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庄不周
曹冲站在江陵的城墙上,举着望远镜好好的看了一通江东的水军。周瑜的战旗在他的眼中看得清清楚楚,其嚣张的样子瞎子也能看得出来。似乎知道江陵的水军在前几天的大火中已经全部报销,周瑜的帅船堂而皇之的驶出了军阵,离江陵城只有五百步。曹冲手中的望远镜基本都能看到身材高大,风采出众的周瑜略显忧郁的身形,可惜他只能看看而已,他手边的守城弩够不着周瑜。
“好象你父亲也在里面唉。”曹冲回头对麋氏姐妹笑道:“要不要看看?”
“我才不看呢。”麋小双哼了一声,扭过了头,麋大双却有些犹豫的扯了扯麋小双的袖子,想说什么却又没有开口。曹冲笑了:“我只看到你父亲的战旗,却看不到他人,你们看了也白看。呵呵,他在郝穴没占着便宜,又跟着周瑜后面来捡桃子了。”
麋氏姐妹听了,白了曹冲一眼,凑到那边看风景的蔡玑身边去了。
“刘玄德的军力不如周瑜,只能被人当刀使了。”周不疑见麋氏姐妹走远了,这才笑道:“不过刘玄德也是一代枭雄,恐怕不会那么安心的给周瑜当刀使,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可能在周瑜后面捅一刀。”
“是啊。”曹冲叹了口气,拍拍城砖叹道:“世上的堡垒总是最容易从内部攻破的,人总是最喜欢在自己人的背后捅刀子,所谓亲者痛,仇者快,这样的事情总是不断的上演。我们今日叹惜古人,焉知后人不会叹惜我们。”
“公子……”周不疑见曹冲忽然转了口风。不由得一滞,张口欲言,却又缄口不语,抬起的手也顿在半空中。曹冲看着他半晌没有说话。眼中地神色慢慢有了一丝失望。
“元直,那个钱四海从邺城回来了,大赚了一笔,一定要送我一份厚礼。”曹冲转过头,看着起风的江面说道:“我想着把钱留在手里也没什么用,就跟他说把这笔钱拿来投资,买一些货跟着他的人去大秦。说起来你也知道。其实我不缺钱。但是我很想知道现在的大秦究竟是什么样子,另外我也需要一个人当我地眼睛,去看看这大汉以外的万里河山。”
“公子……”周不疑犹豫了一下,决然说道:“我愿意去当你这双眼睛。”
曹冲没有回答,而是静静的看着江面逐渐退去的江东水军,任凭渐起的江风吹动他鬓边的一缕长发。他扶在城墙上的手指在城砖上轻轻地跳动着,忽快忽慢,仿佛在跳舞。
“也好,你够聪明,只是太年轻。见过地世面也太小。只知道大汉的这一片天空实在是不够。去天竺、去大秦走上一圈,也许对你是件好事。”曹冲转过头来静静的看着周不疑,宁静的眼神深邃如海,让周不疑看不清他的底细,“去大秦没有什么赚钱的任务,只是让你好好看看这外面的世界,每天把所见所闻写下来。回来我给你印一本大秦游记。”
“谢公子。”周不疑面色苍白。躬身施礼。
“你放心,你去的这几年。你的家人我会替你照顾,你的舅舅始宗先生那里,我也会代你常去问候。”曹冲微笑着,拍了拍周不疑地肩膀,“好好保重自己,我等着你回来,一起重建这大好河山。”
“公子……”周不疑眼中一喜,正要说话,曹冲对着蔡玑招了招手,蔡玑笑着,对身后站着地四个年轻人示意了一下,那四个人点头示意,迈着稳健的步伐来到曹冲面前,拱手施礼。
“这是夫人在襄阳办的义学里挑的四个人,跟着仲景先生学过两个月医术,跟着邓师傅学了点武技,沿途照顾你没有问题。”曹冲满意的看着四个精神抖擞的年轻人,开心的笑道:“你们跟着元直去大秦,一路上好生照料他,可不能有什么闪失,折了我地栋梁回来我可饶不过你们。”
“请公子放心,我等一定保得周公子周全。”为首地一个年轻人朗声应道。
“但愿如此。”曹冲转过身去,“钱四海已经在驿站里等了,元直你去收拾一下,尽快动身吧。我这里可能也要去合肥了,也不知道能否来得及为你饯行。”
“不敢有劳公子,不疑这就去了,望公子保重。”周元直低声说道,躬身施礼,倒退了几步,带着四个人走了。蒋干和张松见他往常挺拔的背影显然有些沧老,不由得对看了一眼,眼中带了些不忍。曹冲虽然背着他们,却仿佛看到了他们地表情,拍了一下城砖笑道:“不经历风雨,小树苗如何能成参天大树?等元直回来,你们就等着羡慕他吧。”
蒋干和张松咧了一下嘴,相视强笑了一声,却没有回答。曹冲也没有多说,走到蔡玑身边,拉着她的手说道:“走吧,江边风大,莫要受了凉。”
蔡玑甜甜一笑,顺从的将手放在他的手心里,轻声笑道:“你还是舍不得周元直?”
“不是舍不得,是没必要。”曹冲捏了捏她细的小手道:“我相信让他出去转一圈,会有好处的。这么好的人才,轻易就杀了岂不可惜?”
“还人才?这圣人的日三省吾身只在嘴上挂着,哪往心里去。刚刚说你有了点杀伐果断,现在又有妇人之仁了。”蔡玑捏着手绢捂着嘴笑道:“你不怕丞相大人说你……”
曹冲摇了摇头:“对不同的人要用不同的方法,对孙匡要用刀将他剁成肉酱,对元直,却只要教训一顿就够了。你放心,父亲不会说什么的。只是我马上可能要去合肥,江陵也快开战了,你还是快回襄阳去陪陪我那岳父大人,让他宽心一些。水军没了,还可以再建嘛。”
蔡玑点点头,蔡瑁这次把老本全折光了,水军连一块木板都没给他剩下。好在曹冲是他女婿,要不然真的说不准会不会当了老曹的替罪羊,这些天躲在襄阳城外的庄园里,天天睡不好觉呢。
“你怎么知道丞相大人会派你去合肥?”蔡玑笑道:“这营中五子良将还有于文则在呢,不一定会派你去吧?”曹冲笑着拍了一下蔡玑带着戏谑笑容地小脸:“打仗的事,女人不要管。”
两人正说着,一个人急匆匆的踏上城楼。走到曹冲面前施礼道:“公子。丞相让你速速前去。”
“如何?”曹冲摊了摊手笑道。他对蒋干招了招手:“子翼,我大概是不能给元直送行了,你代我去送送他,然后就回襄阳等着我。”又转头对黄忠、魏延说道:“这次你们去不了,送夫人回襄阳,然后好好操练这一千人,等我回来去收拾刘备。”
“诺!”黄忠和魏延一起拱手施礼。
“永年,我们走。”曹冲一击掌,带着许仪等人匆匆走了,张松迈着短腿。紧紧跟随。下了城楼。进了曹操的议事厅,正看到一帮文臣武将团团而坐,曹操铁青着脸坐在正中,看样子心情很不好。
他地心情确实有些不好。
孙权在赤壁一把火,将他的水军烧得精光,陆营的北军也损了两三万,虽然手中还有近十万大军。但过不得江。只能望水兴叹。孙权趁此大胜之机,数路大军齐出。孙权自率大军,包围了合肥,而张昭攻九江当涂,切断了曹军援军的道路,一副不拿下合肥誓不罢休的样子。李典据城而守,形势危急,派出快马求救。靠合肥最近的汝南太守李通与刘琦部在江夏郡北信阳激战,一时也脱不开身。广陵的平东将军陈登也被反攻地江东军缠住,无法救援,何况他军力太弱,骚扰一下还行,真要面对孙权趁胜而来地大军,也抵挡不住。
曹冲一时门就感觉到了气氛的不对,他顿了一下脚步,看了一眼面色严峻的曹操和面露紧张的荀攸等人,行了礼,恭恭敬敬的坐在自己的位置上。
“仓舒,身体好些了么?”曹操挤出一丝笑容。
“谢父亲关心,全好了。”曹冲连忙称谢:“倒是父亲要注意保养,莫要动气。”
“呵呵,我倒是想不动气,可是孙权这个碧眼小儿却不让我安生,公达,你把事情给大家说一下。”
荀攸点头,指着地图将孙权的反攻形势一说,众人听了,都有些棘手,默不作声。刘巴见了,起身说道:“丞相,巴以为,合肥乃江北重镇,断不可落入孙权之后。孙权如据合肥,则北可威胁豫州,东可威逼徐州,江北大片土地将非国家所有。既然汝南和广陵都抽不出援兵,当由荆州出兵,绕道汝南,直扑合肥,以解合肥燃眉之急。”
荀攸点头附合,众人一听,也纷纷附言。曹操见了,点点头,转向曹冲说道:“合肥路远,步卒只怕来不及,你身体如果无恙,就带着庞令明和阎行的两千骑兵去一趟,这次他们两部基本没有什么损失,你也用得熟悉,必可缓解得合肥的形势。”
“诺!”曹冲一听庞德和阎行重合自己的麾下,心中大喜,连忙应诺。
“你带骑兵先行,不用急着解围,牵制一下孙权即可,我安排好了这里地事,就带大军跟上,与碧眼小儿再战一场。”曹操想了想又道:“此去路途遥远,一路小心。”
“诺!”曹冲连忙答应,等议一完,他立刻起身出了门,庞德和阎行已经接到将令,略作收拾,领取了相应地军械粮秣,当天下午就立即动身。
蒋干坐在周不疑对面,无言的举起了酒杯:“元直,公子带兵去解合肥之围,不能来给你饯行了,让我来送送你。”周不疑笑着举起了酒杯,一饮而尽:“有劳子翼,有子翼和永年在公子身边,我放心得很,此去大秦,一定将公子的心愿达成。到时候再与子翼痛饮。”
蒋干有些不解的看着周不疑,见他脸上没有一点不快,反而倒是开心得很,不由得纳闷不已。周不疑看出了他的疑惑。笑了一声道:“子翼,无须疑惑,公子大才,非我等可以想见,都是我想错了,这才出了昏招,何况公子让我去大秦。原不是什么惩罚。而是让我有行万里路的机会,我还是因祸得福呢。”他见蒋干还是不解,指着身后地四个年轻人道:“公子给这四个人起地名字,就是公子对我地承诺,有了这个承诺,我才知道自己的眼界确实是小了点。子翼,跟着公子好好干,你将来一定不会后悔地。”
“他们的名字?”蒋干停下了手中的酒杯。周不疑笑着对那个为首的年轻人说道:“伯农,你把你们的名字说给子翼听听。”
那个年轻人一笑,拱手施礼道:“诺。我们四人是夫人代公子在襄阳义学里挑来侍候周公子的。他们三个叫曹富,字仲商,曹国,字叔士,曹强,字季工,我叫曹民。字伯农。”
“民富国强。农商士工?”蒋干沉吟了片刻,有些明白了。但还是不太清楚:“这好象不太对啊,一般都是说国富民强,士农工商啊,这四人的排行有些问题啊。”
周不疑笑道:“子翼,看来你还没跟上公子地思路,喝完酒回去好好想想,必有所得。”他赞了一声,放下酒杯道:“有了这四个人,我这心里啊,一下子亮堂多了。公子以前说地那些话,我一直想不通,如今总算是有些明白了。子翼,干了这杯酒,咱们三年后再聚。”
蒋干还是有些不太明白,不过他见周不疑心情确实不错,也就放心了,举起杯来一饮而尽。
破虏将军李典浑身是血,疲惫不堪的坐在城墙上,也顾不上城墙上到处都是尸体和血污。扬州刺史刘馥也长出了一口气,软坐在李典旁边,别驾蒋济扒着城墙看着退下去的孙权军,笑道:“将军,使君,这是孙权的第十三次进攻了,士气已经大不如前,今天天色已晚,恐怕不会再攻了。”
“曼成,子通倒是很开心,点也不担心似的。”刘馥抹了抹脸上的血污,笑着对李典说道。
“蒋别驾胆气过人,不作将军实在是可惜了。”李典看看天色,起身到城墙边看了一眼退下去的孙权军,也放了些心,转过头来笑着对蒋济说道:“幸好蒋别驾名士风流,看不起我们这些带兵的,否则这仗哪还用得着我来打,有别驾在就够了。”
蒋济哈哈大笑:“破虏将军何必使我开玩笑,将军虽在军中,手不释卷,学问精深,非寻常士人可及,又岂是逞匹夫之勇的军汉可比。”
李典笑着摇摇手,起身安排了一下城防,拉着刘馥和蒋济下城去了。
孙权铁青着脸回到大帐,草草的说了两句,就将所有地人赶了出去。陆逊地身影刚消失在帐门口,孙权就暴怒的将书案上所有的东西全部扫落在地,握起双拳狠狠的砸在书案上,书案呻吟了一声,应声弹了起来,歪倒在一边,案边偏偏砸在了孙权的腿上,疼得他哦的一声叫了起来,飞起一腿将书案踢得飞了起来,撞上了帐门,轰隆一声摔在地上。
陆逊站在帐外不远的地方,看着被砸得直晃地大帐苦笑了一声。他知道孙权为什么急吼吼地带着所有能收集到的人马来打合肥,甚至不惜从周瑜所部抽出一万人,以至于周瑜因为兵力优势不够明显,无力继续追下去,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曹冲部护着被围的曹军冲破包围退回了江陵。
别人都以为孙权是担心合肥的曹操支军,或者是要报复李典击破庐江郡,所以才集中兵力发誓要击破合肥,还李典一点颜色。只有陆逊知道,孙权是见周瑜打了胜仗,威望日增,生怕以后不能驾驭,这才悍然出兵攻打合肥,无非要争个军功让其他人看看,江东不是只有周瑜能打仗,他用兵也有一套。
主公被胜利冲昏了头了。陆逊得知孙权要强攻合肥,却派张昭带兵攻当涂切断曹军后路时就悲哀的想道。张昭学问好,道德榜样,但不代表他能打仗。当涂虽小,却是城坚兵足,岂是张昭能攻得下的。届时张昭顿兵坚城之下,曹军的援军一至。张昭必败,搞不好孙权会被内外夹击,大败而回。
不过这次陆逊没有劝孙权,只是沉默的随着众人一起退出了大帐,在大帐外,带着略许快意地听着大帐里的咆哮。这种快意甚至比听到乌林大捷的时候还强。
当然,最快乐的时候是昨天当孙权面对着孙匡地肉醢时痛不欲生的时候。陆逊当时就站在书案边。亲眼看着孙权面对装肉醢的瓦罐由震惊到悲痛。到甚至带着些忏悔,最后嚎陶大哭。陆逊的心里特别的开心,长长的出了一口气,甚至对那个把孙匡剁成肉醢并送了孙权一句“我为刀殂,你为鱼肉”的曹冲起了一丝感激之心,并对那个据说才十三岁地孩子起了些许好奇。
孙家,也遇到了这种家破人亡地事。
陆逊虽然成了孙策的女婿,但对孙家并没有什么好感,他一直记得当年孙策攻破庐江的事,只是他没有足够的力量。只得强忍屈辱。接受了孙策的女儿做了孙家的女婿,并在孙权的帐下做了官。要不是故土难离,还有庞大的家族在吴郡,他自己也许早就离开江东了,即使不能去许县,他也可以飘流海外,不用每天强颜欢笑的看着孙权那边脸。
孙家的脸。他都不想看。却又不能不看。
今天孙权心情很不好,亲自在阵前指挥。一天狂攻了十三次,折损超过万人,几次都攻上了城墙,可惜都没能站稳脚跟,又被李典带人打了下来。这让怒火攻心地孙权越发地激怒,要不是天色以晚,只怕他会组织第十四次进攻。
可惜,他的进攻不得章法,就算再打十次,只要城中的人手还没消耗到一定程度,他还是望城兴叹。陆逊每次看到城头时,就觉得有一丝说不清的复杂感觉。
“伯言,进帐来。”孙权的一声如唤让陆逊从遐想中收回心绪,他连忙换了一面严肃的表情,低头进了大帐。孙权已经安静了下来,几人侍从正在小心的收拾着,将书案扶好,又拾起零乱地简策放在案上。孙权凭案而坐,将手中地一册文书交给陆逊:“伯言,这曹仓舒年纪轻轻的,恁是歹毒,将季佐杀了不说,还剁成了肉醢。还好他没有杀嫂嫂和绍儿,要不然我真是无法象那些老将们交待了。”
陆逊接过简策瞄了一眼,听着孙权言不由衷地话,却皱起了眉头:“主公,这曹仓舒将岳母大人和绍儿送往许县了?”
“正是。”孙权揉了揉太阳穴,觉得脑袋一阵阵的抽痛。曹操没有杀大乔,也就没有杀孙绍,将他们母子送往许县,说是由天子发落。天子能发落什么?还不是曹操说了算。他们把孙绍留着,想必也没有什么好心。江东是孙策打下来的,孙绍是孙策的独子,有孙绍在,这江东就不是孙权的,说不定哪天就变了天。那帮孙策的老将们本来对这次送孙绍和大乔去曹营就没有什么好脸色,如今听到这个消息,还能全力作战吗。这种主意,也只有那个天杀的曹仓舒才想得出来,连消带打,既杀了孙匡警告了江东,又给江东埋下一颗钉子,让孙权无法入睡。
早知道如此,当初就不派两个人去了。孙权哀叹道,本想着一石二鸟,没想到曹冲替他宰了一只大鸟,却给他留下一只小鸟,还有一只母鸟陪着。
帐门一掀,长史张和主记步骘等人走来,施了礼之后安静的坐在一旁,等着孙权发问。孙权看了他们一眼,有些歉意的挥手道:“适才想起季佐,悲从中来,有些失礼,诸位莫怪。”
诸人拱手,齐声称赞孙权兄弟情深,不过那些话里听起来热闹,却多少让人觉得有些假。
“合肥的战事拖得太久了,再不破城,只怕机会不多了。”孙权摆了摆手,揉了揉眉心,看着沉默不语的陆逊说道:“你可有什么好主意?”
陆逊想了想道:“合肥城被刘元颖经营多年,城高池深,我军虽然人多,但却没有带多少攻城器械,以蚁附的战术攻城,伤亡必大。要想破城,只怕还要多作战具,方可成功。”
“多作战具?”孙权苦笑了一声,“我何尝不知,我手下如有曹军的霹雳炮,如果有攻城巢车,如果大型冲车,哪里会等到现在。你没看那些工匠做的战具吗,也就云梯做得还象个样子,稍微复杂一些的,还没挨城上的石头,自己就散架了。季佐说得对,那个曹仓舒够狠,辎重营有两个列侯,三个关内侯,这才有犀利无法的战船。可惜我手下这样的人一个也没有,我就是想封官也找不到人来接啊。”孙权说到孙匡,不帐得又想起那罐变了味的肉醢来,嗓子眼里一片痒,差点又吐出来。
“主公,休涨他人志气,我江东也有能人的,不比那个刘仲玉差。”步骘静静的看着孙权,直到他干呕停了,才直起身子拱手说道。
“是谁?”孙权眼泪都呕出来了,泪眼朦胧却是满怀期望的看着步骘:“他在何处?”
“张君有从子张奋,字文敬,年方二十,心灵手巧,曾作攻城大车,甚是犀利。”步骘说道:“此子不好读书,唯好攻战,此刻正在张君帐下为文书。”
孙权一听大喜,直起身子凑近了步骘问道:“果真如此,何不早说?”
步骘笑道:“我曾在张君面前提起要向主公推荐,却被张君给拦住了,说张文敬年少当读诗书,不可自委军旅,故而不让我在主公面前提起。张君望重,故而骘一直未敢说起。”
“这个张子布,只知道诗书重要,岂不知战事也重要吗?”孙权有些不平的拍了一下大腿:“他为文,公瑾为武,何尝弱于他了。子山,你明天一早到他营中去一趟,将张文敬带来此处。”
步骘应了一声。孙权又说道:“除了战具,还有什么想法,诸君直言。”
长史张说道:“古人围城,围三缺一,为的是松懈敌军斗志,如今我军将合肥围得水泄不通,城中之人见无生路,自然奋力死战。以为当略宽一些,示主公唯究李典不及其余之意,届时敌军斗志稍懈,再加以攻城大车,必可毕全功于一役。”
孙权听了,想了想,却又摇了摇头道:“不可,李典恁是可恶,趁着伯阳犹豫之际,直入庐江,险些坏了我的大事。激战多日,城中必然疲惫,援军又不能立至,即使没有张文敬的攻城大车,再攻一日,我也能破城而入,活捉了此贼子,只不过损伤大了些而已。何必学什么围三缺一,万一让他跑了,我岂不是白来一趟。”
张听了,正待再劝,孙权却一挥手道:“子纲毋须再言,不杀李典,难消我心头之恨。”张见他如此说。只得闭口不言。想想城中确实也是损失惨重,今日已有数次攻上了城墙,险些破城,明日再攻。说不定真能破城。曹军的援军路途遥远,只怕一两日之内也赶不到,何况还有张昭的两万大军在当涂挡着呢。
陆逊见了,心中别有计较,但见孙权坚决,倒也不想多说,只是静静的听着。一言不发。
张昭布衣幅巾。不着片甲,全神贯注的在***下展简而谈,浑不似手握两万大军地统帅,也丝毫看不到围城大半个月却未能破城所带来的哪怕是一丝急燥,倒是不时的为书中的一些疑义蹙眉沉思。帐外地刁斗声从来,显然格外的宁静。张奋看看张昭,再看看手中的文书,无声的摇了摇头。
“文敬,做学问要静得下心来,孜孜不倦。夫子读易。韦编三绝。你自已还没读书,只是看着我读书,这半夜都摇了十三次头了,年轻人怎么如此没有耐心?”张昭头都没有抬,似乎脑后长着眼似的,将张奋的一举一动全看在眼里。
“伯父,我……”张奋有些尴尬的笑了笑。想了一下说道:“我不是为读书而摇头。我只是想大军在当涂半月有余,这小小地当涂城还没有攻下。主公在合肥会不会着急?万一……”
“万一什么?”张昭沉了脸,放下手中地左氏春秋,拈着胡须尖不满的看着张奋说道:“你别见周公瑾在乌林放火烧了曹公大军,侥幸胜了一场,就以为江东有能力和中国一战。曹公虽然折了水军,可那些水军都是荆州的,江东付出如此大的代价,孙会稽背负了那么多骂名,不过是替曹公剪除了蔡瑁和张允的羽翼而已。两三万的折损对曹公有何妨碍?你看着吧,不久朝庭就会卷土重来,届时还有这么巧的事情,让你再放一把火吗?江东集中全部精锐,不过三万人而已,这次孙会稽征合肥,又是倾全江东之力。周公瑾还在攻江陵,大军总数接近十万,日费千金,江东新定,这场仗能打得起吗?”
张昭越说越生气,声音渐渐大了起来。张奋见了,连忙上前止住:“伯父轻声,伯父轻声。”
“我怕什么?”张昭虽然不服气,声音却降了下来:“周公瑾、鲁子敬不识时势,以江东敌中国,以卵击石啊,虽能一时侥幸,又怎么是长久之计?”他长叹一声,悲哀的掩起了书卷:“大汉气数将近了吗?这些人怎么都一心想着割剧一方,称王称霸?这天下那么好争吗?袁本初四世三公,雄兵百万,据河北四州之地,官渡一战不照样是一败涂地?为什么?不得人心啊。大汉四百年的江山,岂是那么好动摇的?难道孙家会比……唉……”
“孙家有今天,伯父也出了不少力呢。”张奋小心地看了看外面,谨慎地说道:“伯父莫要轻言,仲嗣(张昭子张承)他们可都在会稽呢。”
“当初只是想保全一方百姓,谁会想到……”张昭懊悔不已。
“事以至此,伯父还是莫要失言,万一传到孙会稽的耳朵里可不好。他可是能亲兄弟都……”张奋将后半截话咽了回去,没敢再说出来。张昭的心情更不好了:“都是周公瑾和鲁子敬的主意,真是年少麻木,现在倒好。曹公杀了孙季佐,却留下了乔夫人和孙绍,这可是一把悬着的刀啊。”
“听说是曹丞相那个早慧的儿子曹冲曹仓舒的手笔呢,果然够毒辣。”张奋赞了一声。
张昭苦笑一声,连连摇头,展开简策看了片刻,却一个字也没有看下去。他转过头来看了看张奋,忽然眉头一动,说道:“文敬,你父亲早亡,我又到江东多年,彭城地祖坟多年没有祭扫了,等此处战事一了,你回彭城一趟吧?”
“伯父,这怕不好吧?”张奋吃了一惊,连声摇手。张昭想了片刻,也摇了摇头,看着跳跃地***,沉默了良久,还是没想出什么好办法,只得长长的叹了一口气。火苗跳了跳,忽然爆了一下,帐中忽然一亮,照得张昭有了些皱纹地脸特别的明亮。
张昭心中一动,正要说些什么。帐外有人轻声叫道:“张公,步子山求见。”
“步子山?”张昭吃了一惊,看看身边的漏壶,不禁皱起了眉头。这夜色已深,步骘不在孙权身边呆着,跑到当涂来干什么?他连忙对张奋挥了挥手,张奋站起来,出去将步骘迎了进来。
步骘一见张昭连忙快步上前行礼:“张公,怎么敢有劳张公相迎。”
“莫要客套,子山深夜前来。莫非合肥有事?”张昭挥挥手。也不客套,急声问道。
“合肥无事,只是攻城多日,一直未能破城,主公命我来张公帐下请一人,前去合肥助主公一臂之力。”步骘说着,看了看站在一旁忙着倒茶水的张奋。
“文敬?”张昭有些疑惑地说道。
“正是。我军因缺少应手的战具,攻城伤亡较大,每次攻上城头的人又太少,无法扩大战果。主公这才想要多造战具。这才……”步骘惴惴不安的看着张昭。又看了一眼一脸惊喜跃跃欲试地张奋。
张昭一下子沉下了脸,他不好当面说步骘,却对张奋说道:“你高兴什么?不能以道德文章立世,却以些许小技为人所知,岂是什么好事。再说了,你年纪轻轻,正是读书的好时光。怎么天天想着军旅之事?”张奋一听说步骘是孙权派来专门请自己去造攻城器具的。就知道步骘肯定在孙权面前提起了自己做的那个攻城大车,一想到从此可以脱离伯父身边的文牍。不用再听伯父的唠叼,心花怒放,恨不得立刻起程赶去合肥。这时听到张昭这半是责备他,半是责备步骘的话,不由得顺嘴应道:
“伯父,我已经二十了,不算小了。春秋上说鲁汪还是小儿就执戟为国而战,圣人也夸赞他呢,齐子奇十八岁治阿,比我还小两岁呢。”
“你……”张昭一时语塞,有些恼怒地看了兴奋地张奋一眼,再看看面带微笑的步骘,知道事情不可挽回,也不好再说。步骘一见他应了,生怕夜长梦多,鼓动着张奋立刻起程。张奋也是如此想法,推说合肥战事要紧,早到一刻好一刻,竟半夜就要起身。张昭虽然不愿,可见外面月色正明,这当涂到合肥一路都在已军的控制之中,倒也不至于有什么危险,既然他们要走,便也不再拦他们。仔细叮嘱了张奋几句,就安排他们出了大营。
张奋骑在马上,摸着身上张昭亲手给他披上的全新皮甲开心不已,又为伯父对他的关心感到惭愧。他只顾去合肥立功,走的时候竟忘了关照伯父注意身体,不免有些失礼。不过在步骘的劝说下,他将这一丝愧意压到了心底,只等着升官进爵来报答伯父。
一行数十人沿着官道一路奔驰了近一个时辰,中途停下来休息时,一个士卒有些内急,走到路边去解手,他刚解开了裤子,然后觉得脚下一动,他低头一看,却见一篷刀光暴起,一只手忽然捂住了他的嘴,一柄短刀在他的脖子上一划而过,他憋在口中的惊叫立刻变成一串气泡,随着颈边地鲜血喷了出来。一个跟过来地同伴见地上突然暴出一个人影,大惊失色,突口叫了一声,惊惶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传出老远。
随着叫声,又有几条人影从草木山石后面窜了出来,领头的一个身形高大的汉子从那个惊叫的江东士卒身边一惊而过,反手一刀劈在他的后脖上,一刀枭首,那个江东士卒地头颅被腔中地鲜血冲得跳起,而那个大汉却连头都没有回,跟着象一头猛虎一般冲着惊立起来的张奋等人冲了过去。
“有敌人!”张奋一声大叫,抽出腰间地长刀就迎了上去。和那个大汉迎面相对,互砍一刀,张奋敌不过那个大汉,双臂发麻,被推得连连后退,跟着脖子上就挨了一掌,晕了过去。
措手不及的步骘大惊,在几个侍卫的护卫下翻身上马,落荒而去,而剩下的几十个侍卫舍命拦在那几个人影跟前,乱刀砍下。那领头的大汉身如鬼魅,手中长刀如勾魂一般,几闪之间,就砍翻了面前的几个侍卫,猛力朝着纵马而去的步骘甩出了手中的长刀。
步骘身边地一名侍卫听得耳后的风声。回头一看,来不及举刀,大叫一声就扑在步骘身后,长刀透体而过。带着他向前冲了两步,倒地身亡。那个大汉飞步赶来,却赶不上步骘的战马,只得眼睁睁的看着步骘在几个侍卫地护卫下朝合肥方向去了。
“可惜……”那个大汉叹惜了一声:“又得被公子骂了。”
“典都尉,你抓住个活口,公子应该会奖赏你才对吧。”很快击杀了阻挡的几十个江东士卒的人影转了过来,其中一个接着这个大汉的话说笑道。
曹冲看着眼前这个被捆得象粽子一般。却依然满脸不服的年轻人不禁笑了。他伸出手在张奋崭新的皮甲上摸了一下笑道:“这位衣甲鲜明的公子是何方人氏啊?能不能报个名?”
“你是谁?”张奋厌恶地让了让。不愿意让曹冲摸他地新甲,这可是第一次穿的呢。他只是有些奇怪,这当涂已经被困了大半个月了,怎么这里突然出现了一个军营,看样子人数还不少,从营帐的数目来看,只怕不仅一千人,更让他感到吃惊的是,他看到了成群的战马。要知道江东战马极少,一个将军手上能有一百匹马就是件值得夸耀的事了。这一看就是几百匹战马。而且都是很少能见到的高头大马。实在让他觉得很震惊。
眼前的这个年轻人是谁?带着上千的骑兵?他就是神经再大条,也知道绝对不是江东的人了。
他地话音未落,腿弯处就挨了一脚,将他踢得跪倒在地,两个膝盖磕得生疼,接着一个粗哑地声音喝道:“我家公子问你话,你居然敢不回答?”
张奋大怒。挣扎着要站起来。拼命的扭过头想看看是哪个王八蛋踹他。可惜他身子刚一动,两个肩膀就被人摁住了。象是被两把铁钳夹住一样,任他怎么挣扎也动不了分毫。他恼怒的咬紧牙关,恨恨的瞪着曹冲,一言不发。
“还蛮有个性。”曹冲捏了捏鼻子笑道:“他们从哪个方向来?”
生擒张奋的典满连忙应道:“回公子,他们从当涂方向来,可能是向合肥去。我隐约听到他们说什么攻城大车?”
“你们也太猖狂了,这当涂还没有攻下,这合肥还是我们的地盘,居然敢大半夜的赶路?”曹冲笑了一声,手一挥,一个虎士上前在张奋身上收了一下,将张奋地腰牌搜了出来,恭敬地递琶曹冲的面前。曹冲瞟了一眼,抬起眼对张奋笑道:“张奋张文敬,跟张子布可有关系?一个文书怎么也穿上皮甲了,还是崭新地,第一次穿吧,这么金贵?”
“关你何事,要杀就杀,哪来这么多废话。”张奋又气又急,这小子恁的不自觉,刚抓了肉的手在自己的皮甲上摸了又摸,故意的是不是?“有种的报上名来,让你家阿翁我死个明白……”
他的话还没说完,后背就挨了一下狠的,将后面的话全部打回肚子里,呛得他咳嗽起来,直咳得满脸通红,上气不接下气。他借着倒地的机会向身后看了一眼,这次看到了那个瞪着眼睛的大汉,看身形正是那个一个照面就打晕了他的人影。
“你听说了孙匡的肉醢了吧?”曹冲略带着些得意的笑了:“那就我剁的,你要是再这么跟我说话,我倒不介意把你也剁成肉醢送给张子布去。”
“你是曹……冲?”张奋大惊失色,曹冲怎么突然出现在这里,这里离合肥不到百里,骑兵真要急行,最多两个时辰就可到达合肥城下,什么时候曹军的援军已经过了当涂,张昭在当涂城下的两万大军一点消息可都没有收到。
“彭城张家也算是诗书传家,怎么一点应有的礼节都不懂?”曹冲皱起了眉头,打开刚从张奋怀里搜出的一张帛图瞟了一眼不屑的撇了撇嘴:“这就是攻城大车?这么笨?得有百人才能推动吧?”
“你怎么知道?”张奋顾不上对他的蔑视表示愤怒,倒是对曹冲一眼看出了攻城大车所需的人数感到吃惊不已。一直站在一旁的张松笑了,他瞥了张奋一眼,满脸的不屑:“就你这么个粗夯货如何能瞒过我家公子地眼睛,我家公子见过的东西岂是你这井底之蛙所能想象得出来的。战船上的拍杆、霹雳炮、守城弩,哪一个不是我家公子亲自过问地。就你这烂手艺要在刘仲玉手下,得被刘仲玉一天骂三回。”
张奋知道刘仲玉,就是那个一直被人说成是废物。却造出了配备了三大利器的战船,差点让周公瑾嗝屁的列侯木匠,他听人说过那些东西的利害,深知刘琮的水平不是他能比的,倒也没有对张松这句话表示什么不满,只是不服气的将头扭在一边,表示不屑和这个只齐到自己肩膀地小矮子说话。
张松已经习惯了这种眼神。到了曹冲身边之后。他地心境大开,也不怎么放在心上了,当然更不会自降身份和一个俘虏生气。他回头对曹冲笑道:“公子,张子布与周公瑾是江东两大柱石,如今他的侄子落到我们手里,我们不妨放出消息去,就说这小竖子投降了朝庭,张子布也心向朝庭,这才在当涂故意不战,又放我们过来袭击孙权。先让他们江东乱上一阵再说。”
“正合我意。”曹冲笑着看了看张松。心里说你小子可真够毒的。张昭以前就劝过孙权投降,你现在再火上烧把油,孙权就是不信只怕心里也要打个鼓,果然是害死人不偿命的,鬼主意说来就来。他扬了扬手中攻城大车的帛图:“这张图就献给我们了,孙权十有八九要信的。”
张奋一听就知道了其中的利害,脸色顿时煞白。他忽然想起伯父和他在大帐里说的事。不由得心中一动。收了脸上的怒容笑道:“公子何必如此,奋有一言。不知公子可愿听否?”
曹冲将张奋的脸色变化全看在眼中,他静静地看了他一眼:“说来听听。”张奋半天没有说话,只是看了看周围地人,曹冲一笑,挥手将几个虎士赶了出去,大帐里只剩下张松、典满两个,这才笑道:“现在可以说了吧?”
“公子有所不知,我伯父虽然和周公瑾一样同受讨逆将军之托,辅佐孙会稽,但他们并不相同。周公瑾一心想建功立业,而我家伯父却思念家乡,听说徐州已定,一直想回乡祭祖,只是……”
曹冲静静的听了片刻,摸着下巴考虑了一下。他的印象中张昭好象一直被人认为是投降派,不过现在他代表着曹操一方,对方的投降派当然是要好好争取的。如此说来,对张昭和周瑜倒不能等同视之。如果能将江东柱石之一的张昭说服了,孙权的两条腿也就瘸了一条了。
“那你就在我营中委屈几天吧,等此处战事一了,我就放你回彭城。”
“公子,你此处不过千人,合肥城下可是五万人,就算里应外合,只怕也解不了合肥之围吧。”张奋扭了扭胳膊,让自己舒服一点,这才笑道。
“我地人岂是你能看得全地。”曹冲不置可否的一笑,让人将张奋带了下去,这才看着张松说道:“张子布心怀犹豫,还可以争取一下,你说地那个办法,还是缓缓再说,派人和张昭接触一下,看情况再定。”
“可惜子翼不在。”张松遗憾的咂了咂嘴。
“无妨,此事不急。”曹冲想了想道:“有人逃脱了,我军的行踪不可能再隐匿了。子谦,你立刻派人去合肥城一趟,把这里的情况说一下,告诉他们我们会在外围骚扰孙权,找机会搞他一下子,丞相亲率大军随后就到。”
“两千铁骑?”李典、刘馥和蒋济先是一喜,接着又皱起了眉头。李典想了想道:“两千铁骑虽然精锐,可要想冲破孙权的五万大军,难度不小,城中不过五千余人,只怕也帮不上什么忙。丞相大军就算是急行军,赶到此处也得十天以后,只怕这合肥城到时已经……”
蒋济也苦笑了一声,问来送信的虎士说:“公子是昨夜被人发现的,对方可曾见到你们的大营?”
“没有,那人一见我们就跑了,根本没看到我们的大营。公子带着两千铁骑从小道至此,不过一天的时间,当涂那边也没有察觉。”那个送信的虎士恭敬的说道。
蒋济点点头,凑到刘馥面前嘀咕了两句,刘馥和李典一听,都有些为难的皱起眉头沉思了片刻,相互看了看,又点了点头。
很快刘馥就派州主簿跟着那个虎士出了城。
曹冲拍拍手里的帛书笑了,赞了一声道:“蒋子通好计谋,就算吓不往孙权,也让他疑神疑鬼一般。主簿请下去休息,我随后照办,不过你一介文士,就不用冒险回城了,先在我营中呆着吧。”
主簿感激的拱手施礼,跟着一个虎士下去用饭。而跟着那个虎士一起保护主簿出来的一个汉子却站在一边没有动,用一种好奇而桀傲不驯的眼神偷偷打量着曹冲。曹冲坐下来,一边口授张松写文书,一边问道:“壮士怎么称呼?”
那个汉子拱手道:“小人李维,破虏将军(李典)帐下卫士。”
曹冲咦了一声道:“听说李将军虽在军中,却是儒雅之人,手下侍卫也都是有字的,你怎么只有名没有字?若说你不受李将军看重,为何这么重要的事却独独派你前来。”
李维有些尴尬的摸摸头不好意思的说道:“维不象其他人一样好读书,只好武艺,所以……无字。”
“呵呵呵……”曹冲听了不禁轻笑了起来,他打量了一下李维,见他身高八尺,肩宽体壮,虎口外厚厚的一层老茧,满意的点头道:“既然你说你武艺不错,出去在虎士里面随便挑一下,能撑过十回合,公子我就为你取个字,如何?”
李维听了大喜,有些不太相信自己的耳朵,见曹冲肯定的点点头,他匆匆的施了个礼,欢叫一声冲出了大帐,典满连忙跟着出去了,不大功夫。就听得外面一阵叫好声伴着乒乒乓乓一阵响,张松刚刚将文书写好的时候,李维鼻青眼肿的进来了,欣喜的看着曹冲:“公子。我撑过十招了。”
“哦,是跟谁动地手?”曹冲看着有些狼狈的李维,禁不住笑出声来。典满捏着鼻子苦笑着说道:“他什么人都不挑,出去就问谁的武技最好,结果就挑了正礼,第一次撑了五个回合,第二次撑了九个合回。第三次撑了十一个回合。”
“看不出来你倒是个硬气的。”曹冲满意地看着李维。知道许仪的武技在这些虎士中那是首屈一指的,他能在许仪的手下撑过十个回合,足以证明他确实武技过人。他想了想道:“天有四维,元元之基也,你就叫元基,如何?”
“元基?”李维沉吟了一下,拱手称谢:“多谢公子。”
曹冲将写好的文书分成三份,交给三个人带回合肥城,其中最后一份交给了李维。看着三人离去,他刚要吩咐大军起程。一个斥侯飞奔而来。赶到曹冲面前禀道:“伏波将军,东城太守陈登带三千人马,沿池河南下,离我军三十里。”
“哦!”曹冲欣喜的和张松对视了一眼,连忙问道:“陈伏波现在何处?”
“陈将军正带着人马接近,一个时辰后可与我军接触。”
曹冲大喜,抚掌叹道:“果真是来得好不如来得巧。陈登一来。大事可成。”
孙权见到狼狈不堪的步骘时吃了一惊,当他得知离合肥不到百里地地方出现了一股来历不明地人时。他有些搞不清究竟是什么人,居然敢袭击有几十个全副武装的侍卫保护的步骘等人。
“你确信他们是军中的人?”孙权有些狐疑的又问步骘道。
“肯定是军中的人。”步骘擦了擦额头的汗,抹抹脸上的灰尘,想起那一幕还觉得后怕不已:“张文敬武技不差,没有抵过当头那个汉子一个回合,余下的十来人一律是军中的环首长刀,身上地皮甲也极精良,非等闲山贼能有。杀人手法干净利落,我们近三十来个侍卫,片刻之间就被斩杀干净。”
孙权摸着颌下稀稀疏疏地带着些许紫色的胡须,盯着步骘看了半天,这才沉吟道:“对方既然摸到离合肥不到百里,而张君却一点没有察觉,只怕人数不会多。明天攻城,一定要抢在援军到之前破城,既然张文敬生死不明,攻城大车也指望不上了,那就强攻吧。”
第二天孙权就发动了强攻,诸军从土围中络绎而出,列阵于合肥城前,董袭攻北门,潘璋攻东门,徐盛攻西门,陈武带着最精锐的五校兵强攻南门,孙权自带中军,居中指挥,同时派出成当、宋定在董袭的背后二十里设警,生怕被突如其来的大军打董袭一个措手不及。
五万大军尽出,将合肥城围得严严实实。
刘馥看着城外严阵以待的江东士卒沉默不语,只是静静的背着手,看着城下正在准备攻城地士卒。他地长子刘靖全身衣甲,站在他的身后,一声不吭,手紧按着长柄,密切注意着城下地江东军的动向。
“伯和,蒋别驾他们都准备好了吗?”刘馥淡淡的问道,语气中没有一丝惊慌的紧张。
“回父亲,他们都已经准备停当。”刘靖想了想又道:“其他三门都只有万人,以千人守之,虽然吃力,尚不至于一攻即破。南门有孙权的中军两万,我们只有两千人,父亲,是不是太冒险了?”
“不是为父冒险,实乃不得已而为之。”刘馥叹了口气:“城中能战的也就这五千人了,哪里还有别人?不过激战多日,孙权损伤也不少,哪里还能有五万人,就算有援兵来,他能凑足四万人就了不得了。你不用多说,我知道你的想法,只是为父受朝庭委命,身为扬州刺史,当此之时,我不守南门,谁守南门?”他说着,转过身来,严厉的看着刘靖。刘靖被他的目光一看,刚想争辩的话只得咽回腹中,想了想道:“父亲身体不佳,就由孩子代父亲守城,父亲先下去休息片刻吧。”
刘馥没有应他,举起拳头遮在嘴边闷咳了两声。蓦然高呼:“击鼓!”
刘靖冲到城边,只见城下的江东军以盾牌兵为先锋,护着扛云梯的士卒,跨过早已填平的护城河。一步步逼近了城墙。城墙上一阵鼓响,弓箭手们扑到城边,借着城墙的掩护,拉弓放箭。几十步地距离转瞬即至,长箭射在盾牌上,咚咚作响,射在云梯上。然有声。射在人体内,却是一声声闷哼和惨叫。不时的有江东士卒倒下,接着就有旁边的士卒顶替上来,坚决而不懈的向着城墙靠近,速度越来越快。
城上地长箭射得越发的急了。
陈武站在中军的指挥楼车上,沉着的挥下了令旗:“强弓手上前压制城头弓箭手。”
江东的强弓手快步逼近了城墙,一声令下,一阵箭雨扑了城头。强劲的箭羽射进了城墙上的青砖里,射进了城头士卒们手中地盾牌里,射进士卒们破烂地皮甲里。
“登城!”随着一阵高呼。第一架云梯靠近了城墙。迅速的被竖了起来。接着,两个江东士卒登上了云梯,飞速的向上攀登。
“下滚石,下擂木。”刘馥用一种热烈的目光看着下面蜂拥而至的江东军,怒声大吼。
城墙上的士卒们大声呼喝着,将城头剩余的滚石擂木翻过城垛。滚石擂木轰然落下,砸断了云梯。将爬到中间的江东士卒砸得死肉模糊。从半空中摔下。可是一架云梯砸断了,后面又上来两架。一个士卒被砸死了,跟着后面又拥上来十个。踩着满地的石块和血污,奋力向上攀爬。
经过十几天的激战,城头准备地物资所剩本来就不多,就连城中百姓地房屋都拆得所剩无几,也经不过这种消耗。半个时辰之后,城头的木石消耗殆尽,江东士卒一见城头的滚木擂石渐见稀疏,欢呼一声,越发的凶猛,不久,就有江东士卒攻上了城头。
“杀上去,将那些贼子全部砍死扔下去。”刘馥瞪圆了双眼,满脸通红的对刘靖大吼道。
刘靖应了一声,带着几十个亲卫冲着刚冲上城头的第一批江东士卒就冲了过去,几十把刀围着那几个人一阵乱砍,登时将立足未移的江东士卒砍成碎块扔下了城楼,接着又马不停蹄地冲向另一批江东士卒。城头地士卒见刺史大人的公子都亲自上阵杀敌,而刺史大人又一直站在城墙上指挥,一个个杀气盎然,舍命搏杀,宁死不退,将攻上城头地江东士卒一个个又硬生生的挤了下去。
整整一个时辰,江东士卒未能占领城头,损伤两千余人,城头损失五百余,双方的损伤都超过了围城以来的历次攻城。只是江东军虽然没有占领城墙,但在城墙上停留的时间越来越长,而城上的守军疲于奔命,体力渐有不支,已经是强弩之末,再也撑不了多长时间了。一见江东军退了下去,不少士卒一屁股就坐在了地上,扔下了手中的刀,大口大口的喘着气。
刘靖喘着粗气跑到刘馥身边,带出去的几十个侍卫只剩下十来人,个个带伤,只是脸上的凶悍之气却是越发的浓郁。
“父亲,援兵什么时候能到?”
刘馥心里苦笑一声,将头转向了城北的方向。
“将军,抓到一个奸细,搜到书信一封。”胡综将一片帛书递到孙权面前。孙权接过来看了看,却没有看明白,不禁皱起了眉头问道:“这上面说些什么?怎么字句都不通?”
胡综摇了摇头道:“综也不知,看样子敌军生怕被我军抓住,将帛书分成了几封,这只是其中一份而已。只有得到那外几份帛书,拼成完壁,才可能知道真正的内容。”
孙权的眉头皱得越发的紧了,他死死的盯着帛书上那两个字:“步骑”,半天没有反应。陆逊在一旁见了,轻声提醒道:“既然有几份,自然是从不同方向入城,我们这里抓到一个,或许别的将军那里也有收获呢,主公何不让人去问问?”
孙权点点头,陆逊吩咐了一声,几个传令兵飞奔着出了营。不大功夫,一个传令兵回来了。手里拿着一份帛书,恭敬的递到孙权面前。孙权连忙接过来,和手中的帛书一拼,脸色立刻变了。
“步骑”后面赫然是“四万”两个字。
“步骑四万?”孙权的太阳穴乱跳。咬着牙拼命忍住要破口大骂的欲望,攥紧了拳头,手指甲深深地陷进了掌心。他回头看了看步骘,步骘脸色煞白,他立刻想起了那晚遇袭的事情。
一个斥侯在营门口跳下马,疾步飞奔到孙权身前,急急的刹住脚步。连声说道:“禀将军。我军右后方三十里出现东城太守陈登的人马,人数不明,正快速向我军靠拢。”
“陈登?”孙权地眼角不由得一跳,脸颊的肌肉也不听控制的抽搐了一下,他咬咬牙转身喝道:“伯言,你带三千人,迎上陈登,只需要挡住他一个时辰,一个时辰里没人接应你的话,你就护住我军右冀。向丹阳郡方向撤退。”
陆逊惊呼一声:“主公不可。就算拿下合肥,我军又能守住合肥几时?主公何苦冒此大险。”
“休要多言。”孙权有些恼怒的一挥手,回身大喝道:“来人,披甲,戟来。”
“主公不可。”长史张上前一把死死的抱住孙权:“主公身为一方之主,岂可任此偏将之责,纵然主公斩将夺旗。可万一有所损失。江东数十万将士将何所依之,请主公三思。”
步骘等人也一起上前阻拦。陈武上前双膝跪倒,痛声说道:“末将无能,累及主公上阵,此武之罪也,请主公略息雷霆之怒,待武杀上城去,亲手斩了李典首级,为主公消心头之恨。”说着,也不待孙权答应,起身就走,带着他的二百亲卫冲向了合肥城。
“击鼓,再战!”孙权嘶声大吼,挣脱了张,转身奔上鼓台,夺过鼓手手中地鼓棰,奋力敲响了战鼓。雄浑地战鼓声在血腥的合肥城上空猛然炸响,城上城下的士卒都感到精神一振,不由得都站起身来,握紧了手中的战刀,向对方看去。江东士卒一见陈武带着二百亲卫向城下飞奔,兴奋得齐声大喝,伴着激昂的鼓声,重鼓战意,攻城的抬着云梯开始向城下奔跑,强弓手们不顾自己的的安全,逼到了离城墙最近的位置,拉开了手中的强弓,向城头倾泄着箭雨,极力压制城头地反击,掩护已方士卒登城。
“击鼓!”刘馥眼睛都红了,他拔刀在手,一刀砍在城墙上。城上地大鼓也响了起来,和孙权击响的大鼓交相呼应,似乎在较量着各自的音量,鼓舞着双方士卒极力拼杀,一搏生死。
双方的士兵如两种相向而行的巨浪,在城墙边撞击,撞出一朵朵的血花。前面的浪头刚刚倒下,后面地浪头又接踵而至,血迹斑斑地城墙上不多时就又添了一层厚厚的滑腻地血浆。只是杀红了眼的双方将士都没有注意到这一点,他们只是奋力的将手中的武器捅进对方的身体,用手臂拼命扼住对方的咽喉,哪怕是用牙齿咬下对方的一丝肉。
不死不休。
陈武带着亲卫如一把利刃,飞快的逼近了城墙。他口中衔着长刀,双手握着云梯,飞速上升,眼看着就要露出城墙,一柄长矛迎面刺来。陈武眼疾手快,左手松开云梯抓住矛柄,用力向后一拉,趁着那个士卒向后挣脱的力量飞身上了城墙,右手抽出口中的长刀,一刀枭首。
“杀!”陈武左手矛,右手刀,在城墙上向前三步,连斩四人,在身后紧跟上来的侍卫的护卫下,在城墙上立起一个小阵,并不断前突,将小阵越积越厚。
随着陈武的上城,守军的形势越发的恶劣,刘靖带着人飞扑了过来,拼命挡住势如疯虎的陈武,再也无暇顾及其他的地方,城墙上的守军如摇摇欲坠的大石,眼看着就要被不断扑上城来的浪头掀翻。
刘馥看着自己苦心精营多年的合肥城眼看着就要落入敌手,痛苦的卷起了衣袖,对身边的令旗兵沉声说道:“升双兔大旗,向李将军求援。”说完操起长刀,带着最后的卫士向陈武杀去。
李典现在也正焦头烂额,他被凶悍的董袭给死死缠住,脱不了身。董袭在华容城被张虎打了个突袭,又在华容道被曹冲带着逛了两天,结果眼看着就要冲上去将曹冲擒下,建一个大功,却被孙权一纸调令从华容调到了合肥,算起来这一次难得的大仗他居然是寸功未定,实在有些对不起当初他对着吴国太夸下的海口。这次孙权将北门的任务交给了他,又派宋定、成当二将带着人给他护卫身后,算是相当照顾他了,如果再拿不下北门,他有何面目回营?故而董袭不顾手下众将的阻拦,亲自上阵,带着亲卫多次攻上城楼,要不是李典看准他攻城的位置,安排了重兵拦截,只怕北门早就破了。
尽管如此,董袭还是象个打不死的幽灵,刚刚从这里被赶下城去,很快就从另一个地方窜了上来。带着浑身的血迹,舞着血迹斑斑的长刀,锲而不舍的冲击着渐见薄弱的守军。这一次李典无兵可派,只得带着自己所剩无已的亲卫杀了上去。
董袭一见李典亲自杀了上来,心中大喜,口中发出怪兽一般的“呵呵”叫声,连劈两刀,斩倒身边两个守军,迈开大步迎上了李典,迎面就是三刀。
李典举盾招架,却敌不过董袭的勇力,被逼得连退两步,才勉强架住了董袭的攻势,这一让就被董袭杀进了包围圈,紧跟着,各自身后的侍卫也象饿急了的狼一样厮杀在一起,一个个血红着眼睛,挥舞着手中的刀盾,直到将眼前的生面孔砍倒为止。
李典的侍卫人数上占了劣势,武技上比起凶悍的董袭侍卫又略差一截,很快就顶不住董袭的攻势,伤亡惨重。李典本人被董袭死死的缠住,转眼之间,身上已经挨了三刀,虽然有铁甲护着,只是皮肉之伤,却让他心寒不已。董袭那柄长刀每次甩出来,总要带上几滴血珠,这让李典这个打了十几年仗的将军也有些凛然,他不禁想起了侍卫李维。
要是李维在,也许能敌得过这个疯子。
今天是书友潇洒春爷的生日,谨祝他生日快乐,哈哈哈,又老了一岁。
李典正想着李维,忽然一个身材高大、满脸血污,刚刚爬上城头的江东士卒清啸一声,手中长刀从身边几个同伴胸前狠狠斩过,接过旋风般回身一脚,将一个刚从城墙边露出半截身体的江东士卒踹下城去,跟着象发了疯一样冲着李典冲了过来,几步之间,手中长刀连砍带削,干净利索的将几名侍卫剁翻,大步赶到董袭身后,抡起手中的长刀就狠狠的剁了下来。
董袭身边的侍卫这时才回过神来,大叫一声“奸细”就扑了上来,向那个士卒猛劈。董袭正刀刀紧逼李典,听得身后风声不对,情急之下来不及回头,脚下猛蹬地面,向前扑了半步。那士卒的长刀从他背后一斩而下,长刀砍在他的铁甲上,虽然没能全部砍实,却也让董袭受了重击,哇的一口喷出一口鲜血,肩部硬生生劈开一个长长的裂缝,鲜血淋漓。董袭的护卫见主将受伤,一个个暴怒不已,围着那个士座一阵猛砍。反而让李典和他几个浑身是伤的侍卫惊诧不已,愣在当场,不知该如何是好。
“将军,我是李维啊。”那个士卒一边抵挡着几个江东士卒的含愤攻杀,一边大叫道。
“是李维,大家快上来帮忙。”李典一下子听出了李维的声音,连忙叫道。几个侍卫一听大喜,奋起余勇上前帮忙。李维被几个董袭侍卫围着猛砍,手中长刀连架几刀,嘎然而断,他险些被一个侍卫砍中。他飞起一脚踹在当前一个人的胸前,急退两步,护在李典身前。大声叫道:“公子步骑四万,已到城外,我回来时被人挡了路,只好杀了两个巡逻的江东士卒。混上城头,耽误了不少时间。公子此时应该已经准备好攻击了。”
他说着转过头看了一眼城外,欣喜的指着城外大叫道:“将军请看,铁骑来了。”
搅在一起厮杀的双方一听他地话,都不由得将头扭过来看向城外,只见城外二十里处烟尘滚滚,杀声大起。董袭大吃一惊。气势顿时弱了几分。李典见李维向他一挑眉,心中立刻明白,抽身出了战圈,在几个传令兵吼了几声,那几个传令兵立刻大吼着沿着城墙飞奔。
“大军来援……步骑四万……大军来援……步骑四万……”
守军见几个传令兵飞奔而来,以为城破,又听他们如此大喊,立刻来了精神头,一个个重新握紧了手中的武器,扑上攻上城来的江东士卒。口中同时大呼:“援军来了……援军来了……”上城搬运物资。救助伤员的百姓们也欣喜不已,跟着连声大呼,有些体力尚支地,甚至捡起地上的兵器也冲了上去。
江东士卒一下子遇到了疯狂的抵抗,攻势受阻,又被叫声扰了心神,开始焦燥起来。董袭在城上犹豫了片刻。放弃了继续攻城的打算。带着剩余的几十个侍卫匆匆的下了城,等他回到指挥位置。庞德和阎行已经各带一千铁骑,象赶羊一样赶着败军冲到了他的营前。
“快走!快走!”成当带着亲卫,丢盔弃甲地狼狈之极,奔到董袭面前大叫道。
“宋子静(宋定)呢?”董袭一面收拢队伍,一面大叫道,他看了半天没看到宋定地身影,心中有种不祥的感觉。
“死了。”成当面色如土,盔歪甲斜,回身一指正如猛虎一般杀入大营的庞德:“被那人给挑了。”
“岂有此理。”董袭大怒,对成当喝道:“你速去报告主公,我来断后,为宋子静报仇。”没等他话说完了,成当已经单马跑远了,那些侍卫在他身后紧追慢赶,可是两条腿哪里跟得上战马,不大时间,成当一骑绝尘就不见了人影。董袭无奈,只得安排人前去通知孙权,自己带着人急忙组织战阵,想要拦住堪堪杀到面前的庞德。
庞德和阎行如两把利箭,一个冲锋就击溃了成当、宋定的阵地,庞德挑杀宋定。跟着赶着溃逃的成当就追到了合肥城下,他远远的就看到了正在聚集士卒的董袭,拨转马头就冲着董袭杀了过来。战马带着巨大的冲力迎面撞向董袭,董袭大惊,连步后退到长矛手之后,希望那些长矛们能挡住飞奔的战马。可惜这些长矛兵准备不足,还未来得及将手中地长矛尾端顶上地上,只得双手端着长矛迎了上去,这样哪里是战马地对手,马上骑士和长戟先刺倒一片,然后跟着被战马一阵践踏,顿时冲开一个大缺口,刚刚成型的阵势未起一丝作用就陷于崩溃。后面的士卒们被将人撞得乱飞的骑兵吓得面无人色,掉头就跑,被随后赶来的骑兵一阵砍杀,尸体纵横。
董袭退了两步,发觉形势不好,只得硬着头皮又顶了上去,被庞德迎面一戟勾断他的右臂,他的惨叫还没有发出声来,后面地曹善飞马而过,一刀斩下了他地人头。接着后面一个骑士长戟疾伸,将半空中的董袭人头挑在戟尖,高高举起。
董袭地突然战死,让本就被两千铁骑吓破了胆的江东士卒兵败如山倒,逃兵们呼喊着,舍弃了一切可以舍弃的东西,以最快的速度四散奔逃。没有了活路舍命杀上来的几十个董袭的侍卫,转眼间就被铁骑踩为肉泥,化为尘土中的肥料,再也分不清人形。
“加速!向南!加速!向南!”庞德看着舍命奔逃的江东士卒,有些遗憾的摇了摇头,在马上直起身子,挥舞着长戟高声喝道。身边的传令兵吹响了号角,骑兵们听到号角声,舍弃了唾手可得的首级,拨转马头,以庞德为尖锋,绕过城池,向西向南。紧跟着,阎行也带着人跟了上来。
李典看着下面如虎入羊群的骑兵绕城而过,长长的松了一口气。伸手摘下了歪在头上的头盔,扶着城墙走了两步,长叹一声。
“将军你看,公子来了。”李维凑到李典身边。指着骑兵后面缀着的二百多人说道。
“开城,迎接公子入城。”李典无力地笑道。
因为见江东军没有带攻城器械,李典前几天就搬开了北门的沙袋,准备着万一守不住,好从北门突围。现在见曹冲来了,这门倒也开得爽利,不大时间。曹冲带着虎士们大步上了城楼。
“元基。你带路,去解南门之急。”曹冲没来得及跟李典说话,先指着李维说道。李维应了一声,带着许仪和一百虎士飞奔着去了。这时曹冲才转过头来,冲着李典行礼道:“将军辛苦了,冲救援来迟,还请海涵。”
李典连忙还礼:“公子哪里话,从荆州到此,公子一路急驰,这已经是最快的速度了。”
曹冲笑了笑又道:“你那个侍卫李维。我颇为喜欢。未经将军同意,为其取字元基,还望将军莫怪。”李典听了,连连摇手,两人又谦让了一番,这才向蒋济防守的东门走去。
蒋济正扶着城墙,看着下面匆匆而退地潘璋发笑。看到曹冲在李典大步走来。连忙上前行礼。曹冲扶起蒋济,挑起拇指夸道:“蒋别驾好计谋。一封书就破了孙权的五万大军,功莫大焉。”
蒋济笑道:“公子见笑了,孙权号称五万大军,经过这几日激战,我估计不过三万有余,要不是我城中物资准备不足,他哪里可以攻得下。三万人还强攻四门,孙权不知兵明矣。再有公子铁骑来援,不用蒋济多事,打败他是意料之中的事。”他想了想又问道:“我听说半个时辰前,孙权营中有一支军匆匆出营向了东南方向,莫非公子还在那里布了疑兵?”
