一声,紧跟着,一阵一点优雅也没有地琴声从她激烈挥动的手下流泄而出,如剑戟交鸣,如铁骑嘶鸣,如朔风呼啸。
“大风起兮云飞扬……”皇后略带沙哑的声音听起来更具备了一丝难得的豪迈,她一点也不顾及音韵之美,顾不得与琴声合拍,只是用尽浑身的力气,用最大的声音吼了出来。嘶哑的声音在并不高大的殿中回响,带着一丝决绝,一丝悲壮。
“皇后……”天子再也忍不住了,他猛地转过来身,一把将皇后抱在怀中,将脸埋在皇后的胸前,拼命地抱紧皇后,似乎要将她紧紧地搂在怀中,永不放开。
“陛下,记住,你是高皇帝的子孙,你是大汉地天子,再苦再难,你都不能放弃……”皇后用鲜血淋漓的双手推开天子,黛眉倒竖,杏眼圆睁,俯视着天子怒声喝道:“你一定要记住……”
“朕记住了。”天子放声大哭:“我记住了,为夫记住了……”
郗虑、刘璋一接到曹冲的消息,立刻赶了过来。///com///郗虑的气色不太好,比起上次曹冲看到他时的样子,郗虑消瘦了好多,看起来这段时间许县展开的大辩论中,这位郑玄大师的弟子承受了巨大的压力,有些不堪重负了。而刘璋气色很好,本来就圆圆的脸现在越发的红润,丰满得眼睛都细得看不清了。做了宗正之后,他不用再整天担心着手下人的背叛,不再整天考虑着怎么和那些手握重兵的骄兵悍将周旋,日子过得舒坦了好多。心宽了,体就胖,刘璋几乎成了一个肉球,消瘦的郗虑站在他的身边,很有穷书生和富家翁站在一起的感觉。
不过,今天他们的神气却恰恰相反,郗虑的瘦脸上泛着红光,而刘璋的脸色却有些灰败。
“公子,真是惭愧,真是惭愧。”郗虑一看到曹冲就赶上来连连赔礼,一副犯下了滔天罪行的样子,“郗虑忝为御史大夫,却未能尽职,致使伏家做出如此狂悖之罪,实在是难辞其咎,请公子责罚。”
曹冲不喜欢郗虑,觉得这个人虽然读了一肚子书,但是一点骨气也没能,只知道跟着老曹后面做条狗,就是做狗也只是做那种只会汪汪狂叫的恶犬,不是条能**去打猎的好狗。现在看到他一副奴颜婢膝的样子,曹冲更是对所谓的大儒有了一种不屑,书读得多又能如何,不是照样在权势面前下拜?
不过他虽然不喜欢郗虑,但不至于傻到给郗虑脸色看,他连忙上前扶起郗虑笑道:“郗公,你可是三公之一,如此大礼参拜我一个小子,我如何当得起,快快请起,让那些书生知道了,又要惹出闲话来。怕你我的面子上都不好看。”
郗虑有些尴尬,他不自然的笑了笑,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公子说得是,那帮书生的嘴实在是太欠了,个个以为自己是许子将,胡言乱语。不知天高地厚。”
曹冲笑了笑:“让他们议议政,也是好的,老话说得好,理不辩不明,纵使有些不好听的,也无妨于是,总有明白人的。郗公大才,学问深厚,有机会也要去讲讲。莫让他们自以为是,反失了方向。”
郗虑一愣,这才想起来现在许县最活跃的那些人可都是襄阳书院来的。都是在曹冲地地盘上的,说不定他们最近在许县说的那些话还是出于曹冲授意,他想到这里,不禁暗自庆幸自己没有草率的加以禁止,也没有采取什么过激的行动,虽然最近有些窝囊,但没能得罪曹家的人,仕途还是没有问题地。这不,仓舒公子不是送了个大大的功劳来了吗。这次要是把伏家给整倒了,丞相大人一定会很高兴,虽然官不能再升了,但财却是少不了的,说不定还能封个爵。
“公子,如今伏家犯下如此大罪,不知公子觉得应当如何处理才好?”郗虑谄媚的笑着。
曹冲怔了一下,咧嘴一笑:“郗公,你这可就问错人了。我是镇南将军,只管打仗的事,这许县可不在我的管辖范围以内,反倒是你这个御史大夫和宗正刘大人的事情,怎么反倒问起我来了?”
郗虑恨不得抽自己一个嘴巴子,自己是急得有些犯傻了,这当然不能问曹冲啊,这些恶人当然要自己来做了,要不然他把自己找来干什么。他有些无趣的笑了笑。抬起头看着刘璋。嘿嘿一笑:“公子批评得对,这事正当要问问刘大人才是。刘大人。皇后意图诬告丞相大人谋逆,大人以为这事该当如何处理才好?”
刘璋不停地擦着脸上地油汗。他呵呵地笑着。显得十分憨厚。十分地纯朴。一听郗虑问他。他连忙笑着躬了躬身。只是他地肚子实大太大了。长时间地弯着腰有些难受。所以只能意思一下。他一边喘着气。一边报怨道:“这鬼天气。闷得要死。要下雨又下不来。让人喘不上气来。真是难受之极。”
郗虑见他顾左右而言他。却不回答他地话。心中很是不快。堆起一层假笑故意开玩笑道:“刘大人。这天气固然是闷了些。不过刘大人也太胖了。怨不得别人。或许是许县地生活太安逸了。刘大人每天吃饱喝足了。没有什么事做。这身上地膘当然是天天见涨了。”
刘璋还是憨憨地笑着。一副深以为然地样子:“郗公说得对。这也是镇南将军地恩典啊。要不是镇南将军荐我做了这个既尊且闲地宗正。我如何能养出这一身膘来?刘璋愚笨。也只能做做这个宗正了。那些监察百官之类地重任。却只有郗公这样地大才才能做得地。要是让我做啊。我估计就是忙成一把骨头。也做不好地。”
郗虑地脸色有些变了。他很想再讽刺刘璋几句。可是被刘璋这么一说。他又想起来似乎刘璋地儿子还在曹冲地手下。听说很得信任。刘璋这个宗正也确实是曹冲推荐地。莫不是他们也有什么交易吗?他连忙挤了挤脸。重新浮现出一脸地笑说道:“刘大人过谦了。你既然是公子推荐做这个宗正地。那就是说明公子对你很信任。如今出了这事。急急地把你我找来商议。也正是我等地荣幸。大人还是说说如何处置才是。”
刘璋挠了挠头。觉得有些难办。郗虑把话挑得如此明确。他不好再装糊涂。他是汉室宗亲不假。也不愿意别人来惹指刘家地江山。可是前提是自己要有这个能力。现在伏皇后闹出这事。十有八九就是天子无自知之明。硬要去惹曹家。当然了。建安五年地时候。曹操还没有打赢官渡之战。北方地袁绍还象一座大山压在他地头顶上。皇帝有些想法也是可以理解地。问题是现在不是建安五年了。曹操虽然还没有统一天下。可是朝中地权利却是集中在他地手上。要不是他还有些顾虑。还考虑一些民心。换成一个鲁莽地家伙。早就把天子杀了。现在曹家为了自保。要想将女儿送进宫里做皇后。天子这个时候还犹豫不决。最终闹出这个事来。皇后还是没保住。连伏家都一起被扯进去了。真是失策。如果早些时候一和曹家联姻就废后。哪会出这事?
天子还是年轻。不知道轻重权衡。刘璋叹息道。不过现在不是讨论天子地时候。曹冲传来地消息只是说皇后与家人通信。意图杀害大臣。并没有提到天子。看样子曹家还是有顾忌。没有立刻废掉天子地打算。既然如此。那伏家就是替死鬼了。
“将军,伏寿与家人私谋要对丞相不利,这皇后自然是不能做了。至于伏家,身为皇室姻亲,不思为国效忠,却做出这种事儿,当然也饶不得。伏完更是把天子地诏书收在靠枕之中,有大不敬之疑,两罪并论,当以重惩为宜。”刘璋的语速很慢,他一边说。一边用余光注意着曹冲的脸色变化。
曹冲很平静,他不喜欢杀人,可是现在他不能不杀人,伏家要对曹家下手,虽然只是秉承天子的意思,但天子不能动,也只有拿伏家的人下刀,警告那些想对曹家不利的人之外,还要敲敲皇帝地警钟。让他不要太异想天开。他见刘璋说完了,也不置可否,只是将眼光瞟向了郗虑。
郗虑听了一阵,心境已经慢慢平复下来,他想了想说道:“刘大人说得有理,重惩是必不可少的。只是以什么罪名来定罪,又如何重惩?这件事涉及到皇室和天子,不能轻举妄动,还是小心一点的好。以免给丞相大人带来麻烦。我觉得还是先由天子下诏。废了皇后之位,然后交与廷尉府议罪。这样可能更好一点,将来纵使朝野有什么异议,也与丞相和公子无关。”
曹冲听了,暗自点头,郗虑这个法子好,既讨好了曹家,也替曹家撇清了关系,将来就算有什么事,也是廷尉府的事情,与曹家无关。
“既然如此,就请二位大人联手表吧,我也将这里的情况报回丞相府,请丞相定夺。”曹冲谦恭的一笑,对着二人拱了拱手。
郗虑和刘璋对视了一眼,不约而同的想道,这个小曹将军才是最奸滑的,说了半天,他根本不下结论,还要回去请示丞相大人,我们算是被他当刀使了。
其实他们还真是猜对了,曹冲不想下这个结论,因为他现在还不知道老曹的想法,他是来废后地,皇后废了,他的任务就完成了,至于要杀多少人,他可不想擅自做决定,还是让老曹去想吧。当天他就将消息传回了邺城,请老曹批示。
曹操接到消息后,先将荀攸等人叫过来商量如何定案,而曹丕、刚赶回来的曹彰,以及曹植都参与了旁听,就连曹、何晏等几个小孩子都坐在了后室,听前面讨论。
听曹操讲完了许县地情况,谋士们都沉默了,众人有的捻须沉思,有的眨巴着眼睛看别人,有的闭着眼睛装瞌睡,不一而足。曹操等了半晌,见众人不说话,脸色有些不好看,他沉下脸不快的哼了一声,然后假笑着说道:“诸位有何想法,不妨直言,总这么枯坐着,我这里的茶可供应不起。”
众人跟在后面假笑了一阵,这才一个个象挤牙膏似的开始发言,华歆首先站了起来,他清咳了一声,然后抬起头看着曹操,朗声说道:“伏皇后身处内宫,不思静默,无母仪天下之德,又与伏完家书,妄议大臣,居然想对丞相不利,实在是罪大恶极,歆以为,应该立刻表奏天子废后,族诛伏家,以儆效尤。”
此语一出,一座皆惊,很多人都有些惊讶的抬起头来看着中间的华歆,毛立刻起身离席,走到中间躬身施礼:“丞相,不可。”
曹操微微笑着,眯起了眼睛,慢吞吞地摸着胡子:“孝先,有何不可?”
毛额头的血管鼓起,嘭嘭的跳动着,他听出曹操的意思了,但他不能不说:“丞相,伏皇后写家书与伏完,其意甚为悖逆,废后自是情理之中,于此无异议。只是伏家虽然接到皇后的书信,却无任何行动。再者此事已经是十三年前的事情,这个时候因此事族诛伏家,只怕会引起朝野议论,杀伤过重,有伤人和,对丞相声誉影响甚大。且丞相府即将与天子联姻。佳期在近,镇南将军夫人身怀六甲,不久将为镇南将军添丁,很有可能是镇南将军的长子,此时如果大加杀戮,戾气太重,于天不祥,还请丞相三思。以为,废后势在必行。族诛之议不妥。”
曹操听毛说前面的话,并不是太在意,声誉这个东西。对他来说有点虚,可是后面的一句话,却让他有些犹豫了。女儿正准备出嫁,孙尚香正准备给自己添第二个孙子,还是仓舒地,这个时候如果杀人太多,会不会有冤气?曹操虽然不太信这个,可是涉及到他的子孙,特别是曹冲的儿子。他就不免有些顾虑了。这十几年来,他征战四方,杀戮无数,特别是徐州一战,泗水为之不流,没过几年,长子曹昂就死于宛城之战,随后几年里,几个年幼的儿子接连夭折。曹丕自从生了曹之后,娶了几个夫人一直没有能再添丁,李氏倒是生了个儿子曹协,可惜没满周岁就死了,曹彰结婚十几年了,除了长子曹楷,其他几个儿子都夭折了。曹冲娶了三个夫人,还有两个双胞胎丫环,可是奇怪的是。直到现在才有子息。这些让曹操都有些疑神疑鬼,觉得自己是不是真的杀戮过重了。别地还好说。再让曹冲的儿子受了影响,那可就麻烦了。
曹操犹豫不决,他看了看正看着他的众臣,强笑了笑:“各位还有什么高见,不妨一起说来听听。”
大家地意见其实都差不多,没人敢说不能废后,分歧只在是否怎么处理伏家地事情上。华歆本来坚持要杀一儆百的,可是一听毛说地影响子嗣的问题,他也不敢再坚持了。曹节要进宫,想要生个皇子,曹冲的老婆孙尚香正怀孕,万一有什么问题,到时候自己这个建议可就说不清了。他一退步,其他人也不坚持了,慢慢地就形成了一致的建议,废后,伏家全部免职,伏完死了,没法追究,但伏典身为家主,罪在难逃。曹丕在一旁静静的听着,心里却不是个滋味,他看出来了,曹操本来是想要采取华歆地主意,给朝野一点厉害看看,可是后来听毛一说,他就犹豫了。他是因为仓舒的子嗣,才改变了主意。这一点,让曹丕心里很不痛快。他本来觉得无可无不可的,现在反倒觉得应该杀伏家全族了,如果真能有什么戾气能把仓舒的儿子克死了,岂不是更好?曹丕阴险的想道,脑子在飞快的转动着,想着如何劝说曹操杀了伏家满门。
众人七嘴八舌的说着,曹操还是没有下定决心,他是有些担心杀戮过重影响后代,可不杀伏家,又让他觉得咽不下这口气,一时犹豫不已,便让众人散去了,只留下三个儿子继续讨论。曹彰和曹植两个人意见基本相同,不赞成大开杀戒。一来他们也都觉得自己的子嗣不旺,可能真跟这个有关,二来他们认为,这毕竟是十几年前的事情,伏家一直没有什么动静,伏完在世地时候,也规矩得很,说起来是比较识相的,如果因为这么一封信,就将伏家全杀了,那么势必会引起大家的担心,连伏家这么老实的都不放过,那还有谁能安心呢?再者伏家世传尚书、诗经,门生弟子不少,族诛伏家,会引起很大的反应,恐怕不利于曹家,就象当初杀了边让,兖州大乱,几乎让曹操无立足之地一样。
曹操连连点头,他刚要下决定,曹丕却摇头表示反对。他一脸正色的说道:“杀人不在多寡,不该杀的人,杀一个也是多,该杀的人,成千上万也不多。伏家才几个人?子文在北疆,一战斩杀数千人,乌丸人被你灭掉的族都有好几个,这算不算多?仓舒在荆州,这几年和刘备、孙权打仗,死伤也有数万,这算不算多?我在关中打仗,上次大捷,一战伤亡也过万,如果真要担心伤及子孙,那我们岂不是都伤了人和?我觉得这个说法不可信。”
“那你地意思是?”曹操有些不解的看着曹丕。
曹丕看了一下曹操的脸色,接着说道:“父亲百战百胜,扶大厦于将倾。挽狂澜于既倒,靠的不仅是精兵猛将,智谋之士,还有赏罚分明的执法,有过必赏,有错必罚。如此才能人人思进,个个奋勇,若是考虑那些子虚乌有的东西,这伏还怎么打?伏家虽然没有动作,可是他们将这些书信藏在家中,是何用意?难道不是想等合适的机会吗,这样的人如果不严惩,只怕效仿者会络绎不绝,到时候再想杀人。只怕就不是一家两家的事情了。”
曹操停住了,他盯着曹丕,觉得似乎也有道理。
曹丕见曹操心动。大受鼓励,又接着说道:“我听说搜出来地东西里面除了皇后地信之外,还有天子的诏书。仓舒说这封诏书只是个普通地诏书,我看未必,如果真是普通诏书,他又何必藏在靠枕之中,与那些书信放在一起?依我看,十有八九是天子所下的诏书,和当初给董承的一样。是想对付我曹家地,仓舒大概还是让人给骗了,把这么重要的事情给忽略过去。”
曹操点了点头,沉吟道:“有理,有理。”
曹丕有些兴奋起来,他压抑着自己的激动,喝了一口茶,平复了一下心情,努力让自己看起来很平静。然后才接着说道:“仓舒为人仁慈,可是对付这样的凶顽之徒,还是有些手软。我曹家已经到了这个地步,怎么可能还和刘家和睦共处,不进即是退,岂有不进不退的道理?想要以外戚执掌大权,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大汉朝那么多外戚,哪一个执掌了大权之后还能安生的?马家还有吗?梁家还有吗?窦家在哪里?何家也有什么人?”
曹丕一边窜的说出大汉朝的几个外戚。没有一个是善终的。他冷哼了一声:“我看仓舒是受了荀文倩父女地蛊惑,才做出这等不智之事。以外戚掌权。就算能解一时困难,可终究不是解决之道。现在为了废后,好不容易抓住这么个机会,又要行妇人之仁,放过伏家,那天子会怎么想?他不会觉得父亲是忠臣,反而会认为我曹家软弱可欺,说不准什么时候又发一份衣带诏,暗中要了我曹家的性命,一旦他掌了大权,他会放过我曹家吗?我曹家只怕是要继马梁窦何的后尘地。”
曹操的脸色一下子沉了下来,久久没有说话。本来准备反驳曹丕的曹植和曹彰,也只得相互看看,闭紧了嘴巴,涉及到家族的安危,这个责任太大了,谁也不敢保证万一天子拿了权之后,会怎么收拾他们。天子在建安五年的那种情况下都不放弃,如果拿到大权,又怎么会放过曹家?
“那,你说怎么办?”曹操的脸一会儿狰狞,一会儿苦恼,想了老半天,才问出这么一句。
曹丕兴奋不已:“父亲,我以为当施雷霆手段,内镇天子蠢蠢之心,外伏朝野观望之情,逼着他们在曹刘之间做一选择,顺我者昌,逆我者亡。”
“那……就通知仓舒如此办?”曹操似乎有些不太有信心,口气很犹豫。
曹丕一听,立刻急了,自己说这么多,好容易打动他了,怎么能把这么大的功劳让给仓舒,他急忙说道:“父亲,仓舒性温,这等事恐怕他做不来,再者他这个镇南将军离开荆州也太久了,我听说卫尉周瑜一直在江南招抚刘备、孙权,对荆州的政事多有干扰,我觉得仓舒还是立刻回到荆州去比较好,免得荆益有失。”
“你关中的战事怎么办?”
“西凉诸军在前一段时间已经被我打残,关中短期之后无重大战事。”曹丕信心满满地说道。
曹操仰着头想了一会,断然决定:“既然如此,你明天就赶往许县处理此事,废后,族诛伏家。”神月关推荐的,书号:1277730,我看了一下,感觉不错。
曹冲对曹丕的到来一点心理准备也没有,当他在许县城外接到笑容满面的曹丕时,还是没有搞明白老曹的意思,自己的任务完成得挺好的,怎么突然就让曹丕这厮来摘果子了呢?不管想不明白归想不明白,他对老曹的命令是绝对执行的,强忍着将曹丕那张脸揍成猪头的同时,他将许县城中的情况简单向曹丕介绍了一下,随即带着手下返回了邺城,一点怨言也没有回去陪着已经被当成了宝贝的孙尚香,晚上继续耕田种地,准备再接再励,培养下一代。///com///
曹丕到了许县,大刀阔斧的展开了攻势。在他来之前,天子已经下诏废了后,伏家却还没有处理,曹丕立即上书,宣布了伏家十条罪状,要求天子立即下诏赐死伏后,族诛伏家,天子和曹冲那样的打交道打惯了,一下子有些不适应曹丕的强横,觉得有失天子的尊严,话不投机,两人在大殿上就翻了脸,曹丕在大殿上怒不可遏,纵声咆哮,指责天子亏待曹家,偏袒伏氏。天子被他气得直哆嗦,一怒之下拂袖而去,返回后殿大发雷霆,将书案上的东西扔得到处都是,险些将伏后留一的那具琴都给砸了。
曹冲对此不太关心,他在邺城呆得很舒服,每天去向老曹请个安,回来就陪着老娘老婆打麻将。环夫人现在有了个当将军的好儿子,有钱的儿子,气粗了,腰包也鼓了,早就不是当初那个畏畏缩缩的样子,每天由一个媳妇和两个准媳妇陪着打麻将,赢钱赢得手都抽抽了。
至于孙尚香,自从她怀了孕之后,每天的晨练自然是被禁止了,马也不让骑了,天天让人象服侍老奶奶一样服侍着,环夫人担心那二十个女卫和孙颦儿没经验。特地找了几个老妈子侍候着,无论如何要把第一个孙子好好生出来。至于是不是有可能是孙女,环夫人是根本不考虑的。
小玉儿和大双小双除了每天陪她打牌之后,就是服侍好曹冲,再接再励,争取明年再添丁。幸好大双小双还没有正式办手续。年龄也没到,曹冲晚上只要耕一个地就可以,要不然也够累的。
陪着老妈打麻将没几天,环夫人就烦他了,因为他虽然没有机会上场子,可是他往那儿一坐,小玉儿、大双、小双三个人就不安生,眼睛不看着牌,尽跟着他转了。他坐在小玉儿后面。大双就撅着嘴,他坐到大双后面,小玉儿就翻眼睛。至于小双,虽然脸面上看不出什么,可是曹冲坐到她身后的时候,她的智商显然也明显下降得很厉害,这种情况下需要集中精力才能打出水平来的麻将自然缺少了乐趣,环夫人赢钱赢得没有挑战性,当然不乐意,所以很快就把他逐出了棋牌室,让他陪着那些天天吵着要跟他玩的小兄弟们去。
曹冲也不反对。乐呵呵的带着兄弟们去钓鱼摸虾,还在玄武池旁边地树林里吊起了几个秋千,天天在那里玩得不亦乐乎,树林里吵得象游乐场。
这一天老曹办完了公事,摘下了架在鼻子上的眼镜,揉了揉眼睛,伸了个懒腰,缓步站起身来走到亭边,扶着雕花的栏杆。听着远处树林里隐约传来的一阵阵喧哗,眼角露出一丝笑意,对身边的荀攸说道:“公达,我这个儿子好象胸无大志得很,都是个镇南将军了,也不想着回荆州去,天天跟这一帮孩子打闹,你说是不是在生我的气啊?”
“丞相,知子莫若父。镇南将军如何。丞相应该是个最明白地。”荀攸微微一笑,接着又说了一句:“将军为人宽厚。对丞相孝敬,对兄弟们也极友爱,断不会有父子之间治气的说法。”
老曹笑了笑,久久没有说话,眯起眼睛看着远去,翠绿的树林中,架着两根巨大的三角架组成的秋千,一个粉红的身影忽然之间一闪而没,长长的裙带翻飞得如一只蝴蝶,曹操有些奇怪的问道:“怎么那边还有女子?”
一直站在不远处的许褚应声答道:“禀丞相,几位小姐都在那边。”
老曹哦了一声。挥挥手说道:“仲康。去把仓舒给我叫来。”
许转身安排了一个虎士。没多长时间。曹冲带着秦朗和曹据纵马而来。穿过长长地柳堤。在亭前翻身下马。将马鞭扔给一旁候着地虎士。大步走上来对着曹操和荀攸施了个礼。乐呵呵地笑道:“父亲。找我有事?”
曹操看了一眼他额头上闪亮地汗珠。沉下脸斥道:“一身汗。也不知道擦一擦。湖中风大。受凉了怎么办?”
曹冲笑了。他举起袖子擦了擦额头。走到曹操身边。扶着他回到亭中坐好。这才说道:“父亲。我都十八了。身体壮得很。又学了左老道地坐忘和华大师地五禽戏。天天还要习武强身。哪有那么容易受凉地。”
“不怕受凉。你也得洗洗吧。看你一身臭汗。”曹操夸张地捂了捂鼻子。露出了一副不乐意地样子。曹冲举起手臂闻了闻。也露出一脸苦笑:“汗味是够大地。要不我先去洗洗吧。”
“等下再洗不迟。”曹操摆摆手。伸手去拿案上地茶壶。旁边站着地曹据立刻伸过手来。抢过茶壶倒了一杯茶。双手端到曹操跟前。曹操看了他一眼。没有多说什么。了一口茶。这才惬意地说道:“仓舒。你离开荆州也有一年多了。不想回去吗?”
“想,也不想。”曹冲说道,接过曹据递过来的茶,也饮了一大
“此话怎么讲?”老曹有些意外。
曹冲很轻松平淡的笑着:“想回去,是因为那里的气候和谯郡的更接近,我住着比这里舒服些。不想回去,是因为家人都在这里,节姊姊马上又要大婚,子桓、子文他们都放下军务赶回来了,我自然也应该留在这里,等她大婚完了再说。”
曹操点了点头:“子桓在许县,已经请诛了伏家,大婚的事也就在这两天。事情一完,你就立刻赶回荆州去吧。子桓对许县的事不放心,跟我说他想要坐镇许县,关中一时半会不能去了。钟元常跟随我多年,我对他很放心,这次出了不少力。我不能不酬谢他,已经决定将他派到关中去了,婚事一完,他也要立刻起程。”
曹操说着,有些讽刺意味的笑了笑:“天子以为他说两句漂亮话,将他的儿子召入宫中为郎,就能笼络住钟元常,真是笑话。他还不知道,早在兴平年间他还在西京地时候。我就和元常相知了,这其间的信任,岂是他那点玩意所能变更地。”
曹冲静静的听着。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容,一句话也不说。
“元常对你印象不错。”曹操看了一眼曹冲,又接着说道:“有他在关中,对你有好处,不过在荆州的周公瑾,你可要小心应付,此人智谋出众,勇猛而无所畏惧,用得好是一方重将。用得不好,可也是个极大的隐患。”
“多谢父亲指点。”曹冲恭恭敬敬的行了个礼:“我一定会牢记在心。”
“要想成大事,只有一副好心肠可不成。”曹操语重心长地说道:“很多人是不知道好歹地,他们总是把你地忍让当作无能,必要的时候,还应该有点杀性。”
“喏。”曹冲还是很平静地点点头,他知道老曹对他这次在许县的做法不太满意,有意无意的在敲打他。
“去吧,抓紧时间陪陪你母亲。还有节儿。”曹操起身刚要走,忽然又回过身来说道:“宪儿听说襄阳很热闹,想要到襄阳去看看,你如果方便的话,就把她也带过去吧。”
曹冲一愣,立刻点头应是。
五月中,曹冲从邺城起程,带着曹操赏给他的一千匹战马,浩浩荡荡地回到了襄阳。荀文倩得知曹冲回来了。带着人赶到汉水北岸相迎。一见面。曹冲就拉着她的手心疼的说道:“这一年在襄阳没有休息好啊,我看你倒比去年更清瘦了。岳父大人在哪里?身体如何?”
荀文倩鼻子一酸。险些哭出声来。荀对曹操族诛了伏家地事情很不满意,他虽然知道这件事与曹冲无关,但就是不愿意来,荀文倩无计可施,总不能勉强岳父来接女婿吧。不过她也生怕曹冲因此见气,从此与她生份了。现在孙尚香已经怀上了,蔡玑天天缠着曹冲,而她这个正妻却是一年多没见着曹冲了,哪一天才能生个儿子出来?这心里不免有些七上八下的。没想到曹冲一见面,一点生气的样子也没有,倒是关心起她父女二人的身体,让她颇有些感动。
“父亲……身体很好,不过年纪大了,走不得远路,又贪图安逸些,所以……在书院里相候。”荀文倩说着,偷偷瞥了一眼曹冲的脸色。曹冲笑了,他拉着荀文倩的手轻声笑道:“我岂敢有劳岳父大人相迎,过了江,我理当前去拜见岳父大人,届时再与他相叙吧。你去看看尚香她们,还有宪姊也跟着来了,你去安顿一下,我先去和樊城的官员们见个面。”
“嗯!”荀文倩拖着重重的鼻音,点了点头。她松开曹冲的手,走到孙尚香地车前,看着被几个老妈子紧紧的护着的孙尚香,禁不住掩着嘴笑了:“虎妞,这几个月,可胖了不少啊。”
孙尚香有些不好意思,咧着嘴干笑了两天:“姊姊说笑了。”
“嘻嘻,等我去见了宪姊姊,回来再与你叙谈。”荀文倩说笑着,捏了一下孙尚香肥乎乎的小手,转身朝曹宪的车走去。孙尚香见她走远了,这才长长的出了一口气。她在襄阳天不怕地不怕,连嫂嫂大乔夫人也管不住她,但荀文倩软硬兼施,对她既象亲姊妹一样的亲,又有些母亲般的严厉,总是让她在愿意与她亲近的同时,又有些畏惧。这次她居然抢在荀文倩这个正妻前面怀了孕,心里高兴地同时,也有一丝忐忑不安,生怕与荀文倩闹了生份,现在见荀文倩并没有什么异样。她总算是放了心。
曹冲回了襄阳之后,当天晚上就赶到襄阳书院去见荀。荀的身体好了,不再咳嗽,只是依然消瘦,眉宇之间,总有一丝无法抹去的忧愁。见曹冲赶来见他。他在有些感动的同时,眉间的怒意依然不减。
“将军回来了?”他看着伏在身前给他行大礼的曹冲,也不去扶,只是很冷淡地说道。
荀文倩见父亲神色不对,心里着急,连忙叫了一声:“父亲——”
“怎么,我说得不对么?”荀见女儿心疼曹冲,不快的哼了一声。
曹冲抬起手拦住荀文倩,恭恭敬敬的施了礼。这才直起身来,若无其事地回道:“回岳父大人,小婿回来了。”
荀静静地看着曹冲。脸色悲怆:“皇后废了?”
“废了。”
“伏家诛了?”
“诛了。”
“一个没留?”
“一个没留。”
“伏后生的几个皇子,包括太子,都死了?”荀地声音越说越大,脸色青得吓人。
“都死了。”曹冲还是很平静,平静得仿佛在说一件寻常小事。
荀被他的平静淡然气得一时语噎,反倒不知道如何说才好。他胸膛起伏,用带着血丝的眼睛愤怒的看着曹冲,喘了半天,才恨恨的说道:“将军好手段。”
“岳父过奖。此事与小婿无关,皆是子桓的功劳。”曹冲很谦虚的说道。
“你——”荀怒气上涌,眼前一黑,身子晃了晃,软软的倒了下去。荀文倩大惊,狠狠的瞪了曹冲一眼,连忙扑过来扶住荀,焦急地连声呼叫,张仲景应声而入。手中银针准确的**荀的人中。
“你是不是早就准备来气父亲?”荀文倩气恼地看着曹冲,“怪不得你让大师一起来的,原来早有打算。”
曹冲很无辜的摊了摊手:“夫人,你这就不对了,我只是很老实的回答岳父大人的问话而已,哪有气他的成份?”
“你——”荀文倩回想了一下,好象曹冲真的没有说什么其他的,只是一句句的老老实实地回答而已,她看着曹冲委屈的眼神。气得跺了跺脚。扭过身去不理他了。
荀嗓子里咕噜了两声,长长的吐出一口气。他两眼无神的看着青黑色的屋顶,脸色死灰,一句话也不说,就那么怔怔的看着,看得荀文倩心急如焚,抽泣着连声呼唤。荀只是不理,眼神也似乎散开了。
“父亲……父亲……”荀文倩有一声没一声的叫道。
“大师?”曹冲看着张仲景,轻声问了一句,眼神示意了一下荀。
张仲景轻轻的摇了摇头:“将军,荀大人身体无恙,只是已无生趣,一时心灰意冷罢了。”
“多谢大师。”曹冲点了点头:“请大师一旁稍候。”
张仲景又看了一眼荀,惋惜的叹了口气,收起银针走了出去。曹冲走到荀面前,俯着身子看着荀,直视着他那两只看起来空洞洞地眼神,也叹了口气。
荀文倩正六神无主,见曹冲一点着急的样子也没有,没事人似的叹着气,不由得勃然大怒,她猛的抬起头来,怒目而视:“夫君,我父亲是有些不识好歹,可是不管怎么说,他也是夫君的长辈,夫君难道一点恻隐之心也没有吗?”
曹冲好奇的看了荀文倩一眼,没心没肺的笑了。这下子荀文倩更是火冒三丈,咬着牙刚要再说,曹冲竖起一根手指贴在她的樱唇之前,刚要说话,荀文倩却恼怒的张嘴就咬住他地手指,曹冲吃痛,“嗷”地一声叫了起来,却强忍着疼痛,没有**手指。荀文倩狠狠的咬了一口,半天才松开,曹冲这才收回手指,跳着脚吃吃地吸着冷气。
荀文倩心中后悔,却又抹不开面子,她恨恨的瞪着曹冲,一声不吭。曹冲心里这个后悔啊,自己真是犯贱,明知道她心情不好,装什么酷啊,这下子被咬了。还真是疼得厉害。
“我……”荀文倩见他乱跳不已,有些迟疑的叫了一声,伸手拉过曹冲的手,放在嘴边,曹冲吃了一惊,刚要挣脱。却觉得手指一热,已经被荀文倩含在口中,这次却没有疼痛,只是被她温柔的用软绵绵的舌头舔了两下,这才松开。
“你什么时候也会咬人了?”曹冲苦笑着,看看自己手指的几颗牙印,又看看荀文倩嘴角的一丝血迹。
“哼!”荀文倩扭过身去,看着一动不动的荀,刚刚升起地一丝温情立刻消失得无影无踪。抹了抹眼泪欲言又止,嘤嘤的抽泣起来。曹冲看着她**的双肩,叹了口气。上前搂着她的双肩,安慰的拍了拍她,凑近她的耳边轻声说道:“你让开,让我和岳父大人说两句话。”
荀文倩抬起泪眼不解地看了看他,想了一会儿,还是让开了位置。曹冲坐在荀的面前,看着他直视屋顶的眼神,清咳了一声:“岳父,你对大汉。还有信心吗?”
荀的眼神闪了一下,依然没有说话,但眼神却慢慢的凝了起来,慢慢的转过来看着曹冲。
曹冲笑了笑:“圣人说,知其不可而为之,不过求一心安。小婿不知岳父大人此举,是求自己的心安呢,还是为大汉的江山?”
“有……什么区……别?”荀疑惑的看着他,有气无力地吐出几个字。
“如果岳父大人求的是自己的心安。那么生也罢,死也罢,只不过给岳母和文倩他们带来痛苦,于岳父大人却无甚区别地。如果是为了大汉的江山呢,岳父这可就有点自暴自弃了,血性固然是有了,忠心也尽到了,在青史上也能留名了……”曹冲轻轻的笑了,他看着荀不屑一顾的轻蔑眼神。接着轻描淡写的说道:“却一点用也没有。”
“你什么意思。还嫌气得父亲不够?”荀文倩推了一下曹冲,曹冲笑了笑。却没有说话,还是盯着荀的眼睛。荀的眼睛眨了一下,愣愣的想了片刻,然后慢慢的转过头来看着曹冲:“你……究竟想说什么?”
曹冲直起身来,重重地呼出一口气,脸上的笑容慢慢的凝固成冷漠:“岳父大人,我不知道你对许县的事情了解多少,但我可以告诉你,伏家不是我杀的,伏后本来也是可以不死的,这一切都是子桓干的,而他做这一切,恐怕要针对的,第一个倒不是伏家,而是我。”
“你?”荀和荀文倩都被他说得有些糊涂了,不约而同的问了一声。
“对,是我。”曹冲站起身来,在屋里踱了两步,猛地站定了身子,回去头来看着荀父女,眼神凶狠:“我听子文和子建说过,本来众人议事地时候,好多人是不赞成族诛伏家的,最多只是诛杀伏典而已,毛东曹说多杀人怕伤阴德,于虎妞怀中小儿不利,可是没想到正是这句话,让子桓极力劝说父亲要族诛伏家,鸡犬不留。这里面的原因,我想就不用我多说了吧。”
他顿了顿,接着又说道:“你们只知道怪我没有救伏家,可是你们有没有想过,天子在打什么主意?我想做忠臣,就能做忠臣吗?天下未定,他就想着这些培植自己的势力,想着以后怎么对付我,我就不明白了,难道孙权、刘备就能甘心做他的忠臣,比我还更可靠?”
“过河拆桥,卸磨杀驴,这河还没过,磨还没卸,他就想着要收拾我,收拾我曹家,你说……”曹冲提高了声音,愤怒的吼道:“让我如何能安心做个忠臣?”
“这样的见识,怎么能担当起再次中兴大汉的重任?”
“有这样的天子,大汉火德怎么可能不衰?”
曹冲说到最后,简直是纵声狂吼,他把在许县受地气,在邺城为了防止老曹生疑而强行抑制在心里地那份郁闷一起吼了出来,直吼得气喘吁吁,面色通红。
荀家父女面面相觑,看着抓狂的曹冲,不知道如何劝说。
“有这样地天子,我没办法做个忠臣。”曹冲无力的垂下了头,喃喃自语:“我不能为了一个虚名,为了他刘家的江山,把我自己,把我曹家百十口人送到他的刀下。”
“如果一定要死人,杀人总比被人杀的好。”曹冲轻轻的说了一声,举步出了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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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冲抱着双膝坐在镇南将军府后院的小楼走廊中,下巴搁在膝盖上,安静的看着清冷的月光。在荀那儿吼了一通之后,憋在心里几个月的郁闷终于吼了出来,心里似乎也舒服了好多。更重要的是,离开了邺城,不用再整天面对着阴晴难测的老曹,他的心理负担也轻了不少。
他怕老曹。
如果说这个世界上,还有他怕的人,首推老曹,似乎也只有老曹。
老曹自从赤壁之战以后,一直窝在邺城不出来,但他的眼睛似乎一直在看着曹冲,从荆州、益州的收成,到曹冲手下将领的情况,他似乎都知道。虽然曹冲知道即使郭奕再厉害,现在的情报手段也是有限的,不可能事无巨细都能被他们掌握住,但他还是很紧张,不敢掉以轻心。他刚到这个世界来的时候,曾经以为以曹冲的身份,很快就能击败曹丕,夺得嫡子之位,接着就可以见谁灭谁,一统乾坤。可是自从曹丕到了关中,他就没有把握了,他摸不清老曹的真实想法,甚至怀疑老曹已经觉察出了他的异常,毕竟他不是那个真正的天才少年,虽然他表现得依然天才。
他想救这个大汉王朝,想让大汉威名远播,想带着这些仰慕的英雄纵横天下,可是他发现自己左右为难,而那个天子,似乎根本不相信他想做个忠臣,一直在处心积虑的防备着他。
他不知道该往哪个方向走。
“夫君……”荀文倩轻手轻脚的走了过来,依偎着曹冲坐下,螓首倚靠在曹冲的肩上,刚洗过的秀发还没干透,有一股淡淡的幽香扑入曹冲的鼻子,让他精神一振。
“你回来啦。”曹冲信口说道,看着月光下荀文倩精致得不真实的脸庞,却无一丝兴奋的感觉,反倒觉得有一些荒唐。别人穿越都是虎躯一振。英雄拜伏,美女入怀,哭着喊着要无条件的陪他上床,可自己这么好地身份,娶了几个老婆,怎么没有一个省心的。不是对手的妹妹、女儿,就是想逼着自己做忠臣的,算起来还是蔡玑好一点,不过是想沾点光发点财而已。
荀文倩轻轻的点了点头,却没有说话。
曹冲苦笑了一声:“岳父还好吧?”
“还好。正在想你地事儿呢。”荀文倩说着。伸手抓住曹冲被她咬伤地手指。很温柔地摸了摸。“父亲被伏皇后地事儿打击得太重了。你给他一点时间。他会找出最好地解决办法地。”
曹冲无奈地笑了一声。没有接她地话。他很敬重荀。也和荀一样。对大汉有感情。可是想要他和荀一样为这个大汉献身。他做不到。
“还疼不疼?”荀文倩仰起脸。清湛地眼神在月光下闪着光。娇艳地樱唇微张着。一样闪着温润地光泽。曹冲一时有些出神。他伸手揽过荀文倩细细地腰肢。将她搂在怀中。荀文倩有些不好意思。极力地挣扎了一下。想要从曹冲地怀里站起身来。却被曹冲搂得紧紧地。她刚要说话。嘴就被曹冲火热地嘴唇给堵住了。
荀文倩一下子软了。她本来去推曹冲地双手无力地搭在曹冲地肩上。继而用力地抱着曹冲地脖子。曹冲**着她地舌头。手在她光滑地单衣上滑动着。很快就从衣襟下升了进去。用力地捏着她地娇臀。荀文倩用力抱紧了曹冲。忍受而又期待着曹冲地肆虐。在曹冲地大手下。很快就挺起了滚烫地身子。积累了一年地思念和**如同决堤地洪水。一发而不可收拾。
“抱紧我。抱我回……”她含糊不清地呢喃道。用力地搂紧了曹冲地背。什么天子。什么在汉地江山。什么政见。一切都抛到了九霄云外。
“咯噔……咯噔……”一阵脚步声从楼梯上传来。蔡玑清脆地叫声一下子惊醒了意乱情迷地荀文倩:“姊姊……姊姊……你在上面吗?”
荀文倩大羞,恋恋不舍的从曹冲怀里挣脱出来,手忙脚乱的整理了一下被曹冲拉扯得纷乱的衣襟,连忙应了一声:“小玉儿,我在这儿呢,正陪着夫君说话儿呢。”
“姊姊……”蔡玑扭着小蛮腰走了过来,一手提着衣领,一手扇着蒲扇,凑到荀文倩的身边坐下,看了一眼荀文倩通红地脸庞和慌乱地眼神,忽然掩着嘴笑了:“我说两个人怎么半天也没有一句话儿呢,原来姊姊正忙着呢。”
荀文倩不好意思想站起身来离开,却被曹冲拉了一把,又跌回曹冲怀中。曹冲揽着她的腰,手不规矩地又在她两丘之间摸了一把,笑嘻嘻的对蔡玑说道:“小玉儿,这些天你天天叫着太累,要不今天就让你休息一下吧。”
蔡玑嘻嘻的笑着,偏着头看看曹冲,又看看荀文倩,看得荀文倩将头埋进了曹冲的怀里,这才拍着手笑道:“夫君这是心疼姊姊了,嫌我搅了你们的好事。你放心,我岂是不知足的人么,不过是一年没见到姊姊,今天难得见了,想着找姊姊打上四圈牌,顺便再说说话儿,没想到半天找不到人影。我只看到她上楼了,却不知夫君也在,你们又半天没一句话儿,便以为姊姊一人在这儿看猫儿,哪知道却是两只猫儿呢。”
她看着荀文倩娇羞的面容,故意轻轻的叹了一声:“看样子我是来错了,还是找孙姊姊和大双小双去吧,看看能不能凑一桌,以消这漫漫长夜。”说着,起身欲走。
“小玉儿……”荀文倩连忙抬起头,仰着正撞上蔡玑促狭的眼神,又是一阵脸红,不免有些恼了,伸手推了蔡玑一把:“一年没见,怪话越发多了,要走就快些么,又磨蹭个什么。”
蔡玑咯咯一笑,抬腿正要走,却被曹冲一伸手捉住她裸露的脚踝。她还没来得及说话,曹冲的手已经顺着她光滑的小腿摸了上来,她惊叫了一声,刚要躲开,却被恼羞的荀文倩一把扯住,身子晃了两晃。栽进曹冲的怀中。曹冲和荀文倩两人互相看了一眼,很有默契的将蔡玑摁住,四支手同时伸向了不同的目标,娇笑声立刻四起。
楼下的孙尚香叹了一声,扔下了手中地麻将牌,对面红耳赤的大双小双笑道:“收了吧,今天是打不成了,你们也早早洗了睡去,我这里自有人侍候着。”
“是!”大双小双敛身施了礼。转身要走,孙尚香却叫住了她们,皱起眉头说道:“都跟你们说了多少遍了。别再拿自己当奴婢,夫君可是把你们当心头肉,正商量着什么时候把事办了呢,看见你们这样,还以为是我又欺负你们呢,我的名声已经够坏了,求你们就别再给我添堵了。”
大双吐了吐舌头:“姊姊说的哪里话,我们做妹妹的,理当如此的。曹家也是有规矩地,总不能乱来。”
“规矩?”孙尚香撇了撇嘴,斜着眼神看了看楼上:“咱们那位,是个守规矩的人吗?你们是不知道……这次去江南,你们肯定是要跟着的,到时候就知道了。”她老脸一红,吞吞吐吐的说了两句,站起身叉着腰挺着肚子,慢悠悠的在两个老妈子的掺扶下进屋去了。
大双小双有些不解的互相看了看。又同时红着脸低下了头。小双想了想,轻轻的皱起了眉头:“去江南,这可真是愁人啊。”
“有什么好愁的?”大双拉起小双地手向里走去:“放心好了,公子一定有办法的。”
曹冲在襄阳呆了十来天,六月初到达江陵,法正接到了消息,早早的带着众人出城相迎。曹冲离开荆州已经有一年半之久,荆州地官员这段时间内都享受到了荆州新政带来的利益和荣誉,对曹冲的感觉又好了一分。这次见到。自然更加亲热,一个个轮番上前向曹冲施礼搭话。
曹冲微笑着一一作答。遇到年纪大些的,还躬身回礼。当伤愈之后已经被提升为偏将军、驻守江陵的殷文大步上前施礼时,曹冲呵呵大笑,当胸捶了殷文一拳:“怎么样,恢复得还好吧?有没有留下什么伤?”
殷文呵呵笑道:“有劳将军关心,一点事儿没有,你看,结实着呢。”他说着,挥起拳头在自己的胸膛上捶了两下,发出咚咚的声音,然后又撩起袖子,曲肘做了个姿势,鼓起一大块肌肉。
“将军,玉章现在可是个风云人物,这江陵城里没有不知道他的,走在街上,满街的大闺女、小媳妇向他抛媚眼呢,三天两头地有人来提亲,要不是玉章说要等族兄殷孔林(殷观)来给他作主,估计儿子都抱手上了。”法正一边笑一边说道:“现在江南诸军,有哪个不知道咬死万人敌张飞的殷玉章?就连刘备、孙权那边的人听说了。”
曹冲觉得有趣,也跟着哈哈大笑起来。众人一见曹冲心情不错,自然也不甘落后,一同跟着打趣殷文。殷文红着脸,尴尬的摸着脑袋憨憨的笑着。
进了城,众人叙谈一阵之后,各自散去。法正留下来和黄崇等人一起向曹冲汇报江南的军情,殷文作为现任江陵守将,列席其中,不过他自觉不是曹冲亲信,有些拘谨,脸皮绷得紧紧的,坐在那里一声不吭。
“周大人那边招抚的情况如何?”曹冲听完了法正的说明,点了点头表示赞赏,然后又接着问道。
法正奸诈地一笑,放下手中的竹棍,有意无意的看了一眼曹冲,提醒曹冲这可要说到机密事情了,可是在座的却不都是机密的人。殷文见了,连忙识趣的起身:“将军,有关江陵的防务已经汇报完了,末将暂行告退。”
“不用。”曹冲摆了摆手,叫住了殷文:“江陵是荆州重镇,以后的好多战事都要从这里启动,你了解一下总体安排,对以后的配合有好处。”
“喏!”殷文看了一眼法正,又重新坐了下来,静静地听着。
法正见曹冲发了话,自然不会再有什么意见。他对曹冲说道:“将军在邺城发来命令之后,我等就依将军军令行事,周大人要求我等发粮。被刘大人拒绝了,周大人没有能从公帐上转走一粒粮食。但考虑到将军在邺城,也不能把刘备逼得太紧,所以刘大人让那些商人运了些粮过去,不过这价格……”法正越想越开心,禁不住咧着嘴笑了起来。笑得抬头纹都开了:“我估计刘备这几年挣地一点家底,全被他们给赚来了。”
曹冲在邺城的时候,因为天子催得紧,要求他在刘备送质任之前先供应一部分粮食,他当然没有那么傻,但又不能直接回绝了周瑜,就想了个折衷地办法——民间流通,而主要操作这些的当然就是以蔡家和庞家为头的几家——要想把大批的粮食运过长江去,还要通过驻军地防线。也只有蔡瑁这样军商通吃的家伙才能干得到——而刘巴要做的就是从中控制粮食的数量和价格兼收重税,既不能饿死刘备,逼得他狗急跳墙。又不能让他吃饱了有力气玩命,当然还要顺便一步步的把刘备的家底抽空,有钱大家赚。
现在看来,这个效果不是好,而是相当地好。
“好!”曹冲先赞了一句,又接着问道:“那招抚的进展程度如何?”
“还能如何?”法正扑哧一声笑了:“周大人开始还挺热心的,后来见刘备、孙权只知道要好处,却在那儿拖延,根本没有送质任来请降的诚意。慢慢的也就心凉了,他在桂阳和长沙之间来回跑,就当是公费旅游了,这不,天气刚有点热,他就跑到九嶷山里纳凉去了。刘备现在能吃个半饱,向北打了几次,都被张老将军给挡回去了,关羽在始安和士载打了十几仗了。互有胜负,这段时间也消停了。他们两家好象在苍梧谈判呢,谁知道又在搞什么飞机,哎,对了,将军,这飞机究竟是个什么东西啊?”
曹冲看着法正一脸的不解,差点将嘴里的茶水喷在面前的沙盘上。他呛得咳嗽了两声,用丝帛擦了擦嘴。一脸正经的说道:“飞鸡。就是天上飞地鸡了,意思就是说玄乎的玩意儿。”
“哦。”法正恍然大悟。又接着说道:“这典出自哪本古籍啊,我怎么从来没看过,问了好多人都不知道。”
曹冲心道,你要知道就怪了,那真成了外星人光临地球了。他挥了挥手:“我也忘了是哪本书了,反正就是那么个意思吧。孝直,休息了一年多,有没有手痒?”
法正一听,立刻两眼放光,兴奋的挺直了身子:“将军,我可就等着你来呢,现在虽然没有什么大仗打,可是南面、东面一直没安静过,我却只能呆在江陵,真是无趣,天天盼着将军回来,我好跟着将军再到前线去呢。”
曹冲知道法正要想什么,上次他带着荆山军和益州军打武陵,结果被诸葛亮用乌龟战术挡在舞阳进退不得,让刘备从柯又逃了出来,后来曹冲派邓艾去接手,他虽然放了手,但心里一直不服气,想着再有机会出征,在江陵憋了一年多,也该再次起用他了。
“这是自然,我去打仗,怎么能少了你们这些干将。”曹冲笑了笑,对黄崇说道:“传令平狄将军和文太守,务必守住长江防线,不得有误。”
“传令蔡都督,即日起不再放行运粮地商船,已经在运的粮食,一律以市价收购为军粮,已经过江的粮食,由就近的驻军接收,开出收据,由襄阳刘大人支付。”
黄崇奋笔急书,不一会儿就写好了几份军令,曹冲接过看了之后,掏出腰间佩着的镇南将军大印,醮匀了襄阳新出的紫色印泥,在军令上盖上大印,随即派人送往各处。
七月初,曹冲渡江,到达长沙郡治临湘,守将黄忠和赶来的茶陵守将魏延出城迎接。曹冲看到这两人很开心,他看着笑嘻嘻的魏延打趣道:“魏将军,一战成名之后,是不是觉得有点高手寂寞啊?”
魏延确实是颇有些得意的,上次和乐带着人奇袭千里,本想着拿下泉陵,捅了刘备地老窝。没想到连诸葛亮都给逮住了,战后被提升为虎威将军。虽然他觉得那实在是个意外,但别人可不这么看,真真假假的马屁都跟着来了,说他是用兵奇才的有之,说他是天生名将的有之。甚至有人夸张的说他可比本朝名将霍去病。
魏延虽然狂,但还没狂到会相信这么离谱的马屁地地步,远的不说,眼前就有一个让他心服口服的曹冲和他尊敬地兄长黄忠呢,他如何敢妄自尊大。一听曹冲打趣他,他连忙把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将军,那些乡下人没见识,满口胡咧咧,将军就不要拿来打趣我了。我虽然立了点战功。可是如果没有法大人在武陵牵制住诸葛亮,没有汉升兄和平狄将军在益阳引住张飞,我哪里会有机会。我和玄玉两个人能立功升职,可是沾他们的光才有地。”
“呵呵,还是蛮冷静的。”曹冲点点头,又接着说道:“不过说实话,你那仗打得确实不错,我是很满意的。”
魏延乐了,连忙拱手道:“将军,有你这句话,我可比做什么将军更开心了。怎么样,这次……还让我跟着将军吧?”
曹冲笑笑:“不急,进城再说,这次有你打的。”
“好咧。”魏延一拍巴掌,欢喜得嘴都合不拢了,全无一点在其他人面前的矜持和傲气。
听说曹冲到了临湘,泉陵守将张任、天子使臣周瑜一起赶到了临湘。一见到周瑜,曹冲连忙上前打招呼,两人客套了一番。曹冲指着周瑜身后的一个身材高大,气势不凡,即使是站在周瑜这样地帅哥身后也不掩其锋芒地中年人问道:“周大人,不知这位先生是?”