“哪里,东城太守陈伏波带了三千郡兵赶到,这个重任正好交给他了。”曹冲笑道:“城南双兔大旗升起有一段时候了,城东既然无事,我们还是先去解了城南之急,然后回来慢谈。”
城南却是一片惨样。
刘馥浑身浴血的躺在满面泪痕的刘靖怀中,脸色平静,却已经没有了呼吸。胸口一个大洞还在缓缓的流着粘稠的鲜血。仅存地数百将士低着头,肃立在他们身旁,一言不发,只有隐隐地抽泣声。
李典和蒋济大吃一惊,拨开人群赶到刘馥身边,连声大呼:“使君,使君!”
“二位大人,家父是看到孙权退走才咽的气,没将合肥城丢了,他走得放心。”刘靖用已被鲜血染成红色的衣袖擦了擦泪,在满是血污的脸上又添了一分狰狞,他双手抱起刘馥还温热的遗体,对着李典等人弯了弯腰:“家父要我代他谢谢二位大人,谢谢来援的公子,保住了合肥城。”
赶上前来的曹冲默然,他静静的看了一眼刘靖怀中的刘馥,退后一步,撩起衣摆,单腿跪倒在血泊之中。蒋济和李典见了,也跟着单腿跪倒,围着的将士们一个接一个地跪倒,拜伏在地,有人开始放声大哭。不长时间,刺史大人战死地消息传遍了全城,沉浸在胜利喜悦中的将士们一个个如遭雷击,浑然没有了喜色,不少人赶过来要看一眼刘馥,而不能离开岗位的士卒则含着泪,握紧了手中的武器。
百姓们也怎么知道了刺史大人的死讯,很快就将刘馥的周围挤得水泄不通,哭声一片。曹冲看着周围痛哭失声的百姓和将士,眼中泛红,上前对刘靖说道:“刺史大人能得百姓如此爱戴,实在让小子佩服不已。为国战死,虽死犹容,还请节哀顺变,保重贵体。”
“多谢公子。”刘靖木然地点头示意,转身抱着刘馥缓步下了城墙,所经之处,人群自动散开一条通道,接着那些人站起身来,悲哀而有序地护着刘馥一步步远去。
“做官做到这个份上,刘刺史当死而无憾。”曹冲看着远去的人群,赞叹道。
李典和蒋济沉默不语,暗暗垂泪。
孙权听到董袭派来地快马传到的消息不久就看到了如潮水一般的败兵,知道大势已去,无奈之下只得迅速撤离了合肥。仓惶南窜。庞德和阎行在西门遇到了有了准备地徐盛的顽强抵抗,虽然最后还是击败了徐盛,却失去了一举击溃孙权的可能,只得远远的缀着。会合了陈登地三千人马之后,伪装成络绎而至的数万人马,一直将惊魂未定的孙权赶出了九江郡,进入庐江郡界,遇上了前来接应的贺齐,这才慢慢的退了回来。这一次他们先后击溃成当宋定、董袭、徐盛三部一万余人,以五百人的代价斩杀江东士卒五千余人。庞德更是手斩宋定。曹善斩杀董袭。功劳不小,而阎行部也斩杀拼命逃窜的成当,重伤了徐盛和陈武。
功败垂成、心存不甘地孙权在庐江休息了三天,终于等到了一路南撤地张昭,心中满是郁闷的他强忍着怒火问道:“张公可好,一路平安否?”
张昭正莫名其妙呢,他在当涂城外接到斥侯的报告,说背后发现了两千骑兵,汝阴方向又发现曹军大批部队来援,离当涂不到三日路程。他没有多想。立刻下达了撤退了命令。想赶到合肥会合孙权,一起南下。没想到日夜兼程赶到合肥时,合肥城外却是一片狼籍,哪里还有半分江东军的影子,他大吃了一惊,不敢停留,急速南下。路上也不敢休息。总算进了庐江郡后看到了孙权的后军。他倍感奇怪,怎么主公打了败仗撤下来了也不通知自己一声。再说了,五万大军攻合肥,就算打下不合肥也不至于败吧,从容撤退应该还是没有问题的,怎么一个个衰成那样,浑象是被几十万大军围殴了一般?
“主公,合肥没攻下?”张昭见孙权脸色相当的不好,试探性的问道。
孙权窝一肚子邪火没地方发,被张昭这么一问,更是血往上涌:“张公在当涂,有步骑四万从你门前经过,你也无一字消息给我,我如何能胜?”
“步骑四万?过当涂?”张昭更奇怪了:“曹军援军尚在汝阴,眼下也未必能到合肥,何来步骑四万?我得到消息,只有两千骑兵从小道沿汝水南下,绕过芍陂,直扑合肥城,生怕他们夹击主公,断了我军后路,这才立刻撤军会合主公,怎么主公……”
“骑兵两千?那陈登的人又是从何而来?”
“主公,陈登人马仅有三千,全是东城郡兵。”陆逊上前一步,轻声说道。
孙权噌的一声站了起来,瞪大双眼瞪了张昭半天,又环视了一眼众将,忽然明白了些什么,他发白地脸忽然变得血红,太阳穴迸迸直跳,牙齿咬得紧紧地,双拳紧握,怔了半天,忽然大吼一声:“气死我也!”仰面喷出一口鲜血,靡然坐倒,软软的瘫在了席上,嘴角溢出的鲜血,很快就将身下的草席染红了一大片。
数天后,曹操率大军到达汝南,听说合肥城已无恙,转向东北回了谯郡老家,快马招曹冲等人至谯进觏。曹冲带着陈登、李典等人一起北上,沿途遇到了领着大军前来接应他的曹彰和夏侯称,一起结伴而行。
陈登很健谈,也很狂傲,不过当他看到三个曹家和夏侯家的后辈时,他还是收起了狂傲之心。曹彰勇悍稳重,话并不多,却很实在。夏侯称灵牙利齿,文武双全,思路灵活,言语中常有一针见血之说,陈登和他脾气倒是相投,一路唇枪舌剑,说得不亦乐乎。而曹冲身负神童之名,却不怎么说话,只是那么温和的笑着,听着,偶尔插一句话,问一个问题,却能让陈登憋上半天,想上好久也未必能回答出来。而他偶尔说一个谐趣地故事,又能让陈登捧腹大笑半天。
陈登很喜欢这三个年轻人,一路上经常呆在一起吃饭喝酒,过颖水时,他见河中水清鱼肥,让人下河捞了些鱼,兴致盎然地请大家一起去吃生鱼脍。蒋济和李典不太习惯他的脾气,推有事婉拒了,而曹冲等人却兴冲冲地来了。
“这可是好东西,人间美味,蒋子济他们不吃这个,真是亏大了。”陈登笑嘻嘻的说着,夹起一片生鱼片,在作料中蘸了蘸,仰头扔进了嘴里,细细的嚼着,白净的脸上洋溢着快乐。
夏侯称和曹彰见他吃得津津有味,也好奇的尝了一片,曹彰不太习惯,夏侯称倒是挺喜欢,连着又尝了几块,还对曹冲说道:“仓舒,尝尝,味道确实不错呢。”
曹冲勉强尝了一块,他也不太习惯这种东西。前世的印象里这东西好象倭寇最喜欢,不过从现在看,弄不好还是大汉传过去的。这段时间他已经知道,倭寇根本还是一群野人,怪不得徐福带了三千童男童女去就可以称王称霸的。他们生吃鱼有可能,这么有品味的吃法,估计他们还没想出来。
不过,前世的经验还告诉他,这种吃法不卫生,里面很可能会有寄生虫。
“有虫?”陈登愣了一下,手停顿住了。他看着夹在筷子上的鱼片,有些不敢吃了。
“怎么了?”夏侯称又甩进一块到嘴里,含糊的笑道。
“不瞒公子,三年前我确实大病一场,亏得华元化神乎其术,用汤两升,吐出怪虫许多,这才捡回一条命。”陈登放下了手中的竹筷,苦笑着说道:“他还说过三年之后此病当复发。我忍了半年多,后来实在是舍不得如此美味,想着反正届时华元化还在,应该没有事,也就开了禁。没想到……”
他摇了摇头,想了想道:“反正我已经吃了,后悔也来不及了,生死有命,富贵在天,趁着还未发病,多吃两口吧。”说着,又捡起竹筷,大口大口的吃起来。
曹冲见了,不免笑着摇了摇头,几个人相视看了一眼,仰天大笑。
第二天中午,曹冲在驿站休息,麋氏姐妹忙碌着将茶煮起来,赶在曹冲休息完能喝一口上路。曹冲看着麋大双拈着茶叶放进茶壶,忽然想起陈登,便对刚跟过来的李维笑道:“昨天叨扰了陈将军一顿饭,今天回他一杯茶吧,孙季佐这种断头茶味道还真不错呢,元基你去请一下陈将军。”说完他回过头对麋大双笑道:“这次可一定要煮够时间,别让公子我再腹泄了,再说还有客人呢。”
“公子,你都知道那不是我们的错了,犯错的人都被你赶到大秦去了,你还提这事。”麋大双撅起嘴嗔道,一边说着,一边麻利的放下茶叶包,出去灌了大半壶水,架在马车上的火炉上。
“呵呵呵……”曹冲笑起来,伸直了腿,舒服的躺下,将头枕在麋小双身上,轻轻的闭上了眼睛。麋小双伸出手指,在他的太阳穴上慢慢的揉着,一边看着曹冲嘴角的笑意。过了片刻,轻声问道:“公子,你说元直先生会明白你的意思吗?”
“他那么聪明的人,就算不能全明白,也不至于做傻事了。”曹冲咂吧着嘴,惬意的说道。
“那……”麋小双正在再问,却见李维从远处飞奔而来,神气惊慌,她的手指不由得停了一下,曹冲立刻感觉到了,睁开了双眼。
“公子,陈将军病重不起。”李维扑到车前,喘着粗气说道。
陈登如一只大虾,弓着腰团缩在车上,一颗颗豆大的汗珠从他的额头滚落。他双手握拳,顶在腹部,牙齿咬得腮帮紧绷绷的,本来白净的面皮更是雪白如霜,眼白上翻,竟有昏厥之势。
曹冲见状,扯过挂在旁边的战袍就扯下一片,卷成一个布团,同时厉声喝道:“捏开他的嘴!”
典满和李维冲上前去,用力掰开了陈登的嘴,曹冲立刻将布卷塞进了他的嘴中。这才回过头来对旁边发呆的侍卫说道:“你家主人上次得病是不是也如此形状?”
那个侍卫愣了一下,曹冲有些不耐烦的说道:“三年前,被华佗大师治的那次。”
“那次啊?”侍卫挠着头想了想,接着摇了摇头:“好象不太象。”
曹冲有些傻眼了,他一直以为陈登是旧病复发,想起华佗已经完了,估计没人能救得了陈登,这位三国名人只有嗝屁一条路,哪知道却不是这么回事,心下倒不免放心了些。不大时间,随军医匠来了,检查了一番之后说道:“太守大人应是吃了不洁的食物,消化不良,郁积腹中,这才引起腹痛。”
曹冲大喜,连忙问道:“那可有办法医治。”
医匠点头道:“治是有办法治,只是慢得很,只有等这食物慢慢自行去了,腹痛方可减轻。”他看着欣喜的曹冲,又苦笑着摇了摇头:“倒也有用泄药以助清肠的,但恰巧这几日营中药材已用完,一时倒没有趁手的可使。再说,泄药药力太猛。只怕太守大人也未必吃得消。”
曹冲一听,倒想起那个茶来了,现在刚上炉子,也许刚刚煮开。只怕还未到时辰,如张仲景所说正有些许腹泄功效,连忙对医匠客客气气的说了。那医匠竟也是知道这种茶叶特性地,一听大喜,连称太守大人有幸。
刚煮开的茶叶水来不及冷却就被几个侍卫灌了下去,烫得陈登满嘴大泡,过了不长时间。陈登腹中一阵肠鸣。清醒过来的陈登尴尬的冲着曹冲点了点头,被侍卫扶着匆匆到后面解手去了。曹冲一笑,知道见效,也不多呆着闻臭气了,便要回自己地马车。那个医匠也许是见曹冲说话客气,也许是刚救了陈登有些兴奋,拉住曹冲笑道:“公子,尚有一事,还请公子与太守大人言明。”
曹冲看着那个医匠拉着自己的手笑道:“何事?”
那个医匠被旁边李维凶狠的目光一看,这才知道自己拉着曹冲的袖子实在有些不敬。连忙讪讪的松了手。曹冲倒没有在意,他拦住了李维,和声说道:“无妨,你说还有何事需要与太守大人说的。”
医匠这才放了心,离李维远了几步,这才恭敬的拱手道:“小人从太守大人地脉象上得知,太守大人胃部有隐疾。发作只怕就在这几日。故而请公子提醒太守,速请良医治疗。迟则后悔莫及。”
曹冲好奇地看着这个医匠,脸上的笑容却慢慢收了。这个医匠不过是军营中一个普通的医匠,竟能看出隐疾,还能断定他就在几日之间发作,实在是个高人啊,那么他是不是会治呢?
“小人不会治,小人只能断定他有病,却无法可治。”那个医匠不好意思的说道。
“哦!”曹冲虽有些遗憾,却也没有太意外,毕竟到处都是华佗张仲景的话,那倒不真实了。他对李维使了个眼色,趁着李维掏赏钱的时候,他问道:“你能看出太守大人的隐疾,也算本事了,师从何人啊?”那个医匠笑嘻嘻的收下赏钱,开心的说道:“小人原本也看不出来,多亏公子请张大师在营中教习,这才长了点本事,那半个多月可是真长了见识,原来当个医匠也不是什么人都可以做的,要不是跟着张大师讨教了那么久,又跟着大师地弟子学了几个月,我哪能看得出太守大人地隐疾啊。”
原来如此,曹冲点了点头,心里倒又多了份放心,虽然华佗不在了,说不定张仲景能治呢。张仲景本人还在襄阳义学里教授医学,没有跟到谯郡来,但为了照顾受伤的曹操,他派了一个得意的弟子,一直护在曹操身边,不妨可以先问问他。
打发医匠去配药,曹冲又坐下等了好一会,陈登才弯着腰被人扶了进来。曹冲将医匠的话一说,陈登也是大喜,连声称谢。曹冲客气了一般,劝陈登立刻离开大队,快马直奔谯郡,早到一日便多一份机会。陈登连口答应,当下就带着几个贴身侍卫和那个医匠,乘快马提前出发。
送走了陈登,曹冲这才回到车上,麋大双此时已经煮好一壶新茶,正好端上来解渴。摸着热乎乎的茶杯,曹冲想起陈登满嘴的泡,不禁嘎嘎的笑了起来,笑得麋氏姐妹莫名其妙。
几日后,曹冲一行到达谯县。下了车,他立刻赶去看曹操。曹操这几日地脸色越发地不好了,伤口处似乎也越发的重了,说两句就要皱一皱眉头,轻咳两天,曹冲嗅了嗅鼻子,发觉一旁地唾壶里也透出一丝血腥味。
大乔阿姨这一铁钗还真够狠的。
“仓舒,这次乌林之战,都是为父大意,不听你的劝告,这才中了江东的诡计,现在想起来,后悔莫及啊。”曹操一见曹冲等三人进来,脸上露出一丝笑容,连忙招手让他们坐到自己的身边。“胜败乃兵家常事,父亲何必挂在心上,虽有损失,不过尚在可承受范围之内。”曹冲轻声劝道,从身边的金盘里拈起一个金橘,细心的将皮剥成一个花样,又捡去了肉上的筋丝,这才取了一瓣,递到曹操的嘴边:“好在步骑损失不大。水军虽然损失了不少,襄阳文仲业(文聘)手中尚有万余,以此为骨干,过几年再补回来就是了。”
曹操张开嘴。将金橘纳进口中慢慢地嚼着,点了点头:“合肥战事如何,细细说来听听。”
曹冲将合肥的战事从头至尾说了一遍,曹彰和夏侯称在一旁细细听着,对曹冲最初想要用两千铁骑突袭孙权中军大营、一招毙敌的想法咋舌不已。曹操听了,也是微微摇头:“仓舒,两千铁骑虽然凶悍。庞令明和阎彦明也是悍将。但两千人冲击孙仲谋的中军,凶险极大,你不是一偏将,不可如此冒险。就算击杀孙仲谋,你又如何能面对其他围攻过来地人?以骑对步,小阵一对三,大阵一对五,现在却是两千对五万,就算是趁他围城之时,兵力分散。中军也得有万余吧。何况你们地形不熟,能否有适合骑兵冲击的地形也不知道,如何能行此险计?此地不比草原,骑兵可尽展其威势,冲锋不起来的骑兵的威力可是要大打折扣的。“是,父亲教训得是。”曹冲也是觉得如此太过冒险,所以在得到蒋济的疑兵之计后。就立刻放弃了原来的打算。用驱赶败兵地办法击溃了孙权,解了合肥之围。
“只是可惜了刘刺史。”曹冲想起刘馥地死。黯然神伤。
曹操的面色也黯了下来,长久没有说话,好半天才叹了口气道:“刘元颖是我的乡人,精达事机,恩威并著,这种能臣干吏太少了,死得好生可惜啊。仓舒,你代我去他的丧事上,表示一下朝庭的意思吧,等他的儿子刘伯和孝期一过,优先录用。”也许是一次说得话太多了,曹操的面色有些潮红,闷咳了几声,曹彰连忙拿过唾味,递到面前,曹操吃力的吐出几口带着血丝的浓痰,这才长出了一口气,有些萎靡的靠在锦垫上。一个侍女刚要过来服侍,被曹冲用眼色拦住了,他自己膝行到曹操身后,伸出手来,握成空拳,轻轻地捶打着曹操地肩背。
曹操满意的笑了笑,又叹气道:“这次战败,士卒损伤还在其次,众将伤亡也不小,张文远和徐公明险些折在周公瑾手中,幸好被救了出来。可惜公刘(史涣)却重伤不治,前几日在路上去了,子和(曹纯)也受伤不浅,至今未能痊愈,只怕时日无多,不能再上战阵,实在让我痛心不已啊。”
“史公刘去了?”曹冲等三人都是大吃了一惊。中领军将军史涣在大战中受了伤,他们是知道的,但没想到居然就此去了,实在让人吃惊。曹纯的伤情也重到让张仲景都没办法,想来也是骇人了。曹冲想想不免难过,其实张仲景也不是神仙,不是包治百病,就算医学昌明的后世,这种外伤死人的事情也多了去了。战争,就是吞噬生命的机器,一旦开动起来,不管是敌人地,还是自己地,都免不了有所损伤。可偏偏还有那么多人喜欢战争,也许只有等他们自己被这个机器吞噬的时候,才会后悔。
“兵圣说,兵者,国之大事也,死生之地,存亡之理,不可不察也。我注兵法,自以为精熟,却屡次失于此,实在是惭愧。”曹操看着眼前地三个年轻后辈,带着期望的慢慢的说道:“你们三人是年轻一辈中最善于兵事者,子文勇悍,善于攻坚。叔权机智多变,用兵最活。仓舒用兵,最似于我,稳健过之,但亦时有侥幸之心,有好强之性。须知用兵当以不败为先,取胜为后,这种侥幸心理最是要不得。仓舒,你当切记。”
曹冲知道曹操虽然对自己的评价以批评为主,但那句“最似于我,稳健过之”却是至高的夸奖,当下连忙和曹彰、夏侯称一起拜伏称谢。
曹操摆手让他们起来,又说道:“叔权,你今年十八了吧?”
“正是。”夏侯称连忙称是。
“你们弟兄五人,除荣儿尚幼不能知之外,伯权(夏侯衡)将来是要袭爵的,自不必问,仲权(夏侯霸)虽好军事,却不及你,季权(夏侯威)年幼,侠气未除。你父亲对你的期望是最高的,你当好好努力。”曹操缓缓说道。
夏侯称一愣,不知道为什么曹操突然点评起他们家弟兄五个来了。他抬起眼看了一眼曹操身后的曹冲,见曹冲向他挤了挤眼睛。一下子明白过来,这大概是意味着曹操要给他官做了,立刻恭谨的答道:“丞相大人过奖,小侄年纪尚轻,不敢担当。”
“不年轻了,我听说孙仲谋十五岁就当了县令,你十八岁。也当得了。陈元龙前日到此。虽然被仓舒地茶救了,却也只剩下半条命,再加上他的隐疾,只怕一时未会回不了东城,你去东城做个长史,暂领东城太守之职。”曹操抬起手阻住了夏侯称说道:“不过,你可要小心,东城虽在九江郡之北,但离庐江郡颇近,合肥此战虽过。只怕以后依然不得安宁。庐江太守虽是孙伯阳(孙贲)。但去年年初贺公苗(贺齐)割六县为新都郡,立府始新,手下精兵万余,如今势力早就超过了孙伯阳,将他挤出庐江郡只是时日问题。庐江田肥,如果贺公苗在此屯田,将来必成我心腹之患。”
夏侯称点头应是。他细想了想道:“是。侄儿到任之后,一定悉心准备。静候时机。”
“好,你能如此想我就放心了。”曹操笑了,放心的点点头,有些疲倦的闭上了眼睛:“你们盘桓几日,就去上任吧,东城离不得人。”
三人又陪了曹操片刻,见曹操累了,就告辞出来。曹彰拍着夏侯称地肩膀笑道:“叔权,恭喜你高升了,这顿秋风我可打定了,这里可没能人替你出美酒,要你自已掏腰包了。细想起来,从你口供里掏点五铢钱出来,还真不是件容易的事。”
夏侯称笑道:“这都到了自己的家乡了,还需要别人出酒吗?走,跟我回老宅喝酒去,阿翁的酒藏哪儿,我都一清二楚。”他笑着转过身来对曹冲说道:“仓舒,多谢你的美言,要不然丞相大人哪会这么快就想到我,安排这么个美差给我。”
曹冲笑了,摆摆手道:“我虽然想喝你阿翁藏的美酒,但这个功劳我却不敢居。不是我说的,我和你们一道来,一起进了屋,这可是丞相大人地本意,你可别谢错了人,应该去谢丞相大人,还有妙才叔父地赫赫战功。”
夏侯称也不多说,他知道虽然这个事不是曹冲直接说的,但一定和上次救援之战后曹冲在曹操面前夸了他的功劳有关,要不然不会给他一个十八岁的孩子这么好的任务,要知道二兄夏侯霸还在家里玩呢,他倒一下子成了两千石的长史了。东城郡虽是个县升级而来的小郡,治地狭小,但逼近长江,战事较多,离重镇合肥只有几日路程,东南一有战事,驰援很方便。何况听丞相的意思,做这个长史只是为了攻打庐江郡做准备,现在不让他直接面对庐江郡的贺齐,主要还是考虑到贺齐已是成年多年的名将,丞相不想让他一下子受太大地压力,这才给他一个缓冲地时间。一旦他准备好了,只怕立刻会派他进入庐江郡。
这样的安排,绝对是对一个看中的子弟最体贴、最照顾的安排。这让夏侯称兴奋不已,又紧张不已。如果说上次跟着曹冲去解围是配合的话,这次可就是自己担重任了。
喝完酒,曹彰和曹冲挤进了马车一起回府,他笑着和夏侯称道了别,缩回车中对曹冲说道:“仓舒,没想到叔权这么快就要独当大任了,真有些羡慕。”
曹冲打了个嗝笑道:“你别羡慕了,父亲只怕已经为你安排好了,你好好干就是了,想得太多了反而不美。我看啊,父亲只怕对你期望更高呢。”他心中怀疑,曹操是不是准备将虎豹骑都督的位置留给了曹彰。曹纯病重,只怕没几天好活,虎豹骑是宿卫铁骑,是曹军的精锐,每一个士兵拉出来都是悍将,自然不会轻易交给别人。现任虎骑都督曹休、豹骑都督曹真都是曹家亲信,但毕竟不是儿子。
曹冲忽然想起一件事来,去年曹真地姊姊嫁给了夏侯尚,夏侯尚可是和曹丕走得很近地,曹休和丕一起长大的,关系也一直很好,曹操会不会对此产生了担心,所以这才决定把虎豹骑都督地位置留给曹彰这个比较忠厚的儿子,借此来打断曹丕控制虎豹骑的可能?
如此说来,曹操已经在暗中布局了?难道他的病情重到这个地步了?
曹冲有些心惊,他没有敢把心里的想法和曹彰说,回到自己的住处后也一直沉思不语,跟在后面一直没有说话的张松走进屋来,沉着脸将正在铺被子的麋氏姐妹撵了出去,跪坐在曹冲面前,正色说道:“公子所想,当立断,迟则生变。”
“我想什么?”曹冲吃惊的看着张松,掩饰的笑道。
张松却没有笑:“松本残余之人,能为公子欣喜,松感激不尽,故而愿为公子献愚者之计,以补公子千虑一失。曹公病重,如无良医救治,只怕时日无多,公子当早做准备。”
曹冲收了脸上虚伪的笑容,细细想了一下,试探问道:“永年,你觉得现在我能是子桓的对手吗?”
“不能。”张松直接了当的摇头道:“请恕松直言,子桓公子年长,又是嫡子,名份上占有先天优势。论功劳,他这次坐镇邺城,兵精粮足,为定荆州立有大功——虽说有杨沛为邺城令,但这份功劳却会记到子桓公子头上——而此次乌林大败,公子亦有大功,但毕竟此次与江东会战,我军是战败,公子之功不会超过子桓公子。”
曹冲点了点头,示意张松继续说下去。
张松见曹冲赞许,这才松了一口气,又继续分析道:“子桓公子经营多年,有陈长文(陈群)、司马仲达四友为助力,吴季重(吴质)和朱元明(朱铄)虽出身寒门,品质低劣,但计谋百出,不可小视,而陈长文、司马仲达一个出身于颖川陈家,一个出身河内司马,都是名门望族,在士人中颇有威望,不可小觑,反观公子,唯有元直、子翼与松等,皆是不值一提的寒族,襄阳蔡家虽是豪族,未必能比中山甄家,公子与子桓公子相较,唯有丞相心意,其他的皆不占优势。军中势力,各有五五之分。”
曹冲怔住了,他一直信心满满,现在听张松一分析,自己倒真是什么也没有,只有曹操的偏爱。军中将领虽对自己有所好感,但还没好到能相投的地步,只怕万一争起来,坐山观虎斗两不相帮已经是对得起自己了。能跟着自己拼命的,大概只有二百虎士和黄忠、魏延的一千人。真要是曹操突然撒手,又没有明确留下遗嘱,自己只怕会一败涂地。就算有遗嘱,以自己的实力,只怕也未必就有绝对的把握。
他不由得冒出了一身冷汗,良久才问道:“那依永年,该当如何?”
“首要之事,当是保住丞相大人性命。丞相大人在一天,公子就稳如泰山。有丞相大人的栽培,再加上公子的天资,以目前的形势,不出两三年,公子至少可以与子桓公子一较高下而不落下风。”张松轻松自在的笑道。
曹冲沉思良久,他觉得张松的话有道理,但有点过于轻描淡写。曹操是偏向自己,这个所有人都知道,以他在荆州之战的表现,曹操白天对三人的评价就是对他的最好赞赏。夏侯称是自己的铁杆,十八岁就安排他做了东城太守的长史,显然不仅仅是因为夏侯称的才干和夏侯渊的赫赫战功。曹彰如果能顺利接任虎豹骑都尉,那么再加上对曹操死忠的许褚,曹军中最精锐的两只部队显然对自己不会有威胁了。假以时日,在曹操的庇护下,以自己的前世智慧和现在学习的用兵心法,立下大功,风头盖过曹丕,不是不可能的事情。但是两三年时间能做到这些吗?貌似张松有些想得太理想化了。
而且,就算两三年间有可能,曹操的目前状况能熬过两三年吗?
张松见曹冲沉思了半天,脸上还是有些疑虑,不免笑道:“公子当局者迷,你忘了华佗大师了吗?”
曹冲苦笑一声:“华佗大师是能治丞相的病,只是,他已经……据说他的遗书也被那狱卒付之一炬了,焉能救得丞相大人性命。”
“公子,大师虽死,遗书也确实烧了,但是他的医术并非没有传人啊。”张松笑着点拨道:“公子别忘了,华元化就是沛国谯人。他的家离谯县县城不过数里,我听说他的弟子广陵吴普为了照顾他的寡妻幼子,在这城中开了一家医馆,悬壶济世。颇有能名,纵然不及华大师,想来动这个手术也是可能地。公子何不去寻访一下。若他能医得丞相大人,公子可又是大功一件,此事宜早不宜迟啊。”
曹冲豁然开朗,连连点头道:“多亏永年提醒,我一时竟将此事忘了。”他实在是忘了。他也记得华佗虽死。但他有两个弟子的,其中一个就叫吴普,好象还传了一套五禽戏下来,有人说这五禽戏可是内家拳的开山鼻祖,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不过能强身健体那倒是货真价实地。
第二天曹冲就匆匆的带着张松等人去了吴普开的医馆。医馆就在谯县县城里,规模不大,只是一套两进三间的平房,前面一进右手间就是医馆。
曹冲来的时候,人并不多。门前居然一辆车也没有。空空落落的。曹冲觉得奇怪,在门前下了车,留下许仪和几个虎士在外面候着,只带着张松和李维进了屋。屋里并不大,但收拾得挺干净,只是也没什么病人,一个童仆拿着掸子正打扫卫生。整理药柜。一个中年人坐在堂中,翻看着一些简策。不时的记一些东西。看到有人进来,那中年人连忙站起身来,微笑着迎了上来,拱手笑道:“二位先生大驾光临,不知是看病呢,还是配药?”
曹冲笑而不语,张松笑了一声道:“先生看呢?”
吴普见他们故作神秘,也拈着颌下漆黑油亮地胡子上下打量了一般笑道:“三位皆是神气充足,步履轻松,目光有神,不似有恙之人,莫非是配药?还请将药方一看。”
曹冲笑道:“吴先生目光如炬,却是猜错了,我们三人虽不是来看病地,却是想请先生大驾,移趾一行出诊。我家中有一至亲之人,胸部中了外伤,伤了肺,一直咳血不止,想请先生相帮。”
“哦?”吴普嘴里哦了一声,却没能动弹,他上下打量了一下曹冲,摇了摇头道:“那恐怕要让这位公子失望了,小人医术浅薄,看看小病还可以,这么重的伤,只怕未必治得。还请公子另请高明,不要耽误了府上贵人的病情才好。”
曹冲有些不解的看了一眼吴普,又看了一眼张松,张松也有些不解。正要说话,李维大大咧咧的插嘴道:“华大师医术高明,据说当年刳肠洗腹,无所不能,怎么教了个徒弟能病人的面还没看到,就先怯了场了?”他一指墙上挂着的一只青布囊:“你既然没有这本事,这华大师的青囊,又何必挂在这里,也不怕坠了大师的威名?”
曹冲抬眼看去,只见墙上正挂着一只青布囊,虽然布色沉旧,却一尘不染,显然平时是天天有人清理的。他抽眼向吴普看去,只见吴普收了脸上笑容,嘴角露出一丝快意地讥讽,缓声说道:“正是大师医术高明,活人无数,自已却死于非命。而普不才,仗此小术,赚两个干净地小钱,苟活于世,岂敢与先师抗行?这位壮士,又何必拿此话来羞辱我一个行医的?”
张松冲着曹冲苦笑了一声,目光里露出了一种恍然的神情。曹冲点头,他也知道吴普十有八九看出了他们的身份,不愿前去医治曹操。谯县并不大,曹操打了败仗受了重伤的消息想来吴普已经知道了。丞相回家探亲,县里自然是要清场的,一些可疑人等都限制入城,难怪吴普这里生意也清淡了许多。不过,吴普生气却不是因为这个原因,而是因为华佗正是死在曹操的手上,如今曹操身受重伤,他自然是希望曹操死得越快越好,哪里会愿意出力医治。不能明说不治,只能说自己不会治了。先生莫怪,小子曹冲,素仰大师医术道德,今日来请先生为家父治病,也是知道大师素以大医精诚,救人于危难之际,必不会以私怨为念。”曹冲一开口就猛捧了一番华佗地医家道德,然后又显出一脸地沉痛说道:“华大师因家事不能应征,为律法所伤,小子也觉得遗憾之极,家父提起此事。也常唏嘘不已,颇有后悔之意。奈何天人永隔,斯人不能复生,此次前来。一来是请先生出诊,二来也是想看看华夫人这里可有小子能出力之处,还望先生不要推辞。”
他说着,转过身撩起衣摆,面对着华佗的青囊,双膝跪倒,大礼参拜。恭恭敬敬地磕了三个头。吭吭有声,这才站了起来,又作了三揖。额头上隐隐一片艳红,煞是惊人。
“公子……”吴普、张松和李维三人同时惊呼出声。
“一代神医,未能象张大师一样,将如斯妙术传遍人间,造福万民,斯诚痛哉。”曹冲摇了摇手,痛惜地说道,他顾然有作戏的成份。但想起华佗这样的神医被曹操所杀。惋惜的心思倒大部分出于至诚,并非全是作戏。
吴普见了,也是默然。他自己也知道华佗地死固然有曹操凶残的原因,但曹操杀他也不是全无凭据,以大汉律,屡不应征就是抗拒朝庭,杀了你也是天经地义的。不过大汉的士人常常以不应征辟来提高名声。一般当官的也不愿意因此而坏了自己名声。故而很多人都已经忘了有这条大汉律了。再说了,医匠不过是个术士。焉能和读经的士人相比。
更何况曹冲刚才提到张机张仲景,也让吴普感慨不已。张仲景在曹冲的邀请下出山在襄阳义学里教授医学,短期内就培养出了上千名军中医匠,为避免大规模地疫病立下了汗马功劳,活人无数,功德无量。而同时,眼前这位曹冲公子,从难民中招收适龄地年青人,读书学医,不把医学当贱业,也让吴普这个行了半辈子医的人感激不已。眼下见他一个堂堂的丞相公子在恩师的青囊面前大礼参拜,隐隐的有代父认错之意,这面子也算是给得足了,让他一时倒也再说不出什么难听的话来。只是让他答应去治曹操的伤,他又有些心不甘情不愿的,一时僵在那里,不知如何是好。
张松本来对曹冲轻易的就拜倒在华佗的青囊面前颇有些不解,觉得他未免丢了身份,现在见吴普犹豫,却也没有多说,只是回过头对李维耳语了几句,李维匆匆出去了,从车上捧了一些钱来,放在药柜之上。吴普脸色一沉,正要拒绝,张松拦着他道:“我家公子听说华家小哥好读书,夜以继日,颇费油烛,十分赞赏,只是想助一些***钱,略表心意,还请先生不要推辞。另外我家公子在襄阳建了义学,请大儒宋仲子为教授,广收贫家子弟。先生如果有意,也可让小哥随我家公子前去襄阳读书,将来也可以谋个出身。”
吴普本待要拒绝,可听说大儒宋仲子在襄阳做教授,一时倒也不免动心。他是可以一口拒绝了曹冲,大不了一走了之,云游天下,可师母和恩师唯一地儿子华方怎么办?真要惹恼了曹家,也未必是好事,且不论曹操会不会一怒之下赶尽杀绝,就算他能放过华家,只怕华方地书读得再多,这仕途也是无望了。如今曹冲已经服了软,自已如果治好了曹操,以后有曹家罩着,华方的仕途却是一路坦途。
民不与官斗,贫不与富斗,得饶人处且饶人吧,两相一比较,吴普的心也动了。他叹了口气,对着曹冲一揖道:“多谢公子,只是此事小人要和师母商量一下,还请公子稍待片刻。”
“无妨,先生请便。”曹冲大喜,连忙应了。
吴普进了后堂,不大一会儿,微笑着出来了,背起药囊带着小僮跟着曹冲出了门。
曹操正在休息,听说曹冲将华佗的弟子吴普请来了,十分意外,连忙让他们进去了。吴普刚刚坐定,不大时间,张机的大弟子王宇也匆匆的赶了过来。有他向吴普说明曹操的伤势,那才叫正得其人。
吴普听完了王宇地陈述,又详细察看了曹操地伤口,轻声赞道:“久闻南阳张大师医术通神,今日一见,果然盛名之下无虚士,纵使先师在世,只怕也不过如此,用药准,处理合适,确实让普大开眼界。”王宇连忙谦虚道:“先生过奖了。家师常说,尊师华大师乃自古少有的神医,要论起刀上功夫和治外伤地本事,还是以华大师为当世第
吴普笑着摇了摇头道:“先师若说医术。确实是高明,当世也许只有张大师堪与匹敌。但张大师除了没有麻沸散,其他的,都不比先师差,要说起治伤寒,只怕先师还要甘拜下风的。先师在日,也常如此说。非是普虚言相诳。”
两人在这里探讨医术。相互捧场,一时反把曹操等人给晾在一边。曹操今天心情好,倒也没有计较,反而让人准备了些零食酒水,让他们谈个痛快,然后兴趣盎然地歪在一边,听得津津有味。
吴普这才感觉到有些喧宾夺主了,和王宇相视一笑,这才转过头对曹操说道:“丞相,王先生医术高明。不能为丞相医此伤者。只不过是没有麻沸散,怕丞相受痛太甚而已。今普愿献上麻沸散,为丞相疗伤。不过……”
“吴先生有何要求,尽管开口。”曹冲连忙插嘴道。
吴普摇了摇头道:“公子,普并非是想挟技取利。只是普以为,丞相之伤,深入肺腑。且丞相身体虚弱。纵有麻沸散可动得刀斧,也未必能经得住术后之苦。所以普窃以为开胸清血并非上策。”
众人一听就愣住了。曹操疑惑的看着吴普,脸慢慢的沉了下来,他觉得吴普还是在找借口。曹冲却一下子明白了吴普的意思,他也考虑过这个问题,以现在地卫生条件和医药水平,纵使有麻沸散麻醉,动了手术,清了肺部瘀血,只怕以曹操的身体也未必能经得住术后的并发症。如今战争中死亡那么多,绝大部分人就是因为术后并发症,这年头可没有什么抗生素,全凭伤者的体质和运气。肺部是个重要器官,可不是小手术,并发症只怕也不轻,吴普担心的,可能就是这个问题。
他生怕曹操起毛,连忙问道:“先生可是担心术后感染,病人会高热,伤口溃烂等症吗?”
“公子所言,不过其中一两项而已。”吴普清了清嗓子,将随华佗行医多年所见的术后死亡的事例讲了一些,大家都是有相经验地,一听也就释然了。曹操听了,有些尴尬地笑了。
“那依先生,又当如何是好?”王宇一听,也有些束手无策了,用药慢慢调理只怕是没用了,调理了一个多月,虽说不是全无用处,但丞相的伤势还是在慢慢加重,调理只怕不能解决根本问题。
吴普稽首道:“普有一师弟,名叫樊阿,彭城人,精于针灸,胜于普多矣。如果有他在,用针灸之术配合张大师的药方,也许可以不用动刀,即可排出丞相胸中瘀血,虽然时日略久一些,但却稳妥得多。普愿修书一封,丞相派快马去彭城,不过数日,即可到此。”
曹操一听大喜,彭城离此不过数百里,派快马日夜兼程,确实是数日可到。以这种方式治疗,显然要比开胸挖肺来得稳妥得多。他笑着对吴普说:“先生此法甚好,那就有劳先生修书,我自派人去彭城去请樊先生。”
吴普应了,跟着王宇出去修书。曹冲也放下了心中的大石,坐到笑容满面的曹操身边陪他说说闲话。曹操问了他去请吴普的情况,听说曹冲为了请吴普来给自己看病,在华佗的青囊面前下跪,他默然半晌,抬起手拍拍曹冲的肩说道:“仓舒,委屈你了。”
曹冲见曹操这一个月就只剩下一把骨头,大手拍在自己的肩上竟然轻浮无力,想起他不久前当初在乌林冬至宴会上赋诗的豪迈,再看看眼前这个衰弱地老人,他不免心中一酸,险此落泪。他连忙低头拭去眼中地泪水,强笑道:“古人割肉侍亲,儿子不过是拜了一拜,又没有少些什么,谈不上委屈。”
曹操长叹了一口气,欣慰的说道:“有子如此,老夫纵此刻身死,又有何憾。”
曹冲心道,你现在可不能死,你一死,我岂不是也要完蛋了。他连忙笑道:“父亲何出此言,等樊先生一来,有当世两位神医的弟子照料,父亲安心休养些时日,定能龙精虎猛,重现雄风的。”
曹操呵呵的轻笑起来,笑得呛了气,轻咳不已。曹冲将他扶着躺好,帮他顺了半天气,总算好了些。曹操脸色微红,他盯着曹冲看了一会,轻声说道:“仓舒,你想跟着我回邺城,还是想留在襄阳?”
曹冲一愣,他看了一眼曹操,略作思索说道:“儿子想陪在父亲身边。”
曹操微微的摇了摇头:“傻孩子,你也十四岁了,老陪在我身边干什么?有了王伯民(王宇)和吴元正(吴普),再加上那个樊阿,老夫一时还死不了。你长大了,也该出去单飞了。你见过雄鹰吗?筑巢于绝壁之上,雏鸟羽毛未丰,老鸟就要将他们赶出巢去,世人皆谓鹰乃禽兽,却不知做父亲的一片苦心。安心在父亲羽翼之下地,有几个能成器?”
曹冲呵呵一笑,挠了挠发梢没有说话,他一时还没搞清楚曹操想怎么安排,索性听着。
“当初你强行将南逃地难民迁回襄阳,又在襄阳兴学,我还不太以为然,如今看来,你竟用意深远至此,实在出乎我的意料。”曹操顿了一下,亲昵地捏了一下曹冲的脸颊:“幸好你是我的儿子,要不然,我真得想想你能不能留着了,能在大胜之际预料到如今的局面,实在是非人所想,非人所想。”
曹冲骇然心惊,几乎吓出一身冷汗。
曹冲挤出一丝笑容故作谦虚的说道:“我哪有那样的深谋远虑,不过是未算胜先算败而已。我想着荆州七郡,江北三郡,江南四郡,取了南阳郡和南郡,不过是荆州的两郡而已,江夏尚在刘琦手中,江南四郡更在长江以南,我军长于步骑,短于水战,如能一举而下江南自然无事,如若有事,必是过江之时,故而有些打算,并非是当时已经预料到今天的局面。”他说了几句,也觉得这个理由应该说得过去,心里也镇静了些,想想继续说道:“江陵居长江中游,扼守长江咽喉,若想过江攻击江东,江陵必不能失,父亲以为子孝叔叔……”
曹操静静的想了半天才说:“子孝跟随我多年,作战勇猛,善用骑兵,至于能不能守住江陵,我也不敢断言。所以除了让满伯宁(满宠)镇守当阳为其后继之外,还让乐进守襄阳,徐晃守樊城,有些三人为后倚,想来应该能保南郡不失。”
曹冲想了想没有说话,曹仁确实是个勇将,在曹营中号称第一勇将,比那个五子良将之首的张辽还要凶悍几分,但打仗不是光靠勇气就可以的。论起计谋来,曹仁显然不是周瑜的对手,也许和周瑜手下的甘宁也就一个档次,不过是一斗将而已。他一直督掌骑兵,但荆州多山,对骑兵的限制极大。历史上南郡正是丢在他的手中,以至于曹军只能退守襄阳,后来被关羽逼到差点连襄阳也丢了,成就了关羽威镇华夏的赫赫威名。说句实在话,如果不是这一仗,关羽能不能有后世的荣耀都是个问题。
只是现在曹仁和周瑜在江陵对峙。目前为止尚未露出败相,曹操又刚刚将曹仁由镇南将军提升为行征南将军,对曹仁能守住江陵的信心很足。自己此时说曹仁的不是,只怕不见得曹操爱听。白白破坏了眼下地好气氛。他正考虑着,又听曹操说道:“我所担心的只是乐文谦和徐公明二人,徐公明谨慎,倒没有太大的问题。而乐文谦粗猛,和军中诸将向来不和,我担心他在襄阳处理不好各种关系。”
曹冲微微点了点头,他对乐进这个猛将现在有了切身的认识。在叶县他都敢跟自己暗中较劲。对其他地将领就更不当回事了。这个人基本上是个独臣,和其他人关系都只是泛泛之交,表面上客气,甚至于表面上都不客气。对曹操的忠心那是没话说,但人缘也是差得很。不过曹操似乎也喜欢他这一点,这次让谨慎寡言的徐晃守樊城,却让乐进守襄阳,可见一斑。
“你对此有何看法?”曹操见曹冲点头,不由得笑道。
曹冲闻言咧开嘴呵呵笑了两声,略微考虑了一下说道:“看襄阳不能仅仅着眼于襄阳城一城一池。而应该放到整个荆州的环境中去考量。我有点不成熟的看法。还请父亲指定。我认为,襄阳虽不是郡治所在,但和樊城隔江而守,扼守汉水,上可溯及房陵等三郡,直到汉中,下可顺水而下。直至江夏。是个战略重地。襄阳的安全关系到整个中原对江南的态势。现在有江陵城在南,作用还不是很明显。一旦江陵城失守,襄阳就是中原最后地门户,襄阳若失,中原胸腹洞开,许县不稳,许县不稳,则中原板荡,形势大变。”
曹操满意地点点头,却没有说话,轻轻的伸过手来将曹冲的手握在手心,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如今江陵正在激战,襄阳作为后方,正是腹心所在。襄阳如果镇守得力,左夺江夏,右取房陵三郡,向前进逼临沮、夷陵,可保江陵两翼无忧。再有满伯宁在当阳守护江陵后背,可保江陵不失。而如果仅仅是着眼于襄阳城,只怕未必能给江陵有力的支持。须得能着眼荆州,以襄阳为中心,收拢樊城,当阳,江夏,房陵三郡为一体,全力支持江陵方可。待水师恢复,乃可直逼江南,全取四郡,西取益州,东定江左,江南可定,天下可定。”“言之有理。”曹操沉吟了半晌,微微点头道:“也正因为如此,我想让你坐镇襄阳,你看可行否?”
“我?”曹冲有些不敢相信他的耳朵,指着自己的鼻子诧异的反问了一句。
“对啊,有何不可。”曹操得意于自己的安排,他拉进曹冲呵呵笑道:“不用担心,乐文谦虽然粗猛,但对你的印象还不错,你去襄阳,他一定能好好配合。另外,我让刘子初(刘巴)跟在你的身边,子初大才,你多多请教于他,必可获益良多。”
曹冲大喜,连忙躬身下拜,他知道一旦自己坐镇襄阳意味着什么。这是曹操在给他机会建功立业,培植自己地势力了,这不由得他不喜出望外。
“多谢父亲,冲一定竭尽全力,不敢辜负父亲地希望。”
“好好干。”曹操没有多说什么,只是用力的拍了拍他的肩膀:“我已经派人将环儿送到了南阳,你过些日子就去南阳吧,邓子翼书虽读得少,武技却着实好,如若使用得当,也是一个人才。”
曹冲感激涕零,拜伏在地。一想到曹操身体还没好,就要急急忙忙的赶自己去襄阳,他不得不为曹操这种急切的心情感到心酸,一时有些不忍离开。又盘桓了两日,曹操虽然心中不舍,却强自逼着曹冲带着他的人离开了谯郡。
依照当初的约定,曹冲带走了华佗地独子华方。华方今年二十多岁,长得眉清目秀,举止儒雅,说话也客客气气,动不动就子曰诗云地,很有前世武林外传中那个吕秀才的模样。见到曹冲时,华方脸上没有一丝愤慨和羡慕,脸色平静得象是一湖春水。他读过一些书,但没有受过名师指点,经学水平很一般。华佗本人虽然兼通数经。但华佗在外面行医地时间长,在家的时间短,对这个儿子也没有尽到一个父亲应有的责任。
“有字否?”曹冲第一次看到华方时盯着他看了半天问道。
“回公子,有字。先父所取,曰子严。”华方微微低了头,眼睛看着曹冲衣摆下露出地鞋尖答道。
“子严,你父亲是当世顶尖的神医,你可想过子承父业?”曹冲心想,这年头都是家传的,华佗能将麻沸散传给吴普。会不会将那个有名的青囊经藏在家里一份。传给他地独子华方呢。
“未曾。”华方直接了当的回答道:“先父在日,就未曾教过我一句医书,故而方不曾涉及医术。”
曹冲叹了口气,没有再问下去,他安排华方坐了一辆小车,却将刘巴拉上了自己的大车。两人坐定,麋大双端上煮好的茶来,曹冲举手让了让,却没有说话,呷了一口茶。喟然叹息一声。
“公子何必惋惜。华元化虽然医术通神,却颇悔当初弃经从医,虽然活人无数却不能入仕,不让儿子学医,也是情理之中的事。”刘巴笑着说道,不过他说着说着,脸上的笑容也慢慢的淡了。换成一丝无奈地苦笑。
曹冲叹道:“子初先生。我何尝不知华元化地苦衷,我不怪华元化。我只怨这独尊儒术害人不浅。”他抬起头,见刘巴一脸的平静,不免笑道:“幸好元直不在,不然又得提醒我不可诽谤天子了。”
“元直迂腐,这算什么诽谤?”刘巴不以为然的笑道:“独尊儒术由武皇帝定议,光武帝施行至今近二百年,本身就证明了是错误的。学术与权势勾结,学术亦亡,权势亦亡。”
曹冲默然点头,他之所以敢跟刘巴说这句话,就是因为知道刘巴不是一个纯儒,或者说他只是通经而不是以经立身的,他最擅长的是计算之学,也就是所谓的经济,在这个年代里,这种实用之学大致上也不受纯粹的儒生推崇的,那些精于此道的官员充其量被称之为能臣干吏,虽然能入青史,但却不能排在前面,除非他在经学上也有突出地成就,或者当了高官。
“到了襄阳如何处理,还请先生教我。”曹冲恭敬地拱手道。
“公子何必客气,巴既然投身公子麾下,当然言无不尽。”刘巴连忙放下茶杯,拱手还礼。他略想了想道:“不知公子到了襄阳,最先处理的当是何事?”
曹冲说道:“江陵战事有征南将军,当阳有满奋威(满宠),襄阳有乐折冲(乐进)和文仲业,一时没有危机。我想的倒是停留在襄阳的数十万百姓,冬天已过,春耕即将开始,但荆州多山,人口本多,闲田不足,这许多人如何处理,现在才是最急的。”
刘巴眼角露出笑意,他对曹冲镇守襄阳,不急着去捞战功,而是先想着数十万百姓的生存问题,感到十分欣喜,觉得自己当初在郝穴众人缄口之时力挺曹冲是没有说错。他笑了笑说道:“公子所言甚是,荆州数十万难民,本非荆州所有,而荆州未经大战,人口损耗也确实不多,并无那么多的土地以供耕种。不过公子也莫惊慌,这些人绝大部分来自两个地方,一是颍川,一是关中,这两个地方以前都是人口众多,有大量地可耕之地,不过因为战乱才逃到荆州来。如今中原平定,这些人都可以迁回原地,即使不是这两个地方地人,也可安置在那里,土地是绝对够用的,官府只要安排好他们搬迁和粮食、种子,让他们能渡过这半年时光即可,秋收有了收成即可渡过危机。”
曹冲眼前一亮,示意刘巴继续说下去。刘巴笑了,用手指蘸着茶水,在车中地小案上画出荆州的草图,指点着各地土地的肥瘦,说着各地的人口,不大时间,就将曹冲想了几天都觉得难以解决的问题说得清清楚楚,依照他的计划,两年之内,荆州、颍川等地就可大致安定。
“子初先生果然是大才。”曹冲哈哈一笑,赞许的挑起了拇指:“那这些事就有劳先生了。”
“公子吩咐。也不从命。”刘巴笑着点头。
曹冲和他笑了一阵,又想起一件事说道:“那些在义学里读书的人暂时不用迁走,在他们里面挑学业有成的,先到新迁之处做个基层小官。其他地继续在这里读书,有了那些人做榜样,他们读书必然更有信心了。逐渐要吸纳荆州本地的百姓子弟入学,如此不用数年,荆州之地可不缺人才,就是开发江南四郡也不亦有人才短缺之难。”
“公子,这些多人入学读书。又是义学。这费用可不轻呢,现在是蔡家支撑着,人数如果再多一些,蔡家也未必撑得住啊。这些义学得的是虚名,用的可是真金白银啊。”刘巴笑道:“公子要不要回去先回蔡德商量一下?“我不会让他吃亏地。”曹冲笑道:“我有一些事情要转到荆州来做,到时分他一杯羹就是。倒是这义学,确实不能一直这么做下去,我想着跟宋仲子商量一下,分成三等,初级的以教人识字为主。不用读那么多儒家经典。只读些圣人名言,识得一两千字即可,以后学医学工,各随其便,也可入官府为小吏,能有一技之长,保得其自身温饱。中级的继续读书。半工半读。学医或学工,抑可读经。学商,这些人必须以自身的劳动换取学习的资费,不能白吃白喝。然后这些人中再有书读得特别好的,跟着宋仲子去读经,由官府提供资费,不过要控制人数,不可浪费。”
曹冲一边说着,一边在桌上画了一个三角形,从上到下划为三个层,他指着最下面一层说道:“我的目地在这一层,让更多地人识字,打下基础,然后让他们自已先择,至于学经之人,只是这上面的三角而已,无须太多。”
“学经之人,确实无须太多。”刘巴看着那个三角形,哈哈大笑。
两人一路走一路商量,等到了襄阳,襄阳的大事就在他们指指画画中决定得差不多了。张松一直在旁边看着,对两人层出不穷的奇思妙想感到新奇不已,对刘巴这个新入幕的高人佩服不已。
襄阳城外,蒋干护着一辆马车正在城外长亭相候,一见曹冲的车队到达,立刻开心的笑道:“夫人,公子回来了。”蔡玑轻轻的嗯了一声,将车帘撩开一个缝,看着曹冲的车粼粼而来,小脸上刚露出一丝笑容,不知又想起了些什么,立刻沉了脸,甩手放下了车帘。
“小姐,公子也真是的,到哪儿去都带着刘备地两个女儿,倒把小姐丢在襄阳,不管不问地。”蔡沁儿见蔡玑面色不好,有些责怨的说道。
“死丫头,不可多嘴。”蔡玑责怪道,语气却显得无力之极:“夫君是去打仗,又不是游山玩水,他到荆州来可连婆婆都没带呢,还不是怕军旅劳累。”
“哼,那他怎么还带着那两个小狐媚子?公子莫不是……”蔡沁儿不屑的撇了撇道。
“大胆!”蔡沁儿话还没说完,就被蔡玑的沉着脸喝了回去:“背后议论夫君的不是,你什么时候这么放肆了?夫君是那样的人吗?”