周瑜呵呵一笑,连忙侧身让了让,对曹冲说道:“将军,这位是我的故友,东城人鲁肃鲁子敬。”
“鲁肃?江东大都督?”曹冲吃了一惊,再次打量了一下眼前这位面色冷傲地鲁肃。心中暗叹。又被老罗给骗了,这厮分明就是个杀神。哪里是什么容易上人当的老好人啊,看他那样子,只怕武力值不会低。他强压着心头的惊讶,连忙上前施了一礼:“久闻鲁子敬大名,今日才得一见,幸甚幸甚。”
鲁肃一直在冷眼观察曹冲,他见曹冲和手下说说笑笑,并无身为上者地威风,心头不免有些遗憾,心情不好,脸色自然也就不好。现在见曹冲给他行礼,他就更意外了,连忙上前回礼,挤出一丝笑容很假的奉承道:“鲁肃见过将军大人,鲁肃乡野村夫,能得将军挂念,荣幸之至。”
曹冲见他这么虚伪,不由得仰天大笑,他一把拉住鲁肃的手腕,也不管人家愿意不愿意,拖着就往堂上跑,直到席前将鲁肃摁在榻上,这才笑眯眯的看着鲁肃:“子敬,我听闻子敬初到江东,就献计孙仲谋于榻上,要横绝长江,三分天下,可有此事否?”
此言一出,所以人都呆住了,黄忠、魏延等人还好一点,反正曹冲说过的惊人的话太多了,他们有些见怪不怪。而周瑜和鲁肃却惊骇莫名,要知道鲁肃和孙权说这些话的时候,只有他们两人在场,连周瑜都是最近才知道这件事的,刚曹冲又从何得知,总不会是孙权告诉他的吧。
他们面露惊惧之色,互相看了一眼,鲁肃连忙躬身施了一礼:“将军,鲁肃狂悖,不识天下大势,如今这三分之策,已经成了笑话,还望将军莫要再提,羞杀鲁肃了。”
“哈哈哈……”曹冲很欣慰,说起来也是,自己到了三国,这形势早就变了,如今荆益都被自己收入囊中,刘备孙权窝在东南一隅等死,哪里还有什么三分天下地影子,想来这鲁肃已经觉得当初的三分之策有些荒唐了,也不知道信心有没有受到打击。
“子敬,莫要如此说,此一时彼一时,能前知五百年,后知五百年的,毕竟只有妖人。”他向鲁肃凑了凑,微笑着说道:“子敬既然来了,不知道又有何教我的?”
鲁肃淡淡的笑着,看着面前笑得有些高深莫测的曹冲,脑子急速的转了起来。他离开江东之后,把家属送回东城,自己却只是在东城转了一圈就回到了周瑜的身边,他并不是想入周瑜的幕中,而是想找机会看看现在坐镇江南地曹冲。今天一见,觉得有些失望,觉得这位少年天才并无王者气度,只是个面容和善的少年,心中已经有些退意。没想到曹冲一见面先是叫破了他的榻上对策,又跟着他向请计,倒让他一时有些搞不清这个少年的深浅了。
他看了看周瑜,周瑜正在品茶,透过漂缈的茶气,周瑜的眼神一闪,轻轻的点了点头。
“将军麾下,兵精将勇,粮草充足,以中原为基,以荆益为锋,攻取东南一隅,正是以泰山压卵之势,一鼓而下,何须用计。///com///”鲁肃微微的笑着,眼睛盯着曹冲的表情,眨也不眨。
曹冲耸了耸眉,嘴角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直视着鲁肃,却不说话,也不说他说得好,也不说他说得不好,只是那么看着他。
鲁肃被他看得有些起毛,眼神闪了一下,避了开去,又接着说道:“将军所虑,不过是孙刘困兽犹斗,伤亡必大,加以秋收将近,此时战事一起,必然要调用大量民夫,干扰农时罢了。”
曹冲点了点头,还是没有吭声,继续一副请继续的样子。
鲁肃心里有些搞不清曹冲在想什么,他本想随便说两句,看曹冲如何回答,然后再判断他的真实想法的,没想到曹冲只是听,却不发表任何意见,让人有些摸不底。他又看了一眼周瑜,却发现周瑜正侧着身子轻声的和庞统说笑,仿佛感受到了鲁肃的目光,周瑜的眼光瞟了过来,却是带着一丝谑笑,好象很理解鲁肃现在摸不着头绪的心情,并且很同情,很享受。
鲁肃心中暗恼,他知道周瑜在想什么,却无计可施,只得借着喝茶的时候整理了一下思路,又接着说道:“将军如果是担心这些,倒也无妨,左将军前段时间以购粮度日,积存并不多,此时也无力作战,必然要等着秋收。交州秋收抢在荆州前面十天半月,我估计他会利用这个时间差,抢收完了交州的粮食,再来争荆州,纵使无所获,也可以打断将军的布置。”
曹冲“哦”了一声,他倒是没有想过这个问题。交州的秋收居然要提前一些,如果真是如此,鲁肃所说的情况倒真有可能出现,他虽然不会乱了阵脚,但开始要受点影响,却完全有可能的。不过。就算刘备能占点便宜,他又能如何?
“不过,这也只是一点小伎俩罢了,改变不了大局。”鲁肃见曹冲的脸色只是露出一点惊讶而已,并无太大的震动,紧跟着又加了一句,接着出了一个主意:“将军也可以从江北运粮,提前发动攻势,凭借荆州的实力。先发制人,打乱左将军的安排,如此一来不出数月。左将军必然会因缺粮而陷入困境,纵使精兵,也无能为事。”
“那江东怎么办?”曹冲沉吟了片刻,又问道。
“左将军一灭,江东便独木难支,届时将军欲攻则攻,欲抚则抚,一切如意。”
曹冲眨了眨眼睛,直起了前倾地身子。坐回自己的脚后跟上,抬起手抹了抹发梢,想了一会说道:“我攻取交州之时,孙会稽会如何处理?”
“因交州之事。左将军与孙会稽已经翻了脸。将军若攻交州。孙会稽理当从旁襄助。”鲁肃笑了笑。不以为然地说道。
曹冲看了他一眼。也笑了。对鲁肃拱了拱手:“子敬所言。甚有裨益。多谢多谢。”
鲁肃连忙回礼。
曹冲随即转向周瑜。询问了一下招抚地进度。周瑜说刘备一直在拖延。根本没有请降地诚意。现在他觉得再招抚下去。也没有意义。不如用兵攻取更为直接。曹冲同意。但是他说要做好两手准备。在打之前。还是不能放弃招抚地计划。人还是要派地。兵也是要准备地。周瑜是无可无不可。你说要招抚。我就去招抚。你说要打。我就在旁边看着。当下点头称是。
曹冲随即又询问张任泉陵那边地准备情况。张任心情很好。这段时间倚仗着诸葛亮在零陵郡地屯田。他过足了以强欺弱地瘾。多次打败了急吼吼想来抢粮地刘备。虽然没有什么大胜。但也没吃过亏。能打败天下闻名地刘备。也算是个很快意地事情。一听曹冲问他。他连忙介绍了零陵地防务。
“将军。泉陵有多处屯田。去年收获甚多。足供大军一年之资。如将军欲攻取交州。张任愿为先锋。”老张任有些急吼吼地。生怕曹冲将攻取交州地重任交给邓艾或者黄忠。自己又落个辅攻。那样子可就建不了大功了。所以要在曹冲决定之前。先行请战。纵使曹冲最后不让他打先锋。他至少也要表现一下求战地欲望。表表忠心。
“老将军莫急,要打交州,少不得要劳动老将军地。”曹冲笑着安慰道:“三位远来辛苦,我略备薄酒,为三位洗尘,然后再谈公务,如何?”
张任等人一听,连忙谢过。
蔡瑁最近发了不少财,又听说女儿说孙尚香已经怀了孕,荀文倩最近有些失宠,他立刻打上了主意,决心要抱上曹冲这条粗腿,在曹冲过江的时候,他把随身带的几十瓮好酒一股脑的搬了出来送给曹冲。曹冲假假的推辞了一下也没推辞掉,只得收下了,现在用这酒来招待周瑜等人,正是恰到好处。蔡家的酒名不虚传,虽然襄阳的酒业现在很有名,但是这种好酒市面上根本买不到,你有钱也没地方买去。这一次有不要钱的美酒喝,这些人自然放开了量,心情倍儿爽,都大叫痛快,畅饮不已,长沙太守廖立也喝得满脸通红,就算是庞统、张松这样跟在后面已经喝惯了蔡家的美酒地,依然挡不住酒香,小丑脸喝得跟猪肝似的。十几瓮酒,一次就被他们喝掉了一半,喝完的时候,能站着的只剩下还有些拘谨的三个客人了,作陪客的已经全倒了。
曹冲喝得半醉,意识却还是清明,他派人送走了周瑜三人,自己强撑着回到内房。大双小双正相对而坐,托着腮看着灯火出神,听得曹冲的脚步声,连忙站了起来。曹冲摇晃着看着这一对姊妹花,嘻笑着伸出手去搭在她们肩上,舌头有些打结的:“一样的,我都……认不出……来了,哪个……是大双?哪个是……小双?”
“公子真是喝多了呢,蔡姊姊家地酒再好喝。也不能喝成这样啊。”大双心疼的撅着嘴,扶着曹冲在榻上躺下,小双手脚麻利的端过铜盆来,用热手巾给他擦脸滚烫的毛巾让曹冲舒服得几乎叫出来声来,随即大双端来了醒酒汤让曹冲喝了下去。
曹冲半倚在榻上,看着忙碌的大双小双。忽然生起一种很荒谬的感觉。自己这儿处心积虑地要把刘备干掉,可是却心安理得的让刘备的两个女儿服侍自己起居,不久地将来,还要让她们给自己生儿子,这种事情都有可能发生,换了以前,他是无论如何也想不到。
“大双……”曹冲叫了一声。
“公子,”大双放下手里地活,拿着一把蒲扇歪坐在曹冲身边。伸出手拨去曹冲额头的一绺头发,看着他通红地脸笑着问道:“有什么事?好些了没有?”
曹冲看着她微红的脸,伸手将她丰腴的小手握在手心里。嘴动了两下,却没有说出什么来,他实在有些问不出口。
“公子是想问我们心里是怎么想的吗?”正在收拾床铺的小双半俯着身子,抬起头来看着曹冲,领口张开着,一抹如玉的白色一闪而没。
“啊……嗯……”曹冲咽了口口水,随口应道。娘的,没注意到这两个当年的小丫头也发育成两朵娇艳欲滴的花了,艳福不浅啊。五年了。她们到自己身边已经五年了,这时间也真是他妈地快啊。
“将军有想过夏侯夫人吗?”小双忽然发现曹冲的眼神方向明显有问题,顺着他的眼光一看,才知道自己有姿势实在不雅,连忙转过身避开曹冲狼一般地眼光。
曹冲有些尴尬,连忙掩饰道:“你说夏侯夫人啊,我想她干什么?”
小双的声音有些干涩,带着些幽怨:“夏侯夫人象我们这么大就被张将军掳去了,现在才二十多数。张将军一战身亡,她会是什么感觉?”
曹冲默然,夏侯夫人的情况他当然知道,他上次去代郡的时候,还在涿郡停了一下,专门去看她,本想劝她回中原,找个合适的人家再嫁了的,可是磨破了嘴皮子。她也不愿意。就要一个人留在涿郡,曹冲都搞不明白。一个被抢去的女人干嘛这么做,这年头也兴守节吗?
“我们比起夏侯夫人,已经算是幸运的了。”大双也脸色不佳的说了一句,手中地蒲扇扇得有气无力:“比起先前那几个被父亲扔了,连生死都不知道的姊姊和兄长,我们至少还能活着。”
曹冲的脑子渐渐的清醒过来,他坐起了身子,一手拉过一个,很严肃的说道:“大双,小双,我可以明确的告诉你们,虽然朝庭还要招抚,但是这大半年的情况你们想必也知道,招抚成功的可能性极小,你们父亲……我只是想提前告诉你们一声,还是五年前说的那句话,如果你们不能面对一个杀父仇人,我……绝不勉强你们。”
大双一听,立刻有些急了,这五年多来,曹冲一直没有碰她们,门面地理由是说她们还小,但现在蔡玑只不过比她们大一岁,都已经梅开无数度了,她们却还是处子之身。大双一直以自己还未被他收入房中,时候未到来宽慰自己,没想到曹冲却一直保有这份心思,生怕她们还会离开。虽然说曹冲这是为她们着眼,可着实让她伤了心,几乎要哭出声来。小双虽然内敛些,但心思与大双差不多,一听曹冲这话也竖起了细长的眉毛,曹冲连忙又加上一句:“不过我是舍不得的,你们走了,我会很伤心的。”
“呸!”大双羞红了脸,咄了他一口,低下头垂泪不语,小双竖起的眉毛慢慢放平了,她感激的看了一眼曹冲,摇了摇头道:“我请公子带我们来,就是想尽一份我们的孝心,他能不能降,我们决定不了,公子也尽力了,至于结果如何,那是天意所定,非我们所敢企盼。”
曹冲不再多说什么,只是握着她们两个的手,过了半天才说了一句:“既然如此。那我就趁着还有时间,派人到你父亲那儿去一趟,请他派人来长沙一趟,我正式迎你们入门。”
“公子……”姊妹花又惊又喜,互相看了一眼,同时羞得满面通红。大双喜极而泣,扔了手里的蒲扇扑入曹冲怀中,泣不成声,小双却是怔了片刻,款款一拜:“多谢公子。”
驿馆内,周瑜和鲁肃面对面地坐着,一方红漆棋枰上,黑白两色地棋子正在进行着厮杀,胜负在即。两杯清茶,散发着若有若无的香气。
“啪!”周瑜投下一粒雪白地棋子,得意的笑了。他将手中剩余的棋子扔进棋盒中,拍了拍手,一手拈起旁边地茶杯,一面看了看眉头紧的鲁肃:“子敬,你又输了。”
鲁肃一点心情也没有,怏怏不乐的将手中的棋子撒进棋盒里,黑得发亮的棋子发出哗哗的声间,一声声象是敲在鲁肃地心头。他盯着棋盘看了半天,觉得有些心烦意燥。有一种要将眼前这些白得晃眼、黑得刺目的棋子全部扫落在地的冲动。
但是他忍住了,他不能在周瑜面前如此失态,虽然,周瑜是他最亲密的好友。
“子敬,你还要想曹将军的事?”周瑜心情很不错,悠闲自得的问道。
“他……”鲁肃叹了口气,伸出手捡起棋盘上的黑棋子,一粒粒的放入左手掌中。“公瑾,我看不透他在想什么。是不是……”鲁肃觉得白天的曹冲表现出来地态度让他很失望,对自己这几个月以来的等候没了信心,可是又不想说出口,一说出口,事情似乎就没了有转机,那他怎么办?江东是回不去了,难道真要终老家中?
他有些愤愤不平,当初他在家闲居,观望天下。刘晔来信约他北上归附曹操。他已经答应了,可是听了周瑜的劝。他来到江东。孙权当时刚刚接掌江东,内事问张昭,外事问周瑜,对他这个由周瑜引荐地人也很尊敬,他进献了三分之策后,孙权虽然没有立刻重用他,但却他很看重。张昭嫌他狂放粗疏,多次在孙权面前非议他,孙权不以为然,反而送了围帐给他的母亲,又赏了他很多东西,补偿了他迁居江东的损失。曹操下荆州,他更是因为力主抗曹而得到孙权的亲迎大礼,名重一时,似乎终于有了出头之日,可没想到了随后的形势急转直下,他虽然做了都督,却失去了孙权的信任,几年之间,就不得不黯然离开江东。
成也周瑜,败也周瑜。
鲁肃抬起眼皮,看了一眼含笑不语的周瑜,心中暗自叹息了一声,要是当初听刘晔的,现在他应该比现在这样子好吧。
“子敬,”周瑜似乎感觉到了鲁肃的心情,他放下茶杯,双手撑着膝盖,向前倾着身子,很诚恳地说道:“我之前就跟你说过,这个曹将军不喜玄虚,让你直言以对,你偏偏要搞点玄虚,用这种拙劣的计策试他一试,现在如何?你当初见孙会稽,一见面就提出三分之策,何其爽快,现在怎么变得这么多事?”
“我不试试他,如何知道他会如何待我。”鲁肃白了他一眼,对他提起孙权和三分之策有些不爽,“当初孙会稽对你我如何看重,现在又如何?我看就是因为没有好好的试他一下的原因。”
周瑜看了他半天,扑哧一声笑出声来,鲁肃有些恼怒,瞪起眼睛刚要说话,周瑜抬起手拦住了他,低头想了想说道:“子敬,你知道孔明现在在干什么?”
“在隆中种田。”鲁肃没好气的说道。“嗯,你知道吧?孔明被擒,曹镇南亲自上门去请他,结果孔明为了摆谱,让他吃了闭门羹,结果他一怒之下,不再征辟他了,放着这么一个大才回隆中种地去。你……比孔明如何?”
“伯仲之间吧。”鲁肃有些讶然,他知道诸葛亮没有接受曹冲的征辟,但一直以为是诸葛亮忠于刘备,不愿意为曹冲服务,却没想到原来是这个原因。如此一想,他对曹冲更没有信心了。
“这个曹镇南很怪,他似乎很看重人才,又似乎不看重人才。我那同窗蒋子翼,学的是纵横之术,当初投到他的门下的时候。曾想向他请一婢女,就是现在那个刘备地女儿大双,被他一口拒绝。但子翼在他的手下,却风生水起,多次担负谈判的重任,与孙会稽会谈。说降刘璋,都有子翼的功劳。那个张永年,一开始在丞相面前受了委屈,也是他亲自找上门去,相谈甚欢,如今更是他府中第一心腹。庞士元初见,就提出要三百亩地,同样被他一口拒绝,当然了。现在士元是他的首席谋士,不亚于荀公达在丞相府地位置。这些,你都是知道的。可想过什么没有?”
他看着若有所思的鲁肃,微微一笑,坐回自己的脚后跟上,舒服地喝了一口有些凉地茶。
“你是地意思是说,我多此一举?”
“正是。以我看,此人虽然年少,却自有一股豪气,他不喜欢那些故弄玄虚地人,却能以真心待人。这一点,比起丞相大人还要更进一步。更重要的是……”周瑜停了一下:“他虽然平时不显山不显水,好象很多妙计都出自手下,但他却无防人之心,有一种莫名其妙的信心,这种信心强大到他根本不怕手下会背叛他。我……也搞不清他的这个信心从何而来,不过自从他在襄阳演说了那个什么九大……九大行星的天象之后,我似乎有些明白了。”
“那个胡说八道的天象?”鲁肃撇了撇嘴,不屑的说道:“你从这里明白了什么?”
“嘿嘿嘿……”周瑜看着鲁肃不屑一顾的样子笑了:“胡说八道?你知道虞仲翔和他辩了一天之后地结果吗?”
“我关心那个事干嘛。”鲁肃摇了摇头。表示没有兴趣。
周瑜微微一笑,他知道鲁肃读书不多,对易经更是不通,而且他也看不上那些谈玄说虚的名士,甚至有些势同水火。他也不再逗弄鲁肃,接着说道:“我不知道他跟虞仲翔说了什么,可是我知道虞仲翔后来跟益州的周仲直、张南和一样,迷上了观星象,整天用一个大筒子看星星。对了。那个大筒子。好象就是曹镇南特地给他们做地千里眼,当初曹镇南就是凭这个千里眼。在江陵就发现了乌林火起,结果抢在刘备的前面两天占据了虎跳峡的要地……将一场我们意料中没有悬念的大胜变成了惨败。”
“千里眼?”鲁肃一下子来了精神,他对曹冲何以能抢在刘备前面堵住虎跳峡的事情一直大惑不解,今天听周瑜这么一说,他才恍然大悟,不对对千里眼这种太离谱的东西,他还是半信半疑。
“对,千里眼,不过这些在曹镇南来说,似乎只是举手之劳。从没听说过他学易,他却能说出易学大家如虞仲翔说不出的天学,从没听说过他为工,他却能做出千里眼这等神奇之物,没听说他去过益州,他却能发现张永年这样人所耻言的人才,你觉得这正常吗?”周瑜呵呵一笑,他抬起手比划了一下,指了指头顶:“我总觉得他有我们不了解的秘密,他似乎站在别外一个高度,俯视这天下,而不象你我,再有智谋,也不过是这芸芸众人中地一个,仅仅是聪明一点而已,眼界始终不能跳出所见到的这些范围。”
“是吗?”鲁肃半是打趣,半是轻蔑的说道:“那还不是照样被曹子桓搞得灰头土脸的。”
周瑜对鲁肃的不屑并不在乎,他只是一边想一边说:“子敬,我到许县之后,见过了太多的人,也见到了许县平和下面的暗流,我不知道大汉还能走多远,但我相信,能走得最远的,不是那个优柔寡断的天子,也不是那个心狠手辣地曹子桓,而这个看起来浑浑噩噩的曹仓舒。”
“何以见得?”鲁肃不笑了,脸上的轻蔑也收住了,他严肃的看着周瑜:“你从何得知?”
“从他的气度,从他那份说不清的自信。”周瑜一字一句的说道:“只有自信心强到如此地步的人,才能用好你我这样的人,才不会象天子那样患得患失,既想用人,又要防人。”
“怪不得你变了态度。”鲁肃呵呵一笑,打趣道:“现在是不是有些后悔了,早知如此,当初就不要摆谱了。”
“马幼常还杀了他地爱将朴新守呢,现在不是照样做他地军谋掾?”周瑜轻描淡写的笑道:“子敬,你还是不要替我担心了,还是想想你怎么再次进计吧。我再不行,只要不和他做对,这个卫尉还是做得长地,虽然不能和从祖的三公相比,做个九卿,也算是对得起我周家列祖列宗了。”
“这个人,有意思。”周瑜淡淡的笑着,举起了茶杯。
周瑜说完了,舍下出神的鲁肃去睡了。///com///鲁肃独自坐在那里,想了好久。他虽然对周瑜的话还有些疑惑,但他对周瑜的眼光还是有信心的。只是他在曹冲面前玩了一把虚的,如何再找个机会去进计,这确实是个问题。
他这一夜没睡好,第二天起来的时候,眼睛都有些肿了,看得周瑜乐了好一会。没等周瑜打趣他,有人来报,镇南将军有请。
鲁肃长长的出了一口气,不再多说,匆匆的洗漱完毕,跟着周瑜一起来到曹冲的住处。曹冲正由大双小双陪着吃早餐,没想到周瑜和鲁肃来得这么快,不免有些意外,连忙招呼道:“二位可曾用餐,如果未用,不妨一起来吃一点。”
两人既然有心,当下也不谦虚,一起入了座,大双布下餐具,小双帮他们盛好稀粥,送到他们的面前。周瑜和鲁肃知道,这两人虽然还是侍女,但迟早是个妾,而且是个颇受宠的妾,当下不敢怠慢,连忙离席致谢,搞得大双小双颇有些不好意思。
“莫要客气。”曹冲招呼了一下,三人端起确定三两下搞定。吃完之后,大双小双安排人撤下,又奉上茶来,曹冲这才对鲁肃笑道:“昨日有些匆忙,今日请二位来,是有事请教。”
“不敢。”周瑜和鲁肃连忙回礼,鲁肃心里更是一松,暗自长出一口气。
“昨天子敬所言甚是,只是我军实力还没有那么强悍,想要一鼓而下交州,还要提防着江东,实在是有些心有余而力不足。再者交州在士威彦兄弟手下安定已久,如果再起战火,对民生伤害颇大。何况……”曹冲有些不好意思的转过头看了一眼正在帐后偷听的大双小双,赧然一笑:“二位也知道,左将军还是我的准岳父,一旦打起来。刀兵无眼,如果有所损伤,我……”
他没有再说下去,只是呵呵的干笑了两声,周瑜和鲁肃倒是立刻明白了,曹冲这是要卖个面子给这对姊妹花了。他们倒不相信曹冲会为了这对姊妹花而放过刘备。如果真是这样的话,他就不会卡断了向交州的地下粮道。在他们看来,曹冲应该还是想等秋收以后再打,这样既不误农时,又可以逼得刘备山穷水尽,当然刘备如果能投降,那就是最好了。
虽然这个希望看起来很渺茫,但他只要做了,不管结果如何。姊妹花都不会再埋怨他了。
看起来很优柔寡断,但却是一举两得。
鲁肃暗暗点了头,他看了一眼周瑜。周瑜沉吟了一下,抬起头看着曹冲还有些害羞的脸说道:“将军所言甚是,不管从公从私,如果能避免一战,总是好的。只是我已经多次去招抚,左将军都没有答应,如果我再次前去的话,只怕朝庭脸面无法保存。依我看,还是另一种方式比较好。”
曹冲愣了一下。却也是正中下怀。他打地主意就是以纳妾为借口。让人去通知刘备来参加婚礼。当然了。老刘自己不可能来。但总要派一两个人来吧。如果不派人来也没关系。反正把时间拖到秋收以后就行。自己也算是尽到力了。大双小双以后也不会有什么觉得遗憾地地方。
“周大人所言也有道理。不知以什么方式比较合适?”曹冲一脸地诚恳。然后又转向鲁肃。露出谦和地笑容:“子敬。昨天人多。未能深谈。今天子敬不妨直言。”
周瑜地话就是给鲁肃铺垫。鲁肃都等半天了。这时见曹冲向他请教。哪里还敢再玩深沉。连忙弯了弯身子笑道:“将军所虑正是。上兵伐谋。其次伐交。将军以仁义为先。自是正理。”
曹冲笑了笑。又说道:“周大人有皇命在身。不便为此私事。我知道子敬与左将军私交甚厚。想请子敬前往交州一趟。不知子敬意下如何?”
鲁肃大喜。连忙应道:“敢不从命。”
曹冲很满意。他昨天对鲁肃不太热情。后来想到大双小双地事情。想来想去。似乎也只有鲁肃去比较合适。而且鲁肃虽然和他地前世印象不符。但却是更符合他地期望。如此一个气势惊人地名人。应该不是个无用地。更何况他演义里面也是接替周瑜做了大都督地。要不是他这只人形大蝴蝶。他应该还在江东做大都督呢。也正因为如此。他今天一大早就将鲁肃请来了。借机向他抛出橄榄枝。他本来还担心鲁肃和诸葛亮一样摆谱。已经准备好了些说词。哪知道鲁肃这么上路子。连带着周瑜都客气了不少。倒是让他有些喜出望外。
曹冲决定趁势打铁,彻底将他拉入自己的帐下,他想了想说道:“我听说子敬在江东时曾任赞军校尉,不知后来可有变更?”
鲁肃有些尴尬:“公瑾去许县之后,肃曾任奋武校尉,领大都督。”
曹冲有些意外,他知道赞军校尉是临时职衔,赤壁之战之后就取消了,本以为鲁肃任大都督,哪知道不过是个奋武校尉领大都督,这倒让他有些意外。他想了想说道:“以子敬之能,任一奋武校尉,实在有些屈才了。这样吧,暂时委屈子敬为府中从事中郎,代我前往交州一趟,事成之后,另有重任。”
鲁肃惊讶的和周瑜对望了一眼,从事中郎虽然只是个六百石的小官,比起当初的奋武校尉还不如,但他是将军府地要员,拥有很大的实际权力,非亲信不能任,以后升迁的机会也多。他本来只想着能入将军府,与曹冲有接触地机会,好借机了解一下这个人可不可以辅佐,并没有指望一下子就有好的职位,没想到一下子就能拿到这个官俸虽然不高,位置却很重要的职位,当然是喜出望外。不过他为了保持一点风度,还是很克制的行了个礼:“多谢将
“哈哈哈……”曹冲很满意:“那就有劳子敬,我已经命人准备礼物,不日即可起程。”
刘备还在桂阳,他接到了曹冲已经从邺城返回荆州已经到达长沙的消息,知道安静的生活又快结束了。眼看着战火就要重起。他心急如焚。自从曹冲回来之后,那些私自卖粮给他的荆州商人就消失了踪影,一个也看不到了。他前期储备的粮食实在有限,如果不发生战事,他还能支撑到秋收,一旦打起来。消耗巨增,他很快就要饿肚皮了。
饿着肚皮,怎么打仗?
所以刘备很着急,一面派人到海南郡去找步骘借粮,一面派人到山里去搜刮,自己则经常站在城楼上,看着外面还带着青色的稻田,恨不得田野地稻子立刻就能收割,好解决他地肚皮问题。他这时候有点后悔了。早知道就答应周瑜了,先送质就先送质呗,弄点粮食来吃吧。反正他又没有说一定要送亲生的,旁边这个养子也算是质啊。
他一边想着,一边不经意的瞟了一眼身边的刘封。这两年刘封又长高了,已经超过刘备的个头,唇角长出了一层细细的绒毛,给他那张看起来还有些稚地脸增添了一些威武之感。
刘封正按着腰间的长刀,极目远眺,在官道地尽头,他看到了几个黑点。转过头来正要说话,却见刘备正在打量着他,而且眼神很怪异,不免有些奇怪,他上下打量了一下自己的衣甲,没有发现什么问题,只得又抬起头来看着刘备。
刘备在一霎那之间已经恢复了平静:“封儿,你想说什么?”
“哦,父亲请看。”刘封指着远处。“那里好象有一队人马。”
“人马?”刘备吃了一惊,眯起眼睛看去,却什么也看不到,心里一阵紧张,连忙抓住刘封:“在哪儿呢,我怎么看不到,有多少人?”
“父亲不必惊慌,看样子最多几十个人,不会有危险的。”刘封不以为然的笑道。
“哦。那就好。”刘备松了一口气。
“父亲。会不会是那个周大人又来了?”刘封没注意到刘备的心情不佳,好奇的问道。
“我怎么知道。”刘备有气无力的说道:“来就来呗。反正他也不是第一次来。对了,封儿,孙公回来没有?”
刘封摇了摇头,孙乾奉刘备之命,到南海郡找步骘借粮去了,走了大半个月了,一点消息也没有,看样子是不顺利。刘备心急,几乎每天都要问一次,问得刘封都烦了,让人守在城门口,一见到孙乾就带他来见。
“唉……”刘备沮丧地叹了口气,有些烦燥拍打着城垛。
“父亲还在担心粮食的事吗?”刘封有些胆怯地问了一句。
刘备没有回答他,只是点了点头,一提到粮食地事情他就烦,向孙权借粮借了几次了,孙权也只是在推辞,每次都要先跟他谈谈这苍梧、郁林两郡的归属问题。一提到这个刘备就光火,老子都混到这个地步了,你还落井下石,还了你两郡,老子就在桂阳呆着?真是个不知好歹地竖子,还是姻亲呢,把老子逼急了,带着这两万多饿急了兵抢了你的南海郡和合浦郡,再让云长拿下你的交郡,我看你能有什么办法。
刘封见刘备的心情不是一般的差,只得轻声安慰道:“父亲莫忧,将军们已经去搜集粮食了,秋收在即,我们只要熬过这个把月,就可以松口气了。”
刘备惨然一笑,心道你说得轻巧,熬过个把月,打起仗来勒紧裤腰带吗?不过想想粗枝大叶的刘封能想到安慰自己,也算是不容易,有长进了,他倒也不想太过打击他。他指了指前面隐约的黑点说道:“如果这是周大人来了,也许能解决一点问题,至少我们可以要求他们重开交易。”他想想那卖粮给他地商人,不禁气得牙疼:“这帮天杀的商人,也太黑了,每石粮食要我一千钱,整整是襄阳市价的十倍,哼,等我哪天拿下荆州,一定把这几家给抄了,杀他个鸡犬不留。”
襄阳来的商人知道刘备缺粮,生生的借口说长途运输运费太贵。把粮价提到了一千钱,刘备明知被人宰了,却无法可想,本想着将他们诱来,让人扮成劫匪一次性给劫了,做次不要钱的买卖。哪知道这些商人精得跟鬼似的,把大批的粮食都屯在长沙,每次只送几百石来,你一杀他,下次就没有了。几百石粮食对于两万多大军来说,不过是杯水车薪,搞得刘备没敢下手,生怕断了这条粮路,那可就真不用活了。
当然刘备还不知道。襄阳的粮价其实根本没有一百钱,这几年襄阳收成都不错,粮价早就降到了五六十钱。要不是曹冲生怕粮价降得太利害影响那些大族地积极性,用官价买了上千石的粮食交到了丞相府,也许粮价会更低一点,也就是三四十钱左右。
官道上的人越来越近了,终于来到了城下。一个骑士纵马来到城下,朝着城上大呼:“镇南将军府从事中郎,东城鲁肃,请见左将军。”
刘备疑惑的瞪起了眼睛,不敢相信的看了看同样一脸茫然的刘封。鲁肃什么时候也入了镇南将军府了?还代表着镇南将军府到这里来,他想来干什么,如果是朝庭招抚,为什么不是周瑜来,他是来下战书地吗?
刘备还在犹豫,鲁肃却从车里钻了出来,站在车上大声叫道:“左将军,莫非看到故人不愿相见么?”刘备定睛一看,还真是鲁肃。连忙让人下城开门,将鲁肃迎了进来。一见面,刘备就拉着鲁肃的手笑道:“子敬,几个月不见,你怎么……”
鲁肃哈哈一笑,摆了摆手说道:“怎么左将军打算就在此待客吗?”
刘备一愣,立刻回过神来,他抚掌大笑,拉着鲁肃就往里走:“子敬。我见你是欢喜得紧了。一时忘了礼节,莫怪莫怪。来来来。随我进城一叙。不过我这里可比不得镇南将军府,没什么好酒,还请子敬莫怪啊。”
鲁肃见他说得牙酸,知道他心里有些不喜,不过是碍于面子和不知道他的来意,这才故作大方,不禁笑了笑,抚着胡子说道:“左将军,你莫要小气。这城里虽然没有什么好酒,却有人托我给你带了好酒来,就看你舍不舍得拿出来待我了。”
“给我带酒?”刘备一边走,一边回过头看着鲁肃:“是什么人这么好心?”
“当然是左将军地女儿,还有你那如日中天地女婿,镇南将军大人了。”
“曹仓舒?”刘备停住了脚步,转过身子看着鲁肃,又看了一眼随后的车队:“这是他送给我地?”
“当然。”鲁肃笑嘻嘻的说道:“贵婿听说左将军与孙会稽一样向朝庭请降,以后即将成了一家,从此不用再动刀兵,心中甚是欢喜,为表诚意,准备即日正式迎取令爱,这不,让我带着礼物,来请左将军去喝酒呢。”
旁边的士卒一听,一个个喜上眉梢,一直听说朝庭在招抚,但左将军一直没有应允,很多人都搞不清刘备究竟在想什么,以为是朝庭给地官职太小。现在一听说镇南将军为了表示招抚的诚意,要正式迎取小姐,那这么一来,咱左将军就是镇南将军的岳父大人了,那左将军要个什么官还不是一句话地事情吗?
不光是士卒们脸上露出了喜色,就连刘封都咧开了嘴笑了起来。
刘备心中一沉,有些不悦的看了一眼鲁肃,心道你这是乱我军心啊,当着这么多人说这事,那以后要是再打起来,他们还能给我卖命吗。
“子敬,外面人多口杂,我们还是进府再叙吧。”刘备强笑了笑,将鲁肃推回车中,翻身上马,让人急急的进了府,随后让刘封派人将府第给围了起来。
进了府一坐定,刘备就不快的问鲁肃道:“子敬,你这是何意,这么重要的事,如何能当着那么多的面说。”
鲁肃一点也不紧张,他微微的仰起下巴,带着一丝不以为然。“左将军,我们也是多年的相知了,废话也就不多说了。孙会稽向朝庭请降,你也是知道的,朝庭征辟扬州、交州二州地人士为官,你也是知道的,我正是应了征辟。才做了镇南将军府的从事中郎,如今奉将军之命,来为左将军说合。镇南将军的诚意我也送到了,左将军不妨说句实话,你还想不想打,还能不能打?”
刘备很恼火。这个鲁肃,怎么一见面就这么咄咄逼人。他也冷下了脸,向后让了让身子,不屑地说道:“我手上还有三个郡,还有两万多精兵,你说我能不能打?”
鲁肃摇了摇头:“将军有粮吗?”
“不多,只够再支持两个月而已。”刘备壮着胆子夸大了一倍,没敢说得太多,接着又说道:“我已经向孙会稽求援。不日即有粮运到,秋收在即,想来再打个一年半载的不成问题。”
鲁肃看着硬撑的刘备。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他笑得很猖狂,笑得很放肆,一点也不顾及刘备的面子,直笑得他自己满脸通红,刘备一脸煞气,这才渐渐的收住了笑声,指着刘备说道:“左将军,多年知交。何必如何自欺欺人?交州地情况,我还是略知一二地,孙会稽的脾气,我也是了解的,他会借粮给你?难道左将军愿意依附于江东不成?如果是这样,那么我就算白来了。”
刘备面若寒霜,一言不发。
“好了,就算你能撑个一年半载吧。”鲁肃挥了挥手,轻松的说道:“我也不妨透个底给左将军。孔明在零陵和武陵开的屯田,去年的收成不错,今年的收成也不会差,再加上长沙郡廖公渊的屯田,支持镇南将军打两三年仗不成问题。左将军,你能撑两三年吗?你这两万兵,能挡得住镇南将军手下地人马吗?我想这附近有多少人马等着开战,左将军应该比我清楚吧?”
“我自然清楚。”刘备站起身来,走到地图面前。指了指桂阳周围。“邓艾手下有荆山军两千人,益州军两千人。再加上刘磐地残军数百人,总数不到五千,被云长挡在始安寸步难前。张任四千人,驻守在泉陵,面对着子龙的大军,同样是只能防守,不敢进攻,他们能奈我何?临湘城虽然还有黄忠三千人,魏延两千人,乐两千人,但他们要防备着孙会稽,寸步不敢离开,张、文聘总共一万人不到,他们要守着江夏,根本不敢离开半步,否则长江防线不保,我那女婿就会有来无回,现在他能调动地,不过是乐进地四千人,还有他的亲军两千人,加起来还是没我的人多,至于他那两千亲卫铁骑,哼哼,这里可不是中原,来了只怕帮不上忙,倒是能给我送些马匹。”
他回过头看着鲁肃:“子敬,你觉得我会怕他吗?要不是粮食短缺,我早就打过去了,我已经和孙会稽商量过了,他借粮给我,我夺回三郡,就将苍梧、郁林还给他。最多两个月,我就要挥师北上。”刘备声音很大,听起来很在气势,似乎手里真的有人有粮,很快就能收复三郡似的。
“哈哈哈……”鲁肃站起身来,抚掌大乐,他晃晃悠悠走到刘备面前,盯着刘备看了半天,直看得刘备心虚了,他才摇着头,语带戏谑的对刘备说道:“孙会稽听说孙夫人有了身孕,即将临盆,命人送了一份大礼到襄阳,你猜猜是什么?”
“孙夫人要临盆了?”刘备大吃一惊,一想到这个夫人原来应该是自己的,他心里更是不得劲。他每次看到自己身边的那个孙夫人,就想起在曹冲身边的那个孙夫人,下意识地对孙尚香的情况比较关心。他知道孙尚香虽然是个妾,但很得曹冲的宠爱——当然了,曹冲貌似对每个人都很宠爱,并无妻妾之分——不比正妻荀家的女儿差,一直跟随在曹冲身边作战,曹冲甚至让她带兵上战场打仗。如今居然抢在正妻前面怀孕了,以曹冲的脾气,焉知孙尚香会不会成为平妻。孙权这个时候去献媚,会不会是想在背后下手,毕竟这段时间赖在交州,把孙权惹得很不开心。
他看着鲁肃的笑脸,寒意顿生。
鲁肃看着紧绷着脸一言不发的刘备,宛尔一笑,他坐回席上,自顾自的喝起了酒,有滋有味的品着,嘴咂得吧吧响。///com///刘备站在那里,象根木桩似的一动也不动,眼睛紧盯着鲁肃,仿佛要看穿他的心思一般,可是看了半天,也没看出什么问题来。
刘备忽然笑了笑,放松了面皮,缓缓的走回席上坐下,自顾自的理了理衣摆,漫不经心的说道:“大礼?难不成孙仲谋把他的儿子送到襄阳去了不成?”
鲁肃呵呵一笑:“这倒没有,小公子才五岁,送到襄阳还得人照顾,孙会稽还没有遇到当年那么困难的时候,无须送质子。不过,他把张公一家送到襄阳去了,左将军,你想必不知道,张公那个侄儿张奋在将军手下可有五年了,现在已经是辎重营的校尉,掌管着大批的军械,那个,那个打成固的军械,就是他做出来的,一战立威,如今可是镇南将军的亲信。不过这些年生怕给张公带来不便,所以一直没有声张。这次孙会稽知道了,顺手推舟做了个人情,把张公一家全送去了。”
“这算什么大礼,不过是将最后一个老臣推开,好大展手脚罢了。”刘备呵呵的笑了,长出一口气,“张公去了襄阳,顾元叹该接任了吧。”
鲁肃面露微笑,看了一脸轻松的刘备半天,忽然问了一句:“左将军,你以为张公去了襄阳,对孙会稽来说是好事还是坏事?”
“当然是好事。”刘备撇了撇嘴,戏谑的看着鲁肃:“内事问张昭,外事问周瑜,这两人当初给了他莫大有帮助,可是现时也捆住了他的手脚,做什么都要听这两人,这如何过得舒服?我虽然和孙仲谋只见过一面,也知道他心高性傲。不是那唯唯诺诺之人。公瑾还好一些,知道些进退,那张子布可是一副书生脾气,仗着是江东老臣,只知道进言直谏,根本不顾着孙仲谋的面子。有好几次都闹得很僵的。仲谋长大了,他已经而立之年,不是当年那个少年了,哪里还受得了这种气。如今张周二人都到了朝庭,他就可以大展手脚,整顿政务,江东的本地派和淮泗派之争消于无形,自然可以一心向外了。”他顿了顿,又说道:“不过。他恐怕并没有归附朝庭的意思,不过是趁机掌权而已。你们,嘿嘿。不要高兴得太早了。”
鲁肃笑着点了点头:“那左将军以为,孙会稽掌握了江东,对你来说,是好事还是坏事?”
刘备心中一动,忽然觉得其中有些问题,他连忙问道:“张公去了襄阳,我那女婿可有什么动作?”
鲁肃一笑,看着刘备点了点头:“也没有太多的动作,不过是征辟了几个人而已。比如陆家的陆绩陆公纪。”
刘备沉思了片刻,脸色渐渐的阴了下来。他知道陆家和孙家地恩怨,这个陆绩陆公纪一直和孙权不太对付,上次刚刚授了郁林太守,因为自己借了郁林,陆绩又回家闲居,天天闷在家里做学问,孙权要让他进府做幕僚,却被他拒绝了。听说此人深研易经。曾经说过东南没有王气,天下即将一统的话,明着跟孙权做对,而陆家的陆逊陆伯言,虽然在孙权手下受重用,但并不是很忠心,上次大战就是陆逊借口鄱阳湖的水贼闹事,拒不出兵长沙。这个时候曹冲征辟陆家的人是什么用意?可以说他是拉拢孙权的反对派,当然也可以说成是替孙权清除掌握扬州地碍障。就看你怎么想了。
但是这样做的结果很明显。只要孙权无意与曹冲作对,那孙权在扬州的根基就会越来越稳。难道说。曹冲有意让孙权割据扬州以换取孙权的投诚腾出手来对付朝中的势力,他们是不是已经有了什么默契?
刘备心里七上八下。他捉摸不透这两方地意思。如果孙权真地和曹冲有了什么默契地话。那做为第三方地他就危险了。没有了孙权从一旁威胁。曹冲很可能把张和黄忠等人调到南线来。自己连兵力上地一点点虚假地优势都没有了。
孙仲谋这是想干什么?他真地想放弃野心。做一个诸侯王了?刘备心中冷笑一声。这竖子目光也太短浅了。曹冲收拾了我。岂能让他安心地做诸侯王?
或许。是鲁肃虚言诳我?
刘备犹豫不决。他有些头疼。这些情报地事以前都是由诸葛亮和马谡负责地。现在马谡做了曹冲地军谋掾。替曹冲出谋划策去了。现在大概正在计划着怎么打自己。诸葛亮嘛。略好一点。听说没有跟着曹冲。回隆中去种地了。唉。这人虽然有点言过其实。做政务却是一把好手地。如果有他在。至少粮食不会这么紧张。自己也不会象现在这样摸不清鲁肃地底细。
“子敬。远来辛苦。还是先住下休息休息吧。晚上我就用我那女婿送来地酒给你接风。免得你说我小器。哈哈哈……”刘备哈哈大笑着。对鲁肃拱了拱手。让人送鲁肃去休息。
鲁肃知道刘备地本事。估计他是拿不定主意。要找谋士来商议。他也不急。顺手推舟地下去休息。刘备随后将赵云、简雍等人找来商议。他本来不想请主簿殷观地。可是想了想。还是将殷观找来了。现在他地手下人里面也就是殷观地谋略出众一些了。
殷观来了之后,坐在一旁一直不吭声,他已经得到了确切的消息,他那个侄儿殷文不仅投降了曹冲,还咬死了张飞,现在已经成了江陵的守将。刘备对他恨得牙痒痒,要不是顾忌到还有一些跟随他的荆州籍人士,指不定他现在还能不能活着呢。刘备已经有好久不找他来议事了,今天刘备突然找他来,实在让他有些忐忑不安,不知道是祸是福。
刘备很平静的将鲁肃说的情况说了一遍,然后看着赵云,赵云耷拉着眼皮,沉默不语。刘备又看了一眼殷观,殷观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好象入定了一般。刘备有些恼火,这一文一武都在装瞌睡,那找你们来议什么事。
“子龙,你说说。这孙仲谋打什么主意?”刘备声音有些不善,强自压抑着心中的不快。
赵云无奈,他扫了一眼众人,又看了看脸上阴得能滴出水来地刘备,想了好一会儿才说道:“不管他们打什么主意,总之对我军不利。本来两家联盟,依仗着南方的地势不利于北军,我们还能有优势,勉强能与曹军一战。现在……孙仲谋和曹镇南眉来眼去的,就算不会合兵攻击我们,也会消极怠战。让我军独力应付曹军,实在……有些困难。”
“那我们应该如何处置?”刘备心情越发的糟了。
“眼下的情况,应当先摸清孙仲谋地心思,如果他只是虚以委蛇,我们还有回转余地,如果……”赵云想来想去,如果孙权真的想割据,那么已方好象也没有更好的办法,除非也象孙权一样向曹冲抛媚眼了。
“孔林。你说说,应该如何处置?”刘备见赵云欲言又止,知道他也没有什么起死回生的办法,只得把眼光也转向了殷观。殷观愣了一下,抬起头看了看刘备,连忙说道:“观愚鲁,也无甚好计。”
刘备站起身来,背负着手慢慢走到殷观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殷观。冷森森地目光看得殷观低下了头,伏在地上大气也不敢出,只觉得背上压着一块无形地巨石一般,压得他屏住了呼吸,额头冷汗直冒。也不知过了好久,刘备才阴恻恻地笑了笑:“孔林,你是不是生怕我因为玉章的事情怪罪你,所以不敢说话?”
殷观汗如雨下,预料之中的场面忽然出现在他的面前。让他还是有些措手不及。
“观……不敢。”
“孔林。你起来。”刘备弯下腰扶起殷观,脸上挂着很平和的笑容:“孔林。说心里话,翼德死了,我是真的很伤心。三十年,你知道吗,翼德跟了我足足三十年,我们当初刚刚见面的时候,还都是风华正茂的青年,可如今,你看我,头发白了,胡须也全白了,这一生很快就要结束了,却一事无成,连翼德都丧了。你说,我怎么会不伤心?”
刘备地声音里带着些颤音,眼中盈盈有泪,脸色凄惶,让殷观觉得很是不忍心,越发觉得惭愧。刘备缓缓的直起了腰,仰起头,不让眼中的泪落下来,只是他颤抖地手却让人觉得他是那样的无助,那样的绝望。
“只是,我也知道,翼德性暴,好鞭打士卒,玉章身为他的手下,只怕也吃了不少苦头,年轻人嘛,血气方刚,焉能受此大辱。我知道,一定是翼德不对,我早就提醒过他,提醒过他无数次……”刘备渐渐稳定了情绪,声音也清晰起来,缓慢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无奈,颇有一番让人感动的意味。殷观听了,心里的紧张总算去了些,刚刚松了一口气,没想到忽然之间刘备变成了一头狂暴的猛兽,挥手大手猛在拍在案上:“可是他就是不听!如今酿成大祸,又能怨得了何人?”
案几猛地跳了一下,喀嚓一声,齐中而断,案上的文具摔得到处都是。刘备怒目圆睁,大口大口地喘着气,恶狠狠的看着众人:“他死了,我很伤心,我真的很伤心,可是这怪谁?怪玉章吗?不,怪我,要怪我啊,我早就知道他性格如此,本不应该让他驻守武陵,否则怎么会酿成大祸,以至于一败涂地,无法收拾。我,是我,是我对不起翼德,对不起玉章,对不起诸位啊。”
刘备越说越觉得伤心,多日来的憋屈忽然之间全部释放了出来,让他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不由自主跪坐在地上,双手掩面,泣不成声。
众人面面相觑。
殷观有些不知所措,他看了一眼同样吃惊的赵云,又看了一眼痛不欲生的刘备,膝行几步来到刘备面前,拜倒在地连连顿首,抽泣着说道:“主公,玉章有罪,观万死不辞其咎。主公如此。叫观如何自处?主公请节哀,如今之事,尚未到不可收拾之时,我等必肝脑涂地,为主公效劳。”
赵云见刘备伤心成这样,也觉得心中酸楚。跟着走上前去,与殷观一起扶起刘备,颤声说道:“主公,孔林说得对,天无绝人之路,我们还有机会的。”
简雍等人随即也一起上前相劝,刘备哭了好一阵,这才慢慢收住了哭声,他接过简雍递过来的毛巾擦尽眼泪。有些不好意思地笑道:“多日苦闷,一时失态了。”
殷观伏地泣道:“是观等无能,不能为主公分忧。死罪死罪。”
“孔林,休要如此说。”刘备扶起殷观,“眼下之计,还是先想想如何处置才是。”
“主公,观有一计。”殷观坐定,心结解了,智商似乎也立刻回来了。
“快讲。”刘备立刻说道。
“主公,孙仲谋如此做法,无非是想以曹镇南之军势。逼主公就范,然后再向曹镇南索取更大的好处。曹镇南天资过人,岂会看不透其中的要诀,不过是因为主公心向汉室,不能接受曹家欺压天子,决心玉石俱焚,誓不屈服,这才无法商谈罢了。”
殷观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换口气。顺便看了看刘备的脸色,见刘备听得很认真没有什么不快的意思,殷观这才接着往下说道:“孙仲谋以妹进身,想谋取扬州,而主公与曹镇南是翁婿,关系更进一层,且两位小姐皆先于孙夫人入府,之所以今日才行婚礼,并不是小姐不受曹镇南宠爱。而正是曹镇南心疼小姐之故。婚礼一行,一两年之内。焉知不能生下一公子?”
刘备听出了殷观地意思,他也是劝自己投降了,不免有些犹豫。殷观见他脸色不对,连忙又说道:“周大人多次来劝说,传达了天子招抚的旨意,主公是皇室宗亲,正当为大汉效忠,曹家目前虽然跋扈,却并无明显的反迹,且曹镇南也一向忠于天子,这次许县之事,乃是曹子桓倒行逆施,并非曹镇南为恶。他之所以退让,也是实力不济所致,如今有了主公为援,翁婿联手,足以捍卫大汉江山,岂不是公私两便之事?”
“这……倒是是个理儿。”刘备听了,觉得场面上似乎也说得过去,接受招抚,是天子的旨意,并不丢人。只是,就这么受抚,他总有些不甘。
“主公,曹镇南能接受孙仲谋占据扬州,自然能接受主公占据交州。主公何不趁此机会,让曹镇南上表,请天子下诏封主公为交州牧,名正言顺地向孙仲谋讨要交州。如此一来,主公实力大增,足可以与孙仲谋抗衡,也正符合曹镇南制衡我两家地目地,各得其所,以曹镇南之智,岂有不顺水推舟之理。”殷观侃侃而谈,接着说道:“如此,主公上不负天子,可以为天子外援,制衡曹子桓,下可以全骨肉之情,父女团聚,岂不是两全其美。”
刘备心中一动,眼前豁然开朗,对啊,为什么不趁此机会把交州要过来。天子下诏封了孙权为扬州牧,可没有封他为交州牧,说不定就是留着这手呢。自己现在没地盘,如果能以曹冲为后盾向孙权讨要交州其他三郡,孙权会怎么办?要是给,自已有了交州实力大增,他肯定不痛快,不给?那岂不是他要被曹冲追着打?
“哈哈哈……”刘备想着孙权可能地困境,禁不住仰天大笑,笑得眼中刚停住的泪都笑了出来,他拍着大腿,连声叫好:“孔林,妙计,妙计啊。”
殷观见刘备这么说,提了半天的心终于放下了,他长长的松了一口气,露出轻松的笑容,慢慢退回了自己的坐席。
“子龙,宪和,你们看孔林此计如何?”刘备心情大好,笑着对赵云和简雍说道。这两人一笑,心道你都说好了,我们还能说不好吗,当然是妙妙妙了。
“那……这长沙,派谁去比较好呢?”刘备笑完了,考虑起了去长沙参加婚礼的人选。
简雍略一思索,立刻想起了一个人:“主公,雍以为,去长沙最适合的人选,没有哪个比麋中郎更合适了。他既是小姐地亲娘舅。又是将军的从事中郎,与鲁子敬官职相当。”
刘备眨了一下眼睛,觉得也是合适,麋竺是大双小双的亲娘舅,让他去长沙,大双小双肯定会很高兴。曹冲也说不出什么意见来。更重要地是,自从知道大双小双落在曹冲的手里之后,他们一直心有芥蒂,如今把他们派到长沙去,如果能解决这心结当然更好,就纵解不开,也可是别让他们在自己面前苦着一张脸了。
“合适。”刘备点了点头,算是做了决定。
事情敲定之后,刘备立刻派人找来了麋竺。麋竺对这个安排倒是很满意。当下应承了下来,刘备很满意他的态度,在当天晚上的接风宴上。通报了鲁肃。
鲁肃似乎对这个结果早有预料,他微笑着点了点头:“左将军英明,如此甚好,东南不动刀兵,恢复一统,百万黎民因左将军地仁德而免遭战火,左将军的仁厚之名必将传遍东南。”
刘备假模假式的连连附合:“理所当然,理所当然,能为民所想。正是备所愿尔。”
“不过,麋子仲虽然是小姐的亲娘舅,但毕竟是舅家人,小姐还是你刘家的人,刘家没有人去,似乎有些不太象话吧。”鲁肃不急不慢地说道。
刘备沉下了脸,不快地看着鲁肃,刚才的轻松一下子没了,话音中都透着生硬:“子敬莫非以为要我去长沙吗?要我去也不是不可。不过,我既然是嫁女儿,就应该先把女儿接回来,还是请子敬先把大双小双送到郴县来吧,然后我再亲自把她们送到长沙去。”
“哈哈哈……”鲁肃笑了,挥了挥,打断了刘备的话:“左将军何必着急,我知道你军务繁忙,无法脱身。这一点镇南将军也是能理解的。不过。这不代表你刘家就不要派人去啊,你不去。可以让你刘家其他人去啊,反正有麋子仲带着,镇南将军也不会扣下你的人。”“要质任?”刘备的脸更难看了,强压着心里的怒火,阴阳怪气的笑道:“子敬,你真当我是怕了你们,会把我那小儿送到长沙去为质?”
“哎——”鲁肃连连摆手,一脸笑容,似乎根本不是什么大事一样:“左将军,你何必如此生气呢,干嘛要说得这么难听,这不是投降,要什么质任,这不是说亲事地事情吗?两家结亲,你刘家一个人不到,这总是说不过去地,小姐面子上也无光。就是你这做父亲的不去,这做兄长的也可以代替一下嘛。”
鲁肃说得很轻松,但语气却不容置疑。刘备有些骑虎难下,他打量了鲁肃半天,才开口说道:“子敬,我是真想着这是两家结亲,镇南将军不会是拿我开心吧?他会不会借此拖延一点时间,等着秋收结束,然后再大举进攻?”
鲁肃有些意外地看着刘备,扑哧一声笑了,他向前探了探身子,有一丝不解的问道:“左将军以为,不到秋收,镇南将军就没有足够的人力物力进攻吗?一定要等到秋收以后?你知道荆州现在有多少粮食储备,你知道那些士卒们现在的口粮标准是多少?”
“我知道你们有钱。”刘备酸溜溜的说道:“襄阳这两年,每年六月都开一次什么博览会,开一次挣地钱都比我一年地赋税多,他这个女婿太富了,我这做岳父的是穷人,饭都吃不饱,不能跟他比。”
“莫急莫急。”鲁肃笑道:“只要刘家地人到了长沙,我保证镇南将军会给你这个岳父大人一份厚礼,保证让你过个好年,如何,这点你总该信得过我吧。”
“真地?”刘备敲着几面,漫不经心的说道。
“自然。”鲁肃向后靠了靠身子,很有把握的说道。
刘备有些犹豫起来,他看了一眼简雍,又看一眼正看着桌上酒菜咽口水的刘封,没有说话。简雍却心领神会,立刻上前笑道:“主公,鲁大人说得有理,小姐出嫁,刘家不去人是说不通的。主公虽然军务繁忙脱不开身,小公子又太年幼,可是大公子可以去嘛,有麋子仲带着,一定不会有事的。”
刘备有些为难的看了看刘封,刘封正被酒诱得口水直流呢,然后听他们说到自己,有些茫然的转过头来看了看他们,一脸的莫名其妙。
刘封根本没有意识到其中的区别,一听说派他到长沙去参加小妹的婚礼,他爽快的答应了,爽快得连刘备都有些意外,甚至有片刻之间的内疚。///com///
一切都似乎很顺利。
鲁肃在郴县停了两天,等刘备准备送给女儿的嫁妆。刘备的家底已经被襄阳那些贪财的商人掏得差不多了,东拼西凑才凑了两车礼物,比起当初麋竺把小妹嫁给他时的嫁妆可寒碜多了。就是如此,刘备还是心疼不已,这可是他最后一点家底了,如果不能换来丰厚的回报,他只有刮刮锅底,要么北上找曹冲玩命,要么东进去抢南海郡,和孙权玩命了。
鲁肃知道刘备的心情,临走的时候,他笑呵呵的对愁眉苦脸的刘备说道:“左将军,莫要心急,既然你和镇南将军成了翁婿,以后有什么事情不好说?你那点困难,对镇南将军来说不值一提。你放心,我一回到长沙,就请将军发一批粮食给你,先解你的燃眉之急,以示诚意。也请左将军恪守诺言,上表朝庭接受招抚,莫再做无谓的牺牲。”
刘备皮笑肉不笑的说道:“如果镇南将军真能体恤民生,不再重起事端,我能够安心的在交州呆着的话,何必自找麻烦。至于粮食的事情,还请子敬多多美言,莫要让我等得心急才是,另外,我听说刘磐那个竖子又从襄阳带了三千新兵到始安,口口声声要找我报仇,我虽然不怕他,可是总觉得心烦。有劳子敬和我那将军女婿说一声,如果他真有心要我接受朝庭的招抚的话。还是让刘磐早点滚蛋吧,否则说不定哪天我烦了,亲自带人去砍了他的脑袋。”
“左将军放心,我一定把话带到。让左将军满意。”鲁肃看起来似乎很有把握的一口答应,然后和刘备一揖而别。随后麋竺和刘封也过来向刘备辞行。刘备提前已经和他们交待了一切事宜,此时无须再多说什么。刘备只是受怜地看了看欢天喜地的刘封,帮他理正了头盔,哑着嗓子关照道:“封儿,长沙不比郴县,仓舒虽然娶了双儿,可是双儿只是个妾。你切不可以为成了亲戚。就可以胡来。他的军令严,你又性粗,万一犯了忌讳,只怕会闹得不愉快,你千万要小心一些。莫要坏了自己性命。到了长沙之后,多看少说。一切事务有麋家舅舅打点,你不要多生是非,记住了吗?”
刘封跟着刘备这么多年了,他虽然知道自己不是刘备亲生的,但他一直把刘备当亲生父亲,也把刘禅当弟弟,对大双小双也很亲密。如今能代表父亲去参加妹妹地婚礼,对他来说不仅是件美差,还是父亲对他的器重,觉得自己虽然还要几个月才能行冠礼。但父亲已经把自己当个成年人看了。因此心里很激动,兴奋得黑黑的脸泛着红。他连连点头。没口的应着:“父亲放心,我都快行冠礼的人了,这点轻重还是分得清的,再有麋家舅舅带着,我一定会小心的,父亲你就放心好了,等我回来,还请父亲赐字呢。”
刘备看着刘封那副兴致勃勃的样子,心中暗自叹了口气,他想了想说道:“封儿,你去长沙,无字也是不便,莫要待冠礼了,为父就给你取了字吧。嗯,你地字就叫……公业吧,希望你此去,能完成任务,平安归来,天子下诏裂土封侯,成我基业。”
“多谢父亲。”刘封大喜,连忙拜谢。
“去吧,莫让鲁大人等得太久了。”刘备心中一丝愧疚,挥了挥手。
刘封再次拜谢,整了整衣甲翻身上马,雄纠纠气昂昂地跟着麋竺上了官道,一声吆喝,车队在一百亲卫的护送下起动,带起一股烟尘渐渐远去。刘备负着手,静静的站在长亭外,看着烟尘弥漫的官道,半晌无语。
鲁肃虽然在刘备面前拍了胸脯。但他心里并没有十足地把握。因此上路不久。他就将详情写了一封急书。让快马送到襄阳向曹冲请示。曹冲接到急书之后。颇感到一些意外。他估计到了刘备会派人来。却没想到会派出这么有身份地人来。麋家是舅舅。刘封是长子。虽然是个假子。却是正式收入宗谱改了姓地假子。比起秦朗和何宴这样地假子来说。那就正牌多了。
难道刘备真地撑不下去了。想要投降了?他有些疑惑。连忙将庞统和张松这几个亲信找来商量。庞统看了看书信。笑道:“看不出鲁大人还有这等口舌功夫。不比子翼差啊。直击要害。威逼利诱。恰到好处。把周大人办了一年多没办成地事一次就办好了。”
“你说这事能成吗?”曹冲打断了他地话。有些着急地问道。
庞统笑了。笑得很诡异。他“哗”地一声抖开襄阳新出地折扇。摆出一副仙风道骨地样子。得意地抹了抹嘴角地那一撇小胡子:“将军。按说以现在地情况。左将军来请降也属意料之中地事情。考虑到诸葛亮已经离开了。左将军那里没有得力地人手处理情报。永年已经通过那些商人将孙会稽和我们谈判地消息传到了桂阳。想来左将军现在已经知道些风声了。他如果不想陷入夹击之中。趁机机会接受将军地好意。显然是上上之策。”庞统说着。特别刻意地略过了马谡这个当年在刘备手下专门负责分析情况地干将。生怕马谡在一旁会感到尴尬。
曹冲点点头。他确实也希望刘备是真心接受了朝庭地招抚。他倒没有敢奢望刘备会向他投降。毕竟老刘也是跟老曹斗了大半辈子都没认输地。要让他向自己投降。难度更大。老刘面子上肯定过不去。接受朝庭地招抚。向天子认输。可能更容易被他接受一些。不管是以什么名义。总之是不用再打仗了。那当然是好事。可是看看手中地急书。看到刘备想要交州地打算。曹冲觉得。刘备地想法。估计还是个缓兵之计。并没有真心认输。
庞统似乎看出了曹冲地担心。他悠然自得地摇了摇折扇。“哗”地一声又收拢了起来。动作干净利索。看得出来是操练了不少次了。他用折扇敲了敲面前地地图。又接着说道:“但是从他要交州、要粮食来看。这事情恐怕也不能想得太如意。不过这事成也好。不成也好。对将军来说都无所谓。成了。将军公私两安。天下太平。皆大欢喜。不成。他也不过是缓了口气而已。双方地实力差距在这里。他要想翻盘。除非我们这些人都睡着了。郴县离此一千多里。虽然没有什么高山大岭。但是一来一回。也要近一个半月。就算是轻车快骑。也得要一个月。再加上办婚事地时间。如果没有意外。开战当在秋收之后。到了那时候。打与不打。如何打。主动权都在我们掌握之中。”
“那是不是先送一批粮食给他?”曹冲想了想说道。
庞统想了想,点头说道:“我觉得还是要给一点的。他现在已经应允了朝庭的招抚,人质也送来了,当初将军向天子提出的要求,他都已经做到了,如果这个时候还不给他粮食,只怕天子、周大人会觉得将军在有意刁难,将军反而理屈。”
曹冲不以为然,当初他是这么对天子说的,不送质,不送降表,一颗粮食也没有。现在刘备让刘封来了,可是他没有降表,也没有明确说刘封就是质子,跟他说当初说的条件还是不符。他虽然很希望刘备能投降,不管是向他还是向朝庭投降都行,但刘备还没有实际行动,现在给他粮,是不是有点养虎为患的意思?
“再者,如果一点粮食也不给,左将军势必不能想信将军地诚意,他很有可能再次挑起事端,可能会打乱了我们地计划。而将军如果给他一些活命的粮食,则可以松懈他的斗志,动摇他们两家联盟的信任基础,岂不是两全齐美的事?反正打起仗来,我们也要多消耗粮食地,不如送点粮食给他,让他吃饱了肚子去跟江东孙会稽闹腾,我们从中渔利。”他促狭的看了一眼点头微笑地张松:“要不然永年还要费心思去造谣,效果还未必好。将军给一些粮食给刘备,再把麋子仲和这个刘封留在长沙,孙会稽岂有不疑之理?”
“那就给点?”曹冲还是有些舍不得,这拿粮食去给敌人,虽然这敌人是准老丈人,他还是有些不舒服。
“给点好。”张松也点头附合:“不给点甜头,他们没力气斗。”
“那就给点。”曹冲想了想,又笑道:“不过,这个面子还要卖给周大人,等他来找我再说吧。”
庞统和张松异口同声的笑道:“公子所言正是。”
既然决定给粮了,曹冲立刻传令张任,从那些截留下来的大批粮食里搞拨一部分给刘备,同时让始安天天叫着要去打仗的刘磐后撤二百里的零陵城待命。刘磐很恼火,但是又不能不听曹冲的命令,就整天发了疯似的天天折腾那些士卒,专练长途奔袭加攻坚。
大双小双知道麋竺来了,刘封也来了,又听说曹冲答应了周瑜的要求,给刘备送去了一些粮食,老爹和夫君之间似乎有可能讲和,她们一直悬着的心一下子放下了一大半。麋芳也从襄阳赶了过来,带来了刘巴、荀、袭肃等人送的礼物,装了满满几十车,别地不说,就是荀文倩和蔡玑、孙尚香三个姊姊送地梳妆之物就是满满一车,风靡襄阳的堕林粉整整三大盒,足够她们俩抹一年地了。孙尚香更是调皮,居然把环夫人给她准备的小孩衣服送了两套来,写了一封信,祝她们俩一起暗结珠胎,搞得姊妹花娇羞不已。
当然,最让她们开心的,还是麋芳和麋竺两个舅舅居然都来了。
麋芳陪着姊妹花,在长沙城外十里的地方,接到了兄长麋竺。兄弟一见面,百感交集,顾不得那么多人看着。相拥而泣,麋芳跪倒在麋竺面前,连连请罪:“弟无能,兵败被俘。险些连累了兄长和侄儿们,实在无颜再见兄长。本以为兄弟相隔天涯,没想到还能有相见的机会,真是天可怜我兄弟。弟在襄阳,度日如年,一听说兄长亲到长沙,弟日夜兼程赶来迎接兄长,当面请罪。”
“起来吧。起来吧。”麋竺看到麋芳瘦得一丝肉也没有的脸颊。知道兄弟在这两年在襄阳虽然好吃好喝,可心里一定不会好受。他们兄弟关系一直不错,麋芳被俘投降了曹冲,后来又被任命为襄阳城的守将,这让刘备对麋家地态度坏到了极点。他虽然还任着刘备左将军府的从事中郎,外人看起来依然信任不衰。可是麋竺知道他的处境危险,刘备几乎从来不找他议事。好在他这个人生性平和,不争这些,只是让几个儿子小心做人而已,这才与刘备没有发生什么冲突。这次刘备让他到长沙来参加外甥女的婚礼,除了借重他地身份之外,当然也有和麋家好聚好散的意思,讨好大双小双,想从中取利。
但对他来说,能够兄弟重逢就这够了。剩下的他只希望刘备还能好好看待他的妻妾、儿女了。
“小妹的坟现在何处?”麋竺凑在麋芳的耳边轻声问道。
“早就挪到襄阳去了。是仓舒亲自来迁的坟。”麋芳轻声应道。
“如此甚好。”麋竺松了一口气,直起身来。向麋芳身后已经哭成泪人的大双小双走了过来。大双小双不约而同地投入麋竺地怀中,放声痛哭。麋竺也是泪流满面,不过他还是很欣慰的拍着大双小双的背安慰道:“丫头,别哭了,苦日子都过去了,你母亲在九泉之下,一定会很含笑的。”
大双小双抽泣着,拉着麋竺的手又哭又笑,你劝了我,我劝了你,说一阵,哭一阵,好容易才将这几年各自心里地担忧都释放了出来,已经全部哭成了花脸猫,才拉着麋竺来到正和鲁肃、周瑜相谈甚欢的曹冲面前。
鲁肃在半路上接到了曹冲地回信,得知曹冲同意了他的意见,并且在周瑜的请求下,已经命令前线的张任向刘备调拨了第一批粮食,虽然不多,但是表现了足够的诚意,又调回了刘磐,让鲁肃在刘备面前夸下的海口兑现了。这让鲁肃十分满意,一见到曹冲就连忙上前致谢。曹冲自然要很虚伪而真诚的将功劳还给他,满口的夸赞鲁肃事情办得好,相谈甚欢。
曹冲见麋竺走过来,连忙向周瑜、鲁肃告了罪,上前大礼参拜麋竺。这让麋竺很是吃了一惊,一下子没回过神来,等曹冲拜下去了,才慌忙上前掺扶,连声说道:“将军大人何必如此大礼,于朝庭礼制不合啊。”
曹冲笑道:“舅舅,此话怎么讲,你这次来又不是什么公事,说什么朝庭礼制。你现在就是双儿的舅舅,也就是我的舅舅,我以晚辈礼节拜见舅舅,是天经地义地事情,怎么会与礼不合呢。”
麋竺颇为感动,他满意地看了一眼笑靥如花的双儿,开心地笑了。曹冲如此对他,看来传闻中对双儿的宠爱确实不假,这样一来,他的妹子在九泉之下真的可以瞑目了,她自己没能嫁个好郎君,可是女儿却找到个好归属,不幸乎,幸乎?可惜自己的夫人、儿子还在郴县,如果他们也在此,那就是最好的结局了。
曹冲向麋竺问完了寒暖,又笑着对跟在麋竺身后憨憨的笑着不知如何自处的刘封说道:“这位便是双儿的兄长了?我虽然没见过你,可是却听说过你的威名,刘子巨和张老将军,都满口夸赞你少年英雄、武技超群呢。”
刘封跟在麋竺后面,看着麋家的人哭成一团,他却无人问津,就连以前经常缠着他的两个妹妹都没想起来理他,他很有些尴尬。他本来还觉得自己在刘备手下大小是个人物,心里颇有些傲气,现在一看比他还小半年头的曹冲在众人的簇拥下谈笑风生,成为无可争议的重心,那点傲气早就变成了沮丧,再无人搭理他,更是觉得失落。忽然之间曹冲这个重心人物来和他说话。而且一开口就夸他武技好,正是点中了他最得意的**位,本来有些黑的脸一下子亮了起来,激动得话都说不周全了。
“仓……将军过奖。将军过奖。封虽然有些蛮力,也颇经子龙将军点拨,奈何天性愚钝,只学了一点皮毛,将军如此说,可真是让我无地自容了。”
曹冲朗声大笑,他拉着刘封的手一边向前走一边说道:“双儿经常提到你,说你对她们很疼爱。现在我们是一家人了。一家人就不要将军将军地,显得生份,你就叫我仓舒,我就叫你……对了,你可行了冠礼。取了字么?”
“取了,来前父亲刚取的。”刘封受宠若惊。亦步亦趋的跟着曹冲:“叫公业“公业?”曹冲品咂了一番,点头说道:“好,大丈夫就该建功立业,凭**马,掌中刀,纵横天下,博个封妻荫子,光宗耀祖。”
“正是正是。”刘封乐得合不拢嘴,连连点头,眼睛都笑细了。他长这么大。刘备从来没有这么跟他说过话。而其他人要么是觉得他粗鲁,不愿意跟他说话。要么是因为他是刘备的义子,不敢跟他这么说话,象曹冲这样一点架子也没有地跟他拉着手亲亲热热的说话的,打从他记事以来是头一遭,心里和曹冲初次见面带来的紧张感一下子消失得无影无踪,他似乎一下子找到了盼望已久的那种亲兄弟一般的舒心、快乐,说话也没了顾忌,他拍着胸脯说道:“仓舒这话说得对,你要是不嫌弃的话,我以后就跟着你纵横天下,你放心,有我在,没人能伤得了你。”
曹冲差点笑出声来,心道这小子果然是个愣头青,当着这么多人说出这种话来,要是传到刘备耳朵里,那还了得。再说了,我要你保护吗?我身边的虎士哪个拉出来也不比你弱啊,更别提还有邓展这样地超级高手了。不过他听着这话还是蛮高兴地,他拍拍刘封的肩膀笑道:“有公业这句话,我可就当真的了,到时候你可别食言而肥。”
“当然不会。”刘封很仗义的说道,完全漠视了旁边那些人或是惊讶,或是发笑的眼神。
曹冲转过身打量了他一下,伸手拨弄了一下刘封腰间地长刀,摇了摇头,顺手抽了出来扔给旁边的虎士,抬手从自己腰里抽出那柄蒲元打造好以后就没机会出鞘地长刀,塞到发愣的刘封手里:“公业,你这把刀一看就不是什么上品,用我这把吧,反正有你护着,我也用不上。宝刀赠英雄,这把刀只有到了你这样的少年英雄手里,才不会半夜空鸣无用武之地。”
刘封握着手中的长刀,睁着眼睛张着大嘴傻在了那里。他看看刀,又看看曹冲,不知道如何说才好。过了一会,他一手握着刀鞘,一手握着刀柄,用力拉出半截,一抹亮光忽然之间刺亮了他的眼神。
“好刀!”刘封“唰”的一声抽出长刀,日光下,刀身如一泓秋水,散发出森森寒气,看着旁边的人不由自主的眯起了眼睛,典满和几个贴身虎士下意识的向前跨了一步,手按上了腰间的长刀,要不是庞统一把摁住他地手,他几乎要冲上前去一刀斩杀正沉浸在狂喜之中地刘封。
“无妨。”庞统轻声说道。他看得出来曹冲在笼络刘封这个傻小子,不管是真心喜欢也好,是想存心挑拨他和刘备的关系也好——他自己是倾向于后者地——这都是一招好棋,刘封无防人之心,已经落入圈套而不自知,他不管自愿与否,以后想要脱离曹冲再回到刘备身边,基本是不可能了。
小双却看出了典满的戒备,她上前推了一下刘封嗔道:“你也真是,夫君送你一口他自己的宝刀,你谢都不知道谢一声,只知道看着刀傻笑,这么多人就站在这里等你么?喜欢的话回去慢慢看,傻站在这里干什么,几年没见,个头倒是长了,脑子还是那么笨。”
刘封这才醒过神来,连忙还刀入鞘,小心的把刀**腰带,对着曹冲深深鞠了一躬,赧然笑道:“我妹子说得对,我就是个粗人,一时高兴得忘神了,得罪之处,还请仓舒莫怪,还请诸位莫怪。”他说着,又对旁边的鲁肃、周瑜、庞统等人团团作了个揖,挨着个儿打招呼,就连跟在曹冲身后的曹据、秦朗两个小孩都没落下。众人见了,都觉得他虽然粗鄙无礼,却别有一番趣味,再者看在曹冲的面子上,也没有人敢计较他,一个个忍俊不禁的放声大笑。
周瑜一边笑,一边用胳膊捅了捅身边的鲁肃,若有深意的看了他一眼,用眼角挑了挑曹冲。鲁肃心有灵犀的也看了他一眼,笑着点了点头。
豫章郡,庐陵城。///com///
胡综笑眯眯的,心情很不错。他一边翻着手中雪白的襄阳宣纸写成的备忘录,一边用他略带了些吴音的汝南话说道:“其实我家将军要求也不高,扬州牧,吴侯,扬州的事情,我家将军一力承担,就不劳朝庭费心了。”
蒋干有些百无聊耐,他和胡综断断续续的谈判已经谈了两个月了,一点进展也没有。胡综在喝酒的时候很放得开,几乎是逢喝必醉,但他喝醉了,也就不谈事,任凭蒋干想尽了办法,他也不吐一个字。一到谈判席上,他又清醒得一塌糊涂,生怕孙权交待的事情记不清,还要一条条的写下来,每次谈判就拿出来念。蒋干商量了的,他立刻就签了,蒋干不答应的,他也不急,反正下次再来提就是了。
蒋干被他搞得很被动,他不想再和胡综谈了,要直接和孙权对话,可是胡综却说,孙权在赣州还没回来呢,有什么事跟他谈是一样的,孙权能答应的他也能答应,他不能答应的孙权也不能答应的。因此,见孙权是没有必要的。
蒋干很恼火,这谈判不是谈判,是要挟,孙权看中了曹冲以一对二没有足够的优势,在送出了几个让他很闹心的人之后,开始向曹冲提要求,他不仅要做扬州牧,还要做个完完整整的扬州牧,言下之意,不仅现在他控制的地方他要,就连江北的九江和庐江,他也要。他的理由似乎还很充足,天子下诏拜我为扬州牧,又没说九江和庐江划出扬州范围,我当然要把他收回来了。
曹冲怎么可能把这两个郡给孙权。
这两个郡现在已经成了淮南的粮仓,这还在其次,一旦把这两个郡给了孙权,孙权就名正言顺的有了江北的基地,他随时可以北上徐州、豫州。威胁许县,而曹冲就要在此布置重兵,随时防守。这件事别说曹冲不能答应,就算曹冲能答应,老曹也不能答应。
当然曹冲也不可能答应,他根本没有手里的地盘让给别人的自觉性和习惯。
所以曹冲让蒋干也在拖。看谁耗得起。就在双方磨时间的时候,孙权在赣州和孙乾谈判,逼着刘备要么还地盘,要么就向他认输,言下之意,你跟我混得了。他没想到一个问题,刘备做了这么多年的滚刀肉,怎么可能这么容易就被他逼软了,所以赣州地谈判和庐陵的情况差不多。双方都在纠缠。
时间就这么混过去了,一转眼就到了秋收的季节。交州也好,扬州也好。荆州也好,都开始忙碌起来。拖到这个地步,有些心烦意燥的蒋干慢慢放松开来,他知道荆州的秋收一完,曹冲就有可能放弃谈判,改用武力收服了,大不了他无功而返罢了。何况他也接到消息,曹冲以纳大双小双为妾作为借口,派鲁肃去郴县请刘备来谈判。情况出乎意料的顺利。
如果一直正常,眼前这个让他郁闷地谈判,很快就要结束了。
“伟则。”蒋干摇了摇手。“停下来喝口水吧。说了半天了。你不觉得渴。我都觉得渴了。”
胡综笑笑。放下了手中地宣纸。示意了一下。旁边自有侍者送上茶酒。两人各取所需。凑到一起说起了闲话。亲热得象多年地老友。一点没有刚才谈判时地紧张。蒋干呷了一口茶。却没有咽下去。只是衔在口中。忽然之间若有所思。他咽下茶水笑道:“伟则。我听你地口音里带了一些吴音。到吴地多久了?”
“十来年了。”胡综想了想。掰着指头说到。“我是建安四年到吴地地。那时候讨逆将军领会稽太守。我才十四岁。在将军府中做门下循行。这么多年了。带些口音也就不足为奇了。所以以为江东易取了,是不是?”
胡综摇了摇头,以一种劝告的口吻说道:“子翼,我虽然不懂军事,可也知道江东的地势不是镇南将军习惯的那种地形。江东多山,水道纵横,密林到处都是,那些真真假假的山越人不是好对付地,我家将军在江东多年。这才有了些把握。真要镇南将军来了,未必能行地。与其弄得他损兵折将。为什么不把江东交给我家主公来打理呢?”
他顿了顿又说道:“你们别以为黄汉升、魏文长、乐玄玉有近万的大军就能扫平江东,江东地事情没那么简单,别的不说,就说豫章鄱阳湖的那些水贼,就够你们头疼地。至于镇南将军仗以成名的铁骑,哼哼,到了这里,只怕是寸步难行。”
蒋干对江东的地势很熟悉,知道胡综虽然有夸大其词的成分,但大致也靠谱,要不然曹冲也不会让他来谈判了。不过胡综说得再有理,他也不能在面子上落了下风,他也冷笑了一声,站起身来说道:“不错,江东多山多水,我们的铁骑是没有什么用武之地,不过,你也想得太简单了。铁骑之外,我们还有五万精兵,还有三万的水师,你以为就凭江东能挡得住我家将军吗?就算不能全部拿下,可是水师沿江而下,直取秣陵、京口,长江天险你们还有什么地方可守的?一旦拿下丹扬、吴郡,你家主公可就真的只能做个会稽太守了。而且这会稽太守也做不长,我们只要略作休整,集结大军,仅凭步卒一两年之间就能收复扬州全境,你家主公这会稽太守做得舒心吗?”
蒋干傲然一笑,仰起了头,用鼻孔看着胡综:“现在趁着夫人即将临盆、我家将军心情大好的地天赐时机,你们稳稳当当的做个扬州牧,要做吴侯,也不是不可以商量,可是人要知足,如果以为还想要得更多,这未免有些不识趣了。秋收快要结束,你们也知道庐江、荆州的收成如何,镇南将军兵精粮足,要想荡平江东,实在不是什么难事。我劝你,还是回去劝劝你家主公,见好就收吧。”
胡综脸色变了几变,心里有些发虚,这些天在忙着秋收,会稽那边快几天,各地的大概数字已经出来了,虽然通过在庐江、襄阳等地偷了不少师,粮食产量略有上涨,可是学得还是不到家,比起曹冲治下的地区来说,还有不少差距,真要打起来,曹冲以一敌二,虽然有些困难。但也不是无法办到的事情。孙权一直在硬挺着,不过是想捞取最大的好处罢了。
他看着蒋干,蒋干也正看着他,两人会心的一笑,然后各自沉了脸,几乎同时扭过头去。
“大人。将军急书。”黄崇匆匆的走了进来,将一封书信交到蒋干地手里。蒋干看了一眼,连忙取出书信快速的扫了一眼。胡综见他们低声说得神秘,也竖起了耳朵细听,眼睛虽然看着别处,却是用余光盯着蒋干的脸色变化。
蒋干地眼角跳了一下,薄薄的眼唇弯成了一道弧,嘴角挑起一丝笑意。他呵呵一笑,慢慢的将信塞到黄崇的手中。转过身看着有些紧张的胡综。
“伟则。”蒋干背着手慢慢走到胡综的案前,低下头看了看他面前地那几张记满了条件地宣纸,伸手拿了起来。一边看一边笑道:“伟则,这就是我们这两个月谈的全部内容?”
胡综心里七上八下地,不知道蒋干在搞什么鬼,可是看他那样子,显然对已方是不利的。他强撑着笑道:“可不是,两个月,这些东西都没谈成,实在有些汗颜,你们死抱着质任不放。一点好处也不给,这实在是没法子谈了。”
“既然如此,那就不谈了吧。”蒋干说着将手里的纸撕成一条条的,然后戏谑的看着胡综:“伟则,不好意思,我家将军纳妾的佳期就在这两天,我要赶回长沙去喝酒,不在这里和你闲扯了。”
胡综看着一片片如雪花散落地宣纸,脸沉得象冰:“你这是什么意思?谈得好好的。突然就不谈了,还把这些条款全撕了,莫非是当我江东无还手之力了吗?”
“没关系。”蒋干笑着挥了挥手:“回去告诉你家主公,让他准备吧,谈不成就打,没什么好奇怪的。不过,我可事先提醒你一下,左将军派人去参加我家将军地婚礼了,还送来了质任。正式接受了朝庭的招抚。他们现在是翁婿了,比你家主公和我家将军的关系还近。这做女婿的。当然不能亏待了岳父,所以左将军要粮,我们给粮,他要做交州牧,我家将军和周大人一起上表天子,表奏他为交州牧,所以,你家主公要准备的,可不仅仅是豫章郡。哈哈哈……”
蒋干越想越开心,他仰天大笑,带着黄崇等人大步出了门,回驿馆收了一下,当天就离开庐陵,真的赶回长沙喝喜酒去了。胡综面如土色,他呆坐了老半天,这才匆匆起身,亲自赶往赣州向孙权回报。
就在胡综赶到赣州前一天,负责和孙乾谈判的是仪收到了孙乾转过来的刘备的书信。刘备用蔡氏澄心堂纸写成地书信牛气冲天,他底气十足的通知孙权,他现在已经是名正言顺的交州牧,因此不仅苍梧、郁林两郡不还了,而且南海、交、合浦三郡,他也要收入囊中,他已经派人去接收了,希望孙权能够及时通知相关人等,以免发生误会,导致不必要的伤亡。
孙权还在莫名其妙他怎么成了交州牧呢,又听到了胡综的报告,这才知道滚刀肉老刘头已经向女婿曹冲低了头,不仅得到了交州牧,还从曹冲手上得了一批粮食,怪不得这两天孙乾不那么低声下气的借粮了呢,原来他有了更大的靠山了。
孙权此时就象一个明明有机会赢到对方最后一条短裤的庄家,忽然反被对方赢走了短裤一般,气急败坏。他立刻派人去打听刘备向曹冲服软的详细情况,特别是质任,他才不相信刘备会把刘禅送到曹冲那儿去为质呢。没几天功夫,镇守庐陵地吕蒙派快马送来了急报,刘备的长子刘封确实到了长沙,而且已经投入了曹冲帐下,现在成了黄忠的副将,正虎视眈眈的盯着宜春城。魏延、乐等人都向前移动了防线,庐陵的局势骤然紧张起来。
“这个不要脸的大耳贼。”孙权怒不可遏,一下子将面前的东西全部扫落在地,“居然让假子为质,真是厚颜无耻。他疯了么,想要我的交州,我倒要看看他怎么来拿我的交州?”
孙权狂燥地站起身来,大步走了两个来回,猛地停住了脚步,对着不知所措的胡综等人怒吼道:“传令步子山,让他集结交州地所有人马。传令孙伯阳,让他集结手头的人马一起赶到赣州来。我倒不信了,他有什么办法能拿下我的交州,就凭天子那一张纸吗?”
“主公不可。”胡综首先回过神来,连忙上前拦住了有些失去理智地孙权。
“有何不可?”孙权碧绿的眼珠子瞪得象猫头鹰,紫色的短须一根根的无风自动。
胡综吃了一惊。被孙权的威势逼得向后退了一步,这才觉得轻松了些,他急急的说道:“刘备虽然有天子封他为交州牧地诏书,可是仅凭他的力量,自然不是主公的对手,步刺史、孙将军一到,又有主公亲临战阵,自然是所向披靡,势如破竹。可是。主公,刘备凭借的不仅仅是他那两三万人马和一纸诏书啊,他刚和曹镇南结亲。又将质子送到了长沙,眼下已经深得曹镇南信任,一旦两军交战,曹镇南焉有坐视不管之理。如果刘备攻南海,曹镇南攻豫章,夏侯称攻丹扬,三路齐发,我们如何应付?主公,俗话说得好。猛虎架不住群狼啊。”
孙权岂会不知这个道理,他也是一时被刘备突如其来的嚣张气得昏了头,这才叫嚷着要和刘备开战。听胡综这么一说,他倒是冷静下来,坐回侍从刚刚收拾好的几案面前,冷冷的看着面前的众人。
“再者,主公刚和曹镇南交好,如今突然开战,未免有些亏理。刘备有天子的诏书在手。来取交州是名正言顺,主公如果悍然拒绝,岂不是违背天子诏书?如此一来,他们更是师出有名啊,我江东不管是实力还是大义,都不占上风,怎么能奢望取胜呢?”
“那……怎么办?”孙权沉下了脸。
胡综等人互相看了看,一时之间也没有什么好主意,大义这东西离开了实力当然没什么用。但一旦有实力支撑。那就很有用了。现在他们实力不如人,大义再亏。那就更是一无所凭,这仗就没法打。
孙权见他们拿不出什么好主意,心中有些后悔,早先地时候有周瑜、张昭、鲁肃三个人在,他就算有什么事也不会举止失措,总会有人拿出好主意来。如今这三人一个被自己逼着降了曹冲,一个被自己当作累赘送给了曹冲,还有一个刚刚成了曹冲的从事中郎,现在都替曹冲出谋划策去了,说不定现在这个局面就是他们其中某一个人或几个人出的主意,别地不说,大耳贼就是被鲁肃劝降的。
晕,这都什么事儿啊,怎么在自己这儿是累赘的人,到了曹冲那儿都有用了呢?没天理,难道这小子天生就是比自己会用人?
孙权莫名的有些沮丧。
“你们好好想想怎么应付现在这个局面,交州不能让,我不能让大耳贼占了我便宜还笑我。”孙权一摆手,转身走了,临出门的时候又说了一句:“想不出来就不要回去了,饭食我会安排的。”
胡综等人吃了一惊,刚要叫唤,孙权已经跑得没影了。他们耷拉下了脸,有气无力的坐了下来,大眼瞪小眼的发起了呆。几个人苦思冥想了一夜,还真被他们想出了好办法。
是仪说,眼下最重要的,一是不能两线作战,特别是不能跟曹冲作战,一定要稳住他。二是不能让刘备取了交州,必要地时候还要狠狠的打击他一下,最好能把他打残——在曹冲不参战的情况下,这是有可能的,当然曹冲也许更乐意看他们两家相争,至于翁婿关系,那都是骗人的,主公还是他大舅子呢,顶个屁用。不过朝庭的大义还要糊弄一下,主公不能亲临战场,他应该回庐陵去和曹冲打马虎眼,这里交给步骘、孙贲来处理,孙贲要转为郁林太守,这样他们作战就可以当成交州内部的事情,与主公这个扬州牧无关了。
其他的,只要仗打胜了,一切都好说。吞并了刘备的实力之后,再和曹冲谈判,别地不敢说,至少保住现在的地盘,还是有可能的,不管怎么说,在扬州、交州,已方还是有地利的,而那些大族,现在主公调理得也不错,想来人和也是不缺的。如果这一战打出威风来,再和曹冲谈判,说不定会有更足的底气。
孙权听了他们的回报,也觉得可行。虽然有难度,可是不能不打,真要是这么老实的把交州交出去,让曹冲和刘备一南一西的把他逼在这东南一隅,他这扬州牧可做不舒服,迟早要被他们给吞了。
而现在他要做地,第一就是稳住曹冲,别让他也掺合进来,然后想办法把刘备打服了。
曹冲靠着凭几,兴趣盎然的看着孙乾从一个大箱子里一件件的往外掏东西,大双欢天喜地的看着孙乾递过来的礼物,喜滋滋的一一过目,不时的惊叫一声。///com///小双却是冷着脸,不动声色的一笔笔记着,脸上一丝笑意儿也没有。她微微的低着头,漆黑的头发简单的盘成一个圆髻垂在脑后,露出修长洁白的颈和如玉一般半透明的耳朵。
“小双,你爹送了这么多东西来,你怎么不开心?”曹冲看着小双腮边的一个淡红印记,悄悄的在小双耳边笑道。
“哪有什么东西,这还不到公子……夫君送的东西的十分之一呢。”小双都已经结亲了一个月了,还是有些转不过口来。她不满的撇了正堆着一脸笑的孙乾一眼,撅着嘴埋怨道:“夫君送给他那么多粮食就不说了,光是襄阳的礼物就装了十车,他这才多少东西,还送给我们两个人呢,才一个箱子而已,也亏他拿得出手。”
曹冲禁不住笑了,正要说话,大双惊叫一声,拧过身子快步走了过来,手里捧着一只锦盒小心的送到曹冲面前的案上,一脸的惊喜:“小双,你猜父亲给我们送来了什么?”
“能有什么,看你这么大惊小怪的。”小双漫不经心的说道,扬了扬手中的笔:“快说,我还要登帐呢,清点完了就送库房去。”
“小双……”大双挨着小双娇嗔的叫了一声,满脸得意的看了她一眼,伸出细长的手指,轻轻的挑起了锦盒上的铜扣,“啪”的一声翻开了锦盒,露出里面垫着的大红丝绸。大红的丝绸上静静的躺着十颗直径约有一寸左右地乳白色珍珠,散发出柔和的光芒。
不仅小双讶然的掩住了嘴,就连见惯了好多些的曹冲都有些吃惊,他惊呼了一声,抬手对一旁坐着闲扯的麋竺兄弟二人招了招:“麋家舅舅。快来看看好东西,居然有这么大的珍珠。”
麋竺闻声也过来看了一眼,也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他转过头对孙乾笑道:“公,这珠子就是刚从合浦得来地?这么大的珠子,可不多见。”
孙乾很满意大家的反应。他抹了一下头上的汗珠,走到曹冲面前施了一礼,这才坐下笑道:“送给姑爷、小姐的,当然得是最好的东西,这十颗合浦珠,可是主公亲自挑选的,整个合浦郡都翻遍了,才找到这十颗最大最圆的。”
“盈尺青铜镜,径寸合浦珠。”曹冲一笑。满意的看了一眼合浦珠,顺口吟出了还没出现地一句诗,“都是宝物。看来我家岳父大人最近发了财了。孙大人,合浦、交拿得还顺手吧?”
孙乾微微一笑,拱了拱手:“有将军为后援,主公拿下交和合浦可谓是一帆风顺,不费吹灰之力。将军的粮食到了桂阳之后,左将军命令关将军南下取交,麋校尉南下取合浦,两郡战事顺利,不过半月就全部搞定。”
曹冲笑着点了点头。端起茶杯打量着茶杯中碧绿地茶叶。看了半晌。才抬起眼皮看着脸上一直挂着笑地孙乾:“交州七郡。岳父大人已占其四。九真、日南想必也是他囊中之物。他……还想拿南海吗?”
孙乾谦恭地笑着。声音却无比坚定:“主公既然是交州牧。当然要拿下南海郡。不过。南海郡不比其他几郡。步子山一万精兵一直在南海没走。最近孙扬州又将征虏将军孙伯阳调任九真太守。两人合兵一处。足有一万八千人。兵精粮足。我家主公有些力不从心。所以……派乾来与姑爷商量。看看将军能不能从一旁侧应一下。再支持点粮食军械。将军想必也知道。这合浦虽然出好珠。//wwwshudaonet首发书道//可是却不产稻谷。大部分人以鱼为食。我军实在有些不习惯。而且路途也远了。路上消耗太大。送到前线地粮食不敷使用啊。”
曹冲没有应他。他呷了一口茶。含在嘴中品了半天。将一枚茶绿叨在嘴边转着。他知道以刘备地性格。送这么好地合浦珠来肯定不是仅仅是要讨女儿、女婿开心。他没有吃亏地时候。一定是感觉到孙权夺回交州地决心。担心自已应付不了。这才要拉他下水。造成合击孙权地局面。至于粮食地问题。不过是顺便提一提罢了。现在关羽还没有拿下九真、日南。粮食紧张还是有可能地。但绝不是大问题。一旦他进入九真、日南。也就是后世地越南境内。他地粮食问题立刻可以解决。那里地水稻种植一直就很兴旺。虽然没有达到后世地规模。可是要满足他这两三万兵地口粮。还是不成问题。以关羽手下地战斗力。那些蛮人根本就是会种田地野人。不堪一击。当然。前提是你别跟他进丛林。想来关羽也不至于弱智到去和那些野人打丛林战。
从这个角度来看。刘备再次向他要粮。是在试探他。试探他究竟能给他多少援助。并不是真心想要粮。当然了。你要给。他肯定也是百分之百乐意接受地。
问题是曹冲只想看着这两家打起来互相消耗实力。他根本没有让刘备真正在交州称王称霸地想法。一旦刘备真地在交州站住了脚跟。可就不是现在这样容易对付了。
那才叫养虎为患。
小双见曹冲不说话,哼了一声对孙乾说道:“孙先生,夫君已经派兄长在宜春和吕蒙打过几仗了,江东的精锐一直被拖在豫章没有动身,难道父亲戎马一生,连步骘和孙贲这样的人都对付不了吗?粮食粮食,他就知道要粮食,他知道不知道夫君为了援助他,顶住了多大的压力?”
孙乾连忙笑道:“小姐,主公当然知道,他也说了,要不是姑爷帮忙,他是无论如何也不能重振雄风的。只是小姐也知道,主公手下的兵力实在有限,关将军还要取日南、九真,麋校尉又带走了两三千人,现在主公手下才一万五千人。要对付步骘和孙贲,难度真的不小啊。”
小双不快的说道:“你在我面前还要装糊涂吗?父亲如果手里真有一万五千人在苍梧,凭他征战三十年地傲气,他会怕步骘和孙贲?关伯父去了日南,赵叔叔不是还在他身边吗,以赵叔叔地能力。只要一万人马就可以把这两人打得乱花流水,哪里还需要我家夫君侧应。”
孙乾脸色不变,侃侃而谈:“小姐有所不知,赵将军在主公身边不假,可是赵将军善用骑兵,主公的骑兵早就……不多了,而且南海附近水道纵横,就是有骑兵也用不起来,赵将军是无用武之地啊。所以……”
“所以赵将军还在桂阳,对吧?”小双不客气地打断了他。
“嗯……咳……”孙乾有些尴尬,偷偷看了一眼曹冲。见他神色不变,这才点了点头。曹冲对刘备把赵云这个虎将留在桂阳根本不意外,如果刘备这只老狐狸不这么做,他才意外呢。现在他感到意外地是小双这么咄咄逼人,一点也没能为人女的自觉性,这胳膊肘可是毫不留情的向外拐了——当然是向他拐了。
他很欣慰啊。
“孙大人,这桂阳可不是交州的地界,父亲既然已经有了地盘,这桂阳也该交出来了吧?”小双似乎感应到了曹冲的想法。立刻提了出来,两只杏眼紧紧的盯着孙乾。wWwSHudaonet首发书道
孙乾很尴尬,无言以对,脸上地笑容也僵了。他勉强扯了扯面皮,挤出一丝笑容来:“这个……小姐放心,主公一旦全占了交州,站稳了脚跟,自然会考虑这个问题的。”
曹冲笑了,孙乾这句话说得很有门道。他不说不给,但也没有说给,只是说全占了交州之后刘备会考虑,考虑的结果如何可没定。而且还有个前提,你帮我占了交州再说,全占交州之前要让我们交出桂阳,这不可能。
这个人果然是滴水不漏,左右逢源。他抬起手拦住了还要驳斥孙乾的小双,笑着说道:“左将军用兵多年。素有能用人、善用人的美名。让赵子龙这位沙场虎将在桂阳闲着可有些名不符实啊。依我看,左将军主力出南海之时。赵子龙侧击赣州就可以起到牵制作用,一举击溃孙征虏想来不是难事。孙征虏一破,步骘根本对付不了左将军,取这南海郡易如反掌,有何难之有啊。”
孙乾心中苦笑,脸上却不好说什么。赵云在桂阳,而且手下有兵近六千,就是防止曹冲趁着刘备打南海的时候偷袭他的后背。桂阳郡的位置很奇怪,凑水以北,是嵌在荆州和扬州的豫章郡之间,而凑水以南,却是嵌在苍梧和南海郡之间。如果桂阳郡落入曹冲地手中,他随时可以挥兵南下,一举把交州切为东西两部分,让刘备首尾不能相应。别说刘备舍不得丢弃桂阳,就算他舍得,这个时候他也不敢放弃,让曹冲坐在自己的腰眼上磨刀。
“赣州可是豫章郡的地界,如若赵将军出赣州,一定会和孙扬州闹翻地。左将军只是想收回交州,做个名符其实的交州牧,切实履行朝庭的托付,可没有和孙扬州起争执的想法,不管怎么说,左将军和孙会稽既是同僚,又是姻亲。”
“你是在威胁我么?”曹冲沉下了脸,不高兴的说道。
“不敢。”孙乾连忙深深鞠了一躬:“乾只是据实而言。”
曹冲板着脸站了起来,缓步走到孙乾的面前,俯视着这个跪倒在自己面前的说客:“左将军和孙扬州是姻亲,我和孙扬州就不是姻亲吗?他们是同僚,我们就不是同僚?我们三方,关系错综复杂,岂是你说的那么简单?”
他停了停,又厉声说道:“你以为他不进扬州,孙扬州就能没意见?他人是在庐陵,可是心却在海南,你当我是聋子还是傻子,连这个都不知道,还要你来蒙我?”
孙乾伏在地上,看不到曹冲的脸色,但听着头顶上地声音,估计曹冲的心情不太好。他又不敢抬起身来,只得硬撑着听曹冲发飚。
“你以为一盒合浦珠就能打动我了?那是大双小双应得的。”曹冲不快的说道:“想要交州,给了他交州。想要粮食,给了他粮食,他却占着桂阳不放,是不是要我将江南四郡再还给他,干脆连荆州也给他,他才满意?”
“不敢。”孙乾听得出来曹冲是真的恼了。不敢回嘴。
“不敢?”曹冲飞起一脚将孙乾面前的小几踢飞,怒声大喝:“我看你们什么都敢,关云长去拿交、日南、九真,只带了不到五千人马,绝大部分兵力还在郁林郡,他防着谁?不就是防着我取郁林吗?我把刘子巨都撤回来了,邓士载手下现在只有五千人,他还要防什么?是不是要我把武陵给他,他才真正放心?赵子龙在桂阳。不向东威胁赣州牵制孙伯阳,却把主力布置在九嶷山一带,不是防着我还是防着谁?你们真以为步子山是软柿子。想怎么捏就怎么捏,别忘了他当年入交州的时候,可是只带了五百部曲,这一万精兵都是他一手建起来的。你回去告诉左将军,让他小心应付,我可不想他打了一辈子仗,最后把命送在一个毛头小子手里,他丢得起人,我丢不起这人。”
孙乾听得曹冲将刘备地布置说得清清楚楚。再也不敢多说,看来曹冲手下地情报组织不是浪得虚名的,只怕他的人已经随着商队散布在交州各地,刘备的一举一动都在他的眼皮子底下,想要骗他实在是跟自己过不去。
曹冲转回了身,背对着孙乾,换了一个比较平缓一点地口气,带着一丝失望说道:“你起来吧,在临湘休息两天。然后回去告诉我那岳父大人,他想要好好的做个交州牧,就给我的一点信任,大家才好合作。”
孙乾汗如浆出,片刻的时间,他好象经过了几个时辰。他擦了擦额头地汗,连声应道:“我一定将姑爷地话带给主公。”
“去吧。”曹冲兴致阑珊的挥了挥手。孙乾倒退着走到门边,刚要转身出门,曹冲又叫住了他。偏着头看了他一眼。很平淡地说道:“明天孙扬州的使者来,跟你也是熟人。你有心地话,不妨去见上一见,也听听人家的诚意。”
孙乾一愣,连忙应了一声,低着头匆匆的走了。
曹冲没有动,就那么偏着头看着孙乾出门,一直到他消失在门外,他才回过头来,看了看一脸微笑地麋竺,无奈的摇了摇头:“大舅,看来岳父还是没死心啊。”
麋竺笑了笑:“他东奔西跑,斗了一辈子,不就是想抢个地盘吗。桂阳虽然小,可是和交州的那几个郡比起来,不管是人口还是地盘,还算是可以的,他舍不得放弃,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他又转过头对小双说道:“丫头,你今天的话要是传到你父亲的耳中,只怕他又要火冒三丈了。”
大双也有些担心的看着小双,不过对她自己来说,父亲如何发火那都是千里之外的事情,只要曹冲不发火,她就放心了。刚才曹冲对着孙乾发飚地时候,她可是小脸吓得发白,这顿子才恢复过来。
“怕什么?”小双翻了翻白眼:“人怕不知足,他能做交州牧已经是意外之喜了,还想霸着桂阳不放,让夫君怎么做?桂阳是荆州的,他一个交州牧占着桂阳,人家会怎么说?再说了,赵叔叔不去打海南,反而防着夫君,这不是本末倒置吗?夫君真要拿桂阳,就算赵叔叔在,又能有什么用?真不知道他想什么呢,就跟张叔叔守武陵似的……”
小双说得正来劲,忽然想起张飞可是死在曹冲手里的,她可不想对她们那么好的赵云也如此下场,连忙收住了话题。
曹冲听他们说得热闹,忽然想起一件事来,刘备手下五虎大将,马超还在西凉当流匪,黄忠已经成了自己的手下,剩下的关张赵,关羽在西陵城下狼狈而逃,张飞活活被人咬死了,不知道这个赵云会是什么下场。看他一直守在桂阳这个样子,迟早是要有一战的,也不知道结果如何。不过至少象长阪坡那个局面是不可能了,以他的这种外表稳重、实际是怕死地性格,赵云根本没有第二次机会在战场上接近他。
“对了,明天我那大舅哥的使者来。你们也去见见。”曹冲对麋竺说道:“去壮壮声势。”
麋竺笑了,回头看了一眼麋芳,一起点头道:“如此甚好。”
曹冲起身出去了,他要去找庞统等人商量事情。麋家兄弟也跟着出了门,房里只剩下一对姊妹花。大双一边收拾着被曹冲一脚踢翻的小几,一边埋怨小双道:“妹妹。不是我说你,父亲再不好,你也不能当着这么多的人面说他,孙先生回去一说,父亲还不得气死。”
“你当我愿意么?我这是救他。”小双白了大双一眼,恨恨的放下了手中地笔,重重的合上了帐册。她有些出神,看着门外暖和而不刺眼的阳光发了会儿呆,忽然说道:“姊姊。你说父亲和夫君两个人相比,哪个更强?”
大双直起腰,眨巴着眼睛笑道:“这还用问。当然是夫君。父亲手下才两万多人,还缺这缺那的,穷得连饭都吃不饱,拿着一盒合浦珠送给我们,都要想着赚点好处回去,哪比得夫君手下雄兵五六万,光骑兵就有三四千,兵精粮足,富得流油。”
小双翻了翻眼皮。撇了撇嘴笑道:“你只看到了表面,却没看到实质。人马多少,有没有钱,都是外在地东西,你要看到他们两人能力上地差距。父亲五十多岁地人了,打了三十年地仗,你看他手下才几个人?关张赵三位伯伯叔叔还是二十年前的老底子,最近所得的不过是霍峻这几个人,说到谋士。更是数得过来的几个,荆州收拢的几个人才,这几年都先后离开了父亲,徐先生还可以说是他自身的原因,可是诸葛孔明呢,马家兄弟呢,廖公渊呢?他们都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离开了父亲,细想起来,父亲现在和二十年前有什么区别。除了老了二十岁。”
大双听了小双这么一说。也有些奇怪,她坐了下来。托着腮看着小双。小双接着说道:“你再看看夫君,五六年之间,他收拢了多少人才?有庞士元这样找上门来的,也有蒋子翼这样碰上地,还有张永年这样不为人所知的,荀家丈人,阎圣农,虞仲翔,陆公纪,益州的,荆州地,扬州的,交州的,夫君手下的人细数起来,是父亲的几倍啊。不管是文的,还是武的,哪个是父亲能比的。”
“这倒也是啊。”大双若有所悟,“这么说起来,父亲确实是各方面都不如夫君呢。不过,这是为什么呢?”