蔡沁儿见蔡玑真的发怒了,吓得一吐舌头,躲到一边去了。她们正说话间,曹冲车队到了面前,蒋干大步迎了上去,对着曹冲行礼,然后凑近一点说道:“公子小心,夫人心情可不好。”说完一把拉住张松笑道:“永年,这次去合肥打仗,有没有受伤啊?哈哈哈,我检查一下。”
曹冲看着一直稳坐在车中不动地蔡玑,苦笑了一声,却没有上前,只是在长亭坐了片刻,安排人送华方去城外地义学,又让庞德和阎行带着骑兵去了军营,这才上了车,带着一行人回城中的前镇南将军府。自从曹操走了以后,以前刘表地那座府邸就空了出来,乐进没敢住,他住到了曹洪腾出来的府邸中,将这座偌大的宅院留给了曹冲。
曹冲进了府,回到了他书房,这才舒服的躺了下来。麋氏姐妹乖巧的跟了进来收拾,麋大双小心的凑上来说道:“公子,夫人好象生气了。”
“生什么气?”曹冲扑哧笑了一声:“夫人哪有你们想的那么小心眼。做你们地事去,不要胡思乱想,小心坏了规矩公子我罚你。”麋大双碰了个软钉子,撅起了嘴到一边去了。
蔡玑在马车里等了半天也没见曹冲过来。倒是不大时间车队又起动了,她百思不得其解,只得让车跟着大队一起回了襄阳城,进了城之后,曹冲自顾自的进了府,二百虎士散到各处去警戒,就剩下刘巴和张松、蒋干三人闲聊了一会。也进府各自去休息。府前偌大的庭院里只剩下她一辆马车。一时间倒让她不知如何是好?
“小姐,这……”蔡沁儿刚要说话,却被蔡玑给拦住了。她拭了拭眼角的泪痕,扶着蔡沁儿地手下了车,低着头轻声说道:“我们进去吧。”
“小姐……”蔡沁儿着实有些恼了。
“休要多言。”蔡玑心中酸楚,想着不久前的郎情妾意,再看看眼前的模样,她不免想到了赋闲在家的父亲,只得无奈的摇了摇头,孤伶伶的一个向里院走去。经过黄叙母子所住的小院时。黄夫人诧异地看着蔡玑。心里奇怪平时恩爱非凡地公子今天怎么让夫人一个人走了进来,她刚想发问,却见到蔡玑眼角的泪痕和脸上的强笑,只得侧身施了礼,让在一旁,同时拦住了好奇的黄叙。
书房里静悄悄的,只有麋氏姐妹轻手轻脚的在收拾着东西。一壶茶刚放上火炉不久。壶底的水滴到炭火中。哧哧作响。蔡玑看了一圈,没有看到曹冲的身影。正要发问,却见麋氏姐妹掩着嘴笑着,悄悄的退了出去。她心头着恼,想着拂袖而去,又想到家中的情况,生怕惹恼了曹冲,对家族不利,一时动不了脚步,站在那里犹豫了一半天,见火炉上地茶水已经作响,不免难受之极,委屈之极。见曹冲依然不见身影,她气得一甩袖子,转身就走。哪知道一头撞进一个人怀中,接着就被那人紧紧地搂住了。曹冲嘎嘎大笑:“夫人,你可真能忍,我张着双臂等你半天,手都酸了,你才回头。”
蔡玑闻着曹冲身上的汗味,刚要挣脱,眼泪却不听话的夺眶而出。曹冲见她肩膀**,哈哈大笑,用手挑起她的下巴,看着她的泪眼笑道:“你是不是担心岳父大人损失了全部水师,没了势力,为夫的我就要弃了你蔡家,故而要来试探一番?”
“妾身不敢。”蔡玑一下子被他说中的心思,小脸羞红,不好意思地点点头,又连忙摇摇头。
“傻丫头,公子我岂是那种俗人。”曹冲一边笑着,一边揽着蔡玑坐下,抽出丝巾替她擦了擦泪,然后伸直手臂将蔡玑推开一点看了看道:“唉呀,可惜了,你看眉都花了,都成花脸猫了。”他说着,转头冲着外面叫道:“该死地蔡沁儿,还不进来打水给夫人洗脸,躲在外面找打么?”
蔡沁儿应声进了进来,嘟着嘴嗔怪道:“这又不能怪我,又不是我惹得小姐生气的。”一边说着,一边取了水来替蔡玑洗脸,洗完脸正要去倒水,又见曹冲从梳妆台上拿出眉笔,笑嘻嘻地走上前来,凑到蔡玑眼前说道:“既然是我惹夫人生气,花了夫人的妆,那就让我来替夫人画眉,如何?”
“这如何使得?”蔡玑羞红了脸,连忙伸手要来夺曹冲手中的眉笔,却被曹冲一把摁住了双手。曹冲看着蔡玑的玉脸,啧啧赞道:“夫人这张脸,哪用得着画妆,天生丽质啊,不过既然我说了要给夫人画眉陪罪,那就勉强画上一笔,算是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吧。”说着,他伸出眉笔在蔡玑眉梢挑了两下,然后就大功告成一般的显摆道:“沁儿,看看公子我的手艺如何?”
蔡沁儿瞟了一眼,撇着嘴道:“不怎么样,跟我第一次画的差不多。”
“不会吧。”曹冲一手叉着腰,一手抬起来挠挠头道:“我觉得很有成就感呢。”
蔡玑和蔡沁儿对视一眼,被曹冲那百思不得其解的样子逗得忍俊不禁的扑哧一声笑出声来。
三人笑了一阵,蔡沁儿开心的出去了。曹冲这才坐在蔡玑身旁,收了脸上的笑容问道:“汉升和文长呢?子翼见你生气了,说了一句话就跑了,我也没来得及问他。”
蔡玑小脸一红,低了头轻声说道:“黄将军说新挑出来的那批人个人武技都不错,但配合差一点,平时光练习也不顶用,最好是实战,就拉着人和文长到山里去了。”
“到山里?”
“黄将军说,那些兵虽然身体条件极佳,但他们都是北方人多,在平原上冲杀惯了,不习惯荆州的地形,所以要把他们拉到山里去熟悉环境。”蔡玑解释道:“你放心,父亲出钱给那一千人配备了最好的铁甲和军械,伙食上也安排得挺好的,再过半个月出了山来,绝对是一千铁
曹冲吃了一惊,一千人全配上铁甲?老蔡真是下了血本了。虽说现在豪强养私军的比比皆是,但充其量只能给主将及其亲卫配上铁甲,一般的将士能有一身皮甲就算相当不错了,这全配上铁甲的上千军队,曹军中只有曹操的武卫营和虎豹骑。
“父亲没有儿子,只有你和仲玉两个女婿,女婿是半子,加起来是一个。”蔡玑正在再说,被曹冲含笑的目光一看,刚刚退了烧的小脸又红了,连忙住了嘴。她当然知道自己的这个夫婿是个聪明人,话不用说得太透,他自然会明白的。
曹冲当然明白,他想了想道:“你回去收拾一下,明天和我去南阳。替邓师傅主持婚礼。回去告诉一下岳父大人,我去拜见折冲将军,交待一下事情就回庄园,叫上仲玉。晚上陪岳父大人喝两杯。”
“好的。”蔡玑大喜,连忙起身匆匆的走了。
曹冲见蔡玑走了,又坐了一会,正要起身,蒋干和张松拖着邓展匆匆的走了进来,一见曹冲正在喝茶便笑道:“公子,邓师傅找你有事。在门外晃了半天了。也没敢进来,我自作主张,就将他拖进来了。”说着,自顾自地去炉子上提起茶壶倒了三杯茶,然后又欢快的提着茶壶出去续水。
“师傅有什么事要见我,怎么不进来说话却在外面转?”曹冲将茶杯向邓展面前推了推道:“被人看见了,说我不敬师道呢。”
“哪里哪里,我……我……”邓展憋红了脸,吭吭哧哧的说道:“南阳那边传来消息,说……说环儿已经到了南阳。问我是送到襄阳来。还是……”
“不用到襄阳来了。”曹冲摇摇手道:“我赶回来,就是为了陪你到南阳去办喜事,就让环儿在南阳休息几天,免得太劳累了,新娘子没个好身体怎么行。我已经和小玉儿说好了,明天就起程,你放心好了。一应事宜小玉儿都给安排好了。一定替你把事情办得风风光光的。”
邓展感激涕零,刚要拜谢却被曹冲托住了。他见曹冲坚决,这才兴奋不已地起了身,略坐了片刻,就去收拾自己的行装。曹冲也没有留他,问蒋干道:“你代我去送元直,可有什么话说?”
蒋干将送行周不直的情况描述了一遍,最后说道:“元直心情不错,他对公子的安排很满意。”
曹冲点点头道:“他虽然没有全部明白我的意思,但能体会到这一点,说明我放他一马还是对的。”
“公子,我有一事不解,这都说士农工商,国富民强,怎么那四个人的名字却是如此呢?”蒋干有些不解地问道,看得出来这个问题已经困惑了他好久,今天终于有机会吐出来了。
曹冲看了看他,却没有回答,转过头看了看张松道:“永年,你怎么看?”
张松笑了笑说道:“这个问题我也没想过太深,但我想国富民强这句话也许本身就不准确,孝灵皇帝为修宫殿,天下亩十钱,一下子敛财数十亿,却没有用到合适地地方,都被他藏在西园万金堂,天下百姓却因此恨透了朝庭,黄巾一起,风起云涌,如大浪淘沙,天下板荡。可见国富了也未必有用,我想公子的意思,无非是藏富于民,民富国方强,而士农工商,正是以此而来。”
曹冲点了点头,却没有再说下去,他知道张松也有疑问,只是他没有说出来,或者说他已经认定了自己这个主公,相信自己不会有昏招,故而放心。不过这个问题如果不跟他们说清楚,以后只怕还会出问题。他长长的吐了口气说道:“永年说得对,藏富于民。不过,我这个藏富于民,和盐铁论里的藏富于民不一样,这个民,是指更多的百姓,简略的说,要让绝大部分的百姓能吃饱,能穿暖。永年,子翼,你们想,大汉朝最盛的时候有六千万人,就算现在多年战乱,人口损耗极大,那么天下也当有七八百万人之多。这七八百万人之中,能称之为民的有多少人?黄巾起义,张角兄弟一声吆喝,天下风起云涌又是哪些人?为什么汉朝的百姓一夜之间都成了黄巾贼了?”
“主要还是豪强霸占土地,百姓没了活命地本钱,又遇天灾,无路可走,只得如此了。”蒋干和张松两人略一思索,就突口而出。
“不错,七八百万口中,只怕农民占九成,一个国家,九成地人活不下去,你觉得这个国家还能活下去吗?就算孝灵皇帝的万金堂再大十倍,百倍,这个国家就能活得下去吗?”
蒋干和张松相互看了一眼,同时摇了摇头,这个问题就是傻子也知道,黄巾起义的例子就摆在眼前,朝庭虽然平定了动乱,但元气大伤,州郡割据自立,皇帝却成了摆设。大汉朝名存实亡,至于万金堂,就更别提了,不仅万金堂。就连整个洛阳城都成了废墟,甚至北氓山下的历代皇帝的陵寝都被人给挖得干干净净了。
“所以,天下是百姓的天下,这大汉有了这些百姓,百姓能安居乐业,大汉才是实实在在地大汉,没了这百姓。或者这些百姓都被逼得为一口饭而造反地时候。这大汉不过是一个不值钱地词而已。”曹冲挥了挥手道:“所以民是一国之基,只有民富才能安居乐业,只有民富才能天下太平。而要民富,则农当为四民之首,无农则天下不稳,你就是有金山银山堆在那里,没有粮食,你不还得饿死吗?”
这个道理并不难懂,大汉朝的情形好不好通常是以粮价为评定标准,如果一石粮卖几十钱。那天下基本就是安定地。一石到了几百钱,就不太安稳了,如果一石粮食卖到几千甚至几万钱,那基本上就是坐在火堆上了,如果一石粮食卖到几十万钱,那人吃人的事情也就不稀奇了。大汉朝一向也是以农业为基,历代皇帝不管是真的假的。都把力农当作一件大事。只要条件许可,他们在春耕开始的时候都要到籍田中去扶一下犁。拔几根草,以示重农。
但是重工商,对蒋干和张松来说,貌似就没有那么好理解了。曹冲笑道:“无农不稳,你们是理解了,那么无工不强,无商不富也就好理解了。”他抽出腰间的长刀,放在案上,笑着说道:“打仗靠的是什么?不光是靠地士兵勇猛,军纪严明,军械地强弱也是重要的一环,当年孝武皇帝打匈奴,最后能打胜仗,大汉的军械强于匈奴人就是重要因素,再说得远一点。秦人能够横行天下,也是因为秦人的军械制造比其他六国更规范,军械质量更高。”
蒋干点点头,他一直研究战国策,对当时的情况了解比较多,虽说六国也出好兵器,韩国出劲弩,燕国甚至已经有了铁兵,但从规范角度来说,都不如秦兵的武器更实用。
曹冲又说道:“工的强国作用不仅仅是在军队上,你们看,同样一个劳动力,吃同样的饭,走同样的路,但是他肩挑背扛能运多少粮?如果给他一辆刘仲玉改造的小车,又能运多少粮?不多说,四倍有吧,你看,一辆小车,能让一个人顶四个人使,就算是这个车地成本顶一个人,也是翻一番,放大开去,其效果可想而知。”他顿了一顿,喝了口茶润润嗓子:“工能提高效率,提高生产能力,换句话说,有了合适地工具,一个人可以做更多的事,农夫可以种更多的地,养活更多的人,这又是工可以强农了。粮食的问题解决了,这个天下也就安定了一半。”
曹冲越说越兴奋,他带着一种期翼的心情描绘着他所理想的未来,蒋干和张松虽然一下子理解不了他地意思,特别是他口中不断地冒出来的新词,却被他地理想所激动。想着圣人预想的美好世界真有可能实现,他们也不免有些激动起来。
“目标很美好,实施起来也有难度,任重而道远,吾将上下而求索之。”他长长的松了一口气,看着满脸美好未来的蒋干和张松笑道:“我甚至不知道我想的能不能做到,还望二位助我。”
“公子有令,敢不从命。”二人哈哈一笑,拱手言道。张松想了想又道:“公子所想令人热血沸腾,只是有一事,不知公子可曾想过?”
“何事?”曹冲示意张松有话尽管说下去。
“土地。”张松短促的说了两个字。
曹冲点头道:“此事我有计较,不过这个问题短期内不会有问题,大汉国有七百多万顷土地,现在却只有七八百万人,十年内土地不会出现问题。十年之后,也许……也许他们不会把土地看得那么重了。”他低声笑了起来,看着有些不解的张松摇了摇头:“永年届时便知。”
三人正说笑着,李维大步走到门口,朗声说道:“公子,许校尉已经准备好了马车。”
“好,那我们就走吧,今天就说到这里,有空再和二位细说。”曹冲站起身来向外走去。
曹冲拜会了乐进,两人相谈甚欢。乐进对曹公将公子派过来主持襄阳的战事一点意见也没有,相反很有点自豪的感觉,他觉得曹公这是对他的信任,对他的重用。他拍着胸口表态道。一定全力支持公子地事,只要不违背曹公的命令,他可以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曹冲明白他的表态是什么意思,哈哈大笑,感谢了乐进的支持之后,又闲聊了几句。就匆匆赶到城外地蔡家花园。参加蔡家的家宴。
蔡瑁气色不好,几天没见,眼袋大了许多,脸上的皱纹也多了几根,头发白了一大半。不过看起来他今天的心情不错,曹冲进去的时候,他正由刘琮和张允陪着说话。一见曹冲大步走进来,张允连忙迎上来,抢在蔡玑的前面,将曹冲腰间的长刀接了过去。放在旁边地架上。又一把拉住曹冲,拽到蔡瑁面前道:“仓舒,你可来了,舅父大人可等你半天了,再不来他都急了。”
曹冲呵呵一笑,在收住了笑容却没有起身地蔡瑁面前大礼参拜:“小婿曹冲,拜见岳父大人。有劳岳父大人久候。死罪死罪。”
蔡瑁见了。这才松驰了面皮,得意的看了一眼含笑的蔡玑。满意的大笑着扶起曹冲:“仓舒,你别听德诚胡说,我知道你公务繁忙,不似我一个闲人,整天闲着没事做,只能扯着小儿辈们说些闲话,哪会怪罪于你,来来来,快些入座吧。小玉儿,将你姑姑他们也叫出来吧,一家人,就不讲那些俗礼了,坐在一起热闹热闹。”
曹冲脸上绽开了笑容。说实话,他虽然身体才十四岁,但心理却是二十大几的过来人,蔡玑虽然长得漂亮,但在他的眼里始终是个萝莉,而十八岁的蔡璇,二十几岁的大蔡夫人,那才是符合他的审美观点的。只是这点龌龊地心思不足为外人道,只能藏在心理,当成一个秘密。现在听说这两人也来了,他地心情很不错,对蔡瑁话中有话也不那么反感了。
“岳父大人辛劳半生,能偷得几日闲正当好好休息才是,等俗事多了,只怕岳父大人再想如此清闲也不能了呢。”曹冲做出一副乖巧的样子,含笑说道。
“我家兄长虽然还是个水军都督,不过他手下现在只有百十个兵了,还能有什么俗务?”大蔡夫人拉着蔡璇从后面转了出来,正好听到曹冲的话,笑着插了一句嘴。曹冲瞟了她俩一眼,笑道:“丞相已经上表天子请示重建荆州水军,以北军为主力,同时招募荆州土著,利用现存的襄阳水师的船只进行训练,同时打造船只,如果顺利,快则五年,慢则十年,岳父又是手握雄兵十万的水师大都督。”
“水师大都督?是荆州水师啊,还是大汉水师啊?”蔡夫人见兄长脸上现出惊喜,不由得也有些开心的开了个玩笑。曹冲笑道:“姑姑这话可就问住我了,五年之后地事情,我又不是术士,如何能知,抑或是荆州水师,抑或是大汉水师吧。”
蔡瑁一听曹冲地话,心中大喜,脸上的颓丧早就抛到了九霄云外,苍老地脸上一下子显出了年轻的气息,他哈哈大笑,指着妹妹说道:“哈哈哈……小妹你句话可有点为难仓舒了。他又不是术士,能未卜先知,五年之后的事情他哪能知道。做什么大汉水师都督,能做个荆州水师都督,我已经是难负其重了,再干几年到了花甲之年,我什么都督都不做了,就等着回来抱外孙子了,我说大玉儿小玉儿,你们也该努力一点了。大玉儿也是,这都成亲一年多了,怎么一点动静也没有?”
蔡璇正听得热闹,没想到蔡瑁一下子将话题转到了他们夫妻身上,还直指这种话题,一下子闹了个大红脸,羞得她将头垂到胸前,一声不吭,手却轻轻的抚上了肚皮。刘琮呵呵的笑道:“还未禀告岳父大人,大玉儿这些天身子有些不舒服,昨天去请张大师的弟子看了一下,说是已经……有了。”
张允一下子跳了起来,揪住刘琮作势要打,口中笑道:“你个刘仲玉,这么大的事刚才说了半天闲话你也不告诉舅父,你可知道舅父有多着急,好啊你个刘仲玉,以前有什么事都藏不住,现在倒好,这种事你也能憋得住?城府变深了啊。”
蔡瑁脸上都快笑出了花,他一把拉开张允,拍着刘琮的背说道:“好小子,有出息,这几个月脱胎换骨,简直象变了个人似的,哈哈哈……”
刘琮摸了摸脑袋,憨憨的笑起来,扭过头看了一眼蔡璇,蔡璇也正好抬起头来偷偷看他,目光一交错,立刻象触了电似的,脸上烧得厉害,连忙把头扭了过去。蔡玑看在眼里,喜在心里,轻轻的捏了一下蔡璇腰间的嫩肉,窃笑了一声。蔡璇娇羞的拨开她的手,瞥了她一眼,相视而笑。
气氛被蔡璇有孕的消息和蔡瑁即将重掌军权的事搞得热闹了许多,大家一起入席,略吃了几口,蔡璇又有些反应,由蔡夫人和蔡玑陪着入了内堂,留下四个男子围在一起喝酒闲聊。张允见蔡瑁重新出山,自已自然也有了事做,不由得兴奋异常,在席间谈笑风生,俨然半个主人。一餐饭用罢,张允已经醉得胡言乱语,被人架了出去。蔡瑁吩咐人撤了酒,换上茶来,将曹冲和刘琮带到书房闲话。
“岳父大人,小婿有一言,不知当讲与否?”曹冲看着蔡瑁空荡荡的身后,犹豫了一下说道。
“你有话就说嘛,这里又没有外人。”蔡瑁脸上泛着酒红,略有些醉意,开心的挥了挥手道。
“岳父大人膝下仅有大玉儿和小玉儿两个女儿,这偌大的家业将来总不能无人继承。”曹冲一开口,蔡瑁脸上的笑容就僵住了,他看着曹冲一言不发,等着他后面的话继续说下去。曹冲笑着呷了口茶,这清香的醒酒茶一入口,刚刚还有些晕的头立刻清楚了许多,他笑道:“岳母大人已经去世多年,岳父还念念不忘,虽说是夫妻情深,却未必妥当。以小婿之见,岳父何不在侍妾中挑一两个模样正经品德端正的女子,纳入房中,如能生个儿子,也好将来继承你的家业。就算是岳父不忍,也可以在支族中挑一个看中的孩子,早日加以培养,也好让岳父早日安享晚年。”
蔡瑁脸色慢慢缓了下来,他长叹了口气道:“我何尝不知,只是……”他顿了顿说道:“有劳你关心这件事,我放在心上了。”
曹冲见他不愿多说,只得也转移了话题。他问蔡瑁道:“这几年荆州水军重建,故然事务繁多,但总之仗却一时打不起来,操练水军的事自有德诚(张允)去烦心,岳父大人可有什么打算?”
蔡瑁一时没有反应过来,他疑惑的看了看曹冲:“仓舒你的意思是?”
曹冲笑了:“我是说这几年没有仗可打,想要升官,估计是比较难,既然升不了官,何不想点发财的事情来做做?我有一些打算,说出来请岳父和仲玉参详。”
一听说发财的事,蔡瑁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蔡家虽然在襄阳是个大族,家中财富无数,但又有哪个嫌钱多呢。何况这次蔡瑁丢了水军,没了实力,生怕曹家一下子甩开他,下了血本给曹冲的一千亲军配了全副铁甲和最好的军械,又安排了大批的粮食让他们进山封闭演习,这可都是钱啊,每天想起这事,都让蔡瑁心疼不已。现在一听说曹冲有发财的事让他们做,他哪有不愿意的。
曹冲轻笑了一声,他知道这个话一说蔡瑁肯定就愿意,果不其然。他轻轻的摆了摆手,安抚了一下蔡瑁激动的心情,又向旁边挪了挪地方,让轻手轻脚凑进来的蔡玑挨着自己坐下。蔡玑嫣然一笑,坐在曹冲后方,冲着刘琮笑道:“大玉儿已经好些了,让你不用担心。”
刘琮这才松了口气,他见蔡璇有反应时就要跑出去看,但碍于面子又不好意思去,心里一直在挂念着,现在听蔡玑这一说,心里总算是放下了,他感激的冲着蔡玑笑了笑。蔡玑嘻嘻一笑,点头不语。
“春耕即将开始,襄阳周围的难民将有部分人需要回迁到颍川和关中,这些地方以前都是人烟稠密的地区,良田也多,这些年打仗死人太多,有好多空地无人耕种,都空闲了。荆州虽然人口略多一些,这些人一回迁,只怕也会有不少空出来。一边是无粮可吃,一边是良田空着,实在可惜。我和刘子初先生计算了一下,以现在的人力,至少有一半的田将无人耕种抛荒。即使勉强种下去,因为照料不过来,收成也不佳。”
蔡瑁闻言点头称是,前几年因为难民的涌入,他的庄园达到了最盛的状况,因为人力充足,他不光雇工钱便宜了,而且那些人为了能保住这份谋生的饭碗,大多能精耕细作,庄园中亩产量也提高了许多。去年下半年开始回迁流民,他的庄园一下子陷入了危机,人手不足,原有的良田都忙不过来,更别去占空出的田了。
“你有什么好办法?”蔡瑁颇有兴趣的问道。
曹冲转过头看着刘琮:“我注意过这里地农业。现在一般是三人两牛的耕作方法,效率太低。仲玉心思巧妙,我有一个想法提供你参考,只用一人一牛。就可以完成耕作,日耕百亩而不劳累,效率极高,耕作的效果也更好。我将图画出来,让仲玉去做出模型。这样可以大幅度提高效率,不仅岳父的庄园可以用,而且可以大量制造这种新式地农具。推广到附近州县。木材不是难事。岳父庄园中已可应付大半,至于铁,我已经和丞相申请到了相当的数额,一年之内的用量都够了。”
蔡瑁一听大喜,他没想到曹冲有这种好办法,不仅能用较少的人完成现有的劳动量,而且可以将这种新式农具进行大量销售,仅此两项,他花在那一千人身上的钱今年就可以收回大半,哪有不开心的办法。就连刘琮都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他看着曹冲。觉得这个连襟实在是神了,随便一个想法都是骇人听闻。
曹冲笑了,他没有多说什么,而是提起笔画了一个草图,交给刘琮,又详细解说了其中地要点。刘琮对此研究颇深,一听之下就明白了其中地要点。信服的点点头。端详着草图笑道:“仓舒,你对农业也这么熟悉?”
曹冲摇了摇头道:“仲玉过奖了。这也不是我自己一个人的想法,这是我和谢异公(谢奇)研究出来的,他在襄阳闲着没事,这些天一直在城外农田里转悠。他研究农学多年,颇有见解,你和他沟通沟通,必有收获。”
“一定一定。”刘琮点点头,他知道谢奇是农学高手,也是曹冲当初收下的人才,只是一直没想到自己做的这些东西能有大用,所以也没有和谢奇接触过。如今一下子有了奋斗的方向,他自然不能放过此人了。
就在他们说话的空当,蔡瑁已经估算出了大致的花销和收成,想着在其它家族获得消息之前,先去城外占下大片的良田,反正有了新式农具,自己不再怕没时间耕种了,自然是占得越多越好。
“岳父大人,此物之外,我还有一件东西要交给岳父大人打理。”曹冲趁势打铁地说道。蔡瑁一听,眉开眼笑,连声应好。发财地事情当然越多越好。
“我在邺城研究的印书术,已经成熟,工匠们近日就能到襄阳。上次王仲宣说起的那个蔡侯后人我也已经找到,他愿意将新式造纸术贡献给我,在襄阳新建一个纸厂。”在荆州遇到王粲之后,王粲对曹冲的礼遇心怀感激,当他听曹冲说因为纸价成本太高,书本目前还不能推广时,他提到了一个人,家在宣城,曾祖当年跟随蔡伦做过事,对蔡伦心怀感激,一直想造出一种好纸来替蔡伦画个像,后来在家中研究多年,终于将蔡伦造纸术进行了改造,利用随处可见的树皮和稻秸杆等物进行造纸,大大降低了成本,纸张质量也不错,取名宣纸。但他们没想过大量制造,只是造了一些纸自家用着。因为王粲替他家曾祖写了一通墓碑,曾经送过一些纸给王粲。
曹冲一听此事,立刻让王粲带着人去宣城,将这叫孔宣的人从宣城请了来,在襄阳长谈之后,将自己印象中零星的关于造纸地知识和盘托出,两相切磋,孔宣思路大开,在曹冲地资助下,建了一个试验性质的小作坊,带着几个弟子在里面日夜劳作,不久就造出了更漂亮地宣纸。宣纸的大批量生产有了可能,曹冲这才决定将印刷术正式推上历史舞台。
不能不说,蔡瑁经商的本事其实远远超过他打仗的本事,听到曹冲所说的两件事,他立刻盘算好了所需的资金和可能产生的利润,与造纸和印书两个比起来,农具的改造反倒显得微不足道了。特别是这两项跟文人接合起来,对他蔡家来说更为重要,蔡家这么多年一直没能出一个才子,如今仗着这两个技术,可以跟文人打上交道,无疑对改善蔡家形象有莫大的好处。
“仓舒,你将这么大的好处给了我蔡家,我该怎么报答你呢?”蔡瑁果然是商人本色,对曹冲的好心有些生疑了。这没有白送上门的好事。一个女儿赚不回这么大地利息的。
“岳父这是哪里话来?”曹冲也知道蔡瑁老奸巨滑,却没想到他在大喜之下,依然能保持这种心境,不禁暗自佩服。他摇了摇头道:“我没有什么要求。我既然与小玉儿成了亲,那就是一家人,有好处当然得先想着蔡家。我在这荆州也只能依靠蔡家了,岳父大人你说是不是?”
蔡瑁沉吟了半晌说道:“一家人自是一家人,不过这好处也不能让我一人占了。这样吧,你要让我暂时拿出多少钱来,恐怕一时我也做不到。这些事都要投钱。资金上可能有困难,届时还要到别家拆借一些才行。我打算将这几个作坊的主权算你三成,届时你只管分钱就行,如何?”
三成?虽然不少,但我要的更多。曹冲笑着摆了摆手,回头对蔡玑说道:“小玉儿,你看看岳父大人,不送我一点钱他就不安心,你倒说说,我该如何是好?”蔡玑笑道:“既然父亲要给你。你就收下就是。免得让父亲为难,你要是心里过意不去,多找点好酒来孝敬他不就好了。”
“荆州最好地酒都在岳父的酒窖里,仓舒到哪里去找?”刘琮扑哧一声笑道。他这么一说,其他几个人也跟着笑了起来。这倒是实话,荆州最好的樗酒,以蔡家的最为有名。而蔡家最好的酒。全藏在蔡瑁的酒窖之中,一般人想看都看不到。只有这种家宴才会拿出一坛来。象上次曹冲和蔡玑成亲,蔡瑁为了讨好丞相大人,狠下心来大方了一回,让那些久闻其名的人痛饮了一次,喝得蔡瑁肉疼不已。
曹冲想了想说道:“不如这样吧,我也不要什么主权,襄阳义学虽是我地名义,却是岳父大人花地钱,总这么花下去开销太大。我已经和刘子初先生商量过,分为三等,这第一等的学童的衣食,就由我那一份中出了,挂在岳父大人的名下。这第二等,我想请一些象谢异公和仲玉这样的人才去教授,除了读经的以外,学生一边学习一边做事挣钱,学成的学生就优先安排到岳父大人的作坊和庄园中。而谢异公所需的试验田地,仲玉所需的示范作坊,我想暂且归到义学中,等时机成熟了,再独立出来,先请岳父大人代我建立,三年之后,连本带息我一并归还。谢异公培育出来地新种,仲玉研究出来地新物事,只要无关军事的,都由岳父大人优先挑选,如何?”
蔡瑁盘算了一下,觉得自己获利还是很大的,便满意的点了点头,算是应承了下来。刘琮听说自己要到襄阳义学中去做教授,不由得吃了一惊,连忙摇手。曹冲解释道:“你去义学,不是教什么经学,那个自有宋仲子教,你就教那些想尽快找到谋生手段的学子一些手艺,一方面你教他们,另一方面也让他们在你主持的作坊中学徒,以工代资,自食其力。学成之后算是作坊里的正式技工,可以养家糊口,我相信会有不少贫家子弟愿意学地。”
蔡玑想了一下说道:“夫君,不少学子入学,可是想着读经入仕,现在他让他们改学农学或做木匠,他们会愿意吗?”
曹冲点头道:“这个一方面要靠官府引导,二来很多人也只是想找口饭吃,在作坊中作工,可以更快地找到饭碗,如果官府不轻视这些人,我想他们不会排斥的。木匠怎么了?仲玉也是个木匠,不过他还是个列侯呢,能做到他这样地,也算是功成名就。”
刘琮倒是没有太多的想法,反正自己这个列侯怎么来的,他也不是太关心,能名正言顺的做木匠,他就心满意足了。蔡玑笑了笑,也没有再说,她也相信曹冲既然有了这个想法,又和刘巴商量过,必然有他们的后续措施,自己适时的提醒一下即可,却不可干扰了他的心思。
“仲玉,关于你和韩公至的努力方向,我也想过了,暂时资金紧张,不能全面铺开,人手也不够,你们商量一下,先把第一等精力放在新式农具的改造上。由谢奇配合你们。第二等的精力放在军械的改进上,目前来说,战船上基本上有足够的优势,陆战地军械我军也占有不小的优势。你不用花太多精力,只是不要放下即可。”曹冲想的很仔细,重视工业只有先在军事和农业上着手见效比较快,农业有产量的增加,所有人都可以看得到成绩,而军事直接关系到能否安定荆州,当然也不能放松。在目前地形势下。曹军在军械上的优势还是很明显的。只要做好技术储备即可,不需要投入大量资金。等个一两年,资金也有了积累,人才也够了,到时候再开始发展更稳妥一点。何况杀伤力太强的武器一旦造出来,只怕会引起疑虑和不安,反而不妥。
几个人相谈甚欢,当晚曹冲没有回襄阳,就在庄园中住下了。第二天一早,他就带着蔡玑出了门。经过襄阳带上邓展等人。在樊城停了半天,和徐晃会晤之后一路北上,进入南阳郡,长长的车队两日后到达新野城外。
新野县的县令也姓邓,名畅,字君阔,是个读书人出生。正儿八经的新野邓氏嫡系。他一开始看到公文时有些不解,不明白这个姓邓将军是哪里人。从他记事起就不记得家族中有这么一个武人。虽然邓展娶了曹家地侍女,他依然没有把邓展放在眼中,在他看来,邓展此举甚至有些丢人,这等于卖身投靠啊,一个侍女,又不是曹家地女儿,有什么好得意的,还需要发一个公文专门来讲这件事?要不是看在他是最近声名名鹊起的曹冲公子的武技师傅的份上,他才懒得出来多事呢。
不过他虽然看不起邓展,却也知道官场上的规矩,这表面上的功夫还是要做到的。他在环儿到了新野的时候就派人安排好了住处,现在邓展亲自来了,他当然更要出来相迎了。
一大早邓畅就坐在了城处的长亭里,摆着一脸谦和地笑容等着邓展地到来,一边和县丞等人说笑着最近流传得很风行的诗,其中最著名的正是曹丞相的那首短歌行和曹冲的七律。邓畅笑着说道:“丞相一门文采风流,果然非同凡响,丞相大人的诗虽用乐府旧辞,却自出机杼,不因袭古人诗意,自辟新蹊。不受束缚,却又感于哀乐,缘事而发。前年所作观沧海,海水、山岛、草木、秋风,乃至日月星汉,全是眼前景物,这种纯写自然景物之诗,前所未闻,可谓开风气之先。且写秋天之海,能够一洗悲秋感伤之情,写得如此沉雄健爽,气象壮阔,非有大胸怀不能做到。”
“呵呵,正是如此,丞相此诗,妙绝古今,不过也唯有邓大人妙眼识珠,又一语中的,我等才能略明其中深味啊。此诗我读过几遍,只知其妙,不知其所以妙,今日听大人一语,茅塞顿开。”旁边一个文人抚掌笑道。
邓畅摇了摇头笑道:“尔等只知丞相大人地诗妙,却不知去年冬至地诗会,他的短歌行却没有拿到第一呢。”那文人讶然说道:“怎么会呢,对酒当歌,人生几何,譬如朝露,去日苦多,这么好地诗居然没拿第一,莫非是王仲宣等人又写了好诗,盖过了丞相大人吗?”
“你们只知其一,不知其二。”邓畅略带着些得意的笑道:“丞相大人年仅十三的爱子仓舒作了一首新颖的七言诗,雄豪之气不亚于丞相大人,被当场评为第一。”
“大人,我等孤陋寡闻,只知丞相有好诗,却不知道仓舒公子也有诗,大人给我们念念吧。”旁边的文人们起哄道。邓畅得意的环顾了一周:“诸位真是有点孤陋寡闻了,这首诗居然都不知道,也罢,就让我给诸位念念,奇文共欣赏,也免得诸位有遗珠之憾。嗯咳,诸位听好了。荆山风雨起苍茫,百万雄师过大江……”
邓畅念着曹冲那首盗版诗,仿佛自己也站在了荆州之巅,看着百万大军横渡长江,直逼东吴,豪迈之情油然而生,语气中也带上了无限向往之情,诗念完了,却沉浸在诗意中,久久不能释怀。旁边的文人们也一时安静了下来,各自品咂着诗中的意境,有的击节而轻叹,有的摇头而叹息,有地沉思不语。有的连连点头,却没有人说话。邓畅看着长亭之外,顿了半晌,这才长叹了一口气。
“可惜。百万大军,竟被一把火烧了。”那文人也长叹了一声,带着无尽的遗憾说道。
“你哪里知道,要是丞相大人听公子一劝,只怕此刻丞相大人已经将孙仲谋擒回了许县,献俘天子,哪里会落得如此惨状。”邓畅也是带着遗憾说道。
“大人。你说仓舒公子会不会来新野?”那个文人忽然说道:“他亲临宛城城下劝降。救下生灵无数,现在在南阳郡的名头很响呢,听说宛城有不少人家为他立了生祠。”
“公子镇守襄阳,江陵那边正在打仗,他怎么会到新野来。”邓畅撇了撇道:“我邓家出了个都亭侯,又是仓舒公子地武技师傅,已经是祖坟上冒青烟了,哪里敢指望仓舒公子亲临。”他嘴上说着他们邓家,心里却觉得这个想法太可笑,一个武人娶了公子的一个丫环。哪能想着公子来贺。派人送份礼来就不错了。就这样,邓家已经不能漠视不见,真要公子亲临,现任家主估计都得来迎了,自己一个小小的县令哪够格。
那文人正要多说,忽然有人叫了起来:“大人,前面好象有个车队。”大家抬眼看去。只见官道尽头。果然有一长长的车队缓缓而来,迎头几个全副武装的将士。盔明甲亮,在近午的阳光下反射出点点光辉。车队慢慢走近了,当头举着大旗的几个体形壮硕地武士吸引住了大家地目光,其中一个人啧啧赞道:“邓将军果然是名将,手下这些将士一看就是百战雄兵,你们看他们身上那种杀气,实在让人胆寒。”
邓畅没有说话,他有些惊讶于这支队伍的长,惊讶于这支队伍中武士的多和武士的强悍。他下意识的觉得,这似乎不是邓展的亲卫,难道?他忽然有些兴奋起来,难道仓舒公子真的来了?
他正想着,一骑冲出了队伍,马上一位身高足有八尺的大汉飞马奔到长亭之前,忽然勒住了战马。战马长嘶一声,被勒得人立而起,两只前蹄在空中虚踢着,仅凭着两只后蹄在地上连走了几步,转了个身停住了急奔的身形,马蹄蹬踏着地上灰尘四起。马上那名盔甲鲜亮的骑士大声喝道:“前面可是新野县令邓大人吗?”
邓畅连忙整了整衣服,大步走出长亭,在那个骑士面前恭恭敬敬地一揖道:“下官正是新野县令邓畅,在此恭候将军多时,请问可是邓将军到了吗?”
李维朗声大笑,飞身下了马,倒持马鞭在邓畅面前一揖道:“小将乃曹公子身边侍卫李维,公子有令,请邓大人上前答话。”
邓畅一时不敢相信自己地耳朵,他连忙问了一句:“敢问将军,可是仓舒公子吗?”
“自然是我家公子,还能有哪位公子?”李维大大咧咧的笑道,有些戏谑的看着受宠若惊的邓畅:“大人请!”
邓畅大喜,连忙又收拾了一下身上的官服,来不及招呼下属就跟着李维大步向前,恭恭敬敬的站在路边,等着曹冲的宽敞马车慢慢行到面前,这才用略带些颤抖地声音,躬身施礼道:“南阳郡新野县令邓畅邓君阔,携新野县员属,恭迎公子大驾。”
车夫轻轻地吁了一声,两匹健马停住了脚步,一旁的典满撩起了车帘,曹冲从里面露出了笑脸,软语笑道:“有劳邓大人久候。”
“不敢,请公子随我来。”邓畅压抑着心头地狂喜,跑到拉车的马前,一手轻轻牵着马缰在前面带路。他这时才想起来,自己只顾着高兴了,居然没有派人去请家主。一想到此,他连忙告了罪,跑到路边叫过一个家人低语了两句,这才又回到曹冲的车旁,将曹冲的马车带到长亭之外。
那个家人跑到不远处,解开一匹马,翻身上马,绝尘而去。不久,丞相大人的爱子,救了宛城数万百姓的公子曹冲到了新野,要亲自参加邓家新封的都亭侯邓展将军的婚礼的消息就传遍了整个新野城,小小的新野城一下子沸腾了。
接踵而来的新野附近的大小家族将曹冲和邓展搞得疲备不堪,同时也收礼收得手软,大家族们送的礼多,还能厚着脸皮坐下来,听曹公子和邓家家主邓勤邓老爷子闲扯,抽空子和曹公子说两句话,报一下自家的家门。而小家族们只能在堂下远远的看一眼,甚至于这个机会都没有,只能放下礼物和名刺转身就走。
终于等到天黑,邓展受宠若惊的送走了家主邓勤,这才有空向笑容满面蹦达了一天依然精神亢奋的邓畅道:“大人,不知可曾找到我那寡嫂和侄儿?”
邓畅收了脸上的笑容,摆出一脸的不高兴说道:“叔父大人如此称呼我,莫不是对小侄不满意吗?小侄如有做得不周到之处,还请叔父大人明言,切莫和小侄这般客气,让人觉得生份。”
邓老爷子带来了家谱,这么一查,居然查到了邓展的祖父的名字,追根溯原,邓展原来还是邓禹第五子邓阊的后裔,邓阊有子邓忠早卒无后,邓阊妻耿氏养河南尹邓豹子为后,耿氏家学深厚,居然培养出了一个名儒,后来曾经与伏无忌和延寿一起著书东观,官至屯骑校尉。再把辈份一排,邓展居然还是邓畅的父辈,是当代家主邓勤的子侄辈,这关系一下子拉得特别的近,邓畅当即在家主的吩咐下改口,不称邓展为将军了,而是叔父大人,搞得没受过文化人尊敬的邓展一下子很有些不适应。
“这个……这个……贤侄,我那寡嫂和侄儿可曾寻到?”邓展憋了半天,终于把称呼改了过来。邓畅脸上露出笑容,连忙说道:“叔父大人放心,公子的公文一到。我就派人四处寻找,幸好找得快,在颍川找到了婶娘和我那兄弟,如今已经将他们安排在夫人隔壁。我这就带叔父大人去看。”
邓畅前头带路,带着心急的邓展前去见他那失散了多年的嫂子和侄儿,一路听邓畅隐晦地表功。曹冲却没有心思,回到邓畅安排好的小院休息。刚进门,蔡玑就微笑着迎上前来,将他身上穿的大氅卸下交给蔡沁儿挂好,又扶着他坐下。乖巧的跪在他身后。替他捏着双肩,一边招呼着麋氏姐妹送上茶来,一边笑着说道:“夫君可累着了吧?”
“可不是,陪着那些人说话可真累。”曹冲苦笑着摇了摇头,没想到第一次接人待客这么累,半天说不到一句实在话,还不能开小差,人家大几十岁地老头陪着笑脸和自己说话,实在是点担当不起。以前见曹操接待客人,也没觉得有什么累的。今天自己亲自上阵。在那儿枯坐了大半天,茶水灌了一杯又一杯,这才知道利害。感情坐在那儿陪客人,这茶水也是不能多喝的,要不然上厕所次数多了,也让人笑话。
还是回到自己的地方好,有小美女侍候着。想躺着就躺着。想坐着就坐着,不用关心别人会怎么想。他就着麋大双递过来的杯子呷了一口香茶。赞了一声道:“好香!”
“是大双的茶香啊,还是大双的手香?”蔡玑调笑道。
“茶香。”曹冲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又赞道:“手也香,不对啊,大双,你这香以前怎么没闻过?吓煞人地香啊。”
大双被他说得红了脸,扭过身去添茶,声音低得象蚊子:“是夫人赐的胡香。”
“胡香?”曹冲扭过头看了一眼满脸笑容的蔡玑,“就是上次钱四海送的那个香水?”
“正是,我看大双很喜欢那种香水味,就给了她。”蔡玑笑得眯起了眼睛,手不轻不重的捏着曹冲的肩说道。曹冲呵呵笑了两声,没有再说,回过头闭上了眼睛。他知道蔡玑在想什么,只是他觉得这些妇人之间的事情,自己不用多管。不过夫人贤淑一点,至少表面上知道要贤淑一点,对自己来说是好事,不用象前世一样,跟一个其他美女说了两句话,回去就得被女朋友质问半天,还得陪礼道歉,写保证书。还是封建社会好啊,娶老婆不受限制,前提是只要你养得起。
可惜,穿越的这个对象年龄忒小了点,要不然,哼哼哼……
曹冲正在意淫着,李维的大嗓门在门外叫了起来:“公子,邓师傅来了。”话音刚落,邓展就拉着两个人出现在门口。曹冲连忙坐了起来,抬眼看去,只见一个妇人,穿得虽然不错,但却身体瘦弱,面有菜色,头发半枯,藏在袖子中的手露出又黑又瘦地手掌,皱纹交错地脸上泪痕交错。看起来不象邓展的嫂子,倒象是他妈。一个黑瘦的小男孩,将身上的丝帛衣服穿得歪在一边,瘦瘦的脸上两只眼睛显得格外的大,用一种愤恨和不服的眼神看着面色如玉、穿得风度翩翩、被几个花一样地女子围在中间地曹冲。
“公子,这是我家嫂嫂和侄儿。”邓展哽咽着说道,脸带泪痕,显然刚才在那边已经哭过一场。
“原来是师傅的嫂嫂,快来请坐。”曹冲连忙叫道,蔡玑快步迎上前去,亲手扶着邓展地嫂嫂的手臂,拉她坐下。邓展的嫂子诚惶诚恐,连忙向后退了几步,不敢让蔡玑去扶她。邓展擦了擦眼泪笑道:“嫂嫂,你就受了吧,公子不是那些人,不喜欢太客套了。”
嫂嫂听邓展如此说,这才紧张的冲着蔡玑笑了笑,怯生生的坐在一旁,又有些拘谨的冲着曹冲无声的笑了笑,忽然又想起什么,连忙起身拉过那个小孩子说道:“犊儿,还不给公子行礼,傻乎乎的站着干什么,一点礼节都不懂,娘是怎么教你的,都给忘了?”
那个叫犊儿的孩子听了,扑在地上咚咚叩了两个响头,却一声不吭。也不等曹冲说话,他就站起身来,扭着脸站在母亲身后。
曹冲被这个孩子逗得笑了起来,这个倔小子还真有意思。跟邓展有点相似。他笑着问邓展道:“师傅,你这侄儿今年多大了,还没起名吗?”
邓展苦笑了一声说道:“我侄儿今年十三,只是前些天跟着我家嫂嫂四处流浪,总吃不饱饭,长得不好。他小名叫犊儿,也有大名。这不是正为这大名生气嘛。”
“生气?为名字生什么气?”曹冲有些不解的问道。
“他去年到过颍川。看到故太丘长陈的碑,里面有一句文为世范,行为士则,就给自己起了个名字叫邓范,字士则。哪知道这次被邓县令找回来之后,邓县令一问他地名字,却说和族中一个人同名同字,非要他改了。这孩子倔得很,愣是不愿意改,偏偏他又有点口吃。说不过邓县令。被邓县令说了两句,故而生了气,不愿意理人,还望公子不要见怪。”
“还有这种事?”曹冲勃然大怒,“不改,谁和他同名就让谁改,真是岂有此理。来。小师弟。咱就叫邓范了,好不好?”曹冲虽然只比这个邓范大一岁。但他的营养好,看起来竟比这个小师弟高出一个头,也壮实了许多,怜惜的同时对这个倔强的小师弟油然起了一种爱护之心。
“我不,他……说我……是……个放牛地,只能割草,我就……叫邓……艾了。”那个小孩被曹冲和声一叫,却差点流出泪来,却还是昂着头,尽量不让眼眶中的泪水溢出来。
“邓……艾?”曹冲诧异的想了想,觉得这个名字特别耳熟,忽然想起一个人名来,不由得惊诧的叫一声:“你说你想叫邓艾?”
“嗯。”邓艾点点头:“他还……说……我只能一……边放牛,一……边割草,割完草就……放到……牛背上,所以我……就……取名叫邓……艾,字士……载。”邓艾结结巴巴的说道。
“哈哈哈……”曹冲站起身来朗声大笑,他怎么也没想到邓展的侄儿居然是那个结巴邓艾,日啊,这可是三国后期的一代名将啊,虽然结果差了点,不过他地赫赫战功却是名垂青史地,没想到,没想到他居然落到自己手里了。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这趟新野来得值得,真***值得。“好,你就叫邓艾吧,把那些杂碎全部象草一样割了。”曹冲走进邓艾,越看越开心,他低下并没有,凑近了邓艾压低了声音说道:“喜欢读书还是喜欢打仗?”
“打仗。”邓艾被曹冲的话给吸引住了,他大声说道。
“我在襄阳有很多兵书,而且襄阳最近有仗要打,有没有兴趣跟我去襄阳?”曹冲进一步诱惑道。他想着以邓艾的天资,如果从小就让他学习曹操手注的兵法,再有乐进、徐晃、文聘等名将在一旁带着,从年轻时就在战场上混,那十年之后,他岂不是一代战神?更爽的是,这个战神是自己一手培养出来的,想想都有成就感。
“我……母亲……”邓艾有些为难的看着母亲。他的母亲欣喜的瞪大了眼睛,却没敢说什么,而是转过头看着邓展。邓展有些兴奋地说道:“公子是想将艾儿带在你地身边吗?”
“不行吗?”曹冲笑道:“当然了,还要请师傅和夫人许可。”
“可以,可以。”邓展开心之极,连声大笑,转过头对邓艾的母亲说道:“嫂嫂,我们一起去襄阳,可好?”邓艾的母亲见曹冲要将邓艾带在身边,儿子的前途有了保障,自己又可以跟着邓展一起去襄阳,不用再给人家做佣度日,哪有不愿意的,当下连连点头。曹冲大喜。
几个人说笑了一阵,蔡玑跟着邓氏去见环儿。她知道环儿虽然是曹冲的丫环,却不是一般的丫环,如今配给了邓师傅,而曹冲对邓展又有着重要地安排,更是收下了邓艾做随身书僮,关系不是一般近,自己自然也不能把环儿当成了普通地妾,去看一看,自然还是好的。
曹冲没有拦他。倒是和邓艾坐一起说得开心,邓艾虽然口吃,但见曹冲和善,一点贵人地架子也没有。慢慢的说话也顺溜了些。两人坐在案旁,说些战事。邓艾虽然天资好,但毕竟没有曹冲见多识广,又没有真正上过战场,没多长时间就被口若悬河地曹冲给折服了。曹冲看到邓艾眼中的敬佩,虚荣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
有了曹冲的大驾光临,邓家将原本并不太在意地婚礼举办得隆重之极。为了能有充足的时间来邀请宾朋。邓家老爷子特地重选了良辰吉日,拖后了几天。那天曹冲成了压轴戏,一大早就陪着邓老爷子坐在上位,看着形形色色的人等在自己面前客气的行礼,说着他已经听得耳朵都有了茧子的套话,让旁边的邓艾收下了一叠又一叠的名刺,直到子时将喝得大醉地邓展送入了洞房,这一天才算是结束。
第二天,邓展带着环儿拜完了邓老爷子,又拜完了邓氏。这才夫妻二人到了曹冲地面前。两人在曹冲面前跪下。恭恭敬敬的叩了头。曹冲将他们扶起来,看着环儿点着胭脂和唇红,在他看起来和日本人还真点象的妆容,强忍着心头的笑,轻声说道:“环儿,从现在起,你的苦日子就算到头了。以后的日子啊。比蜜还甜呢,好好享受每一天吧。”
环儿抑禁不住的流了泪。抽泣不止。蔡玑将她拉过去,调笑道:“师母,你可别再哭了,你这妆可是我和沁儿画了好半天才画好的,哭花了,岂不是还得重画?到时候还得再给一次红包的。”环儿听了,扑哧一笑,她感激的看了一眼曹冲,实在没有料到自己一个丫环,就等着被遣散出去随便嫁一个人混日子地丫环,会有今天地际遇,夫君是将军,是都亭侯,还是新野邓家的后人。自己出嫁的时候,能有公子前来压阵,夫人给自己亲手画妆,实在是荣幸到了极点,这心里正如曹冲所说比蜜还甜。
“师傅,你可得好好对环儿,不能辜负了她。”曹冲拉着邓展到一边去喝酒,让她们妇人说妇人的话,老爷们去说老爷们的话。
“公子,瞧你说的。”邓展笑得嘴都合不拢了,他跟着曹冲进了屋,坐在案旁,这才强收了笑容对曹冲说道:“公子,此地事了,我们什么时候回襄阳?听说公子有事要交给我,不知是什么事?”
“师傅,我是有事要交给你。”曹冲坐定说道:“我知道你武技好,可是武技再好,这万人敌的称号也只是个称号,当不得真。再说我将环儿交给了你,也就不想你再上战场,亲冒矢石,冲锋陷阵。我想让你在军中挑出人出来,亲授武技,不用教那些花拳绣腿,全教一招杀人地招术,你看可行?”
邓展吓了一跳,他没想到曹冲和他说地是这种事。不过他毕竟是战场上过来的人,想了想说道:“公子,你对我有大恩,不要说一些武技,就是要我地性命,我也不会犹豫。只是公子可曾想过,这些人你是想让他们做侍卫,还是想做什么?如果想做侍卫,有二百虎士和黄汉升他们的一千亲军,公子的亲卫力量已经足够,再培养些杀手也没有用处。要是想让他们就是做杀手,就不能从军中挑选,只怕会引起……注意。”他说着,抬起手指指了指邺城方向。
曹冲愕然,他看了一眼蒋干和张松,嘎然而笑。邓展被他笑糊涂了,一时有些摸不清状况。张松笑道:“将军想歪了,公子可不是想什么杀手,他是想建立一支人数不用太多,却能适应各种情况,能执行特种作战任务的部队。将军教授武技只是其中一项,其他的还多着呢,公子还在襄阳找了善于山地攀爬、能泅水渡江的能人,和将军一起教授这些人,将来这些人可是要上山入海,到各地执行任务的。不过这些任务都是正大光明的,可不是什么勾心斗角的事情。”
邓展恍然大悟,他摸了摸脑袋说道:“是我想偏了,不过,公子,这些人在各位将军的军中可都是香饽饽,我们这么去调人,只怕不太方便吧。”
“正是如此。”曹冲也皱了皱眉头,他把这件事和乐进和徐晃都说过,他们虽然没有明确提出反对,但一听说要从自己的军中调人时,都有些皱眉头,这些人都是军中的支柱,其中有不少是百人将级别的,一下子被抽光了,只怕对整支军队的战斗力大有影响。
“公子,其实不用到军中去调人。”邓展却笑道:“目前在荆州作战,以后一段时间之内的主要战场也将是江南水乡,骑兵用得不多,北方人并不适应。不如从荆州本地招募,特别是一些山民和蛮人,他们习惯于山中道路,行走如飞,对弓弩使用也熟悉,只要待遇好一些,不难招到足够的人手。训练时间也不会比那些军中士卒长出多久,我来训练他们的武技,只要一年的时间,可堪与虎士一战。”
曹冲想了想,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他对邓展说道:“招募山民和蛮人,确实能适应本地战事,但他们不习军纪,需要的时间可能会比较长,而且招募也需要一段时间。这样吧,这件事就交给你和永年去办,已经招募到的能人在襄阳,到时候也归你统一指挥。在招募山民的同时,你们先训练我身边的虎士,人数不用太多,第一期二十人足矣,不过一定要精干,要百中挑一。等几个月之后招募的人手足了,估计这第一期大概也训练得差不多了。”曹冲说到这里,自然而然的想起了香港电影中黑老大最喜欢说的一句话:“你放心,钱,不是问题。”
邓展听了,点头应是。虎士们武技基本本身就好,又是多年从战场上厮杀过来的人,略作点拨就能融汇贯通,确实不需要太长的时间。倒是山地适应和水性,需要下点功夫。
又在新野呆了几天,曹冲带着邓展等人起程回襄阳。来时的车队因为有大量的礼物要带走,足足增长了近一半。这时曹冲才从开始时的发财兴奋中清醒过来,看着长长的车队直发愁。他担心的倒不是有人来打劫,虽说南阳郡内常有山贼出没,但估计还没有哪个山贼敢动自己的念头。他担心的是速度太慢了,会影响自己的行程。不管他担心不担心,事情已经如此了。作为先天的乐天派,曹冲倒也很快就适应了这种郊游式的出行,一路和邓展等人就身边的地理形势设想一些战事,互相探讨攻防的要点。邓艾一直在旁边听着,瞪着两只大眼睛看着说话的人,偶尔插一两句嘴,讨教一点没有听懂的问题。这些天曹冲将曹操手注的孙子兵法开始讲解给他听,他发现邓艾确实在这方面有天赋,比起当初自己第一次听曹操讲解时理解得深刻多了。同样是人,差距怎么这么大呢。
经过邓塞时,曹冲指着那个小山头笑着对张松和蒋干说道:“你们不知道,文长当时就埋伏在那个山头上,想要一举灭了我们父子。你们说这竖子够不够歹毒?”