“器量。”小双叹了口气:“父亲命中注定,他就能做个交州牧,就是有再大的地盘给他,他也掌握不住地,他的命注定了他就这么大的格局,再多了,就是送到他手上他也受不起。就跟一个人只能举一百斤的东西,你给他二百斤他也举不起来一样,反而会活活累死。”
“命?”大双出了会神,忽然笑了:“我们被父亲抛弃了,差点被夏侯尚那个家伙害了,却又被夫君给救了,这就是我们的命了。我不管那些,我只知道好好的侍候着夫君,至于他们打成什么样,我也管不了了,我就学孙家姊姊,眼里只有夫君,其他的啊,我什么也不管。”
小双盯着她看了两眼,扑哧一声笑了,摇了摇头。
大双直起身来,伸了个懒腰:“小双,我知道我没你聪明,更没有荀家姊姊那么有本事,所以我也不想那么多。不过呢,姊姊也想劝你一句,父亲和夫君之间的事,那是男人们的事情,你一个女人家,不要管得太多,免得两头不落好。”
小双默不作声地坐了半晌,忽然笑道:“我也不管,我能做的,我都做了,就跟夫君说的那样,尽了力了,也就没有遗憾了。至于他究竟是个什么结果,那是他的命,与我不相干。”
“这才是正理儿。”大双咯咯的笑着,拈起一颗合浦珠对着阳光细细的打量着:“小双,你说棕十颗珠子怎么用?”
小双白了她一眼,撇了撇嘴,没吭声。
孙权派出步骘和孙贲两人对付刘备的同时,自己回到了庐陵,他写了一封亲笔信,让是仪带到了临湘城,向曹冲讨要本属于扬州的庐江郡和九江郡。///com///当然他的本意不在这两个郡,他知道曹冲不可能把这两个郡给他,他的目的只是以此来向曹冲表明,你可以不给我这个扬州牧本属于扬州的九江、庐江,我自然也可以不给刘备这个交州牧南海、合浦等郡,你可以装聋作哑,但你不能有明显的偏袒,刘备是你老岳父,我也是你大舅哥,更何况我妹妹马上就要生了,说不准就是你第一个儿子呢,刘家虽然是两个,可是至少目前还没有迹象表明她们怀孕了。
曹冲同样没有露面,谈判的事情交给了蒋干。蒋干现在是本土作战,而且有曹冲的授意——孙权不送质子,一切都谈不成,就跟他拖着。至于他们争夺南海郡的事情,就当不知道,让他们打去,打得越激烈越好,最好双方都拼完了,我好去捡果子。
因此蒋干很舒服,开始还露了几面,后面根本就看不到他人了,直接由手下的几个从吏去陪着是仪胡扯。是仪也不着急,孙权的意思本来也是拖拖时间而已,并没有真打算谈出什么结果来。双方都没有什么谈判的诚意,自然就没有什么心思有谈判席上呆着了,两人心有灵犀的开始游山玩水,美名其曰的换个环境。
九月底,十月初,襄阳传来了消息,孙尚香生了,生了一个十斤多重的女儿(一汉斤约合250克)。曹冲大喜,在临湘城里大摆宴席。是仪却有些失望,立刻将消息传回了庐陵。孙权听了,长叹了一声,派人送来了一份贺礼,然后关照是仪继续在那里磨烊工。自己把注意力投向了南海。
南海郡已经打得不可开交。
刘备率领一万大军,从苍梧郡治广信城出发,沿郁水而下,在苍梧郡与南海郡交界处的高要城(今肇庆市)休整了几天之后,越过郡界,在四会城外与前来接战的步骘相遇。双方发生激战,结果出乎曹冲的预料,刘备首战告捷,而且是大捷。
步骘有些轻敌,总觉得刘备这一辈子没打过什么胜仗,不过是年纪大些而已。他仗着自己的一万精兵熟悉地形,首先展开攻势,准备打刘备一个下马威,没想到刘备虽然不是什么名将。毕竟是久经沙场的老兵,他出人意料的让善守的霍峻迎战气势汹汹的步骘,结果霍峻摆出了在舞阳地龟背阵形。两千人硬是抗住了步骘五千人马的强攻,就在步骘首战锐气被挫的时候,刘备亲率八千人马从两翼包抄过去,以两千人的代价,一下子吞掉了步陟的五千前军。步骘首战大败,五千前军全军覆灭,随后士气大落,面对趁胜而来的八千人马,他节节败退。一直退过溱水,同时向孙权告急。
刘备对自己地成绩很满意,让孙乾把战绩回报给临湘的曹冲,回应了他的担心。与此同时,关羽顺利征服了日南、九真两郡,收拢了不少粮食返回郁林。有了粮食,又有了关羽在后方坐镇,刘备更是胸有成竹,他放开脚步。指挥人马步步紧逼,不过他没有趁胜追过溱水,而是在溱水边停住了脚步,派出人马扫荡了溱水以西的地区,先将这一大块地方和苍梧、桂阳两地相连的地界收入囊中。
步骘趁此时机喘了口气,收起了对刘备的轻视之心,在溱水东岸摆开阻击阵势,刘备强渡了几次,都没有能成功。心中有些焦燥。派出斥候沿河侦察,寻找水浅易渡之所。
斥候们没有辜负刘备的期望。他们在溱水上游的四十里处找到一处叫卢苞的地方,水面很宽,流速很慢,水也不深,几乎可以涉水而过,很合适大军过河。刘备大喜,随即命令霍峻带着三千人留守大营,摆出主力地样子,自己带着五千人马,趁夜偷偷的向上游赶去。他生怕离河太近被步骘的斥侯发现,还特意绕了个圈子避开河岸。
一切都很顺利,当他到达卢苞地时候,霍峻送来消息,步骘没现大营的异常,还在溱水对岸严阵以待,为了麻步骘,他还特地组织人马佯攻了一次,从步骘的反应来看,他根本没有意识到刘备已经离开了大营。
刘备在河边二十里地六和屯休整了一天一夜之后。他在第三天拂晓地时候赶到卢苞。卢苞一片安静。早起地农夫看着突然出现地大军都吓呆了。一个个面如土色。刘备也没空理他们。命令士兵立刻涉水渡河。
河水确实很浅。最深地地方仅到士兵地胸口。刘备一声令下。两千前军士卒脱下衣甲。光着身子走入水中。时值十月初冬。纵使身在南方。还是有些凉意。看着那些在水里地士卒。刘备也觉得有一阵阵凉意。不过他有办法。女婿从临湘给他送来地好酒。他还带一些在身边。正好喝一点去去寒。
两千士卒顶着衣甲过了河。在河地那边手忙乱地穿衣服。刘备刚要命令后面地人马跟上。忽然一彪人马从北面杀了过来。当先二百骑兵从两千乱糟糟地士卒中轻松地透阵而过。留下一路血腥。紧接着五千人马从地平线处出现。如狂潮一般卷到。转眼之间就将两千过河地士卒全部吞没。
刘备暴跳如雷。他搞不清来地是什么人。根本没有什么准备。等他看清来人是曾经和他一起在虎跳峡血战地孙贲地时候。他才恍然大悟。原来一直没有出现地孙贲在这里等着他呢。
不错。孙贲接到了步骘地告急文书之后。迅速离开了豫章郡。趁着刘备派人扫荡溱水以西地区地时候。他进驻了海南郡地匡浦关。派出大批斥侯在溱水两岸侦察。当得知在卢苞出现了刘备军地斥侯地时候。他估计到了刘备地用意。立刻在卢苞地东岸布下了埋伏。同时派人通知了步骘。刘备一过河。他立刻杀了出来。时机掌握得刚刚好。刘备地两千前军连个泡都没翻。根本没来得及组织起有效地抵抗。就被他一口吞了下去。
刘备吃了大亏。他本来要带着剩下地三千人杀过河去。却被身边地殷观拦住了。殷观说。孙贲有八千大军。就算他要留在一两千人在匡浦关守城。他至少可以**来六七千人。现在只出来五千人。说明他还有伏兵。就算他没有伏兵。以五千人对三千人。也是稳操胜券。何况已方还要渡河。这河虽然不深。但却是足够宽。在河这边根本没法用弓箭掩护士卒渡河。而孙贲却可以稳稳当当地在对岸把渡河地士卒当练箭地靶子。
刘备还在犹豫的时候,殷观又提出一个问题。既然孙贲有了准备。那他岂有不通知步骘地道理?步骘没有移防,现在看来根本不是不知道,而是装糊涂,只怕他现在已经瞄上了霍峻的那三千人,以五千对三千,以有心算无心,霍峻一不小心,就有可能遭了步骘的道。眼下之计,还是立刻撤回去和霍峻会回为好。或许还来得及保住大营。
刘备无奈,只得听从了殷观的建议,撤回大营。正如殷观所料,步骘早就知道了刘备军的动向,他几乎在刘备渡河的同时,向西岸发动了进攻,幸好霍峻谨慎,把河边守得死死的,没有给他留下什么机会。这才保住了大营。
这一仗打完,刘备本来的优势一下子损失殆尽,反而落了下风,他手头只剩下五千多人,而孙贲和步骘合兵一处之后,兵力达到了八千,又有地利,刘备想要渡河,简直成了天方夜谭。
双方僵持了几天。刘备没有找到有效的办法。粮食又遇到了问题,他无法可想。只得再次向殷观问计。殷观说了两个办法,一是调关羽过来助阵,关羽有一万三千人马,留下一半守郁林郡,他还可以带六七千人来,以关羽地本事,再加上占上风的兵力,要打败步骘和孙贲应该不是难事,但是这样一来,郁林方面就会吃紧,邓艾手中就有五千人,而且刘磐也有三千人就在始安北不远,一百多里的路程,两天就可以赶到,一旦关羽离开郁林,邓艾完全有可能会趁虚而入,拿下郁林。如果郁林丢了,那么新得地交三郡,也就成了邓艾的囊中之物了,甚至连合浦郡都有危险。
殷观话还没说完,这个办法就被刘备否决了,调关羽来后患太大,有邓艾那头幼虎在始安,他无论如何也不能放心。
见刘备不同意,殷观又提出第二个方案,调赵云支援。从桂阳郡南下,他可以直接攻打匡浦关,拿下匡浦关之后,他可以直接向东南方向直取南海郡治番禺东的增城,反过来从步骘的背后动手,拿下番禺,如此一来,步骘退回去就要放弃溱水,不退回去就要面临两面夹击,进退两难。
刘备沉吟了好久,看着殷观一句话也不说。如果纯从计策上来说,当然是调赵云来比较合适,他离这地方近,三百里的路程,十天就可以到达,而且桂阳也有粮,他来了之后可以解决自己的粮食问题。但问题是赵云要是离开桂阳,那桂阳郡可就不一定是自己的了,张任可是在泉陵城看着呢,曹冲自己也在临湘等着呢,他可是要桂阳郡要了不止一次了,难道自己就这么轻松的把桂阳郡送给曹冲?
“孔林,还有其他办法吗?”刘备想了半天,还是舍不得。一个桂阳郡顶得上两个南海郡的人口,他如果放弃了桂阳郡,就算打下南海郡也不合算,这一番苦头等于白吃了,便宜还全让曹冲给占了,他如何能舍得。
殷观暗自叹了口气,又接着说道:“还有一个办法,就是从关将军手中调兵,但是不调他来,还让他在郁林守着,有他在郁林,邓艾没有足够地优势,不会主动发动攻势。不过这样一来,我们虽然可以得到五六千人,还是没有大的优势,想要渡过溱水,还是有些难度。”
殷观想了半天,还是将一句话忍了下去。他觉得关羽掌水军多时,对水战的熟悉程度也好。带兵捕捉战机的能力也好,显然都不是刘备所能比拟的,所谓三军易得,一将难求,就凭刘备自己想要拿下南海郡,显然有些要求太高。霍峻虽然能打。但他的长项是守而不是攻,这个情况下未必能起多大作用。
刘备还是有些犹豫,他也意思到如果关羽赵云都不来的话,就凭他自己确实有点玄。就在这时,殷观又提出了一个补充措施,让霍峻去桂阳,把赵云换到这儿来。霍峻善守,有他在桂阳,不会比赵云守桂阳差。而赵云到这里来,却比在桂阳能起的作用大得多。
刘备一听大喜,想来想去还是这个办法好。他立刻把霍峻叫来,让他去桂阳换赵云。霍峻二话不说,立刻带着自己的部曲起程,十一月初,赵云到达四会城和刘备会合,与此同时,关羽派儿子关平带了六千人马赶到溱水西岸。
溱水河畔,烽烟再起。有了赵云和六千生力军地参战,刘备军恢复了战斗力。三天之后,赵云率部再次从卢苞渡河,一举击溃了前来堵截的孙贲所部,然后挥师北上,拿下了匡浦关,将南海郡和桂阳郡连成一片。跟着他掉头南下,三战三捷,步骘坚守了两个月的溱水战线告破,狼狈的退回番禺固守。
番禺城是南海郡治。步骘在这里经营了五六年,粮食储备充足,城墙又坚固,再加上他和孙贲手中还有六千人马,刘备虽然占了上风,但凭他手里剩下的一万人,想要拿下番禺城,还是有些力不从心。他用殷观的计策,放弃了攻坚地打算。留下五千人看着步骘。让赵云带着五千人向东拿下了博罗和增城,至此。除了番禺城以外,南海郡的六城有四城落入了刘备手中,而番禺城,怎么看也逃不出他的手掌心。
这次刘备学乖了,不再象上次在柯郡一样到处搜刮粮食,搞得名声极坏,攻下来地几个城,他都派人去好言安慰,告诉那些大族,他是天子亲封地正牌交州牧,现在来攻取交州是名正言顺的事情,所以你们不要担心。我是大汉地皇叔,我女婿是丞相的爱子曹冲,他在襄阳的新政你们总该听说过吧?襄阳地博览会你们应该也有所耳闻吧?你们放心,我做了交州牧,他当然不会亏待我这个老泰山,襄阳那些大族享受到的那些好处,你们一样能拥有的。总之一句话,跟着我混,比跟着孙权混有前途多了。
这么一来,交州那些大族都安心了,反正谁做交州牧对他们来说,也就是换个交税地对象而已,其他关系都不大,也没有必要去玩命。交州在一片祥和的气氛准备迎接新年,就连刘备还没有拿下的龙川、揭阳二城都派人暗中来和他联系了,话里话外的透着热烈欢迎刘备做交州一把手的意思。
刘备心情大好,派人进城劝降,步骘虽然有些沮丧,却没有放弃。他相信孙权不会轻易放弃交州,他只要守住番禺,守到孙权派人来救,他就是大功一件,前面的所有失败都可以忽略不计。如果他放弃番禺,他将万劫不复,在孙权的面前再也抬不起头来,就算他能放弃自己的家人投降刘备,也不会是多活几天罢了,他从心底里就看不起刘备这样一个皇叔,并不觉得跟他混有什么前途。至于孙贲这个孙家的人,当然更不会有投降地打算了。
孙权接到了步骘的消息,大惊失色,他没有想到交州会败得这么快,合浦、交那几个郡的丢失在他的意料之中,毕竟那里没有重将把守,而且这几个郡是沿着大海的一个狭长地带,步骘想要从苍梧旁经过去管理那几个郡显然是不可能的。但他没想到南海郡会丢得这么快,步骘和孙贲有一万八千大军,居然在两个多月的时间里就一败涂地,困守番禺,大出他的意料之外。他没有多想,立刻派人把吕蒙、陆逊、胡综等人召来议事,商议如何处置交州的事情。
吕蒙最近升了大都督,和魏延等人大大小小打了几仗,打得很憋屈,不是他本事不行,而是双方实力差距太大,虽然兵力相差不多,他还占点优势,可是曹军地军械好。伙食好,士卒的单兵素质、综合素质都要比他强上一截,他就算费了老大劲找到战机,也占不了便宜,最好的结果就是杀个平分秋色,让对方脱围而去。而一旦他被魏延等人抓住机会,那可就是麻烦事,运气好是小败,运气不好就是大败。魏延还好,这个人不喜欢跟人硬拼,一旦发现没有便宜可占,他立刻飘然远去,象头狼似的在你四周游弋,等待下次机会。而乐和黄忠手下那个副将刘封就不一样了。这两个人就是疯子,一旦咬住,无论如何也要扯下一块肉来。就算兵力上不占优势,他们也气势汹汹的杀上来,感觉就象看到了宝似的。
吕蒙自己也是个好战份子,他并不是怕乐和刘封,如果不是魏延象个幽灵似的不知在什么地方盯着他,他真想好好的和这两个家伙好好地干一架,可是他担心魏延,担心他正打得畅快地时候魏延从旁边冒出来咬他一
这种感觉让他相当不爽,一直无法放开手脚大干一场。也因此被乐和刘封占尽了上风,搞得他这三十多岁地人了,脸上居然又冒出了小痘痘。
陆逊却很舒服,他在鄱阳湖畔跟山越人打仗,连战连捷,如今手下已经有了四五千精锐,财大气粗,小日子过得很舒服,看到谁都是笑眯眯的。以至于孙权第一眼看到他地时候。莫名其妙的有了一种嫉妒地感觉。他只比陆逊大一岁,官职比陆逊大几级,可是怎么看起来陆逊过得比他自在多了,年轻多了?
“伯言,最近过得好吧?”孙权压着心中的酸意,笑着问道。
“多谢使君,还算可以。”陆逊很轻松的回道。
吕蒙看出了孙权的不快,他自己也不快。他虽然是江东的大都督,陆逊才是个校尉。可是陆逊却不听他的调遣。根本没什么兴趣参加与曹军的较量,就在鄱阳湖经营他的一亩三分地。就连这次见面。陆逊也没有来拜见一下他这个大都督,实在太没有面子了。
“伯言,你恐怕不是还可以吧?”吕蒙脸上挂着笑,声音却阴得象毒蛇:“手中数千精兵,却看着使君天天为兵力发愁,这似乎不是为臣之道吧?”
陆逊有些不明所以:“为兵力发愁?不会吧,都督在庐陵和曹军相抗,可是平分秋色啊。再说我也没听说有什么大的战事,不过是一些小纠纷而已,以都督手下地两万雄兵,对付曹军不足一万人,怎么可能兵力不足?”
孙权沉下了脸,不快的说道:“伯言,今天让你来要说的不是庐陵地战事,这里确实没有什么大事,但是交州,交州有大事。”
陆逊对刘备打交州的事情有所耳闻,但知之不详,听孙权这么一说,他知道交州的情况看来确实不容乐观,连忙收了脸上的笑容说道:“敢问使君,交州究竟出了什么事?”
孙权见陆逊不笑了,这才心里舒服了一些,他将交州的情况说了一遍,然后征询的看着陆逊说道:“以伯言之见,当如何处理?”
陆逊看着铺在孙权面前的地图沉思了好久,才抬起头对孙权说道:“使君,你真的想要交州吗?”
废话,不想要交州我费这么大劲干嘛,孙权很恼火,刚刚好些的心情一下子又全没了,他虽然没有说话,但阴沉地脸色把他糟糕的心情表露无遗。
“以臣之见,这交州不争也罢。”陆逊轻声说道,脸色很严肃。
孙权见他沉思了半天,以为他一直在考虑怎么夺回交州的事情,就等着他想一好主意,立马解了番禺之围,最好连带着把那几个郡一起夺回来,没想到他一开口,却是劝自己放弃交州。他立刻沉下了脸,碧绿的眼珠子盯着陆逊一眨也不眨:“伯言何出此言?”
陆逊笑了笑,他微微躬了躬身,施了一礼:“使君,如果仅此战事论,打败刘备,夺回南海郡,并不是难事,难就难在这战事以外。”
孙权和吕蒙一听,好象都有些明白了,他们互相看了一眼,异口同声的说道:“伯言请细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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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逊低下头,又沉思了好一会,这才抬起头来看着孙权和吕蒙:“使君,都督,你们可曾想一想,使君如果拿到了交州,就能是曹镇南的对手吗?以交州和扬州的实力,能否与荆州、益州相抗?”
孙权沉默不语,陆逊这句话问得很直接。///com///是的,就算他拿到了交州,还是不是曹冲的对手,交州在南,扬州在东,而荆州正顶中间的腰间上。他手中如果有足够的兵力,也许可以从郁林、豫章两个方向威胁长沙和桂阳、武陵,可是如果实力不济,要想守住这么长的战线,他可就捉襟见肘,处处是漏洞了。换句话说,他就是拿下了交州,也不过是放在曹冲嘴边上的一块肉,随时想咬一口是一口。纯从兵力布署的角度来说,他占了交州对他来说,绝对是弊大于利的,反不如集中力量经营扬州更来得有把握一些。
问题是交州他已经占了这么多年,怎么可能说放弃就放弃,而且是在刘备武力夺取的情况下放弃?如果他放弃了,就只能安心的做一个扬州牧,扬州的大族再也不会把他放在眼里,从此就会转投曹冲。而眼前的这个陆逊,也许打的就是这样的主意。所以对于他来说,交州他争也得争,不争也得争,而且必须要争胜才行,才有可能稳住扬州,才能打消曹冲随时吞没他的想法。孙权慢慢的缩回了前倾的身子,把重心落到自己的脚后跟上,抬手起轻轻的抚着胸前的胡须,微闭的双目炯炯的看着侃侃而谈的陆逊,心里却充满了疑惑,充满了失望。
江东这些大族,当真是到现在也没有把他孙家看成能与他们平起平坐的豪门吗?究竟有多少人在随时准备着抛弃他们孙家,转而向曹冲献媚?陆家的正牌家主陆绩已经去了襄阳,听说已经被曹冲地那个莫名其妙的天象吸引住了,天天跟虞翻、周群等人一起看星星。或许又看出了什么异常的天象。天象?孙权忽然一惊,他想起那个在会稽流传的天下即将一统的天象说,不免更有些怀疑眼前的陆逊了。陆家,到现在也没有放弃当年地仇恨吗?
看来再让陆逊留在鄱阳领兵是不妥当的了,不仅用不上他,还有可能成为一个不稳定的因素。
“伯言此言差矣。”吕蒙板着脸站起身来大声说道。带着愤怒的声音响亮而高亢:“太史公有言,冒顿,一匈奴单于耳,尚知不可尺土与人,使君经营江东三世,交州也早就是使君治下,如何能轻易放弃,难道使君还不如一个无知的蛮子吗?”
孙权被吕蒙的声音给惊醒了,他看着胀红了脸冷笑不已的吕蒙。再看看低垂着眼睑的陆逊,忽然有些后悔,还是吕蒙这些淮泗帮忠心啊。他们只有跟着自己才能有荣华富贵,不跟着自己,就只有烂命一条,不象这些扬州本地人,他们眼里只有他们自己的家族,所考虑地永远是他们的家族,谁能让他们的家族升官发财,他们就跟着谁,什么忠心。什么仁义,都是狗屁。
“子明,何必激动呢,听伯言说说再下断言,他这么说必然有他地想法。”孙权表面上责怪了吕蒙一句,却是催着陆逊快说,他想听听,陆逊心里是怎么看他这个江东之主的,是不是连那个匈奴人都不如。子明最近进步很快。居然懂得引用史记来说事了,看来让他多读书,还是有好处的。孙权颇有些得意,看向吕蒙的眼神里带上了一丝赞赏。
“都督,你这个比拟,有些不当。”陆逊微微一笑:“冒顿是个弑父的凶残之徒,你怎么能拿来和使君相比较呢。”
吕蒙一噎,顿时说不出话来。
陆逊恍若未见,又接着说道:“东胡与匈奴是世仇。而使君与刘使君。乃是姻亲,又有同盟之谊。并无生仇大恨,所为不过交州数郡,也都是我大汉的疆域,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使君不过是受天子委托,牧守一方,并非占为已有。你这话被人听见了,会让人以为使君要谋朝篡位的,大大的不妥。”
“你……”吕蒙地脸一下子胀成了猪肝色。就连孙权都变了脸色。他是想占着扬州不放。但是你要他承认他这么做就是想割据。这句话就是打死他也不能说出口。有些事做得说不得。就是这样地。
“伯言。子明读书少。并不是这个意思。”孙权知道吕蒙要论口才。无论如何不会是陆逊地对手。还是趁早收兵地好。免得再丢更大地人。他拦住了吕蒙。又转向陆逊笑道:“伯言。你说收复交州容易。战事之外地交道难打。究竟是什么意思?”
陆逊见孙权把话题扯开。也只得转过身子对孙权欠了欠身子。拱手行了个礼说道:“使君。刘备手下不过两万多人马。经此两个月战事。又折损数千人。现在所有地不过是关羽在郁林地五六千人。苍梧留守地三千人。桂阳地两千人。其他地人马都在他地手中。也就是说。他能调出来攻击南海郡地人手已经全部出动。再也没有后续力量。番禺城坚粮足。步子山和孙征虏都是久经沙场之人。守住番禺应该没有问题。”
孙权微微颌首。交州地情况确实如此。看起来刘备气势汹汹。实际上却没有了后劲。打成这个样子。应该已经到了极致。如果没有其他援兵。他要想在短期内拿下番禺。基本是妄想。“只是……也不能不救啊。”孙权叹了口气。“步子山他们固守。就是对我有信心。如果我不救他们。任由他们自生自灭。以后还如何能统率扬州?”
陆逊摇了摇头。接着说道:“救自然是要救地。但这救地方法。救地时机。却大有说道。”
“哦?”孙权很感兴趣。终于到戏肉了。他向前挪了挪。兴趣盎然地看着陆逊。就连在一旁生气地吕蒙都来不及生气了。竖起耳朵细听。
“如果没有曹镇南,那使君要救番禺,就无须费这么多心思,只要大都督提一万精兵南下,就能顺利击破刘备,随后横扫交州。”陆逊不动声色地拍了一下吕蒙地马屁。吕蒙的脸色立刻缓和下来,连连谦虚:“哪有这么容易。”
“可是现在曹镇南在长沙,这事情就难办了。大都督担负着防备曹镇南地重任,他这两万大军要对付地可是曹镇南近三万主力,仗打成这样,已经是难得可贵,再要调走一些人马,就算大都督用兵如神,也无法调兵遣将。不是我看轻大都督。就算是孙武重生,也难以做到。”
吕蒙如何敢自比孙武,再说了。曹冲在长沙附近也没有三万主力,不过陆逊这么说,是给足了他面子,他如何会自找麻烦,硬充英雄让孙权再把手下的人马调走一部分去救交州。
“所以使君和刘使君相争,不管结果如何,受益的是曹镇南,他人马未动,不耗一颗粮食。不动一兵一卒,坐收渔翁之利,待我双方筋疲力尽之时,养精蓄锐的他如果杀了过来,请问使君将如何应付?”陆逊打量了一下孙权沉思的脸色,又说道:“所谓势,这便是他占着势了,不动则已,一动便有雷霆之威。”
孙权沉默的点了点头。无奈地叹了口气,这些情况他当然了解,可是要让他就这样放弃交州,他还是咽不下这口气啊。
“当初周大人来江东招抚,就是想以二位使君为凭,与曹家争一高下。曹镇南岂会让天子如意?他自然要想办法让二位使君相争,自损实力,以成其大功。当初天子封使君为扬州牧,却未说明交州的归属。当是有意让使君与刘使君互相磋商。而曹镇南请天子封刘使君为交州牧,却是以交州为饵。诱我相争。如今看来,还是他计高一筹,算准了刘使君急于扩大地盘,不如使君这般看得清大局。”
“那怎么办?”孙权沉吟道。
“要夺回南海郡是可以,但是先要稳住曹镇南,然后速战速决,一击成功。待他回过神来,使君已经全占了交州,再向天子请封兼领交州牧,天子从现实出发,需要使君为援,自然会顺从使君,这样使君就可以从大义上获得占据交州的合法身份。而曹镇南已经失去用兵的时机,又有碍于天子诏书,除非公然抗诏,否则他就没有借口对使君动武,只能接受现实。不过,这只是下策,风险很大,要想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消灭刘使君,没有足够的人马做不到,如果只是将他打败,不能消灭他的绝大部分力量,那可就麻烦大了。因此,我斗胆建议,使君最好还是让出南海郡,与刘使君再建联盟,为天子守藩。天子倚重二位,必然有求必应,二位使君裂土封侯只是意料中的事情,如此刚可内享割据之利,外得忠心之名。”
陆逊说完,目光炯炯的看着孙权,孙权沉思良久,最终还是没有接受,他对陆逊说道:“那以伯言之见,用什么方法稳重曹镇南为好?又如何才能速战速决,收复交州?”
陆逊暗自叹气,他低下头,想了想说道:“小姐最近生下一个女儿,使君何不趁此机会派人前去祝贺,然后请求曹镇南向刘使君施加压力,让他撤出南海郡,就说其他的几个郡就算了,南海郡还是留在使君手中,以偿庐江、九江二郡。如此一来,曹镇南得到地是两郡,失去的南海却是刘使君的,有很大地可能会应允,就算他不答应,也会因为需要我两家相争,不会立刻拒绝。一来一去拖上半年时间,使君可趁此时机,调动会稽的人马,直击交州东部,那里偏远,商人罕有所至,就算曹镇南消息灵通,要想得到消息也要几个月之后,到了那时,交州已经平定,他就是想说什么也没机会了。”
“这个办法好。”孙权赞道:“以谈为表,以兵为里,一阴一阳,一虚一实,确实是个好计。”
他夸了两声,又说道:“伯言啊,我看你用兵颇有章法,这交州我看还得你去救。鄱阳湖的事情也差不多了。你去南海吧,带上你的人马,我再从会稽拨五千人给你,总共一万精兵,以你的能力,一定能建此奇功。将来子明的后任,我可就看好你了。”
陆逊似乎早有准备,他只是笑了笑,躬身领命。孙权很满意,他一面让人去通知领会稽太守的顾雍拨五千人给陆逊,一面派是仪再次去长沙向曹冲请求公道,掩人耳目。
是仪虽然觉得这差事有些无聊,可是也不反对到长沙去和蒋干吹牛喝酒,于是也欣欣然的上了路。十一月中旬。他到达临湘城,不过没有见到曹冲,只见到了留府长史法正。
法正一看到是仪。就很惊讶的说道:“你不是刚回去不久吗,怎么又来了?怎么,你家主公愿意送质了,人呢?”法正一边说道,还一边向是仪身后看了看,一副大惑不解地样子。
是仪苦笑了一声:“送什么质啊,我是来请镇南将军给个公道的,刘使君悍然进攻我南海郡,还到处说是他地女婿曹镇南支持的。我们主公有些不明白,谁说南海郡就一定要归他交州牧的,我家使君还是扬州牧呢,不是照样没要九江、庐江吗?”
法正得意的笑了笑,看来孙权是老实多了,不再打算要九江、庐江了,他笑眯眯的看着是仪,知道他是来拖时间的,估计孙权已经要想招对付刘备了。不过这也正中曹冲下怀。所以他也不点破,只是装出一副有些遗憾地样子:“唉呀,你要找镇南将军啊,这可有点来得迟了。前几天将军已经带着二位夫人回襄阳去了,孙夫人不是生了个千金吗,将军高兴得很,在临湘城里摆了十几天地酒还是不痛快,这不,回襄阳去给他的宝贝女儿摆满月酒去了。”
是仪一听曹冲回了襄阳。心中大喜。又有些不确定,连忙问道:“那将军什么时候回来?”
法正摸了摸下巴。咂着嘴说道:“哎呀,这可不好说。满月酒是办完了,可是没几天又要过年了,他大概年前是不会回来的,年过完了,没几天又是百日,应该还是在襄阳过,这么一折腾,估计也要到明年春末了吧。”
是仪心里乐得象是开了花,这好啊,省得他要花心思编瞎话了。他二话不说,立刻派人回去通知孙权,自己拉着礼物赶往襄阳。
曹冲正呆在襄阳城天天逗弄他那宝贝女儿,那种疼爱劲儿让本来有些失落的孙尚香很开心,天天在一帮老妈子的簇拥下很幸福的看着曹冲抱着女儿在府里乱转。临近春节了,府里的人正忙着准备过节,今年不光是添了丁,纳了妾,还多了曹宪,再加上典满的老婆蒯英又生了第二胎,又是个小子,把典满乐得都找不着北了。曹冲一兴奋,让他把家也搬到府里来了,这下子府里可热闹了,就连荀看着都觉得高兴了起来。
这天曹冲又抱着女儿在十个虎士、十个女卫地护卫下威风凛凛地巡府去了。五个夫人坐在房里闲聊,大双红着脸,抱着一罐子酸梅蜜饯有滋有味地品着,蔡玑看得嘴里也酸酸地,眼里更酸酸地,不时的瞟一眼大双还没看出来情况的肚子。
“姊姊,你当初有了身孕的时候,有没有想吃点什么东西?”蔡玑凑在小双身边,一边看着小双在荀文倩的指点下写字,一边问斜躺在锦榻上的孙尚香。
“我?”孙尚香闻言看了一眼蔡玑,扑哧一声笑了:“我当时哪知道有了身孕,天天跟着夫君骑马赶路,吃肉喝酒,要说酸的,我就觉得那马**酒好喝,可这也不准啊,不照样是个丫头。”
“你可别丫头丫头的叫着,夫君听见了又要发火,他可宠着这个女儿呢。”荀文倩抬起眼皮看了一眼孙尚香,娇笑道:“你没听他天天念叼吗,女儿是他地小棉袄,可要多准备几件,以后老了才有好日子过呢。这不,又带着人去炫耀了,镇南将军抱着女儿巡街都成襄阳城里一景了。”
孙尚香得意的笑了,却不忘打趣大双:“那也就是说说罢了,真得当宝,还得是儿子,我看大双这么喜欢吃酸的,天天抱着个蜜饯不放。十有**是个小子。我说姊姊,还有小玉儿,小双,你们啊,别天天捧个书本子,也得抓紧时间了。”
“就你多嘴。”四个人齐声咄道。
孙尚香咯咯的笑着。又看着蔡玑说道:“我说小玉儿,你父亲新娶的那个妾也该生了吧,我听说大玉儿又有了身孕,你得抓紧一些,不能落后了,让我们曹家被他们比了下去。”
蔡玑有些郁闷的叹了口气,没有应她,孙尚香正要再说,听得门外一声响亮的婴儿哭。接着就听到曹冲哈哈大笑的声音。
“还不去接了小姐。”荀文倩对侍候在身边的荀小青说道。荀小青应了一声,连忙跑了出去,从曹冲手里接过正在襁褓里用力地蹬着小腿的婴儿。一边走一边逗弄着。曹冲哈哈一笑道:“别逗了,我家小棉袄饿了,去找她娘吃奶去。”
他进了屋一看,笑道:“哟,几个夫人都在啊,说得这么开心,都说得什么呢,也说出来让我听听。”
“还能说什么,说你命好呗。”蔡玑一边让出了位置。一边脱下子曹冲的大氅:“你倒是舒服,在襄阳天天抱女儿,连仗也不去打了,这镇南将军可做得舒服。”
曹冲探头看了一眼小双写的字,顺便在她脖子上嗅了嗅,作势深吸了一口气,这才笑道:“这就对了,这人的命是七分天注定,三分才靠打拼。你看我。几个丈人舅子都有本事,我自然可以歇着了,荀令君替我打点朝庭的事,蔡都督帮我打仗,刘使君帮我拿交州,只有我这孙家舅子就知道天天想着跟我要庐江、九江,一只手还抓着交州不放。”
孙尚香嘻嘻地笑着,仿佛跟她没关系似的,伸出手指捏着婴儿粉嘟嘟的小脸。白了曹冲一眼。转身进里屋去了,几个老妈子跟着走了。房里一下子静了许多,只听得小双翻书地沙沙声。
“怎么都不说话了?”曹冲不解地摸了摸头。
“还能说什么?”荀文倩娇嗔的瞪了他一眼,示意了一下小双和大双。大双只是有些黯然,捏着手里地蜜饯却没送到嘴里去。小双却是怔怔的捧着书,眼睛却看在了别处。曹冲觉得有些无趣,讪讪的笑了几声起身溜了出去。
“小双,别伤心了,这……”蔡玑有些不好意思,这些话都是她挑起来地,孙尚香大大咧咧惯了,大双一门心思在曹冲身上,也不会太当回事,可是小双却心机深沉,有什么话也不放在脸上,虽然嘴上对刘备当初抛弃她们很生气,可是她比大双更关心刘备的情况。眼下看着她发呆,不免有些觉得自己多嘴。其实几个人里,她是最省心的,不用象荀家那样为曹冲是忠是奸犯愁,也不象孙家刘家这样亲人相残担忧,只要跟在曹冲后面大把大把地赚钱就行了。
“我明白的。”小双哑然一笑,伸手抹了抹眼角:“这些男人们的事情,我们也管不着,只要夫君一切平安也就行了。”
荀文倩叹了口气,抚着小双的背:“我知道你心里苦,要不也不会天天抄这梵文的经书了。夫君他也是没办法,你们两家各不相让,就一个南海郡争得头破血流的,都以为应该是自己的地盘,夫君也只能两不相帮了。”
小双放下了手中笔,惨然一笑,却又有些得意的说道:“姊姊,你又骗我了。夫君这可不是什么两不相帮,他这分明就是驱虎吞狼之计,让他们斗个死去活来,他好从中取利。”
荀文倩一愣,刚要再说,小双又笑道:“不过这样也好,让他们打得一无所有,说不定倒能安心的做个富家翁了,省得痴心妄想地,不得安生。”
荀文倩和蔡玑听了,面面相觑,谁也没想到小双会说出这样的话来。她们私下里也猜测过曹冲的计划,可是没想到小双心里也明白得很,看来小双跟着曹冲后面做文书这段时间,对这些阴谋诡计也有了深刻的理解,不仅如此,她还能从两个不同的角度看问题了。
“你家使君变得通情达理了。///com///”曹冲很满意的看着说了半天的是仪,示意他坐到一旁喝茶润润嗓子。是仪连忙称谢,谦虚的说道:“孙扬州说,小姐刚为将军添了个千金,值此大喜之际,能有什么说不开的呢。庐江、九江虽然本属扬州地界,但都在江北,位置太敏感,如果强行归属孙扬州治下的话容易引起其他人的误会,让将军难办。因此孙扬州说,为将军考虑,这两个郡就暂时不要了,等将来大家有了信任,再说不迟。”
曹冲咧了咧嘴,和荀互相看了一眼,差点笑出声来。孙权真会做表面功夫,他明知道这两个郡拿不到,偏生还要说是为曹冲着眼,真要是如此,那质子为什么还不送过来?都是些幌子,要卖曹冲一个大面子,然后再想一点好处罢了。他看着是仪喝茶,正和是仪偷偷看过来的眼神碰在一起,是仪有些慌乱的连忙低下了头。
“你家使君的好意我心领了,如果你们两家都能如此通情达理,我有何忧啊。不过,孙扬州做出如此大的让步,我如何才能报答他的好意呢,你来之前,他可有什么要求让你转达的?”曹冲笑道。
“孙扬州本来是没有什么要求的。”是仪放下手中的杯子,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容,从容的应道:“不过将军既然有问,我焉敢不答。扬州也和荆州一样皆属天子所有,扬州的百姓也是天子的子民,皆是一样的血脉,一样的向往天朝。自从董卓动乱以来,大批北人为求苟存,南逃扬州,如今扬州人口较多,而耕地不敷使用,粮食颇有些紧张。因此发生的冲突不少。孙扬州为长治久安计,想请将军支持一些粮食,另外再从襄阳农学院拨一批学成的学子去帮助我们,免得境内不安。”
曹冲点了点头。他知道孙权派人过来偷过师,可惜没有偷到精髓,只学了点皮毛,所以粮食虽然有所增产,但幅度有限。这就是人才的优势,不是谁来看一眼都可以学得到的。不同地地,要有不同的耕种技术,扬州多山。多丘陵,水又多,本来和襄阳一带就略有些区别,这照葫芦画瓢的偷师当然不能达到目的。他知道扬州有好地方,特别是吴郡和丹扬、以及会稽地北部发展比较快一些。但其他的地方相比起来就差一些了,总体来说,大部分还是地广人稀的,大有发展余地,后世这里可是富得流油的地方。当然这些他现在不能说,只有等他自己掌握了这些地方。才会大力开发。
“粮食的事情好办,到时候你们提个方案,看看需要多少粮食,我们分批的拨付给你们。”曹冲说完,在是仪致之前,又笑着加了一句:“不过是要算钱的。”
是仪一惊,连忙点头笑道:“那就请将军按襄阳的市价吧,从襄阳运到京口可以从水路,用船运输又快又省。想来运费是不需要那么高地。再者还要请将军放开商榷,会稽、吴郡的商人可是眼馋襄阳的博览会好久了。”
“哈哈哈……”曹冲和荀同时放声大笑,看来刘备被刘巴掏空了家底的事情连孙权都知道了。曹冲一摆手,大度的说道:“行,只要你家使君信守诺言,不要再挑起事端,这些都好办。你还有什么要求,一并说来吧。”
是仪笑嘻嘻地:“事情是还有一件,不过这就不麻烦将军了,我家使君夫人对堕林粉心仪已久。这次特地让我来向小姐求一点带回去。将军如果没有其他要垂询的事。我就去见小姐了。”
“去吧去吧。”曹冲挥挥手,乐呵呵的笑道。
是仪告了罪。起身离开了,带着礼物去见孙尚香求堕林粉不提。
曹冲脸上地笑容慢慢地淡了。渐渐地变成一种讥笑。他转过头来看着摇头地荀:“岳父大人。天子想靠这样地人来制衡我。是不是有些痴心妄想啊?”
荀地脸僵了一下。没有回答。只是无奈地苦笑了一声。◆◆前段时间他跑到许县去了一趟。自从曹丕进驻了许县。许县地情况已经大变了样。曹丕强行将那些议论地话题扭转了。找了一帮人重新讨论大汉地火德是不是衰落地问题。直接对天子地权威提出了挑战。其中地意思不言而喻。
他地强横引起了很多人地反感。不少人都站出来反对。就在此时。曹冲将襄阳书院地人全部撤回襄阳。退出了许县地讨论。许县地那些保皇派在庆幸这帮不循圣人经典地狂生离开后不久。就发现自己必须单独面对曹丕地进攻。曹丕虽然说理不在行。但他手中有刀。没多长时间那些反对最强烈地学者就莫名其妙地死了几个。其他人一下子不敢说话了。许县成了曹丕地一言堂。虽然有些滑稽。但却是清静得让人心忧。笼罩着一层让人窒息地恐怖气氛。
不少人开始怀念曹冲在许县时地好处。至少他不会因言杀人。也很少看到他杀人。
而天子这时候后悔得肠子都青了。曹冲在地时候。他至少还有表达地机会。还可以摆摆皇帝地谱。而现在。他却是连说话地份儿都没有了。天天要面对着曹丕地唾沫星。
好在他还有一个出自曹家地皇后。
曹节进了宫,天子开始对她并没有什么好脸色,后来经过几次与曹丕的较量,在曹丕把天子逼得走投无路的时候,都是曹节站出来驳斥曹丕,把他骂得哑口无言的退出宫去,维护住了天子的尊严,天子这才对她有了一些好感,慢慢的由感激变成了感情,现在两个人倒是很说得来。
这些事情,一部分是荀回来说的,一部分是张松布置在许县的人打听到的,还有一部分却是曹节代天子写来的亲笔信里说到的。
“不是我在逼他们,是他们自己就斗起来了。”曹冲慢悠悠的说道:“左将军从小就有坐羽盖车的志向,他的心里,大汉地江山当然应该还是姓刘,不过这个刘却是他的那个刘。而不是天子那个刘,要学光武皇帝再次中兴大汉的,应该是他,而不是天子。”
“至于孙权。他的志向小一点,不过是三分天下,划江而治罢了。”曹冲嘿嘿一笑:“出隆中对地诸葛亮虽然已经回隆中种地去了,出榻上策的鲁肃却是我的从事中郎,岳父如果觉得我是在造谣中伤,不妨可以亲自去问他们。”
荀脸色沮丧,无言以对。虽然曹冲说的话他都没有亲耳听到过,不过那些群雄心中并无大汉的事情。他也是想得到的。相比之上,这个话语中对天子并无什么尊敬的曹冲,倒是比较温和的一个,至少到目前为止,还没有表露出代汉地倾向。“你准备如何应付?”荀转了个话题。说到了交州的战事:“孙权作出这么大的让步,大概不是为了能得到一点粮食、几个农学生这么简单,南海郡的事他提都没提,显然是有想法的。”
“我能有什么办法?”曹冲摊了摊手,耸了耸肩,一副无所谓地样子。“他们是天子封的扬州牧、交州牧。争的地盘虽然是交州的,但却是一直在孙权治下的,要他这么轻易的放弃,有些勉为其难,不如就让他们打一场,谁打赢了是谁地,反正这种事在大汉也不是第一次了。”
“你……”荀对他的态度很不满意,沉下了脸刚要喝斥他,想想又收了回去。换了个比较温和点的口气说道:“你怎么能这么说,你是镇南将军,交州、扬州都在你的管辖范围以内,出了事,你自然是要负责任的。☆☆”
“我是镇南将军不假,可是这两人也是天子封的一方大吏,他们打起来是自已人打自己人,可没有哪一个是叛乱的,我出兵帮哪一个?要说到交情,一个是我丈人。一个是大舅子。我帮谁都不好,真实性一个也不帮了。”
“你就算不出兵。也要出面调停啊,总不能就让他们这么打啊。”荀忽然笑了:“我知道你的打算,可是如果你不做点表示,将来也不好交待的。”
曹冲惊讶地看了一眼荀,也笑了:“调停的事,就让周大人去好了,我就带着这五万精兵,坐断江南,给他做后盾。岳父大人,没有实力的天子圣旨,就是废纸一张,有了实力,这情况就大不一样了,你过些天再看看周大人的威风吧。”
荀也嘿嘿的笑了,抚须不语。
曹冲虽然说了两不相帮,可他不愿意看着孙权一下子把刘备打得无还手之力,那样的结果不是他想要的。特别是当张松告诉他,原本驻扎在鄱阳湖的陆逊已经消失了踪影的时候,他心里想起了历史上让陆逊一举成名的那场火烧连营七百里地夷陵大战,有些担心历史会不会换个地方再演一次。
“左将军会不会被他打得一蹶不振,甚至……送命?”曹冲有些担心地问道。
张松、庞统听了曹冲担心都有些奇怪,他们不相信这名不见经传陆逊会击败征战三十年的刘备,虽然刘备不是什么名将,但他地沙场经验还是有的,要不然步骘也不会一上来就吃了他一个大亏。而陆逊只不过在鄱阳湖剿了几年流寇,虽然兵力上有优势,可是他太年轻了,没有什么大战经验,打败刘备不是不可能,但要打得刘备翻不了身似乎还是不大可能。
“以常理推测,似乎不太可能。左将军自己就不是寻常之辈,败仗打得多了,至少经验还是有的,何况他手下还有赵云这样的战将。”庞统笑着说道,“不过将军的担心也不是没有道理。左将军已经全力施为,以现状而言,他没有什么后续力量了。就算没有陆逊去,他也很难拿下南番禺,都已经僵挂了两个月了,疲态已现,如果再遇到援兵,十有**要铩羽而归的。至于会不会大败到没有还手之力,这个就要看运气了。”
“就算他不会大败,但是如果他退回苍梧,那我们的计划还是落了空。”曹冲皱着眉沉思了半晌。然后说道:“我现在特别担心的是左将军还不知道这个情况,他的人马分成两部分,特别是在番禺城下,五千人对五千人。如果再被陆逊从他背后偷偷搞一下,城里城外夹击,危险性还是很大的。永年,你派人把消息通报给左将军,让他小心应付,别着了人家的道儿,坏了我的事。”
张松笑着点了点头。
庞统说道:“将军的担心也不是没有道理,左将军这个人有时候很小心。有时候又很大意,提醒他一下很有必要,至少能让南海郡地仗打得更热闹一点。不过就算提醒了他,他的兵力也不占上风,想要取胜颇为不易。我们虽然不知道陆逊会带多少人去。但孙权既然派他去,不管是给他机会立功还是想借机削弱他的实力,人手还是要配的,陆逊手下就有四五千人,全是山越精兵,从制衡他地角度考虑。孙权应该至少再派五千人左右给他,这样就有一万人,加上番禺的人手,比左将军要超过近一倍,何况左将军还是疲惫之师,战力相差很大,很难支持太久。”
“那怎么办?总不能我们赤膊上阵吧?这可与我的原则相违背了。”曹冲嘎嘎的笑道。
“原则虽然就是为了违背的,但现在还不到时候。”庞统不以为耻,反以为荣。理所当然的说道:“我们先通知了左将军,让他觉得有难度,然后逼着他把桂阳郡交出来,我们再出手相帮,反正迟早要赤膊上阵的,不过不能白帮忙,兵无利不动嘛。”
三个阴险的家伙心有灵犀地笑了起来。
建安十九年的春节,刘备是在攻城中度过的。番禺城被步骘经营得很坚固,刘备想得出来的计策都用过了,还是没有占到便宜。就在这个时候。他接到了曹冲转过来的消息,得知孙权已经派出陆逊来救番禺。随时可能进入交州,人马据估计应该在一万以上。
刘备很头大,他虽然对陆逊不太当回事,可是人家毕竟有一万人马,自己总共才一万人不到,打了几个月地仗已经成了疲兵,两家一对上,自己是不占上风的,这可如何是好。
他一面派出斥候向东探察,一面把驻守在博罗城的赵云召来议事。主簿殷观脸色很不好,曹冲派人送来的消息他看了一遍又一遍,还是觉得头疼,坐在那里把眉头锁得象个川字,一言不发。而赵云也沉思不语,想了半天才说道:“主公,如果孙权真的派人来救援,以我们手头的兵力,无论如何是抵挡不住了,就算双方打成平手,但无法攻下番禺城,还是一个死局,他可以源源不断地派兵来援,我们却只能用手头的这点人马硬抗,时间长了,没有不败的道理。”
“这个我是知道的。”刘备抬起手挠了挠有些痒的眉梢,为难的说道:“如果能攻下番禺,还有时间整顿点降兵为我所用,现在番禺又攻不下来,我们还得留心着被他们里外夹击,这点兵力确实太少了。只是如今我们手里也就这些人了,你们想想,还能从哪儿调人来增援,最好能在陆逊之前拿下番禺。”
赵云有些为难的看了一眼殷观,殷观也正好为难的看过来,两人不约而同的低下了头,沉默不语。刘备见他们不说话,也知道他们想什么,现在还能调动地只有关羽的人马了,可是他还在郁林防着邓艾。要是邓艾向后退个几百里就好,关羽就可以增援了,把这几个郡的郡兵再集中起来,短时间内再聚集五六千人还是有可能的。当然时间不能太长,时间长了,不光是那些地方不稳,他的赋税也吃不消。
要是女婿再能给点钱粮就好了,刘备不由自主的想道。想到女婿,他忽然心中一动,拉过刚从襄阳回来的孙乾问道:“大双是不是有了身孕?”
孙乾很茫然,这个消息已经告诉过人了,你当时根本没当回事,现在怎么又问起来了?
“是的,小姐有了身孕,听说喜欢吃酸的,姑爷为此特地让人从会稽买了好多的酸梅蜜饯。”
“嘿嘿,孙夫人生了个女儿,他虽然开心。不过是初为人父地喜悦,这女儿终究不是儿子。大双喜欢吃酸地,十有**是个儿子,那就是他的长子了。荀氏因为政见地问题不受宠。这正妻地位置难说会不会哪天被废掉,那我这外孙岂不成了嫡长子?呵呵呵,公,你辛苦一下,给我再跑一趟襄阳,就说我准备把桂阳郡当礼物,送给我那快出生的外孙。”
“主公?”孙乾、殷观、赵云三人同时惊讶的叫道,显得对刘备忽然之间的大方很有些接受不了。他们当然知道现在要想打败孙权、全取交州只有和曹冲搞好关系。可他们也知道,刘备舍不得桂阳郡,所以都不好说,没想到刘备自己提出来了,实在是个惊喜。
难道他突然开窍了?
“给他。与其我们现在连交州都守不住,迟早还是他地,不如现在就给他。”刘备好象突然找到了一个妙计,他有些兴奋的站起身来转了两圈,得意洋洋的说道:“公,你去对他说。桂阳郡我可以给他,但是我现在要打仗,兵力、粮草都不够,让他把桂阳今年的赋税先借给我。另外,让邓艾向后退几百里,别让我紧张,我才好一心一意的替他对付孙权。”
赵云等人都出了一身冷汗,桂阳郡的春耕还没开始,他倒想着先预支一年的赋税。这主意打得够精的,他还真把自己当泰山玩了。
刘备意犹未尽,又说道:“桂阳我是给他了,可是不希望招个让我不安地人来,象刘子巨这样的竖子,来了我也把他赶走。”他一边说着,一边挥着手,感觉刘磐就是一苍蝇。
孙乾苦着脸,一句话也不敢应。兴奋的刘备看了他们一眼,忽然笑道:“孔林。你觉得我这办法如何?”
殷观想了想。很郑重的点了点头:“主公此计甚妙,桂阳郡本就是荆州的地界。这样一来主公解决了曹将军地一个难题,缓解了和他之间的矛盾,不仅减轻了我们防守的压力,还可以从他那里得到支援,化敌为友,一举两得。而孙扬州无地可让,和曹镇南谈判的余地不多。从曹镇南那一面来说,我们拿下交州,不仅是名正言顺,还是替他削弱孙扬州的实力,也符合他的目地,应该是可以得到他的大力支持的。”
刘备笑着连连点头:“既然如此,公就快些起程吧。一旦得到消息,就飞报云长,让他移兵东向,我们在南海好好打一仗,把陆逊送来的一万精兵给吞了。孙仲谋也太看不起我了,居然派这么一个黄口孺子来对付我,真是岂有此理。”
孙乾不敢耽搁,立刻带了两个随从日夜兼程的赶往襄阳,四千多里路程,他只用了二十几天,正月底,他踩着春节的尾巴进了热闹的襄阳城。
曹冲对刘备的让步既在意料之中,又在意料之外。他知道刘备迟早会撑不下去,只有让出桂阳才有可能避免两线作战,全力对付孙权,但没想到一向对地盘看得很重的刘备居然如此识大势,主动地让出了桂阳郡。他和庞统等人商量之后,很快给了孙乾一个满意的答复。
邓艾退守泉陵城,和郁林郡保持了足以让关羽放心的距离,他传令邓艾,除了人员全部撤离之外,七八千人的军械以及足够他们吃两个月的粮食一概留下送给关羽,让他放心而威风的去支持刘备。他为了表示自己的诚意,特地把代表天子的周瑜派到了桂阳郡。周瑜和孙权有仇,想来是不会帮着孙权的,让刘备放一百二十个心。至于桂阳郡还没出来的粮食,他也慷慨地全部拨付,先由零陵郡守将张任拨付一部分以应急用,其他地陆续送到。
最后,他还很热心的对孙乾说道:“左将军如果有需要,我可以派一员大将,带上一万精锐去帮忙。”
孙乾正为前面得到地好处乐得心花怒放,听到最后一句,却差点吓出一身汗来,他想都不用想,连连摇手:“有姑爷这么大的帮助,主公一定可以大败陆逊,全取交州,就麻烦将军出手了。”
他想了想又添了一句话:“免得孙扬州输了不服气,说主公欺负他。”
曹冲哈哈大笑,挥挥手说道:“那好,我就不派人了,省得他不放心。你还是快些回南海吧,估计陆逊也快集结完毕了,说不定已经进了交州界。”
孙乾大喜,拱手作别,不顾身体疲惫,快马加鞭赶回交州。
关羽接到刘备的急书时根本不相信天上会掉这么大一个馅饼,直到邓艾派人来通知他到始安交接军械和粮食,他才相信刘备的话是真的。///com///看着面前堆积如山的军械和一囤囤的军粮,关羽的心里美滋滋的,难得的出了笑容。
“邓将军果然是年少英雄。”身材高大的关羽居高临下的看着面前一表人材的邓艾,抚着美髯赞了一声,细长的凤目里出少见的赞许。他和邓艾打了不少仗,只知道对面是个和曹冲一样没成年的孩子,却没有见过邓艾,如今一看到长相俊朗,浑身透出一股朝气的邓艾,他由心里生出一丝喜爱之情,当然了,这跟他现在心情大好有莫大的关系。
邓艾很谦虚的躬身对关羽施了一礼:“关将军谬赞了,邓艾不过是仗着兵精箭利,才能与将军周旋,没有惨败而已。在将军面前,艾如何敢称英雄。艾自入我家公子门下之日起,就常听我家公子说,这天下英雄,唯关张赵数人而已,可惜时运不济,与将军为敌,幸与不幸,皆是天命。如今左将军与我家公子成为姻亲,正是我家公子所愿。”
邓艾的话说得很谦虚,正中关羽下怀,他心情越发的好了,居然哈哈笑了几声:“邓将军莫要谦虚了,能以同等兵力与关某纠缠两三年而未落败相,邓将军也算是第一人了。何况邓将军尚未弱冠,不比关某已经年过半百,将来前途不可限量。关某老了,和将军同场较技的机会不多了,这沙场之上,很快就是曹将军、邓将军这样的少年英雄的天下了。”
邓艾连连摆手,他侧着身子,引着关羽向前走了几步,进了大营。关兴见了,颇有些紧张。连忙带着亲卫上前护卫,关羽转过头冷冷的看了他一眼,示意他停在原处,自己带着一个亲随,跟着邓艾进了大营。邓艾暗自赞了一声,这关羽果真如公子所说。胆子大得不是凡人敢想,居然只带了一个亲随就跟自己进了大营了,可以说他是胆气过人,也可以说他是狂傲天下第一。
“将军,这是我家公子吩咐要留下的军械,总共有刀七千口,矛三千柄,盾五千面,弓三千副。箭十五万支,皆是上好的荆竹制成。”邓艾指着一堆堆摆放整齐的军械对关羽侃侃而谈,一连串的数字脱口而出。他指着前面十几架高大的霹雳车说道:“这些霹雳车前期有所损伤,我已经命人修整完毕,我回泉陵去,这些东西都不带走了,将军如果需要,可以一并拉走,用来攻打番禺城再好不过。”
关羽兴趣盎然地绕着霹雳车和巨大的石球转了几圈,啧啧赞道:“果然是件利器。邓将军,我可吃了这霹雳车不少苦头啊。看到这些真是又爱又恨,百感交集啊。”
邓艾微微一笑,抚摸着霹雳车粗大的木臂,继续说道:“这些霹雳车攻城里用处颇大,只是运起来也很麻烦,想要运到番禺城,只怕要费不少事。”
“那……你们这些都是在这里打造的?”关羽问道。
“将军所言甚是。”邓艾带着一丝骄傲说道:“我军辎重营里的伍长以上的军官,都是襄阳工学院里出来地高才生,三百人的辎重营分负其责。十天时间可造出百架霹雳车。”
关羽心中一动,高昂的头稍微低了一点:“邓将军,这些霹雳车想要运到番禺实在是太难了,你看能不能借上几个人跟我到番禺去,在城下现做?”
邓艾看了他一眼。笑了:“关将军。你有所不知。我辎重营地人各有各地分工。几个人去了是没有用地。要去也只有三百人一起去。就算再精简。也得五十人一组。辎重营地人手调动不比寻常。将军一下子要调这么多人。我可没有权利。”
关羽看着微笑地邓艾。想想也觉得自己这个要求有些过份了。这种军中利器人家能送几个给他。已经是曹冲给了刘备天大地面子了。自己还想连人都拉走。实在有些异想天开。虽然他能想得通。可是想到这种攻城利器不能用。他还是有些失望。遗憾地叹了口气。
邓艾又说道:“将军如果需要。可以请左将军向我家公子说明一下。我接到文书。即可将辎重营派往南海郡相助将军。要不然我也是爱莫能助。请将军海涵。”
“无妨无妨。”关羽大度地笑了笑:“我也知道邓将军已经尽了力了。换个人这种利器我是看都看不到地。早就一把火给烧了。”
邓艾连忙施了一礼:“多谢将军理解。”
他地态度一直很敬重。关羽地心情特别好。虽然得不到造霹雳车地人有些遗憾。倒也没有影响他地心情。他指着前面一个个高大地粮仓说道:“邓将军。这就是留给我地军粮?”
“正是。”邓艾走上前去,捞起一把雪白的稻米,松开手,让米从指间一粒粒的落下,有些惋惜的说道:“这里有两万石,足够将军五千人两月之食。说实话,要不是公子吩咐,我是无论如何也舍不得把这些军粮留给将军地,这都是我荆州的百姓汗水所得啊。”
关羽的心里乐开了花,刘备跟他说了,邓艾会留一批粮食给他,可他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会是这么多的大米,天啦,他打下交、日南、九真三郡,才总共搜罗了不到十万石粮食,那可就是刨地三尺了,好多人家的口粮都被他抢来了,没想到曹冲一出手就是两万石大米啊,而且全是白花花的大米。
这荆州,已经富足到这种地步了吗?那要是现在再拿下武陵、零陵、长沙三郡,岂不是发了?
关羽心头闪过一丝贪婪,刹时间又觉得有些惭愧。人家正在支援自己,自己却想着打人家的主意了,实在有些丢人。他的脸一红,好在他的脸本来就红,邓艾倒也没看出来。
“这次真是多谢将军了。”关羽连忙掩饰道。
“好说,左将军和公子现在是一家人,支持一点也是应该地。”邓艾带着关羽看完了大营。然后对关羽拱了拱手说道:“将军,各项物资已经交接完毕,我随后就要带着人回到泉陵去了,在此谨祝将军马到成功。”
“后会有期。”关羽一抱拳,慨然说道。
邓艾又躬了一躬,后退了几步。翻身上了马,又对关羽抱了抱拳,这才带着亲卫飞驰而去。关羽站在营中,看着邓艾矫健的身影消失在大营外,这才回过头来打量着井然有序的大营,越看越是喜欢。他看着带着亲卫急匆匆的走进来的关兴,忽然觉得一阵厌烦,自己的这个儿子本来还觉得不错,怎么跟邓艾一比。就成猪一样地不中看?也许,只有自己的女儿银屏才能和他相提并论。关羽忽然心中一动,想起和孙权的婚约来。他老母地,两家都打成这样了,这婚约也该作废了吧。
“安国,过来一下。”关羽看着围着粮囤直发笑地关兴,越看越不爽,开始怀疑这小子究竟是不是自己亲生的,怎么一点自己地英雄气概也没有遗传,看着好东西就知道傻笑了。
关羽倒底没舍得放弃那几架霹雳车,他派人将霹雳车连同军械、粮食一起装上了大船。经漓水转道郁水,一直送到番禺城下。刘备一见到霹雳车,也是欢喜得下巴差点掉了,他绕着霹雳车转了好几圈,一边笑一边对赵云和殷观说道:“有了这霹雳车,这番禺城也该破了吧,可惜太少了,才十几架,要是有一百架往城下一放。估计不用打,步子山和孙伯阳就得吓傻了。”
孙乾也是很意外,他和其他人一样没想到曹冲这次这么大方,连霹雳车这种利器都舍得给。他看着狂喜的刘备笑道:“主公,这次姑爷可真是没有保留的支援主公了,又是军械,又是军粮的,连霹雳车都给了,差点连人都派来了。”
刘备停住了脚步。脸上的笑容也没了。他回过头盯着孙乾看了好一会儿,这才呲牙笑道:“公。你上次回得很好,有了这些东西,我要拿下南海郡绰绰有余,不需要他再派人到交州来了。这交州……”
刘备张开双臂,仰着脸慢慢转了一圈,目光从众人脸上扫过,直到众人都把目光集中到他的脸上,这才淡然一笑,一字一句的说道:“是我的。”
众人一愣,赵云第一个反应过来,上前半步,单膝跪倒,抱拳施礼:“誓死追随主公。”
殷观等人也立刻明白过来,跟着上前拜倒,效忠之声此起彼伏,络绎不绝。
刘备静静的看着众人,一丝笑意从嘴角慢慢漾起,他转过身,放下双臂负于身后,看着远处有些朦胧地番禺城,心中掠过一丝失落,看来自己命中是没能机会坐羽盖车了,只能以交州牧终老于此,也不知道有没有机会再回故里,再看看茅舍东南角篱下的那株桑树。
刘备静静的站着,赵云等人纹丝不动地跪倒在地,听不到刘备的一丝声响,都有些忐忑不安。不知过了许久,赵云才叫到刘备轻声说了一句:“诸位都起来吧。子龙,陆逊到了何处?”
赵云愣了一下,挺身站起,向刘备跨了一步,站在他身后轻声说道:“主公,据斥侯报,陆逊带一万精兵,已经到了龙川,他在那里停了有半个月了,一直没有前进,好象要等什么。”“谁是副将?”
“偏将军潘璋潘文。”
刘备轻蔑的一笑:“一匹夫尔,自从江陵一战之后,江东真是没人了,吕蒙那种竖子做了大都督,陆逊这种黄口孺子也成了重将,连潘璋这种好杀粗乱之人也成了偏将军,哼哼,他如何能是我的对手。”
他停了停,又接着说道:“子龙,你带着五千人去博罗,他从龙川来,必然要经过博罗城。等他到了,你就挡住他就成,我拿下番禺之后,你再把他放进来。我和你前后夹击,收下孙仲谋送来的这份大礼。”
赵云一听,立刻脸色一变,连忙说道:“主公,不可。我军虽然有云长增援的五千人,可是总兵力也不过是一万五千人。与敌军兵力相差无已,如果我带走五千人,你只有一万人,就算有攻城利器,想要拿下番禺也不是易事。番禺城里有五六千人,粮食也未消耗守毕,军心不乱,攻城不易啊。”
“那你的意思呢?”刘备一笑,偏着头看了一眼着急的赵
赵云摇了摇头:“云也无甚必胜之计。只是觉得此计不妥。孔林足智多谋,主公何不与孔林商议一番。”
刘备眨了眨眼睛,又看着站在远处的殷观。犹豫了一下,对殷观招了招手:“孔林,你近前来殷观小步急趋地走了过来,弯腰施礼:“主公有何吩咐?”
“援兵也到了,军械粮草也来了,这下面的仗如何打,不知孔林有何妙计教我?”
殷观愣了一下,看了看远处的番禺城,又低下了头:“主公。以观愚见,一万五千人攻番禺城也未必有把握,不如将他们引出城来野战更有把握。”
“野战?”刘备有些不解,他抖动着雪白地眉毛,眼珠转了几转,还是没想明白。他转过身来,向殷观走了两步:“孔林细细说,如何将他们引出城来?”
“观有两策,请主公参考。”殷观清咳了一声。指着番禺城说道:“城中的步子山和孙伯阳被主公围攻了数月,早就胆战心惊,此时必不敢轻易出城。而我们要攻城,也因为兵力不足难以奏效,所以只有将他们引出城来打。我军得了镇南将军的支持,援军已到,但城中的人不知道,他们一定以为我军攻城数月,已经疲惫。粮草也接济不上。我们不妨做出一副最后一搏的模样强攻一次,如若能破城自然更好。如若不能则立刻退走。步子山如果出城追击,我们就可以在野外击溃他,再夺番禺城。”
“如果他不出来呢?”
“他不出来,我们就以优势兵力去围杀陆逊。陆逊从龙川而来,到番禺城下有近千里之遥,必然劳累,而且从龙川到博罗城这段距离是山谷,他一定会小心应付,而过了博罗城则是一马平川,无险可守,他会放心很多。当他得知我军在全力强攻番禺城,他一定会加快脚步前来救援番禺,此时正是我们骑兵发挥作用的时候。”
“骑兵?”刘备忽然笑了一声:“哪来地骑兵?”
殷观连忙解释道:“滇中出马,虽然不比北方马高大快疾,但胜在耐力久,郁林、苍梧皆有马,将数郡的马匹集中起来,七八百匹还是有的,别的不说,将诸将的亲卫骑加在一起就有二三百人。我军将士有不少都是北人,上马便是骑兵,有赵将军这样的善用骑的名将统领,一个月的时间必有小成,虽然不能和乌丸名骑相提并论,对对付纯是步卒的江东军却足矣。就算是以一敌三,这一千骑兵也可当得陆逊三千人马,再加上以逸待劳,我军可占优势。且滇马力长,有了这些骑兵,主公可以在博罗和番禺之间互相呼应,甚至可以越过博罗城前去截击陆逊。”
刘备知道有滇马,但是他看惯了北方地马,对这种身材矮小地马用来打仗没有什么信心,特别是以前的敌人是曹冲,曹冲手下地西凉铁骑的威力他是领教过的,用这种滇马去对西凉铁骑根本没有胜算,所以他下意识的就没想过用滇马重建骑兵。听殷观这么一说,他才想起现在的对手不是曹冲了,江东军也没有马,上次孙伯阳八千大军,不过只有两百匹马,还是因为他姓孙的缘故,其他的将军象步子山,手下只有不超过一百匹马。这个时候如果有七八百骑兵,可是能占不少便宜的。
只是现在还来得及吗?陆逊可是已经到了龙川了,离这儿不过一个月的脚程,临阵磨枪,是不是有些迟了?刘备想到这里,不免有些恼火,你殷观明知道滇马地用处,为什么不早说?他这时只知道责怪殷观,却想不起来自己以前有好长一段时间不理殷观,几乎要将他宰了的。
“子龙?”刘备不是很有信心的看着赵云。赵云一听,低下头盘算了一下说道:“主公。我算了一下,以前的老兵尚在军中的,应该还有一千之数,这些人上马就能战,只要有一个月的时间训练,对付这些步卒还是有把握的。且陆逊所部绝大部分人没有对付骑兵地经验。仓促之间遇到骑兵一定会很意外,我们应该有胜算。”
“那好,就这么定了,立刻通知云长,让他把诸郡的战马全部送来交与子龙。”刘备断然决定,跟着又说道:“让合浦地麋威来,他麋家的人弓马纯熟,暂且委屈他和兴儿一起在子龙手下做个军侯,等这仗打完了再升他的官。”
刘备考虑了一下又说道:“打番禺不能太早。以免暴了我军实力。这样吧,还是等陆逊到了博罗之后再攻城,四百里的路程。他要赶过来也够他累地。我们正好趁着这段时间,好好操练一下这些霹雳车,只知道好使,可是我们也没使过,谁知道用起来顺不顺手。宪和(简雍),你带着人去多准备一些石弹,另外让军中的匠人看看,能不能仿作一些出来,就算不如他这个精巧。总比没有强。”
刘备越想越觉得可惜,意犹不足的叹了一口气:“要是能要一个辎重营来就好了。”
陆逊在龙川城呆了半个月也没动,潘璋都急坏了,他终于忍不住了,来找陆逊问个究竟。陆逊正穿着儒服坐在帐中看书,一见顶盔贯甲的潘璋进来,便笑了起来,放下书对潘璋说道:“潘将军,穿成这样是去打仗吗?”
潘璋没好气的说道:“我又不象陆校尉一样读书识字。吟得诗做得赋,我就是来打仗地。陆校尉,你在龙川这么久了,刚整顿地也整顿了,什么时候才出发去救孙征虏?”
陆逊听他口口声声叫自己陆校尉,知道孙权下的这招棋见效了。他是个校尉,潘璋却是个偏将军,官职比他高。他现在能指挥潘璋,是因为他有孙权地命令。哪一天他不听孙权地命令了。潘璋随时可以接过他手中的兵权,包括他自己的那五千人马。
陆逊想了想。抬起头看着潘璋:“潘将军,你知道刘备有多少人?番禺城中又有多少人?”
潘璋一愣:“不是说刘备有一万人,番禺城中只有五六千人吗?”
“嗯。”陆逊点点头:“五六千人守城,一万人攻城,你觉得能攻得下吗?”
潘璋扑哧一声笑了,想了不想地回答道:“当然攻不下了。要想攻下番禺城,至少两万人才有可能。”他话还没说完,忽然明白了什么,一把扯下头盔,凑到陆逊身边坐下说道:“既然如此,使君为什么要我们来救番禺城?”
“我们不是救番禺城的,而是救交州,至少要夺回南海郡。”陆逊又拿起了书,瞟了一眼潘璋,“番禺城不会有问题,我们赶到城下,刘备就要退走。但是要想夺回南海郡的那几个城,我们这点人手就危险了,不得不智取。”
“怎么智取?”潘璋这时才明白这次来原来不仅仅是要救一个番禺,还要夺回南海郡,甚至整个交州,立刻来了兴致,略微一想,又犯了难,这一万人是不是少了点,就算加上番禺城的五六千人,要想横扫交州,还是不够啊。
“先把刘备的这一支主力吞了,夺回南海郡再说。”陆逊翻着书,若无其事的说道:“刘备一万人攻番禺,攻亦不能,退亦不能,只能耗着,以他苍梧、郁林、桂阳三郡的财力,他支撑的时间越长,越是虚弱。这个人又很贪,眼看着番禺城却拿不下,他是不会甘心走的。等他耗得差不多了,我们就可以轻松地将他这一万人击杀,至于那几个城,自然会重回南海郡了。”
“可是……这样能行吗?”潘璋有些不太放心,这么拖时间,万一孙权知道了,或者番禺城意外失守了,这里想救援也来不及啊。
“明天起,每日前进二十里,稳步前进。”陆逊轻松的说道:“把斥侯放出去,先打听一下番禺城的近况再说。传书步子山和孙征虏,让他们放心守城,稍安勿燥。”
建安十九年初夏,陆逊所部到达博罗城外。///com///
博罗城在东江北岸,西北是博罗山,东北是象头山,过了博罗城向西就是一马平川。城周三里,城中有民三千多人,赵云在这里安排了一千士卒,时刻注意着沿东江而来的陆逊。
得知陆逊已经到达博罗城东,摩拳擦掌了一个多月的刘备心花怒放,他将五十多架霹雳车在番禺城北门外一字排开,五千大军以及五千民夫伪装成的赵云部在城下排出两个大方阵,旌旗招展,鼓角争鸣。伴随着激昂的战鼓声,训练了一个多月的民夫拉动了霹雳车,将一颗颗巨大的石弹送上了番禺城头。
民夫们虽然在简雍的带领下操练了一个多月,但他们仅仅能做到快速发射,不至于手忙脚乱而已,准头却是没有把握,而且准备石弹的时候,因为一点经验也没有,也没有参照,根本不知道石弹应该做多大,只能一边做一边试,所以最后的石弹大的大,小的小,根本不一致,至于他们仿制的那几十架霹雳车,也仅能做到把石弹发射出去而已,和关羽花大力气送来的那十几架原装货根本不能比,有的发射了才十来个石弹,自己就倒了。
尽管如此,当大大小小的石弹飞上天空的时候,步骘和孙贲还是吓得差点尿了裤子。步骘还好一点,只知道持着巨大的石块呼啸而至,砸到城头土屑飞扬,砸到城里就是屋坏人亡,更惨的是砸到城墙上滚动的石弹更是所向披靡,擦着死,碰着亡,但当第一波恐惧过去之后,步骘发现这些霹雳车虽然气势惊人,但准头很差,有一大部分石弹根本就没打到城头来。只是砸到护城河里激起冲天的巨浪时,他反而放下了心。
而孙贲则几乎吓傻了,他参加了乌林峰下的水战,领教过被曹冲改装到战船上的霹雳车的威力,当时大都督周瑜的战船差点被击中,而他身边的一艘战船被石弹击中之后。石弹穿过两层甲板,直接将战船打穿的场面让他多少年以来一直记忆犹新。更重要地是他在曹营中呆过几个月,看到过那些曹军打霹雳车时的准头,水平最高的,已经达到十中其三,几乎是指哪打哪。如今一看到霹雳车,孙贲第一个反应就是,难道对面不是刘备而是曹冲?
“将军,无需惊慌。”步骘强自压制住嘭嘭乱跳的心。露出一脸灿烂的笑容,拉起下意识的想要躲到角落里去地孙贲:“你看,他们打来的石弹至少有一半都掉在城外。进了城的也不过是毁坏了一些民房,看起来惊人,实际战果并不大。”
孙贲挣了两下没挣脱,又发现还没有石弹能打到他站的位置,这才定了定神,他长长的吁了一口气,抹了一把额头密密麻麻的汗珠,惨然笑道:“让子山见笑了。你是不知道,我当年在乌林差点被这东西一下子砸死。当时那颗石弹就从我身边十步以外飞过去,将一艘斗舰砸成碎片,飞溅起来的木屑扎得我满脸是血,太吓人了。”
“乌林?”步骘一边安排人在墙角躲避,一边跟孙贲说着闲话,让他好从惊慌中恢复过来。听着听着,他的眉头拧了起来,寒声问道:“将军是说,这些东西是曹军的霹雳车?”
孙贲点头道:“是啊。这有什么问题?”
步骘愣在了那里,他两只手紧紧地扶着城垛,身体却不由自主的颤抖起来,比孙贲刚才抖得还厉害。他的脸色铁青,瞪着溜圆地眼睛里透出无边的恐惧,死死的盯着城外正在发威的霹雳车和兴奋的狂喊的刘备军。
“子山。你怎么了?”孙贲顺着他地眼光看了一会。没有看到什么异常。不免有些紧张地拉了拉步骘地袖子。
“将军。你快看看。这些霹雳车是不是曹军地。这些人会不会是曹军?”步骘地声音都紧张得有些沙哑了。孙贲诧异地看了他一眼。忽然也想到了一个问题。连忙扶着城垛。手搭凉棚向远处看去。看了一会没看清楚。他又噔噔噔地跑上城墙上地角楼。极目远眺。细看了片刻。他才长出一口气。对紧紧跟过来地步骘说道:“城外地那些霹雳车。只有中间十几架应该是曹军地霹雳车。其他地应该是仿制品。”
步骘有些不相信。他觉得这些霹雳车看起来都一样。没有什么区别。怎么会有些是曹军地。有些是仿制地:“将军。你可要看清楚了。”
“不会错地。”孙贲很有把握地说道:“我看了好一阵了。你看中间十几架。从开始一直打到现在。一直没能出过故障。而旁边地那些。已经有几架自己就倒了。还有几架每次打出去地石弹都不一样。根本没有准头可言。只有中间这十几架。发出来地石弹虽然远近距离不一样。但角度基本一致。这一定是曹军地东西。其他地肯定是仿制地。”
步骘松了一口气。又接着问道:“将军。你说这些操作霹雳车地人会不会是曹军?”
“不会。”孙贲一口否决:“如果有曹冲营中地人。打了这么长时间。上百发石弹。我们地城门楼和角楼早就被打掉了。哪会象现在这样安然无恙。子山。你知道吗。宛城文仲业为什么会不战而降?就是曹冲地手下三发石弹就有两发命中了角楼。转眼之间。宛城地角楼就象一堆烂木头一样塌了。要是他地人在。我敢保证。他会集中攻打城楼、角楼。先摧毁我们地制高点。然后猛轰城门。绝不会向现在这样漫天开花。仅仅是打得好看而已。”
他回过头安抚了一下步骘:“不用担心,也就是声势吓人而已,等他们石弹用完了,那些霹雳车就成柴火了。”
步骘却苦笑一声,他推开孙贲拍他肩膀的手,摇了摇头说道:“将军,我不是担心现在,而是担心后面。00kScom曹军的霹雳车我虽然是第一次见,但也知道这是曹军的攻城利器,轻易不会给人。现在这些东西居然到了番禺城外。虽然没有曹军的人参战,可是至少说明曹刘两家已经和解了,我是不相信以刘备军的能力,能够从曹军手中完好的夺到这十几架霹雳车,这些只能是曹冲送给刘备的。这些霹雳车不可怕,可怕的是曹冲站到了刘备那一边。江东就危险啦。”
孙贲一下子明白过来,他倒吸了一口凉气,惊恐的看了看城外,又看了看脸色沮丧地步骘:“子山,你是说这些是曹冲送给刘备的,刘备已经归顺了曹冲?”
“不得不防啊。”步骘长叹了一声:“我估计刘备一定是把桂阳还给了曹冲,以此来换取他的支持。他们一讲和,刘备不仅可以得到霹雳车,可能还会有粮食。军械,必要的时候还会有人马,就算刘备不想让曹冲惹指交州。他也会让曹冲将防线后撤,这样他就可以腾出人手来攻打南海郡。同时曹冲会在长江一线威胁豫章,主公要防着他,就不可能再有兵力来支持我们了,陆伯言,大概就是我们唯一能指望的援兵了。”
“那你说,城外会不会有曹军?”孙贲很紧张的指着城外地方阵问道。
“应该不会,如果有,他们应该不会让刘备的人来操纵霹雳车。”步骘将眼光投向了城北远去的丘陵:“如果有。他们也应该是藏在那里,等着我们出城野战,再一举歼灭之。”
孙贲有些不解,直愣愣的看着步骘,步骘指着城外的方阵说道:“将军请看,两个方阵,一个严整,吼声响亮而整齐,而另外一个方阵。却是松散,叫声混乱,虽然挂的是赵云的战旗,但显然不是赵云所部,十有是充数的民夫。至于赵云,大概在什么地方等着我们出城呢。”
他想了想,挥了挥手断然说道:“立刻急报陆伯言,让他小心一点,立刻向番禺城靠拢。保持距离。以免刘备诱我出城不成,发力强攻。另外告诉他。曹刘两家可能和谈了,让他立刻通知主公小心戒备。南海郡……还争不争,怎么争,请主公立刻决断。”
孙贲点了点头,立刻安排人出城报信。
城外的霹雳车施暴了一阵之后,终于停了下来,巨大方阵踩着鼓点,一步步逼了上来,前面一排巨大地盾牌,后面是数排刀盾手,两千强弓手在后面箭上弦,冷冷的看着已经被砸出十几个大缺口的城墙。
步骘地眼神穿过战云密布的沙场,远远的向刘备的中军看去,他看到了中军大纛下被一群人众星捧月一般围着的刘备,他虽然只能看一个小点,根本看不清是什么人,但他相信,那人一定是刘备,而且刘备的脸上,一定是志满意得的笑容。
“老兵,番禺城岂是那么容易攻下来的,我步子山又岂是那么容易上你当的。”步子山冷笑了一声,挥动手中地令旗,下令士兵上城防守。
战鼓声冲天而起,在番禺城头炸响。
强弓手在盾牌手的护卫下到达射程以内,两千人拉开了手中强弓,一声令下,第一波箭带着利啸离弦而出,象一阵狂风扑向番禺城头。
“举盾——”城头一声大喝。
“还击!”步骘轻蔑的看着飞来的箭雨,果断的命令。
几枝长箭倏地飞至,狠狠的扎进步骘身前几步远的城墙夯土里,强劲的余力振得箭羽嗡嗡作响,绕耳不绝,激起一股烟尘……
陆逊扫了一眼步骘送来的急信,不动声色地想了想,慢慢的将信收进怀中。他看着满面风尘的传令兵,似乎很随意的问道:“刘备攻番禺城已经有几天了?”
“从小人出来的时候就开始了,到现在应该有四天了。”
“哦,你沿途有没有遇到刘军的截杀?”陆逊站起身来,绕着传令兵转了几个圈,语气很平和的问道:“沿途可看到刘备军的影子?”
传令兵摇了摇头:“没有,只有到博罗城和增城之间的时候,我看到有刘备军地巡逻。”
“那,赵云地战旗呢?”
“在番禺城下。”传令兵想了想又说道:“不过步大人说,城外的大军可能是民夫假扮地,也许赵云不在城下,而在别的地方。想引大人出来野战。”
陆逊又问了一些问题,这才打发传令兵出去。潘璋急急地问道:“伯言,番禺城打得紧张吧?”
“紧张,步子山说,刘备动用了攻城利器霹雳车,番禺城墙受损。不过还不算太严重。”陆逊走到案前,铺开地图,仔细打量着博罗城和番禺城之间的地势,沉默不语。
潘璋吃了一惊:“霹雳车?刘备怎么会有霹雳车?”
陆逊没有回答他,只是抬起头想了想,又低下头在地图上用手量了量,摇了摇头,又叹了口气。潘璋本待要问,见他正在思考。只得将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他身边的副将丁奉听了,却是有些奇怪:“会不会是曹仓舒送给他老丈人的?我听说曹仓舒去年刚刚把他两个女儿纳为妾了。”
陆逊闻言看了一眼丁奉。苦笑了一声说道:“步子山和孙征虏也在担心这个,如果真是这样,那么我们这个仗就难打了。曹镇南和刘备和谈了,刘备西线压力就会大减,关羽有可能向东移防,并抽出人手增援刘备,所以他才担心城外是个陷阱,不仅仅是刘备所摆出来的一万人。”
“那我们怎么办?”潘璋急急地问道。
“还真不好办。”陆逊说道:“现在我们不知道刘备是不是真的和曹镇南和好了,如果是真的和好了。那么曹镇南有没有派人马相助,又派了多少?这些都一无所知,我们怎么打?可是如果不去救援,万一他们攻下了番禺城,我们再想夺回来,可就不容易了。”
陆逊站起身来,来回踱了几步,看着紧张的看着他的潘璋和丁奉说道:“即日起加快速度,每日百里向番禺城靠近。将斥侯撒出百里以外,特别要小心有没有骑兵的踪迹,如果曹镇南来了,他的铁骑一定会到。两千铁骑突然杀出,足以对我军致命一击。除此以外,只要我们抱成一团,以刘备现有的兵力既要攻城又想要偷袭我们,可没那么容易。”
潘璋和丁奉一听要打仗了,立刻兴奋的站了起来。挺身抱拳。轰然应诺。
“急书使君,告诉他刘备向曹镇南低头了。”陆逊仰着头。带着些惆怅地叹了口气,对身边的文书说道。
陆逊大军忽然加快了脚步,扑到了博罗城下,城中留守的一千士卒早就得到了赵云地命令,将城中的军粮搜罗一空,然后在陆逊来之前逃之夭夭。陆逊兵不血刃的收复了博罗城,紧接着又向西顺利收复了增城,他在增城休息了一天,紧跟着就以潘璋为前锋增援番禺。他虽然走得很快,却极为小心,他总觉得刘备军与其在番禺城下攻城,不如在半路上截击自己来得更有胜算,赵云既然有可能在番禺城外准备打步骘的伏击,更有可能赶到这里来打自己的伏击,野战总比攻城要好打一些。因此他再三告诫潘璋,速度当然要,但是前后两军相隔不能超过五里,以便互相呼应,一有情况随时可以赶到。他估计如果曹军没有参战的话,刘备能够抽出来伏击他的人最多只有两万,只要他抱成团,刘备占不到便宜。
正如陆逊所料,赵云不在番禺城下,他带着一千骑兵一直在陆逊的前方游戈。本来的计划是想把步骘引出城来打野战地,没想到步骘根本不为所动,看着刘备撤过了溱水也没反应,刘备只好回过头来强攻,同时准备伏击陆逊。赵云向刘备建议,以他们的兵力想要长距离分兵作战,并没有多少胜算,不如等陆逊赶到城下的时候,再寻找机会。陆逊紧急行军了四百多里地,正是疲惫的时候,而且一路上他必然会小心戒备,机会并不多,反而是到了城下,他会松一口气,这时候偷袭才是最佳时机。
刘备觉得赵云这个办法好,这样攻城的时候人手也比较充裕,总共一万大军猛攻了几天城,打得步骘叫苦不迭,直到接到赵云的消息。说陆逊已经离城不足百里,还有一天即可到达的时候,他才把大军撤了下来,随即让殷观带着一万民夫在大营里冒充,自己亲自带着大军赶到番禺城东北的萝岗设伏,要以优势兵力一口吞下陆逊这远道而来的一万疲兵。
萝岗是九莲山地余脉。山势并不高,但丘陵纵横,南面是一块台地,与东江之间有一条两里长的狭长地带,地势平坦,地势北高而南低,正适合骑兵从北面一泄而下。陆逊如果想要增援番禺城,必须从此地经过,因此刘备就将大军隐在了萝岗之中。等着急驰而来的陆逊自投罗网。
陆逊小心翼翼地急行军四天,第五天中午,他终于赶到萝岗东二十里。传令在一个小土坡上扎下大营,同时命人把前锋潘璋叫来商议。潘璋满头大汗,在亲卫的簇拥下飞马而来,一进大帐就大声叫道:“伯言,眼看着就要到番禺城了,怎么又停下了?天色还早,我们可以再赶一段路啊。”
陆逊皱着眉头摇了摇头:“将军,事情有些蹊巧,还是商议一下再说。”陆逊一边说着。一边将斥侯刚打听到的消息告诉潘璋:“我们收到的最新消息是前天的,番禺城下打得正热闹,刘备虽然有霹雳车助阵,还是没有能攻下番禺城,看样子曹军并没有参战,只有刘备的人马在攻城。这本来是个好消息,但从昨天起,所有派出去地斥候都没有能接近番禺城地,这似乎有些反常。”
“反常?”潘璋不以为然:“他要攻城。当然要紧紧围住了,斥候进不去,正说明攻城已经到了紧张的时刻了,我们更应该加快速度,以免功归一溃,被他们有破了城,那我们就白来了。”
“莫急。”陆逊摆了摆手止住了潘璋地话:“刘备总共不到两万人,他怎么可能把城团团围住?他全力剿杀斥候,是说明他不想让我们知道番禺城的情况。他要隐瞒什么?我军来援。是明面上的事情,他要么交战。要么撤走,为什么要封锁消息,不让我和番禺城互通?”
“那你什么意思?”潘璋听他说得玄乎,有些不快的站起身来,沉下了脸。
“我怀疑刘备打番禺是虚,前几天的热闹是做给步子山看的,目地就是让我们日夜兼程向这儿赶。”陆逊看着潘璋,很郑重的说道:“潘将军,你我有马骑,可是士卒全是步行,这些天每日急行百里,已经是体力极限,再加上一路上还要提防偷袭,心里很紧张,现在要是到了番禺城下,看到番禺城安然无恙的话,你是不是觉得可以松口气了?”
潘璋心神一凛,想了想说道:“确实如此,如果看到番禺城无恙,我也许只想躺下好好睡一觉,这些天身体虽然累,还撑得住,就是心太累了,天天防着骑兵,一刻也不敢放松。”
“这就是机会。我如果是刘备,一定会在这个时候偷袭你,因为你远道而来,身体疲惫,心理又放松了,正是一击必中地好时候。”陆逊笑道:“向前二十里,就是萝岗,是到达番禺城下最后一个可以设伏的地方,我军赶到这里的时候,正是日落时分,即将休息,士卒们一定会急着停下来休息。而刘备如果从昨天开始就停止攻城,赶到这里设伏,他正好是休息了一天一夜,体力充沛,以有心对无备,以逸待劳,我军必败。”
“你是说刘备会在萝岗,而不是在番禺城下?”潘璋还是有些不太相信。
“我是说有可能。”陆逊点点头笑道。
“那怎么办?”潘璋也觉得陆逊说得有理,已方正是体力最差的时候,如果被刘备打个伏击,就算兵力相差不大,自己吃的亏也一定很大。
“这里背靠九莲山,正是扎营的好地方,我们在此休息一夜,同时派人前去萝岗打探,明天再进军,以免中了刘备的埋伏,千里迢迢的赶来送死。”他回过头看了一眼潘璋笑道:“想来潘将军也会希望休息一夜之后精神抖擞的和刘备打一仗吧。”
“那是。”潘璋乐呵呵地笑了。
满心欢喜的等着陆逊来送死的刘备一听陆逊在二十里外扎下了大营,气得目瞪口呆,他看了看天色,破口大骂:“这个孺子胆也太小了吧,这才中午就扎营,再往前走两个时辰会死啊。”
赵云看着气急败坏的刘备哭笑不得。心道他要再往前走两个时辰正好走到萝岗,不死才怪呢。打仗吗,你算我我算你,这也很正常,哪有人家按照你的想法走的,那还不是百战百胜?他上前对刘备说道:“主公。陆伯言这大概也是谨慎起见,萝岗这里地地势适合伏兵,他大概也有所耳闻。如今之计,还是想想接下来怎么打吧。”
“怎么打?”刘备一瞪眼,恼火的说道:“等他休息一夜,体力恢复了,我们的优势就小得多,他一万人,就算在博罗和增城留下几个人。估计也就是千把人,我们只有一万三千人,纠缠起来肯定是个惨胜。就算打赢了,番禺城还是拿不下。”
“他不来,我们可以去。”赵云笑笑说道:“此时陆伯言一定在准备营寨,想着好好休息一夜,明天再赶到番禺城下,同时派出斥候打听番禺城地消息。我军虽然派出人马截杀斥候,但是难保会有一两个漏网的,因此我们想要得手,就只有在他得知消息之前。我军休息了一天了。体力恢复得不错,而陆逊远来,此时前去劫营,未必就没有机会。”
刘备拽着胡子想了想,断然决定:“就听你的,现在就去劫他地营。他想要安心睡觉,老子偏偏不让他睡。”
赵云无奈的一笑,带着人马先行一步。他不再掩饰行踪,沿着大路向陆逊扎营的地方急驰。二十里的路程,没要一个时辰就到了。陆逊正在扎营,听说赵云带着人来了,吃了一惊,立刻命令潘璋上前迎战,自已催促着士卒在土坡上抓紧时间完成刚做了一半的营寨,准备据之而守,应付随后而来的血战。
赵云知道必须速战速决,时间拖不得。一旦让城里地步骘知道刘备地主力在萝岗伏击陆逊。他一定会杀出城来,那样殷观和五千民夫可就危险了。因此他不等刘备主力赶到。一到达土坡下就带着人冲了上来,一边奔跑一边转换成攻击阵形。
潘璋一面惊叹于陆逊的机谨,一面布出阻击阵形,好在他们已经休息了一个多时辰,稍微恢复了一点体力,要是一路跑到萝岗之下再被人偷袭,就真地只有死路一条了。潘璋命令丁奉在前厮杀,自己站在了中军,密切注意着前方的情况。
赵云二话不说,在行进中射完了三轮箭,同时完成了冲锋阵型,他亲自为锋,带着亲卫冲杀在前,象一头雄狮怒吼着冲进了潘璋的阵中。他地士卒体力充沛,杀气盎然,又见赵云亲自冲锋,一个个兴奋得嗷嗷叫,大步飞奔,紧紧跟在赵云身后。赵云左手矛,右手刀,矛起刀落,将面前的两个江东军士卒斩杀,接着大展神威,片刻之间连斩数人,轻松撕开了潘璋的防守阵势。
潘璋看着势如疯虎的赵云,心惊不已,连忙命令丁奉上前截杀。丁奉年轻力壮,武技超群,正是天不怕地不怕的时候,一见到骁勇的赵云,心头竟闪过一阵兴奋,带着亲卫就冲着赵云杀了过来,手中的长刀呼啸而至,当头就砍。
赵云看到了飞奔而来的丁奉,他冷笑了一声,手中长矛象是长了眼睛似的,倏地一弹,狠狠的抽在了丁奉的长刀上,丁奉只觉得手一麻,几乎握不住手中的长刀,然后就看到赵云的长矛在空中绕了半个圈,象一条毒蛇,直奔他的胸前刺到。
丁奉大惊失色,顾不得右手的长刀,左手举起盾牌横在胸前,间不容息的挡住了赵云的长矛,“当”地一声巨响,丁奉象是被疯牛撞到了一般,胸口一窒,站立不住脚步,连着向后退了两步,这才哇的一声吐出一口鲜血。紧跟着,就看到赵云长矛翻飞,将他的两名亲卫挑翻,右手的长刀带着一抹寒光,直奔他的头顶而来。
“我命休矣。”一向骄傲的丁奉万念俱灰,眼睁睁的看着长刀砍到。
“咻”的一声,一只弩箭从丁奉的耳边飞过,瞬间扑到了赵云的面前。///com///赵云避无可避,强行扭动了自己的身子,让开了要害位置,弩箭“扑哧”一声射进了他的左臂,与此同时,他的长刀略微偏转了方向,一刀砍在了丁奉的盾牌上,刀尖在丁奉的左肩上一拖而过,划开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鲜血飞溅。
赵云大怒,大吼一声,左手长矛一抖将丁奉身后那个刚射出手弩的亲卫挑杀,右手长刀砍倒两个丁奉的亲卫,再找丁奉,丁奉已经在两个亲卫的护卫下向后退出五六步,面无人色,嘶声大吼:“放箭,射死他。”亲卫们被赵云的神勇所震惊,一听丁奉的吼声,不约而同的举起了手弩,十几支弩箭如飞蝗一般射到。
距离太短,赵云又没带盾牌,无奈之下,只得团起了身子,将左臂横在自己面前,嗖嗖几声,十几支弩箭几乎同时躲在了他的手臂和胸前。幸好他穿了铁甲,弩箭虽然射穿了铁甲,却没能造成致命伤害,饶是如此,赵云左臂更是成了刺猬一般,扎了好几支弩箭,鲜血淋漓,还是很快就变成了一个血人。
亲卫们一见赵云受伤,齐声大喝,有的扑上前来用手中的盾牌护住赵云,有的抬起了手弩一阵狂射。丁奉的亲卫刚刚将手弩射空,来不得反应,一时被射翻好几个,幸亏赵云的亲卫担心赵云的伤势,没有紧追过来,防守阵势才没有告破。
一个照面,江东军前锋副将丁奉重伤,但他也造成了赵云的重伤,说起来还是江东军占了便宜。潘璋看得仔细,他立刻命令弓箭手上前压制,集中向赵云的位置一顿狂射。力图将赵云当场射死。赵云的亲卫慌成一团,挡在外围的立刻被射倒几个,其他人护着赵云向后急退。
赵云一退,手下的士卒也没有了锐气,紧跟着退下山去。潘璋一见大喜,立刻挥动令旗让人追了下来,江东军士气如潮,如下山猛虎一般。紧紧追着溃败的赵云部不放。
赵云看着转眼之间就变了样地战场,长叹了一口气,命令急退,士卒们撒开腿往回就跑。
陆逊在山坡上看到了前阵的变化,他见潘璋追了下去,连忙用鼓声通知潘璋停止追击,以免中计。潘璋正追得开心呢。听到让他撤回去的鼓声很不满意,略一迟疑的时间,前部两三千士卒们已经追到了山下的平地上,挥舞着武器一阵狂追。紧跟着,他看到一股烟尘直冲云霄,从赵云身后绕了过来。
一千骑兵挥舞着长刀。如风一般杀到,迅速的断入了赵云部和潘璋部之间,手起刀落,马蹄翻飞,正追得痛快的江东军还没明白是怎么回事,就象是落叶遇到了秋风。卷起一阵血雾。
“骑兵——”潘璋肝胆俱裂,吓得扭头就跑。
陆逊也是惊诧不已,什么时候刘备军居然有了一支千人骑兵?他虽然惊讶,却还没乱了阵脚,命令弓箭手上前压制,接应潘璋退回山坡。麋威和关兴带着骑兵杀到山下,看到山坡上射来的箭雨,只得收住了脚步,退回到射程以外。
“你们怎么这么早就出来了?”赵云看着两个小将埋怨道。
“我们见将军这么快就退下来了。以为是真打败了。”关兴有些尴尬地摸着头。赵云本来跟他们说好,自己冲杀一阵,如果冲不破对方阵势,就佯败把他们引下山来,由骑兵进行冲杀的。他没想到自己运气这么衰,阵势倒是快要冲破了,自己却也差点被人射死了,没有发生的佯败成了真败了,不过即使如此,他还是觉得他们出来太早了。如果等潘璋所部全部下了山。骑兵再出来,完全可以重创潘璋。
“是真的打败了。”赵云咬着牙。将身上的箭拔掉,让一旁的医匠手忙脚乱的包扎,幸好除了手臂上地伤口深一些之外,胸口都是皮外伤,并不影响。关兴和麋威面面相觑,他们从来没有想到过骁勇的赵云也有这么狼狈的一天,一时不知道如何安慰他才好,只得干笑了几声。
刘备随后赶到,当听说第一阵赵云就负了伤的时候,他有些傻了,连忙赶过来看赵云的伤势。赵云羞愧不已,拜倒在刘备面前连连请罪。刘备叹了口气,扶他起来,一句话不说的到了前沿观察形势,赵云不敢怠慢,带着亲卫护在他地身边。
趁着刘备军收拾的时候,陆逊也重整防守阵势,在山坡上用建营用的大木竖起了两道防线,刘备看着山坡上的陆逊,惋惜的摇了摇头,颓然的回到阵中。
“子龙,本想着一鼓作气,先吞了陆逊这一万人马,回头再攻番禺,没想到第一阵你就伤了,我是不是命中注定,不能全取交州?”刘备地脸色有些灰暗,带着一丝不解的看着赵云。
赵云无言以对,拜倒在地:“云无能,辜负了主公的信任,万死不能辞其咎,请主公责罚。”
“子龙,我不怪你。”刘备的声音显然有些有气无力,他扶起赵云,眼中闪着一丝茫然,语调低沉得象是垂死的老人:“我知道你是想尽快拿下陆逊,以免城中得到消息,前后夹击我军,这才不惜自己的性命冲杀在前。天不佑我,居然让你这员虎将险些送命,我又能奈何。”
赵云见刘备说得伤感,也唏嘘不已。“小双让公带信给我,说有些东西是命中注定,命中有的,不求而有。命中无的,求也无益。我知道她想说什么,可是我不甘心啊,难道我征战一生,做个交州牧都不能做个完整的?”刘备看着灯火,喃喃自语,唠唠叨叨地象个碎嘴婆子,脸上的皱纹似乎又深了许多,有些昏花的双眼中透着一种不解,一些不甘。一些失落。他转过头看着赵云:“子龙,你说我这要求不算高吧?”
“主公……”赵云痛哭失声。
刘备看着赵云,幽幽的叹了口气,伸手去拍赵云的肩,手在他肩的上方停了片刻,然后又轻轻地落下:“子龙,你不要想得太多了,我就是一时心里烦。说出来,也就痛快多了。起来吧,你说说,下面还怎么打。”
赵云悲痛不已,他跟着刘备二十几年了,从有没有看到过刘备这么沮丧的,即使当年在广陵打仗的时候被吕布夺了徐州。军粮断绝逼得无奈吃人肉的时候,他也没有这么沮丧过。他看着刘备满头地白发,忽然发现刘备已经老了,不光是他地头发、胡须全白了,脸上长皱纹了,而是他的心老了。不再年轻地时候雄心万丈,百折不挠了,他现在是真地就想做个交州牧,就想把南海郡拿到手,做个完整的交州牧而已。他之所以不让曹冲出兵相助,一方面是不希望曹冲借机插进一只脚来。另一方面也是想证明自己有这个本事拿下交州,他要最后一次证明自己不是一事无成。
所以他才要凭着自己的实力打下交州,他或许早就知道,以他的实力拿下交州并不是件容易的事,但他还要努力试一试,一定要试一试,要不然,可能真的没有机会了。
赵云慢慢冷静下来,他抬起手擦了擦眼泪。语气坚定的说道:“主公,我军虽然首战败阵,但是陆逊部也没能占到便宜,前军潘璋在骑兵地冲杀下损失不小,加上前面战损的,应该在两千人以上。我看他的战旗,他手头现有的人马应该不超过六千人,其他的应该在后面押运粮草,防守博罗和增城。他立足未稳,就被我军逼着战了一场。又见我军有骑兵。只怕会更加小心。就算明天再去挑战,他也会坚守不出。”
刘备静静的听着。脸上一丝表情也没有,只是微微地点头着,好象是听见了,又好象没听见,或者感觉有点事不关已,高高挂起的模样。
赵云伤感的轻轻摇头,接着说道:“我军留在此地,也无益于事。番禺城下只有一万民夫,一旦有失,我军的辎重将毁于一旦,无法再战。云拙见,还是退回番禺城下再做打算比较妥当些。”
“嗯!”刘备微微的睁大了眼睛,嘴唇翘起,唇上的胡须抖动着说道:“你说得有理,留在这里也没用,我军也只带了三天地干粮,既然打不了伏击,还是退了吧。退回去,更安全一些。”
赵云见他同意了,却没有一丝轻松,心里反倒越发沉重起来。他本来以为刘备的脾气一定会不服气,再与陆逊打一仗再说,没想到刘备这么轻易的就答应了退回城下,浑然没能一丝火气了。
这种情况,也不知道是好事还是坏事,赵云忐忑不安。
趁着夜色,刘备悄悄的踏上了回程,赵云不顾自己受了伤,带着一千骑兵断后,生怕陆逊发现之后会追上来。刘备带着步卒在前,一夜没停,在天刚亮的时候,赶到了番禺城下。
让刘备大吃一惊的是,番禺城下乱成一团,足足有四千江东军正在围攻只有民夫把守的大营。远远的,他看到了孙贲的战旗,看到了战旗下得意洋洋地坐在战马上指挥进攻的孙贲的身影,同时也看到营内熟悉的殷观的那领青衫正在营门楼上。
“,老子没打他,他倒跑出来了。”刘备大怒,立刻下令攻击,同时命人立刻召唤身后五里的赵云带骑兵前来支援。刘备军虽然赶了一夜的路,但是他们速度走得并不快,中途还休息了两趟,更重要的是他从曹冲那儿学了一招用于路上吃的干粮得胜饼,虽然里面没有肉,可是有咸菜,吃起来味道挺不错,这些士卒知道回营之后反正不用吃这个,干脆在路上吃得干干净净,现在倒是体力不错。再看到孙贲在攻大营,他们都知道一旦大营被攻破了,他们就得饿肚皮了,因此一听刘备下令,一个个象看到了杀父仇人似地,睁着眼珠子就杀了上去。
一万多人,虽然没有什么整齐地阵形,可这么多人漫山遍野的跑起来也够吓人地。何况在奔跑之中,刘备还勉强用鼓起组织起了攻击阵形。
这边鼓声一响,那边正打得热闹的双方立刻换了局面。营中正苦苦支撑的殷观一下子就软了下来,天意,连他自己都没想到刘备会这个时候突然出现。他还不知道刘备伏击陆逊失败了,只知道昨天一天相安无事,今天早上天还没亮,窝在城里几个月没敢出来的孙贲却突然带着四千人马冲了出来。他虽然不知道孙贲是从哪儿看出了破绽,却知道以营中地一万民夫想要挡住四千人的进攻,实在是异想天开。尽管如此,他还是不能不战,只得将民夫们组织起来,发给武器,全部到营门前去防守。
民夫就是民夫。虽然给孙贲造成了点小麻烦,可是营门在孙贲的进攻下,还是很快就出现了险情,就在营门即将告破的时候,刘备居然出现了,这让殷观都有些不敢相信息的眼睛。
殷观不相信。孙贲同样也不相信。
孙贲知道营中全是民夫,是因为收到了陆逊派人送来的消息。陆逊击败了赵云的进攻之后,听潘璋说赵云受了重伤,而且刘备的战旗也出现在山下,立刻知道刘备是冲着他来了。他派人送信到番禺城,就是提醒步骘做好准备。随时出城接应他。没想到孙贲一听说城外就是民夫,立刻按捺不住了,一夜没睡好,天没亮就把士卒拉起来吃了饭,杀出城来。他总觉得,刘备总共就这么多人,要想去伏击一万人地陆逊,他一定会绝大部分的兵力都带走,营中纵使有兵。也少得可怜,根本顶不住他四千人的进攻。拿下大营,刘备就成了丧家之犬,他就是想打,也没有粮食了,只能灰溜溜的回到苍梧去。也正是基于这个想法,步骘虽然有些担心,还是没有阻拦孙贲。
他们算得都对,一打起来就知道营中只有民夫,一个兵都没能。
这下子便宜捡大发了。
所以孙贲很得意。他根本不急着进攻。有条不紊的攻击营门,要完整的拿下大营。谁也没想到。刘备这个时候回来了。
殷观大喜过望,孙贲却是大惊失色,他立刻命令变阵,准备阻击,但是刘备来得太快了,还没等他变好阵,刘备已经杀到他的跟前,一万多人一拥而上,立刻把孙贲地四千人围在中间群殴,孙贲勉强支撑了半个小时,赵云带着一千骑兵杀到,一下子击溃了孙贲的防守,麋威纵马而过,一矛将孙贲挑于马下。
一个时辰的功夫,孙贲四千人死伤大半,剩下的跪倒投降,一个也没能逃回番禺城。
所有人都不相信自己的眼睛,城头的步骘固然不信,就连赵云、殷观等人也不相信,至于刘备,已经被这突如其如地胜利搞得晕头转向了。
这样也能打赢?