“文长用兵好冒险,但是他见微知著,眼光很毒,又能善用地形,是个能以一敌十的将才。”张松呵呵的笑着说道:“不过文长生性高傲,一般的庸人服不住他,只有公子这样的才能让他心服口服。换一个主公,只怕文长一辈子都翻不了身,弄不好还会有性命之忧。”
“武大郎开店,见不得比自己高的么。”曹冲伸了伸腿,顺口说道。
“武大郎?”几个人同时莫名其妙的看着曹冲。
曹冲“哦”了一声,才想起来武掌柜的还在八百年后呢。
在樊城盘桓了半日,等到文聘派来大船,接应曹冲过了江已经接近傍晚。过了江辞别了文聘之后,曹冲的车队急冲冲的向襄阳城赶去。夕阳将红霞洒满天空的时候,曹冲赶到了襄阳城西门外,看着襄阳城高耸的城墙矗立在眼前,曹冲总算松了一口气。在城外的大道上等候了片刻,见前面的人空出了位置,正在招呼上前,却见斜刺里一辆马车从南面的官道上匆匆的赶了过来,带着一路的烟尘,一声吆喝,正卡在曹冲的车队之前,惊得先行的虎士跨下的战马长嘶一声,人立而起,将点将虎士扔下马背。
曹冲皱了一下眉头,刚要说话,一直跟在车旁的李维已经大步走上前去。曹冲一思量,立刻对典满说道:“元基有些鲁莽,只怕会把事情搞砸,你还是跟上去看看。”典满听了,连忙跟了上去。可惜还是慢了一步,只见远处李维和那辆马车上的人说了几句,貌似没说拢,竟吵了起来。李维忽然冲上前去,抡起拳头冲着那匹驾车的马就砸了上去,一拳砸在马头上,砸得那马长嘶一声,侧向横移了几步,栽倒在地,连带着将马车也拉翻在道旁。
曹冲吃了一惊,连忙指了指蒋干,蒋干心领神会,大步走了过去。曹冲知道蒋干口才好,估计应该没有什么问题,这才安的坐回车中。过了一会儿,只见蒋干拉着垂头丧气的李维走了回来,站在曹冲车前说道:“公子,是那个车夫太过张狂,骂元基是武夫,说武夫应该给他家先生让路。元基这才恼火,砸了那马一拳,没想到那匹马如此的不经打,竟被他一拳打死了。”
“子翼。分明是元基犯错,你还要替他辩解吗?”曹冲沉了脸骂道:“可向人家赔了礼?”
蒋干笑道:“已经陪了礼了,只不过那人煞是无礼,一定要公子赔他的马,我给钱他都不收。”
曹冲撩起车帘,向远处看了看,只见一个浑身是泥的文士模样地人昂着头站在路中间。挡在先导的虎士马前。一步不让。那模样不象是一人,倒象是带着千军万马的将军。
“什么人如此大胆?”曹冲有点生气了:“你可曾问清了?”
蒋干苦了脸说道:“那人极是狂傲,我问他姓名,他居然不答。”
曹冲哼了一声,正要吩咐人将那个狂生拉开,却被身后的蔡玑扯了一下衣袖。他扭过头,只见蔡玑凑到他耳边说道:“公子莫急,我看那马车好象是庞家地,莫非是庞山民么?”
“庞山民?”曹冲知道这个人,庞家是襄阳的豪族。庞山民就是现任家主庞德公的儿子。名声不错。不过曹冲知道他不是因为他名声不错,而是因为他娶了诸葛亮的小姊,和蒯家的蒯祺是连襟。蒯祺因为蒯越的关系最近做了房陵县长,而这个庞山民还没有授官,最近一直赋闲在家,曹冲本打算把手头的事忙完了,就去拜访他地。没想到在这种情况下遇到他了。
他镇静了一下。挥了挥手道:“既然如此,将我地那匹乌丸马赔给他吧。想来他应该满意了。”
“公子……”李维一听因为自己犯了错,失手打死了那匹驾车的驽也,公子居然要将他心爱的乌丸马赔那人,立刻就急了。
“休要多言。”曹冲沉了脸,瞪了他一眼。李维低了头,退到一边,眼睛却骨辘骨辘的乱转,不知在想什么坏主意。曹冲看在眼里,笑在心里,却没有去理他。典满也有些不乐意,但见曹冲意决,倒也没有多说什么,从马车旁解下那匹乌丸马,走到那个文士面前,低头说了几句,那文士看了马车一眼,也不推辞,接过马缰,跳上马扬长而去。
“这个竖子,真是不要脸。”李维破口大骂,拔腿就要追上去,被许仪一把拉住了。许仪冲着他摇了摇头,示意了一下曹冲。李维见曹冲脸色带笑,不免有些奇怪,许仪附在他耳边笑道:“你什么时候见公子吃过亏了?你放心,公子自有计较。你啊,早知如此,何必当初,一拳击毙了人家的马,很爽是吗?回去等着受罚吧。”
李维这时才想起严重后果,曹冲虽然护短,但对手下也极严厉,犯了错的从不轻饶,虽然不打你不骂你,但有各种各样让你苦不堪言的奇怪办法,让你下次再也不敢犯事。这次自己犯了这么大的事,不知道又要受什么折磨了。他想到此,脸色苦了下来。旁边的虎士见了,都偷偷的笑了起来。
第二天一大早,曹冲刚在院中和邓展练完一趟拳,有人来报门口一个人来还马。曹冲愣了一下,见那虎士一脸强忍地笑容,不由得笑道:“有什么事这么好笑?”
“公子,那人长得……实在是怪。”那虎士笑道:“不过他牵地马,正是公子那匹乌丸马。”
曹冲笑了,他招手道:“请他到客厅稍坐,我换一下衣服就来。”说完,招呼着麋氏姐妹上前赶紧给他收拾衣服,又匆匆吃了两口早餐,就带着刚刚赶到的蒋干和张松赶到了客厅。
客厅里一个文士正安然自然的抿着茶,一见曹冲出来,连忙起身施了一礼。曹冲还了礼,见那人果然长相奇怪,饶是他天天对着张松这张脸已经看惯了,还是觉得有些好笑。他拦住正要上前说话的蒋干,拱手施礼道:“先生请坐,不知先生怎么称呼?”
“公子不知在下是谁,就将这么好的一匹名驹赔我驾车的驽马,不觉得亏吗?”那人笑着撇了蒋干一眼。曹冲笑道:“是我的手下犯错在先,既然要赔,自然要赔得先生满意才是。”
那人愣了一下,觉得曹冲这个理由颇为出乎他地意料。想了想不由得笑道:“久闻公子常有出人意料之举,没想到统一回襄阳。就亲身遇上了,实在是三生有幸。鄙人庞统,襄阳人氏,见过公子。”
一直以为他是庞山民地曹冲吃了一惊。紧接着心中大喜,格老子的,一直以为是庞山民那条小鱼,没想到是庞统这条大鱼,早知道昨天是他,自己就该上前套套近乎才是啊。他强压着心中地狂喜,故作镇静的端起茶笑道:“原来是凤雏先生。久仰久仰。先生昨天这是从哪里回来,行色匆匆啊。”
庞统笑了笑,也端起茶说道:“统不才,不能胜任南郡功曹,被征南将军给赶回来了。”
“哦?”曹冲有些诧异,他记得三国演义中说庞统在江东避难,后来献了连环计的。赤壁大战时他一直没有见到庞统现身,就觉得有些奇怪,没想到他居然一直在江陵,自已在江陵前前后后也呆了十几天。怎么就没遇到他?“先生一直在江陵?”
庞统点点头道:“正是。统任南郡功曹已有三年。此次征南将军领南郡太守,主持江陵战事,意见与统颇有不合,相处不是很愉快,所以统就辞了这职务,回襄阳来找口饭吃。没想到昨天在城外冲撞了公子,还白得了公子一匹骏马。回去想了想实在有些惭愧。所以今天就来将这马还给公子。”
曹冲笑道:“区区一匹战马,不是什么稀罕物事。凤雏先生何必太放在心上,你先骑着就是。”他顿了顿又道:“冲久仰凤雏先生大名,一直想去拜会,只是在江陵未有一面之缘,今日得见,不甚欢欣,这匹马就当作见面之礼,如何?”
庞统哈哈大笑,他看了曹冲片刻说道:“统也是凡人,也爱财。公子既然想送统一点见面之礼,不如换个礼如何?襄阳城南有良田三百亩,统刚回襄阳,还未有就食之地,公子将他赏给统吧,有了这三百亩良田,统就不愁衣食,也好跟着公子鞍前马后,效犬马之劳。”
曹冲一听,不禁有些皱眉头,闻名天下的庞统怎么是个贪财之人,一见面就要良田三百亩?说实在地,他虽然希望能将庞统收归帐下,但还没有到那么急迫的地步。三国演义讲“卧龙凤雏,得其一者得天下”,可大耳贼两个全收了,也没能得什么天下,皇帝当了两年就完蛋了,难不成是他福份不够,硬生生的给撑爆了?可见这卧龙凤雏的说法,十有八九也是那个什么水镜先生胡扯的,当不得真。自己和刘巴有计较,这占良田不是不可以,但只能借,不能送,五年为期,这五年之后还要是收回的。送他三百亩,那岂不是坏了规矩。
“凤雏先生如果缺衣少食,冲倒是可以资助一二,这良田三百亩嘛,恕我不能白送。先生可以按照新出的规定,去向刘子初申报,先种上五年再说。”
“那五年之后呢?”庞统也收了脸上地笑容,手指拨弄着桌上地茶杯,斜着眼睛看着曹冲。
“五年之后须看荆州人口恢复程度,如果届时田亩还有宽松,先生可再种五年,如果田亩不太够,我还是要收回的。”曹冲也笑了:“我想先生纵然没有这三百亩,也不至于困顿,而一个农夫,如果没有糊口的田地,只怕不是要沦为奴仆,就是要上山为贼了。这点苦衷,想来凤雏先生还是可以理解的。”
庞统叹了一口气,直起身子掸了掸衣服说道:“统也狂妄无知,本想投身公子门下,换得三百亩田以为生计,没想到公子居然看不上我,什么久仰之类也只是口头说说,惭愧惭愧,统还是还了这马,另谋出路吧。”说着,起身揖了一揖,便要出门。
“先生且慢。”曹冲一抬手,拦住了庞统:“我的人打坏了先生的马,自然是要赔的,这马脚力不错,送与先生何妨?”
庞统忽然笑了,他回过头来打量了一下曹冲:“公子身边还有这样的马吗?”
曹冲摇头道:“这是乌丸人献的马,总共也没有几匹,想来荆州大概还找不出第二匹来。”
庞统摇了摇头道:“那我还是不能要,我骑了这马,只怕公子跟不上我。一个人一骑绝尘,而无良伴,又有什么意思?”一直在旁边看着的蒋干忽然大笑起来,上前拉住庞统地手将他拽回座中。强摁在席上,大笑着说道:“庞士元,你不搞些名堂出来,就显不出你名士地风范吗?昨天佯狂不理我,连名字都不告诉我,今天又在公子面前玩这欲擒故纵之计,好玩么?”
庞统也哈哈大笑。抬手对曹冲施了一礼道:“公子莫怪。统只是想一试公子执行法度的决心,并无他意,没想到坚决如斯,统实在佩服之极。统不才,愿为公子驱驰。”
曹冲大喜,他没想到庞统先前居然是来试他的,好在自己还有点有法必依的觉悟,没有轻易就许了他这三百亩,也是呢,堂堂地庞家的人。怎么可能缺这三百亩地呢。他连忙笑着上前回礼。又吩咐人叫来了张松,准备了一些茶点,坐下细谈。
“公子不限人占田,只是签订手续,以五年为期,想来是因为荆州人口不足,怕这些良田抛荒。这个想法利国利民。于我诸大家族也有益处。是个良策。”庞统说笑了一阵之后收了笑容,正色说道:“只是其它诸家因人手不足。怕种不过来,又要多缴粮食,生怕吃了亏。我见蔡家一下子就占了城南的三千亩,难道蔡家有办法利用现有地人手多种这三千亩地吗?蔡家现在就有近四千多亩,今年人口回迁,他们哪有这么多人手?这三千亩要交地赋税可要高得多啊,他能有利?”
张松笑道:“士元既入了公子麾下,也就不瞒着士元了。公子新制了几种农具,交由蔡家大量制造,不几日就可付使用。又有庐江谢奇精通农学,对土地使用有很多心得,以蔡家现有的人手,种这三千亩地是绰绰有余地。之所以不大张旗鼓,只是不想各家争夺,伤了和气罢了。等几日后这些良田都有了耕作地人,蔡家地新式农具一出来,届时大家想抢也没有了,士元如果真想那三百亩地,还是趁早的为好。”
“原来如此。”庞统笑着说道:“那我还是尽快将这个消息告诉我家主为好,免得落了后,抢不到良田。”几句话说得大家哄笑不已。曹冲笑了一会说道:“士元刚从江陵回来,江陵的战事如何,还望士元和我们讲一讲。”
庞统叹了口气说道:“征南将军骁勇,周公瑾兵临城下的那天,他就上演了一出马踏连营的好戏,可惜,勇则勇矣,谋却略差一点。目前和周公瑾在江陵城下对峙,仗着刘仲玉改制的霹雳车和守城弩,暂时还能旗鼓相当,不落下风,只是他的眼光只在江陵,不及其余啊。一旦周公瑾腾出手来,抢占夷陵,只怕江陵城危矣。”
曹冲暗自点头,果然是英雄所见略同,周瑜夺得江陵城,正是由先夺夷陵打开的缺口。听庞统这话的意思,莫非他向曹仁提过建议,却没有被采纳吗?庞统摇着头,将事情从头至尾的讲了一遍。
原来曹操率大军离开江陵不久,周瑜就带着两万水军和刘备增援地五千人马赶到了江陵。凌统部最先到达城下扎营,曹仁为夺敌军锐气,招募了三百勇士,交给部曲将牛金出城接战。牛金骁勇,三百勇士又都是悍勇之人,一冲之下,确实搅乱了凌统地大营,但可惜人太少,等凌统反应过来之后,指挥着五千大军将牛金围在了中间。眼看着牛金部要全军覆灭,曹仁带着几十个亲卫要出城。长史陈矫,功曹庞统都表示反对,认为曹仁以征南将军之尊,不当为几百人赴险。曹仁哪里肯听,带着人出了城,正当大家以为他只是在护城河边壮壮声势的时候,他却跃马杀进凌统军中,吓得陈矫等人面无人色。就连凌统部都被他给吓住了,被他一阵猛冲,居然奇迹般的救出了牛金等人。
这一行为吓住了凌统,也吓坏了陈矫和庞统。不过陈矫因为曹仁结果是获了胜,没有再说什么,庞统却直指曹仁是匹夫之勇,万一有失,这江陵城将如何处理?曹仁正为自己的勇猛得意,哪里听得下他的意见,一时便有些不快。后来相守经月,庞统又多次建议他分兵守夷陵,说得曹仁恼了,就找了个借口,说庞统推荐的人才名不符实,不能胜作任功曹的职务,将他撵出了江陵。
曹冲沉默不语,他早料到曹仁不能胜任守江陵地重任,只是没想到曹仁恃勇斗狠到如此地步。他叹惜着摇了摇头,对庞统说道:“那以士元之见,襄阳该当如何?”
庞统没有说话,他看了看四周,见没有外人,这才轻笑了一声说道:“这要看公子如何想。公子如果只想在荆州打些胜仗,捞些功劳好加官进爵,然后就回邺城地话,那现在就可整兵南下,驻守当阳,只等着周瑜分兵时打掉他的支军,帮助曹征南守住江陵,则届时曹征南必然为公子表功。”
曹冲微微地笑着,没有说话,张松看了一眼庞统道:“除此之外,士元还有何妙计?”
“如果公子想立个大大的功劳,以此可以虎踞荆襄,立下不世的功勋,那么公子此时,却应该先取江夏全郡。至于江陵,则等到曹征南一败不可收拾的时候,公子再出手相救不迟。”他盯着曹冲的眼睛,一眨也不眨的说道。
曹冲一下子愣住了,立刻收起了对卧龙凤雏的腹诽之心。他不知道如何去回答庞统的话。这庞统太狡猾了,刚才就想出那么一个点子来试他,现在又抛出这么一个难题来试他。不错,他要想借此战在荆州站稳脚跟的话,自然是等曹仁惨败之后再出手是最好,届时曹仁没有能力再和他争锋,只能灰溜溜的离开,而自己却有力挽狂澜之功,在荆州可以独挡一面。但自己如果明知曹仁必败,却不去救他,只顾自己的私心而先去取江夏,别的人顾然不知,但庞统会怎么看自己,会不会认为自己是一个权力欲太旺,以至于不顾他人死活的地步?
“江夏要取,但夷陵也不能不顾。”曹冲沉思了片刻说道:“冲有一策,想请士元指
“公子请讲。”
“夷陵为我军右翼,江夏我为军左翼,皆不可偏废。”曹冲清咳了一声,用手指蘸着茶水在几上画了一个草图:“我打算以乐进部由经宜城向前攻击临沮,从后方支援夷陵,满宠部配合文聘部,顺夏水南下,阻断关羽向北支援刘琦的路线,而我则会合汝南李文达(李通),先取了刘琦,再南下全取江夏。士元先生以为如何?”
庞统呵呵的笑起来:“公子这是万全之策,自然要比统想得周到。满奋威(满宠)不离当阳,想来周公瑾也不敢分兵夷陵,公子此计,虚虚实实,的确是妙。”
曹冲见他面无讥笑之色,也略放心了些。他自己倒也确实是这么想的。刘琦率部在江夏北部和汝南太守李通僵持了好久了,此时不趁着江夏兵力不足拿江夏更待何时。一旦打通江夏,他向东就可以和九江郡连成一片,如果夏侯称要取庐江,他可以助上一臂之力。而取了江夏,周瑜再也不能自由在在长江中往来,只能从江南走陆路,柴桑又在曹冲的兵锋之下,他必然要收缩防线,对江陵的压力也可以减轻不少,再有乐进率部攻击夷陵,基本可保江陵不失。至于是不是要等到曹仁大败之后,这个时机的主动权可就掌握在自己的手上了。
“江南四郡虽然无法与江北连成一片,但至少目前还在朝庭手中,一日未定归属,则孙权和刘备一日不能安心。刘备逃窜半生,急需一块立足之地,从他紧紧抓住江夏不放可见一斑。如果公子取了江夏,则他势必要夺江南四郡作为安身立命之所。”庞统也用手指蘸了茶水,将曹冲画的草图又扩大了一些:“如果被刘备夺了江南四郡,那么孙权打一这仗就算是白打了,最后什么好处也捞不着。在夺江陵无望的情况下,他要么受限于目前的情况,舍弃江南四郡和刘备保持联盟,协力共抗公子的大军,要么就和刘备撕开面皮,争夺四郡。不管哪种情况,对于缺少足够水军的荆州来说,都可以获得喘息机会。”
曹冲等人连连点头,庞统几句话,一下子打开了他的思路。他一直把注意力放在江陵上,还是着重于防守,保住荆州江北三郡,不让周瑜扩大赤壁之战的胜果。而庞统的想法,则跨过了长江,把暂时自己无法控制的江南四郡变成了一个诱饵,逼得孙权和刘备反目,好让自己从中取渔人之利。
“因此,江陵反而不是最重要的地方,江夏才是当前最急需攻取的所在。统以为,公子当尽快与汝南太守李文达联手,将刘琦部击败。”庞统脸色严肃的看着曹冲,一点笑容也没有。曹冲看着案上的草图,连连点头。取江夏已成重中之重,只有取了江夏,后面的一切才有可能实施。
“子翼,汉升和文长大约什么时候能回来?”曹冲转过头过蒋干道。
“他们去之前说好一个月的,算算日子。应该就在这两天该回来了。”蒋干掰着指头算了算道:“夫人上次让人送过去的粮食大约能维持到今明两天,既然没有让人再送,自然是要回来了。”
“好,那我倒要看看他们两人磨了一个月的剑究竟有多锋利。”曹冲笑了。他又对张松说道:“永年。邓师傅是不是去挑人了?”
张松稽首:“正是,邓将军昨天一回来就安排好了夫人,今天一早就出去了。说是要从二百虎士中先挑五十人出来,再由那几位挑选一下,希望最后能挑出二十人。”
曹冲点点头,忽然想起什么,抬起头对外面看了看:“李元基是不是也跑去参加选拔了?怎么外面听不到他地声音?”
蒋干掩着嘴笑道:“公子此时才想起他来是不是有些迟了。不过公子放心。你罚他做的活他已经做完了。府里至少有三天不用砍柴了,天还没亮这小竖子就动手了,吵得我们都没睡好。”
曹冲呵呵的笑了,他罚李维砍柴,还不给他锋利的斧头,只给他一把锈得都快没刃地破斧头,本想着好好折磨他一下,顺便让他练练臂力,消耗一下他无处发泄的精力,没想到这小子这么利害。天还没亮就把三天的柴火都劈完了。果然是精力过人。
“他没有另找斧头吧?”曹冲还是有些不太信,这小子向来会偷奸耍滑,莫不是偷偷磨了斧头,或者干脆换了把斧头吧。蒋干笑得直打跌,差点呛了水:“公子放心,这竖子虽然好弄巧,但对公子的话却从来都是说一是一。说二是二。绝不打折扣的。公子不知道,他一大早在院子里劈柴。一边劈一边骂,好象那柴是他们家的杀父仇人一样,连劈带砸,就差用牙咬了,动静搞得可大了。这么冷的天,还精着上身,一身地犍子肉,勾得早起地丫环婆子偷看个不停呢。”
蒋干说得有趣,引得庞统也笑了起来:“这个李元基就是昨天那个李维吗?”
“正是,就是这个竖子一拳击毙了士元的马。”蒋干笑着说道:“所以公子要罚他。”
“怪不得那么勇猛。”庞统也忍俊不禁的笑了。
“匹夫之勇,让他劈柴他不怕,让他读点书就象要他命。”曹冲故意虎了脸道:“子翼你可要好好看着他,三个月内认不完三千字,背不下论语,你看我怎么收拾你们。”
蒋干脸上的笑容一下子僵住了,他张了张嘴,苦了脸一声不吭的端起茶杯来闷头喝茶。
“怎么?公子手下的侍卫也要念书吗?”庞统有些好奇的问道。
张松兴灾乐祸的看了一眼蒋干,转过头来客气的说道:“正是如此,公子说,只有武勇,不识文字,以后文书都认不得,如何能做个将领,所以特地让人教他们认字读书。以前是周元直,自从元直去了大秦,现在就由蒋子翼负责了。”
庞统点点头,他隐约知道一点周不疑的事情。虽然不知道周不疑为什么被曹冲赶到大秦去了,不过从曹冲敢于不杀周不疑这样地年青才俊来看,这个曹公子不是神经大条就是自信心比较足。而从今天所见地各个方面来看,显然是后者比较可能。
他又重新打量了一下曹冲,不由得有些惊讶。曹冲身边现在有二百虎士,个个武艺精湛,就算这里面只有一成的人能够读书,将来有机会能成为一介偏将,那曹冲等于就为自己准备了二十个储备人才,将来一有机会扩展出去,可就是至少五万人的忠心部队,实在是不可小视。看起来是漫不经心的一步棋,却随时可能成为坚强后盾。
庞统心中对曹冲也有了改观,对自己今天一早就来还马的做法感到十分满意,自己没有躲在家中扮名士的架子等着曹冲上门去请,这步棋看来是做对了。从这个少年公子的表现来看,那个在邺城地曹子桓只怕未必能占到什么上风,如果再加上自己胸中奇策地话,哼哼,他的机会就更少了。
所谓惺惺相惜。庞统和曹冲互相产生了敬佩之情,这谈话就更投机了。几个人从清晨一直谈到近午,曹冲正要让一直在旁倾听地邓艾去安排酒席宴请庞统,府中一个仆役在门口晃了一下。邓艾连忙起身到了门口。那个仆役附在他地耳边说了两句,邓艾脸色一变,连忙快步走了进来。俯在曹冲耳边轻声说道:“公子,蒯家来……人,有……急事要……找公子。”
曹冲觉得有些意外,蒯家怎么突然找上门来了,他疑惑的看了一眼庞统。心说不会是跟庞统一样来要田的吧?他连忙直起身说道:“请他进来吧。”
不大一会儿。蒯越的儿子蒯景快步走了进来,一眼看到庞统在座,不免愣了一下,拱手笑道:“原来士元兄也在。”庞统含笑点了点头,却没有说话。蒯景也不多说,掸了掸身子就拜在曹冲面前:“请公子救救我家兄长。”
“快起来,莫慌,慢慢说,究竟遇到什么事了?”曹冲连忙扶起蒯景。蒯景面色有些白,脑门上一层细密地汗珠。眼睛里有些血丝。看样子确实急得不轻。
“我家兄长在房陵,被山贼所围已经十数日,如今音讯全无,生死不知。”蒯景都快哭出来了,他趴在曹冲面前连连叩头:“请公子发兵,救救我家兄长。我家伯父英年早逝,如今只剩下我家兄长一个儿子。我家嫂嫂又刚怀孕不久。伯父一门,希望全在兄长身上。如今兄长身陷险境。家父又不在,只能小子前来相求了。请公子念在我蒯家忠心为国的份上,救救我家兄长。”
曹冲听得一头雾水,这蒯祺在房陵被山贼围上了,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房陵偏僻,民力维艰,民风又剽悍,一旦地方官有什么地方压得太紧了,那些山民围攻官府也是常事,值得你这么紧张吗?连蒯家忠心为国的话都说出来了,让人感觉得是官府在借刀杀人一般。
蒯景见曹冲纳闷,连忙将情况说了一遍。原来蒯祺在大半个月前就被山民围上了,蒯家一得到消息,就立刻去找镇守襄阳的乐进。哪知道乐进听说是蒯祺被人围在房陵了,立刻皱起了眉头,推说自己对房陵不熟悉,而且房陵也不属襄阳境内,不在自己的辖区。再说了,几百个山民围攻房陵城,凭着房陵的守军应该不至于会破城,自己劳师动众地派大军去,只怕未必合适。蒯景搞不清乐进地用意,以为是没有送礼的原因,连忙回家凑了一份大礼,哪想到却让乐进轰了出来。乐进最后沉下脸说,这襄阳的事,他可以管,出了襄阳,他管不了,要想他出兵可以,要么有荆州刺史李立的命令,要么有征南将军、领南郡太守曹仁的命令。当然你有受丞相命令镇守襄阳的仓舒公子的指示就更好了,他乐进二话不说,亲自带人杀上房陵去救蒯祺出来。
荆州刺史李立带着人出去巡视了,现在只怕已经到了江南,蒯景自然找不到他,而曹仁在江陵,那里正在打仗,估计曹仁也没心思管他这点闲事,这年头死一个县长算不上什么大事。至于曹冲,这些天一直不在襄阳,十几天前在襄阳住了一个晚上,第二天一早又去了南阳郡。等蒯景得到消息,曹冲的影子都没了。这些天把蒯景给急得,上蔡家庄园去求蒯英都求了好几次,可惜蒯英虽然找到蔡玑去向蔡瑁求情,但蔡瑁自己无兵可派,爱莫能助。今天一早听说曹冲回到了襄阳,蒯景立刻就来了。
“原来如此。”曹冲点了点头道:“你也莫怪乐将军,他的职责范围确实不能出襄阳。”
房陵属汉中郡,如今汉中可是张鲁的势力范围,这蒯祺奉了朝庭地任命去房陵做县长,张鲁没派人把他赶出来就算对他客气了,说不定这被山民围攻,其中就有张鲁地影子。乐进奉命镇守襄阳,这个时候自然不会和张鲁发生冲突。别说是乐进,就算是曹仁或者是李立,他们都不会轻易动兵,而且理由很充分,房陵属汉中郡,你有问题应该去请汉中郡出兵帮忙解决,跑到襄阳来搬救兵算哪门子的事?这越境击贼可是大汉律不允许的。实在不行,你们家蒯异度不是光禄勋吗。让他请一份圣旨来,什么事都好办。
蒯景一听曹冲这么说,顿时心凉了,他一下子觉得身子骨都软了。趴在地上起来也不是,不起来也不是。他怔怔的看着曹冲,嘴里念念叨叨的说道:“请公子救救我家兄长,请公子救救我家兄长……”
“你起来,我又不是说不救他。”曹冲将蒯景拉起来,“你且容我想想。”
蒯景一听大喜,连忙又磕了两个头:“多谢公子。多谢公子。”然后才爬起来。坐在一旁,弯着身子,双手撑在大腿上,紧张地看着曹冲,脑袋跟着曹冲的走动来回晃悠。
曹冲来回走了两圈,忽然停住了脚步,转过身看看蒯景,又看看庞统道:“士元,你是襄阳本地人,对这里情况比较熟悉。你说蒯元吉(蒯祺)被围。是张鲁捣地鬼还是真是被山民围攻?”
庞统想了想道:“张鲁虽据汉中。但他无争霸之念,且潜心向道,一门心思搞什么米教,他地势力范围一直在汉中,没有听出过涉及到西城一带,当然更不会对房陵一个偏远小县感兴趣。我看这房陵之事,要么是山民作乱。要么是房陵本地地豪族与蒯县令有了冲突。在暗中鼓动山民闹事。”
“本地地豪族?”曹冲有些意外,他只知道襄阳的大族多。怎么那山沟沟里也有豪族。
“正是,房陵、西城一带,以申家最强。申义举(申耽)申义行(申仪)兄弟占据西城多年,在房陵一带也有不少产业,这会不会是……”他说着,有些怀疑的看了看蒯景。
蒯景的脸一下子红了。蒯祺到房陵这近半年的时间里,确实从房陵拿回了不少财物,想来对房陵当地的大族压榨不浅,只是这些话他当然不能说给曹冲听。
曹冲将蒯景地脸色看在眼里,暗自叹了一口气,随后说道:“我可以去救蒯元吉,但你也知道,乐文谦手下新兵多,也不熟悉山地作战,我现在手中只有二百虎士,如果黄汉升他们明天能回来,自然没有话说。如果回不来,这点兵力只怕有些吃紧,你们蒯家有不少私兵,是不是……”
蒯景额头憋出一头地汗,他期期艾艾的说道:“公子有所不知,我家中原本是有些私兵的,如今有不少跟着父亲去了许县,还有些被兄长带走了,如今家中仅有百十人,不知道……”
曹冲苦笑了一声,这些家族也真是,又想救人,又不想暴露自己的实力,真不知道他们是怎么想的。他想了想道:“既如此,那你回去把人集中起来,我们今天就出发,同时派人通知黄汉升他们一起赶赴房陵,救兵如救火,不能拖延了。”
蒯景大喜,他没想到曹冲这么容易就答应了,连忙起身去准备人手。曹冲和庞统相视苦笑,摇了摇头,对邓艾说道:“士载,去把你叔父他们叫回来,选拔的事等等再说,我们要立刻出发,这时候多一个人好一个人。”
邓艾有些兴奋的应了一声,快步出了门。刚出门,就见李维精赤着上身,手里提着上衣快步冲了进来,一进大门就冲着邓艾叫道:“艾艾艾,公子在吗?”
邓艾被他玩笑的叫法叫得有些脸红,点头道:“公子在……里面呢,正要……让我去找……你们,元……基通过选……拔了吗?”
李维哈哈大笑,他摸了一下邓艾的头道:“废话,我李元基能通不过选拔?我可是第一好不好?”
“公子……正等着问……你读……书的事呢,你快……进去吧。”邓艾笑道。
“啊……”李维一下子瘪了,昂得高高地头一下子垂了下来,他四处看了一下,凑近邓艾低声说道:“艾艾艾,公子有没有生气。”
“艾……艾……艾……不知。”邓艾促狭地笑了,快乐的笑容在他小脸上荡漾。
“小竖子,讨打嘛。”李维示威的捏起了拳头,正在威胁邓艾,却见邓展的身影从外面闪了进来,连忙将拳头换成手掌,亲昵的摸着邓艾的脑袋,一副很疼爱的样子。邓展走近了瞥了他一眼,拉着邓艾说道:“士载,这竖子是不是又欺负你?”
“没……有。”邓艾摇摇头道:“叔父快进去吧,公子……找你呢。”
邓展点点头,又看了一眼李维,将几个侍卫留在门外,大步进了院子。一个虎士看着李维笑道:“李元基,你这竖子也就是欺软怕硬,看到邓将军了怎么就软了?”
李维白了他一眼,探着脑袋看了看院子里,这才回过头笑骂道:“你这竖子不要多嘴,没看到老子身上被邓将军打地青斑还没好吗?好汉不吃眼前亏你都不懂?再说了,又不是我一个人怕邓将军,就连许正礼他们都不敢和邓将军对阵,老子敢上去接邓将军几招,已经算是牛逼地了。我日啊,这邓将军的两只手是怎么练出来地,老子愣是拿刀都砍不着他?”
邓展听曹冲说完事情,点头笑道:“公子,此事无妨,五十人已经选好,可以单组一队,如若公子放心,就由我来给公子带着。他们武技基础都相当好,且战且练,进步更快,一个月之后就有小成,这种机会找都找不到呢。至于另外几个师傅,也一起随军,抓紧时间训练,想来也是快的。”
曹冲一听眉开眼笑,却又笑道:“师傅这可使不得,你可是将军,又是侯爵,如何能给我做个侍卫头子,太降尊纡贵了。”邓展哈哈大笑,拱手施了一礼道:“公子这话可就见外了,邓展就是给公子做侍卫也觉得荣幸之至,何况还是个侍卫头目呢。”
几个人说笑了一阵,曹冲让人去通知了乐进,乐进一听不要他派兵相助,心中有些不安,亲自过来请示。曹冲笑道:“你这次在乌林损失不小,新补的兵不如以前的熟悉战阵,更何况是山地作战。我的虎士人数虽然不多,但有蒯家的人相助,相信可以解决几百个山民还是没有问题的。当然不请折冲将军出马也不是让将军闲着,将军就在襄阳好好练兵,我一回来,你可就有事做了。”
曹冲将自己和庞统等人商量好的安排说了一遍,乐进一听,心领神会,当下不再多话,抱拳施礼:“谨遵公子吩咐,我这就加紧练兵,届时一举拿下临沮,直逼夷陵。”他顿了顿又道:“犬子乐,仰慕公子,想跟着公子立功,不知公子……”
曹冲一听笑了,这个乐果敢勇烈。颇有乐进家风,又能文能武,倒确实是个人才,他笑着打趣道:“玄玉文武双全。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乐将军不将他带在身边,却让他跟着我,可舍得啊?”
乐进哈哈一笑:“这个竖子眼高于顶,唯独对公子心服口服。公子虎跳涧、鹰愁涧一战,一夜之间转战近百里,打得刘备孙贲六千人马寸步不前。说实话。不光这年轻一辈的佩服得五体投地,就是我们这些在沙场征战了十几年,算是有点经验的人也是心服口服呢。”
曹冲被他夸得有些脸红,连连摇手。乐进又说了几句,大步走了,不到半个时辰,乐就带着两个亲兵兴冲冲的来报道了。他和许仪、典满等人本就相熟,如今一起在曹冲手下做事,自然更亲近了许多。当天下午,蒯景带着一百多家兵和曹冲汇合。曹冲二百虎士。再有邓展的近百亲兵,四百多人乘着文聘亲率地大船沿汉水西上,在南阳郡内筑阳转入筑水,赶向房陵。
半夜时分,曹冲接到了黄忠派人送来的急信,他们已经训练完毕,正准备回城。收到曹冲派人送过去的消息。已经转向从山路逼向房陵,估计两日后可进入房陵县界。曹冲大喜。有了这一千铁军相助,此事无忧。不过他有些奇怪,不是说粮食用完了吗,正准备回城补充给养,这突然之间不回城了,粮食怎么解决?
那个送信来的士卒听了笑着说:“公子莫忧,黄将军和魏将军在山中训练我们时,隔了十天就要饿我们一两天,每人只发一个饼子,还要全副武装在山中奔袭。从驻地到房陵最多两日路程,前些天地粮食还有三天的口粮剩余呢,足足够用,就是再远些,我们都能赶到,而且能立刻投入战斗。”
曹冲看着眼前这个又黑又瘦,却自信满满,精神旺盛,面带笑容显得成竹在胸的士卒,不由得有些惊讶,他回头对庞统笑道:“你看看,汉升和文长确实有一套,这士卒连饿肚子都不怕了,呵呵,好样的,回去告诉汉升他们,此次功成,公子请你们海吃一顿。”
“多谢公子。”那士卒翻身拜倒。
“唉,谢什么啊,你们可还没打呢。”曹冲哈哈大笑。
“公子请放心,我们这一千人苦练一个月,就等着立功的机会,此战不用我等则是罢,既然用了我等,则我等必胜。”那士卒朗声说道:“公子请休息,小人这就赶回军中,宣传公子美意。”
曹冲看了看外面漆黑的江面,担心的说道:“这夜间赶山路,可要小心。”
“多谢公子关心,小人这就去了。”那个士卒又施了礼,翻身出了船舱,身子一晃就不见了人影。过了一会,典满走进来,咂着嘴说道:“也不知汉升和文长他们怎么练地,居然能把这一群北人练得比南人还适应山路,那个士卒在山路上简直是快步如飞,就连公子请来地那个能人都连连点头呢。”
曹冲和庞统相视而笑,心中大定,倒身再睡。
辰时,船到房陵城外五里,文聘亲自进舱来叫醒了曹冲,指着外面在晨曦中露出枯黄山脊的群山道:“公子,从这里上岸前行五里就是房陵县城,这船只能到此,再往前可就暴露行踪了。”
“有劳仲业了。”曹冲起来,匆匆洗漱完毕,带着人就下了船。正在岸上整队时,文聘带着一个顶盔贯甲的年轻人赶到曹冲面前说道:“公子,这是我族中小辈文厚,长年来往于房陵,对此地颇为熟悉,与申家兄弟也有一面之缘,愿归在公子帐下,听公子差遣。”
曹冲看了一眼文厚,见他方面厚唇,面带朴直之气,点了点头:“如此更好。”
文聘大喜,连忙将文厚推到曹冲面前:“子淳,还不谢过公子。”文厚听了,憨憨一笑,拱手施礼。曹冲连忙扶起他,和文聘约好了再会的地点,这才带着人匆匆上路。文厚在前面领路,进了山不长时间,绕过几条山道,登上了一个小山头,房陵城就展现在了曹冲的眼前。
眼前的情景让曹冲皱起了眉头,也让蒯景倒吸了一口凉气。
房陵县城外。密密麻麻的数百个帐篷,哪里是几百人,这一眼看过去至少有两千人。这还仅仅是北城门,其他的城门那想来也有这些。总算起来,这里至少有五千多人在围城。整个房陵才一千多户,人口不过五千,难不成所有地人什么都不干,全来围城了?
曹冲不满的看了蒯景一眼,蒯景有些紧张地咽了口唾沫,指着下面地帐篷。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曹冲暗自摇头。这蒯家算是完了,聪明劲儿都被老一辈用光了,这小辈都是饭桶。蒯祺连个小县令都当不好,这蒯景却更差劲,连个话都说不周全了。他掏出望远镜向城中看了看,只见城头地士兵虽然面色憔悴,却还能警惕的看着城外,城门上虽然有火烧的痕迹,却还没有破损,城墙上也有不少箭矢血迹。看来攻城之战已经发生过。并没有破城,这些人无奈之下才采取了围困的办法。
曹冲又看了看大营,大营里来来往往的都是赤着脚的山民,偶尔能看见些穿着皮甲拿着长刀长戟地士卒,不过大部分人都拿着山里打猎用地简易长弓、短弩,看样子军械都很简陋,攻击力实在是有限。他正看着。只见营门外有个文士模样地人在几个全副武装地士兵的护卫下登上了营门的门楼。手搭帘篷向这边看了过来。曹冲拉过文厚,将镜筒交给他:“你看看。认识那个文士吗?”
文厚看了看手里的雕花镜筒,咧嘴一笑,小心的举起镜筒凑在眼前,先是被镜中倒置的景像给搞糊涂了,等他会过神来,不由得被突然拉近了许多的人脸吓了一跳,连忙放下镜筒。
“别紧张,可认识那个人吗?”曹冲温和的笑了笑。
文厚紧张的心情被曹冲地声音抚得平静了些,他感激地朝着曹冲一笑,又重新举起了镜筒,仔细看了片刻,这才说道:“公子,这人是申家的师爷,叫于靖,字安平,原来是襄阳城的一个书生,小有些名气,但一直没有人推荐他做官,不知怎么的后来被申家看中了,请过去做了谋士,我在申家大寨中见过他几次。听说申义举(申耽)将一个妹妹嫁给了他,对他很信任,凡有大事都有些他参与,是个智囊。申家这几年势力大涨,跟他有很大的关系。”
“是吗?”曹冲不置可否的应了一声,“旁边那些人你也认识吗?”
文厚仔细看了一会道:“有一两个认识,好象是附近山里的头人,其他地就不清楚了,看他们地穿着,大概也是各个小部落的蛮人地头目。”
“蛮人?”
“嗯。”文厚将手里的镜筒小心的交还给曹冲,这才解释道:“山里的蛮人甚多,官府一向不太过问他们的事,也很少要他们交赋税,大部分只是象征性的收一点山里的特产,一般情况下他们不会主动和官府为难。”文厚说着,顿了一下,眼睛瞟了一下蒯景,将后面的话咽了回去。“他们和山里的大族关系都不错,经常交换些盐巴和铁器,偶尔也换一些兵器和山中紧缺的东西。象申家和他们的关系就很好,也经常从他们手里收购一些山货,或者是一些山里的珍禽异兽的毛皮之类,然后到襄阳或者宛城去出售。”
曹冲点了点头,他有些皱眉头。凭着手里的四百多人,他当然可以轻松的击溃这些乌合之众,但击溃了之后又能怎么样,除了杀一些人让他们暂时安稳一些之外,大概只能积下仇怨,其他没有任何用处。解了房陵之围,却不能解决这山里的问题,换一个好一点的县长来会好一点,差一点的县长来,又会重蹈覆辙。满山沟子的追这些蛮人?貌似又不行,难不成要把他们杀光不成,这山这么大,连绵数百里,只怕几年也剿不完。
“士元,你觉得该当如何?”曹冲扭过头看了一眼庞统。
庞统笑道:“这些蛮人,在山里来无影去无踪,一时击败容易,要想收长效,却非武力可行。”他拍了拍面色发白的蒯景的肩膀:“统觉得,公子现在最应该做的,还是先杀进城去。看看城中的情况,不管怎么说,蒯元吉是朝庭命官,这些蛮人就算有什么委屈。动不动就围攻县城也是不应该地。如果蒯元吉安然无恙,这事还可以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如果万一有什么不妥,只怕公子还是要施些手段,警告一下这些胆大包天的蛮人为好。”
曹冲点了点头,却没有立刻进城。他对蒋干说道:“子翼。你和子淳去这些蛮人的营中一趟,就说襄阳的官兵来了,想和他们谈一谈,让他们派一个能说得上话来地人过来。”
蒋干应了,带着文厚下了山坡,慢慢悠悠的走近了大营,两人走到营前。那个正在查看情势的于靖不认识蒋干,却认识文厚,不由得笑了起来:“文子淳,原来是你带着官兵来的啊。怎么?升官了?”
文厚笑着拱了拱手:“于先生一向可好。几位头人一向可好那些和他熟悉的头人都回了礼,七嘴八舌的问好。于靖也不阻拦,等众人话停了才笑道:“子淳是来做说客劝降我等的?”
文厚笑道:“岂敢,文厚现在是曹公子帐下一个小卒。公子接到房陵地急报,带着人前来查看情况,听说各位围攻房陵,不知是为了何故。为了避免刀兵。他想请诸位去营中一叙,说说原委。也好解了这里地困境,免得诸位一直围在这里,影响了今年的春耕。春不耕,秋可不收啊。”
这些头人正在着急这件事呢,本以为围城就是几天的事情,打破了房陵城掳掠一趟,报了官府压榨之仇就四散而去,没想到一围就是大半个月,人死了不少,城却攻不下来,不由得着了急。这春天已经到了,各个寨子里都要准备春耕,正如文厚所说,春天不耕种,秋天收什么。于靖见军心不稳,好言好语的劝说,又许下他们一些粮食,这才算勉强安抚下了他们。现在被文厚这么一说,这些人又不安份起来。
于靖见几个头人的脸上又有动摇之色,连忙大声笑道:“子淳,这曹公子也好不晓事,房陵可是汉中郡的地盘,他越境发兵,不怕汉中的张太守不乐意吗?再说了,赤壁大败,朝庭的军队最近补充的都是新兵,不习地形,恐怕来了也未必有用吧,我这里可有上万的人马,整个襄阳有几千人?”
文厚一时语噎,蒋干却哈哈一笑:“听子淳说这位于安平是个有识之士,不料一见之下却是个井底之蛙。你只知道房陵属汉中郡,却不知道汉中也是大汉地疆界吗?我家公子奉命镇守襄阳,却不是只管襄阳一处,这汉中也自然管得。再说了,张府君(张鲁)仁慈爱民,可从来没有说过割据自守,他是离这里太远,如果离得近,听说这里有人围攻官兵,只怕要抢在我家公子前面发兵吧。”
于靖一听大怒,大声喝道:“你是何人,敢来这里巧舌如簧?不怕我一阵乱箭射死你?”
蒋干放声大笑,他笑得有些喘不过气来,指着于靖直乐:“山野之人,放大话吓我么?我九江蒋干益州去得,孙权地大营也来去自如,还怕你这几千人?”
于靖气得脸色铁青,想了想却又笑道:“原来是九江的蒋子翼啊,怪不得铁嘴如斯,听说你精研战国策,怎么,今天想到这儿来做说客了?”
蒋干一摆手:“蒋干没什么兴趣和你说这些。我跟你明说了吧,公子带了四百人来,本来可以一举而将你们这些乌合之众全部斩杀,不过公子仁心爱民,不想多造无辜杀戮,让你们这些人回不了家,见不到亲人,所以这才派我和子淳来告诉你们,公子愿意给你们一个悔过的机会,如果你们能有摆得上台面的理由,公子可以赦免你们的罪行,并给你们主持公道。”他有些无聊的摆了摆手道:“我也是受公子之命,前来传命,你们要有胆,就派人去前面公子的营中和公子商谈,要是没胆,就请你们准备好,公子一个时辰之后就要进攻了。”
文厚一听,顿时傻了眼,这蒋干什么说客啊,把话说得这么明白?都把老底告诉人家了,四百人?你也太老实了吧,不虚夸也就算了,居然把零头去掉了。你这么说了,谁还怕你?还一个时辰之后进攻,让人家准备好吗?再说了,公子什么时候说一个时辰之后进攻地?
果然,于靖一听蒋干地话就憋不住和狂笑起来,他回过头看了一眼那些头人,好象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一样说道:“诸位听听,诸位听听,这竖子好生狂妄,四百人还想打败我们去救那个贪官,真是无知之极。不说其他城门,就说我们这北门地人,排成队让他们砍,只怕他们也不敢来啊。”那些头人也觉得有些好笑,四百人还如此嚣张,居然不把两千人放在眼里,这人要么是疯子,要么是傻子。他们越想越好笑,也跟着大笑起来,还有人笑着说道:“文公子,你还是早点回去吧,跟着这样的主人没有前途的,这哪是打仗,分明是送死啊。赶紧回去吧,年纪轻轻的,莫枉丢了性命。”
蒋干不屑的看了一眼那些狂笑的蛮人,又安抚了一下有些焦急的文厚,眼神中静得象一潭水,隐隐的还有些得色,看得文厚也有些摸不清底了。他慢慢的也安静了下来,心想公子既然放心的派蒋干来,蒋干必有过人之处,也许他还有后招也说不定呢。
对不住诸位书友,让诸位久等了。这章发完,我继续码字,估计凌晨一点左右还有一章,习惯熬夜的书友可以等一等,有早睡早起的好习惯的书友就不必等了。
蒋干摇了摇头,用一种怜悯的眼光看着于靖,只是不停的咂嘴,却不说一句话。于靖等人笑了一阵,慢慢觉得气氛有些怪异,笑声也渐渐觉得无趣,一个个有些尴尬的停住了笑容。于靖干咳了一声,强笑道:“蒋子翼,纵使你巧舌如簧,也难说动我等分毫,念你也是个读书人,回去告诉你家那个公子,让他要么再多带些人来,要么就按照我们说的条件办吧。”说着,从怀里取出一支竹简,用力甩出,啪的一声落在蒋干的面前。
蒋干昂着头,看都没看那支竹简一眼,放声大笑,笑得脸色泛红才用手指点着于靖说道:“于安平,我说是你井底之蛙你还不服。我来问你,你在襄阳时可听说过刘玄德的名字?”
于靖从鼻子哼了一声,不屑的笑道:“刘豫州天下闻名,手下关张二将皆是万人敌的猛将,荆州有谁不知,我以为你要说哪位高人呢,真以为我于靖是山野村夫吗?”
“刘豫州天下闻名?”蒋干笑着点点头:“那于兄一定知道刘豫州手下的军队和你们这些乌合之众比,不比你们差吧?”
于靖脸一红,他强忍着回头看看的冲动,沉默了半晌才说:“也不能这么说,各有所长罢了。如果平地作战,我们可能略逊一筹,但山地作战,也许我军还略胜一筹。”“哈哈哈……”蒋干揶揄的笑了:“行,就算你能跟天下闻名的刘豫州打个平手吧,那我问你,你在山中几年,还知道这外面的消息吗?知道现在刘豫州如何了?”
于靖很反感蒋干那种语气中的鄙视。他哼了一声道:“我如何不知,刘豫州去年离开樊城,去了江夏了,你以为我在山中就不知天下大事了。当真以为我是井底之蛙?”
蒋干呵呵一笑:“那你知道天下闻名地刘豫州一万大军在长阪被我家公子两千人追得如丧家之犬吗?那你知道刘豫州在虎跳涧,手握雄兵六千,却被我家公子不足五百人死死堵在虎跳峡苦战一日,却不能前进一步吗?那你知道刘豫州在鹰愁涧战死三千人,却冲不过我家公子布下的一个小阵吗?你……”蒋干语气越说越快,忽然指着于靖大声喝道:“你知道刘豫州被我家公子四百人打得落荒而谈,霍仲邈一个回合被我家公子重创吗?就凭你这两千乌合之众。也想挡我家公子的脚步?你不是井底之蛙谁是井底之蛙。这些事你都知道吗?”
“我当然知道。”于靖面红耳赤,反驳的话突口而出,话出了口才觉得有些不对,脸色一下子变得煞白。
“你既然知道这些,那么还拉着这几位头人一起来围攻房陵县城?”蒋干咦了一声,拍了拍脑袋装出一副恍然大悟地样子:“难道你是想拖着这几位头人一起死在我家公子的战刀之下,好让申家独霸这百里荆山?顺便再送我家公子一个微不足道的功劳?”
“于先生!”“于先生,你这是何意?”不等于靖反驳,几位头人一下子恼了,七嘴八舌的问道。
蒋干不等于靖回答。扬声叫道:“既然你于安平觉得我家公子的四百人不可怕。那好,请你到我公子营中一叙。蒋干不才,敢到你们这两千人面前走一遭,想来你也不至于不敢去吧。”他说完拉着文厚就走,走了两步回头看着于靖,竖起一个手指说道:“记住,只有一个时辰。”
文厚被蒋干拖着回了营。心中还是有些惊魂不定。他第一次看到做说客的这么嚣张,何况已方貌似还不占优势。直到快到曹冲面前。文厚还是不停的擦汗,用一种复杂地眼神看着蒋干挺拔地背影。
“你老看我干什么?”蒋干回过头笑道。
“九江蒋子翼果然是好一张利口。”文厚挑起拇指笑道:“你怎么知道这个于靖就会上你的当?他会来吗?如果不来怎么办?”
“不来?不来就打过去了,反正他们又不是对手。”蒋干无所谓的甩甩袖子,仿佛甩掉一团废纸似的,他从鼻子里哼了一声,撇着嘴不屑的笑道:“就这么个东西还敢跟我斗,我没骂得他吐血就算对他客气的了。”
曹冲听了蒋干的回复,满意的点了点头:“子翼,你现在越发有气势了。”
“哈哈哈,都是公子点拨的。”蒋干笑嘻嘻的点头道。
曹冲笑了一声:“你少来拍我马屁。好了,既然你说了给他们一个时辰地考虑时间,那就一个时辰吧,你去通知邓师傅他们准备吧。”蒋干应了一声,转身走了。曹冲看着面带微笑地庞统说道:“士元,你看那个于靖会来吗?”
庞统从蒋干身上收回目光,微微点头道:“于安平已经被蒋子翼挤到这个份上,只怕不想来也不成了。”他笑了笑又道:“蒋子翼以前游说过不少人,没听说过他有如此气势啊,怎么到了公子身边才几个月,就变得如此强势?”
曹冲一听,哈哈笑了几声,没有回答他,反倒揉着眉心说道:“既然那个于靖会来,士元认为该如何对付他?”庞统笑了笑说道:“此人小有才名,是申家的智囊,也是这些叛乱的蛮人的智囊,有他在,只怕公子的事情不太好办,除非公子能将他收归帐下。”
曹冲脸上挂着淡淡的笑,若有深意的看了庞统一眼,两人相视一笑,抚掌大乐。
没到一个时辰,只不过一刻钟地样子,于靖就带着一个蛮人打扮地年轻武士来到了曹冲的面前。虎士们已经铺好了几块席子,架好了随身携带地小炭炉。茶水在炭炉上欢快的跳跃着,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一阵阵清香从壶嘴里溢出来,让人觉得精神为之一振。
曹冲和庞统等人坐在席上。悠然自得地品着刚煮好的香茶,看到于靖过来,他也不起身,抬了抬手道:“先生来得正巧。来,坐下喝口香茶再说。”
于靖被他们轻松自在的样子搞得糊涂了,要不是曹冲背后站着威猛高大的许仪和李维,要不是几步外还有典满带着地二十个虎士瞪着眼睛,用一种很冷漠得近乎无视的眼光看着他们,他真的会以为这些人不是来打仗的,而是来游山玩水的。
他一时有些出神。曹冲笑了笑道:“先生放心。这茶里没有毒的。”说着呵呵一笑,和庞统等人举杯一碰,一饮而尽,然后很舒服的吐了一口气道:“有酒学仙,无酒学佛,诚不我欺啊。”
“公子也知道佛么?”于靖笑着插了一句嘴,自然而然地坐了下来,那个年轻蛮人有些不知所措,摸着手里地刀有些紧张的看着许仪和李维。许仪和李维面不斜视,视他如若不见。
“知道。西方有佛。慈悲为怀嘛。”曹冲淡淡的笑着,冲着于靖举杯示意:“先生请。”
“公子请。”于靖慢慢放下了心头的紧张,也举起杯,呷了一口,清新的茶香一下子让他觉得心神都清爽了许多,刹那间他仿佛不是在刀光剑影的两军阵前,而是在襄阳与几个好友外出踏青。这几年被权利和金钱堵塞了心灵被触动了一下。正如漆黑的夜里忽然透出的一绺光明,当那无边的黑暗被撕破之后。压在心头沉甸甸的阴霾立刻减轻了不少。
几人说了些轻松地话题,于靖慢慢地回过神来,他看了一眼一直紧张的年轻蛮人,这才醒悟过来自己这是在做谈判的使者,而不是来谈诗论文的。他连忙咳嗽了一声,收了脸上轻松的笑容道:“公子请我等前来,不会就是为了品这香茶吧?”