步骘不敢怠慢,立刻派人把消息送给了陆逊,然后紧闭城门,打死也不出来了。当陆逊得知自己的胜利却造成了这样的结果时,也是哭笑不得,当机立断,让潘璋带着还有三千多人的前军杀进了城,自己在萝岗安营扎寨,据险死守,和番禺城成互相呼应之势,同时把军情快马报与庐陵的孙权。
刘备在大胜之后,也后继无力。赵云伤势严重,不能再战,于是刘备把赵云调回苍梧养伤,让关羽赶到南海郡参加作战。
孙权接到陆逊的战报,气得眦睚欲裂,大骂孙贲死得活该,在城里守了几个月了,怎么就忍不住了,一出城就被人家活吞了,白白损失了四千人马,一下子将南海郡地大好形势毁于一旦。现在交州的总兵力只有不到万人,还得守着博罗和增城,番禺城内外只有七八千人,怎么跟刘备的一万多大军对抗?
就在孙权暴跳如雷的时候,胡综又带回来一个坏消息。曹冲对他久久不送质子很恼火,不想再纠缠下去了,决计要对江东动武。他本人已经从襄阳回到了长沙,武陵的乐进部已经向长沙移防,张任部也从泉陵进入桂阳,转归周瑜统率,目标直逼赣州,张、文聘一万人马会合沿江而下的两万水师。已经逼向柴桑。
曹冲让胡综带回来一句话,一个月之内不把质子送到,你这扬州牧就不要做了,我这五万大军会一直追到你无路可逃,你有本事就渡海逃到扶桑去吧,我暂时腾不出手来,你可以在那边过两年安稳日子。
孙权目瞪口呆,他没想到曹冲会在这个时候突然翻了脸。妹妹虽然生了个女儿,可是曹冲不是很喜欢女儿吗?这竖子不会是故意装给自己看,让自己放心的吧?
胡综见孙权傻了眼,又吞吞吐吐的告诉孙权一件事。孙尚香向曹冲提议,把一直在襄阳书院读书的孙绍引入将军府。孙绍今年十四岁了,长得很有孙策地模样,在襄阳书院读了五年书。如今已经完成学业,成绩优异,从襄阳书院门一出来,就进了将军府作书佐。
孙权一下子知道了利害,曹冲这次不跟他玩了,而是准备要他命。孙绍已经长大。可以代替他来接受孙家的基业,江东本来就是孙策打下来地,由孙绍来接受,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既然有了孙绍,那么他孙权也该功成身退了。而孙绍什么功劳也没有,只能依附在曹冲的羽翼之下。扬州牧他是别想,到时候封他个关内侯之类的虚衔,也就心满意足了。孙家两代人的心血,从此就付之东流。
孙权失神的倒退了几步,一**坐在席上,却没能坐好,他就那么踞坐着,大张着两腿,看着跪倒在他面前的胡综。莫名其妙的笑了两声,接着不可抑禁地狂笑起来。他仰着头,笑得浑身颤抖,过了好一阵,笑声渐渐消失了,他虽然还有笑,却一点声音也没有,看起来十分怪异。
胡综有些傻了,他伸出手想叫一声,可又不知道说什么。只好伸出手。张着嘴,看着无声地狂笑的孙权欲言又止。孙权笑了好一阵。慢慢地泪光盈盈。
“小妹是不是对我特别失望?”孙权哑着嗓子说道“小姐……没有提到使君。”胡综觉得嗓子很干,咽了口唾沫说道。
“哼哼哼……”孙权咕咕的笑了两声,脸上却一点笑容也没有:“那她是提都懒得提我了,还不止失望这么简单。”
“小姐……讲了一个故事。”胡综结结巴巴的说道。
“故事?什么故事?”孙权两只手撑着席子,收回双腿坐好,整理了一下衣服,恢复了惯有的冷静。
“小姐说,镇南将军讲过一个寓言,也许使君听了会有所感悟。”胡综小心地看了一眼孙权,见他无动于衷,这才慢慢的说道:“说两只兔子捡到一张饼,两人都怕分不匀,就去找狐狸作中正,狐狸把饼一分两半,却一个大,一个小,拿到小饼的兔子很不满意,于是狐狸拿过大的饼咬了一大口,结果又把大的饼咬得太多了,反变成了小的,狐狸又在另一块饼上咬了一大口,变得更小了。就这样一口一口地咬下去,最后平均分到两个兔子手里的时候,只剩下指头大了。”
“我们就是那兔子,她的夫君就是那狐狸,是吧?”孙权撇了撇嘴,不屑的说道。
“小姐……没这么说。”
孙权想了想,也笑了,笑得很无奈:“我们是傻,傻得连兔子都不如,两家打到现在,就是想再合兵一处也打不过他了,能不能保住指头大的饼都是个问题。”他又看了看胡综:“伟则,你说,我该如何才能保住这块指头大的饼?”
胡综没有立刻回答,而是抬起了头,直视着孙权。孙权从来没有被他这么看着,一时间很是不快,感觉在他地眼光中自己仿佛成了一个可怜虫似的。他眯起了眼睛,鼻子里哼了一声,脸颊**了两下,却又立刻平缓下来,换成一副很温和的笑容。
胡综的眼神很镇静,他看着孙权,好久才说了两个字:“送质。”
曹冲静静的坐着,两手十指交叉在一起置于小腹之前,大拇指互相绕个不停。///com///胡综又来了,这次他不跟蒋干****了,一定要求亲见曹冲,而且要曹冲把所有的人都赶了出去,只有他们两个密谈。
曹冲答应了。
看着伏在面前的胡综,曹冲的脸上挂着一丝淡淡的笑意,透出一股神秘兮兮的感觉,让胡综有些捉摸不着头脑,心扑通扑通的跳得厉害,嘴唇有些发干。
“说吧,你家使君又有什么话要说?”曹冲轻轻的假咳了一声,提醒胡综不要再想了,有什么就说吧,我没什么时间跟你装神弄鬼的。
胡综镇静了一下说道:“我家使君愿意送质。”
“哦?”曹冲倒有些意外,这次孙权这么聪明?别又是玩什么缓兵之计吧。
“不过,我家使君有个条件?”果不其然,胡综紧跟着说道。
“什么条件?”曹冲笑了一声:“他还有资格和我讲条件吗?”
“当然有。”胡综很坚定的说道。
曹冲觉得很意外,他没有说话,只是松开了手,撑着自己的膝盖向前倾了倾身子,仔细的打量着抬起头来的胡综,目光里带着一丝好奇。胡综迎着他的目光,眼神清澈,不动如山。
“你们有什么资格?”曹冲收回了身子,又将双手交叉起来,放在小腹前面,平心静气的说道,他的气息绵长,眼皮微微的耷拉着,似乎没有什么兴趣。
“因为将军地仁慈。所以我们才有资格。”胡综环抱着手。忽然笑了:“江东尚有近五万人马。虽然比不上将军地精锐。可是要倾尽全力。和将军再打个一两年。也不是不可能地事情。将军纵使拿下扬州。只怕到手地也只是一片狼籍。听闻丞相大人有诗。白骨于野。千里无鸡鸣。扬州如果打上两三年恶仗。估计也是如此一番景像。”
曹冲猛地抬起了眼皮。凛烈地眼神在胡综地笑脸上一闪而过。杀机在霎那之间迸现:“你是在威胁我?”
“不敢。综只是在陈述一种可能。”胡综声音很平静。平静得似乎对曹冲毫不掩饰地杀意一点也没有感觉。他继续说道:“孙扬州手中有兵。他自然要独占扬州。不可能全听将军号令。至于将军在荆益实行地新政。只怕他也不会全盘接受。将军如果不先允了。质子自然不会送到。江东也自然要竭力与将军一战。对于孙扬州来说。与其坐以待毙。不如决一死战。鱼死网破。”
曹冲一愣。他缓缓地松懈了绷紧地身子。退回到安静地神情。看着胡综一言不发。胡综停顿了一下。悄悄地吸了一口气。又接着伏倒在地。朗声说道:“请将军三思。”
曹冲没有立刻应他。眼珠转了转。他笑了:“不知孙扬州有什么要求。你不妨讲一讲。我要看看是不是在我能答应地范卧内。要是超出我地权限。我也不敢胡乱应允地。”
胡综抬起头来笑道:“孙扬州地要求也简单。请将军撤回各路人马。静观其变。莫要插手扬州、交州事务。将军人马撤回之日。便是质子起程之时。”
“他不怕我反悔,白白牺牲了一个儿子?”曹冲笑道。
“覆巢之下,焉有完卵,孔文举的小儿尚知这个道理,孙扬州焉会不知。”胡综微微的笑着,过了片刻,又说道:“孙扬州的夫人刚为他又生了一子,取名孙虑。”
日,够狠。曹冲暗自骂了一声。不光是对别人狠。对自己也狠,亲生儿子也舍得放弃。不过这也不奇怪了,他前面已经放弃过嫂子和侄儿,放弃过妹子,再放弃一个儿子,也算不上什么大事,跟独霸扬州比起来,他似乎还赚住了。
英雄果然不是一般人能当的。
“好,我应了。”曹冲沉吟了好半天,这才一摆手对胡综说道:“不过你回去告诉他,一个月之内质子不到,休怪我无情,就算把扬州打成无人之地,我也不会放过他。”
胡综躬身施礼:“多谢将军成全。”说着,起身倒行了几步,匆匆地走了出去。
庞统和张松、法正缓缓从帷帐后走了出来,看了看门外,又看了看脸色很不好的曹冲,三人默默的坐了下来,自顾自地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悠闲自得的送到嘴边品了起来。
曹冲想了片刻,忽然笑了:“这个孙仲谋还真是九头牛都拉不回啊,这个时候了,居然还惦记着南海郡不放。”
“这样才好呢。”庞统笑道:“胡综说得对,江东还有五万精兵,刘备还有两万人,这七万人如果放在江南,天下一统也不过是虚有其表,他们要打,就让他们打个死去活来吧,对将军来说却是好事,对三州的百姓来说,也是件好事,长痛不如短痛,一了百了。”
张松却摇头说道:“也不尽然。如果他不拿回南海郡,扬州就是个死地,将来万一打起来,他还是要三面受敌,与其如此,不如将刘备击垮,拿下南海郡,减少一面威胁,还可以有更多和公子谈判的底气,扬州是他手里的人质,再加个南海,对他来说,也不是坏事。”
“他用扬州做质任,确实比送个儿子做质任强多了。”曹冲咬牙切齿说道:“这厮心太狠了,终究还是留不得。”
庞统听了曹冲的话有些意外,他好奇的看了一眼曹冲,又不解的看了一眼张松和法正,好象对曹冲的愤怒有些搞不懂似地。在他看来,孙权这么干很正常啊,如果扬州不能属于他的,干脆就给你打烂了,破罐子破摔,那些人不都是这么干的吗。当然了,也只有以心软出名的你才能被他要挟住,换一个人根本不会理他这一套,当然他也不会么说了。
“将军,我们真的要向后撤吗?”一直没有说话的法正忽然说道。
“你觉得是撤好还是不撤好?”曹冲反问道。
“当然是撤好。”法正呲牙一笑:“我们不撤。孙权不敢把人调到南海去,那里就打得不热闹,我们的目的也就达不到。”
曹冲点了点头:“撤。”他想了想,又转过头对张松说了一句:“把消息传给左将军,一下子就中了人家计,多没意思啊。”
“不可。”庞统立刻拦住了。他直起身来,正色说道:“将军觉得这两人和刘仲玉、刘季玉、张公祺一样吗?”
曹冲看着庞统那张严肃地脸,一时有些吃惊,他从来没看过庞统这么严肃地跟他说话的。庞统一直都表现得很有风度,什么始信手拈来一般,就算是当年让刘备从柯逃了出来,他也是笑眯眯的,一点惭愧的样子也没有,让人感觉他本来就这么打算的一样。象今天这样板着一着肥肥地丑脸的。在曹冲印象当中是第一次。
不过,他的话还是引起了曹冲的注意,刘备和孙权这两个人都不是好侍候地主。不象刘琮、刘璋、张鲁一样,有点甜头,不送命就行。他们就象打不死地小强,不管在多难的情况下,都要考虑怎么坚持下去,卷土从来。孙权为了割据江东,认了多少怂,吃了多少憋,嫂子送了。侄儿送了,兄弟送了,妹子也送了,现在连儿子也舍得送了,他如果真地在扬州呆着,恐怕自己想要插进一只脚去也难。而刘备就更不用说了,这人东奔西逃了一辈子,什么时候放弃过?
想要和谐了他们,貌似有点与虎谋皮。他们低头。只是一时的策略,喘口气舔舔伤口罢了。难怪胡综要特意提醒自己,江东还有五万大军。
曹冲沉默了很久,脸色慢慢地由不忍转为坚定,他对张松说道:“永年,你找个机会对胡伟则表示一下谢意,要小心一点,不要让人抓到把柄。”
“喏。”张松等人一听,紧张的脸上出了轻松的笑容。
孙权虽然不知道胡综是如何说服曹冲地。但曹冲的数路人马都大步向后退了。这是事实。孙权不敢怠慢,他在准备送质的时间里。将会稽的朱然向前移防,同时将丹扬的贺齐部移驻到柴桑,京口的吕范调集了手头所有的力量,沿江巡逻,加强防范。而在庐陵的大都督吕蒙和他所部的两万精锐,却突然失去了踪影。
孙权还是有些不放心,他把胡综叫过来问了又问,胡综拍着胸脯打包票,镇南将军说了,只要一个月之内质子送到,他就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过你要小心,刘备地大女儿也怀孕了,听说喜欢吃酸的,估计还有三四个月也就临盆了,万一生个儿子,天知道到时候曹冲会不会变主意,因此你加紧时间吧,有把握的也就这段时间,再往后,神仙也算不准。
孙权半信半疑,他把质子孙登送到了长沙郡临湘城,曹冲很守信,真的将各部调了回去,甚至比原先的防线还要向后,让孙权喜出望外。接到回报之后,他立刻命令在赣州待命的吕蒙率部快速前进,争取在大双临盆之前,会合陆逊击败还盘踞在南海郡的刘备,至少要收回南海郡,不能让刘备一直呆在自己的身边。
当然了,能把刘备收拾了那是最好的。
孙权对陆逊很恼火,他本来让潘璋跟着陆逊,是想制衡陆逊地,没想到两仗一打,潘璋被陆逊忽悠到番禺城里和步骘做伴去了,陆逊自己呆在城外钻进了九莲山和刘备打游击。他的人以山越为主,翻山越岭是家常便饭,而刘备虽然人多,可是要在山里和陆逊于,显然还差一点,所以追了两次连个屁都没吃着以后,他干脆不追了,让关羽带了四千人守着陆逊出山的必经之路,他自己一门心思在番禺城下准备霹雳车,要强攻番禺城。
所以孙权本来要收拾的陆逊现在过得很滋润,所以孙权很恼火。他写信要求吕蒙把陆逊带上战场,要让他和刘备打几场硬仗,消耗掉他一部分力量,别让他太自在了。
吕蒙得知庐陵方向安全之后,放下了悬在半空的心。他深知此时已经绝无退路,不管曹冲是出于什么样的想法,是让他们双方自相残杀也好,是借刀杀人也好,他必须在曹冲下一步动作出来之前重创刘备,然后迅速回到豫章设防。他这两万大军是孙权手中最大的倚仗。不能有一点闪失,真要打起仗来,贺齐所部是指望不上的,还得靠他手里的这些人来抵挡曹冲。他不再耽搁,率部越过台领山区,然后沿着浈水直接进入了桂阳郡地曲江县界,把副将孙皎吓得够呛,立刻出言阻止。
孙皎字叔朗,今年刚三十岁。他地父亲孙静是孙坚最小地弟弟。孙坚刚起兵地时候,孙静就在他的手下,带着五六百宗室、乡人作为孙坚的亲卫。后来孙坚战死。孙静又随孙策征战,立有大功,孙策很信任他,表拜为奋武校尉,想让他独当一面。孙静却出于谨慎,推辞了这一重任,说自己比较懒,还是喜欢呆在老家守守祖坟,把手里的力量全部交给了孙策。孙策对此特别满意。孙权继位之后,对这位安份守已的小叔叔很看重,提升他为昭义中郎将,又让他地儿子出来带兵,孙静推辞不过,这才让次子孙瑜出来统兵,而其他的儿子还是关在家里读书。
孙皎是孙静的第三个儿子,他不喜欢读书,看着那么多孙家子弟纵横沙场。他却闷在家里天天子曰诗云,气得一脑门包,他多次向父亲请求出来打仗。孙静被他催得烦了,只好趁着孙权再一次提出要让他出来带兵的时候,把孙皎放了出来。孙权拜孙皎为护军校尉,跟在他的身边,随后的几次作战中,孙皎带着所部冲杀在前,撤退在后。作战很勇猛。很得孙权的看重。而且这个人有个好处,不贪财。乐善好施。他虽然不好读书,但是和诸葛瑾这些读书人的关系处得很好,对手下士卒也很关心,因此颇有好评。
但是他和吕蒙的关系并不是很好。这起因在于甘宁。甘宁粗猛好杀,自以为功劳大,打仗牛逼,在江东除了和同样勇猛地吕蒙关系比较好之外,跟谁都不投脾气,即使孙皎这样的孙氏家族的人他也无所谓,因此和孙皎闹得很不愉快。吕蒙和甘宁关系好,也因此对孙皎有些意见。而孙权这次把孙皎作为吕蒙地副将,就有牵制吕蒙的目的在其中,他本来是想让吕蒙为右大都督,孙皎为左大都督的,但是吕蒙拒绝了。
吕蒙说,当年程普为右大都督,周瑜为左大都督,两不相协,差点酿成大祸。如果主公以为孙校尉可以担此重任,那就拜孙校尉为都督,我愿意在他手下为将,听他的指挥。如果主公以为我能担此重任,就请主公让我独力施为,不要让人牵制我。
孙权听了,犹豫了很久,最终还是答应了吕蒙的要求,孙皎虽然随军作为副将,但一切要听吕蒙指挥,不得掣肘。吕蒙本来是想让孙权把孙皎调走的,但是孙权都这么说了,他也不好坚持,只得如此。
现在看孙皎反对他的意见,吕蒙没有多说什么,他只是告诉孙皎,按他指定的路线迅速前进,出了什么事一概由他承担。孙皎虽然恼火,但是孙权有命令让他听吕蒙指挥,倒也没敢再说,带着本部人马为先锋,经由曲江县界,沿着溱水河谷迅速向前挺进。让他觉得奇怪地是,曲江县的留守士卒看到了他们,却没有人前来阻拦,只有一个使者来问了几句就走了。至于问的什么,当然只有吕蒙才知道,他孙皎作为副将,吕蒙不告诉他,他也只有闷在心里。孙皎到达浈阳后,吕蒙派人送来命令,让他停下休息,随后吕蒙带大军也赶到了浈阳,他没有立刻前进,而是派人赶到番禺去打探情况,联系陆逊。
五天后,陆逊亲自赶到了浈阳,吕蒙一见陆逊,就把他迎入了大帐密谈。陆逊对吕蒙出现在桂阳郡内的浈阳并不意外,他一看到吕蒙就笑着拱手道:“大都督用兵真是神出鬼没啊。”
吕蒙淡淡的一笑,挥手让他坐下,在案上摊开地图,对陆逊说道:“主公的命令想必你已经收到了,从现在起你归入我帐下听令。我对交州的情况不熟,你在这里打了几个月了,把情况跟我说一说吧。”
陆逊碰了一鼻子灰,只得收了脸上的笑容,凑到案前指着地图上的番禺城说道:“赵子龙受伤之后已经回苍梧去养伤了,把关云长换了过来。又带过来两三千人,基本是把几个郡地兵力已经全部抽空了。番禺城下现在一共有一万五千人,其中还有一千骑兵,由麋威和关兴二人统帅——上次潘玉就是在猝不及防的情部下吃了骑兵的亏,损失了两千多人——刘备率一万大军攻城,关羽率四千人守在番禺城北四十里地佛岗,我的兵力不足,不是他的对手,占不住萝岗。已经退到九莲山里了。
“匡浦关有人守吗?”吕蒙指着浈阳前面不远的匡浦关说道。
“有,不过只有一千人,守将叫郝普。”陆逊笑笑说道:“估计这一千人是防着驻过在桂阳郡的张任部的。应该没想到都督会出现在这里。”
吕蒙不以为然地笑了笑,眼睛从匡浦关一扫而过,转向了佛岗,他问了问佛岗周围地情况,摇摇头说道:“四十里,太近了,我们一旦和关云长交手,刘备的一万大军随时可以支援过来,就算步子山从城里出来攻击他地背后。我们的损什不会小。”
“那都督准备怎么打?”陆逊貌似随口一问。
“伯言以为应该怎么打?”吕蒙看着陆逊反问了一句。
陆逊愣了一下,送到嘴边的水杯停住了,瞟了一眼吕蒙,忽然笑了:“都督,你这是考校我还是……”
吕蒙盯着陆逊看了一会儿,忽然咧开嘴笑了,他从案上抬起了身子,推开了地图:“伯言,我比你痴长五岁。有些话可能有些冒昧,不过还是希望伯言能听一听。”
陆逊看着他,停了半刻,放下了手下的水杯,躬身施礼:“请都督直言,陆逊洗耳恭听。”
吕蒙一笑,伸手扶起陆逊:“伯言,我知道当年你陆家曾经遭受大难,死伤数百口。至今疮痍未复……”吕蒙刚说了两句。见陆逊板下了脸,便笑了笑。抬手阻止了正要说话的陆逊:“伯言听我说完,再反驳不迟。”
陆逊寒着脸,紧闭着嘴一声不吭。
“当年你才十来岁,陆公纪更小一些,以你们两个还没成年的孩子,要支撑起吴郡陆家这么一个大家族,确实不容易。我可以想象得到你吃过多少苦头,也能体会到你对主公地这种矛盾心情,以你陆家的声誉,在这种情况下娶了孙家的女儿,对你来说,实在是个不得已地事情。”
“都督此话差矣。”陆逊的心里象是被针扎了一般,声音冷得象冰一样,一丝热气也无。
吕蒙摇了摇手,又接着说道:“不过,伯言你读书比我多,家学比我厚,想必有些事情也比我更清楚。家族过去的仇恨,终究已经过去了。你现在深受主公大恩,又是孙家的女婿,如果因家仇而消极怠战,只怕会对你的仕途大有影响。我不知道你对江东的未来如何想,但你别忘了,大乔夫人现在可就在襄阳,讨逆将军的儿子孙绍已经进了镇南将军的府中为吏,孙家在江东,不管怎么说还是有一席之地的。”
陆逊地脸抽搐了一下:“孙绍进了镇南将军府?”
“对,他从襄阳已经毕业了,现在是镇南将军的书佐。”吕蒙微微一笑,又加了一句:“是小姐向镇南将军要求的。”
陆逊有些僵了,他愣了好半晌,才展颜一笑:“如此说来,镇南将军是要站在主公这一边,合力对付他的岳父大人了?”
吕蒙颇有意味的看着陆逊,好半天才说道:“伯言,婚姻关系不过是个幌子,曹家、孙家、刘家,哪个没有婚姻关系?曹镇南将军既是左将军的女婿,又是主公的妹夫,左将军还是主公的从妹夫,这里面的关系乱得很,不过要是谁真把婚姻关系当真,可就要吃大亏了。婚姻这东西。有用地时候是有用,没用的时候,可是一点用也没有。这一点,我想伯言应该比我更有体会。”
陆逊强笑了笑,没有应他。
“左将军是什么人,你明白。我也明白,想来曹镇南也明白得很。周公瑾当年说他是反复之人,非池中之物,劝主公不可养虎为患,如今他在镇南将军身边,这些话想来也会对镇南将军说的。你以为镇南将军会容忍这样一个人独占交州,挥中原?”吕蒙轻轻的笑道:“你以为我和周公瑾有这么好的交情,可以轻松地从桂阳郡通过?”
陆逊看着笑眯眯的吕蒙,忽然笑了:“大都督果然高明。”
“哪里。伯言聪明人,一点就透,我不过是顺口胡说两句罢了。”吕蒙站起身来。走到陆逊身边:“伯言,江南很快就没仗打了,象这样的机会不多了,你可要抓紧啊。”
陆逊静静的坐着,一动不动。吕蒙也不着急,坐在案后端着水杯,不时地饮一口水,扯过地图看了起来。大帐里一时之间安静得有些吓人,只有吕蒙喝水发出地声音和手指在地图上摩挲时发出了沙沙声。卫士们听得帐中如此之静。都有些意外,不时地偷偷瞄上一眼,看到帐内两个人直挺挺地坐着,大惑不解。
“都督,”陆逊过了好久,终于开口说道:“番禺城内储备充足,再守两个月没有问题。以左将军一万人攻城,基本没有胜算。他们打的主意,无非是等城内粮尽。到时候可以不战而胜罢了。他们得到了镇南将军的支援,预支了桂阳郡一年的赋税,再加上交州诸郡,再打个一年两年的,也不是问题。”
吕蒙点了点头,还是没有说话,只是抬起头微笑着看着陆逊。
“可是我们等不得。”陆逊微微躬了躬身说道:“主公要提防曹镇南,还要提防江东内乱,兵力也是捉襟见肘。因此都督行前。想必主公也给了期限的,拖得久了。对主公大是不利。”
“正如伯言所言。”吕蒙点点头:“主公给了我六个月时间,现在已经只剩下五个半个月了。而我的想法是最多只能用三个月,也就是说,除去回程的半个月,我最多只有两个月地时间在交州。”
“不错,两个月之后如果不能大胜,则番禺城坚持不住,必将落入左将军手中,届时南海郡就不再为江东所有。纵使我们能够抢入城内,这里也将成为拖死江东的泥潭,正如西凉之于大汉一样。”陆逊语速虽然不是很快,但说得很清晰。
吕蒙嗯了一声,还是不说话。
“要想速战速决,不仅要击败左将军,还在重创左将军,至少要打得他几年之内不敢再东向。”陆逊看了吕蒙一眼,又接着说道:“左将军将桂阳郡还给曹镇南之后,要军械有军械,要粮有粮,但是他一直不放镇南将军一兵一卒入交州,因此他缺的就是人,我们只有吃掉他一半地兵力,番禺城之围立解。”
“有理。”吕蒙呵呵一笑:“吃哪一部分,怎么吃?”
“当然是关云长这一部分了。”陆逊笑道:“他手中有四千人,打掉他,左将军只剩下一万人,面对我优势兵力,他只有放弃番禺退出南海郡。都督手中有两万人,我手中还有三千多人,近四倍于关云长的兵力,想要吃掉他,应该不难。”
吕蒙眨了两下眼睛,细细的想了想:“关云长虽然只有四千人,可是他离番禺城不过四十里,左将军随时都可以救援,我们就算吃掉他,也要面对左将军的攻击,只怕兵力优势并不明显啊。他们不能损失太多人,我们同样也不能损失不起。”
“可以把他引到匡浦关来。”陆逊笑道:“我可以从九莲山出来,直击匡浦关。匡浦关只有守军一千人,离番禺城这么远,援兵要赶到这里,可要三四天的时间呢。”
“匡浦关?”吕蒙眼前一亮:“这里倒是个好地方,留番禺城有近二百里,想必左将军不敢放着番禺城在身后长途奔袭。不过,关云长也未必会轻易过来啊,这么远的路,他会不提防?”
“关云长性傲,我不过是个无名小卒,何况又多次败在他的手下,他一定不会把我放在眼里,如果知道是我在攻击匡浦关,他一定会轻军直进。”陆逊笑着说道:“都督是从桂阳郡出现的,我想关云长就算是提防着桂阳郡,也不会想到桂阳郡会出现两万江东精锐,至于桂阳郡的张任部,他大概是不会当回事地。”
关羽一手抚着装胡须的锦囊,一手握着一卷襄阳书坊刚出的新书《荀氏春秋》,倚在灯下看得津津有味。///com///这是双方和谈之后,曹冲让人带过来的,专门送给这位爱看春秋的关二爷。
“父亲,这襄阳出的书,感觉可好?”关平撩起帐帘走了进来,见关羽看得入神,一边笑着,一边拿起旁边的油壶向灯中加了点油,又拨了拨灯主,这才坐在关羽身边,笑嘻嘻的探过头看了一眼。
“好什么好?”关羽哼了一声,将手里的书轻轻的放在案上:“这么贵的纸,一页只印了十列,才百十个字,边上还留这么多白,看是好看了,却极是浪费,一本春秋经不过万八千字,却要分成上中下三卷,不就是为了多赚点钱吗。蔡家到底还是商人气太重,眼里只有钱,却无经济之道。”
关平咧嘴笑了,他倚在案上,一边招呼手下人将关羽的吃食拿进来,一边笑道:“父亲不知道吗?这些样式可都是仓舒亲自定的,我听小双说,字印得大,是为了防止那些小孩子眼睛看得累了会近视,也方便眼花的老者,现在的读书人哪个不知道襄阳蔡氏书坊出的书是有名的纸白如绵,字大如钱啊,这可都是上等货,小双特地让人送来的。”
“你跟他很熟吗,叫得这么亲热?”关羽不满的瞪起了眼睛,将书收到一旁,拿起竹箸在案上顿齐,白了关平一眼。
“嘻嘻,父亲,大双小双是我从小看着长大的,小时候没少在我身上撒过尿,跟我的妹子银屏没有二样,仓舒娶了她们,也就是我的半个妹夫,我称他的字有什么不妥的?”关平一边说。一边将关羽爱吃的菜向关羽面前挪了挪:“连仓舒都知道父亲与主公恩若兄弟,这也不稀奇了。”
“放肆!”关羽笑着骂了一声:“我和主公虽然亲近,毕竟还是君臣,你心里知道也就罢了,可不能在外面胡说,免得授人话柄。”
“我理会得。”关平点点头。又瞟了一眼旁边被关羽边角都抹得很整齐的书:“父亲,这本春秋好象跟你平时看的左氏传不一样啊?”
“这是荀氏传。”关羽一边夹起一块肉脯送进嘴里嚼着,一边说道:“与左氏传不同的。不过,我看他让蔡家印这本书可有点用意不妥,看起来是尊王,实际上是想取而代之。”
“何以见得?”关平好奇地拿起书翻了翻问道。
“荀子称人有四等,第一等人是上智,生而知之,法先王。当为圣人、天子,这曹仓舒自幼号称神童,可不就是生而知之。自然也想内圣外王。”关羽一边说,一边冷笑道:“荀令君也变了,荀家的人,果然是善变的。
关平讶然。他愣了半晌才说道:“父亲。原来还有这么个意思?”
“当然。凡始有其用意。你不能光看到表面地东西。否则就会被他骗了。”关羽叹惜了一声。放下手中地竹箸。端起水杯却没有喝:“我本来以为。刘封是假子。性格又勇悍。将来必生是非。让他去长沙为质可以一举两得。没想到他一到长沙。却成了曹仓舒手里地刀。曹仓舒给他一千人。让他去跟孙仲谋打仗。活生生地让孙仲谋以为主公与曹仓舒是真地抱在一起。我两家均弱。本当同力抗曹。现在却被他挑得争斗不已。最后得利地只有他一个人啊。”
关平沉思不语。
关羽见他出神。知道关平虽然孝顺厚。却不善这些心机。他摇摇头。随口问道:“今天可收到陆逊部地消息?这个竖子。天天躲在山里不出来。虽然是为了他那点人马。可象个苍蝇似地打又打不着。赶又赶不走。着实让人生厌。”
“没有。斥侯们没找着陆逊部。不过他们发现了一处陆逊扎营地地方。赵都督带着人去看了。估计半夜才能回来。”
“他可带了足够地人手。别被陆逊打了埋伏。”关羽关切地问道:“这个竖子虽然不敢正面与我交战。阴招却玩得不少。赵都督未必是他地对手。”
“父亲放心,已经作了安排了。”
关羽点点头,没有再说。父子二人有一句没有一句地闲聊着,慢慢将案上的酒食吃完。关平起身去收了,关羽站起来走到帐外,看着初升的皓月负手而叹。
一阵急促地脚步声从远处传来,关羽不快的眯起了眼睛,手抚上了胡须。
都督赵累喘着气出现在关羽面前,单腿跪倒:“将军,陆逊部向北去了。”
“向北?”关羽吃了一惊,转身回了大帐,赵累跟了进来,在地图上一指,画了一条折向东北的路线:“从留下的印迹看,他是从这里翻过山梁,折向东不远,便可以上大道。”
“他向北干什么?不敢打,逃跑了?”关羽看着赵累指出的路线,有些不解的问道。
“属下怀疑……”赵累小心的看了一眼关羽。
“你说。”关羽挥挥手。
“属下怀疑,他折向东北,是想循着大道赶到龙山,再折向西北,不过百里,就是我们的匡浦关。”赵累犹豫的说出自己地想法。
“你是说,他去打匡浦关?”关羽想了想,摇着头笑了:“他打匡浦关干什么,匡浦关在南海和桂阳之间,他就是占下了,也是两面受敌,根本占不住的。”
赵累摇了摇头:“将军,匡浦关是我军提防桂阳的前哨,目前两家和好,所以匡浦关只有一千守军,都是些没经过大战的郡兵,陆逊所部三千多人狡诈,郝子太未必是他的对手。匡浦关一丢,万一桂阳有异动,我军就没办法提前得到消息。陆逊因为家仇的事情,上次拒绝出兵长沙,已经被孙仲谋猜忌了。这次带兵前来解围,孙仲谋让潘璋带五千人为副。未尝没有想借机肖弱他的实力的打算,可是被他三搞两搞的,结果潘璋部损失近半,他却毫发无损。万一他以匡浦关为礼,向曹镇南投诚怎么办?”
“会这样?”关羽也收了笑容,有些紧张起来。
“父亲。不可不防。”关平提醒道:“我军一失匡浦关,桂阳方面如果有想法地话,可以悄无声息的直入三百里,打我军一个措手不及。”
“如此一说,倒不得不防。”关羽转了两个圈,抚着胡须想了想,又对赵累说道:“你可曾派斥侯跟下去看看?”
赵累点头道:“派了,估计下半夜才能回来。”
“那好,让将士们吃饱喝足。早早的休息,如果陆逊真是去打匡浦关了,我们就随后追上。你连夜派人通知郝子太,让他小心提防,千万别出城,以免中了陆逊地诡计。”关羽一摆手,断然下令。
赵累咽了口唾沫,想说什么又没敢说,转过头看了一眼关平,关平为难的咂了咂嘴,嗫嚅说道:“父亲。要……不要通知一下主公?”
“通知他干什么?”关羽不快的说道:“这点小事,一来一去三五天时间我就可以解决,难道对付陆逊这么一个小儿,我四千大军还不够,还要去麻烦主公?陆逊小儿这些天来在我手下赢过一阵吗?”
关平咧了咧嘴,还是坚持道:“父亲大军移防,还是通知一下的好,以免主公到时候要找父亲却找不到。”
“你明天派人去说一声,就说我杀陆逊去了。”关羽忽然有些兴奋起来:“这个竖子真是不知死活。老老实实藏在山里保命也就算了,居然还敢去打匡浦关,哼哼,不生擒了他,如何对得起他给的这个机会。”
关平和赵累对看了一眼,立刻低下了头,快步出了帐。关平拉着赵累说道:“赵都督,你说陆逊去了匡浦关,有多大可能?”
赵累摇摇头:“不是可能。而是肯定。我虽然没有得到确切的消息。但是陆逊在山里打了这么久了,又没受什么重大损失。他总不会逃回豫章去吧,要向北,只有去匡浦关了。拿下匡浦关,他也算是夺回一城,总可以有点功劳让孙仲谋无话可说。”
关平想了想,也点点头,陆逊在番禺城外也没用。番禺城里有六千人,就凭他们一万五千人根本打不下来,反而是陆逊这三千多人更容易消灭一点,他远远地逃到匡浦关去,倒也是个安全地法子。
“那就准备着吧,你辛苦一点,一有消息就通知我。”关平说道:“明天一早出发的时候,我再派人去通知主公。”
赵累应了一声,匆匆地去了。关平看着清冷的月色,听着隐隐约约的虫鸣,回头看了一眼帐中又捧起书的关羽,莫名的叹了口气。
天亮的时候,赶回来地斥侯证实了赵累的判断,陆逊带着人果然奔向了匡浦关。关羽随即命令起程,全军杀向匡浦关。
匡浦关,守将郝普面对着吕蒙派来的使臣,面色惨白,神气惊惶。
“大都督精兵两万,从桂阳直抵关下,闻将军忠义,不愿加兵,故而遣我入城,请与将军一见。”使者侃侃而谈:“将军如欲全忠义之名,勉力一战,则我即刻出城,给将军留下两个时辰地准备时间。”
郝普心中震惊不已,他不知道吕蒙是如何带着两万大军直抵浈阳的,那可是桂阳的地界,不是江东的地盘。使者虽然没有说,但他可以猜得到,曹冲很可能和孙权也讲和了,这才有可能借道给吕蒙。周瑜虽然曾经是江东的大都督,但是他的孙权有仇,他不可能私下里借道给吕蒙。
他在匡浦关的任务很简单,就是关注桂阳郡的周瑜的动向,周瑜地手下有张任部四千人,刘备担心周瑜会在他打番禺城的时候突然南下,所以才派他驻守匡浦关监视周瑜。他派人远到郴县,密切注意着张任部的动向。结果张任部很安份,吕蒙却突然出现在他的面前。
两万人,攻匡浦关也许只要一次冲锋。
“将军如果想给左将军传个消息,那我可以明确告诉你,匡浦关向南的地界,已经被我们控制了。只准进不准出。”使者仿佛看出了郝普的心思,得意的微笑道。
郝普地脸色越发的白了。
“看来将军确实有古人之风。”使者笑了,直起身来掸了德衫,举步欲走:“可惜这匡浦关内数千士卒与百姓,都要做了将军地陪葬,而将军年迈的老母。也将戴白受诛。”
“你别说了,郝普愿降。”郝普颤抖着解开腰间的印信,双手奉上:“但请都督怜惜百姓无辜,莫作无谓杀戳。”
使者看着郝普,一丝笑纹从他的嘴角荡漾开来:“这是自然。”郝普降了,吕蒙却没有更换城里地旗帜,依然挂着郝普的战旗,甚至除了把郝普带在他的身边之外,他基本没有动城里的人员。谨慎的保持着城中地原样。两万人马也没有进城,而是绕城而过,在匡浦关南十里地松岭埋伏。
吕蒙刚在松岭准备好。陆逊就带着人马急奔而至,一看到吕蒙,他总算松了一口气,苦笑着对吕蒙说道:“幸好你来得快,要不然这次打鹰不着,反要被鹰啄了眼。关云长来得太快了,他落后我一天出发,却督军急进,两日一夜就赶上了我。现在就在我身后二十里。”
吕蒙也吃了一惊,看着身后的郝普,他暗自吃惊。关羽来得也太快了,照这个速度,如果陆逊真是要去攻城,只怕连城墙还没摸着,就要被关羽堵在城下了。兵贵神速,这个关羽确实够神速地。
“来得正好,我也准备停当。你别停了,到前面河谷中列阵吧。”吕蒙轻描淡写地说道,手却紧紧的握住了手中的马鞭,捏得指骨都有些发白。
“都督,这里地地势险恶,关羽恐怕未必轻易就进来吧。”陆逊看着东边陡峭的山势,再看看岭西奔腾的溱水,皱起了眉头。就是个傻子,也能看出这里是个打埋伏的好地方。关羽会上当?
吕蒙笑了。从怀里掏出一副书信:“所以我替你准备好了一封信,你派人送给关羽吧。他一定会自投罗网的。”陆逊狐疑的接过信看了看,也笑了:“都督好手段。”说完,交给一个亲卫:“去,送给关将军。”
关羽骑在赤兔马上,看着远去绵延的山势躇不前,紧紧的勒着手中的马缰。赤兔马不安地摇着头,碗口大的马蹄在地上蹬踏着,嘴里喷出白色的沫子,显得有些烦燥。
“父亲……”关平紧紧的跟了上来,看着关羽有些不太对劲的脸色,关心的问道:“你怎么了,是不是不舒服?”
“前面是什么地方?”关羽深吸了一口气,手指着前面那条起伏的山脉问道。
“听向导说,前面叫松岭,是这里最高的一座山。”关平打量了一下前面,有些紧张的说道:“父亲,这里一边是山岭,一边是溱水,是个打埋伏地好地方。”
关羽恍若未闻:“这松岭,可有其他的名字吗?”
关平有些不解,他见关羽的神情有些异常,连忙派人将向导找了来。向导一听关羽的话,也有些意外的说道:“将军,松岭上有野猪出没,所以又名野猪岭。”
关羽的脸颊抽了一下,细长的凤目一闪,一抹寒光一闪而没。他抚着胡须半天没有说话,沉思良久。关平和赶过来的赵累见了,都不敢说话,只是紧张的看着关羽。
“你知道吗?这次到南海之前,我做过一个梦。”关羽紧紧地盯着前面地山势,喃喃自语:“我梦到有只猪啃我的脚,当时惊了一身冷汗,半夜未能入眠,今日看到此岭,竟然同我梦中所见猪颇为相似,不禁心中惊惧,有种不安之感。”
关平吃了一惊,回头再看看赵累,赵累眼中也全是惊惶之色。关平连忙说道:“父亲,此山险恶,既然有梦提醒,父亲还是速退吧,待探明情况再进兵不迟。这里反正离匡浦关也不远了,陆逊闻知我大军在后,未必有胆量去攻城地。”
关羽心里也很犹豫。他正在考虑,却看到前面奔来一人,手里高举着一封信,一直奔到他的马前,单膝跪倒:“将军,陆校尉派人送了一封信来。”
关羽“哦”了一声。抬手接过信,打开一看,眉毛立刻竖了起来。他将信扔到关平的手中,冷笑着说道:“陆逊小儿,逃无可逃,居然敢大言诳我,看我不杀进去,取了他的项上人头。”
关平快速的在信上扫了一遍,大惊失色。连忙拉住关羽的马缰说道:“父亲,此乃陆逊激将之计,切不可上当啊。”
赵累接过信看了一眼。无声苦笑。原来信中陆逊以一种很得意的口吻说,久闻关将军神勇,当年白马一战,百万军中斩杀河北名将颜良,威镇天下。他从小就听说了关将军的威名,不过他慢慢长大以后,却觉得很奇怪,将军好象没打过什么胜仗,一直跟着左将军如丧家之犬东奔西逃。西陵城下,更是以一对一,被一个不知名的老卒黄忠打得落花流水,听说连万人敌地宝刀都输给黄忠,却耍赖没给,没有一点名将的风姿。他现在也带兵了,很希望能和幼时心目中的英雄一战,奈何在番禺城下,关羽以多欺少。让他不能痛快一战。如今他本想来夺匡浦关,没想到关羽跟来了,天赐良机,让他有机会与关羽公平一战,他在前面准备了两万雄兵,布下了天罗地网,专等关羽前来。如果关羽敢来一战,则他在岭中恭侯,如果不敢一战。就请关羽把那口早就输给黄忠的万人敌宝刀相赠。然后调头回番禺去,他要去取匡浦关了。
陆逊这封信很毒。看起来很恭敬,称关羽为绝世名将,从小就很景仰,但又说关羽没打过胜仗,只知道逃命,还在西陵城下把宝刀输了,这句话最让关羽受不了,西陵城下那一战,已经成了他的心头刺,谁也提不得,偏偏陆逊再三提及,让他如何能忍?“竖子大言欺我,他如何能有两万兵?”关羽冷笑一声:“就算他占了地势又如何,我这四千健儿,何尝会怕他那三千只知道钻山沟的废物?我正要捉他祭刀,他倒送上门来了。给我杀上前去,任他有天罗地网,也给他捅出天大地窟窿。”
关平苦苦相劝,拉着赤兔马的缰绳不放,关羽恼了,一马鞭抽在关平的手臂上,怒声大吼:“给我杀上去,不亲手斩杀了陆逊小儿,割了他那张利口,我绝不回兵。”
关平见关羽真的发了飚,知道再劝无益,想想陆逊只有三千多人,就算占些地利,也未必能对付自家这四千人,只得上前说道:“陆逊只知说大话,何必父亲亲自动手,我愿为先锋,上前接战,请父亲押阵。”
“去吧。”关羽这才气平了些,马鞭一指前方喝道。关平二话不说,带着一千人冲进了山谷。穿过长约一里的河谷,绕过两个弯子,关平看到了在河边列阵的陆逊。一看阵形,他提起的心总算放了一半,看看陆逊的阵势就知道,陆逊在吹大牛,还是他那三千多人,哪来的两万人。本来吗,孙权手下总共才几万人啊。
陆逊放声大笑,笑声在河谷之间回荡:“老关将军不敢来,派了个小关将军来了。呵呵,这也不错,总比没有功劳好。关平大怒,命令列阵,双方没有多少废话,很快就打在了一起。陆逊有三千多人,对付关平地一千多人实在是轻松自在,他稳稳的站在山坡上,指挥着部下上前将关平围在了中间。关平指挥部下结成圆阵极力防守,打了好一阵,也没发现山坡上有什么异常,手下的伤亡却超过半岁了,再不求救就支持不住了,这才发出信号,通知后面地关羽跟上。
关羽接到关平的消息,立刻命令大军涌进了河谷。一见到关羽的大旗,陆逊的阵势松动了,没多长时间就被赵累冲破了阵势和关平合兵一处。陆逊指挥着手下且战且退,慢慢的向匡浦关方向退去,摆出一副想要撤出战场逃命的架势。关羽已经被陆逊缠得烦了,早就想一举歼灭他,如何肯放过这么好的机会,紧追不舍,很快四千大军就全拥进了河谷。
一阵战鼓冲天而起,吕蒙指挥着两万精兵从东面的山坡上一泄而下。首先飞过来的是一片箭雨,长箭带着啸声,象一片乌鸦,带着不祥地叫声,一头扎进了正奋勇向前的关羽军。
长箭入体,血光迸现。正向前冲杀地关羽军立刻遭到了迎头痛击,没反应过来的士卒中箭倒下一片,严整的队形立刻乱成一团。
关羽大惊,他这些天虽然行军速度极快,可是却没有放松侦察,并没有江东援军从东面而来的任何消息,这铺山盖地、漫山遍野的冲出来的江东军是从哪儿来地?
“父亲,快撤!”关平声音都急哑了,嘶声大叫。他举着盾牌。猛地扑到了关羽面前,手中的盾牌高高举起,遮住了身材高大的关羽面庞。却出了自己的身体,“扑扑”几声,他的胸腹之间中了几箭,疼痛钻
“这些江东军从哪儿来的?”关羽惊叫道。他本来以为陆逊是怕了他,故意吓唬他而已,哪知道这里真有大军埋伏,而且从山坡上的战旗可以看出,这些人是孙权真正的精锐,统属大都督吕蒙地。这些人不是在庐陵防着曹冲吗,什么时候跑到这里来了。他话刚喊出口,立刻明白了其中地关窍,这些人一定是从桂阳郡出来地,只有这样,才能骗过他地斥侯,才能不引起他地注意。
既然有两万人在此,匡浦关只怕已经失守,而这一切。不过是吕蒙和陆逊给自己设的圈套而已。更重要的是,周瑜能让吕蒙从桂阳通过,只怕不会是因为他曾经是江东的都督,而是已经得到了曹冲的允许,要借江东的手来除掉刘备。
关羽震惊不已,瞬间想明白了前因后果,他对关平大喝道:“快,杀出去,派人给主公送信。孙权已经和曹冲讲和。”
“讲和?”关平一愣。疼得呲牙咧嘴:“他们怎么会讲和?”
关羽恨铁不成钢的看了关平一眼,推了他一把:“他们怎么不可能讲和。要不然这两万江东军从哪儿来的?说不定曹冲那个竖子就在桂阳郡,别哆嗦,快去。”
关平已经去不了,这说话地片刻之间,关平连中数箭,他再也举不动盾牌,身体软软的倒了下来,口角溢出鲜血,无神的看着暴怒的关羽。关羽听不到关平的回应,低头一看,不禁大惊失色,跳下马一手接过关平手中的盾牌,一手环抱着关平,大声叫道:“平儿,平儿,你可要撑住。”
关平嘴蠕动了一下,却没有说出话来,嘴里涌出几个血泡,他想抬起手摸摸关羽的大手,却无能为力。他的瞳孔在瞬间扩大,头一歪,没有了气息。
“啊……”关羽仰天狂啸,抬手将关平放在马前上,一手举盾,一手抽出腰间的万人敌,纵声大吼:“亲卫营,随我冲锋……”
“将军不可。”满面是血地赵累一把抱住了关羽的腰。关羽大怒,奋力将他甩开,带着集结起来的亲卫营就要向着从山上冲下来的吕蒙冲杀过去。赵累吃不住他的力道,被他甩得连退几步,摔倒在地。他顾不得疼痛,爬起来又冲过来死死的抱住关羽的腿:“将军不可,吕蒙在此埋伏,打的就是全歼我军的主意,如果没有人冲出去给主公报信,吕蒙随后将袭击主公,我军绝无生路啊。”
眼珠子都红了地关羽一听立刻惊醒了,他看了一眼已经冲到山坡下地江东军,大声喝道:“起来,你带着后军冲出去,我来断后。”
“将军先行,我来断后。”赵累说完不等关羽再说,跳起来提着刀就冲了出去,他带着后军高举盾牌,组成防守阵形,缓缓向前移去,挡在冲杀过来的江东军面前,象一块顽强挡住了如潮水般涌来地江东军,虽然被冲击得摇摇晃晃,却决死不退。关羽无奈,只得带着本部人马急速撤退,向刚刚到达河谷,还没来得及摆好阵形的江东军阻击人马冲杀过去。
吕蒙在山坡上看到了关羽的战旗在向来路急速移动,知道关羽是想在阻击的人马立足未稳之时冲出重围,他皱了皱眉头,命令陆逊上前与赵累接战,自己带着人从山坡上向南飞奔。绕过赵累去追击关羽。
山坡上的路不如河谷里的路平坦,吕蒙所部在山坡上跑得很辛苦,关羽带着他的精锐亲卫营大步前进,百十步的距离就组成了以他为锋的冲锋阵形,象一只离弦地利箭,带着无边的杀气。一头撞进了慌乱的江东军。
“杀……”关羽大吼一声,左手长矛挑飞一个江东士卒,右手万人敌一划而过,将迎面刺来的两柄长矛砍断,接着长刀从那两个江东士卒的胸前划过,皮开肉绽,鲜血泉涌,两个江东士卒还没有倒下,愤怒的赤兔马已经象一阵红色地旋风冲进了阵中。强大的冲击力瞬间将几个士卒撞得倒飞而起。
负责阻击的孙皎大惊,他长刀前指,大声喝道:“长矛手上前。弓箭手在后,齐射,集射关羽。”
长矛手来不及整齐队列,挺着长矛以散兵阵列冲上前去,不分先后的向领先的关羽一人一马捅去,后面的弓箭手拉开强弓,也不瞄准,高大的赤兔马和关羽太醒目,不用瞄准也能射着。
长矛如林。长箭如雨。
关羽听到了孙皎的叫声,他用手中的长矛挑起一个江东士卒挡在身前,催马直进,赤兔马疯狂地向前奋进,几息之间,已经又向前冲了十几步,正在指挥布阵的孙皎几乎能感觉到关羽眼中的怒火带来地灼热和万人敌的森林杀意。
“大人速退。”旁边的亲卫大惊失色,护着孙皎就要退回到山坡上,以避开关羽的冲天杀气。孙皎大怒。这时候哪能退啊,后面的阵势还没完成,吕蒙还在拼命往这么赶,如果让开,关羽很快就能冲出阵去,以他赤兔马的脚程,一天时间就能跑回番禺,虽然能全歼这四千人马,关羽跑了。这仗就是输了一半了。
“退后者斩!”孙皎拔刀大吼。一刀将旁边一个叫嚷着要退的亲卫斩杀,吓得其他的亲卫一愣。孙皎将血淋淋的长刀猛地插在地上。夺过身边一个亲卫的强弓,顺手抽出他箭壶里的长箭,“嗖嗖嗖”连发三箭。
三支长箭排成一线,直奔赤兔马而去。关羽被举在身前挡箭的江东士卒挡住了视线,等他看到飞来的长箭时,已经来不及拨打,三支长箭全部射入赤兔马的前胸,正在狂奔的赤兔马遭此重创,禁受不住,又向前冲了几步,庞大的身躯依然向前撞倒了十几个士卒,这才轰然栽倒。
关羽在赤兔马中箭的那一刹那间下意识地从马背上飞起,在赤兔马倒地的同时,他借着赤兔马冲出来的空当,大步飞奔了十来步,冲到孙皎面前,一声暴喝,举刀就剁。
孙皎发完三箭,看到赤兔马中箭,本想再射关羽,没想到关羽那么高大的身躯居然如此灵活,从马上一跃而下,几乎是脚不沾地的就飞奔了过来,他身高腿长,全力奔跑起来速度惊人,转眼之间就到了自己的跟前,不由得大惊失色,他不敢硬接,也不敢向后退,干脆将手里的长弓向关羽砸了过来,团起身子向前便滚。
关羽用手中的长矛拨开砸过来的弓,右手万人敌便砍了过去,却没想到孙皎不退反进,还是用这种匪夷所思地动作,长刀从孙皎地背上横掠而过,将他的背甲丝绦斩断,却没能伤着他。等他收住脚步要回头追杀孙皎时,一大群江东军已经围了过来,刀矛并举,将他围在中间,他只得放弃孙皎,全力厮杀,继续向南冲击。这些江东军还没来得及列阵,如何是他地对手,当者披靡,很快就被他杀出一条血路,带着十来亲卫落荒而逃。
孙皎侥幸逃过一动,翻身跳起,手中长刀左右开花,连杀数人,等他斩尽了身边的敌人才有空回过头来,却发现关羽已经冲了出去,不由得大怒,转身就追。
吕蒙带着人追了过来,一看孙皎阵中一片狼籍,再看看孙皎背上被关羽一刀劈开的背甲,呲牙一笑:“校尉果然神勇,居然能当得关云长一个回合,这次如果能抓住他,你是首功一件。”
孙皎扭头看了看自己身后象两个大翅膀一样张开的背甲。一边脱一边骂道:“你休要笑我,老子知道让他跑掉了是老子的错,老子这就追上去,跟他拼个你死我活,就算被他砍死,也比让你执行了军法强。”说着。扭头就要走。
吕蒙一把拉住他:“孙校尉,何必动气,我是说真的,关云长是谁?那是万人敌啊,你射死他的马,让他落荒而逃,这传出去,谁能小看你?”
孙皎看了看吕蒙的脸色,觉得他不象是说假话。心里这才痛快了些:“可是他还是跑了,可如何是好?”
“没事,他没了马。纵跑也跑不远。”吕蒙笑着看了看已经被围住的关羽残军:“这里你就不要管了,你带着亲卫骑追上去,把我的亲卫骑也一起带上,他只有十来个人,一百多亲卫骑应该能对付他了。”
孙皎有些不相信的看着吕蒙,心道你有这么好心,这么大一件功劳让给我?吕蒙似乎明白他在想什么,他拍拍孙皎地肩说道:“校尉莫要多想,我要收拾这里的战场。只有把这个重任交给你了,难不成交给他吗?”吕蒙说着,示意了一下正在远处指挥的陆逊。
孙皎笑了:“那就多谢大都督了,有情后补。”
吕蒙一笑,又拉住转身就要走的孙皎说道:“不知孙校尉准备如何追击关羽?”
孙皎不以为然的笑道:“有什么呢,一百多骑兵,冲上去一顿乱刀砍死他。”
吕蒙摇了摇头:“那我就不放心了,关羽是什么人?你一百多骑未必能收拾得了他,到时候再把我这一百骑兵送给他。我岂不是亏大了?”
孙皎皱起了眉头:“那你说应该怎么办?”
“你的马快,记得多带弓箭,不要和他近战,远远地跟着,别让他休息,不时的冲上去射几箭,他这么大年纪了,再跑上一天一夜,估计就倒在那里任你砍了。”吕蒙咧嘴一笑:“不要讲什么面子。能把万人敌关羽给抓了。别管怎么抓的,你都是值得的。”
孙皎愣了一下。恍然大悟。随即带着吕蒙的一百亲卫骑和他自己的五十骑,一共一百五十人,带足了弓箭和干粮,一路跟着关羽追了下去。吕蒙和陆逊指挥人马,围杀关羽留下的残部。四千多人,先被一顿箭雨撩倒一小半,接着又被两万人围在一起砍,没多长时间就全军覆灭,都督赵累也死在乱军之中。
关羽带着十来个亲卫冲出包围,一口气狂奔了十来里地,实在吃不消了,刚坐下喝了口水,后面孙皎带着骑兵又追来了,关羽一听说有百十骑,知道跑也跑不掉,本想凭仗着个人勇力夺马的,哪知道孙皎见他站在路上等他,冲过来远远的射了一阵箭,放倒他几个亲卫,然后就跑了,气得关羽干瞪眼。他转身再逃,孙皎又远远地缀了上来,不时的冲上来射两箭,但保持着足够安全的距离,不让关羽有夺马地机会。
关羽看出了孙皎的用意,他带着剩下的几个亲卫转道向西,进了山,不走大道了。孙皎一下子傻了眼,向西渡过溱水不远就是中宿城,如果被关羽到了中宿,他就别想抓他了。孙皎一咬牙,让几个士卒看着马,自己带上一百多人跟着进了山。
进山没多久,他们就遇上了横马而立的关羽。关羽不等孙皎回过神,带着剩下的几个亲卫就杀了过来。他一声长啸,手中的万人敌迎面斩杀三人,对上了脸色发白的孙皎。孙皎虽然紧张,却也知道已经没有退路,如果这一百多人还不能击杀关羽,他这校尉也做到头了。他咬牙苦战,连接关羽三刀,被关羽强横的膂力振得手臂酸麻,握不住手中长刀。关羽冷笑一声,大步向孙皎逼来,准备将孙皎斩杀。
孙皎的亲卫一见,顾不得心里对关羽地害怕,一起冲了上来,堵在孙皎面前。但他们被关羽的凶悍震住,只是护在孙皎面前,紧张的看着一步步逼近的关羽,却不敢主动攻上前去。关羽的几个亲卫在刚才短暂的厮杀中已经全部阵亡,眼下只剩下关羽一人,却还是杀气逼人,压得孙皎数十人步步后退。
“竖子。还不上来受死!”关羽仰起了头,伸出左手食指对着孙皎勾了勾,傲气毕现。
“岂有此理。”孙皎虽然看着刚才关羽几个照面之间就斩杀了他几十个亲卫,可是年轻人的傲气还是让他不能这么接受关羽的挑衅,他夺过一柄长矛,厉声大喝。撞开挡在前面地亲卫,象疯了一般向关羽冲去。
“杀!”关羽地长刀准确的落在孙皎的矛头上,刀身一弹,在孙皎腰间一划而过,带着一溜血光,直奔孙皎背后的士卒。孙皎腰间一痛,收不住脚步,向前冲了几步,拄着矛回头一看。只见关羽人如虎、刀如龙,如虎入羊群,手起刀落。绝不空回,举手抬足之间,必有一人丧于刀下。面对着十几枝长矛、几十口长刀,他视若无物,长刀连磕带斩,片刻之间就将几十个亲卫斩杀于面前,剩下的十来个人心神俱裂,再也不敢面对如杀神一般地关羽,发一声喊。拖着长矛掉头就跑。跑出十几步远,这才停住脚步,回过头看着关羽,长矛虽然还在手,矛尖却在颤抖,弓也在手,却怎么也搭不上箭。这些从沙场上精选出来的士卒,在那一刹那间失去了战斗的勇气。
“哈哈哈……”关羽仰天大笑,在血泊之中收住了脚步。喘了口气,回过头来看着已经受伤坐倒在地、目瞪口呆的孙皎:“竖子,你还想活吗?”
孙皎浑身颤栗,他被关羽那种割草式地杀人手法给吓住了,他也杀过人,而且杀过不少人,可是没想到还有这种杀人地方法,在关羽的面前,那些人仿佛不是活生生地人。而只是一些等待收割的庄稼。他只需要跨上前去,挥起刀。就能轻松地收割。那些在战场上也算是骁勇的士卒,在他的面前根本一点还手之力也没有,没有人能伤得了他。带过来地百十个人,这不到数十息的时间,只剩下受伤的他和十来个似乎已经丧失了斗志的亲卫。
“竖子,除了用些阴谋诡计,你们还有什么本事?”关羽一步步的逼了过来,手里的万人敌指着孙皎的鼻尖,粘稠的血沿着刀锋,慢慢的滴下来,一滴一滴地滴落在孙皎苍白的脸上。
难道我会死在他的刀下吗?孙皎感到了一边无助的恐惧。不,绝不能!
他惧极反笑,他丢了手中的长矛,双手撑在地上,看了看就在眼前的刀尖:“这就是关将军的万人敌?”
“不错,你应该感到庆幸,能死在这口刀下。”关羽哼了一声。
“奇怪,不是说这口刀已经输给黄忠黄汉升了吗?”孙皎笑道:“难道你又打了一口,还是真的舍不得,耍赖了?”
关羽脸色一变,气息猛的粗重起来,胸膛剧烈地起伏着,眯着的凤眼忽的睁了开来,凛冽的寒意让孙皎几乎为之一滞。他深吸了一口气,又笑了一声,只是声音有些哑,好象憋在嗓子里出不来。
“万人敌,哈哈哈……不过是个笑话。”孙皎仰天大笑,借着笑声,他忽然发现自己不紧张了,虽然身体还有些僵直,手还有些发麻,心理上却不紧张了。
万人敌,什么万人敌,不是照样被人打得落花流水,不久之前还被自己追得象个丧家之犬,有什么可怕的。孙皎强迫自己的眼神从滴血的刀尖上离开,仰面看向关羽的红色面庞,最先映入眼帘的,却是关羽急促起伏地胸膛,以及他嘴边拂动地长须。
他老了!孙皎忽然有一种感觉。
他的目光从关羽地两腿之间看过去,他惊异的发现,那些一直在发抖的亲卫也直起了身子,手中的武器也不发抖了,有矛的握紧了矛,有弓的搭上了箭。
他越发放声大笑,无视眼前已经接近暴走边缘的关羽。“在黄汉升手下落荒而逃,如今又全军覆没,只剩下一个人丢盔弃甲、狼狈不堪的逃走,你也敢称万人敌?你杀了我吧,回到番禺城下选一匹好匹,下次好逃得快一点。”
“竖子找死。”关羽狂怒的上前飞起一脚,向孙皎那张利嘴踢去。坐在地上的孙皎忽然张开双臂,一把抱住他的腿,两只腿倏的伸了过去,猛的踹在关羽那一条腿上。关羽猝不及防,没想到等死的孙皎居然还有反抗的意志,立足不稳,庞大的身躯轰然倒地,惊起一地的灰尘。
孙皎一击得手,翻身跳起,一脚挑起身边的长矛凌空握住、抖手就刺。关羽挥刀格开,纵身跃起,左手疾伸握住矛柄,右手挥刀便剁。孙皎撒手弃矛急退,关羽大步跟进,长啸一声,一刀劈在孙皎的肩甲上,深可见骨,孙皎吃痛,受不住关羽长刀上传过来的压力,扑通一声双腿跪倒,他伸出双手紧紧的按住关羽的刀背,狂吼一声:“放箭!”
关羽猛的抬头,几支长箭悄然而至,射在他的胸前,他一惊,紧跟着几柄长矛刺到。
“杀!”关羽暴怒,奋力抽出长刀横扫,几个刚刚刺中他的士卒还没来得及欢喜,头颅已经冲天飞起。关羽倒退几步,瞪大眼睛看着胸前的长矛和长箭,一脸的不信。
鲜血顺着矛柄和长箭汩汩流出,润湿了颤抖的箭羽。关羽晃了几晃,仰面栽倒,那口万人敌被他奋力甩出,当的一声,插在孙皎面前的地上,来回摇晃着,刀身上的鲜血慢慢凝成几滴,沿着刀锋缓缓流下,浸入黄土,落出雪亮的刀锋,反射着满天的红霞,在孙皎和剩下的几个士卒惊恐的脸上一闪一闪,如殷红的血。
“喀嚓”一声,万人敌忽然从中折断,坠落尘埃……吧。
“啊……”刘备一声惊叫,从榻上翻身坐起,冷汗涔涔,面色惊恐的看着昏暗的大帐。///com///帐外的亲卫闻声冲了进来,手脚麻利的挑亮了***。
“主公,又做噩梦了?”孙乾大步进了帐,见刘备的脸色很苍白,连忙关心的问道。
“嗯。”刘备无力的点点头,挥挥手让亲卫出去,哑声嗓子低声说道:“公,云长……云长恐怕殁了。”
孙乾吃了一惊:“主公,你这是担心关将军,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关将军手下将士比陆逊多,再加上匡浦关还有一千人,陆逊如何能是关将军的对手。”他想了想又道:“上半夜做梦是正,下半夜做梦是反,现在已经是凌晨了,一定是反梦。”
刘备苦笑了一声,看了一眼孙乾,连连摇头:“公,我也希望如此,可是这梦太真实了,我看到云长浑身是血,一脸的焦急,想要说话,却没有声音。我怕他是……”他没能敢再说下去,只是看着摇曳的***,眼神里透出无助的惊惶。
孙乾看了一眼似乎随时会灭的灯,连忙走过去要将帐门掖好,他刚碰到帐门,忽然一阵风吹来,扑的一声吹灭了灯,大帐里瞬时一片黑暗,清冷的月光从帐门照进来,长长的帐门在地上留下的影子形成一道尖尖的亮斑,如同一柄尖刀,正对着坐在榻上的刘备。
孙乾面色大变,连忙叫道:“来人,点灯。”
一个亲卫应声走了进来,取出怀中的木燧点着了灯,孙乾看见榻上的刘备呆呆的坐着,一动不动,有如木偶一般,背弓得很厉害,满头乱糟糟的白发,一脸的皱纹。浑浊的双眼无神的看着刚刚点亮的灯。
“主公……”孙乾上前小心的叫了一声。
“嗯?”刘备一惊,转过头看着孙乾:“公,你有什么事?”
“我……没什么事,就是来看看主公。”孙乾干笑了一声,声音有些颤抖。
“哦。我没事。几时了?”
“寅时三刻了。”孙乾看了一眼旁边地漏壶。悄声应道。
“扶我起来。”刘备愣了一会。伸出手对孙乾说道。
孙乾虽然不解。却还是应声上前。帮刘备披好大氅。扶他走出帐门。帐外夜风清冷。刘备裹紧了身上地大氅。抬起头看了一眼还挂在西天地月亮。忽然叹了口气。他弯着腰。一步步地地走上了帐旁边地高台。手扶着栏杆。看着南面隐在月色中如同一头卧虎地番禺城。沉默无语。
“主公。上面风凉。还是先下去吧。”孙乾有些担心地说道。
刘备没有应他。只是静静地看着南面。眼神专注而茫然。周围静得很。只有隐在风声中巡逻地士兵地脚步声。和单调地口令声。头顶地大纛被风吹得猎猎作响。旗杆吱吱呀呀地呻吟着。发出似乎要断地声音。
刘备忽然转过了头,直起了腰杆看着北面,孙乾跟着扭过头看去。北面一片寂静,什么也没有。孙乾看了片刻,回过头来诧异地看着刘备,却发现刘备目光炯炯,眼神逼人,口中喃喃的说道:“来了……”
“来了?什么来了?”孙乾大惑不解,刚要说话。却听得北面一个黑点飞快的由远而近,不一会就到了大营前,原来是个骑士,骑士翻身下马,一个趔趄差点摔倒在地上,随即又爬了起来,冲进了营盘。值夜地士卒连忙将他接了进来,跟着就看到几个人影匆匆的向这边走来。
“主公……”那个骑士一看到刘备,就扑倒在地。哽咽着说道:“关将军……全军覆没。”
孙乾大吃一惊。脑子象是炸了一般,他惊恐的看着刘备。刘备却很平静,只是眼神很吓人,象是狼一样闪闪发光,腮帮子鼓起,脸皮绷得紧紧的,似乎还有些潮红。
“细细说来。”
这个骑士是个斥候,他被关羽派出去通知匡浦关的郝普小心陆逊偷城,哪知道到了匡浦关之外的时候,却在城外发现了吕蒙藏在松岭的两万大军。他大惊失色,不敢再从河谷中经过,绕道溱水以西赶回来给关羽报信,等他找到关羽的时候,看到的却是被江东士卒抬回来地关羽尸体。他在松岭谷口等了一夜,从江东士卒兴奋的闲谈中得知,关羽部已经全部战殁了,这才连夜赶回来报信。
“吕蒙的人马?”刘备和孙乾异口同声的惊呼道。
“是,确实是吕蒙的人马,是从桂阳过来的。”那个斥候说道,“他们从桂阳郡内取道,我们只打探南海郡的,所以没有收到消息。”
孙乾一下子屏住了呼吸,惊恐万分的看着刘备,一阵寒意直冲后脑,死死的盯着刘备地脸。刘备的眼角跳了两下,忽然笑了起来:“好,好,好。”说完,他甩手下了高台,大步进了帐,扔下孙乾一个人站在台上发呆。
刘备一个人坐在大帐里,直到日上三竿也没有出帐,简雍、殷观、刘琰等人觉得奇怪,前来请令是否攻城,孙乾这才悄悄的将黎明前刚收到的消息告诉他们。殷观等人一听,也吃惊不已,在大帐门口犹豫起来,不知是进还是不进好。
刘备谁也不见,一个人在大帐里坐了一天,孙乾去看过他,发现他对着地图翻来覆去的看,颜容枯稿,老态毕现。孙乾他们有些不知所措,围在侧帐紧急商议,看如何劝说他才好。几个人想来想去,觉得无从说起。关羽这一战殁,刘备就剩下手头的一万人马,别说攻城了,就是对付即将从匡浦关扑来的吕蒙也对付不了,这南海郡拿不下还在其次,苍梧能不能守住都是问题。各郡的人手,已经被抽得差不多了,只有苍梧的赵云手中还有三四千人,除此以外,刘备已经无兵可调。
“殷主簿。我们……就一点办法也没有了吗?”连刘琰这个不管事地人都知道问题严重了,匡浦关到这里不过二百多里,吕蒙很快就要来了,而刘备却象是呆了似地,这实在不是什么好兆头。
殷观为难的看了看手足无措地刘琰,苦笑了一声:“也不是一点办法也没有。孙权派吕蒙来南海的用意,只怕还是要夺回南海郡,我们地兵力不足,夺南海郡已经不可能了,退回苍梧防守,倒还是有些可能。吕蒙所部是孙权的主要力量,不可能长期呆在南海不走。”
“哦。”刘琰长出了一口气,漂亮的面容这才松驰了些。
“只是主公……”殷观有些担心的探头看了看刘备的大帐,他担心刘备牛脾气又犯了。不肯回苍梧。他兴冲冲的来,却灰溜溜地走,还折了关羽这员大将。面子上确实过不去。更何况关羽和刘备的关系不仅仅是君臣关系那么简单,两年前折了张飞,刘备就象被打断了一条腿似的一蹶不振,如今又折了关羽,他能否忍下这口恶气,殷观是一点把握也没有。
“各位先生,主公有请。”一个亲卫走进帐来,对面面相觑的众人说道。
殷观和孙乾交换了一下目光,起身进了刘备的大帐。刘备面前摆的地图上。在番禺城上画了一个大大的朱砂圈,血红的朱砂,如血一般刺眼。殷观的心,一下子被这红圈给提了起来。
“云长战殁地消息,想必你们都知道了。”刘备抬起头,冷淡的目光从众人脸上一扫而过,声音沙哑的说道:“不知各位先生有何教我?”
殷观等人沉默不语。
刘备等了一会,见他们都不说话,也没有再问。他似乎也有什么兴趣要问他们地意见,将地图扯在一边,直起身子,对孙乾说道:“公,你去一趟桂阳,告诉曹镇南,我想见他。”
孙乾愣了一下,不知道刘备是什么用意,刘备从身边取过一封信交给孙乾:“你把这个交给他。他就会明白的。”
“主公。曹镇南未必就在桂阳。”孙乾说道。
“他在桂阳。”刘备肯定的说道:“你去找他,立刻就去。”
孙乾无奈。接过书信,转身出了大帐。
“宪和,你去一趟苍梧,让子龙把阿斗带过来。”
简雍吃了一惊,怎么刘备不光不回苍梧,还要在南海长呆了?他惊恐的看了一眼刘备,刘备却没有看他,自顾自的又说道:“孔林,这两天不要攻城了,让将士们好好休整几日。把斥侯派得远些,小心防备吕蒙那个竖子,加固营盘,抓紧时间多准备一点石弹,做得精致些。”
殷观应了一声,却也是不明用意。刘备说完,挥了挥手将他们赶了出来,一个人坐在帐中,不吃不喝,不哭不笑。
“孔林,怎么办?”简雍有些慌了。
“去吧,照主公说的办。”殷观长叹一声,摇了摇头走了。简雍站了片刻,也只得跺跺脚,带了几个随从赶往苍梧。
正如刘备所说,孙乾在桂阳郡见到了曹冲,不仅曹冲在桂阳,小双也在,邓艾也在。孙乾顾不得质疑曹冲,立刻将南海郡的情况告诉他了曹冲,递上刘备的信。
曹冲也是刚刚到达桂阳的,周瑜接到关羽战殁地消息之后,第一时间把消息传给了临湘的曹冲,曹冲随即带着他的三千亲卫步骑赶到了桂阳郡,同时调集了在泉陵驻守的邓艾和荆山军、白虎军,再加上一直在桂阳的张任部,总共步骑一万五千人,遇到孙乾的时候,他已经赶到了桂阳郡的桂阳县城,还有百十里就可以进入南海郡界。
“主公要见将军。”孙乾很干脆的说道。
“他还在番禺城下?”曹冲有些意外。
“在。”孙乾应道:“我出发的时候,看到主公在地图上地番禺城的位置画了一个圈,看样子,他要在番禺城下与吕蒙血战一场了。”
曹冲很吃惊,他觉得刘备这个举动很反常,以他的性格,明知不敌的情况下怎么会还留在番禺不走?他虽然兵力不及吕蒙,可是吕蒙无法在南海久呆,最多三四个月就要退回豫章去,刘备如果回到苍梧。采取守势,应该还是有可能保有数郡的,为什么他还留在番禺城下面对着吕蒙和步骘两万多人的攻击。
“他……还好吗?”曹冲无语了半晌,才问道。
“不好。”孙乾摇了摇头。想起临行前看到的刘备那个样子,孙乾从心里感到一阵恐慌,他一路上不分日夜的赶路。一天一夜赶了三百多里,就是觉得心里有一种说不出地紧张,迫使他疯了一般地赶路,生怕迟一天也会造成莫大地遗憾,至于会造成什么遗憾,他自己却说不清楚。曹冲拆开刘备的信看了看,对脸色很疲惫地孙乾说道:“你身体还吃得消吗,能不能跟上我们的速度?”
“能。”孙乾一点犹豫也没有,他虽然不知道刘备在信里说了什么。但是已经估计到了刘备会向曹冲求援,至于他会付出什么样地条件,就不是孙乾所能想象的了。
“那你去吃点东西。休息一下。”
孙乾出去了,曹冲将手里的信摊在案上,推到大家面前。周瑜没有去拿,连眼皮都没有袒下,仿佛没有看到似的。庞统伸出两根手指,转过信纸,快速的扫了一眼。
“左将军这是以交州为条件和将军做个交易,看样子关羽之死,对他打击甚大。”庞统沉默了一会。轻声说道:“将军要答应吗?”
曹冲咧着嘴笑了笑,却没有一丝笑意,他扫了一眼众人:“我可以答应吗?”
周瑜等人相互看了一眼,不约而同的点了点头。
“既然如此,诸位分头行动吧。我带着亲卫营先出发,士载,你带着荆山军和白虎军,周大人,刘磐部和张任部交给你。你们一起出发,先夺下匡浦关,再南下截住吕蒙后路,防止吕蒙退回豫章。”
邓艾犹豫了一下:“将军,你……不能冒险。”
曹冲笑了笑:“放心,吕蒙现在就想着去番禺呢,他不会相信左将军会向我求援的,再说了,我不会跟他硬拼的。他如果回头。我就把他们引到匡浦关来,我们也在松岭打他一个埋伏。”
邓艾虽然有些担心。但见曹冲心意已决,也知道三千亲卫步骑的实力,只要不硬拼不中伏,吃亏是不太可能地,倒也没有再说,随即下去准备。周瑜落后了一步,他紧盯着曹冲的眼睛:“将军,七千多人这可是总兵力的一半了,你把他们交到我地手里,真的放心吗?”
曹冲也盯着他的眼睛,看了片刻,展颜笑道:“周大人能让我放心吗?”
周瑜一笑,躬身下拜,然后转身大步的走了。曹冲看着他消失在门外,转过头对庞统、鲁肃等人笑道:“你们也去收拾一下,军情紧急,我们明天一早就出发。”
庞统、鲁肃点了点头,也起身走了。曹冲又对张松说道:“你传令给孝直,该动手了。”
张松点点头,一言不发,转身走了出去。
曹冲又坐了片刻,这才起身回了卧室。小双正倚着门低头不语。听到曹冲的脚步声,她连忙擦了擦眼泪,迎了上来。
“小双,你也收拾一下,明日一起随我出发。”曹冲一边脱外衣,一边吩咐道。小双嗯了一声,却又说道:“夫君带着我,不担心我会为父亲求情吗?”
“求情又如何?”曹冲扭过头看了她一眼,忽然有些难受:“小双,你知道吗,你父亲大概……没什么生趣了,关将军的死,对他打击甚大。他在信里跟我说,要我答应替他照顾你弟弟,他就把交州给我,还帮我吞下吕蒙这两万人马。”
小双吃惊的张圆了小嘴,一脸的不信,曹冲将信交到她的手里:“你自己看吧,这应该是他亲笔写地。”
小双匆匆的看完,泪如雨下:“夫君,父亲这是真的不想活了。”
“所以你要去,也许,这是最后一面了。”曹冲拍了拍小双的肩,小双失声痛哭,一头扑进曹冲的怀里。紧紧的搂着曹冲地腰,生怕一松手,曹冲也会舍她而去。曹冲叹了口气,轻轻的抚着小双的背,张了张嘴,想要劝她几句。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第二天一大早,曹冲带着三千亲卫出发,一路上由孙乾带路,马不停蹄,避开了吕蒙地斥侯,从溱水西的中宿县直奔四会,在四会城渡河,三天后赶到了番禺城西四十里的松岗,在松岗扎下大营之后。他让孙乾赶到番禺城下地刘备大营,请刘备来见。
刘备很快就来了,带着赵云和刘禅。曹冲第一次清晰的看到了这位三国的枭雄。他在虎跳涧的时候。曾经远远的在望远镜里看到过他一次,但是当时天黑,他只能看到他的身影,却没能看清他地脸庞。现在有机会距离地看到刘备,不免有些吃惊。刘备头发全白,满脸的皱纹如刀刻地一般,面色死灰,一点生气也没有。腰也佝偻了,走路的脚步有些蹒跚。没有一点当初看到的那种灵动,只有眼睛还有神,透着一股让人很不舒服地阴狠,象是饿了几天的狼一般。
曹冲还没有来得及上前见礼,身边的小双已经扑了上去,一把抱着刘备放声大哭:“阿翁,这才几年不见,你怎么……怎么成这样了?”
刘备看着满面是泪的小双,忽然咧开嘴笑了:“小双。这么多年了,你可是第一次这么关心我。”
“阿翁……”小双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上,抱着刘备的双腿抽泣不已。
刘备呵呵一笑,将小双拉起来:“都是为人妇的人了,怎么还哭哭啼啼的,这可不象你啊,要是大双这样,我还能相信一些,小双。你怎么也这样了。大双还好吗?”
“好……好……”小双哭得说不出话来,只是连连点头。她一直不喜欢刘备。但是当她看到刘备这副模样时,她还是忍不住的哭了,这才五六年时间,刘备已经老得让她不敢认了,这哪里还是当年那个野心勃勃的左将军,哪里还是那个杀伐果断地刘豫州,现在的他,就是一个一只脚已经迈进了棺材的老人,难怪夫君说他已经了无生趣。
“大双要生了吗?”刘备拉着小双的手臂,上下打量着小双,眼中难得的透出一丝温情。
“快了,还有三个月,现在已经走不动道了,这才没有跟随夫君前来。”小双抹着泪,扶着刘备到帐中坐下,唠唠叨叨的说着大双的情况。刘备一边抚着胡须听着,一边连连点头,满脸的笑容,一点也不象一个征战沙场的枭雄,浑然是一个慈祥地老父亲,正在听归宁的女儿讲述在夫家的趣事。
曹冲在一旁静静的听着,不时的打量一下远处拉着憨憨笑着的刘禅手的赵云,赵云的手臂上还包着布,看样子伤口还没有全好,正眼神警惕的看着曹冲,只有看向刘备时眼中才会闪出一丝悲戚来。
曹冲又看看才到赵云胸腹之间地刘禅。刘禅胖乎乎地,脸上挂着单纯而快乐的笑容,仿佛很开心,眼睛盯着正在交谈地刘备和小双,不时的仰起头看一下赵云。他感觉到了曹冲在看他,眼光转了过来,或许是被曹冲背后的典满给吓着了,不由自主的躲到了赵云身后。曹冲笑了笑,从旁边的一个包包里掏出一个小木车,在案上吱吱咯咯的推了两下,然后对着刘禅招了招手。
刘禅眼睛一亮,却还是有些犹豫,眼睛瞟了一眼曹冲的身后。曹冲扭过头看了一眼,正看到典满一脸严肃的看着赵云,便挥了挥手:“子谦,你带着人先出去一下。”
“公子?”典满有些不放
“不妨事。”曹冲说道。
典满犹豫了一下,还是带着豢退了出去。曹冲这才转过头,又对刘禅招了招手。刘禅看了看赵云,赵云点点头,松开他的手。刘禅这才小心翼翼的挪了过来,眼睛盯着曹冲,生怕他有什么动作,等他走到曹冲面前,迅速的伸出胖乎乎的小手,一把抢走了小木车转身就走,躲到赵云背后才看了曹冲一眼。
曹冲见他那副胆怯的样子。不禁宛尔一笑,身后的秦朗和曹据也忍不住的笑了起来。
“小双,你带着阿斗出去玩一会儿,我有些事要跟仓舒说。”刘备听完了小双的述说,拍拍小双的手和声说道。
“嗯!”小双看了他一眼,又转过头看了一眼正逗刘禅地曹冲一眼。拿起曹冲身边那个包包,过去拉起刘禅的手含泪笑道:“阿斗,姊姊带你玩去。”
刘禅愣了一下,他显然已经想不起来这个姊姊了,有些紧张的看着刘备。刘备笑了笑,走到他面前蹲下,伸出手摸了一下刘禅的小脸颊:“傻孩子,忘啦?这是阿翁经常跟你说的小双姊姊。”
“阿翁没说过我有姊姊。”刘禅幼稚的童声一下子戳破了刘备地谎言。
刘备老脸一红,瞟了一眼小双。又温和的笑道:“她真是你姊姊,快去跟她玩,你看她的包包里。有好多好东西,有好玩的,还有好吃的。”
刘禅点了点头,看了一眼那个包包,他看到刚才曹冲就是从这个包包里拿出这个好玩的小车的,有些眼馋,这才跟着小双走了出去。刘备看着刘禅跟着小双走了,这才站起身来,转过声对曹冲笑道:“仓舒。帐中太闷,外面月色正明,凉风习习,你我何不外面一叙?”
曹冲站起来一躬身:“敢不从命。”
松岗之上,几棵老松,一方巨石,四周林深叶茂,在月色下闪着一片片的亮光。山风拂过树梢,沙沙作响。几声虫鸣,点缀其间。
刘备负手缓步而行,曹冲缓步跟随。
“丞相大人可好?”刘备随意的问道。
曹冲笑道:“好,吃得下,睡得着,天天在玄武池钓钓鱼,看看鸟,舒服得很。”
刘备回过头看了曹冲一眼,笑了:“我和你父亲斗了几十年。看来还是他有福气。我不如他。”
曹冲笑了笑,不如道如何回答。索性不答。
刘备在巨石时站住了脚步,举目四望,喟然叹道:“家国万里,归期杳杳,让人心酸啊。”
“岳父如果想回家,大可立刻起程,涿郡现在安好,正是安居乐业之时。”曹冲应声答道。
“无颜见江东父老啊。”刘备摇了摇头:“当年跟我一起出来地子弟兵,现在只有子龙等廖廖几人了,翼德殁了,云长也殁了,我也老了,回到涿郡,也没几个认识的人了。”
曹冲默然。
“仓舒,当年我在许县见过你,十几年间,你已经成了手握雄兵、天下知名的镇南将军了,我还是个空头地左将军,东奔西逃,真是汗颜。更让我想不到的是,你居然成了我的女婿,造化弄人啊,这大概就是小双说的命吧。”刘备坐在大石上,拍了拍身边,示意曹冲坐下。曹冲犹豫了一下,走过去挨着他并肩而坐。
“命,真的有命吗?”刘备雪白的眉毛忽然抖了抖,一脸的不解。
“或许有吧。”曹冲淡淡的笑了。
“也许是吧,可是不到最后,又怎么知道命中注定是什么样子呢?”刘备沉思的片刻,也笑了:“你来了,想来是答应我地要求了?”
“我可以答应你照顾阿斗。”曹冲想了想说道:“不过,我只能保证他衣食无忧,富贵平安,不敢保证别的。”
刘备扭过头看着曹冲,忽然咧嘴笑道:“你能保证自己的富贵平安吗?”
曹冲看着他,也咧嘴一笑:“你说呢?”
刘备看着他,慢慢的从嘴角荡起一丝笑意:“我也不知道,可是我没有别的选择。”
“那就姑妄信之吧。”
“不轻许人,正是君子坦荡。”刘备扭过头,眯着眼睛看着东山的明月:“不过,我还是不能全信你,我要你答应我一件事。”
“你说。”
“我要子龙跟着你,镇守北疆,手握重兵,如此,我才能信你。”
曹冲半天没有说话,刘备的信中只是说要他跟做个交易,让他照顾刘禅,他可以交出交州,蹭合他重创吕蒙,却没想过刘备会提这个要求。赵云跟着他,自然是好事,可是如果让赵云手握重兵,这有点不太靠谱。
刘备静静的等着他的回答,一动不动。
“阿斗在哪?”曹冲过了好半天,才问了一句。
刘备笑了:“他当然跟着你,或者留在邺城也行,我相信你不会亏待他地。”
曹冲松了一口气,这还差不多。他点点头说道:“行,我可以举荐赵将军为涿郡太守。”
“好。”刘备应道,随即站起身来,对远处和典满站在一起的赵云招了招手。赵云见了,连忙走了过来,典满一见,也大步跟了过来。
“子龙,我要拜托你一件事。”刘备正色说道。
赵云一见刘备脸色严肃,又见曹冲也同样脸色沉重,愣了一下,连忙拱手施礼:“谨遵主公吩咐。”
“子龙。”刘备两眼炯炯有神,紧紧的盯着赵云的眼睛,一字一句的说道:“子龙,我要你去做涿郡太守,阿斗平安一日,你便听仓舒的话一日,阿斗一旦有什么不测,不管你用什么办法,一定要让仓舒为他今日的誓言付出代价。”
赵云惊愕的睁大了眼睛,看看刘备,又看看曹冲,一种不祥的预感压得他说不出话来。
“答应我!”刘备忽然倒退一步,撩起衣摆双膝跪倒在赵云地面前,拱手道:“请子龙务必答应我。”
赵云大惊,紧跟着扑通一声跪倒在刘备面前,以头跄地:“主公,主公,你这样做,让云如何自处,请主公起来说话,请主公起来说话,云粉身碎骨,在所不辞。”
刘备伏地不起:“子龙,现在我不是以君臣地身份和你说话,我们相交一场,肝胆相照二十年,我是以一个父亲的身份,拜托子龙照顾我地阿斗。子龙,请你一定答应我。”
赵云哪里敢说话,只是以头跄地,连连哀求刘备起来说话。曹冲见了,上前轻声说道:“赵将军,岳父心意已决,你就应了他吧。”
“主公,我应了,我应了。”赵云悲泣不已,伏地痛哭。
“多谢子龙。”刘备伏下身,恭恭敬敬的给赵云磕了三个头:“我就将阿斗托付给你了。”
大胜之后的吕蒙到达番禺城下,对刘备依然盘踞在城北不走的奇怪行为感到大惑不解。///com///
吕蒙不敢大意,他在离城北二十里的地方扎下大营,然后向四面派出斥候,搜索附近百里以内的可能藏兵的地点,他虽然知道刘备已经没有什么力量,但是为了保险起见,还是不敢大意。三日后,他收到了消息,在番禺城西四十里的松岗发现了一个大营,守卫森严,很难接近,斥候在付出了几条性命的代价之后,看到了一个能容纳三千人的大营,还看到了一些马匹,从战旗上看,是赵云的战旗,另外还看到了麋威和关兴的战旗。
吕蒙长出一口气,笑着对伤势还没好的孙皎说道:“孙校尉,你可小心了,看样子刘备对你杀死了关羽怀恨在心,要用骑兵来对付你了,关羽的次子关兴就是骑兵司马,你在战场的时候要随时小心他,别被他一口吞了。”
孙皎的心情很好,虽然亲卫死伤殆尽,可是关羽的首级足以让他官升三级,这次从交州回去,他至少是个将军,父亲再也不会说他是个匹夫之勇了。
“他的骑兵才几个人?”孙皎有些不屑一顾,撇了撇嘴说道:“伯言说过,他有一千骑,就算赵云是个用骑的高手,可是滇马的速度不够快,长途奔袭有点用,冲阵的威力却是一般,上次要不是事出意外,他们如何能取得那么大的战果。现在既然知道了,我有什么好怕的,我手下也有骑兵,未必就怕了他。”
陆逊却没有说话,坐在一旁沉思的半天:“赵云来了?三千人?刘备不要苍梧了?就算赵云来了,一万三千人也不是我们的对手啊,现在城里城外我们足足有近两万六千人,是他的两倍,就算他有一千骑兵。又能如何?这有些不符常理啊。刘备也是久经战阵之人,不应该做出这种怪异举动,其中只怕另有原因,都督不可不防。”
吕蒙蜃应是,他站在地图前面看了半天,最后摇了摇头说道:“伯言。我现在担心的不是刘备,他就算是一头老虎,也已经是奄奄一息了,之所以还在番禺城下不走,不过是心还不死。如今我军已经到了番禺城,他无机可趁,不退就只有死路一条。”他笑了笑,脸上出一丝狠厉来:“不过更好,我可以一举击杀了他最后的这支人马。从此交州就是我们的,苍梧、郁林诸郡,随时都可以拿下。”
他转过头来。看了看一脸得色的孙皎和摇头不语地陆逊:“我不能在交州久呆,这一战之后,我就要回豫章去,收复交州的大功,就由二位去领吧,到时候别忘了分我一点功劳就是。”
孙皎一听吕蒙这么说,知道他是想一战解决刘备。刘备现在只有一万三千人,面对着两倍的兵力,又无险可守。他的损失必然不小,说不准全军覆灭都有可能。如果真是这样的话,苍梧诸郡那就可是如同脱光了衣服的美女,任予任取,自己手里有三千人,如果再能向孙权请到两三千人,他就可以横扫交州,立下赫赫战功。
孙皎地眼光闪动,他偷偷看了一眼一直在看着地图沉思的陆逊。心中暗笑,说不定主公会将他的精兵调拨给自己,那样就更好了。至于他本人吗,还是放到增城或者博罗去守城吧,就不要来添乱了。
吕蒙见孙皎的眼珠乱转,不时的瞟向陆逊,而陆逊却是拧着眉头一声不吭,便笑道:“怎么,二位在想怎么酬谢我吗?”
陆逊看了看胸有成竹地吕蒙。想了想说道:“都督。你说曹镇南会不会已经到了交州?”
吕蒙笑道:“你说地。也正是我担心地。所以我才把斥侯派出去百里之遥。不过从现在地情况看。刘备担心曹镇南比担心我们更甚。我们只想拿下南海郡。曹镇南来了。交州可就没有刘备地立足之地了。他不会不防着这一点。虽说他现在还在南海郡不走着实有些怪异。可是这百里之内都没有曹军地影子。我看他也是性情使然。不见黄河心不死罢了。也许……”吕蒙伸出手指。指了指陆逊。又回头指了指自己:“也许他从心里根本就看不起我们这两个小子。就象关羽一样。以为还是他们纵横天下地光景。他把赵云埋伏在松岗。或许还想反咬我们一口。想想看。这里到松岗四十里。我们追出去四十里。正准备渡过溱水。忽然冲出一支人马。其中还有一千骑兵。那我们会怎么样?”
陆逊笑了笑:“这也太儿戏了吧。刘备会这么想?”
吕蒙摇摇头:“你不要以为刘备打了这么多年地仗。就一定很厉害。他只是个常败将军罢了。从辽东打到交州。他什么时候打过胜仗?”
陆逊正要再说。吕蒙拦住了他:“伯言。我知道你地好意。可是你也知道。我在交州不能停留太久。刘备就算不会请曹镇南助阵。可是他只要把我来了交州地消息传到长沙。难保曹镇南不会出兵豫章。这年头。誓约根本没人当回事。换成我。有这么好地机会。没有道理不趁火打劫地。所以我必须在最短地时间内击败刘备。打得他奄奄一息。后面地事情就交给你们了。”
他抬起头叹了口气:“我知道这样有风险。可是打仗哪能没有风险呢。等刘备回过神来。退出南海。我们再想打他可就没那么容易了。到时候曹镇南不管是入交州还是攻豫章。我们只有退回去一条路。南海郡还是在他地威胁之下。”
陆逊点了点头,不再多说。吕蒙沉声下令:“与步子山联系,明日出战,我从北面攻击刘备大营,他威胁刘备背后,小心刘备反扑,如果没有必要,尽量不要出城,我有两万人,对付刘备应该足够了。”
“诺!”陆逊和孙皎同时应诺。
当夜。吕蒙派人通知了步骘。步骘还好一些,潘璋却是大叫痛快,他千里迢迢的跑到交州来,先是被赵云一阵猛攻,随后又被突然冒出来地骑兵打了个闷棍,损失了两千多人。不仅制衡陆逊的任务没有完成,反而被刘备堵在城里不敢出去,天天看着刘备军在外面叫骂,他心里的火突突直冒。现在听说吕蒙的大军来了,要收拾刘备,心里那个痛快就别提了。虽然吕蒙没要他们出城助战,他还是把自己的人马准备停当,随时准备出城恶战。副将丁奉也作如是想,素称悍勇的他上次被赵云几乎击毙。让他很是沮丧,同时也被人讥笑了好久,现在听说孙皎击杀了万人敌关羽。他从心里有些酸溜溜的,很希望能有机会再表现一下自己的勇武,挽回一点面子。
第二天,吕蒙带着大军来到番禺城下列阵。刘备严阵以待,他离开番禺城五里地地方摆下了阻击阵形,百十架霹雳车在阵中一字排开,如同张开血盆大口地猛虎出了利齿,正准备择人而食,一万大军排成三个大方阵。围绕着中军成品阵形面向北方,却无视身后的番禺城,似乎觉得番禺城不过是一头待宰的肥猪,根本不敢出城似的。
吕蒙站在中军的高台上,打量着刘备地阵势,呵呵冷笑。他觉得刘备真是无知,这么多年的仗都白打了,再托大,也不至于搞出这么笨拙的阵势吧。所有的武力都摆在了正面,如果番禺城里地步骘和潘璋一冲出来,他地中军首当其冲,不用打就输了。当然了,就算他不这么干,也是输定了,不过是怎么输的问题。
这次,一定要让这个大耳贼记住我地名字,吕蒙暗自握紧了拳头。他举起了手中的帅旗。下达了前军攻击地命令。激昂的战鼓声响了起来。一声声的战鼓传遍整个战场,有节奏地鼓点仿佛敲打在每个人的心头。前军士卒高举着盾牌,握紧了手中的长刀、长矛,踩着鼓点大步向前。三千人形成的阵线象是一波波的潮水,缓缓向对面的刘备军扑去。
相比于鼓角争鸣的吕蒙军,刘备军中一直很沉默,沉默得象块石头,无声的看着快步逼过来的江东士卒。
随着鼓点地加快,潮水涌去的速度越来越快,二百步,一百五十步,一百步……
“击鼓!”腰杆挺得笔直的刘备一挥手。
“咚!咚!咚!”三声浑厚的鼓声骤然响起,前军里忽然传出一声厉啸:“放箭——”
“嗡”的一声,一阵箭雨从前军倏然跃出,象张牙舞爪的黑龙,直向江东军扑去。
“举盾!”江东军呼喊着,将盾牌举上了头顶,大声吼叫着,加快了脚步,只要冲过这百十步,短兵交接,对方的箭阵就没有了威力。
尖啸的长箭转眼之间就越过了不足百步的距离,带着星星点点地寒光,一头扎进了奔跑的江东军中。长箭钉在盾牌上,作响,长箭入体,血光迸现,闷哼声、惨叫声此起彼伏,不少士卒中箭倒地,被随后赶上来的同胞踩在脚下,惨叫着死去。
“加速前进——”前军主将高声大喝。
江东军形成的潮水虽然被箭阵打乱了一些节奏,却还是顽强的、一往无前的向前飞奔,在抛下了一路的尸体之后,前军撞上了手握长刀、长矛的刘备军。
短兵相接。
两军士卒高声呼喊着,各举手中的武器,瞪着血红地眼珠子,对着面前地人猛砍,他们也许素未谋面,也许曾经同在一个阵营,如今却都成了生死仇人,心里唯一的一个念头就是杀死对方,踩着他地尸体向前,直到自己也被人砍倒为止。
数息的时间,两军战阵就倒下了一排又一排的尸体,同样的肤色,不同的面貌,你的刀捅在我的腹中,我的矛刺穿了你的胸膛,即使死了,也要睁圆了眼睛,凶狠的看着对方。
江东军不断的涌来,后浪推着前浪,冲过连绵不绝的箭雨,一次次的冲击着刘备军。刘备军死死的顶住,前面地倒下了,后面的再跟上。几千人搅在一起。形成一条弯弯曲曲的线,线的两旁,是不断倒下的尸体和殷红和血。
刘备军一直疯狂发射的箭阵给江东军造成了很大地麻烦,泼天的箭雨让江东军在接触到刘备军之前付出了惨重的代价,相比于刘备军密集箭阵,江东军上前支持的弓箭手发出的弓箭简直不值一提。就象是毛毛雨撞上了倾盆大雨一般的无力。不过一刻钟,两军之间百十步的距离上就留下了两三千具被射成了刺猬的尸体。
“刘备疯了。”吕蒙咧嘴笑道:“他就是储备再多,象这么放箭能支持到什么时候?最多能把我的前军五千人打没了,然后他怎么办?”
“不可理喻。”陆逊也摇了摇头,他实在想不明白对面地刘备这是要打什么主意,然后要以命搏命?可这也不是办法吧,照这种密集的办法放箭,他最多半个时辰,就无箭可用了。
“命令前军全部顶上去。用大盾,密集阵形。”吕蒙轻蔑的一笑,挥手下令。
大盾很厚。普通地长箭要本射不穿,就算是强弓射上去,也很难造成伤害,只要不遇上守城弩都是安全的。但是大盾也很重,一个士兵根本举不动,要两到三个人一起抬起来,再加上旁边护卫的士卒,一面大盾下面至少要有五六个人,必须排成密集阵形才好互相掩护。前军只剩下一千多人。根本形成不了攻势,吕蒙见势,命令左军右军一起向前补充,组成一个尖尖的龟甲阵,缓慢而不可阻拦的向前逼去。
“前军向后撤,两翼包围。”刘备冷漠的看着下面血腥的战场,声音平淡。殷观额头冒出冷汗,沉默的挥动了手中的令旗。刘备地前军缓缓的向后撤退,江东军发出一声欢呼。士气大振,越发的用力,龟甲阵很快逼近了刘备的前沿。
“霹雳车!”刘备下令。
霹雳车摆动长长的木臂,将沉重的石弹甩上了天空,划出长长的一道弧线,转眼飞过了两三百步的距离,击打在龟甲阵里,发出巨大的声响。滚圆地石块象是戮破一层纸一样把厚重的大盾击成飞散的木片,将盾下的士卒砸成肉酱。然后带着强大的惯性向前滚动。所到之处,血肉模糊。等石弹停下来的时候,已经成了血弹。
龟甲阵瞬间大乱。
吕蒙的脸抽搐了一下,看向霹雳车的眼神有些怪异,他在乌林水战时见过这东西,差点被打中,对它的威力记忆犹新。只是他听步骘说过,刘备虽然有霹雳车,但是只有十几架是曹军地,其他地都是仿制货,都多只能打一百五十步。所以当他看到刘备将霹雳车布置在中军的时候,他理所当然地认为,这应该是刘备壮胆用的,根本发挥不了什么作用。他敢用龟甲阵来对付刘备的疯狂箭阵,也正是基于这样的理解,没想到刘备现在的霹雳车竟然全部飞过了两三百步的距离,从中军直接打到了前线。
事情有些不对劲,吕蒙看着被石弹打成一团粥的龟甲阵,心头忽然掠过一丝不祥的预感。
“撤下来,停止攻击。”
被石弹打蒙的前军一听撤退的命令,以最快的速度扔到了手里沉重的大盾,蜂拥而来。而正在与刘备前军短兵相接的士卒,也连忙舍弃了对手,仓惶后撤。适逢此时,刘备阵中的箭阵再一次发威,将无数的江东士卒钉在了阵地上,虽然这时的箭阵不如开始的密集,也对乱成一团的江东军造成了极大的打击。
“伤亡如何?”吕蒙脸色很不好。
“我军伤亡五千多,前军基本损失殆尽,刘备前军四千人最多只剩下一千人,左右军损失不大,加起来千人左右,比我军损失小一点。”孙皎匆匆的跑了上来,喘着气又说道:“他们的箭阵太猛了,光冲过箭阵,我们就损了两千多,再被霹雳车这么一打,估计至少也在千人以上。不过从刚才的情况看,他的箭’弹都应该打完了,我们再冲一次,一定能击溃他。”
“他的霹雳车怎么会打这么远?”吕蒙低吼道:“步子山不是说他看到的最多只能打一百五十步吗,好多都没打上城墙就掉河里了,今天的这些霹雳车至少有两百多步,怎么回事?”
陆逊一直盯着前方看。听得吕蒙发火,也觉得有些诧异。他指着前方正在聚拢的刘备军说道:“都督,不光是这些霹雳车可疑,刘备现在的表现更可疑。他的前军人最多,四千人已经基本被打残,左右军和中军加起来能战的最多还有四千人。他要面对我们一万多人,背后还有五六千人地番禺城,这个时候他应该退才对,为什么反而聚拢起来,好象还要再打似的?”
吕蒙看了一眼前方,也觉得有些诧异了:“他不是在松岗有伏兵吗?怎么还不撤?”陆逊摇了摇头:“不可理喻,都督可往那边派了斥候?”
“派了,还没有异常消息。”吕蒙说着,下意识的看西看去。西面很安静,他放下了心,刚要回头。却看到一骑如飞一般从西面奔来。
吕蒙愣住了,陆逊、孙皎感觉到了吕蒙的异常,也向西看去,不由得也紧张起来。陆逊刚要说话,孙皎忽然指着北面大叫道:“都督,你看!”
吕蒙和陆逊闻声向北看去,只见同样有一个骑飞来,不禁大吃一惊。
“都督……”西面来的斥候首先奔到台上,他连滚带爬的冲上高台。狂喘着说道:“都督,松岗……方向……三千铁骑……正向我军……袭来。”
“三千?”吕蒙地脑子嗡的一声响,不是说只有一千吗,怎么又变成了三千,赵云的三千人全是骑兵?