“当然不是,我如果只为品茶,何必带着这些人跑这么远的路到这山沟沟里来,现在又不是踏青的时候,再说了,就算踏青,我也要进城去,坐在房陵县城地城楼上,眺望这大好河山,何至于坐在这里,被一群将士们围着。”曹冲带着淡淡地笑容,抬手指了指周围的虎士:“他们这些人啊,杀人还行,喝茶谈诗就是外行了。”
于靖地眼神随着曹冲的手指在虎士们身上转了一圈,眼神立刻缩了起来,他是见过世面的人,知道什么人是真正的铁血战士,什么人是真正的百战雄兵,这一圈看下来,眼睛所及之处,竟没有一个是弱手,这不由得他不有三分信了蒋干在他营前所说的事情。有这样的战士,再有合适的地形,要挡住刘备的六千人,应该说还是有点可能的。
不过他不能弱了自己的气势。于靖故作轻松的笑了几声,只是笑声干巴巴的,显然没有什么底气。于靖看看庞统等人脸上浑不在意的一丝笑意,觉得有些郁闷,笑得有些无趣,只得停住了笑容,指着身后那个一直握着刀柄警惕的看着四周的年轻人道:“这位壮士名叫铁勒,也算是山中铁家年轻一辈中的好手,大概也不比公子手下的人差吧。”
曹冲有些意外的看了铁勒一眼,哈哈一笑:“是吗?既然如此,这位壮士有没有兴趣玩两手?我这儿的人,只要带刀的,你随便挑一个,只要你能赢他一招半式,我手上的这个扳指就送与壮士如何?”他说着,将大拇指上戴着的一个象牙扳指取了下来,随手放在面前的席上。
铁勒看了一眼那个扳指,立刻眼前一亮,这扳指颜色晶莹温润略带光泽,做工精致,和山里老人们用的那种兽骨做的扳指相比,无吝于天地之别。他紧了紧手中的刀,跃跃欲试的看了一眼于靖。
于靖却被曹冲那种近乎狂妄的自信给惊住了,他愣了一刻,又觉得胸中升起一股莫名的恼火。他点了点头道:“既然公子有如此雅信,铁勒你就随便露两手,小心别出手太重,伤了大家的和气。”
曹冲微笑不语,冲着铁勒点了点头。铁勒向西周看了一眼,见一个个虎士都是年轻健壮。身高都在七尺五寸以上,比自己足足高出半个头,一个个双目开合之间,精光四射。正如那山中的猛虎,时刻准备择人而噬。特别是这个曹公子身后站着的两人,浑身散发出一种淡淡的血腥味,让他心里油然而生一种惧意。他有些为难,又看了一眼远处,正看到穿着一身皮甲,缓步走了过来地邓展。他特地看了看邓展的眼睛。见邓展眼中全是一种平和和喜悦,一点也不象征战沙场的勇士,倒象是自己家旁边抱着孩子出来闲逛的大叔。再看看邓展眼角一丝鱼尾纹,铁勒轻轻地笑了,一指邓展道:“我就挑他了。”
“你挑他?”曹冲愣了,庞统等人也都愣了,蒋干和张松甚至扑哧一声笑出声来,就连坐在曹冲身后的邓艾也禁不住的咧嘴笑了。笑得走过来的邓展一头雾水,也笑得铁勒莫名其妙。
“换一个吧,你不是他的对手。”曹冲忍着笑劝道。
年轻气盛的铁勒被曹冲的话一下子激怒了。他胀红着脸上前一步。哗地一声抽了腰里地长刀,刀尖几乎指到了邓展的鼻尖:“不换,我就挑他了。”
曹冲心中暗喜,脸上却做出一副不忍的样子,继续劝道:“铁壮士,要不我将这个扳指送给你吧,你就不用跟他比了。我怕你跟他比了之外。此生再不敢用刀。”蒋干听了。和张松一对眼神,心说公子这话好毒啊。分明这个铁勒是个愣头青,血气正旺,公子这么一说,只怕铁勒拼了命也不会换人了。
果然,铁勒一听更火了,向曹冲走了一步大声喝道:“不成,我非和他比不可。”
曹冲抬起手拦住正要上前教训不知道礼节的铁勒的许仪和李维,无奈的点头道:“既然如此,邓师傅,你就陪铁壮士走两招吧,注意不要伤了他。”
铁勒眼睛都红了,雪白的牙齿咬着厚厚的下唇,甩手将刀鞘扔在一边,看着有些意外的邓展。邓展这时候才搞清楚了状况,他呵呵一笑,随手抽出腰间的长刀,随随便便地站了个不丁不八地脚型,对双手握刀、严阵以待的铁勒招了招手道:“来吧。”
铁勒拔步上前,双手举过头顶,怪叫一声,全力劈了下来,邓展脚步一错,身子转了半个圈,顺手一刀柄拍在铁勒身后,铁勒一刀砍空,刚要回身,却被邓展这一刀柄打得收不住脚,向前踉跄了几步。他猛蹬一脚刹住身形,霍的回过头来,见邓展正面带微笑的站在原地,冲着他招手呢。铁勒不禁有些赧然,他偷看了一眼于靖,于靖却面色铁青,显然对铁勒第一回合就露了这么一个丑很是不满,冲着铁勒狠狠的使了个眼色。
铁勒长吸了一口气,紧了紧手中的长刀,怪啸一声,拔步上前,抡刀再劈。这次他没有全力施为,只使出七分力量,留着三分余力准备应付邓展的变招。邓展微微一笑,手中刀在铁勒地刀背上点了一下,带着铁勒地长刀就偏了方向,擦着邓展的身子又砍了个空。铁勒刀砍到一半,忽然扭腕横扫,直奔邓展地腰横拖过来,邓展嘴角落出一丝赞许的笑容,脚步轻抬向前跨了半步,人已经贴进了铁勒的身前,倒持手中的长刀,伸进铁勒的两手之间。刀柄两边一荡,铁勒只觉得两只前臂一麻,握不住手中的长刀,当啷一声弃刀在地,连退几步。
邓展呵呵一笑,手中长刀甩了个刀花,刀尖挑起地上的刀,伸出左手捏着长刀的刀尖,将刀柄送到铁勒面前赞道:“铁壮士年纪轻轻,刀法沉稳,变招迅速,虽然粗陋些,却也算是难得。再来!”
铁勒听了面如猪肝,抖着手臂看着眼前的刀柄,不知如何是好。犹豫了半晌刚要再去接刀,于靖好象忽然想起了什么:“铁勒,不用再比了。这位邓师傅就是在陆口一战斩杀了东吴大将黄公覆的奋威将军邓展邓子翼,他二十年前就成名了,你再练十年也不是他的对手,不必再比了。”
铁勒一听,面色一僵,这才接过长刀,拱手施礼:“原来是神手邓展,多谢邓将军手下留情,铁勒输得心服口服。”邓展还刀入鞘,哈哈大笑:“神手这个名字,邓展怕有辱师门,已经多年不用了,不提也罢。铁壮士不必自谦,以你的天资,若有明师指点,三年后必有大成。”
于靖冷冷一笑,回头对曹冲哂道:“神手邓展都在曹公子将下做个侍卫头子,曹公子帐下果然是藏龙卧虎,人才济济啊,难怪敢以四百人来援房陵,于靖今天算是领教了。除了这位邓将军和这位九江蒋干,不知道公子手下还有哪些人才,不妨一起介绍一番,也好让我这山野之人开开眼界。”
曹冲听了,放下手中的茶杯,似乎没有听出于靖话中的愤怒和嫉妒,仿佛于靖就是诚心向他请教一番,以一种你说他胖他立刻就喘的博大胸怀谦虚了一下:“于先生过奖了,小子不才,能有几位高才相助,纯属是小子一片至诚之心。小子虽然才能低劣,却真心想为国为民做一点实事,故而这几位高才才会鼎力相助。既然先生如此诚心,那小子就为先生介绍一番。”
说着,他还若有其事的露出一种不好意思的笑容,直气得于靖胸口发堵,嗓子眼发甜,然后才指了指庞统说道:“这位蒋干蒋子翼和文厚文子淳,先生已经认识了,我就不多说了。这位是凤雏先生庞统庞士元,和先生是同乡,都是襄阳人氏,想来先生是听说过的。这位乃是川中才子张松张永年,有过目不忘之才,机谋百出,也是位高才。这位乐乐玄玉,乃是折冲将军乐文谦的长子,文武全才,果敢勇烈,颇有折冲将军的风范,将来也是位大才……”
他一个个的指着说下去,于靖的脸色越听越难看,折冲将军的儿子做文书,荆州名将文聘的侄子做向导,神手邓展、武卫校尉许的儿子作侍卫,日,这竖子手下还真是藏龙卧虎,能人不少啊,难怪这么少年得志,意气风发。与他一比,自己带来的这个铁家堡的年青高手铁勒果然是替人家提鞋都不配的。
曹冲对于靖难看的脸色恍若未见,一个个的介绍完了,这才笑了笑道:“说来惭愧,小子才疏学浅,委屈他们了,如果是在丞相帐下,他们只怕用不了多久就能扬名天下。当然了。象凤雏先生这样的,早就是扬名天下了。”
于靖心中暗骂,狗屁的卧龙凤雏,都是庞德公吹出来的,我在襄阳多年,也没听说过他有什么惊人地事迹,不过这个竖子手下确实不可小视。他如此推崇庞士元,难道庞士元真的有才?
他想了半刻,眼珠一转,心道:“管他有才没才,反正我才是这五千人马的智囊,不能满足我的条件,管你什么卧龙凤雏。想进房陵县城。门都没有。”他笑了笑道:“公子帐下果然是人才济济,于靖今天算是开了眼了。本当与诸位高才讨教讨教以有寸益,不过可惜啊,这里毕竟不是踏青的场所,咱们还是谈谈这眼下的战事吧。”
曹冲心中冷笑一声:“你丫的终于熬不住了,好,让你先谈,看你有什么鬼主意。”他面带微笑地点点头道:“先生有什么话,不妨直说。蒯元吉有什么做的不对的地方,小子一定还诸位一个公道。”
于靖哼了一声。大大咧咧的将杯中茶一饮而尽。掷杯于地,手扶着大腿昂然说道:“蒯元吉仰仗着蒯家的家世,得了这房陵长,却不知房陵虽小,却是数千大汉子民安生立命之所。他到任之后,不思为民造福,只知搜刮这山中的土物。整船整船的运往襄阳。浑不顾这些山民缺衣少食,生存无以为继。故而我家寨主才首为创义。带领山民围了这房陵,要替朝庭去了这贪官污吏,为百姓申张正义,还山中一个安定和平地世界。”
曹冲看了一眼面色仓惶地蒯景,对于靖的话不置可否,也不点头也不摇头,不赞同也不加以反驳,他当然知道这不过是讲价钱之前的场面话,戏肉还没有开始。他淡然的笑着,垂下眼帘看着冒着热气和茶香的耳杯,随口对停下来看他态度的于靖说道:“先生请继续说。”
于靖看到蒯景的神色紧张,以为蒯景已经被曹冲收拾过了,不免看着蒯景撇了撇嘴,掩着嘴虚咳了一声,借机瞅了瞅曹冲和他身边的数人,见曹冲面色淡然,脸上看不出一丝态度的倾向,而庞统等人更是专注于眼前的茶,似乎沉浸在了茶香之中,根本没有听到他地话似地。
“我家寨主一心为民,对这山中情况熟悉,和各族各寨都很交好,这次蒙各位看得起,举为盟主,也就豁出去了,要把这事做到底。我们几十个寨子商议已定,一致要求朝庭严惩贪官蒯祺,发回蒯祺搜刮的财物,同时体贴民心,施恩于民,免房陵西城三年赋税……”于靖见曹冲一直不置可否,嘴越说越顺,一会儿功夫提了十几条要求,直觉得有些口干了,才拿起邓艾给他续好的茶水呷了一口,停下来看看曹冲的脸色。
曹冲沉吟了半晌,见他不说话了,这才说道:“于先生和申寨主一心为民,这些要求大体都不过份。不过小子一时还不能全部答应,有些事要核查一下方可作答,有些事则非小子所能决定,要照会益州和汉中郡,再上报朝庭方可。至于蒯祺,他既然已经到了这一步,不用上报到丞相府,只怕汉中太守张公祺(张鲁)和益州牧刘季玉(刘璋)就不会轻饶了他。他贪墨搜刮的财物,一经核查,只要确有其事的,一定如数发还,已经损坏的,自然也会如价抵偿。蒯家有人在这里,我想这点是没有问题地。”
蒯景听了,汗如浆出,连连点头:“一切全听公子吩咐。”
曹冲点了点头:“于先生所说,大多都合情合理,不过这一切,都要在我先看到房陵长蒯祺之后再说,一来有些事情需要对质,双方照面说个清楚,方可把事情查个水落实出,既不能便宜了坏人,也不能委屈了好人。更何况蒯祺再有错,这围攻县城……”曹冲停住了话语,语气一下子变得严肃起来:“也是我大汉律不容地。诸位围城已经有大半个月,看样子也曾经攻击过房陵县城,这蒯祺是生是死,我等一无所知。如果蒯祺无恙,他自然难逃律法的严惩,可如果万一蒯祺有什么三长两短,这事情可就复杂了。届时本公子想大事化小也做不到了。”
于靖不屑地一笑:“蒯元吉胆小如鼠,从围城那天起,就没有在城头看过他,想来这种鼠辈是不容易死的。”他横了一眼又羞又气的蒯景,继续说道:“就算城中只剩下一个人,想必也一定会是这位蒯家的大才。”
“于安平,你不要欺人太甚。”蒯景实在忍受不住这种被人当面指着鼻子骂的滋味了。霍地一声站了起来,拔出半截长刀怒声大骂。于靖面色不屑,仰起脸用鼻孔对着蒯景,重重的哼了一声。蒯景大怒,本待上前一刀斩了这姓于的,可一看横刀怒视的铁勒,再看看面色不豫的曹冲。只得强忍着胸中的闷气。重重的坐了下来,拿起茶杯就往口中倒去,一小半茶水入了口,一大半茶水却洒在胸前,滴滴嗒嗒地到处都是。
于靖轻蔑的一笑,转过头对曹冲说道:“公子美意,我等心领。不过公子要入城,只怕还没到时候,我的话还没有说完。”
曹冲嘴角露出一丝微笑:“既如此,先生何妨一次将话说完。”
于靖沉吟了半晌:“我家寨主觉得。虽然说蒯祺难逃律法严惩。只怕再来一个,也未必比蒯祺强。他们既不熟悉山中的情况,又只想着三年任期一到,仗着家中势力再换个地方继续搜刮,只当到这山中游玩了一趟。因此……”他收住了话,凝视着曹冲,慢慢的说道:“我家寨主和各位头人觉得。最好能由熟悉这山中情况的人自治。方能确保一方平安。”
曹冲轻轻的放下了手中地茶杯,略有深意地看了一眼于靖:“不知申寨主和各位头人觉得。什么样的人才适合当这房陵长?可有合适人选?”
于靖见曹冲没有发怒,反倒问起了人选,心中大定。他露出一丝得意的笑容,没有立刻回答曹冲的话,反倒拿起了茶杯,悠然自得的拿起了茶杯伸向邓艾。曹冲看着邓艾提着茶壶往他杯中续水,略一思索笑道:“莫非于先生说的是你自己?”
于靖摇了摇头:“于靖虽有小才,却不敢枉自尊大。要说熟悉这山中的情况,自然非我申家二位寨主莫属。二位寨主久居山中,与各位头人关系默契,一向交好。如果能由大寨主任房陵长,由我家二寨主任上庸长,则山中自然太平,于朝庭有利,于山中百姓也有利。”
曹冲哈哈一笑,放下手中的茶杯坐直了身子,直视着于靖说道:“先生建议虽好,却略有不妥之处。先生读过书,应该略知我大汉律法。这当官的首先得要有人推荐,然后由丞相府考核,再行依能授任。申家二位寨主虽然有才,但从未任过地方官,又未经人推荐,只怕一时还不适合当这房陵长和上庸长,只怕是远水解不了近渴啊。我曹冲不才,想见一见二位寨主,如若真如先生所说,愿作推荐之人,先生你看如何啊?”
于靖一听就沉下了脸:“公子此言妄矣,这大汉律虽有此等规定,但不实行已经多年,如今这大汉的官员,有多少是经过这个途径为官地?公子欺我不知吗?远地不说,这益州牧刘季玉可是朝庭任命的?这汉中太守张公祺可是官府任命的?还不是凭着手中有兵有钱,自已占了地方,自行任命官员。公子既然奉丞相命镇守襄阳,难道这点权利还没有吗?既然如此,那就请公子先回襄阳,等我家寨主取了房陵和上庸,届时再去拜会公子,也免得公子为难。”
“原来申家也想割据一方啊。”庞统笑道:“既然如此,为何不连西城也取了,由先生任这西城长,岂不是更方便了。”
“你以为我们不能吗?非不能也,乃不为也。”于靖哼然冷笑,斜眼扫了一眼庞统,又看了一眼曹冲:“公子以为于靖的建议可好?这样也免得公子难向丞相大人交待,等我家寨主取了房陵,将这房陵治理得风调雨顺,到时候也好给公子面子上添光啊。”
曹冲撇了撇嘴:“看来于先生真是入山多年,好多事情不太清楚了。如今中原已定,虽不敢说天下一统,却也不是十几年前有几千人就可以称霸一方的时候了。申家有多少人马,比袁本初强?比袁公路强?是比纵横无前的吕奉先强?还是比席卷天下的黄巾军强?居然还想着这等美事,真是贻笑大方。先生这个智囊,做得不到位啊。只怕会给申家带来祸事。小子奉劝先生,为人谋当慎重啊,不要一不小心,坏了申家地上下几百口性命。”
于靖脸色一下子变得铁青,他愣了片刻,呵呵一笑道:“原来公子根本没把申家放在眼里,申家势力是没有那几个人强。可公子别忘了,这里是大山,这里面全是山民,就算丞相大人地十几万大军放到山中,也是九牛一毛,无奈我何。申家人不多,只有数千雄兵。山寨一座。也算不是固若金汤,只不过十万兵围攻一年,也未必能破寨而已。公子不信,不妨试试。于靖不才,就不奉陪了,告辞!”
他走了两步,见曹冲也没有如他所愿的起身留他,还是那么不以为然地笑着,想到自己满怀希望而来,却是空手而归。不由得又是失望。又是忿怒,他回身戟指着曹冲说道:“久闻公子少有才名,如今一见之下,不过如此,孔文举所谓小时了了大未必佳大概就是如此模样了。公子太年轻了,还是回到丞相大人膝下比较安全,莫不要丢了性命都不知是何原因。”
曹冲心中大喜。你丫的终于恼羞成怒。口不择言了。他沉下脸一句也不说,庞统却心领神会。长身而起,戟指于靖大声喝道:“大胆,无知鲰生,竟敢对公子无礼。给我拿下!”
他的话音未落,曹冲身后的许仪和李维就如离弦之箭一般扑了过去。李维一把抓住于靖还没来得及收回去的手臂,飞起一脚就将他踢得腾空飞起,接着单手用力,狠狠的将他掼在地上,又重重的在他背上踏了一脚。这一脚踩得于靖一口气没上来,立刻陷入半晕状态。
铁勒一下子愣住了,怔了片刻才明白过来,立刻拔出刀冲了上来,高高举起长刀冲着李维背后就劈。他还没碰到李维,只觉得眼前一花,腰间地长刀甚至都未拔出的许仪空着双手就拦在了他的面前。只见许仪双手齐伸,右手捏着铁勒手中长刀的刀背,左手骈指如戟,在铁勒胸口一戳。铁勒顿时觉得胸腹之间如受重击,一阵巨痛,立刻松开了手中的长刀,靡然倒地。
许仪冷笑一声,看了一眼倒地痛苦不堪的铁勒,双手捏住铁勒的长刀,缓缓用力,喀嚓一声竟将背厚约半寸地长刀一拗两断,这才将两截断刀扔在目瞪口呆地铁勒面前。
曹冲站起身来,缓缓走到于靖的面前,将手中的茶慢慢的倒在于靖的脸上。于靖被滚烫的茶水一激,慢慢从半昏迷状态下清醒过来,他怨恨的看着曹冲,咬着牙恨声说道:“两国交兵,不斩来使,你这个竖子连这点规矩都不懂吗?”
“这只是叛贼和官兵,不是交兵的两国,你连这点都没搞清楚,就敢在本公子面前嚣张至此?”曹冲将耳杯丢在于靖的脸上,挥了挥手道:“我杀的不是一个使者,只是一个目光法纪地狂徒,一个读了圣贤书却做出乱臣贼子之事地败类,一个不顾家族父母,委身于贼却恬不知耻的小人,有何不可?我只是遗憾,居然被你这种人污了我的
他转过身,不屑的挥手道:“拖出去,杀了,离得远一点,别让他污了我的眼睛。”
李维应了一声,单手提起面无人色的于靖向旁边走去。于靖被身材高大的李维提着,象是一只无助地鸡,力不从心地拼命挣扎,一边走一边大骂:“竖子,你不得好死,你不讲规矩……”话音未落,李维抬手一掌扇在他的脸上,将他没骂完地话一下子打回了肚子里,半边脸立刻肿了起来,于靖咕噜了两声,哇的一声吐出一口鲜血和几颗牙齿,刚要再骂,却被李维象扔一个破袋子一样扔在地上,一手握着刀鞘,一手握着刀柄,刀光一闪,于靖那颗大好头颅被一腔鲜血激得飞起足足有一尺来高,然后滚落尘埃,两只眼睛瞪得大大的,看着一刀枭首后已然还刀入鞘的李维。
铁勒面无人色,他看着缓步走回的李维,再看看如天神一般站在他面前的许仪,面色煞白,他在很短的时间内先被许仪空手击倒,长刀被许仪折断,接着又欣赏了一下李维那种快得他根本看不清的刀法,曾经的少年轻狂一下子飞到了九霄云外。他抽眼看了一眼正面色如常和和庞统等人说笑的邓展,对他说的自己再练三年方可大成的话敬佩得五体投地。他曾经是那么的骄傲,一直以为自己是年轻一辈中的高手,如今才知道,那些不过是井底之蛙的愚见,他甚至有些怀疑,自己要遇到怎样的明师苦练三年,才能达到眼前这两个看起来年龄和自己差不多大的汉子的境界。更重要的是,自己还有机会活下去吗?铁勒强忍着身体的疼痛和心中的恐惧,看着一脸冷漠,慢慢走过来的曹冲。
曹冲手指动了动,示意许仪和李维退后一步,这才蹲在面无人色、满头是汗的铁勒面前温和的说道:“你放心,我不会杀你。你也知道,我本来也没打算杀他,我本打算跟你们好好谈一谈的,可是他居然污辱我,我只好杀了他了。”曹冲说着,有些无奈的摊了摊手,摆出一副很委屈的样子。
铁勒茫然的看着曹冲,他不知道怎么去认识这个看起来还很稚嫩的少年。好象他说的是对的,于先生说的那些条件,他好象都是可以答应的,于先生走的时候,他也没有生气,怎么突然之间就杀了于先生呢?好象是因为于先生指着他的鼻子骂他了。
“你回去告诉你们的头人,我要进城。”曹冲站起身来,示意许仪他们把铁勒拉起来,又拿过一柄长刀递到铁勒手中:“我不想杀人,只想跟你们好好谈一谈,把这里的事情能圆满的解决了,所以我希望你们也不要逼我,我进城的时候,不希望有人跳出来找死。回去让头人们好好商量一下,派人来跟我谈判吧,至于申家,让他们派个能说上话的来。你能把我的话带到吗?”
铁勒看着手中沉甸甸的长刀,一句话也不敢说,只是点点头表示他听懂了。
“我的人弄坏了你的刀,这把刀就算赔你的。”曹冲呵呵一笑,拉出半截长刀,刀锋在正午的阳光照射下发出耀眼的光芒,刺得铁勒不由自主的收缩了一下眼神,暗自叫了一声:“好
“不要不好意思,我的人都用这样的刀,只有这种刀,才能佩得上你这样地年轻勇士。”曹冲老气横秋的拍拍铁勒的肩笑道:“去吧。将我的话带给你的族人,半个时辰后我要进城,希望我的刀不用沾上你们族人的鲜血。”
铁勒捧着那柄长刀,踩着有些发虚地步子,一步一步的挪进了半里外的大营。庞统看着他没入人群的背影,笑着说道:“公子这一把三十炼钢刀能镇住这两千人吗?”
曹冲笑了,回头看着庞统道:“先生以为呢?”
庞统摸了摸颌下的短须笑道:“于靖已经死了。这个铁勒又被邓奋威几个吓破了胆,只怕这帮蛮人一下子不会有什么好主意,公子大可以安安稳稳的进城了。”
“但愿如先生所料。”曹冲哈哈大笑。
事情好象被他们给猜中了,不长时间,铁勒又从大营里走了出来,恭恭敬敬地请曹冲等人入城。曹冲满意地点点头。带着四百余人昂首挺胸地穿营而过。两千赤着脚拿着简陋弓弩的山民隔着十几丈远用一种敬畏和羡慕地眼神看着这四百盔明甲亮的战士。一个个咂舌不已。于靖带来的几百个申家寨的人躲在一旁。紧握着手中的武器,却从头至尾没有人敢跳出来向曹冲的人发动进攻。
曹冲在欢喜不禁的蒯祺地欢迎下进了城。他最后回过头来对远远地缀着的蛮人们高声喊了一句:“我在这里等你们”,然后迈着轻松地步伐进了城。城门吱吱呀呀的在他身后关上了,截断了蛮人们敬畏的眼神,庄重的宣称演出成功。
“公子神勇,蒯祺佩服之至。”明显消瘦了不少,眼睛都显得大了一圈的蒯祺堆着满脸的笑容,讨好的拱手施礼:“祺何其荣幸。房陵何其荣幸。竟能扰动公子大驾,亲自来救援。”
“还要感谢蒯县长。能让我有这个露脸的机会。”曹冲收了脸上的笑容,瞟了一眼面色大变的蒯祺,哼了一声道:“走吧,带我去你的官府,好好跟我说说究竟是怎么回事。”
曹冲在来时已经问过蒯景,现在由当事人蒯祺再一说,事情基本也就清楚了。这山里的山民和外面的沟通,通常都是通过申家这样的大家族,就是官府要征收的赋税和方物,也是通常由他们领头去办,当然这里的好处也被申家捞了不少。官府得到的数目,和山民们实际交上的数目之间的差距极大,再加上从外面运进来的紧缺物资被他们层层加码,真正到了山民的手中,价格基本已经成了天价。但山民们愚昧无知,好多人一辈子没出过山,也不知道外面究竟是什么情况,被他们花言巧语的蒙骗,威逼利诱的欺压,也是茫然无知。蒯祺入山后发现外面卖得极贵的山货原来在山中竟是如此的便宜,不由得起了贪心,利用手中的权利直接派人到山民手中收购。
本来他给的价钱比申家的价格还是要公道一点的,但没想到手下的这些员吏从中大捞好处,最后算下来竟比申家的价格还低了不少,又仗着官府的威风强买强卖,惹得山民们大为不满,最后因强行要贱买一张罕见的白虎皮竟逼死了一个山民,结果被早就不满的申家从中一挑拨,山民们在头人的带领下,竟围了房陵县城。好在房陵县城虽然不高,山民们的武器也实在差劲,攻了三天城,除了流矢射死了十几个人之外,竟是无可奈何。在于靖的安排下,他们只得一边制造攻城器械,一边围城,想着等到城中粮绝,好杀进来掳掠一番。
蒯祺没想到的是,申家居然想借此机会霸占房陵上庸,要过过官瘾。一听蒯景说完事情的经过,他吓得冷汗直流,大气都不敢吭一声,紧张兮兮的看着曹冲,静候发落。
“你的事,稍候再说。”曹冲摆了摆手:“现在的事情是立刻加固城防,城中一下子多了四百多人,你的粮食还能撑几天?如果不够,那就趁早弃城,我的人救你出去没有问题,要想全部斩杀这些人,难度不小。”
蒯祺紧张的盘算了一下,强挤出一点笑容道:“公子,城中余粮还有不少,即使有公子这四百多人。还可再撑半个月,只是,只是这些都是去年的赋税……”蒯祺刚要说请公子今年能不能把缺补回来,却被蒯景拉了一下衣服,这才想起来自己惹的大麻烦,连忙把后面的话咽了回去。
“半个月?”曹冲想了想,有些犯愁。他这里有半个月时间足矣,可黄忠的一千人还在外面呢,他们可只有三天地口粮了,就算他们再能挨饿,也支撑不了几天,如果全凭这城中的粮食。只怕撑个五六天也就完了。
五六天能解决这里的事情吗?要不然只有让候在城外的文聘回去搬救兵了。只是从心理上说。他又不愿回去再搬救兵。自己在乐进和文聘面前可都是胸有成竹的说没问题的。
都是这蒯景的假情报给害地,自己也着急前来救人。一时大意,竟然没有派人前来核实一下。
曹冲脑子里想了又想,盘算了又盘算,一时拿不定主意。他让蒯祺和蒯景先下去准备,留下身边的几个人,将自己的担心说了一遍,然后看着几个人不吭声。
文厚没有说话。他对地形比较熟。但对这种决断的事情却不太在行。乐却是极想立一奇功,觉得就凭这一千四百多人拿下这些军械简陋的山民应该问题不大。再兴师动众的回去搬救兵大可不必,至于许仪等人根本就是有些被上次地胜利冲昏了头脑,他们觉得这城外地兵还能比刘备和孙贲地六千人强吗?再说了,兵法云十则围之,五则攻之,他们围城根本不行的,自己这些人随时想走就走,怎么可能被他们困住。要说攻城,就凭那些鞋都没有山民蛮子还能攻城?真是开玩笑。
张松瞥了这些张狂地家伙一眼说道:“你们不要忘了,上次虎跳涧和鹰愁涧之战,我们是占了地利,就算如此,人手也是损失一尽。汉升的三百亲兵是没剩下几个,就连一百虎士也损失了七成以上,你们还想这次再打成这样吗?公子岂是怕打仗?公子是舍不得拿你们的血去填他的战功簿,你们一个个还不知天高地厚的胡说八道。”
许仪和典满一听,想起了上次激战的惨状,都沉默的低下了头。庞统有些意外地看了一眼张松,又看看曹冲,轻声笑了起来:“公子放心,事情并没有那么严重。叛军今天这么轻易地放我们进城,只怕他们已经乱了阵脚,我估计不久他们就会派人来谈判,毕竟这些山民误不得农时,耽误不得,再说他们就算得了这县城也守不住。如今于靖已死,叛军心神已乱,一定会去申家堡找申家兄弟做主。申家堡离这里不到百里,快则明天下午,迟则后天早上,是战是和就有个结果。我们越是安稳,他们就越慌。何况实在不行的话,以我们地实力,破城而出根本不是什么问题呢。”
听他这么一说,曹冲也定下了心神,细细思量了一回,也觉得有理。庞统又道:“黄将军那一千人明晚才能到,以他们的口粮,大概可以支撑到后天没有问题。我们守城人手已够,他们再进来也未必有用,不如就让他们在城外,还方便从文太守那里接受支援。由他们在城外作为疑兵,比进城来帮助守城更有用。”
众人听了,都觉得有理,一时倒也安定了。四百多人上了城,协助原有的人手加固城防,一时城中人心大定。两日无事,第二天夜里黄忠到了城外,魏延亲自带着人进城联系。曹冲将商定好的方案详详细细的告诉了魏延,魏延听了也点头称是,连夜带了些粮食又出了城,在附近找了个地方静候城中的消息,同时和筑水中待命的文聘联系上了,又取了一些粮食救急。
第三天中午,城外派人来联系,要求城中派人出去谈判。曹冲心中大定,立刻派早就准备妥当的蒋干和文厚出了城,同时由李维带着几个虎士保护他们。蒋干意气风发,昂首挺胸的出了城,趾高气昂的进了城外的大营。
曹冲在城中静候蒋干的消息,他相信以蒋干的口才,那些蛮人固然不是对手,就连申家也未必挡得住。别说申家的智囊于靖已经被自己宰了,就算于靖在,只怕也搞不过蒋干。现在唯一担心的。无非是申家不死心,仗着他们的实力胡搅蛮缠,裹胁着那些山民寻求最大地好处。这些粗人固然口才不好,但也正因为他们粗,所以他们不讲理,不达到目的誓不罢休,搞到最后还要比谁的拳头大。
果不其然。两个时辰后蒋干回城了,他有些无奈的对曹冲说道:“申家的老大来了,那个老小子也不露面,派了个人来跟我说,他说不过我,只咬死一句话。要赔偿。数目大得让人咂舌。房陵和上庸要由他们说了算。否则就围城到底。反正官兵来了他们就退,官兵退了他们就来。看谁耗得过谁。”
曹冲和庞统互看了一眼,不由得苦笑不已。庞统想了想道:“既然如此,这申家也就留不得了。立刻通知黄将军,给他们点教训,端他一两个小寨,让他知道点利害。”
“也只有如此了。”曹冲点点头,立刻找来邓展。让他带着人和文厚一起摸出了城。黄忠和魏延正在山中待命。见到邓展之后,精神一振。寒喧了几句立刻切入正题,一听邓展传达的命令。黄忠略微皱了一下眉头,他对文厚说道:“你对申家的情况比较熟,能跟我们说说各个寨子地情况吗?”
文厚笑道:“我来这里就是干这个的,如何不能。”他说着,从怀中掏出几张襄阳刚做出来的纸摊地上,指着上面画的图形说道:“这是山里几十个山寨的位置图,最大的当然是申家,申家有大小五个寨,中间一个主寨是申家大寨主申耽地,靠近西城地那个是二寨主申仪地,相距大概有五十里,还有三个小寨,都是申家族人把守。申耽那个寨子有上千人,最关键的是他三面绝壁,只有一面有路,又被于靖修了一个山道,准备了大量地擂石滚木,易守难攻。要说好攻一点的倒是申仪那个寨子,但他离这里太远,只怕长途奔袭不易。因此我们只能在三个小寨子中选一两个,这三个寨子大小差不多,每个都有一二百人,平时主要是是和其他山民产换货物之用,倒是不难攻取,但他们都在其他头人的地盘中间,要想经过只怕有点困难,而且山路也不太好走。”
黄忠想了想,看了看魏延。魏延摸着下巴,半天没有吭声,指着地图又画了半天,最后他指了指申耽的大寨说道:“根据子淳所说,从路途难易情况和威慑作用来说,无疑是打这个寨子最好。虽说是三面绝壁,不过子淳也说了,偶尔还是有山民可以走的。既然那些山民能走,我们这位高人大概也是走得的。”他说着,微笑着看着跟随邓展一起过来的一个瘦瘦地山民。
这个山民姓金,外号金猴子,正是曹冲请过来教授虎士们攀援地高人。他从小在山中采药,山中的绝壁只要有人能走,他基本上都没有问题,曹冲也是因为府中有人多次从他手中买到绝壁上地稀见药材才知道这个瘦瘦的小子的绝活的。
金猴子笑了笑,他点头道:“魏将军说得对,只有这地方有人能走,我基本都能走。但是有两个问题,我要上山,因为是生路,所以只能是白天。再者,照着文公子所说的情况,只怕上去的人不能多,最多只能带两三个练习得最好的虎士上去。”
魏延笑了:“只要你有办法上去就行,人不用多,两三个虎士足矣,只要斩杀了看守山道的那些人,我们就可上山,只要我们进了寨,这一千人不够我们砍的。”他笑着指了指渐渐暗下来的天空说道:“今天是十八,丑时月色正明,你们正好趁这个时候上山,卯时又是人最困的时候,正好动手。”
邓展哈哈一笑,拍了拍魏延的肩膀说道:“文长,怪不得公子总说你是个将才,这天时地利人和,你都计算在内了,听你这么一说,不打这申耽的大寨反倒没有天理了?”
黄忠等人听了,不禁宛尔而笑。魏延有些不好意思,跟着干笑了几声。想了想他又得意的说道:“申家大寨里好东西一定少,别的不说,至少我们的粮食不成问题了。打下山寨之后将消息送回来,我们自己就在大寨里休整两日,反正这里不过百里。以邓师傅训练的疾行士,一天就可以来回了。”
邓展呵呵一笑:“你个竖子,你以为疾行士这么容易训练啊,这些虎士刚刚挑出来,根本还没训练呢,哪来的疾行士啊。”
魏延笑道:“我知道这两天训练不出疾行士,但邓师傅身边的那个疾行士不是还在吗?我可认识他的。”说着他指了指一直跟在邓展身后一个亲兵,促狭的挤了挤眼睛。邓展大笑,双手一拍道:“既然你都知道了,那我们就不要迟疑了。诸位,我也赞成文长的决定,攻打申耽的主寨,诸位以为如何?”好说歹说才跟了出来的李维第一个站了起来:“要玩就玩个大的,我也赞成打主寨。”
邓展甩手就是一巴掌,转过头对有些不解的黄忠笑着解释道:“这个竖子是公子新收的侍卫,不好好在公子身边呆着,死乞白赖的要跟着出来,一听有仗打就不知道规矩,用公子的话说是个唯恐天下不乱的好斗分子,二位将军莫怪。”
黄忠等人带着一千铁甲军一路疾行,四个时辰后赶到了申家主寨。黄忠等人带着部队隐在主寨前不远处待命,金猴子却带着李维和两个善于攀援的虎士在文厚的带领下绕到了山侧。丑时月色正明,照得绝壁一片银亮。万籁俱静,山间连虫子的叫声都没有,只有微寒的山风拂过光秃秃的树头时发出的簌簌抖动,偶尔有一只山鸟被风惊醒,振翅高飞,发出一串清亮的鸣叫,在寂静的夜里回响。金猴子等人穿上了带来的灰色单衣,花了一个时辰的时间爬上了后寨。稍做调整后,五个人摸进了后寨。
大寨里安静得很,所有的屋子里都黑漆漆的,除了不时有拎着灯笼打着哈欠,一路走一路抱怨的巡逻家丁走过,几乎看不到活的生物。文厚带路,蹑伏潜行,一路穿行到了前面的山口,指着看守山道的小屋对李维点了点头。李维咧着嘴无声的笑了,对金猴子和文厚打了个手势,让他们在路口看着,自己带了两个虎士轻手轻脚的进了屋。文厚抬头看了看月色,和金猴子挤在一起,刚说了两句闲话,就见李维如鬼魅一般从屋里走了出来,两个虎士手提血淋淋的长刀紧紧跟在身后。
“搞定了?”文厚吃了一惊,看着脸上带了一片血迹、状如妖魔的李维说道。搞定了,他娘的,有个家伙不知道吃了什么,躲在草窝子拉稀,差点被他漏了网,好在老子刀快。就是溅了老子一脸的血不爽,被邓师傅看到又得骂了。”李维丧气的抱怨着,回头对一个虎士做了个手势,那个虎士四处看了一眼,挑了个地方,点燃了两只火把,做了几个手势。不长时间,对面的山林中夜鸟飞起。扑愣愣地飞上了青天。
文厚看着从下面山道冲上山来的一千甲士,看着警惕的看着山寨中随时准备扑出去的李维和两个虎士,再不敢置信的回头看了看那个木屋,张着嘴巴吧哒了几下嘴,却什么也没说。金猴子微笑着拍了拍他,安慰道:“没什么奇怪的,我觉得这个很正常。”
“还正常?那里面可是有二十个壮汉,居然……居然这么轻易的就被他们解决了?”
“别说这二十个人都睡得正香,就算他们醒着。也不是这三人的对手。”金猴子见怪不怪,打了个哈欠道:“好了,我地任务完成了,要躲在这里睡一会。你还要带路,快点吧,黄将军他们已经上来了。”
文厚来不及多说。带着已经冲上山来的甲士们直扑后寨。一进后寨,甲士们不用多说什么。十人一组的扑进了两旁林立的营房,而魏延和李维则带着人直扑申耽的住处。刹那间安静的山寨里杀声大起。惨叫声不绝于耳,被惊醒的士卒们还未来得及投降,就被全部斩杀。小半个时辰后,山寨易手。
魏延拖着一个中年男人从后院走了出来,将那个衣衫不整的男人往黄忠面前一推,哂笑道:“这个竖子还真快,兄长刚出门一天。他就上了嫂子的床了。”
这个中年人正是申家二寨主申仪。他昨天晚上接到申耽送过去地急信,今天中午就赶到了大寨。趁着申耽不在的时间,和阔别已久的嫂嫂叙了一下衷肠,然后就干脆歇在房内,代替年老力衰的申耽好好慰劳了一下久旷的嫂嫂。本想着满足一下相思之心,哪料到半夜却被人从温柔乡里美人怀中揪了出来,只穿了一件短裤的他在初春地夜风中瑟瑟发抖,又惊又怕,牙齿敲得如阵前的鼓点。
黄忠有些厌恶地看了一眼这个盗嫂的小人,哼了一声:“我是曹公子派来地黄忠黄汉升,你要想不死,说点让我觉得值得的理由,只给你三句话,我没有心情多等。”
申仪翻身拜倒:“将军饶命,将军饶命,我愿归降,我愿归降。”
“还有两句。”黄忠冷漠的说道。
“我愿说服大哥,举寨投降。”申仪连忙又加了一个条件。黄忠还是很冷漠,你娘的这时候还由得你不投降吗,山寨都不姓申了,你降不降又能如何。申仪见他面色不善,冷汗一下子冒了出来,他不敢再乱说了,还剩下一句,再不满意可就没命了。他正在苦想,一个妇人从里屋冲了出来,一下子跪倒在申仪身边,将一床锦被裹在牙齿打战的申仪身上,抬起头抗声说道:“如果将军能答应我一个条件,我愿将申耽裹胁山民的证据交给大人。”
黄忠咦了一声,看了那个衣衫不整却面无惧色的妇人一眼,和邓展魏延相互看了一眼,这才说道:“拿出来看看,看值不值这个畜生地一条命。”
那妇人正待反驳,却被申仪扯了一下,这才瞪了黄忠一眼,起身匆匆进了屋,不长时间拿出一捆竹简来双手递给黄忠。黄忠就着旁边地火把看了一眼,眉头一挑,心中大喜,连忙问道:“还有么?”
“还有,不过要将军先答应了我的要求。”那妇人平静地说道。
“没问题,我不杀你们就是。”
“不仅如此,我还要你答应让义行(申仪)离开这山做官,离这山越远越好。”那妇人拉起申仪,挽着他的手臂,温柔的看了一眼申仪,扭过头直视着黄忠:“我还要将军发誓,不将今天所见透露出去支言片语。”黄忠破颜而笑,他饶有趣味的看了看眼前这两个叔嫂相通的人,点了点头:“能不能做官我说了不算,但我可以发誓,你们的事我们绝不透露出去半句。”
“谢过将军。”那妇人稽首施礼,回屋搬出一大堆竹简放在黄忠面前,不过当她再次进屋时,却好久没有出来。不长时间,一个侍女冲了冲来,扑到申仪面前惊惶的叫道:“二叔,夫人……夫人自裁了。”
申仪呆了一呆,忽然掀掉身上的锦被,发出一声野兽般的嚎叫冲进了房内,不长时间,房内传出他痛不欲生地痛哭。黄忠等人面面相觑。觉得此事怪异,但事情紧急,他们倒也不想再问,让邓展的那个亲卫带着一卷竹简连夜起程,同时抓紧时间安排山寨的防卫,清点山寨内的物资。
曹冲得知黄忠等人取了申家大寨,不仅解决了粮食问题,还得到了申家欺压山民的证据,大喜过望。庞统等人看过那些竹简之后也是欣喜万分,如此一来,申耽要想再得到那些头人的支持可就难比登天了。蒋干特意停了半天,第二天上午才带着匆匆赶回的文厚,第二次进了城外的大营谈判。
这次谈得很顺利,申耽被半夜传过来地大寨失守的消息惊得心神出窍。更被夫人身死,二弟申仪让人费解的出现在大寨的消息搞得暴跳如雷。在多年的帐本面前。面对着愤怒的头人们,申耽方寸大乱。没说两句就被蒋干震住,退出了谈判,独自赶了回去。头人们群龙无首,在蒋干宣布了几条曹冲拟定的优惠条件后,他们感恩戴德的进城来叩谢曹冲。
曹冲看着拜服在地的头人们,开心异常。他忍住心中地得意,勉强装出一副宠辱不惊的样子。扶起领头的铁家堡头人也就是铁勒的父亲铁心说道:“诸位都起来吧。这事你们也是受人蛊惑,本公子既然已经说过不追究了。那就不会食言的。春耕在即,你们还是尽快赶回去,千万不可误了农时。至于你们的损失,我们一定会尽快理清,申家大寨从你们身上搜刮地财物,我已经通知黄将军发还给你们,你们派人去取吧。如果有暂时用不着想换点钱的,可以送到襄阳城去换点钱。公子我会派人来跟你们联络,以后每个月都会有商队进来收货,你们也可以自己送到城里去,顺便看看城里地情况。”
铁心感激不尽,连连点头,又试探的说道:“蒋先生所说地,我们可以出山,公子会分田给我等,可是真的?”曹冲哈哈大笑:“当然是真的,现在襄阳还有良田千顷,你们要想出山来我当然欢迎,不仅有田,还可以安排你们的子弟入学读书,或者去当兵。”
一听分田,那些头人们都兴奋得很,一听到当兵,他们却犹豫起来。庞统看了,不禁笑道:“你们放心,公子不是让你们也成为士家,而是给你们单独建了一种特殊的兵制。你们的子弟如果当兵,以三年为限,三年之后如果觉得不想再当兵了,就可以带着挣来的军功回家,还可以由公子安排当个小武官,象铁勒这样地身手,回房陵做个县尉是没有问题地。”
接着庞统向头人们详细讲解了曹冲按照前世的义务兵制新建地兵制草案,头人们一听当兵三年,三年之后就可以自由选择,可以回乡为民享受终身赋税减半的待遇,有本事的还可以进入官府做个武官,一个个大喜,铁心当下就将有些害羞有些兴奋的铁勒推到曹冲面前说道:“请公子收下犬子,他自从见过公子之后,就一心想跟着公子。公子赏他的刀,他连我都舍不得让摸一下。”
曹冲呵呵一笑,他指着铁勒笑道:“你愿意当兵没问题,不过要想在邓师傅手下,只怕还要看邓师傅收不收你,怎么样,要不要公子我给你说说情?不一定管用哟。”
铁勒红了脸,连声称谢。曹冲挥了挥手,让人拿过来几十把上好的钢刀,每个头人发了一把。等各个头人欣赏完了手中的刀,庞统朗声笑道:“公子来得匆忙,未能给各位头人带得礼物,有些过意不去。这些刀不成敬意,仅表示一点公子的心意。公子还说了,诸位有机会到襄阳去,一定要让公子尽一下地主之谊,向各位如此的支持表示一下谢意。”
头人们什么时候见过这么客气的官府,更没有想到堂堂的丞相公子一点架子也没有的这么跟他们说话,不仅饶恕了他们地罪行,满足了他们的要求。还送他们礼物,一个个感激涕零的拜倒在地。曹冲好好的安抚了他们一阵,这才由蒯祺在县衙中摆了酒席,好好款待了一番这些头人。在席间庞统等人又好好的解说了一下曹冲在襄阳的新政,极力鼓动山民们出山定居。
几个文人在席间赋诗作文助兴之外,曹冲也不忘示威,让几个虎士表演了一下他们精湛的武艺。闪闪的刀光和威猛地喝叫声不仅撩动了年轻人的勇性,也让头人们一惊一乍。直到表演完毕,才算是放下了悬到了嗓子眼的那颗心。当天众人尽欢而散,次日一早,头人们带着各自的人马四散而去。
曹冲将申家大寨赏给了铁心,又给他补充了些军械,这才带着人出了房陵,和筑水中的文聘会合,不到一日,黄忠带着一千铁甲军赶到。一见曹冲,立刻和魏延上前大礼参拜。
“二位将军请起,这次能顺利解决房陵的战事,二位将军当是首功。”曹冲看着脱胎换骨的一千铁甲军欣喜不已,连忙上前扶起黄忠和魏延。
“是公子英勇,是凤雏先生智谋过人。又有邓将军的虎士和金猴子等人先建奇功,我等不过是坐享其成罢了。”黄忠笑着说道。先夸了一番其他人,然后又拉着魏延说道:“我等若有微功也是文长的功劳。若不是他建议改变计划,奇袭申家大寨,我等也不能如此圆满完成任务。”
“哪里哪里,延擅改公子军令,还请公子责罚。”魏延一边笑着,一边偷眼看了看曹冲地脸色。曹冲笑容满面道:“改得好啊,如果不是夺了申家大寨。这申耽也不会那么轻易的一败涂地。军在外。君命有所不受,更何况是我的命令。我只要你们完成了任务。至于如何完成,我不限制你们。”
一直在旁边含笑不语的文聘笑道:“公子洒脱,众将又是智勇双全,难怪三四日就兵不血刃的解决了房陵的战事,聘乃是杞人忧天了,白白担心了几天。”
众人听了哈哈大笑。曹冲心中明白,不久之后自己这一仗又会象上次宛城劝降一样传遍荆州,传向许县和邺城。他冲着文聘拱了拱手,感激不尽。文聘心领神会,招呼着众人上船。
船舱里,曹冲和文聘相对而坐,庞统张松等人陪在一旁。曹冲呷着茶,长长地吸了口气道:“文太守,这里的事情已了,收尾工作会由乐折冲接手,他会从此向前进军。而我们地注意力要放到江夏了,你的水军可曾准备好了?”
文聘露出一丝笑容道:“早已准备妥当,只等春水发生,就可以顺流而下,这次再和关云长好好较量一番,争个雌雄。”他现在虚担了一个江夏太守地官职,却寓居在襄阳,又听消息说蔡瑁迟早要重掌水军,自己虽说和曹冲关系不错,毕竟不如蔡家的翁婿关系,他一直也在考虑着自己的前途。现在听曹冲说要首先夺回江夏,他如何不喜。
“关羽骁勇,所领水军又有江夏征战多年的悍卒,实力不可小觑,文太守不可小视了他。”曹冲笑道:“我已经派人通知了满伯宁(满宠),由他配合你相机而动,不可硬拼,只要挡住关羽向北增援的路线即可,我汇合汝南太守李文达(李通)先解决了刘琦部,再挥师南下和你们相会。”
文聘沉思了片刻,点头赞同。一路上他们谈兵论剑,纵论荆州的战事,相谈甚欢,不过一日时间就到了襄阳。曹冲辞别了文聘,回到襄阳城的府中,还未进门,就见刘琮正在院子里转***,里屋蔡玑正陪着蔡璇说笑,蔡沁儿和麋氏姐妹凑在一起,一边做事一边低声说笑。
“仲玉,你儿子还没到生地时辰,你转什么***?”曹冲打趣道。
一听曹冲地声音,刘琮一下子停住了脚步,脸上露出欣喜的笑容,扑上来一把抓住曹冲就往屋里拉,一边走一边说道:“仓舒,你可回来了,可急死我了,再不回来我就要去房陵找你了。”
曹冲被他拉得步履踉跄,差点摔个跟头,他一把挣开刘琮说道:“你急什么,差点拉倒我了。有什么事就说嘛,这么慌干什么?”
蔡璇白了刘琮一眼:“他呀,总是这么毛手毛脚地,说了多少次也改不掉。”刘琮没有象往常一样憨笑,而是挥了挥手不耐烦的说道:“去去去,老爷们说话,老娘们一边呆着去。”
“咦,你长本事了啊。”蔡璇眼睛一瞪,扑过来就要揪他。刘琮一把抱住她急道:“夫人,夫人,我真的有事,你也是知道的,你就别耽误我和仓舒说事了好不好?”
蔡璇在他的怀中扭了一下,狠狠的掐了一下他这才松开手,撅着嘴拉着蔡玑向内室走去。刘琮尴尬的笑了笑,这才凑近曹冲说道:“仓舒,我家兄长派人来了。”你家兄长?刘伯玉?”曹冲一听立刻收住了笑容,连忙拉着刘琮坐下。刘琮点了点头,看了看外面没有其他人,这才带着哭音拜倒在地,压低了声音说道:“请仓舒救救我家兄长。”
曹冲被他哭得莫名其妙,心想自己怎么刚坐下来就要救人命,前几天刚刚被蒯景哭了一通,现在刘琮又来这一幕,莫非自己是12O急救中心不成。他扑哧笑了一声扶起刘琮:“你有话慢慢说,刘伯玉他怎么了?”
刘琮擦了把眼泪,颠三倒四的说了一阵,好容易才将事情勉强说清楚了。原来刘琦从去年在陈到的帮助下接收了黄祖的军队之后,开始还是蛮顺利的,后来刘备被大军击溃,一起到了江夏,刘琦很快就发现了不对。不仅原来属黄祖的人马一个个变了心,转而投在刘备帐下,对他这个正牌的江夏太守反而不理不睬,更让他揪心的是自己从荆州带来的亲信也被打散分到各个部分,不久就在零星的战斗中阵亡了几个。不到两个月,他指挥得动的部队就只剩下不到千人,其他人虽然还属他的名下,但基本上都只听刘备指挥了。
正在他觉得大惑不解的时候,和黄忠一起守长沙攸县的刘磐到了江夏,同时来的还有三千人。这三千人是刘磐和黄忠在攸县近十年的时间里积累下来的老兵,战斗力都很不错,基本上能跟赵云陈到率领的刘备亲军旗鼓相当。刘磐一来,刘琦的腰杆子一下子硬气了不少。刘磐可不是刘琦,他掌兵多年,这些人跟着他出生入死,忠心极佳,虽然明里暗里有人拉拢过他们,但都没有成功。而刘磐也敏锐的感觉到了刘琦地位的尴尬,带着三千人给刘琦做起了亲军,接管了江夏太守府的防护。
不久之后,曹操大军南下,刘备说要集中大家的力量,和江东结盟,希望能由刘琦这个名正言顺的江夏太守、荆州的继承人来统一指挥,刘琦很有自知之明,极力推脱。不顾刘磐的劝阻,带着刘磐移防到了江夏郡最北的西阳一带,和汝南太守李通对峙。在刘磐地协助下,他不仅挡住了李通的进攻,还牢牢的控制了附近的国、县和平春一带,算是有了自己的立足之地。
赤壁之战中刘备在虎跳涧和鹰愁涧损兵折将,威信大减。原来归顺他的那些江夏将领又有些犹豫起来,刘备一看形势不好,趁着刘琦远在西阳,快刀斩乱麻。以军纪不整、乱兵扰民为由,一口气斩杀了十几个江夏将领,将他们的部队全部收归已有,然后才派简雍来知会刘琦,说那些将领在西陵拥兵自重,想要降曹,他来不及通知刘琦,只好代刘琦先行处理,然后极力劝说刘琦回西陵主持大局。
刘琦这时也渐渐明白了刘备地用心。但他一来感激于当初刘备对他的支持,二来他自己也确实不是将才,回西陵也控制不了那些已经被刘备牢牢控制的人马,干脆说自己愿意将江夏太守让出来。由刘备兼任,自己只想领着这三千多人守在西阳。做一方偏将。刘备见他不回去,只得派着陈到带着三千人马赶到西阳南一百里的离人聚,说是要协助刘琦。
陈到和刘琦很熟,刘琦对他虽有戒心,但一来陈到在离人聚后一直很安份,从不跨入西阳县界,二来该给刘琦地粮草军械他从不拖欠。总是按时按量的发到。因此刘琦慢慢也就放了心,安心做他的偏将。刘磐虽然多次劝他早做准备。他却一直没有放在心上。
刘琦一直体弱,去年八月刘表死之后,他因为悲伤过度,感慨父子生死别离,又伤感兄弟离心,一时竟病倒了,当时刘备刚到西陵,对他关怀倍至,为他延医抓药。后来刘表病渐渐好了,却落下一个咳嗽的毛病,治了好久也不见好,却日见沉重,最近竟发现咳血了。这让刘琦起了疑心,无意中遇到一个游医,那游医看了药方之后说,其中有两味药是相冲的,不能一起使用,否则服药者就会中毒伤肺,导致咳血。这个说法让刘琦如遭雷击,他不敢相信这个游医,又偷偷找了几个医匠,大部分都说没有这个说法,只有一个表示那个游医的意见可能有一些道理。
这让刘琦有些不敢确定,但他的病情越来越重之后就是真的,因此他停了那个药。没想到停药不到十天,刘备就派人知会刘琦,让陈到移兵平春,并且要求刘琦拨一千兵支援陈到。刘琦当然不愿,感觉到情况不妙,这才听了刘磐的劝说,派了一个亲信潜行到襄阳来找刘琮探探口风。
曹冲好容易搞明白了刘琮要说地意思,他对刘备的看法一直比较恶毒,没事还要找点捕风捉影的东西,如今这个事情摆在面前,他很自然的就想到了刘备要杀刘琦,夺江夏地大权。他记得演义里也是说刘琦在赤壁大战之后不久就死了的,莫非正是应了这件事?
他一边思考,一边安抚着刘琮,答应尽快派人和刘琦联系。他拍着胸脯和刘琮说道,如果刘琦愿意归降朝庭,那自然是天大地好事,张机大师就在襄阳,有他在,一定可以控制住刘琦的病情。刘琮听了,这才心安了些,抽抽噎噎的退了出去。
曹冲坐着细想了一会,让人请来了刘巴和庞统,把刘琮说的消息复述了一遍,又将自己的推测说了一遍。哪知道刘巴和庞统听了,却眉开眼笑,开心得象是捡了个宝似的。曹冲看着两个高人一副没安什么好心肠的样子,颇为不解,连忙请教。
刘巴笑道:“公子有所不知,刘备先前一无所有,他那个汉室宗亲地身份,根本没有几个人看重。他虽然武勇,却无声望,经术也不值一提,是个纯粹地武夫。但他要想成大事,就必须要有名声,没有好名声也要装出个好名声,所以伪善是他的强项。他在任何时候都不会忘了收买人心,靠地就是这种伪善,有不少人追随他,就是看中他的仁善,希望跟着他不至于有个狡兔死走狗烹的下场。如果刘琦能现身说法,将自己所遇到的事情传扬开去,刘备的名声就算彻底毁了,他的手下必将分崩离析。将再无力给公子制造麻烦。”
曹冲笑了,他当然知道这其中的妙处,故而才找这两个人来商量,看看如何充分利用这件事,没想到自己还没开口,刘巴就和自己想到一起去了。他点了点头,却没有表明自己地看法。转向庞统说道:“士元的看法呢。”
庞统笑道:“子初说得对,刘备现在兵不过两万,将不过数员,所倚仗的就是他的名声。我们如果能将刘琦拉拢过来,只要他表明了脱离刘备的立场,这后面的事就不用他操心了,怎么宣扬就是我们的事,公子新办地那个书香坊,可不是只能印书的,印些言纸也是轻而易举的事情。”他含笑看着刘巴和曹冲,摸着下巴的短须又接着说道:“所以把刘琦争取过来是重中之重,只要刘琦活着到了襄阳。不管他还能活几天,后面地事对我们来说都是手到擒来。”
刘巴和曹冲听了,互相看了一眼,然后又一齐看向庞统。不由得同时抚掌大笑。说笑间,他们就商量了行事步骤。让蒋干立刻带着曹冲的意思赶赴西阳说服刘琦和刘磐,同时带一个张机大师的弟子去确诊刘琦的病情。
蒋干领命匆匆出了门去找张机大师,曹冲又将房陵的事和刘巴说了一遍,然后说道:“山民如有出山定居的,就由子初安排他们的住处和一应相关事宜。至于钱嘛,这次在申家大寨所获甚丰,申仪又出了山。申家的势力彻底垮台。他们收刮了多年的财物让那些头人们一分,估计一年半载地不会有财物的短缺。至于安排什么人去房陵的事。还要知会一下曹仁,毕竟他才是正牌的南郡太守。”
曹冲地话还没有说完,刘巴笑着打断了他的话:“公子有所不知,曹征南听说公子在襄阳要做事,让他地长子曹子平带着南郡太守的大印前天赶到了襄阳,说是他军务繁忙,一时没有时间顾及民政,故而要将这大印放在公子这里,一切民政事,就由公子说了算了。”
“有这等事?”曹冲惊喜万分,他正在愁这件事呢,虽说曹操让他坐镇襄阳,但不知是为什么,到目前为止还没有给他合适的身份,他是以骑都尉的身份在做事,总之有些名不正言不顺,曹仁是自家人,他不说什么别人自然不好说什么,不过再怎么说,总不如现在手握着南郡太守的大印方便。
刘巴笑着点点头,又笑道:“曹子平在襄阳呆了两天了,一直在等公子回来,我看他的意思,好象不回到江陵去了,曹征南的意思,也许是要让他跟着公子。”
曹冲呵呵笑了两声,曹泰虽然不笨,但跟他老子比还是差了一些,将来地成就有限,曹仁大概也是看出了这一点,这才借这个机会将曹泰安排到自己身边来。自己受了他这么大地好处,总不能再将曹泰推回去。他暗自思量了一下,点点头道:“如此更好,大印就放在子初你那里吧,我最近也没有什么时间呆在襄阳,反正我的想法都跟你说了,你就酌情安排吧,有什么想法,知会我一声就是了。”
刘巴心中感激,脸上却不露出一丝得意,他拱了拱手道:“承蒙公子如此信任,巴敢不从命。”
曹冲摆了摆手道:“子初不必客气,无非是人尽其才,物尽其用罢了。你在政事上比我有经验,计算之学也精到,这些事当然是你来做比较合适。对了,最近襄阳可有什么事情吗?”
刘巴微微一笑道:“事情倒是挺多,不过最热闹地还是两件事,一件是以蔡家为首的几个家族,纷纷占田,开始的时候只有蔡家占得多,其他几个家族都被多占田地的赋税吓住了,怕获利不多,后来见庞家也开始大量占田,一个个才开始跟风,附近的良田很快就被占了,好多人开始打偏远一些地方的主意。公子回来得早,再迟回来两天,只怕你答应山民的几千顷良田就不好搞了,即便如此,那些山民出山来,也只能安排到临沮、编县一带,这襄阳附近可没有田了。”
曹冲又惊又喜,襄阳附近的田居然这么快就被占光了。那今年的粮食问题就算解决了,要知道这些富户原有的田大部分都只缴很少的赋税或根本就不交税,自己先前让刘巴让人度田,就遇到了很大的阻力,好在荆州的田不少,自己也没有立刻跟他们较真,刘巴也有手段。这才没有闹出什么事来。而这些额外地协议占田的赋税却高达五成,不然也不会吓得那些大户一时不敢动手了。现在田全被占了,那只要老天爷帮忙,他今年就不用为吃饭担心了。他看了一眼庞统道:“士元。看来还是你的影响力强啊,这庞家一占田,其它的都跟着动手了。”
庞统笑道:“惭愧惭愧,我也是沾了公子的光罢了。”
刘巴笑道:“这第二件事就没那么好了。公子让人到襄阳义学宣布了新规定之后,定为初级的人反正白吃白住,大不了干些杂活而已,倒没有多大动静,学经的人也没有多大影响,倒是中级地人都闹翻了。好多人都觉得公子要让他们去学什么木匠、医匠或者计算之学,实在是有辱斯文,当天就有不少人打起包袱走了。宋仲子也气得很,闷在义学里几天没见过。说是病了。”
曹冲有些意外,他没想到反应会这么大。不免有些吃惊。他想了想道:“那子初以为如何处理才好?”
刘巴笑道:“这些人其实根本不懂读经书是为了什么,以为还是和以前一样,只有读得经书才能入仕,故而一听要改学木匠和医学这些工匠之术,就大失所望,归根到底还是没有看到前途所在。我想过些天举行一个募员大会,将官府现在所缺的员吏名额全部公布出来。将不同的职务所需要的条件都写明。不管有没有人推荐,只要符合这个职务地条件的人。都可以前来报名,让他们知道,其实入仕并不都需要经学,或者说,经学其实并没有什么太大的用处。”
“经学没有太大的用处?”庞统首先倒被刘巴说糊涂了,不由得开腔问道。
“士元,你觉得一个郡县的员吏,需要多少经学?”刘巴反问道。
庞统一怔,想了想也笑了:“你说的倒也是,普通员吏,只要为人诚实,办事勤快,有些专业技能就是个好员吏,真正的大儒倒未必能做得好。不过,这入仕不用学经学,恐怕不光是荆州的学子不能理解,只怕朝庭也不能接受吧。”
刘巴摇头道:“士元听错了,不是不用经术,只是经学不需要那么精深,能识得些字,能知道些圣人教诲也就够了,不需要象宋仲子那样对每一个字都说上一大串道理来。当然了,这些主要是针对普通员吏,至于别驾、功曹这样的职务,对经学还是需要一定地要求的。”
庞统想了想,点头道:“区别对待,逐次加深,这倒也是说得通的。”
刘巴笑道:“正是如此,这襄阳目前的员吏缺额大约在一百多一点,其中对经学要求较高地不过数人,其他人只要识得一两千字,就能应付自如。倒是有些职位须经过专门训导方能胜任,这将作掾吏,我想由刘仲玉和韩公至(韩暨)来担任考官,田曹的员吏由谢异公(谢奇)担任考官,这金曹、仓曹、集曹地员吏就由我来考考他们了。至于兵曹的员吏,则要请公子这边派人了。”
曹冲笑道:“无妨,届时让汉升去一趟就是了。这次既然要办,就要办得热闹些,不分贵贱,不分门第,只要符合要求,就可以进去考问一番,无非是公平、公正、公开三个原则,要做到不拘一格取人才,只有人才升迁之道畅通了,才不会让这些能人沦为盗贼,或为贼所用。”他说到此,不由得想起于靖,叹了口气道:“于安平那样的事,越少越好。”
刘巴笑道:“公子的这三个原则当然好,不过公子也要有心理准备。这襄阳义学刚开了半年不到,真正能学有所成的,为数不多,张仲景教出来的医匠是不少,但刘仲玉他们却没有教出什么学生来,那些工匠大都不识几个字,最后能进入各曹做事的,只怕大部分还是大家子弟,他们就算不用人推荐,只凭识字多这一条,就让那些寒家子弟望尘莫及。”
曹冲摇手道:“子初何必心急,这次哪怕只能取一个寒家子弟,也能让他们看到希望,让那些人看到读经能入仕,学工也能挣口体面地饭吃,以后不再宁可饿着也不学工、死抱着经书苦熬,这目地就算是达到了。刘仲玉和谢异公也不怕没有学生了。”他又叹了口气道:“十年树木,百年树人,要想移风易俗,也怎么能寄希望于一朝一夕、一两个官员。任重而道远啊,二位先生,任重而道远啊。” k小说网手机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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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巴和庞统都不是那种从正经儒术出仕的人,庞统还有些大家族的背景,刘巴的父亲刘祥虽然曾经是江夏太守,但他却不是学儒术出身,而是凭着过人的计算之学作了户曹的主记主簿,对那种只知圣人经典却不通实务的人本就没有好感,这才一听曹冲的稀奇想法就大呼过瘾,立刻雷厉风行的开始着手实施。他十八岁为吏,做事经验自然不是曹冲这种新丁可比。从谯县回襄阳的路上,曹冲就看出了他是一个绝佳的实用人才,这才放心的将所有的实事都交给了他,现在更是连南郡太守的大印都交给他,极力营照一种用人不疑的气氛。他是看出来了,刘巴其实很傲气,很有那种游侠的风范,他看你顺眼,能跟你掏心掏肺,看你不顺眼,看你一眼就算给你面子了。
“你那个募员大会的想法甚好,消息发出去了没有?”
刘巴道:“一切准备就绪,就等公子回来定案。”刘巴一边说着一边拿出一个折页推到曹冲面前,指着最上面的一张纸说道:“这是我拟的草稿,公子看看还有什么需要修改的。”
曹冲拈起那张柔软的宣纸,看了看上面清晰的墨迹笑道:“书香坊刚建起来,这大概会是他们的第一个订单吧?你有没有去谈过价钱,我家岳父大人有没有给你优惠价?”刘巴笑道:“尊岳听说是公子要办的事,答应到时只收我成本钱,一分钱也不赚呢。”
曹冲笑了笑没有再说,他扫了一眼刘巴拟定的告示,点点头道:“子初手笔,无须我来置喙了,如此甚好,就按这个发吧。”他说着,将手中的告示递给庞统。庞统看了一眼笑道:“好漂亮的书法,像极了梁孟皇的字迹。”
刘巴哑然而笑:“士元好眼力,你还不知道呢,这也算得上是梁孟皇的手书呢。这些字模都是梁孟皇一个个亲手写出来的,再由上好的刻工刻成,纤毫毕现。与真迹无异呢。”
庞统诧然,他又仔细看了一眼,这才狐疑地抬起头看着曹冲和刘巴。刘巴笑着接过告示:“这不过是梁孟皇的字,我听说蔡德最近要开印的冬至诗集中还有当年孝灵皇帝鸿都门的画师画的插图呢,诗、书、画、纸绝佳,到时候一出来,只怕洛阳又要纸贵了,蔡德铆足了劲要创个名头呢。”
“鸿都门的画师?”庞统更惊讶了,他不敢置信地看着刘巴。连连咂嘴。
刘巴也不多说,翻开那一叠折页,推到曹冲面前,一条一条的开始解释。这上面都是他正在做和准备做的事情,一条条列得十分清楚,让曹冲看了一目了然。曹冲对刘巴的细心和谨慎很满意,他点着头,一边看一边问些问题,刘巴一一解释,有时还要讨论两句。直谈了近一个时辰,才将那厚厚的折页看完。
曹冲收起折页笑道:“子初办事稳妥,有萧何之风,实在是不可多得的人才,小子能有先生相助,真是有幸。”他又回过头对庞统说道:“若说子初是萧何。士元便是张良了。”
刘巴和庞统一愣,相互看了一眼。哈哈大笑,连连拱手道:“公子过奖,公子过奖。”
刘巴和曹冲相处时间不短了,深知曹冲看人眼光独特,他能将一个败军之将魏延提拔起来,也能慧眼识宝的将一个名声不显的张松拢到身边,确实有识人之明。他当然不知道曹冲这么利害是因为有前世的知识。在他看来,曹冲就是那种能在石头里面发现金子地人。所以虽然庞统除了本家庞德公说的那个凤雏的名头之外。并没有什么大名气,但既然曹冲这么说,一定有他的道理。
而庞统此刻的心情,却是感激莫名。他一直自视甚高,却一直没有遇到赏识他的人,刘表在荆州十几年,对他向来是不太当回事。他在南郡能当个功曹,绝大部分还是因为他庞家的势力和庞德公的名声,实际上与他自身的实力并无太大关系。真正说起来,他的名声可能还不如他那个从兄庞山民。如今与曹冲相处不过数日,房陵之战也并没有出什么惊人地计谋,曹冲却给他如此高的评价,让他怎么能不激动,不觉得得千里马终于遇到了伯乐,美玉遇到了卞和?
送走了刘巴和庞统,曹冲又叫来了曹泰,两人谈了大半个时辰。曹泰正如刘巴所料是想留在襄阳,曹冲点头应了,让人去给他安排住处,忙了好一阵,这才有些疲惫的回到内室。蔡璇已经走了,蔡玑正歪坐在榻上一边看着书一边听着蔡沁儿和麋氏姐妹的闲聊。一见曹冲进来,四个女人都连忙站起身迎了上来。曹冲一屁股坐到榻上,伸直了腿叫道:“大双,快给公子我揉揉,坐了半天,腿都不是自己的了。小玉儿,给我捏捏头,脑门子都胀呢。”
蔡玑等人含着笑各就各位,麋小双麻利的拿起洗得干干净净地耳杯,从炉上提下茶壶来倒水,蔡沁儿一时倒找不到事做,有些手足无措的站在屋子中间张望。麋小双见了,笑着将溢着茶香地耳杯递到她的手里,冲着正闭着眼睛享受温柔的曹冲挤了挤眼睛。蔡沁儿感激的一笑,小心的端着茶杯凑到曹冲跟前,轻声说道:“公子喝口热茶解解乏吧。”
曹冲睁开眼睛,有些意外的看着蔡沁儿,接过耳杯呷了一口笑道:“沁儿这几日不见,长大了不少啊,居然知道倒茶了。”蔡沁儿脸一红,接过耳杯低了头退了下去,将耳杯放在一边,乖巧的坐在另一侧,捏起小拳头给曹冲捶另一条腿。
“夫君此次战事顺利吧?”蔡玑见蔡沁儿尴尬,生怕曹冲又拿她开玩笑,连忙扯了一个话题道:“夫君回来才半日功夫,这兵不血刃解了房陵之围地事情已经整个襄阳城都知道了,襄阳城地人都在传着夫君的赫赫威名呢。”
曹冲叹了口气,心说这文聘手脚真够快地,半天时间就能让整个襄阳城都知道了,不简单。是个优秀的宣传人才。他有些疲倦的闭上眼睛,放松了身体倚在蔡玑腿上:“哪里是兵不血刃啊。房陵虽然没打起来,申家大寨却是血流成河,一千多守寨的没活下来几个,听说山上的石头都被染红了。”
蔡玑一愣,她倒是第一次知道这个事情。一直以为房陵那边没死几个人呢。听了曹冲地叙说,她才知道战事的真正经过。曹冲解说了一遍之后说道:“一将功成万骨枯,我这还没成功呢,就已经死了不少人了。虎跳涧、鹰愁涧四千人,这申家大寨又是一千多人,想起当初在叶县我骂乐进屠城,再想想自己现在做的事,杀的人何尝比乐进在叶县杀得少啊。”
蔡玑轻轻的按着曹冲的太阳穴,柔声劝道:“夫君又何必自责。打仗哪有不死人地。换了其他人去解房陵,只怕房陵不会如此安稳,那五千山民只怕又要死伤大半,申家大寨也未必能平安。”
蔡沁儿接口道:“就是,公子和那些将军比起来,杀的人已经少得多了。只希望公子早日平定荆州,这样也就不用再死人了,要不然你打过来我打过去的,还不知道要死多少人呢。”她一边说着,一边瞟了一眼对面的麋大双。麋大双恍若未见,脸色平静得如一湖春水。只是她微颤了一下的双手却暴露了她内心的焦躁和不安。
曹冲没有应话,他发出了轻轻的鼾声,摊开手脚歪在蔡玑身边,竟是睡着了。蔡玑见了,冲着蔡沁儿等人轻轻的挥了挥手。取过锦被盖在曹冲的身上,细心地替他掖好。这才重新拿起书,心不在焉的读起来。
蒋干取道南阳郡和汝南郡,在西阳见到了刘磐。刘磐中等身材,体格健壮,左脸上有一条长长的刀疤,给他本就凶恶的面容平添了几分狰狞。他见到蒋干时上下打量了一番,这才露出一丝笑容道:“原来是九江蒋子翼。久仰久仰。”笑容扯动了脸上的刀疤。看起来更是凶恶。
蒋干笑着拱了拱手:“刘将军镇守攸县多年,让孙权寝食难安。我家公子每听黄将军说起此事。都以未能一见将军而倍感遗憾呢。这次一听说刘伯玉有恙,立刻派我带着张大师的弟子前来探视。来,我为将军介绍一下,这位就是张大师的入室弟子王炎,字子度,和将军同乡,也是山阳人呢。”
王炎连忙上前给刘磐行礼,刘磐一听他是山阳人,原本有些生硬的态度立刻和善了许多,拉拉扯扯了说了些故乡的事情,不免有些萧然。他跟着刘表离开山阳已经有十六年了,这些年一直在荆州呆着,除了口音里还带些乡音外,几乎都已经忘了自己是个山阳人,山阳还有他的祖宗坟陵。此时一听王炎地山阳腔,不禁有些悲从中来。十六年了,刘表死在异乡,刘琦刘琮成了双方斗争的招牌,刘琮的状况还好些,刘琦却病入膏肓,眼看着又要死在西阳了。
“蒋先生,仲玉还好吧?”刘磐一边让座,一边关切的问道。
蒋干哈哈一笑:“刘仲玉现在可神气了,蔡家建了不少新作坊,刘仲玉主掌其中的技术,蔡都督对他待若上宾,客气得很。不光是他了,连整个蔡家都对仲玉客气得很。将军没去参加乌林之战,没见过仲玉改造的战船,连周公瑾都差点被一击毙命,现在整个江东都知道刘仲玉地威名啊。”蒋干笑了笑,又有些难过的说道:“要说他还有什么不满意地地方,大概就是他的二位兄长不能时常见面,这次一听说伯玉有恙,他几乎要急疯了,这几天茶饭不思,公子一从房陵回来,他就去求公子了。”
刘磐听说刘琮想念他们,心里也好受了许多,他详细问了曹冲的房陵之战,对曹冲先斩杀于靖这个叛军智囊,再突袭申家大寨这个领头的,一举攻破山民的心理的战法大感兴趣。有了共同话题,他和蒋干的距离一下子就拉近了。
两人谈了好一会,消除了戒心地刘磐这才意犹未尽地站起身来说道:“与蒋先生一面,令磐茅塞大开,本当与先生秉烛夜谈。只是伯玉病重,我还是先送二位到去见伯玉,以后找机会再请教吧。”
刘琦面容消瘦,原本圆润的双颊深陷,两只大眼昏沉无神,说两句话就能咳上半天。他一见蒋干带过来地刘琮手书,不禁潸然泪下。刘磐面色阴郁的拍着刘琦的背劝道:“伯玉,莫要激动,再动了气可不好。我刚刚问过了,仲玉很好,他很担心你,让蒋先生带着医匠来看你。这位是张机大师的弟子王炎王子度,让你给你诊断一下吧。”
刘琦无力的点头,从厚厚的锦被里伸出枯瘦地手臂。王炎两年前见过刘琦。那时刘琦还是个翩翩佳公子,没想到现在他已经瘦成了这样,不免有些意外。他坐在刘琦身边,伸手三指搭上了刘琦的手腕,闭目凝神。刘磐等人屏住了呼吸,紧张的看着王炎的脸色。王炎脸色平静,搭脉的时间却有些长,足足过了近三十息之后才松开了手指,他又检查了刘琦的舌苔和眼睛,这才笑道:“公子安心。病情虽然不轻,却还没到不可救治的地步,待我拟个方子,公子用几副药,想来就会好些。”
刘磐长长的出了口气,脸上露出一丝笑容:“如此甚好。伯玉你这下子该放心了吧。有劳王先生,请随我来。”他带着王炎出了刘琦的房间。却留下蒋干和刘琦细谈。到了旁边地房间,刘磐收了脸上的笑容,正色问道:“王先生,伯玉还有多长时间?”
王炎叹了口气:“将军,公子中毒太深,肺部已烂,纵使我家老师在。也无法可想了。现在能做的。只是延长他的生命,尽量拖延到他们兄弟能够相见了。”
刘磐阴沉着脸。背在身后的双手握着咯咯响,身上的铁甲簌簌发响,他抬起头看着屋外灰蒙蒙的天空,忽然叹了口气道:“知人知面难知心,伯玉这一步,错得何其离谱。难怪当初伯父一直不愿大用刘备,果然是慧眼如炬。”
王炎拱手站在一旁,沉默不语。
刘磐愣了半晌,这才沉默的引王炎坐下,派人拿过笔墨来,请王炎开药方,等王炎开完了方子,他拿起看了一眼,有些意外的说道:“先生此方,与伯玉先前所用之方极为相似,只是少了一味药而已啊。”说着从怀里掏出一支竹简,摆在王炎面前。王炎扫了一眼那个药方笑道:“不错,是少了一味药,不过如果开始就没有这味药,也许公子现在也不至于这样。”他长叹道:“开这个方子的人医术高明,各味药配伍合理,唯独这味药甚是突兀,以他地医术为何会犯这种错误?医书上明明讲过这几味药不可混用,他有如此医术怎么会不知?实在令人费解。”
刘磐一愣,脸色立刻狰狞了起来,心中一直存在的疑问终于得到了确认,他强压着心中的怒火拱手为礼,让人引着王炎下去休息,又让人去煎药,这才拿着两支竹简进了刘琦的病房。见蒋干和刘琦正轻声说笑,刘琦的脸上荡漾着一丝难得的笑容,看起来竟是相谈甚欢。
“子巨,王先生如何说?”刘琦见刘磐进来,轻笑着问道。
“伯玉,王先生开了个方子,说只要你照此方服药,最多个把月就能复原了。”刘磐强笑着,将两支竹简递到刘琦面前,刘琦扫了一眼,长叹了一声,拈起原先那支竹简,伸到旁边地油灯上,火苗舔着了竹简,照亮了刘琦无力的眼神。
“仲玉运气好,他从小运气就好。”刘琦看着燃烧殆尽地竹简,幽幽的说道。
“公子何出此言,大丈夫在世,遇到一点挫折也是常事的,公子何必丧气,走错了再改回来就是了。”蒋干和声劝道。刘琦无声的笑了,他没有应蒋干的话,沉默的半晌才说道:“蒋先生,琦有些累了,请先生随子巨前去休息,明日再向先生请教。”
蒋干听了,拱手施了一礼,跟着刘磐出去了。刘琦眼睛盯着火盆里竹简的灰烬,翻了个身倒在锦被上,两行清泪沿着眼角流落。过了不长时间,刘磐轻手轻脚地走了进来,见刘琦流泪,心中有些不快,却又劝道:“伯玉无须悲伤,王先生不是说了吗,会好起来地。”
“子巨,你又何必骗我,你还当我是几岁的孩子吗?”刘琦带着泪笑道:“跟我说句实在话,我还有多长时间?”
刘磐一下子愣住了,他停了一会才说道:“王先生说,以他地能力,只能尽量保住你的性命,让你有机会和仲玉见最后一面。”他想了想又说:“不过张机大师在襄阳,到了襄阳或许张大师还有办法。刘琦点点头:“既然如此,你立刻整军,和李通联系一下,我们要借他的道回襄阳。我要回襄阳,父亲的坟还在襄阳城外,他去世的时候我没能见他最后一面,我也要死了,总得到他的坟上拜祭一番。”
刘磐应了一声:“好,我立刻派人和他联系,有蒋先生在,应该很容易的。”
刘琦又道:“你带着人归顺朝庭吧,你的能力不弱于黄汉升,听说黄汉升已经升到了偏将军,你到了曹仓舒帐下,也不会差的。”
刘磐心中酸苦,无力的低下了头,紧握着刘琦瘦得只剩下骨头的手:“伯玉,不要想得太多了,现在先想着怎么把你送到襄阳去,其他的以后再说。”
刘琦无声的笑了,他抽回手,在腰间摸了好一会才解开一根印绶,细心的抚摸了片刻,惋惜的塞到刘磐手中:“这颗江夏太守的印,就先交给你吧,刘玄德想了多久的东西,送给他他又不好意思要,如今他想要我也不给他了。你收着吧,届时随便你如何处理,自已留着也好,献给曹仓舒也好。”
刘磐再也忍不住了,他一把将印塞回刘琦手中,眼泪夺眶而出。他哽咽着说着:“伯玉,我不要这颗印,你要送也要亲手送给仓舒。伯父英雄一世,你却如此小儿女态,你将来如何去见他?不要多想了,我这就派人送你去襄阳,你自己也要撑住,你们兄弟情深,不过为小人挑拨这才反目,如今仲玉在襄阳为你茶饭不思,你如何能自暴自弃,不见他一面就走。”
“仲玉,仲玉,我要见仲玉。”刘琦忽然激动起来:“让仲玉送我回山阳,我要回山阳。” k小说网手机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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汝南太守李通今年四十二岁,脸色有些黄,他看到打了半年仗的对手刘磐时哈哈大笑,上前拍着刘磐的肩膀说道:“久闻刘子巨在攸县神勇无比,这半年仗一打,果然是名不虚名,李通佩服。”
刘磐苦笑了一声,低头拱手道:“磐等有眼无珠,被刘备那个伪君子所骗,落得如此下场,幸得将军海量,能让我借道送伯玉去襄阳,真是感激不尽。”
李通看了一眼躺中车中不停的咳嗽的刘琦,有些黯然,他拍了拍刘磐的背道:“子巨放心,只要他们兄弟相会,病就能好一半,再有张机大师在,一定会没事的。”
刘磐感激的点点头:“借李太守吉言。”
刘琦起程了,刘磐对着护送的士卒叮嘱了又叮嘱,方方面面都关照到了,这才拉着刘琦的手道:“伯玉,你安心的去襄阳治病,这里的事就交给我,你放心,我一定把这个公道给你讨回来。”
刘琦脸上泛出一种异样的潮红,他拉着刘磐的手道:“子巨,公道自在人心,何必去争,父亲当年带着我们到荆州来,如今只剩下我们三人了,你好好活着,比什么都重要。我现在是看开了,什么名声、地位,都不如家人重要。你答应我,一定好好活着。”
刘磐心中一酸,连忙用力的点点头。刘琦说了一大串话,有些气急,禁不住猛烈的咳嗽起来。直咳得脸色潮红,一丝嫣红的血迹溢出了嘴角,刘磐连忙用粗糙地大手替他抹去血迹,又细心的替他掖好被角。刘琦咳了好一阵,才渐渐的平息下来,无力的歪着头,喘息着。刘磐细细的看了他一会。见他昏昏沉沉的睡了,这才挥挥手轻声说道:“起程吧。”
蒋干冲着刘磐拱了拱手,转身跟着车队缓缓的去了。刘磐站在路边,一直看到车队在初春地嫩绿中失去了踪迹,这才回过身来。他脸上的泪痕已经被微寒的春风吹干,那条长长的刀疤抖动着,两只眼睛冒出寒光,杀气冲天:“李太守。刘磐有一事相求。”
“刘将军有事尽管讲。”
“刘磐要讨回公道。只是实力不济,还要李太守配合一下,除了陈到这厮,斩了刘备一条臂膀,以解我心头之恨。”刘磐咬着牙,恶狠狠的说道。
李通哈哈大笑,他拉着刘磐的手臂笑道:“刘将军嫉恶如仇,通佩服。不过将军不可着急,这公道是要讨的,不仅是陈到。还有整个江夏。你放心。且回西阳静候些时日,仓舒公子不日即到,届时一定生吞活剥了陈到,进而吞下整个江夏,以解将军心头之恨。在公子到之前,你我还要好好的演戏,莫让人看出破绽。”
“仓舒公子要来吗?”刘磐又惊又喜。
“当然要来。听说将军地老部下黄汉升带着一千铁甲军已经从襄阳动身。正往平春赶呢。”李通说着,拿着一封柔软地宣纸写就的文书递给刘磐道:“这是公子的手书。请将军过目。”
刘磐接过文书,先是被曹冲飘逸的字体给吸引住了,又对柔软洁白的宣纸爱不释手,等他看完了内容,这才小心的将文书递还给李通道:“公子如此有心,实乃我等之服。这件文书,书纸文俱佳,太守收藏起来,以后必是件传家之宝呢。”
李通哈哈大笑:“将军高见,通正是作如是想。”他拉着刘磐走到路边的长亭中,侍卫早就在石几上摊开了地图,李通指着地图说道:“将军,我们这就研究一下如何捕杀陈到如何?”
平春县的府中,陈到愁眉不展。他奉刘备命移驻平春,目的就是防止刘琦和刘磐从此向南郡中转移。可是如果刘琦和刘磐起了异心,这里的防线这么长,他们又何必一定要转向南阳郡?汝南郡地李通就在西阳不远处,他要想转而投入曹操,只要和李通直接联系即可,何必一定要转向南阳郡。他这么一调动,直接把自己推到了三方合围地不利地势,这一点让陈到寝食不安,如坐针毡。
“给主公发文,请求移防,要么就派人前来接应,我军如此太危险了。”陈到对身边的幕僚刘质说道。刘质坐着没动,他看了看陈到阴沉的脸,过了半晌才说:“将军,刘琦病重,只怕挨不了多长时间,如今主公想要全取刘磐的四千人马,才派将军处此险境,扼守要道,将军此时求援,只怕乱了主公的布署,主公会不喜。”
“我当然知道主公的心思,只是万一刘磐等人发现刘琦的病情……”陈到停住了,他一直觉得刘备用这个方法谋取江夏实在有些不妥,与他向来地仁善之名颇有不合之处,一旦风声泄露,只怕后患无穷。只是这件事他没有发言权,他只能接受刘备地命令前来监视刘琦和刘磐,只等刘琦身死,就来夺了兵权。刘备看不起刘磐,觉得他不过是因为刘表的亲侄子才有机会驻守在攸县,不过是匹夫之勇,只要刘琦死了,刘磐不足为患。陈到与刘磐见过几次面,却觉得此人面粗心细,远不是个斗将那么简单。他一直在小心地防备着刘磐,对刘琦也十分客气,他从心底里隐隐约约的有些为刘琦觉得惋惜。
“那个医匠医术高明,一般人应该看不出问题。”刘质是陈到的亲信,他隐隐的也知道刘琦的病的来历,但他觉得应该不会露出破绽,除非是华佗或者张机那样的医学大师来。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陈到挥了挥手,“发文,你亲自去。顺便见一下诸葛军师。”
刘质见陈到心意已决,不再多言,取了笔墨写了文书。陈到看到文书后,掏出铜印在火上烤了,重重的压在简上。
西陵城,江夏太守府。
刘备坐在刘琦以前常坐的那个位置上,却紧锁着眉头。并无一丝喜色。他看着眼前一封帛书直咂嘴,这是江东左都督周瑜发来地信,要求刘备出军协助攻取江陵的。
周瑜这些天一直在攻打江陵城,但江陵城坚,刘表为了抵抗曹操准备的物资又很充足,面对着守城的曹仁,周瑜的两万水军一时竟无可奈何,多次攻城都未能占到便宜。只能对峙着。好在孙权在合肥打了个大败仗。一时气虚,倒也没有对他说些什么。只是他在秣陵养伤,眼睛却一直盯着江陵战场,等着卷土重来的机会。
周瑜心中焦急,但自己兵力上又没有优势,要想强攻下江陵城难度实在不小。无奈之下,他只得移书刘备,要求刘备派兵助阵。他话里话外透出的意思是刘备在赤壁之战中什么战功也没有,现在又一直躲在江夏没动静,实在没有结盟地诚意。
这句话让刘备出了一身冷汗。他生怕周瑜一怒之下放弃江陵转攻江夏。他知道周瑜一直就不怎么把他放在眼里。如果这时候他两万大军转攻江夏的话,只怕自己凶多吉少。江夏可没有江陵那种坚城和充沛的物资,也没有满宠那样的实力后盾,他自己带过来的军队只剩下关羽手中的一万水军,其中还调到了三千到北面对支援刘琦,而刚从江夏将领手中硬夺过来的近万军队人心不稳,这时还在观望。真要和周瑜打起来。谁知道他们会不会临阵反水。
更让刘备担心的是,如果和江东反目。自己东有庐江郡地贺齐,西有满宠和正扬帆而来地襄阳水军,南有周瑜,可谓是四面有狼,前途堪忧。不管最后谁占上风,反正自己是没有活路了。
因此周瑜的书信让他胆战心惊。
就在这里,陈到的信到了。刘备看了陈到的信到了,大发雷霆。他觉得陈到的担心毫无道理,刘琦和刘磐怎么可能突然和李通勾接,他们可是打了近半年仗的仇人,刘琦又一直是自己的人,对自己从来没有起过疑心,就凭他那种软弱的性格,会起这种想法?自己夺了他那么多兵他都没吭一声,还主动要把江夏太守让给自己,带了几千人去守西阳,现在大势已成,他还能翻起什么浪来?再说,他都没几个月的活头了,到时候自己再表示一下哀伤,刘磐这个粗人还不感激涕零的拱手让出部队?
居然要增援?这个陈叔至是不是越打越不行了?刘备有些失望地想道。
“军师,你看该如何处理?”刘备将两封信都推到诸葛亮面前,皱着眉头问道。
诸葛亮细细地看了两封信,沉声不语,好久才问道:“主公以为,这江夏守得住吗?”
刘备一下子愣住了,他突口而出:“军师这是何意,这江夏如何就守不住了?”
诸葛亮暗自轻叹了一口气,拿出一张纸来摊到刘备面前,刘备看了看,有些茫然的问道:“这是什么东西?唯才是举,又是那个曹冲搞出来的花样?这竖子还真会折腾,不想着去解江陵之围,倒玩起什么新政来了?不怕那些世家大族反对他?”
“他既然能坐镇襄阳,自然是曹操给了他权利,而且他做这些事,一定也会事先报丞相府备案。曹操本就是个不拘小节之人,他只要曹冲在襄阳不闹出乱子来,自然不会加以反对。”诸葛亮拈过那张纸道:“主公可见过如此柔软的纸?可见过如此漂亮的字?这个十多岁的孩子能把这个纸当做官府的告示,主公可想过他手中掌控地财力?刘子初大才,运筹帷幄之中,远胜于我,却只在他身边做个无职地幕僚。庞士元近日也入了他的幕府,如今是个军师,房陵一战,士元当为首功。”
“庞统庞士元,那个凤雏先生?”刘备一听就皱起了眉头。他当初听司马德操说过,识时务者在乎俊杰,而他口中地俊杰就是眼前这个诸葛亮和那个庞统。诸葛亮的水平他是领教过了。亏得他到江东去了一趟,这才救自己于危难之中,接着又解决了江夏诸将,算是全占了江夏,自己总算有了一块可以说了算地地盘。这个庞统和他齐名,想来水平也不差,自己怎么没注意过呢。居然落入了曹冲这个竖子之手,真是老天不长眼睛。
“正是,曹冲帐下,人虽不多,名士也少,却都是能干之辈,他不去支援江陵,自然是因为江陵目前没有险情。以周瑜之众无法取得绝对优势。一时半会无奈曹仁何。倒是他现在亲自率兵来取江夏,同时派兵取临沮、宜城,两翼齐出,其心不小啊。”
刘备“吃”的笑了一声,有些不屑的说道:“他能有多少兵?还敢分兵,真是不知天高地厚,乐进手中全是新兵,打临沮、宜城不过是想声援曹仁右翼,仗仗声势而已。曹冲自己手下不过一千多人,加上文聘的人马。不过四千。也敢来取江夏?”
诸葛亮摇头道:“主公不可小视此子,他手中有蔡家支持,如果再能取得襄阳其他大族支持,募个几千兵是手到擒来,何况诸家还有不少私兵。就算不动用私兵,主公想想,他如果汇合李通和合肥的李典。兵力可以过万。拿下江夏北部轻而易举。更重要的是,夏侯称在东城一直在准备取庐江。如果庐江落入他的手中,江夏就四面有敌,纵使主公守得一时,也无力发展,于主公大是不利。”
“夏侯称能取庐江吗?一个黄口孺子会是名将贺齐地对手?”刘备想了半天,终于想起夏侯称是谁了,他对夏侯称别的没什么印象,只知道张飞那个儿子张苞是被他一矛挑死的,其它的,没听说过有什么骄人的战绩。
“主公,”诸葛亮都有些急了,这曹操能让夏侯称守东城,那能是随便的吗。夏侯称是新人不错,可他在华容城以两千人硬拖得甘宁五千人乱了阵脚,不能支援吕蒙,这才让徐晃和张辽溃围而出,据说打法又奸又滑,能是个好对付的人吗?“主公不可轻敌,此子与曹冲、曹彰皆是曹操苦心栽培的下一代干才,打仗颇有章法。”
诸葛亮本待再说,一见刘备地脸色不佳,这才想起刘备可在曹冲手上吃了两次亏了,这时候夸曹冲,就等于削刘备地面子,他连忙转了话锋道:“江夏孤悬江北,四面受敌,不管周公瑾能不能打下江陵,此地皆是四战之地,不适合主公休养生息。曹操赤壁虽败,所损只是水军,步骑损失不大,不要一年半载,他就可以卷土重来,主公觉得有几分胜算?就算曹操一时半刻不会再来,主公身后就是虎视耽耽的孙会稽,岂能安生?”
刘备脸色这才好了些,他细想了想,也觉得诸葛亮说得有理,不由得有些为难的说道:“那依军师之见,又当如何?难不成要放弃江夏不成。”他心里话我好容易才找到块落脚之地,这么又放弃了,再去流浪?你是没过多长这种苦日子,不知道没有立足之地寄人篱下的难处。
诸葛亮站起身来,走到刘备身后的大幅地图前,指着江南四郡道:“主公何不到此?江南四郡虽然不如南郡,却比江夏好得多,四郡人口近六十万,且幅员广阔,大有发展潜力。主公到此,以主公的仁名,必可风生水起。且此地西近益州,益州刘璋弱,益州才智之士思得明主,主公在四郡立稳脚跟,即可西入益州,主公正如虎入山林,龙入大海,方可大展宏图。如今困守江夏,面对四方之敌,如何能安?万一周瑜回兵取了四郡,阻了主公西进之路,主公跨据荆益的大计可就彻底无望啦刘备看着地图,略一思索,这才如梦初醒,顿时吓出一身冷汗。可不是嘛,如果周瑜到时候取了江南四郡,自己可就真被人困死在这里了,迟早是死路一条啊。而如果自己取了江南四郡,那地方多大啊,岂是江夏可比。更重要的是,曹操的江陵水军被一把火烧了,凭着襄阳的那些船根本不能挡住自己地水军,他们只能看着自己占了江南四郡,却无可奈何。等得他地水军恢复了,自己也羽翼丰满,说不定已经取了益州,到时候还用再怕曹操吗。
“那……该当如何是好?”刘备急急的问道。
“周公瑾来书求援,正是主公的好机会。”诸葛亮见刘备心动了,这才松了一口气:“主公可借此机会,派兵到江陵,名正言顺的通过江东军的防线,到了四郡的地界之后,就可见机而为。如今四郡还受着朝庭的号令,主公取之,不为败盟,想那孙会稽也说不出什么来。”
“有理有理。”正愁怎么通过周瑜地地盘去四郡去地刘备一听连连点头,他这时候觉得周瑜的这封信不再是坏消息了,简直是自己刚想睡觉,他就送过来一个大枕头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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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备兴奋了一阵,看着地图上表示江夏郡的那个圈,又颇有些不舍:“那……江夏就这么白白丢了不成?”
“当然不能丢,主公当留一员大将,坐镇江夏,则我军夺得江南四郡后,进则可以江夏为跳板,直攻汝南,退则可以四郡为基地,不至于无处可去。且江夏处在南郡和柴桑之间,守住此处,就是替周公瑾守住了退路,使得他可以全力以赴争夺江陵,不至于回军与主公争夺四郡。”
刘备笑了,他觉得可不是白白替周瑜守后路的问题,而是把主动权放在自己手上的问题。周公瑾如果跟自己客气,这条路就给他留着。周公瑾如果不客气,那对不起,这条路就给你卡死,你周瑜孤军悬于江陵,届时看你如何自处。再说了,自己一旦把握住了这段长江防线,那孙权可就不能对自己太轻视了,适当的时候可以争取点主动,多要点利益。
“云长有水军,就让他守在江夏吧,这样也可以进退自如。”刘备不加思索的说道。诸葛亮一愣,本待要劝,却见刘备一脸得色,只得把话咽了回去。
“叔至那里怎么办?”刘备看着陈到的书信,又皱起了眉头,他觉得陈到有些不太适合再驻扎在平春了,他甚至有些怀疑陈到是不是因为曾经和刘琦共事过一段时间而对刘琦有了同情心了。如果真是如此,再把收编刘琦部的重任放在陈到地身上。显然就有些不合适了。
“陈叔至与刘伯玉和刘子巨相处甚好,此时调回叔至。只怕会引起他们不安。”诸葛亮摇了摇头道:“听说刘伯玉病情甚重,只怕挨不了几时了,主公还是耐心的等一等吧。平春、西阳虽然未必守得住,但那四千人马于主公却是有用地。叔至与刘琦部相熟,行事也可以方便些。”
刘备点了点头,平春等城偏在江夏北部,救援起来很是不便。还是放弃吧,守着西陵也就够了。他想了想道:“要不我们将意思透露给伯玉,看看他是否愿意回西陵?如果他愿意回西陵,这江夏让他守着也无妨,不管怎么说,他现在还是江夏太守。”
诸葛亮暗自摇头,他怎么会不知道刘备的想法。刘备到这个时候还想试探刘琦是否对他有了疑心。生怕坏了自己的名声。既然如此,当初又何必出此下策呢,虽然那个医匠已经死了,但张机就在襄阳,万一刘琦起了疑心,派人和襄阳联系,那岂不是授人以柄吗。只是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再说也补于事了。他摇头道:“不可,刘伯玉上次就说要替主公镇守西阳,不愿回西陵。此时只怕也未必愿意回来,主公就不必勉强了。只需静待即可。”
刘备有些尴尬的点了点头:“那就有劳军师和云长坐镇西陵,我与翼德、子龙去江陵,一旦时机成熟,军师再立刻南下,我与军师在何处会合为好?”
诸葛亮在地图上点了一下:“孱陵,主公从江陵回军,直取孱陵。然后留一将镇守孱陵。南下取武陵、长沙,此二郡一取。江南四郡尽在掌握之中。主公与苍梧太守吴巨有旧,先前又曾派孙公去联系过,这次可再派孙公去一趟,请他届时出兵相助,相信桂阳郡可一鼓而下。”
刘备着有些花白的胡须,看着地图上的江南四郡笑了:“军师,有了四郡,我们还需要几年时间,才可以西进益州?”
“两年可定四郡,两年后西进益州,再给我们三年时间,就可以稳住益州,平定汉中,届时就可以西连马超,东联孙权,与曹操对抗。”诸葛亮看着那张柔软的宣纸,信心满满地说道。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他心底却隐隐的有一丝犹豫,他第一次感觉到对未来不能完全把握,这种感觉让他很困惑。
数日后,刘备带着三千人马,和张飞、赵云一起去了江陵助阵。他和周瑜说,他在虎跳涧损失惨重,江夏郡的老兵一时还没有收服,怕到时反水会误了都督的大事,所以只带了三千人来。人虽少,却是一片诚意,他愿意与周瑜并肩作战,让张飞带着一千人听周瑜调遣,自己作为一支别军,可以去断曹仁的后退。如今满宠调离了当阳,曹仁后方空虚,正是断他后路的机会。慷慨激昂过一阵之后,他又有些不好意思的说,自己两千人不太够用,希望都督能调两千人帮助他,另外再资助些粮草军械。
周瑜很鄙视刘备,不过他没有说什么,他地本意也有将刘备和关羽、张飞分开的意思,如今关羽在西陵,张飞在自己身边,已经达到了目的,其他的就不是很重要了,让他到曹仁背后去折腾吧,能成功更好,不能成功……似乎也不错。
于是双方都很满意的完成了协商。
铁勒伏在山坡上的草丛中,一动不动,就连两只虫子在他头上打了半天架,他也没有动一下。跟了曹冲之后,他参加了邓展的选拔考试,很遗憾他没有能通过。不过邓展说了,可以私下里指点他,反正他的武技也不需要从头开始,只是一些诀窍还没明白而已。只要他自己自己多想多练,下次的选拔他一定可以通过。
铁勒很开心,这岂不是成了邓将军的私淑弟子,和公子一样地了?公子也是邓将军私下指点的,自己跟公子是师兄弟了。不过这个想法他只是暗自想一想,从来没跟别人说过,他怕别人笑话他。公子人不错,对他们这些从山里出来地人一点没有轻视的意思,军械粮饷虽然比不上虎士。却也很丰厚。而且公子也很照顾他们,上次有个虎士骂了他一句蛮子。结果正好被公子听到了,当时就抽了他两鞭子,罚他背着自己在襄阳城走了半圈,一边走一边喊:“当兵地都是兄弟。”呵呵,那天真是威风呢。
铁勒想着想着就想笑,他强抑着心里的舒畅,抬起眼皮看了看天色。快了,太阳到那根树枝自己就完成任务了,可惜今天又没有什么发现,唉,什么时候才能立个大功啊。公子对自己这么好,自己却什么报答他地也没有,真是丢人。
他瞟了瞟身后。在他身后不到十步远的地方,一左一右各伏了两个兄弟,都是一起从山里出来的,一个叫华鱼,一个叫李龟,都是年轻一辈中地好手。这次陆陆续续出山定居地有上千户,还有不少虽然没有出山定居,却把年轻人派出山来入军。公子没有全收,近五千人里只收了一千人,他说不是什么人都能当兵。只有最棒的年轻人才有资格做军人。这句话让他们这一千人一个个眉开眼笑,天天在那些落选地人面前昂着头。可得意了。如果立了功,三年之后回山里做个小官,那可就更得意了。
华鱼和李龟和他以前就认识,也是因为常年打猎,善于潜伏,被派到斥侯队里来了,他们这个伍还有两个。一个叫玉山。一个叫王小柱,不过以前不认识。是大山里面靠近西城那一带地山寨里的。武技都不错,分到一个伍的那一天他们私下里就较量过,铁勒虽然赢了,却没有占太大的上风,不过因为他跟邓将军学了两天,他们对他都很佩服,所以他就成了伍长。
伍长,虽然是最小的头,那也是头了。铁勒很满足,也很用心,天天都把这几个家伙操练得叫苦连天的,当然很快他们这个伍也引起了公子的注意。
就是,就是一直没能立个大功,这让铁勒有些遗憾。
太阳慢慢偏移到了枝头,铁勒又熬了片刻,直到下一伍来换班地黑鱼儿等不及,已经摸到他身边来了,他才无奈的让开位置,悄悄的向后挪。刚挪到华鱼身边,华鱼忽然竖起手指放在唇边,接着用手指了指耳朵,又指了指前面的山谷。
铁勒转过头向山谷看去,同时将耳朵贴在岩石上倾听,被太阳晒得温热的岩石里传来一阵若有若无的点击声,而且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晰。铁勒忽然兴奋起来,这是马蹄声,有至少三匹快马正在快速逼近,要通过这里。他立刻抬起头,朝远处正要撤退的李龟他们做了个准备的手势,不顾已经伏好的黑鱼儿的怒目相视,弯着腰飞快地沿着山坡向下冲去。
刚刚那一刹那间,他已经看清冲进山来的三匹快马上第一个人是个穿着官服地人。这是个大鱼,不能放过去,至于黑鱼儿,对不住了,这个功劳我可等了好几天了。
刘质心急如焚,他从西陵一路快马加鞭的往平春赶,就怕万一刘琦熬不住死了,陈到却因为等西陵的消息而耽误了战机。主公已经决定要撤回他们了,刘琦一死,接收了刘磐的部队就可以回撤了。多留在平春一天,就是多一天的危险,做为幕僚的刘质岂能不急。
他冲进了山谷,闷着头策马狂奔,根本没有注意到旁边的山坡上有人正往下急奔。听到身后随从地吼叫声时,他才抬起了头,看到地是一团扑面而来的黑影。
刘质地两个随从见刘质被铁勒从马上扑倒,急得大吼,拔出腰里的刀就冲了上去,簌簌几声响,旁边草丛里忽然窜出几条黑影,他们根本来不及反应,一下子就被撞得从马上摔了下来,摔得头晕眼花,还没回过神来,就被人捆了个结实。
刘质茫然的甩了甩头,看着眼前几个面色黝黑正在争吵的士兵,心里彻底的凉了。他知道这些绝对不是陈到的人马,既然有了陌生的军队到了平春,事态只怕凶多吉少。
铁勒好容易才说服了黑鱼儿平分功劳,这才将捆成粽子一般的三个人扔在马背上,牵着马满意的回到山中隐蔽的营地。刘质在马上越看越心惊,这几个人分明是山里的蛮人。怎么突然出现在了平春县界?他们嘴中地公子又是什么人?他强忍着胃部被马鞍硌得生痛,努力分析着眼前的一切。
“你们是什么人?”刘质一个随从大叫着问道:“为什么要偷袭我们?”
“我们是什么人?”铁勒鄙视地看了他一眼:“我们是曹公子的部下。专门来抓你们的,还有你们那个陈将军和他的三千人马,真是,你们怎么才三千人,首级都不够分。”
刘质脑袋嗡的一声,他想起来了,在西陵时就听说了。镇守襄阳的曹冲把房陵县的山民引出了山定居。还招募了一千山民当兵。当时他们就觉得好笑,那些山民什么也不懂,不服管教,不懂礼节,就是个蛮子,就是一群乌合之众,怎么能当兵。满山窜地抓兔子吗?没想到这件事还成了真,自己居然还成了兔子,被这帮蛮人给捉住了。
“别怕,我们公子好的很,只要你老老实实的,不会要你命的。”铁勒见刘质脸上露出痛苦之色,安慰的拍了拍他说道。刘质苦笑了一声,无言以对。
曹冲坐在山坡上,看着一队队赶回来的山民组成的斥候进入大营,开心极了。上千户地山民出山定居,近五千年轻人要求入伍当兵。日啊,自己的条件是不是太优厚了,这么有吸引力。要不是自己生怕引起老爹不满,另外花钱也太多,真想将那五千人全收下来。那些蛮人象个猴子似的,别看大部分人又黑又瘦,身体素质都特别好。在山路上走进来轻松自在。短弩又使得好,再由邓展和黄忠一训练。打起山地战来简直就是特种部队啊。特别是斥候队的,自己刚才用望远镜看了半天,都没找到几个,也不知道这些黑猴子都藏哪儿去了,到了山里就象到了家一样。
“公子,铁勒他们好象有收获。”典满凑近了曹冲低声笑道。曹冲扭过头,沿着典满的手指看去,不禁开怀大笑:“这个铁勒,这次总算是抓住人了,一下子还抓了三个,居然还有马,看起来是个重要人物。不错不错!”
铁勒带着人到了曹冲的面前,开心得嘴都合不拢了,一边笑一边说道:“公子,我们伍逮着三个人,他们骑着马飞奔,看起来有重要事情呢。”他话还没说完,黑鱼儿恼怒的扯了他一下,他连忙又说道:“还有黑鱼儿他们呢,他们帮了我们一点小忙。”
黑鱼儿大怒,张口刚要说话,曹冲笑道:“你这话不对吧,按照时间,你应该已经回来了,是不是抢了黑鱼儿的功劳?”
黑鱼儿连忙说道:“公子明鉴,正是如此,铁勒明明时间已经到了,还赖着不走,这人应该是我们伍的。”铁勒听了大急,刚要争辩,曹冲大笑道:“好了好了,你们别争了,还不知道抓住的是条大鱼还是小鱼呢,就争得这样,忘了公子我地话么?当兵的都是兄弟,兄弟之间还如此争功,大不该啊。”
铁勒和黑鱼儿听了,嘿嘿一笑,不好意思地低下头。曹冲走到刘质面前,上上下下的看了一会,这才笑道:“看来是位书生,绑得这么紧,委屈你了。在下曹冲,不知先生怎么称呼,在哪里高就啊?”
刘质面色惨白,一言不发。典满走上前来,在他身上搜了一遍,搜出那支竹简递给曹冲。曹冲接过竹简看了一遍,转身递给跟上来的庞统:“士元,刘备要跑了呢。”
“可惜他的运气不够好,孔明的心也太大了。”庞统瞟了一眼竹简,轻松的笑了:“又想江南四郡,又想江夏,他吞得下吗?”刘质一听庞统的话,心立刻提了起来,这支竹简他看过,一句也没有提江南四郡地事,只是让陈到事成之后立刻撤回西陵,这庞士元怎么就猜到了主公要取江南四郡?
“这样好啊,公子不用担心有援兵来了,可以从容地拿下陈到再南下争夺西陵。”张松接过竹简看了一眼之后笑道。
“正是如此。”曹冲笑道,他转过头对张松笑道:“永年,这上面的字迹和你颇为相似,你重写一份让人送过去吧。”
庞统摇头道:“无须费事,陈叔至接不到命令是不敢乱动地,就让他糊涂吧,反正也就是几天的事情。公子,既然没有援兵会来,这一千荆山军就撤回去吧,黄汉升一千铁甲军要想挡住陈叔至的三千人马,还有点吃力呢,多一千人也稳妥不少。”
“就听先生的。”曹冲回头对铁勒吩咐道:“通知许校尉和乐司马,荆山军撤回小驼岭,配合黄将军部合围陈到,顺便到许校尉那儿报一下功,看他升你个什么官。”
“诺!”铁勒一听,兴奋的一击胸甲行了个军礼,转身飞快的走了。黑鱼儿急了:“公子,那我呢?”
曹冲和庞统一听,相视大笑。
陈到看着刘磐的告急文书犹豫不决。刘磐说李通尽起汝南五千人马,用诱敌之法,将他们引出西阳城,包围在城外的盘羊谷。他和刘琦中了埋伏,拼死杀出,折损过半,刘琦重伤,奄奄一息。李通在后面紧追不舍,西阳已经失守,他无处可去,目前正向平春转移,请陈到立刻派兵接应。
陈到心中一则是喜,一则是忧。喜的是刘琦重伤,李通又紧追不舍,刘磐部折损过半,自己一出手击退李通,则可以轻松吞并刘磐所剩的部队,仗着救命之恩和刘备的手令,谅刘磐和刘琦也不也有什么反对的想法。忧的是刘琦重病之下再加上重伤,只怕这条命是保不住了。他和刘琦共处过几个月,深知此人虽然不是将才,却也不是什么恶人,相反倒是一个仁孝之人,对人很是宽仁,对部下也近乎骄纵,对朋友对是推心置腹,极少心机。
可惜,他处在了一个不该在的位置,刘表又死了。如果刘表还是荆州牧,大概他也不至于落到这个地步,可以稳稳当当的做一个好太守。陈到从心里替刘琦感到有些惋惜,有些不值。
“你家公子重伤,现在如何?”陈到问眼前那个满脸血迹,身上皮甲已经看不出本色的士卒道。
“我家公子生命垂危,急盼着将军速速前去接应。”那士卒低下头说道。
“他们现在到了哪儿了?”
那士卒应声道:“我出来的时候他们还在小叶谷激战,如果能脱围,现在应该已经进入平春地界。将军,我军激战数日,围战三百里,没有一个不带伤的,已经是强弩之末,撑不了多久了。还望将军立刻发兵。”
陈到点点头,挥挥手道:“你下去休息吧,我这就发兵救援你家公子。”
那士卒大喜,拜倒在地:“多谢将军大恩。”
陈到留下二百人守城,带着两千八百人出了城,向东急行五十里,在平春县界的地方,他又一次遇到了刘磐的派出来求援的士卒。这个士卒身上的皮甲碎成几片,挂在身上象翅膀一样,满脸满身的血迹。直接就是个血人。他双手递上刘磐地告急文书,扑通一声就跪在了地上,连声哀求。
“还在小叶谷?”陈到有些奇怪,自己赶了四个时辰的路,算起来刘磐在小叶谷已经有七八个时辰,怎么还没杀出来。那士卒泣不成声:“将军。我家公子伤重不起,刘将军独力难支,李通堵住了谷口,我们杀不出来,派出来求援的十三个人,只有我一个人能够到此了。”
“你家将军还在谷中?”陈到指着小叶谷方向说道:“守住谷口的是谁?”
“就是汝南太守李通本人,要不然我们也不会冲锋数次也无法脱围了。”那士卒连连叩头:“请将军速速前往救援。与我家将军里应外合,击杀李通,报此大仇。”
陈到一听前面就是李通,立刻站起身来:“好,我这就发兵。你且到一旁休息。”
那士卒感激涕零,又叩了几个头,站起身来说道:“蒙将军大恩。我这就赶回谷中报信,让刘将军做好准备。”说着,起身飞快的走了。
陈到略息了片刻,带着大军急速起程,绕过几个弯,逼近了小叶谷。小叶谷谷如其名,如同一片叶子。谷口处有一条长长的狭窄通路。正如叶子上面的叶柄,谷中却极宽敞。能容下数千军队,但要想从谷中出来,却必须通过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谷口通道。陈到看着前面那条只能看见一线天的通道,心中暗自叹惜,刘磐也算是打过不少仗的人了,怎么自投了这条死路,难怪被李通堵在谷中出不来了。
他停住脚步,手搭在眼上看了看前面地谷口。谷口安静得很,一点声音也没有,山坡上的树林里也很静谧,几只归巢的鸟儿正在树林上空盘旋。陈到看了片刻,正想下令进攻,却觉得有些异样,心头忽然升起一种不祥的感觉。他停住了手,静静的想了片刻,立刻发觉这事有点蹊巧。那个浑身是血,却步履如飞的士卒地样子一下子回现在他的脑海中。他再抬起头,看了看那几只在山坡上飞舞的小鸟,忽然觉得头皮发炸,一股寒意从尾椎升起,直冲后脑。
“撤,立刻撤回平春。”陈到急急下令,立刻前队变后队,匆匆撤出了山林,沿着山道狂奔。
曹冲站在远处的山坡上,看着忽然撤回的陈到部,长叹了一口气:“士元,这个陈叔至嗅觉还真是灵敏,也不知道哪儿被他看出了破绽,居然脱了钩。你看他会往哪儿去,还回平春吗?”
“他回不了平春了,邓太守此刻一定已经拿下了平春县城,最多一个时辰,陈到就能收到消息,一定会向南撤退。”庞统笑道:“按时间算,陈到应该在柳林接到消息,他应该会转而向南直奔鸡公山。”
“可惜。”曹冲叹了一声:“传令李太守和刘子巨将军,立刻撤出小叶谷追击陈到,传令黄将军和许校尉,立刻在赶到鸡公山设伏。”他想了想又道:“他中途没有其他路可走了吧?”