“是赵云吗?”吕蒙急急的问道。
“不是……”斥候的声音都哑了,拼命的摇头,神色惊恐无比:“是曹军……龙骑……清一色的西凉兵,离我军二十里。”
吕蒙一下子愣住了,他惊恐的看了一眼陆逊。陆逊也惊恐的看着他。曹冲地龙骑,那全是西凉骑兵,配的战马不是西凉马就是乌丸马,速度极快,二十里的路程转瞬即至。这里全是平原,西面还略高一些,正适合骑兵冲锋。
三千铁骑一泄而下,冲到自己地侧翼里,这将是毁灭性的打击。吕蒙忽然幸庆自己的龟甲阵被刘备的霹雳车给打了。要是现在两军正搅在一起。那更是死路一条。
他看了一眼对面的刘备,咬牙下令:“伯言。立刻带着你的人在西面列阵,不管如何,一定要挡住铁骑的第一波,把他的速度降下来,要不然我们全部死定了。孙校尉,你立刻收拢你的人马,只要挡住刘备就行,这个时候,不要冲锋了,先打退骑兵再说。传令,让步骘准备出城攻击刘备身后,接应我们进城。”
“诺!”众人还没来得及走,北面来地斥候又爬了上来,他的面色更难看,嘴唇干裂,眼睛里充满血丝,一句话没说就瘫在地上了,而他的战马,也几乎同时倒在了地上。陆逊连忙上前,用力拍打他的脸,又抢过一个水壶,一下子将水全掉在他的脸上。那个斥候一激零,睁开眼睛,勉强伸出了左手指了指自己的胸前。
陆逊将手伸进他的胸甲,一下子摸出一支竹简,竹简上只有几个字,“匡浦关丢失,曹军周瑜、邓艾部万两千人南下。”
高台上一点声音也没有,几个人都目瞪口呆的看着对方。吕蒙一下子明白了,为什么刘备摆出这么一个送死的阵型,如此不珍惜长箭和霹雳石弹,他根本就不想活了,只想以命搏命,拖他下水,拼着一万人打光了也要重创他,然后再让他地残军去面对曹军一万五千人,其中还有三千西凉铁骑。
究竟是什么让刘备突然决定放弃交州,如此一心求死。
吕蒙仰天长叹。
“都督,快撤吧,再不撤就来不及了,你不能把人马全葬送在这里。”陆逊急急的说道:“向东北二十里就可以进入九莲山,只要进了山,骑兵就没有用武之力了。我们可以从东面回豫章去。”
“我们还走得了吗?”吕蒙苦笑一声,摇了摇头,指着西面激起的烟尘说道:“眼看着铁骑就到了,被骑兵追着打,伯言,你不是没遇到过,合肥一战,主公四万大军毁于一旦。就是这些西凉铁骑干的,没想到今天被我碰上了。”
他又指了指南面已经集结完毕,一步步的逼了过来的刘备军:“就算我想走,他也不能放我走啊。如今之计,只得不惜代价,先击杀刘备。然后入城了,也许还能守得几日。”
“都督——”陆逊急了,入城?入城之后怎么办,再也没有援军了,只能固守孤城。如果逃到山里去,只要抢在邓艾、周瑜之前,总还能逃掉一些人的。进了城就是死路一条,决无生理了。
“都督说得对。”孙皎怒声大声,“我去打通进城的路。陆伯言,你要逃你就逃吧。”
陆逊无言以对,见吕蒙一脸冰霜的看着自己。再看看满面怒容地孙皎,长叹了一声,抱拳施礼:“我去挡着铁骑,希望能阻止一下他们地速度。”
“有劳。”吕蒙挤出一丝笑容,拱了拱手。
陆逊一声不吭,转身下了高台,带着自己的人赶到了西面,还没等他布好阵,铁骑已经冲到眼前。陆逊喟然叹息,放下了手中地长刀,眼睁睁的看着三千铁骑一左一右,如两条长龙,轻松的冲过了他的战阵,一头扎进了吕蒙地右翼,所过之处,是一地的残肢断臂,陆逊的三千多人一个照面。就死伤了一大半,只剩下一千人左右,两腿发软的站在原地。
“大人,要不要追上去?”手下的军司马指着呼啸而过的骑兵尾巴瞪大了眼睛,惊恐的叫道。
“你说追不追?”陆逊笑了一笑,却比哭还难看。
军司马看了看陆逊,用力的连连摇头,甩得腮帮子直晃。
铁骑绕了个弯,从吕蒙的右翼一擦而过。象一柄钢刀。斜斜地切下了一个角,轻松的吞下了一千多人。随即又远远的绕了个圈,再次呼啸而去,切下更大地一块。
吕蒙的这些兵一直在江南打仗,从来没有对付过骑兵,面对来去如风的骑兵,他们束手无策,慌乱之间射出的长箭落在飞驰的骑兵阵中,象是雨点落入大海,只激起了几个水花,转眼不见,而骑兵的长戟、长刀却一次次的割下一片血肉。
右翼大乱。
吕蒙看了一眼远处呆呆坐在地上的陆逊,惨然一笑,随即命令中军转向西,长矛手在前,强弓手在后,发箭射击眼看就能击溃右翼的铁骑,同时命令左翼向前南突击,力争击破刘备冲进城去。番禺城门已经打开了,潘璋带着三千人已经杀了出来,正在全力攻击刘备身后。
以右翼和中军为代价,尽量救一些人入城。铁骑再厉害,也只有三千人,要想击破还有七八千人地右翼和中军,他还需要很长的时间,甚至是不可能。
吕蒙自我安慰道。
刘备见到西面铁骑出现的时候,立刻从高台上下来,不顾殷观等人的阻拦,带着他的亲卫冲到了最前面,正撞上冲过来的孙皎。孙皎两目赤红,他知道时间不多,要是不能在铁骑击溃中军以前打通进城的通道,他们这些人就全死定了。所以他没有多耽搁,带着自己的亲卫就杀了上来,长刀挥得象风车,片刻之间连斩数人,向前急速推进。
幸亏刘备的长箭和霹雳石弹已经用远了,要不然他能不能冲过这段距离都是个问题。
孙皎一边庆幸着,一边越发地斗志昂扬,手中的长刀舞得越发的紧,几乎刀刀见血,没多长时间,他就成一个血人。紧跟着,他就看到了一脸杀气的刘备。
刘备也看到了他。
他知道关羽就是死在这个人的手上。
因此他一声不吭,抽出腰间的长刀就扑了上来。
长刀如电,蒲元打造的神刀,轻松的割断了孙皎的长刀,一刀割下了孙皎地头颅。孙皎地双眼圆睁,似乎不敢相信须发全白的刘备会有这样地武力,世上居然有如此锋利的长刀。
“好刀!”
刘备纵身大笑,伸手接过飞在半空中的孙皎地头颅,呸的吐了一口唾沫,扔在地上用力踩了两脚,挥刀长啸:“杀——”
江东军先是被玩命的刘备军截住。接着孙皎一个照面被刘备阵斩,士气大泄,刘备军却是士气如虹,战意盎然,虽然被潘璋和吕蒙两部围在中间,依然斗志不减。拼命厮杀。
刘备毕竟老了,他一口气连斩十三人,气喘得象是风箱一般,嗓子生疼生疼的。他停下来弯下腰喘了口气,然后直起身子看了看越来越小的包围圈,淡然一笑,再一次怒吼一声,带着剩下的百十个亲卫向潘璋杀去。
潘璋正恼火呢,刘备象是疯了一般。明明已经被围在中间了,还是死战不降,真不知道是怎么想地。听得西北的厮杀声越来越猛,骑兵的蹄声越来越急,只怕大都督的右翼已经支撑不住了。如果再不击溃刘备,大都督可就危险了。他心急如焚,带着手下亲自冲杀到了前面,在丁奉的护卫下奋勇前进。
迎面而来的是刘备的亲卫,这些是当年赵云、陈到一手训练出来的士卒,个个身材高大,武技精湛。现在又是刘备亲自上阵。自然更是凶悍狂野。本来顺风顺水的潘璋一遇到他们,立刻感觉到了压力,一阵乱刀砍得他汗流浃背,刚刚奋力斩杀一人,又有三人冲了上来,誓死要命。
“呀——”丁奉一声怪啸,飞身杀到,挡到手忙脚乱地潘璋面前,一刀三人。长刀连摆。磕开两柄长矛,护着潘璋就退。
“竖子!”刘备在亲卫护卫下看到了骁勇的丁奉,夺过一名亲卫的手弩,对着丁奉就射。丁奉正在厮杀,余光看到一点寒光射到面前,下意识地让开了脖子,手弩从他的脖子边擦过,扑的一声,射进了藏在他身后的潘璋面前。
潘璋惨声大叫。一把握住箭羽用力拔出。狂暴的看了一眼刘备,拎着刀就冲了过来。数名亲卫随后跟上,两拨人杀在一起,没头没脑的一阵乱砍,方寸之间,很快就倒下了十几个人。
刘备厉声大喝,手中长刀当头就劈,满面是血的潘璋举刀相迎,刀断,长刀入肩。刘备双手握刀,奋力一拉,潘璋瞪着眼睛,看着胸部甲被刘备一刀砍开,拉开一道长长的伤口,肉都翻了出来,鲜血泉涌。
“大人!”丁奉大惊,一个箭步跃到刘备跟前,举刀就砍。刘备措手不及,长刀反撩,两刀相碰,喀的一声两把刀一齐折断。刘备立足不稳,身体踉跄了一下,丁奉抢上前来,手中半截长刀横扫,将一名冲上来地刘备亲卫斩杀,随手将半截长刀捅进了刘备的小腹,刘备圆睁双目,右手一把抓住丁奉的手臂,右手中半截长刀从丁奉的脖子上一掠而过。
几乎就在同时,三柄长刀捅进了丁奉的身体。
刘备∷璋、丁奉同时战死,双方的士卒都陷入了混乱。刘备军人数占劣势,主将战死,士气大挫,又被两面夹击,很快就全军覆没,殷观在高台之上眼睁睁的看着刘备倒下,无力的坐在了地上,随后江东军杀上高台砍断了刘备的战旗,杀红了眼地士卒根本不管殷观有没有反抗,乱刀齐下,顷刻间将他砍成了一堆肉酱。
看到刘备的大旗倒了,吕蒙长出一口气,随即放弃已成残军的右翼,带着中军越过刘备的战阵飞速入城。庞德、阎行带着铁骑在几乎全歼了吕蒙的右翼五千人马之后,将士折损超过千人,战马连续狂奔了一个时辰,体力也达到了极限,速度慢慢降了下来,无力再战。
曹冲看着尸横遍野的刘备阵地,看着那高台上的半截旗杆,一言不发。
双抱着刘禅哭成一团,刘禅还没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有些不解的伸出小手抹着小双脸上纵横的眼泪,连声叫道:“姊姊,姊姊,你怎么哭了?别哭,阿翁说过,好孩子不哭。”
赵云捂着脸伏在马上,痛哭失声。刘备走之前关照他无论如何不能参战,一定要保护好刘禅,如今亲眼看到刘备战旗倒下,吕蒙地中军涌进了番禺城,他却不能杀上前去给刘备报仇,只能听着刘禅稚气而无知地声音,让他无法掩饰自己的悲哀。
“将军,吕蒙部已经进城,右翼基本被我骑兵全歼。”秦朗兴奋地冲到曹冲面前,大声叫道。
“兄长,初步估计,吕蒙部尚有中军完整,前军全部战死,左翼也损失过半,加上出城的损失,江东部总损失当在一万三千人以上。”曹据开心的大声笑道,接着有些遗憾的说道:“不过左将军部在内外夹击之下,全军覆没,左将军战死,已经发现了他的遗体。”
“知道了,离城二十里扎营。”曹冲挥了挥手,一点兴奋的感觉也没有。
“将军,那个姓陆的校尉怎么办?”庞统凑了过来,轻声说道。
曹冲看了庞统一眼,又看了看鲁肃,萧然说道:“稍后带到我帐中来。”
曹冲看着陆逊这位三国后期的大名人,却一点激动也没有。///com///他对刘备的战死久久不能释怀,倒不是因为小双的原因,而是他对刘备奋斗了一生,却如此战死在沙场之上感到有些能以接受,或许刘备如果逃回苍梧苟延残喘更让他能够接受一些。虽说将军百战死是常理,可是他去没法接受这位三国枭雄如此壮烈的战死在他的面前。
而且原因很拙劣。
刘备临走之前告诉他,他虽然和关羽、张飞不是亲兄弟,可是三十年来,他们胜是亲兄弟,他们两人从元和年间就跟着他,至少整整三十年,不离不弃。他们失散过,分开过,可是从来没有怀疑过对方的忠诚,他东奔西走,对任何人都不相信,但是对这两个人,他从来没有怀疑。他相信他们,就象相信他自己一样。
张飞战死在龙阳城,他好象失去了半条命,如今又失去了关羽,他整个人都已经死了,唯一不放心的,就只有他的儿子刘禅。如今他把刘禅托付给了曹冲,他可以了无牵挂的走了。
他对曹冲说,我不相信命,可是我不得不承认,和你们父子同生一个时代,失败就是我的命。
刘备走的时候,腰挺得笔直,步子迈得很大,很稳健。
曹冲可以说,刘备不是个好将军,将来也不可能是个好君王,可是,他是个好兄弟。在他的眼里,关羽、张飞比他为之奋斗了一辈子的事业还要重要,比他的亲生女儿还要重要。他从头到尾,没有问过曹冲一句大双小双的事情。
曹冲不喜欢他,可是,也不能恨他。他无法接受刘备的想法,可是他能理解。
眼前跪着的这个陆逊是本来历史上击败刘备的人,是他本来最喜欢的一个人,可是现在他却因为刘备的死。有些不太想看到他,虽然现在刘备地死与他无关。
不够成熟啊,可是人真的要什么都以利益为导向,岂不是也很悲哀。
陆逊有些紧张,他是败军之将,曹冲让人把他找了来。他本来很兴奋,特别是看到鲁肃坐在一旁的时候。鲁肃在江东除了周瑜,没什么朋友,但鲁肃和他关系不错,刚才进门的时候,鲁肃悄悄的告诉他,曹冲对他很有招揽的兴趣,这让他本来有些忐忑不安地心松了许多。
可是看到现在这个样子。他又有些不安了。
曹冲进入交州。很显然刘备跟他达成了某种协议。这个协议是什么不重要。刘备已经战死了。东南就只剩下孙权一个人。如果刘备和孙权能够同心同德。同力抗曹。虽说未必能打得过曹冲。但至少不会这么快被他各个击破。现在只剩下孙权一个人。他就是有心抗曹。也没有力量了。更何况他最大地倚仗——吕蒙部地两万精锐今日一战已经折损大半。别说回不了豫章。就算回去。也挽回不了局面了。
江东。无可争议地成了曹冲下一个目标。或许。他已经发动了攻势。
天下要一统了。他手中地实力却也在今天一战中损失殆尽了。如果这个时候不能投入曹冲帐下。那他就只能老老实实地交出兵权。任凭处置。而如果成了曹冲地亲信。那么他有信心。自己地人生将从此飞黄腾达。
陆逊不是一个可以淡漠名利地人。特别是他还担负着吴郡陆家地希望。
所以陆逊有些紧张。虽然他不害怕。
“嗯……咳……”鲁肃见曹冲侧倚着案几,虽然看着陆逊却有些神不守舍,便清咳了一声,打破了帐中的寂静。曹冲一惊,扫视了一眼,正好看到庞统等人投射过来的疑惑目光,他笑了笑,连忙坐直了身子,伸出手对伏在地上地陆逊说道:“陆校尉请起。见到陆校尉。心中有所思,一时走神。还望陆校尉莫怪。”
陆逊心头掠过一丝失望,起身谢道:“不敢。”
曹冲也觉得有些失礼,人家年纪轻轻的,正是要面子的时候,自己让他跪在下面那么久,一声不吭,实在有些伤自尊,便换了称呼笑道:“伯言,你我年纪相仿,此地又皆是你我旧交,我们就不客套了吧。令弟在襄阳,和我可是多有探讨的。经常听他说起你,今日一见,果然与众不同。来,坐下,我们随便说道说道。”
曹冲一边说着,一边对着身边的坐席示意了一下。陆逊听他不再称自己为陆校尉,改称自己的字,又提起在襄阳的陆绩,话里话外的透着亲热,现在又让自己坐在他的身边,心头一喜,连忙拱手说道:“逊如何敢当,公纪也常有信来,说起公子总是赞不绝口,称公子天资过人,非我等凡夫俗子可比。逊尚有不甘,今天得见尊颜,方知公纪所言不虚。”
曹冲仰面大笑,对众人说道:“伯言,我看我们再这么互相吹捧下去,诸位今天地午饭不用吃就饱了。来来来,请上坐,饮香茶。”
众人一听襄阳已经很流行的笑话,也都哈哈大笑,帐内压抑的气氛一扫而空。
闲聊了几句,曹冲收起了笑容,对陆逊说道:“伯言,不瞒你说,我带到交州的人手只有一万五千人,一战之下,铁骑就损失了一千多,步卒离此还在百里之外,番禺城中的人却有不少,不知伯言可有办法?”
陆逊沉吟了片刻:“将军,番禺城降与不降,不在番禺城,而在扬州的仗打得如何。番禺城被困已久,城中积储也将消耗殆尽。再加上现在又有大都督进城,我估计番禺城最多再多支持一个月就要粮尽了。粮一尽,外无援兵,城中必乱,届时不攻而自破。”
“难道……我就在城下等着?”曹冲虽然觉得陆逊说得有理,可是要让他就这么等着,他还是有些不愿意。刘备只顾着玩命了,自乱阵脚,虽然重创了吕蒙,还是让跑掉了四五千人。城中现在有七八千人,自己就算是等邓艾、周瑜到达城下,也不过一万五千人,再加上赵云手中的人手,也不过一万七八千人,要想强攻当然也可以。但那样伤亡会很大,这不符合他的性格。
陆逊看出了曹冲的犹豫,他笑了笑说道:“一个月地时间实在短得很,再说将军在交州也不是无事可做。如今交州只剩下番禺城还在孙扬州的手里,其他诸城,都在等着将军的抚慰呢。左将军为攻番禺城,已经将交州诸郡的人马抽调一空,此时如果有民乱,诸郡无力平息。必然会地方扰动,将军不可大意啊。”
曹冲凛然心惊,顿时醒悟过来。对啊。交州现在可是没什么兵防守啊,那些刚被关羽征服的数郡都是蛮子,一旦闹点儿出来,啸聚山林什么的,自己可就不是得了交州,而是一个烫手地大山竽啊。他不敢怠慢,立刻和众人商议一般,除了派蒋干去番禺城劝降之外,他立刻安排了诸郡的太守人手。麋威还回合浦郡,关兴回了郁林郡,而陆逊被他安排到了交,兼领日南、九真二郡,他对有些失望的陆逊说道:“这三郡虽然偏远,却是我大汉地南大门,海中有岛,珍宝甚多,所谓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唯有伯言大才,方可让我放心。再者三郡不过是南方地一角,有大片的富饶土地等着我们去开发,只有伯言年富力强地,才可以担得起这样的重任。”
陆逊虽然对曹冲所说的海中诸岛不明所以,但他见曹冲说得认真,想必也是有理的,特别是曹冲告诉他。从九真向西三千里。就是孝武皇帝当年久寻不着的身毒国的时候,他一下子兴奋起来。忙不迭的带着手头的一千多人上任去了。
曹冲随即传信给邓艾周瑜,让周瑜带领张任、刘磐继续向南进发,而邓艾接到命令之后立即回头,赶往赣州,他手下是荆山军和白虎军,都是善于山地作战的,正适合多山地扬州。至于番禺城,有两千铁骑,一千铁甲军,再加上周瑜手下的七千多人,他足以逼降城内的吕蒙和步骘。虽然吕蒙没有答应蒋干地劝降,可是他也没有一口拒绝,看样子正是在观望扬州的战况。
曹冲在派人安抚交州诸郡的同时,也将目光瞄向了扬州。
扬州激战正酣。
接到曹冲的命令之后,庐江夏侯称和赶来助阵的张辽合兵一处,与广陵太守陈登一道,陈兵江北,摆出要强渡长江的架势,吓得镇守京口的吕范不敢怠慢,连忙调集了手头所有的兵力,隔江布阵,小心防守。荆益水师在都督蔡瑁、副都督严颜的率领下,合兵两万,沿江而下,与驻守柴桑地江东水师接战,装配了霹雳车和守城弩、重振旗鼓的荆益水师气势汹汹,一举击破江东水师,随后一拥而上,不到三天的时候就将柴桑收入囊中,随即挥师东向,将夏侯称、张辽的部队接应过江,在芜湖登陆,切断了孙权退回京口的路线,与随后赶到的吕范部激战。
因为吕蒙部还在交州,孙权手头无兵可用,庐陵空虚,不敢久留,已经从庐陵退回到了鄱阳湖,驻守庐陵的贺齐根本没有心思替孙权打仗,让他装装样子还行,一见黄忠、魏延、乐三部人马一共万人向庐陵逼进,他立刻后退。就在他准备在鄱阳湖打一仗,敷衍一下孙权的时候,听到了丹阳失守的消息,他当下就乱了神,也不管孙权了,大步后撤。孙权一个意料不及,差点被突前地魏延给堵住,吓得不敢停留,随即在前来接应的朱然部的保护下,退回到会稽郡。黄忠等人几乎是兵不血刃,攻占了豫章郡治庐陵,随即赶到了鄱阳城,数日后,邓艾攻占赣州,前后半个月的时间,豫章郡以匪夷所思的速度宣告易手。
紧接着,吕范接到孙权退守会稽、吴郡的消息,也放弃了丹阳郡,大步后撤到吴郡,在曲阿、丹徒一带设防,与在钱唐富春山下据险而守的孙权一南一北,守护着吴郡和会稽北部。
这时孙权聚拢了手中的人马,吕范一万多人,朱然一万多人,还有逐步聚拢来的孙瑜五千多人。总共两万五千人马,在吴郡这方圆六七百里地地方,等待着最后地命运。
孙权很沮丧,他以为曹冲被他威胁住了,接受了他的条件,至少可以有个一年半载地安稳时间。只要吕蒙迅速击败刘备,保住南海郡,他就可以坐下来和曹冲慢慢的谈,别地不敢多想,做个扬州牧,然后用南海郡代替庐江、九江,他坐断东南还是没有问题的。没想到刘备一下子发了疯,什么都不要了,配合曹冲重创了吕蒙。不仅将他夺回南海的梦想给打破了,还将吕蒙一下子打残了,让他面对曹冲发起的攻势的时候。根本无兵可用,一溃千里,一个多月的时间内就连丢豫章、丹阳,只剩下吴郡和会稽北部一点地方。
孙权恼怒之极,大骂曹冲不讲信用,大骂刘备脑子有毛病,大骂吕蒙是个笨蛋,大骂贺齐没良心,反正他能想到地人都给骂了。
得知孙权大败。现在已经退守吴郡,只剩下最后一战的时候,番禺城里的粮也尽了。吕蒙想要出城决一死战,就算战死,也要让曹冲再受点损失,让他无力北上,但是步骘不同意,他不同意吕蒙这种临死要拉个垫背的行为。吕蒙无奈,只能带着自己的人出城拼命。一出城门就被曹冲等人围住了,霹雳车排成一条边,先打了吕蒙一个晕头转向,随后铁骑开始冲锋,一直没捞着仗打的张任和刘磐更是抓住了这次机会,痛打落水狗。
不到半个时辰,吕蒙损失过半,他想退回城,可惜面对他的只有守城弩。步骘寒着脸告诉他。他归顺朝庭了,现在听镇南将军的号令。
吕蒙仰天长叹。带着残部垂死反扑,但是在七千天天吃饱了鸟事没有就练兵的精兵、两千多配备了马镫、长戟地铁骑的围攻下,他很快就被打得奄奄一息,随即被因为没能亲手干掉刘备而郁闷得斗志超级旺、小宇宙爆发的刘磐杀到中军,一刀枭首,砍倒了他地中军大旗。
主将一死,剩下的一千多人再也没有斗志了,弃械投降。
步骘归降,曹冲进城,用早就准备好的粮食安抚民众和已经饿了几天肚子的士卒,随后留下张任守番禺,刘磐守苍梧,自己带着骑兵和归降的士卒返回桂阳。他把投降的士卒一分为二,一部分交给周瑜,一部分交给鲁肃。这两人本来就是江东的大都督,在士卒中的威信颇高,现在重回他们的麾下,倒也安份得很。更何况曹军地待遇要比江东军好得多,也没有人傻到非要为已经只剩下一口气的孙权卖命,快快乐乐的当起了曹冲的部下。
赵云的人手已经分给了麋威和关兴,他现在只有一千骑着滇马的老兵,这是曹冲特意给他留着的。曹冲对他说,这些人精于骑术,只要回到涿郡之后,换上乌丸马,你很快就能重建白马义从,纵横北疆。赵云对此很意外,也很愉快的接受了,并很快和庞德、阎明成了好朋友,暂时充当了曹冲的亲卫骑。
至于刘禅,到现在还没知道刘备战死地事情,他天天围着小双转,又有秦朗、曹据、孙绍等人陪着玩,早就把那个白胡子老爹给忘在脑勺后面了。曹冲又将孙夫人和关凤接了来,她们都知道了刘备的事情,看到懵懂无知的刘禅,不免有些悲伤。关凤得知了父亲、长兄的死讯,更是悲伤不已,天天以泪洗面。曹冲要去打仗,就让她们一起跟着小双回了襄阳,又让周瑜回长沙,鲁肃去桂阳,自已赶到了丹阳歙县和黄忠等人会合。
一见到曹冲,黄忠等人开心得不得了,都松了一口气,曹冲都奇怪他们的神情有些怪异的时候,孙尚香气乎乎的从里面走了出来。
曹冲很意外:“你怎么来了?”
“我在襄阳闷得慌,妞儿断乳了,我就来了,可是他们都不让我上阵。”孙尚香狠狠的瞪了魏延一眼,又转过头来拉着曹冲的手哀求道:“我都几年没打仗了,手都不会拿刀了,你就让我打几仗吧,好不好?你看我这手……”说着,将手伸到曹冲面前翻来覆去地让他看。
曹冲拉过她地手捏了捏,发现除了胖了些。白了些之外,连一点老茧也没了,似乎也没有生孩子之前的力道,看着她急吼吼地模样,他不免笑了,心道你现在是什么身份。黄忠他们怎么可能让你上战场,再说了,要打的可是你亲哥,你这也闹得也有点离谱了。
“打仗的事回头再说,先听听军情。”曹冲见赵云、步骘等人看自己的眼光都有些不正常,连忙松开孙尚香地手,回头招呼道。
黄忠挂起地图,向众人环揖了揖说道:“夏侯太守、荡寇将军、广陵太守三部人马,在句容一带与吕范对峙。吕范左靠太湖。右靠长江,扼守着我军进吴郡的通道,此地水网纵横。极大程度的限制了骑兵的发挥,而且夏天也到了,我军士卒不习惯这种湿热的天气,战力大受影响,暂时占不了上风。水师控制着长江,担任着诸军的粮草运输,一时还不能全部上岸作战。严副都督已经率一部分小型战船由芜湖进入溧水,准备到太湖中拦截经常出来骚扰我军地水寇,同时运送一部分士卒上岸助战。”
曹冲点了点头。示意黄忠继续往下说。
“目前我军有将军的亲卫步骑三千人,赵将军骑兵一千,士载部荆山军两千,白虎军两千,我部四千,文长部三千,玄玉部三千,共一万八千人,比对面的朱然部多八千人。如果考虑到军械、训练等方面,我们有足够的优势。但有两个问题,一是此地地形不利骑兵,因此三千骑兵无法发挥应用的作用,只能下马步战。二是贺齐部五千人就在潜山,他的人马基本没有与我们接触,目前是比较完整的一支部队,基于五年前在江夏那一战的经验,他的所部战斗力不可小视。有他在我们背后。我们无法放开手脚攻击会稽。”
黄忠说完,又施了个礼。退了下去,静听曹冲说话。曹冲对众人说道:“诸位无须顾忌,有什么说什么,大家一起探讨。”
赵云和步骘是新来地,还没习惯这种会议方式,不免有些拘谨。曹冲笑了,首先对步骘说道:“子山,你对此地比较熟悉,和贺公苗也有过接触,可有什么妙计?”
步骘有些尴尬,他是江东降将,这个时候却跟着曹冲来打自己的旧主,心里颇有些不是滋味,一时沉默不语。曹冲也知道他的心理,但是他就要这个时候让步骘发言,看看他地本事还在其次,逼着他表态才是主要的,不要想着两边讨好。他见步骘不说,也一声不吭,以一种颇堪玩味的神态看着步骘。众人见了,也知道曹冲的心思,都一言不发,等着步骘发言。
步骘感觉到了气氛的怪异,心里有些紧张,额头冒出了汗珠,不过当他看到了孙尚香的时候,他忽然想通了,连孙权的自家妹子都不站在他一边了,孙权已经没希望了,再顾及他只会对自己的将来不利。曹冲虽然接受了他的投降,但是把他地手下全部剥夺了,他现在得从头开始奋斗,如果不能表现出一点能力的话,他以后就不用跟着曹冲混了,老老实实回家休息吧。
“贺公苗因为江夏之战的事情,一直与孙……扬州面合心不合。”步骘终于艰难的开了口:“这次他又舍了孙扬州,自己跑回了丹扬,已经和孙扬州恩断义绝,他留在潜山,应该不是为了支援孙扬州,而是因为他的封邑就在此,他舍不得离开。”
曹冲恍然大悟,这才想起来贺齐的封地就在自己驻扎的歙县,江东叫做新都郡,只是朝庭一直没有承认。如果孙权败了,贺齐当然不能再名正言顺的占有这么多地方,贺齐犹豫的大概就是这个事情,帮孙权吧,孙权估计是救不活了,再者这次因为他地不告而退,孙权差点被人逮住,仇也结深了,就算救活他,以后也没自己的好日子过。如果不救吧,孙权肯定是死路一条,他的封地也就彻底完蛋了。辛苦了多少年,这次算是彻底一无所有。
“那子山以为,当如何处理?”曹冲思考了片刻问道。
“贺公苗所思者利尔,只要将军舍得利,贺公苗的五千精兵。就是将军的先驱。”步骘微微躬了躬身子说道。
“有理。”庞统插了一句嘴:“子山和贺公苗相熟,将军不妨让子山去走一趟,如果事情能成,这先锋之功,就是他们二位的了。”
步骘心里半是兴奋,半是酸涩。他知道庞统这是不放心他。要让他和贺齐两个人打先锋,一来可以借机看他们的忠心,同时还可以消耗他们的实力。他去分贺齐的实力,贺齐抗拒地心理会轻一点,曹冲却是用贺齐地人马来奖赏他的功劳,不花他自己地一个钱,一个人,一举两得。他想了想,看了一眼曹冲。见他微笑着点头,只得低头施礼:“骘愿往。”
贺齐见到步骘之后,也很快明白了曹冲的意思。思考之后爽快的低了头。他如果不低头,南面是曹冲,北面是夏侯称等人,完全可能一举吞了他,而孙权倒有可能站在一旁看笑话。至于进山,笑话,荆山军和白虎军都是打山地战的专家,跟他们打山地战不是自找不痛快吗?
降了,当先锋去。说不定还能保住一些好处,反正没听说哪个跟着曹冲混地是穷鬼。
曹冲以贺齐为先锋,以步骘为副,亲率大军随后跟上,沿浙水直逼富春山下,双方打得很惨烈。贺齐和步骘要立功,朱然却痛恨这两人不仅投降了曹冲,还反过头来打旧主,一脑门子的火。死战不退,双方在山里来回搅杀了十来天,朱然终于还是抵挡不住了,不仅因为贺齐部的战斗力强,还因为贺齐取得了曹冲的信任,源源不断运来的粮草、军械大量供应,实力大增,越战越勇,朱然自然顶不住了。放弃了富春山。退往钱唐。
富春山之战,贺齐部损超过三千。朱然部损失五千余,超过半数,一时无力再战,只能困守钱唐。曹冲也觉得贺齐已经表达了足够的诚意,不再让他打头阵,让他到后面休息。
仲夏,曹冲到达钱唐,围而不攻,留下骑兵和铁甲军在城下对付朱然之后,命令黄忠向东进击。因为朱然已经把兵力集中到钱唐,山阴、余姚等地成了空城,黄忠等人不费吹灰之力,两个月之后凯旋,除钱唐城外,会稽郡全部失守。
曹冲在钱唐城下度过了最热的夏天,在派人进城劝降未果的情况下,先用这两个月做出来的霹雳车狂轰了一阵,把钱唐城打得面目全非,再被以铁甲军为首地悍卒轮番猛攻,被困了两个多月的朱然部只支撑了一天就破了城。朱然被黄忠阵斩,剩下的两千多残卒投降,曹冲损失三千多人。
曹冲留下黄忠陪着自己守城,其他地人在邓艾的指挥下向北攻击,过了钱唐是一片平原,憋了几个月的骑兵终于有了用武之地,大展神威,急速前进,九月初,邓艾拿下乌程,魏延、乐合力拿下由拳,两军齐头并进,沿太湖南岸逼近吴郡郡治吴县。与此同时,夏侯称、张辽等人突破了吕范的防线,拿下毗陵和无锡,赶到了吴县城北五十里,等待命令。
孙权见大势已去,无奈之下,再派出胡综到向赶到吴县城外准备最后一战的曹冲请降,这次他不提什么扬州牧了,我就当个吴郡太守行不行?
曹冲还没说话,孙尚香就冷笑了一声,指着胡综的鼻子说道:“亏他还想得出来,现在提这个要求是不是有些太离谱了?你回去告诉他,给他三天时间,自己把自己绑起来出来投降,要不然,我亲自杀进城去,剜了他那颗绿眼珠子。”
胡综被吓得掉头就走。曹冲看着乱气冲冲的孙尚香笑道:“你发这么大火干嘛?那可是你亲生兄长。”
“这么蠢的兄长,不要也罢。”孙尚香恼怒的说道:“当初要是聪明一点,何至于落到这个地步?我们家地人,都被他当人质送到你这儿了,还留着他干什么?与其让别人杀了他,不如让我亲手杀了他,免得难受。”
孙尚香说到做到,三天之后,亲自带着女卫杀上了城楼。江东军本来还奇怪,曹军中什么时候有个姓孙的将领,难道是孙绍。后来看到女卫才想起来当年江东赫赫有名的孙尚香。看到她怒气冲冲的拎着刀上了城楼,孙权的近卫部队傻了眼,砍又不敢砍,不砍吧只能被她砍,军心大乱,干脆扔下武器投降了。
于是吴县城头出现了奇怪的一幕。数千江东精锐跪了一地,看着孙尚香带着二十个女卫冲进了城,让随后跟上来保护孙尚香的典满目瞪口呆,连揉眼睛。
孙权看着全副武装的孙尚香,咧了咧嘴,却没笑出来。
“小妹……”他憋了半天,才憋出两个字。
孙尚香寒着脸,拎着刀绕着孙权转了两圈,那些亲卫本来想上来护卫孙权的。被孙尚香瞪了一眼,吓得脚步一滞。孙权挥了挥手,让他们退下去了。
“你怎么还没死?”孙尚香在孙权面前站定。双手扶着刀,用鼻孔看着孙权说道。
孙权苦笑了一声:“你这么恨我?一见我就要我死?”
“你不值得我恨。”孙尚香不屑地哼了一声:“大郎当年说,决机两阵之间你不如他,举贤任能各尽其心,他不如你,我怎么看着你哪一样都不如他呢?大郎能有赤心对太史慈,和周公瑾更是推心置腹,人倒好,有几个人才都被你推给别人了。亏你当初还信誓旦旦的说一定会振兴孙家。我当时真是傻,居然真信了你。”
旁边的是仪有些听不下去了,寒着脸上前说道:“小姐,你也是孙家的人,怎么能如此和主公说话,难道是想逼死亲兄吗?”
孙尚香斜着眼睛看了一眼是仪:“你就是那个听人一句话,连祖宗的姓都改了的?”
是仪一下子僵住了,满面通红地退了下去。
是仪原姓氏,后来郡相孔融说。氏是民无上,不好,应该改成姓是。这件事让很多人看不起来他,觉得他做得不当,不过他自从成了孙权的亲信之后,已经没有多少人提起这个问题,没想到孙尚香一见面就给他一个难堪。
“要死,他早死了,还要等我入城吗?”孙尚香没空理他。扭过头对孙权说道:“给你两条路。其一,到邺城或者许县去。以后安安稳稳过日子,我能保你一条命。另外一条路……”孙尚香将手里的刀一松,长刀当郎一声落在地上,清脆地声音绕耳不绝:“用这把刀自裁了吧,省得丢人现眼。”
“给你一刻钟地时间。”说完,孙尚香轻蔑的看了他一眼,大步退了出去。
江东军被孙尚香一路打过去,弃手投降,典满随即打开了城门,放大军入城。郝昭带着铁甲军护着曹冲进了太守府,立刻命人将太守府团团围住。曹冲在虎士地护卫下进了府,正看到怒气冲冲却双目含泪的孙尚香大步走来,他笑了笑,却没有说话,上前拉着她的手说道:“走,陪我转转,据说这里有当年要美人不要江山地大情圣夫差和大美人西施玩耍的地方,我早就想看看了,今天总算捞到机会了。我们也学学古人,携手而游。孙尚香胆怯的看了他一眼:“你不会说我自作主张吧?”
曹冲偏过头看了一眼她,笑道:“你应了他什么?超过乡侯,我可做不了主地。”
孙尚香松了口气把情况说了一遍,曹冲看了一眼她空荡荡的刀鞘笑道:“你也不怕逼死了他?”
“他才不会死呢。”孙尚香撇了撇嘴:“要是有这胆量,至于被你一步步逼到这个地步吗。”
两人边说边笑,牵着手在府里面转了一圈,看得那些被押在一起的俘虏暗叫稀奇。两人回正门的时候,郝昭已经安排好了外围的警卫,打开正门,请曹冲进去。
曹冲一边进门,一边笑道:“我那大舅哥呢?”
孙尚香冷笑了一声说道:“喏,不是在那儿吧。”
曹冲举头看去,孙权跪倒在阶前,双手高高的托着孙尚香让他自裁的那把刀,身后跪了一地的人,有男的,有女地,有老的,有少的,全都面色惊惶。
“罪臣孙权,拜见镇南将军大人。”
曹冲没有上前,看着面色很难看,却努力的挤出一丝笑容的孙权,脑海里却想起宋朝大词人辛弃疾的那首南乡子:“年少万兜鍪,坐断东南战未休。天下英雄谁敌手?曹刘,生子当如孙仲谋。”不知道老辛看到这样的孙权还能不能写出这么豪迈的词来,都是自己这只大蝴蝶惹的祸啊。不过,话又说回来了,自己来了这里,以后会不会有宋朝还是一回事呢。国家不幸诗人幸,两者选一个,还是选择诗人不幸国家幸吧。
曹冲沉静了半晌,忽然抽出腰间重来没有见过血地刀,清如龙吟的出鞘声吓得孙权和孙尚香当时就变了脸色,孙权身后跪着的孙瑜差点跳起来,想要扑上前去护住孙权,却见曹冲用刀尖挑着孙权手中的长刀刀环,将长刀挑到孙尚香面前。孙尚香犹豫了一下,接过长刀入鞘。曹冲长叹了一声,转身就走,远远的留下一句话。
“收拾收拾,跟我走吧。”
孙权长长的出了一口气,脸色煞白。
建安十九年秋九月,许县皇宫。///com///
天子愁眉不展,看着周瑜带回来的曹冲捷报直挠头,一点喜色也没有。他看着面色平静的周瑜,有些埋怨的说道:“爱卿,镇南将军不是让你暂守长沙吗,你怎么……”
周瑜接到曹冲把孙权逼到了吴郡的战报之后,他就将手中的兵权移交给了乐进,自己轻车赶回襄阳,在和荀商量了一阵之后,立刻赶往许县报捷,同时送来了曹冲的奏表。他详细讲述了江南的战事,说明了朝庭本来准备招抚为援兵的刘备已经战死,孙权已经没有退路,现在应该已经成了曹镇南的阶下囚。他的言下之意很明白,陛下你就别指望了,不是我不努力,是他们自己不争气,不过话又说回来,你这主意本来就有点馊,这两人就算不内讧,也不是曹镇南的对手,更何况他们根本没有替你卖命的打算。
至于长沙,周瑜也知道天子的意思是想让他手握兵权,可是周瑜根本没有这个打算,就算手里有兵又这么样,且不说那些兵眼里只有镇南将军府,只有小曹将军,就算他能把握住这几千人也没用,乐进在一旁看着呢,四面八方都是曹冲的人,你还能有什么想法?一有动静你灭了你。不如干脆把兵权交出来,安安稳稳的回许县做他的卫尉。
天子觉得周瑜这次回来和出发前的感觉完全不同,他话里话外都在替曹冲说话,压根儿没有出发之前那种对曹冲的怨恨和排斥,心里有些失望,他没有什么兴趣再和周瑜说下去,等他讲完了江南的战事,挥了挥手说道:“爱卿辛苦了,先下去休息吧。”
周瑜能够理解天子的心思,他也没什么心思和天子在这儿空想,顺势告辞。回家陪他的美人老婆去了,他走之前,小乔已经怀孕了,生了个儿子叫周胤,周瑜当时在和刘备等人扯蛋,还没见过这个儿子呢。现在他最着急的,就是回家看看儿子,然后趁着身体不错,努力再生几个。
天子看着周瑜急匆匆的背影失望的摇了摇头,本来想让周瑜去找援兵的,没想到援兵没找着,连周瑜都投向曹冲那一边了,这真是没法过了。他很失望,失望得有些颓丧。脸耷拉得很难看。
“陛下……”随侍一旁地金看着天子的模样,不免有些担
“该当如何处理才好?”天子眼睛看着殿门之外,自言自语道。
金愣了一下。脸色一变,他当然看出来周瑜的心态变了,可是天子如果因此想处理他,是不是有些太过份了?或者,天子是说别的?
“陛下,处理……什么?”金轻声的问了一句。
天子一惊。收回目光看着金。他从金地眼光里看到了一丝紧张。有些不解。金又问了一声:“陛下要处理什么?”
天子一下子明白了。他笑了笑。点了点面前案上地奏表说道:“镇南将军虽然还没有捉到孙权。但这是意料中地事。你说他平定江南了。这么大地功劳。可怎么赏啊。朕正愁这戍呢。”
金松了一口气。笑着说道:“要说这戍。还真得加紧。臣估计用不了多长时间。那个一心当副丞相地曹子桓就要来请封了。”
一提到曹丕。天子地脑门就多了三条黑线。曹丕在许县这两年。没少给脸色给天子看。他有事没有上朝都要跟天子摆摆功。说来说去就两个意思。曹操这么大地功劳。现在又是天子地丈人。封个王也是应该地。另外他这个曹家地长子。也是在关中打过胜仗地人。天子是不是也该封个官。让他名正言顺地在许县呆着。而不是象现在这样只能以幕后地身份来主持许县地政务。
天子恼火得一塌糊涂。谁让你来许县主持政务了。还动刀杀了人。搞得原本挺热闹地许县现在死气沉沉地。朕地耳朵只能听见你那跟驴一样难听地叫声。幸好你妹子还算有妇德。要是跟你一样。朕直接把皇位让给你们家。自己去上吊算了。还想当副丞相。也不看看你那副德性。可是一想到曹丕很快就会再次进宫来请封。天子再恼火。也只得先想辙。要不到时候还真没办法对付。
“爱卿。你有何妙计?”天子求助似地看着金。
金笑了笑,指了指案上的奏表:“陛下,当初镇南将军来请封的时候,陛下可是答应他的,如果再立功,就可以封王,如今他收复了东南半壁江山,这个功,应该可以了吧?”
天子一怔,细眉毛立刻皱了起来:“真地封王?”
“不封能成吗?”金轻声反问了一句。
天子没有说话,当初他是这么答应曹冲的,亏得曹冲好说话,答应了他。虽然曹冲因此被曹操赶到江南去了,但天子总算过了一个难关。当时也没想到孙权和刘备那两个这么不经打啊,两个人加起来的实力也算是能和曹冲持平,估算着能再撑两年,怎么也得等到曹操死吧,没想到这两人这么不中用,自己倒打起来了,结果一个战殁了,另一个虽然还没死,估计也快了,让曹冲一年之间又立下了这么大一个功劳。不封王,好象有些说不过去了,可封了王,这天下岂不是乱了套,就眼睁睁的看着他曹家再走上王莽那条路,倾覆我大汉的江山?
“那怎么办?”天子的脸已经成了苦瓜,自己当初是亲口应了曹冲的,总不能不认帐吧。
“好办。”金笑着说:“上次陛下怎么答应他的,这次就怎么办了。”
天子看向金的眼神一下子变了,心里犯起了嘀咕,莫不是这个金也跟周瑜一样,看着风向不对,要转投门户了吧,这不是出卖我吗?他还没来得及表示,金又说道:“陛下如果不封曹丞相为王,则金口玉言就成了笑话,陛下地威信就无从谈起。曹镇南以后也不会再相信陛下。如果封了丞相为王,一来兑现了当初的诺言,陛下言出必践,无负人之处。而曹丞相因为曹镇南立功才能封王,必然会消除对曹镇南的误解,必有相酬之意。将来这王世子之位。又会是谁的呢?”
听金这么一说,天子的小脑瓜子立刻飞转起来,他很快想明白了。对啊,用曹冲的功劳来封曹操,以后这王世子的位子就成了一个矛盾,让曹丕继承吧,曹冲不满,曹操也会心有不甘,让曹冲继承吧。他又不是嫡长子,曹丕肯定不愿意,这世子地位置。就成了足够份量的肉骨头啊,不由得他们不撕破了脸争一场。曹冲实力比较强,但曹丕却有着正当地名份,这两人闹起来,一定很有意思,说不准自己还能从中得些利益。当然了,如果曹家因此一分为二,实力大损,那就是最好地结局了。
“那就封王?”天子虽然眉开眼笑。但还是有些迟疑。
金伏下身子,磕了个头:“全凭陛下圣断。”
天子抬起身子,呵呵的笑了:“如此,就等着曹爱卿攻击吴郡地捷报吧。”
孙权投降地捷报十五天后到达许县。
曹丕接到捷报的第一时间赶到了宫里,满面笑容的向天子贺喜,面色是难得的开心,声音也是难得的悦耳:“陛下,我家仓舒托天子之福,顺利攻克吴郡。江南从此全部回归朝庭,臣贺喜陛下。”
天子也是一脸的笑容,两人似乎在比赛哪个能得最亲善大使奖一般。“曹爱卿请起,镇南将军立此大功,确实可喜可贺。朕当初没有看错他啊,果然是个少年英雄,五六年之间就平定了江南,说起来可是攻无不克,战无不胜啊。秦有甘罗十二为丞相。我大汉朝也有这样的少年英才。足显我大汉火德不衰啊。”
曹丕脸上堆的笑淡了一分,怎么我们家的功劳全成了大汉火德不衰地证据了。你怎么不说是我们曹家土德兴旺呢。再说了,你这么一说,全成了你慧眼识人的本事了,那还是我爹教出来的呢。他略顿了顿,又笑道:“陛下所言甚是,当初丞相大人教我等兵法时就说过,仓舒天资聪明,对兵法领悟最深,不是……”
曹丕说了一半,又停住了。他本来想告诉天子,你虽然是慧眼识人,可是这也是我曹家地人,是丞相手把手教出来的,可话说到一半,觉得好象有点不对劲了,连忙改口道:“不是常人可比。有如此天资,再有丞相大人亲炙,经陛下慧眼,方有如此功成啊。”
天子很欣慰,他的手轻轻的拍着大腿说道:“爱卿所言甚是,丞相大人用兵如神,镇南将军颇得其真传,果然是虎父无犬子。他如今才十九岁,尚未弱冠,已经官居镇南将军,这次功劳又这么大,我真不知该如何嘉奖他才好了。丞相大人在邺城可好?朕很想和丞相大人商量一下。”
曹丕的脸色更不好看了,感情你这是无视我啊,我现在代表父亲常驻许县,你不先跟我商量,还要去跟丞相商量,那是不是不把我当回事呢?虎父无犬子,你是想说我就是犬子吧。
“陛下,丞相在邺城,远来不便。陛下有什么旨意,不妨由我代传。”曹丕说着,抬起了头,很无礼的直视着天子,眼里可一点恭敬的意思也没有了,就等着看天子如何嘉奖了。
天子现在可没空跟他治气,他看似很为难,实际很开心的犹豫了一下说道:“镇南将军已经是两千石的职位,如果再升理当是征南将军,可是他立了这么大地功劳,只升一级,似乎有些不妥。朕有意升他为骠骑将军,再封为县侯,不知爱卿以为当否?”
曹鼗听,感觉跟他没什么事,立刻说道:“臣以为不妥。”
天子诧异的说道:“爱卿是什么意见,难道觉得如此高职厚爵仍不能酬此大功吗?要不这样吧,江南平定了,暂时也没能仗可打,不如让他回朝任副丞相,这样一来可以看看他的政务是不是同军事一样出色,二来也可以为丞相大人分担一点事务,将来好让丞相早些颐养天年啊。”
曹丕哼了一声。更不乐意了,这直接是把我放一边了,准备让仓舒接老爹的班啊。他不想再和天子绕弯弯了,翻了翻眼睛说道:“陛下莫非忘了当初应允仓舒的诺言了吗?”
天子也沉下了脸,有些不快的说道:“爱卿这是何意,朕有什么诺言。难不成朕是食言面肥的人吗?爱卿说来。”
曹丕冷笑道:“仓舒当初来许县为丞相大人请封王爵,陛下舍不得一虚名,未曾应允,只是加了封邑,说等再立功劳方可封王。如今仓舒平定江南,扫灭二寇,使陛下的声威重新传到南海之滨,如此大的功劳,还不够封王吗?陛下可是堂堂天子。岂能出尔反尔,这么做岂不让人寒心?”
天子一皱眉,犹豫着说道:“朕当初可是说待丞相再立功劳。即可封王,可是如今立功地却不是丞相,而是镇南将军,这两个虽说是父子,可还是有些差异地。”他瞟了一眼已经要翻脸驴叫的曹丕,又笑道:“其实朕是无妨,说来说去都是丞相父子之间的事情,虽然与当初说的不符,却也不算偏离太多。只是这功劳是镇南将军立下的。是不是该和丞相大人以及镇南将军商量一下,再作定夺?曹爱卿,要不你先和他们联系一下,看看他们的意见?”
曹丕心中不快,但又不好反驳,毕竟功劳不是他地,要是他不通过曹冲不擅自决定,确实有些过份了,到时候老爹就是当了王。心里可能也有些不快,事情反而办得不妥。现在天子已经松口可以封王了,也不是拖延一点时间的问题罢了,等两天也无妨。
“陛下所言甚是,臣这就和丞相大人和仓舒联系。仓舒仁孝,臣估想他一定不会反对地。”说完,不等天子点头,匆匆一礼,转身出去了。
等他地身影消失在门外。天子脸上的笑容凝固了。嘴角却挑起一丝讥讽,他看了一直垂头顺目地金一眼。会意的点了点头,起身掸了德服,缓缓的向后宫走去。后殿的廊下,皇后曹节正由两个宫女地搀扶着,缓缓的遛着弯。她的小腹微微隆起,已经有四个月地身孕了。
天子一看到曹节,脸上出了一丝温柔的笑容,这个皇后不错,虽然也姓曹,可是心向着自己,更重要的是,比起伏皇后来,曹节的眼光的决断显然要高出不止一个档次,说话有理有据,——不象伏皇后那样只知道哭——有几次都把曹丕说得哑口无言,给自己长了不少面子。
“陛下……”曹节一看到天子,连忙推开宫女的手,款款下拜。
“皇后无须多礼。”天子连忙上前扶着曹节,半开着玩笑说道:“皇后有孕,正如将军有甲在身一样,无须行大礼的。”
曹节坚持着行了半礼,这才抬起身来,看着天子一脸的喜色,她抿着嘴笑道:“陛下,今天遇到什么喜戍了?”
“有。”天子亲热的拉着曹节地手,慢慢向殿中走去,一边笑道:“镇南将军的捷报传来了,他顺利的攻克了吴郡,孙权投降了,他们正在来许县的路上。我大汉的天下啊,现在就剩下西凉还在乱了,不过镇南将军如此雄才大略,又是如此年轻,西凉也应该不在话下。我大汉有了镇南将军,真是我大汉的福份啊。”他笑着感慨了一番,接着又加了一句:“也是皇后的福份。”
曹节却还是微笑着看着他,曹冲兵围吴县的事情半个月前她就知道了,拿下吴郡是意料之中的事情,不应该让天子这么开心,天子这么兴奋,一定有别地事情。
“这个……”天子见曹节一点没什么意外的感觉,有些尴尬,知道自己的心思未必能瞒过曹节,他组织了一下语句又说道:“朕想给他一个重重的奖赏。不过现在有个问题,他这么年轻,一下子赏得太重,以后再平定了西凉,可怎么赏?朕倒没有什么想法,但是怕那些大臣又要哩嗦的,说什么不赏之功之类的,反倒对仓舒不利。”
曹节点了点头:“陛下说得有理。他毕竟还是太年轻了,有些事情,还是缓些的好。”
天子叹息道:“可是他立了这么大的功,不赏也不行啊。不赏他,又如何赏他手下的那些有功之臣,这件事很让人头疼。刚才子桓提醒了朕,上次可是应允了仓舒,待他再立功就封丞相为王地,如今倒是个好机会。想来那些只知道读书地书呆子,也不会再来说三道四了。”
天子说着,将朝堂之上他和曹丕地对话大致地描述了一遍。曹节的脸却慢慢的阴了下来,她瞟了一眼看似为难,实际上却掩藏不住得意的天子,无声的叹了口气:“子桓说得对。仓舒仁孝,一定不会反对地。”
曹丕给曹操和曹冲分别写了信,写给曹操的那封里。他详细的解说了不能封赏曹冲的理由,反正是说得冠冕堂皇,听起来处处是为曹冲着想,不想让他过早的成为那些死脑筋的书生眼中钉。而在给曹冲的信里,他除了这些之外,又大讲孝道,言下之意,你就不要争了,这次的功劳让父亲满足一下。以偿心愿算了。
曹冲接到信的时候,已经是十月初,他回到襄阳地第一件事就是看他的宝贝女儿和刚出生的儿子。大双在七月时生了一个儿子,取了个小名叫虎子,成了襄阳城里最让人开心地新闻,很快就随着蔡家加印的一期月报传遍了大汉朝。邺城的曹操当然在收到月报之前就接到了报喜,老怀大慰,让人把环夫人给送到襄阳来了,又送了一大堆的东西给刚出生的孙这些当初孙尚香生女儿。可是什么也没得到——千叮咛,万嘱咐,等曹冲打完仗,等孩子抓了周,一定要把他带到邺城去让他看看。据环夫人说,要不是那些谋臣劝着,老曹同志恨不得再次带着虎豹骑日夜兼程的赶到襄阳来。
曹冲也很开心,躲在府里谁也不见,天天就是逗逗正在蹒跚学步的女儿和刚会看人的儿子。然后就是陪着老娘打麻将。当然晚上还有地要耕。这里面最郁闷的当然就是蔡玑了,她是最早跟着曹冲地。结果到现在肚子还没动静,让她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有点问题,偷偷摸摸的逼着蒯英带她去找张仲景,结果张仲景说,你一点问题没有,只是时机没到。
这话换了别人说,蔡玑不骂他是骗子才怪呢,可是张仲景说的,她就是有疑问也只得忍着,只有和同病相怜的荀文倩没事的时候,两人悄悄的琢磨。
这天曹冲正一手抱着儿子,一手拉着女儿在院子里,刘禅这个傻舅子咬着一根糖葫芦笑得一嘴的口水在后面跟着,小双急急的跟在他的身后替他擦口水。曹冲正在得意自家地天伦之乐,孙绍从外院急冲冲的走过来了,将一封信递给曹冲。
“你看我还有手吗?”曹冲得意的现了一下,孙尚香在一旁撇了撇嘴,对孙绍笑道:“你就显摆吧,绍儿,念给他听。”
孙绍一笑,冲着孙尚香点了点头,凑近曹冲说道:“大人,这恐怕有些不妥。”
“哦?”曹冲见孙绍的神色不对,知道不是一般的书信,连忙将儿子交给大双,抱着女儿进了屋,孙绍随后跟上。蔡玑撇了撇嘴:“虎子还是不如妞儿讨他的欢喜。”
孙尚香得意的一点头:“那是,咱家的妞儿,那就是人见人爱,花见花开。”
荀文倩在一旁笑了起来,将手里的手绢扔到孙尚香地脸上:“好啦,别得意啦。这次打完仗回来,你那嘴都快咧到耳朵根了,天天跟中了那个……彩票似地。”
院内笑成一团。
里屋的曹冲却皱起了眉头,一边将妞儿地手指头从嘴里拿出来,一边说道:“子桓怎么这么笨,被人挑拨了都不知道,还当起了急先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