庞统点点头:“他要想回西陵,只有这一条路是最近最好走的。不然大军翻山越岭,只怕不用我们打,他带的粮食也撑不了几天,大部分都得饿毙在半路上。”
曹冲放了心,这才点点头,用望远镜又看了片刻,见休息了一天精神抖擞地李通和刘磐部鱼贯出了山林追击陈到去了,这才带着二百虎士从隐蔽处出来,跟着大队向前追击。
正如庞统所料,陈到在柳林附近接到了平春被南阳太守邓畅攻破的消息后立刻转头南下,直奔鸡公山,一路上他派出斥候前方探路。不过他的行军速度太快,斥候也探不了多远,倒是后面很快就传来了消息。刘磐和李通合起来近七千大军在后面紧追不舍。陈到吃惊不小,知道一定是刘琦的事情败露了,刘磐这才联合李通要剿杀自己报仇,这次如果不能逃出去,只怕凶多吉少。自己这三千人不到,根本对付不了七千人,就算没有李通,仅是刘磐手下的三千人就够他喝一壶地了。
陈到无心恋战,一路催促着士卒们狂奔,急行了两个时辰后。他看到了鸡公山那酷似鸡头的山峰,这才长出了一口气,只要自己出了鸡公山,再留下几百人断后,带回两千人应该没有问题。他看着跑得气喘吁吁的士卒,扬声喝道:“再快一点。过了鸡公山我们就安全了。”
士卒们一听,鼓起余勇,迈着已经麻木地双腿奋力向前。陈到纵马上了旁边的一个土坡,朝来路看去。身后目力所及之处,还没有看到追兵的影子,从远处隐隐约约扬起的尘土来看,只怕追兵离自己还有大半个时辰的路途。他得意的笑了笑。自己这三千兵在离人聚几个月,天天练的就是跑山路,刘磐和李通想要跟上自己显然还不怎么可能,这距离只有越拉越大,等过了鸡公山。他就只能看着自己地背影吃灰了。除非他敢追到西陵去,才有可能撵上自己。
陈到收回目光,正要纵马下坡。却见前面一个斥候飞奔而来,模样惊惶。他有些吃惊,连忙下了坡,迎着那个斥候跑了过去。那个斥候一见陈到,来不及下跪,连声说道:“将军,前面有人拦住了谷口。”
“是些什么人?有多少?”陈到大吃一惊。急声问道。
“不知道哪儿来地人。那些人又黑又瘦,但穿的却是大汉常见地黑色皮甲。看起来象是朝庭的正规军,只是模样太奇怪了,有点象山里的蛮子。”那个斥侯有些奇怪的说道。
“蛮子?”
“是啊,他们有的人好象不习惯穿鞋,把军靴脱下来挂在脖子上,袜子也不穿,光着两只脚,在山中行走如飞。”那个斥候生怕陈到不信,指了指正在急行的军队说:“比我们跑得还快。”
陈到大惑不解,想了想又道:“那战旗是什么人地,你可曾看到了?”
“是个姓许的,不过小的实在想不起来附近有哪个姓许的官儿。”斥侯也有些茫然。
他们正说着,又是一个斥候从前方狂奔而来,扑通一声跪倒在陈到马前:“将军,前方又多了一批铁甲军,领头的将军姓黄,看起来象是襄阳黄忠的铁甲军。加上一千蛮人,一共有两千人,堵住了前面的山谷。”
“襄阳地黄忠?”陈到倒吸了一口冷气,这个曹冲还真给自己面子,调集了南郡五千郡兵,汝南四千人,刘磐三千多人,再加上这两千人,一共一万四千人合围自己,看来他不仅是要拿下平春活捉自己给刘琦报仇这么简单,只怕全歼了自己所部之后会趁势南下,直取江夏。一想到这个,他立刻替刘备担心起来。刘备一直认为襄阳会先解江陵之危,然后才会考虑江夏的事情,一直没做什么大的准备。没想到曹冲放着江陵不管,倒先来取江夏了,这下子又要打个刘备措手不及。
“你们几个立刻翻山前往西陵给主公报急,就说曹冲上万人马要取西陵,请主公小心,早做准备。”说完他又急急下令:“停止前进,立刻回撤。”
曹冲天黑时到达鸡公山,看到的却是一片平静,只有黄忠的铁甲军和许仪地荆山军牢牢的把守着要道,却没有陈到部的影子。黄忠和许仪也很纳闷,他们分明看到陈到赶到了山前,这才不顾了隐藏身形,立刻布下了堵截阵型,没想到陈到忽然又回撤了。听向导说,回撤也没有别地路,只有和追来的七千大军迎面相撞,没想到李通和刘磐也追到了山前,两下一会面却发现大家都没有堵住陈到。
陈到和他的人马竟然凭空消失了,从一万多大军的前堵后追中消失了。
曹冲大惑不解,庞统也大惑不解,所以人都觉得奇怪,这不是一个人两个人,怎么可能突然之间就不见了。曹冲无奈,一面派出斥候搜索。一面在鸡公山前扎下了大营,让追击了大半天的部队休息,同时找来了本地的向导详细询问这附近的地形,想找出陈到地去向。
刘质在两个随从地服侍下洗了脸,接过虎士递过来地大饼咬了一口,他发现居然并不象自己想象中地难吃,不由得有些诧异。他就着灯光看了看,发现饼中间还杂着几片褐色的菜叶,咸津津的味道颇不错。他抬起头看着虎士:“你们都吃这个?”
“是啊,公子让人特地准备的。急行军的时候一人一天三个,又实惠又方便,连盐都省了。”虎士带着些得意的说着,一边掏出两颗鸡蛋塞到刘质手中:“我家公子关照说,你是文人,可能吃不惯这个。特地准备了两颗鸡子给你。你放心,没有毒的。”虎士见刘质一脸的不解,以为他是怕中毒,有些不快的站起身来,粗手粗脚地将一大碗茶推到刘质面前:“这是我家公子喝的茶,有个名字叫断头茶,你要是胆小就别喝了吧。噎死你活该!”
刘质的两个随从一听就火了。正要起来发火,却被虎士瞪了一眼,立刻觉得心里虚了,站了一半的身子又慢慢坐了下来。刘质叹了口气:“你家公子恁的多事,我一个俘虏。杀了就杀了,还这么客气干什么?要不就放了我,还省得浪费粮食。”
虎士凶巴巴的瞪着那两个随从。恶身恶气地说道:“要依着我的脾气,早就杀了你。不过我家公子不愿意无故杀人,他确实准备放了你的,不过要等到抓到陈到以后。”
刘质咬了一口饼,嚼着有滋有味,又呷了一口茶,不由得啧啧赞好。他看着一脸不爽的虎士笑道:“那你家公子是不是想杀了陈到?”
“不知道。”虎士见他吃得痛快。心里的不快也淡了些。“我家公子从来不乱杀人。如果陈到不找死,应该不会死。”刘质沉思了片刻。忽然放下手中的饼道:“请壮士通报一声你家公子,就说我知道陈将军在哪里。”
“你能知道?”虎士有些不屑,还有些不信的笑道。
“你莫要小看我家先生,我家先生是陈将军地智囊呢。”一个随从看不惯虎士的嘴脸,抗声叫道。
虎士一愣,看了刘质两眼,连忙站起身来走了。
曹冲将刘质请到帐中坐下,客气的笑道:“先生早说身份,岂不是少遭些苦楚。”
刘质笑了:“早说身份,质也不能听到公子如此多的贤名了,就算听到,也当不得真。”
曹冲呵呵大笑,连连摇手道:“哪里哪里,先生过奖,不过是些虚名罢了。先生知道陈叔至在何处?”刘质点点头,却没有回答,他正色问道:“请问公子,如若生擒了陈将军,公子将如何处置?”
曹冲挠了挠头,有些不解的问道:“这个似乎没有什么可以说地吧,他愿意为朝庭效劳,我举双手欢迎,他如果不愿意,想卸甲归田,那我不勉强他。”
“如果他想回西陵呢?”刘质追问道,紧盯着曹冲的眼睛,眨也不眨。
“回西陵?”曹冲也一时愣住了,他想了片刻说道:“这大概不行,以陈叔至的能力,他回西陵,只怕也挽回不了局面,只是多造杀伤而已。这一点,恕难从命。刘质低下头沉思了片刻,这才站起身来,指着曹冲面前地地图说道:“公子从柳林赶来的路上,可曾看到一条向东的小径,大概离此不过数里。”
曹冲想了想道:“看到过,不过我问过斥候,那是通往大叶谷的,是条死路。陈叔至会到那个地方去?”刘质点点头:“不错,那是条死路,所以一般人都不会想到他会躲到那里面去。不过陈叔至用兵,善于用别人想不到的办法。再说以目前的情况,他要想在公子大军的围剿下,除此之外也无法可想。他躲在那里不过一两日,公子一撤,他不就安全了?”
曹冲听了,嘎嘎笑了一声,一拍手掌:“果然是死处求生,好一个陈叔至,果然深知兵法置之死地而生地道理。”他回头看了一下庞统,庞统也是讶然笑道:“高明,我等居然都被他骗过了,此人到平春不过数月,却将此地地形摸得如此熟悉,果然是个有心人。”
刘质拱了拱手:“但愿公子能言面有信,刘质告辞。”
曹冲连忙一抬手:“先生且慢,不知陈叔至可有说降地可能。”
刘质拱手道:“陈叔至忠孝仁义,是个纯孝之人,他家中还有老母,离此不过二百里。”
曹冲大喜,连忙站起来施了一礼:“有劳先生提醒,先生不必回俘虏营了,如不嫌弃,就在这帐旁暂住几日,小子也好随时请教。”
刘质含笑点头。
关羽看着送来的战报,震惊不已。曹冲没有象他们预想的那样去救江陵,反倒集结三郡的人马合围了陈到。陈到被他老母的几巴掌打得投了降,现在还守在平春,不过他的身份已经不是刘备的亲军将领,而是曹冲的手下一员偏将。
更让他觉得不可思议的是,陈到除了留在平春的二百兵在邓畅攻城时死了几个人,居然无一损伤,就这么兵不血刃的投降了,再想起刚传到西陵的那个解决房陵之围的故事,关羽觉得那个十四岁还没长胡子的黄口小儿真有些神奇了,打仗打胜仗不稀奇,奇怪的是他能这么打,让从尸山血海里冲杀了小半生的关羽都有些想不通。
关羽细长的眼睛瞟了一下诸葛亮,将手中的战报放在案上,推到诸葛亮的面前:“军师,你看如何处理是好?这个消息是不是暂时不要告诉主公?”
诸葛亮拈起竹简瞅了一眼:“还要告诉主公吧,让他尽快取下江南四郡。陈叔至一降,江夏北部可没有了遮拦,汝南郡和南阳郡的兵不能越境,估计要撤回去,充其量做为后备力量。曹冲两千人,刘磐三千人,说不定陈到部还会抽出一两千人,这样从北而来的就有六七千人,再加上从襄阳出发的文聘部四千人,从当阳而来的满宠部四千人,共有一万四千多人,将军虽然神勇,但手下不足五千,只怕众寡悬殊,不易抵挡啊。”
关羽无声的笑了笑,拈起胸前的长髯打理了一下。才慢条斯理的说道:“不过一万四千人,能奈我何?兵法有云,十则围之,五则攻之,他们不过这些人,我有西陵坚城,还有五千久经沙场地百战雄兵,曹冲一个黄口小儿能奈我何。”他说着站起身来。九尺的身高让跪坐在他面前任何一个人都感觉了一种压抑。他背对着诸葛亮,看着墙上挂的地图:“主公将江夏交给我,我岂能不战而退,主公尚未取下四郡,届时将何去何从,难道要依附在周瑜那个小儿翼下?”
诸葛亮也站起身来,指着地图上的西陵城说道:“亮也并非要将军不战而退,也不是要将军放弃江夏,只是西陵城在北。身后就是湖泊纵横之所。如果将军守西陵。则我军支援不便,这些湖泊不能为我所用,反而于我不利。如果将军能后退一步,退往沙羡,则依然能据有长江,后有江东水军支援,左有云梦大泽,右有湖泊纵横。北军步骑不能长驱而入,则必为将军所擒。”
关羽哼了一声:“西陵乃江夏郡治,岂能轻易放弃。羽视此万余人不过蝼蚁,又有何惧哉。陈到识相,未随孺子曹冲前来,要不然,哼哼……”
他说完,一甩袖子进了内室,人影已经不见了。才从内室传出一声:“军师自便。羽不送了。”
诸葛亮面色平静,起身出了门。他站在屋檐口。抬起手遮在眉上,挡住刺眼的阳光,轻轻的叹了口气,快步走出了太守府。
不久,一匹快马疾驰出了西陵城。
曹冲和刘磐并马而行,身后就是铁甲军的主将黄忠和荆山军的主将许仪。曹冲对刘磐很好奇,他在三国演义中对这个人一点印象都没有,后来听黄忠说刘磐在攸县是他地上司,也一直觉得这不过是因为他是刘表的侄子的缘故,从心里并没有太看得起他。这次给陈到下套,他和刘磐初次有了接触,慢慢觉得这个人其实看起来粗,其实心细如发,当初在攸县给孙权造成那么大的麻烦不是偶然。
“公子,伯玉怎么样?”刘磐忍不住问道,他知道襄阳每天都会有快马送来消息,但曹冲一直没有和他说过,他并不想知道襄阳的什么新政,他只想知道刘琦的情况。
“他们兄弟相会,刘伯玉的心情好了不少,又有张大师亲自给他看病,暂时不会有什么危险,咳血暂时止住了,也能略进些食物。”曹冲轻轻的勒住了胯下的那匹乌丸马,这匹马身高腿长,不经意之间就窜到前面了,他不得不经常提醒它一下。“不过你也知道伯玉地病情已经太迟了,如果两个月前就到张大师那儿去,大师说可以保他活他八十岁。”
刘磐苦笑了一声:“我知道,只是当时我就劝过伯玉,可惜他一直不相信刘备会害他,就是遇到了那个游医之后,他还是不怎么信。”他脸上露出一丝痛苦之色,叹惜道:“其实何止是他,就是我,开始也是不信地,要不是看到王子度开的药方中正好差了那一味药,我恐怕到现在也不敢确信。刘备以仁义闻名天下,竟能做出这种事来,我想谁也不敢轻易相信的,何况伯玉受过刘备的大恩。”
曹冲笑着点了点头:“人之常情,子巨不必自责太深。前些天伯玉兄弟去祭了刘使君,兄弟俩在墓前痛哭一场,以前的隔阂都成了过眼云烟,就是伯玉刚好一点的身体又受了伤,咳了点血,吓得仲玉连坊里的事都不顾了,向大师讨个了药粥方子,天天亲自动手熬粥,别人都经不得手。”曹冲说着不禁笑了起来,回过头对刘磐说道:“子巨你不知道,仲玉虽然手巧,却从来没有煮过粥,我听说他第一次熬粥,一罐子粥熬得只剩下一口,其他的都成了锅巴糊在了罐上,亏得刘伯玉还吃得香甜可
刘磐也笑了,笑得脸地皱纹都淡了些,那条刀疤看起来也不是那么的凶恶。
“仲玉什么时候送他回山阳?”
“大师说了,以伯玉的情况,如果能好好调养,估计春夏都不会有事,只怕秋天难熬。仲玉说这些天还有点冷,回山阳不利于伯玉地身体。在襄阳更好些,决定等过了仲夏再送他回山阳。”
“这样也好,如果战事顺利,说不定能让伯玉看到刘备的下场再走。”刘磐咬紧了牙,回身看了看,立刻勃然大怒。他圈马出了队列,赶到他的队伍前照着那个领头地副将就是一鞭子:“竖子,是不是昨天公子赏的饭太好吃。你***吃撑着了?走路比老太太还慢,快点,给老子第一个赶到西陵去。谁砍了刘备的人头,老子把这个将军让给他做。”
黄忠见曹冲一脸地惊讶不由得笑道:“公子莫怪,他带兵就是这样,不是打就是骂地,不过那些兄弟们也都吃他这一套,打起仗来嗷嗷叫。”他回头看了一眼,又对许仪道:“正礼。你可小心点。这个刘子巨到时候说不定真要争首功。”
许仪哈哈一笑:“我听公子的,公子让谁先上就谁先上,我没有意见。不过汉升,我可跟你说,我这一千荆山军,在山中长途奔袭是好手,攻城拔寨可不行,只怕他要争也是跟你争。争不到我地头上来。”他又指了指身后不远处带着两千降兵地魏延道:“说不定跟文长也有得争,不过我看有悬,公子应该不会让那两千降兵先上阵。”
黄忠笑道:“这也未必。那两千人原来就是陈到带着的,战力也不差。公子对他们也好,在荆州的人家里都拿到了田,他们为了表现一下,要争个首功也是有可能的。何况公子派了十个虎士去做军侯,可是凭着真功夫打进去的,听说那些人现在可乖巧了。”
曹冲听了他们的笑谈。不置可否。抬头看了看一直跟在魏延身边的乐,心想这两个人配合得倒是不错。行军的这几天来,两千降兵那种衰气渐渐的退了,原有地那种生猛也渐渐地恢复了,估计到了西陵已堪一战,至少骚扰骚扰,助助声势是没有问题了。
他们一路行军一路训练,走得并不是太急,十数日后进入西陵县界,沿倒水南下。此时曹冲接到了文聘的消息,他和满宠已经汇合,在竟陵击败守城的几百人之后,在竟陵候命。而刘备带着张飞等五千多人,去了江陵,目前正在江陵激战,西陵城只剩下关羽五千人。曹冲和众人商量了一下,决定加快步伐,立刻进逼西陵。同时命令文聘水军进逼汉口,准备拦截水路的溃军和援军,同时满宠率军脱离水军,进逼西陵城。趁着刘备在江陵一时无法脱身的时候快刀斩乱麻拿下西陵。
黄忠等人有些担心的说道:“关羽虽然只有五千人,西陵城也算不是什么固若金汤,但我军也只有七千人,加上满宠军也不过一万一千人,并不占什么优势。再说还有两千降兵,虽然安抚得不错,但毕竟是个隐患,不能不防。再说关羽手下也是精锐,他本人也是有名的万人敌,我军攻城,只怕不妥。”
庞统笑道:“关羽虽勇,却是无谋之辈,看他守在西陵就知道了。西陵北面是平原,对我军来说,正是能战的好地方。关羽虽然有五千人精锐,却是水军为主,步战未必能占上风。如果他知兵机,当退往沙羡,后有周瑜等人随时可以支援,前有纵横地湖泊作为天生的屏障,可保江夏不失,我军不要说七千人,就是有两万人也未必能占上风。他守在西陵,无非是觉得西陵是江夏的郡治,如此局限于一城一池,却将如此好地地利弃而不用,不仅是他见识有限,也是他天性骄傲使然。”
魏延疑惑的问道:“听说那个与先生齐名的卧龙先生就在西陵,他是军师,如何不劝关羽?”
庞统满意的看了一眼曹冲,抚须大笑:“孔明虽智,奈何初入刘备帐下,赤壁之战虽然结盟江东,但在虎跳涧却被公子击得大败,只怕他在关羽心中,未必有多少份量。关羽与刘备情深,他们二人在西陵,十有八九是以关羽为主,孔明为辅。他如何能说得动关羽?”庞统在半路上听说西陵只剩下关羽和诸葛亮时就预料到了这种情况,也正因为如此,他才劝曹冲立刻催军急进,防止刘备回过神来。反过头来支援关羽。文聘的人马,可挡不住太多的人。
魏延点点头:“关羽性傲,这个我是知道的,不过他依托西陵城,以我们这七千人马,只怕也拿不下啊。”
庞统笑道:“如果他出城野战呢?”
众人一愣,都有些狐疑,关羽又不是傻子。他会出城野战?就算是野战,七千对五千,也没有绝对优势啊,这仗打得是不是有些冒险了?
庞统含笑不语,透着那么一种神秘,对张松说道:“永年,还得麻烦你写封挑战书给关云长,看看你怎么能让他出城和我们野战?”张松一愣,扭头看了看笑得很阴险地曹冲。立刻点头道:“诺!”
周瑜在江陵城处地大营里。看着前来求援的刘备漠然不语,好整以地看着眼前橙红色的酒液,好久才放下手中洁白的玉如意,伸出修长的手指端起酒杯递到唇边,却没有喝,只是深深的嗅了一口,然后从酒杯上方看着跪坐在他面前满脸是汗地刘备,和声说道:“久闻关云长神勇过人。手下又有精兵五千,副将苏仲羽(苏飞)久在江夏,地形熟悉。又有诸葛先生在西陵,左将军还担心什么?曹仓舒不过是个小儿,虽少有能名,不过是虚夸之辞而已。他初经战阵,怎么会是关云长的对手。五千人守城会被七千人攻破?左将军是不是也太小心了些。”
刘备面色一滞,他确实没打什么好算盘,他来找周瑜。当然不是为了真的回去救关羽。他从心里对关羽就很有信心。听说了曹冲带着七千人冲着西陵而来,就觉得曹冲是少年麻木。七千人就想攻城,关羽如果守不住西陵城,那曹冲可就真成了神了。他来找周瑜搬救兵,只是为了自己脱离周瑜而去夺江南四郡找个借口,如今见周瑜根本不信他,不由得有些着急。
“都督,江夏跨有长江,如若被曹冲夺了江夏,我等无托身之处事小,都督后路被截事大啊。”刘备站起身来,绕到周瑜身后指着地图说道:“都督请看,西陵若失,身后数十里就是长江,曹冲有文聘的襄阳水军四千,又有霹雳炮和拍杆、强弩,如果封锁了江面,或者径直渡江,则都督如何能回柴桑?都督在江陵城下已经有三个月了,一直攻城不下,如果后路断绝,军心不稳,到时候都督的一世英名可就毁于一旦了。刘备不才,愿为都督守住长江沿线。还请都督三思。”
周瑜笑了,他放下酒杯理了理衣摆,长身而起,走到地图前指着当阳说道:“曹冲要断我的后退,我倒不怕,他虽有水军四千,但封锁不了长江,更何况他七千人马根本攻不下西陵,除非关云长出城野战,不过我想关将军久经沙场,应该不会出此下策。就算西陵不守,西陵城和长江之间湖泊纵横,北军步骑根本不能长驱而入,要想打过长江简直是痴人说梦。左将军是不是……太过小心了?”
他看了一眼面色发窘的刘备,又说道:“不过左将军有一句倒是对的,后路被断则军心不稳。曹冲为建战功,调走了曹仁背后的满宠部,如今曹仁地背后真是空了。他地两翼夷陵最近,击破夷陵,我军就可进逼当阳,断了曹仁的后路,届时江陵城必然慌乱,再要破城就容易多了。”他背着手,看着地图上的江陵城笑了一声,“夺了江陵,我等顺势进军,南郡归我所有,曹冲就算夺下了江夏,也在我和庐江郡的夹击之下,若不退出江夏,只是死路一条。左将军何惧之有?”
刘备无言以对,情况确实如周瑜所说,曹冲想要夺取江夏全境是不太可能的,他的四千水军根本无法控制长江,江夏的江南部分他是想都别想,就是江夏郡的北面,以他目前地兵力也只能看运气。而一旦夺取了夷陵,再进逼已经空城的当阳城,那曹仁就落入了包围圈,如果不想被全歼,只能选择在江陵城的物资消耗殆尽之后撤退。一旦后退,那么当阳以前就不是曹操地地盘了,如果顺利,周瑜可能会直逼襄阳。到那时候,曹冲想不退兵也不行了。从这一点来看,刘备也觉得自己以前败给曹冲,实在不是自己不行,是点儿太背了。
但这些对周瑜有利,对他却无利,他要想跟周瑜争南郡,一来名不正言不顺,二来实力也不济,就凭他现在全部才一万出头的人马,要想跟周瑜的两万精兵较量,实在还差点水准。他想来想去,还是觉得过江取江南四郡比较稳妥。周瑜既然要取南郡,只怕也没时间取江南了。
“都督要取夷陵?”刘备沉吟了片刻。
“左将军以为如何?”周瑜带着笑回头看了刘备一眼。
刘备脸上露出一丝诚恳的笑容,指着夷陵北面的临沮说道:“我听说乐进带着四千人,一路南下,攻破不听号令的宜城,目前已经到了临沮,看他的架势,正是要南下支援曹仁地右翼。都督如果要取夷陵,还需要抢在乐进到达之前,否则等他进了城,再要取夷陵可就难了。夷陵不取,当阳也只是镜中花而已。备觉得,都督要取夷陵,应该立刻动手,如果放心地话,备愿助一臂之力。”
周瑜哈哈大笑:“承左将军美意,瑜却之不恭了。”
周瑜很快就做了安排,让甘宁带着本部人马进攻夷陵,由刘备带着人到夷陵以北摆下防线,防止乐进突然出现打甘宁一个措手不及。刘备二话没说,带着自己的四千人马和周瑜支援他的两千江东军,很快就赶到了夷陵城北五十里,摆下了一前一后两道防线。
刘备很小心,他将两千江东军一分为二,一千放在前面,另一千跟自己在一起。他对这种把别人的部队转化成自己的部队的事情很拿手,干了将近有二十年了,轻车熟路,就连曹操当年都吃过他的苦头,到徐州去截袁术的几千人被他给吞了,徐州刺史车胄死了,大将朱灵因此受了重罚,笑得最开心的只有刘备一个人,又得了几千人,又重得了徐州。可惜他没想到曹操会放着北面猛虎一般的袁绍不顾,亲自带兵攻打徐州,吓得出城察看的他城都没敢回,带着十几个人就落荒而逃,妻子儿女又一次落入曹操手中,连大将关羽都被曹操给捉了。说起来,刘备逃命中那一次是最狼狈的最刻骨铭心的。
八九年过去了,刘备的手法越发的熟练,这不,两千江东军现在跟他处得很好,只要他一个命令,保准这帮人跟着他南征北战,绝无二话。至于说要守住这里不让乐进南下,那简直是小菜一碟,不在话下。从心底说,刘备压根没想过去和甘宁争功打什么夷陵,周瑜那点小心眼,他太明白了。甘宁四千人攻只有几百人守的夷陵小城。自然不需要他去帮忙,让他来防着乐进是最好的安排。乐进还在临沮,他能不能在夷陵城破之前接到这边地消息都是个问题,更别提救援了。
有了刘备支持,甘宁放心的带着人去攻打夷陵,小小的夷陵城根本不是他的对手,几百人抵抗了一阵,射完了库存的长箭之后,甘宁刚挽了铁链要去强攻,城门开了。一个举着小白旗的士卒走了出来,没有别的要求,只请甘宁不要乱杀人,立刻投降。
甘宁进了城,满意的写了捷报让人快马送给周瑜,同时建议派刘备挡住乐进,自已率兵北取当阳,断曹仁的后路。周瑜得报大喜,立刻同意了甘宁的建议。甘宁接到命令后,让人通知刘备原地待命。同时留下一千人守夷陵,亲自带着三千人马前去攻打当阳。
刘备接到甘宁地通知哈哈大笑:“这个锦帆贼真把老子当他的偏将了,他去立功,让我替他看着后路。好。我就让你也被人围一回。”他立刻下令召集众将,说是接到了都督的将令,南郡形势已经明朗,都督不日即可全取南郡,要他带着现有的人马回军去取江南四郡。说完话。他看着几个江东将领微笑。那几个将领早就被他的仁义之名和慷慨大方给骗住了,如今一看刘备手上的手令,略一犹豫,就纷纷表态愿意跟着左将军南下立功。刘备大喜,带着六千人马星夜兼程,从长江顺流而下,在夷道登陆,一路南下,直扑孱陵。孱陵兵微将寡。根本没想到刘备会突然出现,略一抵抗就投了降。紧跟着张飞也带着一千人马脱离了周瑜大队,过江与刘备配合。刘备在孱陵稍做停留,立刻派人送信给诸葛亮,通知他南下。接着传檄江南,号称有兵三万。先服者有功。后服者杀无赦。
江南地广人稀,各个城池的守兵都有限。四郡太守一听刘备有兵三万,一个个吓得面无人色,陷入了惶恐不安之中。不到几日,长沙太守韩玄投降,相较而言,靠得最近的武陵太守金旋却没有递来降表。刘备正在疑惑,却听说金旋正整兵备战,不由得大怒,立刻带着大军直扑郡治临沅。
金旋字元机,京兆人,自称是武帝是时名臣金日的后代。任武陵太守多年,如今听说刘备受周瑜命令南下夺取江南四郡,立刻召集了附近的郡兵,同时发书给其他诸城,要他们立刻征募士兵来支援。该派地人都派出去了,他才召来了一直跟在他身边做文书的长子金说道:“德,你赶快收拾一下,昼伏夜行,过江去襄阳找曹公子报信。”
金大惊:“父亲,如今刘玄德领大军前来,我正当护在父亲左右,如何能一个人独自逃生?”
金旋长叹了一口气:“为父的是朝庭委任的武陵太守,义不容辞,当然要与武陵郡共存亡,你却是白身,没有必要把性命丢在这里,自然应该远遁。”
金说道:“父亲觉得武陵保不住吗?那刘玄德号称三万人马,定是说谎,他在丞相南下乌林时不过有兵万余,后来被公子打得大败,折损不少,就算后来补充了人马,他也没有三万之数。父亲以一郡之力,不能抵抗他一个无根之人吗?据城而守不过几日,他就会粮草不继,只能退兵。”
金旋苦笑了一声:“傻孩子,你也不想想武陵郡地情况,武陵郡十二城,人口二十万刚出头,兵不过万余,防着那些蛮人倒占了大半,还有那么多的城要守,能赶到临沅来的能有几个人?为父的发出命令,不过是尽人事而已,最后与刘备作战的,就是这城里地千余人。www101dunet就算是刘备三万人是虚的,一万人总有吧,又能撑得住多久?不要犹豫了,听为父的话,立刻起程,好好跟着曹公子,以后有机会就在朝中做个小官,千万不要到这蛮荒之地来了。”金也不笨,他当然知道武陵郡的情况。父亲不让他去找比较近的曹仁而是去找曹冲,一方面是江陵有大兵围城,另一方面却是让他把消息尽快的传给曹冲,既要保住他的性命,同时也让他立一功。好为以后的仕途做准备。当下他不再迟疑,打点起了行装,哭别父亲,带了两个熟悉地形地仆人,即刻起程出了临沅城,避开袭来地刘备大军,取道零阳直奔东北。
他一路上不敢大意,小心的避开刘备零星的斥侯,日夜兼程,数日后终于到达夷陵城。他本想进夷陵。遇到一个出来打柴的山民才知道夷陵已经被江东的甘宁取了半个月,吓得他也没敢停留,拖着疲惫的身子立刻向北。因为他听说折冲将军乐进地大军已经占领了临沮,正向南进发。
金是个书生,平时虽然也练练击剑,不过那些都是为了风度,并没有下太多功夫,平时也是养尊处优,身体并不强壮。这几天长途跋,吃不好睡不好。再加上担惊受怕,他早就是心力憔悴,疲惫不堪。本以为到了夷陵可以好好睡一觉,可以好好地吃一顿。哪知道满腔的美好愿望却落了空,这对他打击不小。绕过夷陵又走了大半日,他实在吃不消了,在仆人地服侍下啃了两口他已经吃得想吐的干粮,喝了两口凉水。倒在路边就睡。
等他睡醒的时候,他才发现自己和两个仆人一起,被捆得严严实实,后脑勺还疼得要命。眼前的景像有些暗,好象是在小屋子里。他定了定神,才发现面前坐着一个跟他横在膝上的刀差不多高的将军,一脸的杀气,旁边还站了一个横眉冷目的大胡子武士,从衣甲看像个偏将。
“说吧。你是什么人,从哪里来,要到哪里去?”那个将军语气很冷淡的说道,扶在刀环上的手指不住地弹跳着,好象随时会拔出刀来杀人。长刀从鞘中抽出小半截,露出雪亮的刀刃。
“你是何人?”金虽然惊慌。却还知道不能随便乱说。万一是落入到甘宁的手里,他可就惨了。
“这是我家折冲将军。”那个偏将上前就是一脚:“还不老老实实的回乐将军话。想死么?”
金一听是折冲将军乐进,这才长长地松了一口气,一下子瘫在地上,如释重负的说道:“将军,我是武陵金太守之子金啊,我奉父命前去襄阳找曹公子报信,刘备率大军掠取江南四郡。”
“刘备去了江南?”乐进一听就站了起来,一步就跨到金面前,伸出大手一把揪住金的衣领,险些将他提了起来。金吃了一惊,连连点头道:“正是,正是,他十日前过江,传檄江南,长沙郡听说已经降了,我父亲不降,誓与武陵共存亡,这才派我前来报信。”
乐进哈哈一笑,放下金笑了两声,转过身看了看一旁大喜的偏将道:“怪不得整个斥候营找他找了几天都找不到一点踪影,原来这个大耳贼跑得还真快,居然跑到江南去了。日他娘,还真如公子所说,他就是个逃跑专家,这腿也太快了。”
那偏将也拍着手掌笑道:“正是,我还以为大耳贼长了本事,能将六千大军藏在山里呢,原来根本就是脚底抹油跑路了。只怕甘兴霸现在也不知道呢,还以为夷陵无忧。将军你看我们是先救当阳,还是先取夷陵?”
乐进看了他一眼,却笑了笑没有答话,他看着地图细细想了片刻,转回身对金说道:“你不要去襄阳了,公子不在襄阳,他在西陵。你先休息一下,好好吃点东西,我派人送你去西陵,顺便将这里的情况报与公子,请他尽快决断。”
金也不多想,他连声应了,下去吃饭休息。等金出了大帐,乐进坐回他地虎皮席上,有条不紊的呷了一口酒道:“急书征南将军,就说我军已经到夷陵城外五十里,请示下一步如何行动。”
偏将一愣,看了看乐进似笑非笑的面容,这才恍然大悟,连忙坐下撰写文书。半个时辰后,金带着文书骑着快马,在几个武士的保护下向西陵急驰。
周瑜听说乐进逼进了夷陵,大吃一惊,他连忙招来人问负责拦截的刘备在哪里。结果没有人知道刘备去了哪里,六千大军一下子没有踪迹,正在他大惑不解的时候,一个负责打探江南消息的士卒浑身带伤地回来了,他告诉周瑜说刘备已经打下了武陵郡。武陵太守金旋被张飞一矛挑死,长沙郡韩玄不战而降,目前刘备正向桂阳和零陵郡挺进。更让周瑜气愤的是,张飞奉命镇守武陵,却没有呆在故治临沅,而是驻扎在长江对岸地孱陵,他派人在孱陵和夷道之间的长江边上不停的巡逻,凡有接近江边者,杀无赦。周瑜派往江南的斥侯本就不多,如此一来。当然更没有消息传回来,这个斥候和几个同伴在江边伏了数日,才找到机会过江,尽管如此,还是只有他一个人杀回来了,其他的都死在江南。
周瑜气得面色铁青,他霍的转过身看了一眼地图,当他看到江南四郡地图块时,不由得怒气勃发,扬手将手中地玉如意砸在地上。怒吼一声:“此人竟然无耻如斯,真是骇人听闻。”
玉如意砸在坚实地漆案上,啪地一声摔成几截,碎块四分五散。在地上、案上跳了几下,躲进了旁边的帷帐角落。周瑜气哼哼的在帐中来回走了两步,面色平静下来,他立刻抬手叫道:“来人,叫凌校尉和吕横野来。”
吕蒙和凌统一听说刘备神不知鬼不觉的到了江南。并且已经夺取了长沙和武陵,不由得大惊失色,相互看了一眼,都有些不知所措。周瑜笑了笑,习惯性的去摸手中的玉如意,却摸了个空,这才想起来玉如意已经被自己摔破了,不知道在哪个角落里藏着呢。他笑了笑说道:“子明,公绩。你们说说看,现在当如何办才好?”
吕蒙心中担心甘宁,立刻说道:“刘备擅自离开阻击阵地,致使兴霸陷入险境,他目前正在强攻当阳,如若夷陵一旦落入乐进之手。兴霸将四面为敌。蒙以为当立刻派人通知兴霸,让他在曹仁等合围之前撤回来。”
他心中有数。甘宁和刘备这次一起出去的,刘备突然失踪他却不知道,迟迟没有将消息传回来,不仅让周瑜蒙在鼓里,更让他自己陷入了险境,真要被人合围了,哪怕是战死也无法赎罪。但那些都是次要的事情,现在的事情是先保住他地命,只要他把部队带回来了,主公就是要罚他也会轻一点。
凌统却没有说话,他看了看周瑜身后的地图道:“刘备去了江南,应该说是意料之中的事情,他想一个立足之地久矣,如今我军在争江陵,以他的实力不足以置喙,南郡就是打下来也没他地份,他要去取四郡,也在情理之中。他为人老奸巨滑,兴霸将军被他所骗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吕蒙一听他为甘宁出脱,倒是有些意外,不禁感激的看了他一眼。周瑜将他们的眼神看在眼里,倒也没有多说。他沉吟了一会问道:“那公绩觉得该当如何处理才好?”
凌统笑道:“我们刚知道刘备去了江南,只怕曹仁还未必就知道。他一直躲在江陵城里不出来,并不是不知道夷陵的重要性,而是怕众寡不敌,出了城野战不是我们地对手。如今乐进已经到,刘备又跑了,形势一下子逆转,他没有理由再任由兴霸占着夷陵,抄了他的后路。我估计,一旦他得到消息,就会派兵争夺江陵,解除右翼之忧。进而围攻兴霸,彻底安定后方。”
周瑜笑了,他抚在案上的手轻轻的弹动着,手指在案几上击着如鼓声一般的节奏来。“那么公绩是准备趁势引曹仁出城,在野战中击溃他,然后再取江陵了?”
凌统笑道:“统一管之见,还望周都督和吕中郎指正。”
周瑜笑而不言,转头看向了吕蒙。吕蒙却紧皱着眉头,他觉得这个引曹仁出城的办法当然是好,但甘宁却成了诱饵,三千人马在曹仁和乐进的包围之中,危险性不言而喻,万一弄巧成拙,或者说就是击败了曹仁,拿下了江陵,但甘宁却折损过大,甚至全军覆没,那对他来说,也是不可接受的。
但问题在于,甘宁失误在先,他的险境也是他自己造成地。如果当了诱饵最后能成功,他不仅可以将功抵过,还可以略有收获,再说三千人守夷陵的话,把握还是很大的。所谓富贵险中求,也只能哪些了。他细细的思索了片刻说道:“公绩此计甚妙。曹仁象个乌龟一样缩在江陵城里不出来,我军确实难以下手,如果能诱他出城,倒不妨是个好办法,只是兴霸此刻尚在攻打当阳,是不是派人先通知他回军固守夷陵,要不然他那一千人只怕不是乐进和曹仁人的对手。”
周瑜笑道:“兴霸在夷陵留一千人驻守,正是恰到好处,人太少了,不堪一击。人太多了,曹仁分兵也无济于事,索性会继续龟缩在江陵城中待援。如今这一千人守城,乐进有四千人,他再分出两千人,拿下夷陵当有七成把握,再加上曹仁此人有勇无谋,一直自视甚高,如今被我等逼得守城不出,只怕已经难受之极,有此良机,不会不借机出一口胸中恶气。”
吕蒙和凌统听了,点头称是。吕蒙刚要再说,周瑜却抬手摇了摇:“子明放心,兴霸善战,有一千人守城,曹仁乐进不能伤他分毫,倒是立刻通知他回夷陵城,那两千人马就交给偏将,在城外游弋,让乐进等不敢全力攻城才是。”
吕蒙一听周瑜不仅不让甘宁回大营,反而要他回夷陵城,又不让带那两千人进城,一下子有些急了,不过他看着周瑜那张看似温和的脸,张了张嘴,却没有敢再分辩什么。只得点头应是:“既如此,我就立刻派人将都督地妙计通知兴霸。”
周瑜似乎知道吕蒙在想什么,却浑不在意:“如此甚好。”
张松以曹冲的口气给关羽写了一封挑战书,语气看似谦卑而实狂傲无比。他说,我带着七千人马南下,本不敢与名闻天下的关将军交手,只是江夏本是朝庭的疆界,如今左将军不听朝庭号令,屡次对抗朝庭大军,去年更是勾结孙权,对抗丞相大人亲率的天子之军,实在是不能容忍,故而率军前来征讨不服。听说将军镇守西陵,我实在有些惶恐,早在儿时就听说将军在白马斩杀河北名将颜良,万马军中取上将头颅如探囊取物。我只有七千人,更不敢轻易与将军交锋。
不过我的部下有人说,将军当年斩杀颜良不过是因为颜良受左将军之托,有话要交待将军,而将军趁他不备,这才偷袭成功,成就了将军的赫赫威名,其实将军随左将军征战以来,败多胜少,无战功可言,不过是因为与左将军有同床之谊,这才屡受重托,并非是因为将军能征善战的缘故。这些我当然是不信的,但其他人都这么说,我确实也有些疑惑,因此愿与将军一战,还将军一个清白。
他接着说,我帐下有大将数员,其中以黄忠黄汉升对将军最是不屑,愿率手下一千铁甲军,绝不用他人助阵,与将军在西陵城北小无岭一决胜负。为了让将军放心,我愿意带着其他人离小无岭十里,将军如果仍不放心,也可以就在西陵城下。我只带二十侍卫前往观战,一睹将军风采,其他人都在小无岭,让将军可以安心一战。
最后他说道:“白马之战近十年矣。岁月不饶人,将军或许征战多年,体力不如从年,或者爱惜名声如鸟惜羽,不愿一战,则冲也不敢强人所难。唯闻将军有宝刀一口,名曰万人敌,将军既非当年之勇。这万人敌跟着将军也是明珠暗投,请将军赐与在下,莫使宝刀徒在鞘中空鸣,使人闻之落泪。”
曹冲和庞统看了挑战书,哈哈大笑。曹冲将挑战书交给蒋干道:“子翼,永年把挑战书写好了,能不能激得关羽出城野战,剩下的就看你的了。”
蒋干扫了一眼挑战书,苦笑了一声道:“永年暗藏机锋。尖酸刻薄。我到了关羽面前已经不用说什么了,真把他气出个好歹来,只怕那口万人敌先要让我尝尝厉害了。”
帐中众人听了,哄堂大笑,刚当上特种兵小头目的李维凑过来在蒋干地酒杯中又添了一些酒笑道:“子翼先生还是多喝一点吧,趁着酒劲立刻入城,不是有句话吗,这酒壮什么人的胆的。”
众将听了。笑得更厉害了,就连一直不怎么开玩笑的邓展都将口中的酒喷了出来。蒋干气苦,一口喝干了杯中的酒。抬手将酒杯扣在李维头上:“竖子,蒋翼是没胆的人吗?你等着,看你家阿翁怎么把关羽气得暴跳如雷的出来与黄汉升决战地。”说起,将挑战书塞入怀中,扬长而去。
关羽看着眼前这个没他高没他壮,傲气却不输于他的蒋干,接过挑战书看了一眼。从鼻子里冷笑了一声。顺手将挑战书扔在案上,抚着颌下的长髯。眯起了细长的眼睛寒声说道:“无知小辈,在关羽面前竟敢如此狂傲,不怕你项上的人头保不住吗?”
蒋干被他一瞅,心里还真是一激灵,不过他脸上还是平静得一点异样也没有。他淡淡的笑着,信手拈起关羽面前的棋子把玩着,过了半天才笑道:“久闻将军有万人敌宝刀一口,想必也有多年没有喝过人血了,只怕已经失去了锐气,届时不能让黄忠痛快。如果蒋干这颗首级能让将军的宝刀重现光芒,使黄汉升将军能畅快一战,蒋干虽是一介书生,倒也不惜区区一颗人头。”
关羽轻蔑的笑了一声:“黄忠?我听刘磐说过,不过是老兵而已,也敢来虎须,真是不自量力,难道他觉得他比河北四名将之首颜良还勇,关羽斩得颜良地人头,还怕他一个老兵不成。”他说到此处,见蒋干嘴角扯出一丝不屑地笑容,才想起挑战书里说自己是趁人不备偷袭的,不由得怒气上涌:“回去让他把脖子洗干净了,关羽来日就让他看看什么叫万人敌。”
说着,提起笔来就要在挑战书背后写字,坐在棋盘对面的马良一见,连忙站起身来:“将军不可!”
关羽手中不停,看了他一眼道:“有何不可?难不成我还怕了他不成?”几笔写完,将挑战书扔进蒋干中:“快滚吧,三日后取他首级。”
蒋干看了看手中的挑战书,见后面写着龙飞凤舞的几个章草“三日后西陵城下”,心中大喜,起身告辞,又加了一句道:“将军果真是信人,蒋干与我家公子一样,盼三日后西陵城下能一睹将军风采,让世人知道,廉颇未老,尚能斗饭。”说着起身一揖,扬长而去。
马良见蒋干大步流星出了门,心中大急,站起身来对关羽说道:“将军,这如何使得?我军五千人守城,曹冲只有七千人,他无奈我何,这才出此激将之计,诱将军出城野战。他虽说只有一千人挑战,可万
关羽不满的哼了一声,猛的站了起来:“万一什么?关羽会怕一个老兵吗?那黄忠不过是刘磐那个粗汉的手下,居然也敢来挑战我,真是井底之蛙不知沧海之大。听先生此意,莫非觉得羽不是他地对手,会丧命于他手?”
马良急得汗都出来了,他见蒋干来的时候并不知道挑战书上写的什么,听关羽和蒋干说了几句才明白那是曹冲要关羽出城单挑,又听得蒋干以言语相挑,立刻知道不好,才想阻拦。哪知道关羽已经回复了。前后不到几句话地时间,关羽居然就决定了这么大的事,甚至连和诸葛亮商量一下的意思都没有,当然更提不上他这个幕僚了。
“将军神勇,天下何人不知,奈何要与一老兵对阵?”马良急道:“将军守城,曹冲无计可施,一旦出城。他不守信用该当如何?”他不敢说关羽被人围住杀了,只敢说别地了:“他万一让黄忠困住将军,却让其他人来抢城,这城中没有将军,如何能行?”
关羽听他说黄忠一千人能困住自己一千人,不由得大怒,正要发火,又听到最后一句,这才气平了些。他想了想道:“城中有你和诸葛军师。有苏仲羽。再有四千人守城,谅来无妨。再说黄忠不过是无名之辈,一千人如何能困得住我一千人?你放心,不要片刻,我一刀斩了这匹夫,立刻回城就是。”
马良无奈,也无心下棋了,匆匆作别去找诸葛亮商量。关羽见他急匆匆的出去了。不禁摇了摇头笑道:“书生就是书生,一点小事就慌了手脚,不过是盏茶的事情。奈何如此失态,连下了一半的棋都不下了。”他说着,一手拈起对面棋盒地白子,在马良未完成地棋局上下了一子,又拈起一枚黑子,在自己这一面下了一子,微微的笑了:“马季常。是怕下输了这才匆匆而去地吧。”
诸葛亮听了马良地话。这才从堆满了案几的简策中抬起头来,带着一丝笑容看着马良:“季常。何必如此惊慌,不就是出城对决吗,没什么大不了的。云长骁勇,那黄忠岂是对手,你就等着听云长斩将夺旗的好消息吧。”
马良见诸葛亮一点也不急,还是那么不当回事,不由得他直跺脚:“孔明兄,你怎么也如此说?关云长出城与黄忠对战,那这城怎么办?苏仲羽虽然久在江夏作战,但他擅长的水战,不擅守城。而且你别忘了,江夏原有的人现在可都在蒲圻和嘉鱼待命南下,现在城中的五千人都是从樊城带过来的,苏仲羽根本调不动,万一曹冲不守信用,七千人一哄而上,关云长有什么闪失的话,那可如何是好?”
诸葛亮含笑摇头:“你太紧张了,还是下去好好休息吧。”
马良见他依然无动于衷,依然不紧不慢地看着手中地简牍,不由得急了,上前一把夺过他手中的毛笔道:“孔明兄,此事关系重大,你还是去劝劝他吧。”他正待再说,一直在旁边看着的马谡站起身来拉住马良道:“兄长莫急,事情没你想的那么严重,就算他们不讲信用,我城中的人也可以出去救援啊,他们远道而来,其中还有两千心志未坚的降兵,一千蛮兵也是乌合之众,能奈我何?就算他们要抢城,就这几千人如何能攻下西陵城?不闻十则围之,五则攻之吗,曹冲哪来那么多的人马。”
马良哪里说得过马谡,他被马谡说得哑口无言,细想想也觉得自己有些过虑,只得垂头叹气道:“孔明兄,幼常,我说不过你们,不过我总觉得这事有点诡异。这个曹仓舒带兵不过半年,却打了几个胜仗,用兵不循常理,谨慎而又别出机杼,你们不可等闲视之。”说完他背着手,摇着头出门走了。
马谡回过头笑道:“我家兄长真是小心过头了,这个曹仓舒不过是命好,这才有机会十三岁就带兵,侥幸打了几仗,算什么大本事,兄长胸有兵书万卷,岂是那个孺子可比,只欠一些机会罢了。”
诸葛亮脸色缓和了些,他看着两旁堆得高高的简策道:“幼常也不可如此说,要说用兵,当世能超出曹孟德地还真不多,听说他注了孙子十三篇,颇有见地。我想这曹仓舒定然是熟读此书,再加上此子从小即有慧名,能从中悟出常人不能领悟的东西也未必可知。”
马谡收了脸上笑容,沉默了片刻又笑道:“孔文举说过,小时了了,大未必佳,小时候聪明未必大了也聪明,一个十四岁的孩子,纵天资聪明也有限,甘罗十二为相也不过是古人虚美之言罢了。当世英杰,还是以兄长为翘楚。”
诸葛亮笑着摇了摇头:“天下英雄众矣,亮不过沧海一粟罢了,焉敢如此自夸。”他取过一支竹简道:“这些天斥候营地伤亡颇大。派往北面的人回来的居然不到一成,这其中只怕有些问题。”
马谡接过竹简看了看,也点头道:“确实有些异常。不过曹冲既然前来,要隐藏踪迹,当然要大力剿杀斥候,伤亡大些也在情理之中。”他看了看依然皱着眉头地诸葛亮说道:“我去查一查就是。”
“幼常亲自前去,我便放心了。”诸葛亮展颜笑道。
曹冲听蒋干回报说关羽没说几句话就答应了,不禁喜出望外。他看着心有余悸的蒋干笑道:“子翼如此紧张。是不是差点被关云长祭了刀?”
蒋干擦了擦额头的汗,叹着气说道:“这个关云长果真是个万人敌,不愧是从尸山血海里闯过来的人,眼神就象刀子一样凌厉,看人一眼都让人心惊不已。”
“这就叫杀气,子翼喝两口压压惊。”曹冲哈哈笑道,对着身边地侍卫示意了一下,那侍卫连忙上前给蒋干倒酒。曹冲弹着手里地挑战书道:“这次让关云长有来无回,我就不信什么万人敌。格老子的。一万人压也压死他,排成队让他砍也能累死他,万人敌?且!”
他不屑地样子让旁边坐着地张松也忍不住笑了起来:“公子这话可不能让邓师傅和黄将军他们听见。”曹冲笑道:“怕什么,邓师傅也不是那种一天到晚没有自知之明的人。你们倒是说说,汉升和这个关云长对阵,能不能占上风?”
张松笑道:“他们哪个能占上风我不知道,不过铁甲军肯定不会输给关羽的一千刀牌手,这点我可以肯定。子翼,有没有兴趣下个注?”蒋干白了他一眼:“你当我傻啊,这个谁不知道。还用跟你赌?你要是觉得关羽能赢我就跟你赌一年的俸禄,你赌不赌?”
张松连连摇手,转过头看着曹冲道:“公子,你最近赏得子翼太多了,他开口就要赌一年的俸禄,我哪里吃得消。”蒋干听了又笑骂道:“你这么一说好象公子没赏你似的,又来哭穷。我最看不得你这份财奴嘴脸了。总是想着法子在公子面前讨钱。”
曹冲和张松哈哈大笑。
三日后,西陵城北门射程以外。黄忠的一千铁甲军排成一个方阵,百人一排,排成十排,前面一排刀盾手,后面两排长戟手,再后面是两排强弓手,接着又是同样的五排。黄忠站在阵前,扶刀而立,二十个彪形大汉挺立在他的身后,面色冷峻。一千多副铁甲在初升地阳光照耀下闪闪发光,直要晃花了对面城墙上敌人地眼睛。
关羽在城墙上看着一千铁甲军暗自心惊,他本来以为曹冲的挑战书里的铁甲军只是虚夸之语,哪有一个偏将带着一千全穿铁甲的士兵的,手握雄兵的曹操手下的武卫营和虎豹骑也不能做到全披铁甲,刘备手下的亲军也只有百夫长才能披铁甲,而他关羽地亲兵只有几个将佐是铁甲,其他的能有完整的皮甲就算不错了。黄忠一个降将能手握一千铁甲军?打死他也不信啊。
身穿皮甲和身穿铁甲地区别,这个不用多说,城下城下的人都知道。所以当这一千铁甲军呈现大家面前时,城上所有人都倒吸了口凉气。苏飞大惊失色,看着脸色沉郁的关羽惴惴不安。身边的众将本来都以为今天要看关羽阵前斩将,先折了曹冲的锐气,然后看着曹冲望城兴叹,趁兴而来败兴而归,有的已经想好了要趁火打劫,出城追击一把,捞个便宜。谁也没把这当回事,几乎所有的人都认为,关羽那些亲兵是跟着他多年地悍卒,一千对一千,天底下基本没有人是他地对手,除非对面是当年的战神吕布。不过这句话只能在心里说说,没人敢说出来让关羽听到。
然而看到这一千货真价实地铁甲军时,所以人都把那份得意压回了肚子里,剩下的除了对关羽的担心,还有羡慕。好多将领都在咽口水,娘唉,老子大小是个中郎将、偏将军,才穿了副铁甲,这姓黄的居然带了一千人,全是铁甲,真他娘的有钱啊。要是……这些人都是我的,那该多好啊。
还有些认识黄忠的气得直撇嘴,这个黄汉升,熬了十年终于熬出头了,带着这一千铁甲军,以后升官发财还不是一句话。娘的,老子怎么没这么好运气,投这么个有钱的主子呢。心里这么想着,不由自主的瞟一瞟城楼上的关羽和诸葛亮。
诸葛亮也吃惊不小,他看了看一脸惊愕的马谡和满脑门子汗的马良,略一思索,抬腿走到关羽身边。正思索着怎么开口劝关羽,只见远处山坡上观战的曹冲等二十余骑中忽然飞奔出一骑,绕过千人方阵,到了城门前才猛的一勒马缰,长长的吁了一声。马背上的骑士抬眼看了看城楼,认准了那个身材高大、鹤立鸡群的关羽后高声叫道:“关将军,我家公子有话,要说与将
关羽一惊,这才从出神中惊醒过来,他向前跨了一步,看着城下淡淡的说道:“有话就说。”
那个骑士拱了拱手道:“我家公子说了,一千铁甲军天下少有,估计将军也拿不出足够的人手。如果将军此时为难,我家公子愿意取消比试,只想请将军赐宝刀一观,然后一定还与将军。为回报将军美意,这一千铁甲军愿在此一展雄姿,以飨诸位。”
诸葛亮一听,心里就哀叹了一声,这个曹冲是不是真有神通啊,上次在江陵早早就预知了乌林火起,抢先一日到达虎跳涧布下了绝阵。今天又在五百步外,有若神助的看到关羽的犹豫,派了人来传这么一句话。以关羽的性格,他就算真点胆怯,也忍不过这句话,拼死也要出城一战了。
“云长不可听他胡言乱语,为将者当坐镇中军,岂在乎阵前厮杀,纵能斩将夺旗也不过是一偏将所为,称不上英雄。”诸葛亮劝道。他正要再说,忽然觉得眉间有些发紧,他抬头一看,见关羽猛然睁开了眼睛,眼中寒光乍现。他俯视着诸葛亮厉喝了一声:“羽正是一斩将夺旗的偏将。军师毋须多言,羽下城去斩杀那个匹夫,这西陵城交与军师这等运筹帷幄的大才,定能决胜千里之外,万无一失。”说完,不等诸葛亮再说,“噔噔噔”的下城去了。城下一千刀牌手早就准备停当,一见关羽大步从城墙上下来,在领头的军司马的带领下,一起用手中的长刀猛击盾牌:“威武,威武!”
一千人异口同声的吼叫声威武雄壮,在整个西陵城回荡,飞出了城墙,传到一千铁甲军耳中,铁甲军面无异色,黄色双目低垂,仿佛睡着了一般。传到山坡上曹冲的耳中,曹冲笑了笑,轻轻的摇了摇手中的马鞭,用一种惋惜的口气说道:“可惜啊,可惜。”
关羽热血沸腾,仿佛又回到了鲜血横飞的战场,刚才心中偶现的那一丝怯意立刻消失得无影无踪,他站到方阵面前,忽然举起右手。一千人立刻停住了吼叫,鸦雀无声。有这样的亲兵,什么狗屁铁甲军,不过是给我送铁甲来了。关羽得意的看了一眼傲然挺立的刀牌手。回身喝道:“开城。”
苏飞为难的看了看脸色发白的诸葛亮。诸葛亮苦笑了一声,回过身来扶着城墙无力的说道:“开城吧,准备三千人在下面候命,随时准备出城接应关将军。”苏飞刚要走开,诸葛亮又说道:“立刻将斥候全撒出去,遍查城北三十里以内所有能够藏兵地地方。”
“诺!”苏飞凛然受命,拱手而去。
厚重地城门在十几个士卒的推动下缓缓的开了。关羽带着一千刀牌手出了城,有条不紊在城外列阵,同样列成十重阵,然后缓步推向黄忠的铁甲军。在黄忠二十步外停住了脚步。关羽手扶那口万人敌战刀,在几个侍卫的护卫下缓步上前,离黄忠十步站定:“黄忠匹夫,关羽来了。”
一直在假寐的黄忠忽然睁开了眼睛,细细的打量了片刻十步外地关羽,露出一丝从容的笑容,扬声道:“将军果然豪迈过人,言而有信。”
关羽不屑的撇了撇嘴,眯起了他那细长的凤目,伸出手招了招道:“莫要多言。快来受死。”
黄忠无动于衷,他伸起右手。斜斜地指向天空,圈起拇指和食指做了个手势。略停了片刻,松开手指,忽然握成铁拳,身后的一千甲士忽然齐声怒吼:“战!战!战!”
他们的吼声并不声嘶力竭,起先的声量也不高,只是一声比一声高。层层叠叠。如江涛,如海浪。后浪推着前浪,汹涌而前。三声喝完,已汇成一股冲天巨浪,整齐的叫声中透出无边的战意,那一股有我无敌、傲视一切对手的气势澎湃而出,直扑对手,淹没了一千刀牌手,带着无尽的杀气扑上了城头,打得城头的每一个人的心头激起漫天地雪白浪花,寒意浸体。
曹冲在望远镜里看到了黄忠的手势,得意地点了点头。他知道黄忠这句话说得底气十足,别说对面是关羽的一千刀牌手,换成吕布来黄忠也不鸟他。就凭着一千铁甲军,再加上他自己的十个铁卫和曹冲强行塞给他的十个经过邓展魔鬼训练的虎士,再有邓展这个真正的武林高手做黄忠的副将,在人数相当地情况下,黄忠完全可以在这个世界横过来走。
“好了,让他们准备吧。”曹冲看了看城中飞奔而出地斥候,不经意的笑了笑。
诸葛亮在城头听得一千铁甲军叫阵,心头一紧,他见关羽身后地刀牌手鸦雀无声,心中暗自叫苦。这时候再叫关羽回来是不可能了,只能在气势上助他一臂之力,不让他未战先怯了。他回头对苏飞说道:“仲羽,击鼓为关将军助威。”
城头雄浑的鼓声响起,城头上的气势为之一阵,原来有些心惊的将士们渐渐回过神来,接着有一个将领大喝了一声:“必胜!必胜!”
接着他身边的士卒也跟着大叫起来:“必胜!必胜!”
接着全城的士卒都齐声吼叫起来:“必胜!必胜!”
城外一千刀牌手也跟着吼叫起来:“必胜!必胜!”
五千人的吼叫声越来越大,越来越整齐,渐渐的汇成一股洪流,从山上一泄而下,洗刷去了压在每个人心头沉甸甸的寒意,转而激发出一种决一死战的豪情,让每个人热血沸腾,口干舌燥,心跳加速,不由自主的握紧了手中的武器,跟着大家一起声嘶力竭的狂吼。
听得城头的鼓声和吼叫,久经战阵的关羽知道已军在气势上已输了一阵,不能再让对手嚣张下去,必须趁着这一股刚鼓起来的战意一往无前,否则这仗就不用打了。他拔刀出鞘,斜指前方,那口万人敌的利刃在阳光下闪闪发光,关羽大步向前,一声长啸:“杀——”
“杀——”身后一千刀牌手齐齐一声喝叫,大步向前,速度由慢渐快,三十步的距离转瞬即至,以关羽为头,两侧为翼的战阵,如一只低飞的雄鹰,以搏兔般的凶猛冲向黄忠的铁甲军。
“杀——”黄忠一声怒喝,手中钢刀迎上了飞奔而来、美髯飘飘的关羽。两人一照面。就使出了浑身的力气,互劈三刀。战刀砍在盾牌上,发出震天的响声,三声过后,两人齐齐退了两步,扔下手下地已碎地盾牌,双手握刀。瞪着眼睛再次和身扑上,各自身后的侍卫们紧跟而上,近五十人立刻搅在了一起。
刀光如电,吼声如雷。血色如雨。
邓展没有站在黄忠的身边,他站在阵中,看着飞奔而到的关羽军,手中长刀一挥,身后的鼓手立刻击响了手中的战鼓。前排盾牌兵和长戟手听着鼓点,上前三步,后面两排强弓手却原地不动,拉开了手中的强弓,箭尖对准了几步外地关羽军,随着一声大喝。开始急射。
铁甲军配备的箭矢都是精心打造的铁矢,在如此近的距离下用强弓急射。杀伤力惊人。关羽军立刻遭到了重创,士卒身上地皮甲根本挡不住强劲的箭矢。羽箭轻易的穿透了他们的皮甲,穿透了他们的身体,带着他们急奔的脚步,前面的将士们眼睁睁的看着几步外的敌人冷着脸,以一种不屑的傲气看着他们,却不能冲上前去哪怕砍他们一刀。就永远地栽倒在阵前。
这一阵急射。至少有近三百刀牌手连对手的身体都被接触到就被强弓射倒。只是趁着强弓手们换气地时间,后面的人才狂呼而至。举着手中的长刀,瞪着血红的眼睛冲到了阵前。
迎接他们的是钢刀和长戟。
这些历经大战的刀牌手们立刻发现了两个问题,一个是对方铁甲覆身,刀砍在他们的肩上和胸腹处根本没有用,除了在铁甲上砍出一个印记之处,对手根本不予理睬,只是将手中地刀干脆利落地劈下来,而他们手中的钢刀也是锋利异常,自己身上地皮甲就仿佛纸糊的,根本起不了什么防护作用,只要中刀必然受伤。另一个就是已方都是刀牌手,手中长刀的长度使得他们只能前一排的人才能够到对手,而对手前面是刀盾手,后面却是两排长戟手,直接将长戟隔着人墙就递过来的,虽然不能横扫,但就是刺杀、推杀和勾杀就让他们叫苦不迭,这样相当于每一个是同时面对着三个人作战,再加上防护和武器都不如对方,劣势明显,这仗简直没法打了。这个问题不光是阵前的士卒们发现了,城楼上的诸葛亮也发现了,他立刻命令鸣金收兵。不能再打了,这仗悬殊太大,最多半个时辰,关羽就能全军覆灭,别说一千人,再加一千人也未必能赢。
“孔明兄,只怕关将军已经杀昏了头,中了人家圈套,此时鸣金他也未必肯收兵。”马谡指了指战阵道:“这个黄忠好生狡诈,占了这么大的优势还且战且退,你看他们的阵势已经变了……”
诸葛亮回头一看,不由得大惊失色。黄忠的阵型已经悄悄的向后退了有十几步,而后面的五排士卒却一分为二,不经意之间就将只顾狂呼厮杀的关羽军围了进去。两侧的士兵正加快脚步,从两侧包围过来,不用多长时间,就能合围。
诸葛亮有些惊恐的回头看着马谡,马谡也是面色惊惶。两人相互看了一眼,这才如梦初醒,诸葛亮厉声喝道:“鸣金收兵,立刻收兵。”同时他对身边的霍峻说道:“仲邈,立刻带三千人出城接应关将军,迟则后悔莫及。”霍峻应了一声刚要走,诸葛亮又拉着他说道:“不要恋战,接应出关将军立刻回城。”他顿了顿,看了看城外的山谷,皱起眉头说道:“万一曹冲有伏兵出现,你们回城不及的话,绕城向东,我在那里安排了船接应。霍峻一愣,不过没有多想,拱了拱手匆匆出城。带着三千人飞奔而去,他来得正好,就在铁甲军要合围之前,他一头撞进了包围圈,这三千人一加入战场,铁甲军再也无法合围,只能收缩阵型,以半月阵迎战这三千多人。霍峻带着人很快就将关羽折损大半的刀牌手护在身后,他自己也找到与黄忠激战正酣的关羽。
黄忠一看霍峻杀了过来,暗自惋惜,猛然发力连劈三刀,趁着关羽招架的时间,在侍卫的掩护下飘然而退。这不过一刻时间的拼杀,黄忠和关羽杀得酣畅淋漓,大呼痛快,平生所经战斗在这一仗面前。都失去了意义。黄忠固然对这个号称万人敌的猛将有了切身的体会。关羽也对这个无名之辈佩服不已,心头的那一丝不屑早就抛到了九霄云外。他有些遗憾地看了一眼有史以来能在他面前全身而退地黄忠,抖手甩掉万人敌宝刀上的血珠,也不回头,沉声说道:“仲邈,你怎么出来了,是军师让你来救我的?”
霍峻心中苦笑。他当然不能这么说,不然关羽只怕不仅不见情,还要光火。他连忙说道:“非也,军师见远处烟尘大起。怕曹冲不讲信用,所以这才派我来接应将军回城。”
关羽叹了口气,他个子高,一眼看去,自己的一千刀牌手大概只剩下三百不到,这才片刻时间就折损如此之多,自己不是黄忠的对手已经明矣。何况自己与黄忠苦战的时间里虽然斩杀对方数名侍卫,但他发现黄忠身边的侍卫武技都很惊人,战风强悍,对上自己虽然不是对手。但对上自己地侍卫却大占上风,这短短的时间里。自己带出来的三十个亲卫只剩下三人,而且浑身带伤。再打下去,如果霍峻不来接应,自己是必死无疑,在这种情况下自己还有什么能够骄傲的。
至于霍峻说地那个理由,也实在站不住脚。他已经接应到了自己,而曹冲的人却还没有出现。就算是不守信用。也是已方失信在先。不过情况既然已经如此,也只能先回再说了。当傲气消散之后。作为西陵守将的关羽总算想起了自己的重任。
“回城!”关羽一声令下,亲自断后,缓缓撤退。黄忠一见关羽要撤,立刻再度带着人杀上前,竭力拖住关羽。奈何关羽已无战意,虚挡了几招,抽身急退。霍峻的人却围了上来,死死的拦住势如疯虎的黄忠。黄忠大怒,长啸一声,手中长刀连劈三人,奋力追赶,奈何霍峻人多,任凭他怎么冲杀,手下无一合之将,还是无法冲破层层人墙,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关羽高大的身躯远去。黄忠气得怒声大喝:“关羽休走,怕死鬼,什么万人敌,留下宝刀再走。”关羽远远的听到了他地叫声,气得肺都炸了,却不能回头再战,只得回头看了一眼,在残存的刀牌手地簇拥下急退。
城楼上的诸葛亮看见霍峻接应到了关羽已经后撤,这才松了一口气。他低下头,暗自喘了两口气,平复一下自己紧张的心情。正在这时,马良略带惊惶的说道:“兄长请看!”
诸葛亮抬起头,沿着马良的手指向远处看去,只见城西方面几个斥候正策马狂奔而来,他心中一紧,立刻对马谡挥了挥手,马谡会意,飞奔而去。诸葛亮有些心惊的看了看城东,城东没有斥候跑回来,不过他看到了更让他心惊的东西,远处地山谷中烟尘大起,直冲云霄,如一头狂奔地黄龙,直扑西陵城。
“骑兵?!”诸葛亮惊骇莫名,他一下子想起了在长孤坡刘备大军被五千铁骑击破的情景,也想了在鹰愁涧两千铁骑呼啸而来地气势,心中立刻冰凉。他这时明白了,为什么这些天斥候的伤亡这么大,原来曹冲将他的那两千西凉铁骑一直隐在身后,只怕还不止这两千骑兵,弄不好南阳太守邓畅和汝太守李通也隐在他后面,加上满宠部,那样他围西陵的总兵力达到了两万人,怪不得他胆气这么足。
“传令霍峻部向城东转移。立刻——立刻——”诸葛亮嘶声叫道。
苏飞惊慌莫名,立刻让身边的传令兵去传令,然后紧张的看着诸葛亮,静听下一步安排。诸葛亮正要吩咐,只见马谡飞奔而来,冲到他的面前一下子抓住苏飞,急停住了脚步,隐些带倒苏飞。
“斥侯说,城北发现汝南李通和南阳邓畅的战旗,大约有万人,城西发现满宠的战旗。”马谡嘶声说完,这才撑着膝盖弯腰狂喘。
“好手段。”诸葛亮反而冷静下来,他看了看四周道,对苏飞吩咐道:“命令所有百姓上城,将战旗全部插起来。仲羽,你带一千人出东门接应关将军他们,然后立刻向南,我在张公湖安排了船,进了湖就安全了。”
“弃城?”苏飞有些吃惊。
“不弃城还有什么办法?”诸葛亮指了指快要杀到城下的骑兵,又指了指城北山谷中出现的大批步卒:“你这一千人能挡住近两万人的围攻?”
苏飞的脸色立刻白了,一句话也不说,下城就走。
关羽看到城头让他们绕城向东的令旗勃然大怒,还没等得及发火,霍峻就惊叫起来:“将军,骑兵!”关羽转头一看,红脸也有些发暗。两千铁骑狂奔而至,没有直杀阵中,反而冲着最靠近城墙的士卒杀了过去,显然对方意不在城池,只要将城外的三千多人合围,一千人守城根本不是问题。他立刻明白自己中了曹冲的圈套,也明白了城上诸葛亮的意思。北门偏东,离东城门近,留城南的张公湖也近,只有千步之遥,自己的水军就驻扎在那里,想必军师已经安排好了退路,要弃城而走了。
他又羞又臊,想到自己不听马良的劝,不听诸葛亮的劝,还给了人家脸子看,结果自己真的中了曹冲的激将法,被人围着打,差点全军覆灭,亏得军师不计前嫌,派人出来救自己,现在又全力挽救全军。他又气又恨的看了一眼正在远处山坡上和身边的几个人谈笑风生,指点江山的曹冲,郁闷之极。
“将军,不可迟疑,立刻杀过去。”霍峻大叫道,一边组织身边的将士立刻面向西组成阻击战阵,长矛手在手,弓箭手在后,然后催促着关羽向东门狂奔。
曹冲在山坡上看到了霍峻的阵势,也看到带着人向东门撤退,虽败却不乱的关羽。将手中的望远镜递给身旁的庞统:“士元,这个关羽果真有两下子,被打成这样也一点不乱,那个霍仲邈也不错,骑兵从东来,他居然把阻击阵势摆成西向,眼力过人。”
“霍仲邈善守,头脑冷静,庞令明和阎彦明又是直扑近城的士卒,他能看出骑兵要阻止他们进城不足为奇,看出骑兵回过头的攻击方向也不稀奇。不过我倒是奇怪,孔明好象要守城啊,城上的守备看起来更严了,他还有后备兵吗?”他放下望远镜,看着曹冲沉思了片刻。
曹冲好奇的接过望远镜看了看城头,也有些奇怪,他回头看着张松道:“没有消息说刘备派人回援吧?”张松想了想,肯定的摇了摇头:“没有,长江上有文太守,城西有满奋威,如果有援兵来,他们就算拦不住,也至少会有消息传来。”
曹冲见张松说得很有把握,回头看了一眼庞统,庞统也看着他,两人沉思了片刻,异口同声的说道:“空城计!”“以虚当实!”
曹冲挥了挥手中的马鞭赞道:“这个诸葛孔明不愧是卧龙,虽然还不习战事,但机谋百出,跟着刘备真是太可惜了,浪费啊。”
庞统微笑不语,等曹冲赞完了才道:“霍仲邈出城时机掌握得太好了,要不然黄汉升合围已成,定可斩杀关羽,断刘备一臂。如今骑兵虽到,步卒未合,虽能得城,只怕拿不到关羽和霍峻。”
曹冲也有些可惜,但他不想打击了其他人的心情,哈哈大笑道:“关羽匹夫之勇,逃了就逃了呗,又能有什么大用。我倒是心疼我那些铁甲军和虎士,刚才看了一阵,至少有五名铁甲军和三名虎士折在他手上。看来下次对付他还得用强弩,直接干掉他算了。”他又惋惜的拍了一下手掌:“要不是汉升想与关羽公平一战,我是想让他们全带上手弩的,二十只手弩一齐上,怎么的也能把关羽射成刺猬啊。”
在山里躲了几天,都快闷出病来的庞德和阎行一路急驰,两千铁骑以势不可挡的气势从城前一冲而过,如锋利的战刀将急着想要回到城中而略有些散乱的霍峻方阵狠狠的削去了一层,留下一路的残肢断臂和血迹。他们没有直接冲入阵中,而是从旁边掠过,所以没有受到任何阻力,很快就冲过了阵侧,接着庞德和阎行大声喝叫着,以西凉骑兵特有的高超骑术绕了个圈,又如泼风一般的杀了回来。
这一次,他们遇到了霍峻匆匆布下的阻击小阵,近千将士排成方阵,前面三排长矛手蹲在地,紧持手中的长予,斜指前方,矛尾戳在泥土中,踩在后排将士的脚下,如林的矛尖闪着寒光。将士看着急奔而至的骑兵,一个个面色严峻,却咬紧牙关,凛然不动。
庞德和阎明一前一后,略有参差,他们似乎心有灵犀一般,对着眼前的长矛阵不屑一阵。一千骑兵方阵想要挡住两千配备了长戟和马镫的铁骑无异于痴人说梦,他们要想破阵并不难,但他们接到的命令不是破阵,而是要将尽量多的人留在城外,等近万的步卒赶到合围。所以领先的庞德首先呼啸了一声,身后的曹善吹响了挂在胸前的牛角号,呜呜的牛角号一响,一千骑兵都侧过了身子,强行带着战马转了个弯,从长矛阵旁一掠而过,同时射出了手中的短弩,将方阵的南侧又削去一层,绕过方阵,直扑狂奔的关羽和霍峻。身后的阎行有样学样,连号都没有吹。只是将手中的长戟举起晃了两晃。一千骑兵就冲着被短弩身得有些乱地方阵南侧冲了过去,瞬间又将方阵再削一层。
霍峻回头看到自己布下地阻击阵形根本没起作用,不禁为铁骑的灵巧战术大为吃惊,他顾不上多想,立刻带着散乱阵形的士卒回身再战,他们连不及布成大阵,只能以什为单位,以平时步兵对阵的小阵硬抗。
庞德见状大喜,带着铁骑一头撞了进去。几百步卒布成的小阵根本不能给高速奔跑的骑兵以伤害,他们虽然奋勇向前。舍生忘死,可勇气并不能弥补战力之间的差距。不少士兵被战马撞中,横飞而起,而马上骑士手中的长戟,更象噬血的狂魔,收获了一路的生命。不到几息地时间,就透阵而过。
紧跟着阎明带着人又如风杀到,再次在霍峻的小阵上狠狠的犁了一道深深的伤痕。
霍峻心中大惧,他知道这些小阵只能稍微阻碍一下铁骑的步伐,不能解决根本问题。被骑兵剿杀一尽只是时间问题。他不敢停留,只得带着剩下的人护着关羽地身后,绕过城墙。向城南狂奔。他别的不也想,只希望这些骑兵转弯的时候多花点功夫,只希望城东崎岖的地形能够给骑兵多找点麻烦。
北门到城张公湖,不过千步距离,但在霍峻的眼中看来,此刻竟成了生死线。
庞德一路冲过霍峻地方阵,在曹冲面前的山坡下圈马回头。他和阎明相错而过时。冲着阎明做了个手势,然后就跟着城东的败兵追了下去。阎明点头表示明白。调过头冲着长矛阵背后就杀了过去。
庞德一路跟着霍峻,打得霍峻叫苦不迭,损失惨重。关羽更是气得面色发紫,他打仗打得多了,败仗也打过,却没打过这样窝囊地败仗,被一千蛮子兵追着屁股打,太丢人了。他几乎要回身硬抗骑兵,哪怕战死也比这样好些,无奈霍峻带着根本不给他回身的机会,只得随着败兵一路向南。
在东门外,苏飞借助东门外狭窄的地形,用剩下的一千兵摆下了阻击阵型。他一见关羽和霍峻,心中大喜,连忙告诉他们,军师在张公湖相候,就等将军一到,立刻入湖。关羽一听,扬起眉毛问道:“那西陵城不要了?”
“军师说了,暂且让他们得意一时,过些时候再夺回来就是了。”苏飞推了关羽一把道:“将军快走,我来挡着曹兵。城里已经没有兵了,城上都是百姓。关羽这才知道城头被风吹得猎猎作响的战旗不过是虚张声势,其他人早就撤出了城,不由得长叹一声。此时再说什么也无济于事,只得带着霍峻等人一路狂奔,到了城南的张公湖,果然战船正靠在岸边,诸葛亮正站在岸边,焦急的看着来路。
“军师,羽……”关羽满面羞惭,在诸葛亮面前低下了高昂地头颅。
“将军莫要挂在心上,胜败乃兵家常事。”诸葛亮也不想多说什么,立刻拉着关羽上船,站在船头看着正凭借地形血战地苏飞,无奈的摇了摇头:“留下十只船,其他人先走。”
关羽道:“军师先走,我留下等等苏将军。”
诸葛亮看了看他:“将军小
关羽拱手道:“军师放心,羽再不鲁莽了。”
诸葛亮这才点头,他知道曹冲没有水军,只要关羽不上岸,他不能拿关羽什么办法。看关羽这样子,应该不至于再上当了。这才带着人扬帆而去,同时派人将西陵失守地消息快马报与刘备。
庞德被有了准备的苏飞挡住了,眼睁睁的看着关羽上了船,气得吹胡子瞪眼睛,正要下马死战,却看到身后典满带着二百虎士如飞而至。典满跑到庞德马前拱手道:“将军,公子令你回军参与合围,这里不适合骑兵冲杀,这些残兵败将就交给我们了。”庞德看了一眼跟在后面杀了过来的荆山军和两千降兵,知道这里确实不用自己了,这才带着骑兵回头。
典满这才说了几句话的功夫,许仪的一千荆山军已经大呼小叫的,兴奋得跟赶集似的,一拥而上。许仪一马当先,对气得大叫地典满不理不睬。冲到苏飞阵前。一刀斩杀一个持矛地士卒,接着连劈三刀,将面前的三个士卒斩杀,这才回头狂呼一声:“杀,杀他娘的,升官发财全指着他了。”
他这么一吼,那些蛮子更疯狂了,一个个厉声吼叫,嘴里发出不似人声的怪啸,手中的战刀舞得象虎虎生风。特别是刚升了百夫长的铁勒和黑鱼儿两个人,象是比赛一般,争先恐后的带着手下的士卒冲进了阵中,还不时的看看对方,看他到了哪里,手里拎了几颗首级。
典满气得大叫。用力的吐了一口唾沫:“这个许正礼,跟蛮子呆在一起地时间长,自己也成蛮子了。”他刚要再骂,旁边的一个虎士连忙扯了扯他道:“典都尉不可,你忘了上次我们的兄弟骂了那个铁勒一句。结果被公子责罚,背着他跑了半个襄阳城的吗?”
“就是,我们还是赶快杀上去吧。再迟疑就白来了。”另一个虎士急吼吼的道。
典满心中一凛,他也想起上次一个虎士骂了荆山军的铁勒最后被罚地事了,连忙将后面的话咽了回去,他示意了一下旁边的虎士,两个虎士会意,立刻弯下腰,托起典满。典满站在他们肩上看了一眼。跳下来一指前方叫道:“苏飞在那里。以我为尖锋,咱们去斩将夺旗。”
“斩将夺旗!”虎士们一听都大叫起来。典满大步在前,左手盾,右手长刀,盾砸刀砍,身后二百虎士齐声大呼,结阵跟进,他们的装备和武技都不是荆山军可比,这一发威,立刻展示出了虎士的风采。在他们面前地士卒纷纷被劈倒在血泊之中,这些人盾砸刀砍,顺带着撩阴腿,迎面肘子,什么顺手搞什么,苏飞的那些部下哪里见过这么打仗的,立刻被打了个措手不及,被冲开一个大缺口。
典满意气风发,大步向前,长刀从不空,手下无一回合之将。不到片刻时间,就如狂飚突进,杀到了苏飞跟前不到十步。
“苏飞,拿命来。”典满一看到穿着铁甲,被几个侍卫围在中间,手中举着令旗正在指挥地苏飞,立刻扬声大喝。苏飞早就看到了这个身材魁梧如杀神一般的小子,他带着二百人势不可挡,自己手下在他面前,就象三岁娃娃连刀都不会拿一样,根本不是对手,接连被劈翻在地,这短短的时间,亲手被他砍起的就超过二十个。身后那一帮大汉也是凶神恶煞一般,简直无人可挡。
“拿下他们!”苏飞回头见关羽等已经上了船,心中大定,对身边的侍卫说了一声,将令旗交给副将,抽身就走。典满见几个彪形大汉冲着自己挤了过来,而苏飞却抽身要走,心中大急,刚要大叫向前,却见挤到身前的那几个大汉忽然举起了左手,赫然是闪着寒光的手弩,不禁大吃一惊,一阵寒意瞬间涌上脑门。他大呼一声:“举盾!”同时举起盾牌遮住面门,和身就扑了上去。
几只短弩疾飞而至,大部分都钉在典满下意识举起地盾牌上,一枝短弩擦着盾牌射在他地胸甲上,卡在甲叶之间。典满撞到那几个大汉面前,一声厉啸,手中长刀横扫,将最前面两个大汉一刀枭首,跟着侧身而入,长刀在后面一个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的侍卫面前一拖而过,在那个侍卫一腔鲜血喷洒出来之前,他已经将手中长刀插入另一个侍卫地胸前,弃刀捏拳,一拳砸在最后一个侍卫的太阳穴上。那个侍卫眼睛一翻,脸都被打得变了形,身子一软就瘫倒在地。
典满举盾架住一个士卒战刀,强劲的反弹力将刀弹回那个士卒的脸上,砍入面骨。典满正要夺刀,一支长矛如毒蛇般无声的刺到眼前,他立刻急停住前冲的身形,身子以不可思议的方式侧了一侧,长矛他的颈旁一刺而过,矛尖浸透的寒气浸得他毛骨悚然。
那个士卒咦了一声,抽回长矛抖手再刺。典满眼睛一眯,盯着眼前的长矛,反手从那个转身歪倒的侍卫胸口抽出长刀,忽然吐气开声一声暴喝,一刀劈在矛头上。那士卒被他一刀剁得手发麻,接着就看到长刀顺着矛柄砍到。从他的胸前划过。这势猛力沉一刀划开他的胸甲,他看着胸口喷涌地血泉,抬起头看了一眼奔到他面前地虎士,松开了手中的长矛,轰然倒地。
典满一刀拖杀眼前的这个使矛高手,再进三步,冲到那个接过令旗发呆的副将面前,也不说话,手起刀落连斩两个舍命冲上来的侍卫,接着一刀斩杀那个副将。回身两刀砍倒了他身后的大旗。
苏飞的人被奇模怪样的荆山军吓得一惊,又被典满带着虎士直奔中军,现在苏飞又走了,副将又死了,连大旗都被人砍了,顿时军心大乱。一声呼哨,几个士卒掉头就走,鬼哭狼嚎的撒腿狂奔。
兵败如山倒,剩下的几百残兵也撑不住了,一个个跟着逃跑起来。
典满咬着牙。一声不吭地带着虎士们向前冲,他已经不想再理身边那些被打破了胆的逃兵,一心直奔十步外的苏飞而去。苏飞听得身后大乱。回头一看副将没有了,大旗也倒了,士卒们一个个连长刀盾牌都丢了,哭喊着只顾狂奔,后面是二百凶神一般的虎士,再后面哇哇怪叫的蛮子兵,吓得面色发白。顺手扯下头盔扔在一旁。不由自主的撒开了腿开始狂奔。
张公湖就在前面五十步,关羽和十只战船就在湖中等待。进了湖就能活下去。
典满见苏飞不要命地狂奔,也加快了脚步跟着一阵猛跑,离湖边二十步,典满已经跟到苏飞身后不到三步。苏飞听得身边的侍卫大叫,知道敌人追得近了,正要说话。身边一直架着他奔跑的亲卫忽然叫道:“将军保重,小人去挡住追兵。”不等苏飞答应,他已经折身回头,举起一直倒提在手中的长刀冲着典满当头就劈。
典满哪里看得上他这么一个亲卫,脚步一错,从三个一起回身的亲卫之间一穿而过,手中长刀顺势劈翻了最后一个亲卫,跟着又向苏飞追去。剩下地两个亲卫见眼前一花,对手就不见了踪影,心中大骇,被随后赶到的虎士乱刀砍倒。
典满晃过两名亲卫,斩杀一名侍卫,发足急追,岸边三步,他追到苏飞身后,举刀就劈。苏飞身边最后两个亲卫余光中看见刀光,其中一个一声大叫,回身扑了过来,张开双臂,也不避让典满的长刀,就想一把抱住典满。典满迎面一刀刺入他地胸膛,身子却侧了一侧,那个亲卫没能抱住典满,只是一只手揪住了典满旋起来的衣摆,拖得典满身子一歪,站立不稳。典满心中大急,看着已经跳入水中的苏飞,大叫一声,从那个亲卫手中抽出长刀,顺手奋力甩了出去。
长刀呼啸着,在空中打着滚,直奔水中仓惶逃命的苏飞而去……
关羽站在船头,看着苏飞已经跳入水中,一直悬着的心这才算放了下来,立刻吩咐人下水接应。忽然听到身边亲卫的惊呼声,他抬起头,正看到典满甩出的长刀疾飞而至,刺入以为逃出生天大喜过望地苏飞后心。苏飞一下子停住了奋力划水地双臂,瞪大了眼睛看着胸前露出的长长一截长刀,再看看将身前地湖水染红的鲜血,他只觉得嗓子一咸,一口鲜血喷出,转了个身,仰面栽倒在水中,缓缓的沉了下去。
“射!射死那个竖子!”关羽大恸,回身大吼,士卒们被苏飞的死所激怒,恨典满入骨,一齐拉弓搭箭,将满腔的愤怒全部倾泄在箭雨中。
典满被那个亲卫拉倒,眼看着长刀将苏飞刺死,心中大喜,忽然听到一声惊叫,抬头一看,两个赶上来的虎士不顾自已的安危,争先恐后的将手中的盾牌遮在他的身前。他从盾牌缝隙间朝前方看去,才见到空中百十支长箭已经到射至眼前,心中大骇,连忙缩头躲进了盾牌之中。只听盾牌一阵乱响,如下了场暴雨一般,接着两个虎士一声闷哼,腿一软,齐齐跪倒在地。他大急,一手拎着一个大步急退,身后冲过来的虎士见状,立刻各举盾牌将他们围在中间。典满拉过那两个虎士一看,见他们的腿上都插了三四支长箭,深可见骨,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
赶到水边的许仪一看,冷笑一声挥手下令:“来而不往非礼也,回射他们。”荆山军一听,立刻还刀入鞘,抽出腰里的弓箭就开始回射。关羽人手不足,再说也无恋战之意,本想抢回苏飞尸体,可见湖边的人越聚越多,箭如雨至,只得长叹一声,挥手命令撤离。
荆山军见关羽走了,一个个兴奋的大叫,有几个看到了苏飞中刀而死,立刻扔了弓就跳入水中,不大一会儿就拖着苏飞的尸体爬上岸来。他们赶到许仪面前开心的笑道:“校尉大人,这个官儿,可以抵得上几颗首级?”许仪还没说话,铁勒上前甩手就是一个大耳刮子:“你娘的想功想红眼了,典都尉的功你都敢抢?这刀是你的吗,还要脸不?”那些士卒被打了个面红耳赤,不好意思的放下苏飞的尸体,讪讪的躲到后面去了。旁边的荆山军也看不下去,一个个伸手过来在他们身上噼哩啪啦的打个不停,一边打一边骂:“真是养不熟的狼崽子!”“不要脸!”“丢人!”
铁勒回头冲着许仪笑了笑,指着正在替那个虎士拔箭的典满示意了一下。许仪笑着点了点头,大步朝典满走去,铁勒抽出典满的刀跟在身后。许仪在典满面前蹲下笑道:
“子谦,你今天是大展神威,斩将夺旗啊。”
西陵城下的战斗很快就结束了。被霍峻壮士断腕留在战场上滞留追兵脚步的一千多人在两千骑兵、一千铁甲军的冲击下很快就被打得奄奄一息,两个军司马被阎明挑杀,失去指挥之后,残兵军心大乱。邓畅和李通还没赶到城下,剩下的几百人就弃械投降。
曹冲和庞统虽然估计到了城中可能是空的,但为谨慎起见,并没有立刻用云梯攻城,而是让带着大城攻城器械的李通和邓畅摆开了阵势,同时派人去城下喊话劝降。
这次带来的攻城利器是张奋的攻城大车,张奋在阵前来回行走,看着自己制造的攻城大车即将进行第一次处女战,不禁有些兴奋难抑,兴奋中还带着点紧张。他仔细检查了每架大车,连每个细节都不放过,生怕到时候开战了大车掉链子,那可就丢人丢大了。
还没等张奋检查完毕,许仪典满来报,诸葛亮在张公湖中准备了船,接应关羽和霍峻走了。苏飞战死,东门外的一千人也战死大半,大概只有一千余人上了船走了。据降兵说,城中只剩下百姓,还有大量的战旗。
曹冲和庞统相视而笑,张奋却如同被泼了一盆冷水,丧气之极,临战的兴奋一下子无影无踪,看着准备停当的攻城大车,无可奈何的长叹了一声,耷拉着脑袋蹲在了地上满宠带着人逼近了西陵城,将大军驻扎在西门外,然后带着亲兵赶到了曹冲的面前。满宠今年四十八岁,但身材状态极佳,他须发漆黑,脸上皱纹也极少。一点不象一个年近半百之人。他身材中等,走路速度并不快,却极其稳健,每一步之间的距离都很接近,仿佛用尺子丈量过的一般。
满宠是山阳人。山阳出了不少大儒,但满家不是。满宠十八岁就做了郡中督邮踏入仕途,但因为他执法严格,不能为官场所容。后来因事就辞官回家了。曹操入兖州后辟他为从事,建安元年曹操迎天子到许,当了大将军,要找一个严能的人做许令,一下子就想到了满宠。说起来满宠和杨沛很像,最像的地方就是曹洪在他们手上都吃过苦头。曹洪地家人仗着曹操的权势,在许县横行不法,结果被满宠抓住了。曹洪写信去说情也不好使,只得到曹操面前告状。曹操正好有事回许县,满宠一听曹操来了,以为他是来说情的。干脆在曹操进城之前就把那些人给杀了,然后才到曹操面前请罪,要求辞职,哪知道曹操哈哈大笑。拍着满宠的肩膀说道:“干得好,这事就该这么干。”
从此,满宠成了曹操的心腹。
满宠成大名,还与杨彪有关。建安二年,原太尉杨彪因为与袁术联婚,又在曹操到洛阳迎天子时意图不轨,吓得曹操借尿遁中途退席。因此被曹操忌恨。曹操当了大权。当然不能放过他,就派人告了他一个大逆之罪。杨彪进了满宠地大牢。引起了在许县的诸多名士的担忧,尚书令荀和少府孔融亲自来求情,对满宠说询问可以,但千万不要动刑。当时杨彪已经五十六岁,腿脚又不太好,再说他是当世大儒,朝庭重臣,名声极佳,要是被动了大刑,只怕于礼不合。哪知道满宠充耳未闻,该怎么问还怎么问,该怎么打还怎么打,几乎把杨彪那把老骨头拆散了,惹得荀和孔融大怒,说他是个酷吏,孔融更是把他告到了天子面前,为了这事还当面讽刺了曹操一顿。满宠依然不听,继续干他该干的,最后才到曹操面前说道,这个人确实没有问出什么有证据地东西来,大逆之罪只怕不实,他又有大名,如果枉杀了,影响太坏。曹操知道他确实没有手下留情,也觉得舆论不好收拾,就放了杨彪。荀和孔融听说放杨彪是满宠的建议,此时才恍然大悟,知道先前如果不动大刑,只怕杨彪是不能活着出大牢了。
满宠不光是执法严厉,打仗也有一套,官渡大战时袁绍老家汝南的门生宾客不听曹操号令,支持袁绍,聚屯自保,给正要和袁绍决战的曹操造成了很大的压力。曹操便以满宠为汝南太守,要他确保自己后方的安定。满宠到任后招募了五百人,连下二十余屯,诱杀不服者十余人,得兵两千,户两万余,汝南安定,和当时任汝南阳安都尉的李通一道,为曹操一心对付袁绍立下了大功。
曹冲作为一个穿越者,对那些所谓名士,特是身为大儒的名士比如宋忠、孔融之类并无特别好感,当初和孔融叫阵就是因为这个原因,现在虽然对宋忠客气些,还是形势所然,并不是很真心。但他对满宠和杨沛这样地能臣却很欣赏,他们虽然被那些儒生称之为酷吏,却是真正的有法制精神的人,放到后世,那都是最好的官员啊。
所以他一看到满宠,不等满宠行礼,立刻上前拱手弯腰行礼:“满将军远来,冲有礼了。”
满宠愣了愣,连忙回礼,两人相互客气了一般,满宠这才笑道:“公子设下妙计,一举夺了西陵城,打得关云长弃甲而逃,公子用兵,真是神鬼莫测。”
曹冲连忙谦虚了几句,他这仗打得是不错,不过主要还是因为他对关羽地性格弱点理解得比较透彻,再加上有庞统这个军师,张松这个善搞阴谋的坏才,这才激得关羽出城野战。要是关羽守城不出,他就是有两万兵也只能看着西陵城傻眼。
满宠回身招了招手,将一个年轻人领到曹冲面前。曹冲心道:“莫不是满宠看着我牛逼,也要把儿子跟着我吧。”他摆出一副平易近人的笑脸,正准备笑纳,却听满宠说道:“这是武陵郡太守金元机的长子金,字德伟。刘备取江南,武陵郡不降,派他来通知公子。他在夷陵外遇到了乐折冲。还带来了乐折冲地文书。”
曹冲的笑容一下子僵在了脸上,被身后的张松轻轻推了一下,才恍过神来,他顾不上掩饰,立刻接过金双手递上来地文书。边看边问道:“你来的时候,江南的情况如何?”
“听说长沙已经降了,我出来这么多天,只怕武陵郡也落入了刘备手中。桂阳、零陵二郡情况和武陵差不多,兵微将寡,也不是刘备的对手,落入刘备手中也是迟早地事情。”金想起武陵郡地父亲此时只怕已经魂归天国,不由得泪流不已。
曹冲默然,他已经估计到了刘备会取江南,但没想这么快。这个刘备手段还真行,拐了周瑜两千人就跑了。一点也不客气。不过刘备取江南,对他来说并不是太意外的事情,他惊讶了一下很快就回复了平静,拉着满宠进了大帐细谈。
满宠很惊讶于曹冲这么快就若无其事地平静下来。他对曹冲这个少年有些刮目相看了,对曹操留曹冲镇守襄阳也有了一分敬佩。他从心底里知道曹仁不是合适的南郡太守,知道他不是周瑜地对手,守江陵迟早会出事。所以曹冲一纸命令送到当阳让他配合文聘取江夏时,他立刻答应了,派快骑通知曹仁的同时就起程东进。
“公子,乐折冲到了夷陵,听说夷陵已经落入江东之手,甘兴霸取了夷陵之后,带两千人取当阳。当阳的北兵都被我带出来了。那些县兵。只怕不是甘兴霸的对手。当阳若失,江陵不保啊。”满宠有些担心的说道。
曹冲点头。他细细的查看着地图,半晌不语,抬起头又静静的沉思了一会,这才用手指敲着江陵城道:“将军认为如果当阳已丢,乐折冲到了夷陵之后,周瑜会如何进行一下步动作?”
满宠想了想道:“即使当阳已失,在未能夺取江陵之前,这支孤军不敢北上,宜城临沮皆被乐折冲攻克,左有乐折冲的四千大军虎视眈眈,右有汉水,后有江陵,甘兴霸虽勇,也不至胆大到这个地步。我估计他会着眼于切断江陵退路,造成江陵军心恐慌,合围江陵城。”
他粗壮地手指从江陵城划到夷陵,有些担心的说道:“夷陵城虽小却是长江上的要道,甘兴霸占据此城对我军甚为不利。曹征南久经沙场,一定能看出其中利害,只是他的兵力不过四千,而孙刘联军有近三万人,出城野战,只怕不是对手,所以他才按兵不动。此时刘备南下,乐折冲又到了夷陵城北,彼方实力大减,已方实力大增,虽然还有差距,但以曹征南地性格,只怕会出城一战,重夺夷陵。”
“那将军以为,他能夺回夷陵吗?”曹冲对满宠的分析十分佩服,很想知道这个目前还不甚有名的将军如果看待局势的发展。满宠没有立刻回答他,他仔细地看着地图,又低下头想了想才道:“只怕很难。”
“何以见得?”
“江陵到夷陵二百多里,最关键的是这里全是山路。曹征南要抢时间,定然是派骑兵,而一旦周瑜在荆门山和虎牙山附近设伏,骑兵将无法发挥战力,徒为他人所擒。夷陵救不得,于江陵也有不利。”他沉吟了片刻道:“我现在只希望曹征南派的人不要太多,另外就是……他自己千万不能出城。”
曹冲想了片刻:“我想请文太守立刻进驻西陵,将军率本部人马,回援当阳,将军看可否?”
满宠抬起头看了看曹冲道:“公子不想全取江夏,阻断长江,擒杀周瑜吗?”
曹冲笑了:“他有两万精锐,这块肉太大了,我不想吞不下去反被他噎着了。江夏郡有一半落入我手,江南四郡如果再被刘备所得,他的后路就掌握在别人手上了。我想他也许会立刻撤兵回柴桑。”
满宠点点头,没有再说什么,在曹冲营中用了一顿饭之后,立刻回营带着人马回援当阳。文聘接到消息后很快就带着人来了,他这个江夏太守终于名正言顺的坐在江夏郡治西陵城中了,感觉果然是不错。曹冲没有立刻西进,他让邓畅回了南阳郡,李通回汝南郡,自己带着人马在西陵休整。等待江陵城的消息。同时派金带着自己写给曹操的文书,赶赴邺城。他对目前地局势发展并没有绝对地把握,也担心自己地一些做法会引起疑心甚重地曹操的猜忌,所以每做一件事,都会把自己的想法。理由和结果报给曹操,当然那些想法和理由是不是他真实的想法,只有他和庞统这几个最亲信地幕僚知道了,有的甚至只有他自己知道。连庞统等人也未必知晓。
就在满宠和曹冲等人担心曹仁会中计的前三天,曹仁不顾长史陈矫的劝阻,亲自带着两千人出了城,直奔夷陵去会合乐进地四千大军夺回夷陵。这次不光是长史陈矫劝他,就连部曲将牛金都不赞成,他说这里的地形不比北方,我们的骑兵不能发挥强大的冲击力,反而会被崎岖的山路所困。而周瑜的人可以逆水而上,在路中任何一个地点设伏,防不胜防。
曹仁根本不睬他们这一套,带着人就出城了。牛金无奈。他可以建议,但曹仁不听时,他只能执行命令。和满宠预料的一样,周瑜带着吕蒙在荆门山和虎牙山之间设下伏兵。他听吕蒙的建议,砍了很多大树,前后一卡,活生生地把山路堵住。曹仁征战多年,对战场的把握也很敏锐,他一在山中见到有大树拦路,就知道大事不好。立刻回头。亏得他回军迅速。没有被断他后退的吕蒙全部堵在山中,在牛金率部曲死战的情况下奋战得脱。不过带来地一千步卒死伤殆尽,一千骑兵也只剩下一半,死了二百多,还有三百多匹战马成了周瑜的战利品。而正强攻夷陵的乐进一听曹仁中伏,立刻撤军退到夷陵城北三十里的玉龙岭,等待时机,同时快马报与曹冲和樊城地徐晃。
曹仁和周瑜各自回到江陵,曹仁继续固守不出,夷陵的甘宁见他们都不动了,立刻出了城,带着两千人马直奔当阳。这次当阳城没守住,被甘宁攻破。正如满宠所料,甘宁不敢向北,回军向前,切断了江陵的后路。
周瑜接到甘宁的捷报大喜,拿下江陵城的信心更足了。他对上次没有能在山里拿下曹仁很是遗憾,如果曹仁回不了江陵城,那么江陵城这时候就是自己的了,城中的两千人根本守不住城。但曹仁回了城,城中军心虽乱,但却没有乱到要弃城而走,再加上城中物资充裕,有大量地霹雳车和强弩,周瑜一时还是拿江陵城没办法。
正在双方继续僵持地时候,关羽丢了西陵的消息几乎同时传到了周瑜和曹仁地耳中。紧跟着,满宠四千大军返回当阳的消息也传了回来。
局势一下子又微妙起来。
曹仁信心大增,他有两千多人守城,有防备措施齐全的江陵城,有犀利的守城利器,有充足的物资,有强悍的战士,即使面对周瑜的两万精兵他也无惧。满宠回兵当阳,只要夺回当阳,剿杀了甘宁的两千人,就可以配合乐进拿下夷陵,到时候周瑜还是只能看着江陵城发呆。如果曹冲在切断了周瑜的退路之后增援江陵,说不定可以反败为胜。他甚至对陈矫等人说,说不定可以生擒周瑜。
周瑜这时也在大帐中和众将分析形势。他也很乐观,荆门山一战曹仁损失了一千多人,回到江陵的不足五百骑兵,如今江陵城看似还很坚固,但已是强弩之末。相持了两个多月,霹雳车所需的砖石都已经消耗得差不多了,守城弩的强弩也接近用完。北军离家时间太长,思乡之情会让他们战意不旺,如今后路被截断,更是让他们惴惴不安,我军在南,甘宁在北,不要多长时间,城内的人就会崩溃,届时江陵城唾手可得。江陵一到手,半个南郡就是我们的了。就算最后拿不下整个南郡,我们也有了一个立足点,不仅随时可以威胁襄阳,而且死死扼住了长江防线,掌握住了防守北方曹操的主动权,曹操要想再攻江东,只能从下游合肥或广陵过江,而那里江面宽阔,正是我水军发威的大好地点。
他的一席话说得大家兴致高昂,凌统却有些担忧。他说现在刘备进军势头很猛,长沙投降,武陵郡太守金旋战死,听说桂阳和零陵也派人送来了降表,四郡很快就会全部落入刘备手中。如今曹冲取了西陵。关羽和诸葛亮退回沙羡。曹冲虽然只有文聘手中的四千水军,封锁不了长江,但全取长江以北的江夏半郡是没有问题的。到时他驻兵江边,我军退路就会受到威胁。如今江南有刘备这个反复之人。江北有曹仁和乐进、徐晃等,万一不能及时拿下江陵,再被他们断了后路,后果堪忧。就算拿下了江陵,如果江夏一直在曹冲地手中,万一刘备再翻脸,我们还是被人围在中间,进不得退不得。如何是好?
周瑜微微一笑,拍了拍案上刚写好的捷报:“公绩放心,我已请主公从柴桑出兵,助关羽诸葛亮守住沙羡并进驻鄂城。加强对长江的控制,水军我们有绝对的优势,曹冲虽然能取西陵,却拿长江没办法。我们的后路没问题。相反,如果主公进军,我们拿下江陵后,可以会合主公,把曹冲再打回去,江夏东就是庐江郡,贺齐手中现有精兵万余。庐江地肥。他在庐江一年,想必积谷不少。如果他从东面攻击曹冲,江夏迟早还要易手,不过这次不是回刘备地手,而是入我们的手。”
凌统听了,也是点头称是,不过他对江南的刘备还是有些不放心:“江夏还有一半在刘备的手中,他已经拿下了长沙,万一再起黑心,我们如何应付?”
周瑜听到刘备这个名字就很不舒服,不过他没有表现在脸上,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句:“刘备目前还是我们的盟友,再说他刚取了江南四郡,也需要时间来安定民心。这种情况下,应该不会和我们翻脸。上次他不辞而别,陷兴霸于险境,我们没有计较他,他如何还敢再来惹我?真要翻了脸,我们弃了江陵城,两万大军尽数南下,他这新得的四郡还坐得稳吗?”
众将被他的分析说服了,没有人再表示什么反对意见。周瑜见了,派人将缴获的三百匹战马中挑了一百匹最出色的给孙权送去,同时写了一封长长的书信,详细解说了自己的设想,请孙权立刻西进威胁江夏,进而全取江夏南郡,夺取荆州北部,控制这个战略要地。
同时他还建议孙权暂时不要为刘备地背盟之中生气,在目前的情况下,还要维系住双方的联盟,等击败了曹仁、曹冲之后,再跟他算这个帐不迟。他听说刘备在长孤坡死了麋夫人,甘夫人也受了伤,身体很不好,建议孙权在宗室里选一个适龄女子,拉拢刘备。他还说,最好以成亲的名义把刘备留在秣陵。刘备此人好衣服犬马,好美色,偏偏一直没有过上什么安生日子,如果主公把他留在秣陵,他一定很安心。那么自己就可以带着关羽张飞等人征战,让他们为江东卖命了。
周瑜很有信心,他确信孙权一定能同意他地看法,除了他和众将说的那些原因之外,他还有一个没有说的原因。赤壁一战,江东是主力,刘备只敲了敲边鼓,还打了个大败仗,本来根本没有资格坐下来均分利益,也正因为如此,周瑜和孙权才一致同意先取江陵这个重城,放着唾手可得的江南四郡不管。本想着取了江陵之后回军再取四郡,没想到刘备这么不讲道义,趁着自己与曹仁僵持时候跑到江南去了。他生气,孙权肯定更生气。因为这么一来,真正承担了巨大风险,付出极大代价地孙权却一无所得,好胜心极强的孙权如何能咽下这么一口气?如今有机会取江夏和荆州,他一定不会放过的。
看着载着一百匹战马扬帆远去的大船,周瑜嘴角露出一丝淡淡的笑容,他仰首看天,良久不语,好半天才转过头不解的对凌统和吕蒙说道:“公绩,子明,这关羽仗怎么打的?五千人守城也守不住?”
陆绩放下手中的竹简,抬起头看了看缓缓进屋的陆逊,对他满脸古怪的表情有些不解,不免笑道:“兄长,何事如此废神,竟然让你愁眉不展却又暗带喜色?”
陆逊坐在陆绩的对面,一面伸手去倒小炭炉上煮的茶,一面瞟了一眼陆绩笑道:“公纪,你自诩精通易学,就连虞仲翔都说你的易学已经登堂入室,何不卜一卦,也免得再问了。”
陆绩笑了,他拍拍案上的简策,凝视了片刻笑道:“不瞒兄长说,最近我有些糊涂了。以前卜卦,总是一卜就准,无有不中,可这两年赋闲在家,用功更甚,却觉得有些不对了。”
陆逊哑然失笑,他呷着茶,从缭绕的茶气中看了一眼大惑不解的陆绩笑道:“怎么了,你也跟神算子吴文则(吴范)一样,失手了?”
陆绩摇摇头,他脸色带着淡淡的笑容,却没有一点玩笑的意思。陆逊觉得有些奇怪,也收了脸上笑容,放下茶杯,轻轻的皱起了眉头:“公纪,遇到麻烦事了?是不是主公又有什么安排出乎你的意料?其实你也别太放在心上,他虽然防着我陆家,可我陆家在吴郡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你现在又赋闲在家,深居简出,应该没什么把柄被他抓住。等些时间,他还是要安排个位置给你的。”
陆绩还是摇了摇头,他向陆逊挪了挪身子,低声说道:“兄长还记得我曾经跟你说过,这天下纷争,还要一甲子又一纪,方可恢复一统的话吗?”
陆逊闻言,展颜而笑:“怎么?又有什么新发现,是迟了还要早了?”
陆绩面色严肃,他看了看外面。压低声音:“去年正月,有大星入宫,正当豫州分野,此星一入。原本应该隐去的一星大放光芒。我当时一直没有看出来这是何意,如今……”他指了指西北方向:“有人异军突起,在荆州大展拳脚,只怕此星是应了此人。”
陆逊脸上的笑容一下子僵住了,他含着满口的茶水却没有咽下去,眼睛直直的看着陆绩,神情变幻不停,一滴滴茶水从他的嘴角滴了下来。他愣了片刻,这才将口中的茶咽了下去。急急地问道:“你是说那个本该早夭却还活得很滋润的曹仓舒?”
陆绩盯着陆逊看了一眼,蓦的笑了,点点头却没有说话,伸出一只手翻了一翻。
“十年?”
“十年以内。”陆绩得意的笑了。
陆逊看着他地脸,愣了片刻,也笑了。他缩回了前倾的身体,摇了摇头道:“公纪,自从虞仲翔去了丹扬,你这易学确实是不行了,这话越说越没谱了。别说乌林之战北方打败了,就算他们打赢了,曹孟德十年之内也统一不了天下。更何况他一个黄口小子。”他有些戏谑的看着陆绩:“而且我还告诉你,他很快就被人围住,另说天下了,江夏能不能守住都是问题。”
陆绩见他不信。也不多说,将简策装进皂囊收好,笑道说道:“兄长不信也无妨,反正我们都还年轻,十年的时间想必还是等得到的,届时自见分晓。”他一边说着,一边起身将皂囊放进书箱。这才回身坐下。也提起小炭炉上唱得正欢的茶壶给陆逊续了一些,又给自己倒了一杯。这才将烫水的茶壶入回炉上,吹着手笑道:“主公几个月前才打了败仗,这次又有什么机会让他忍不住了?要夺江夏?我可听说曹仓舒这次用了一计,可把关羽给打惨了,不仅丢了西陵城,还被人打得狼狈而逃。主公上次在合肥吃了他一个大亏,连董袭这样的爪牙都被人打折了,还敢再去江夏讨没趣?”
陆逊轻轻的笑了,他知道这个从弟虽然赋闲在家,却一直耳目灵通,外面地事纵使自己不说,他也会有渠道知道。当下他也不再逗笑,将甘宁拿下了当阳,周瑜要求孙权出兵江夏,牵制曹冲,等他取下江陵之后再三面合围,要将曹冲赶出江夏,江东取江夏和南郡的想法说了一遍。
“周公瑾是不是打了一个胜仗有些忘乎所以了?”陆绩有些不屑的说道:“刘玄德玩了一个金蝉脱壳,拐了他的人马跑到江南,轻轻松松的取了四郡,关羽丢了江夏,他都要被人合围了,这时候不想着尽快撤退,怎么还想着取江陵?江陵打了三四个月了,他也没拿曹子孝没招,顿兵于坚城之下,这时候倒牛气了,还要主公配合他出兵?也不怕主公生疑。”
他笑了笑道:“我知道了,一定是主公发火了,所以你们这些随侍的都挨了脸子,心情自然不好了,对不对?兄长,让你出仕,我却呆在家里读书悠闲,确实有些难为你了。”说到后来,他收了笑容,有些歉然地看着陆逊举了举杯:“我以茶代酒,敬你一杯。”
陆逊哑然而笑,他也举起杯来喝了一口笑道:“侍候主公,是有些不快,但也有在家读书享受不到的乐趣,公纪,这就是所谓有得有失了。”
“噢?”陆绩笑道:“说来听听,独乐乐不如众乐乐嘛。”
陆逊想了想道:“周公瑾龙凤之姿,机智过人,他岂有不知刘备取江南,关羽失江夏的后果?不过他想出了对付之策。他要主公和刘备和亲,在宗室之中选一个适龄女子嫁给刘备,最好能把刘备招到会稽来,用美色软禁他。这样张飞等人群龙无首,江南又是新得,需要时间安定人心,一年半载之内自然不能对他造成威胁,说不定还会为他所用,江南四郡,虽说在刘备之手,却也相当于是他的仓库。至于南郡,当阳一失,江陵已成孤城,曹仁虽然还没走,却是迟早的事情。如果主公出兵,再加上庐江郡的贺公苗(贺齐)。曹仓舒只怕守不住江夏,他夺西陵不过是为他人做嫁衣,白白便宜了我江东。”他提到庐江郡,不免想起陆康。由然叹了口气。
“庐江郡?”陆绩也愣了一下,想了片刻又笑道:“我可听说曹丞相把夏侯叔权放在东城做长史了,这个人虽然名声不显,却是夏侯妙才几个儿子里面最有才的,武勇过人又熟读兵书,深受曹丞相欣赏,和曹仓舒也是贴心之人。他能看着贺公苗威胁江夏而无动于衷?兄长可别忘了东城太守虽然还是陈元龙,可陈元龙可一直在襄阳治病呢,这东城现在是夏侯叔权说了算。”
陆逊摇了摇头:“你说地这些我自然知道。但东城郡地狭兵少,夏侯叔权只怕有心无力,再说他也未必就是贺公苗的对手。合肥的李典上次被打惨了,手中没有多少兵,也帮不上什么忙,最多牵制一下。贺公苗手中有精兵万余,岂会被他们拖住。”他顿了顿又说,“和亲一成,刘备留在江夏地数千人马也将为我所用,合围西陵地将超过三万人,曹仓舒再有本事,也无法在江陵和西陵两线作战。江陵一失,他也只有后退让出江夏,固守襄阳樊城。”
“和亲成了?”陆绩有些意外:“主公这么爽快的就答应了?不知是哪家的女子,刘备年近半百了。一打败仗就仓惶逃窜,嫁给他可不是什么好事
“主公连孙季佐都舍得,哪里还在乎一个女子。”陆逊撇了撇嘴,不屑地说道:“不过他既为人兄长,又是一方豪雄,这种时候总要点尊严的。这种委曲求全的事情,自然还是我来做了。”陆逊笑着将孙权接到周瑜的信后又怒又喜。又有些觉得被刘备占了大便宜却不能翻脸。反要和刘备一个半百老头和亲很伤自尊,在众人面前大发雷霆。假模假式地要回军先收拾刘备,深知其中奥妙地陆逊和张昭、诸葛瑾等人连忙苦劝,最后总算说服了孙权接受周瑜的建议,和刘备和亲地事情讲了一遍,听得陆绩轻笑不已,快意非常。
“可惜了孙尚香这个小女子。”陆绩开心的笑道:“她一直喜欢兵事,这次嫁了个老兵,也算是遂了心愿。虽然刘备年龄大得可以做她阿翁,总比象孙季佐一样被人剁成肉醢好些。不过孙权这次怎么舍得让亲妹妹去?以前和曹丞相和亲,可都是派别人家地女子去啊,兄长,不会是你的功劳吧?”
陆逊撇撇嘴,眼中透出一丝得意:“他连嫂子都舍得送出去,连亲弟弟都舍得送出去,还舍不得一个妹妹?话虽然是我说的,不过却正是他想的。他要不想,我能说吗?”
弟兄俩哈哈大笑,互相指了指,心有灵犀,不在多言。
孙权本来以为要说服那个一天到晚舞刀弄剑的妹妹会很难,特地派了难说会道的谢夫人先去劝她,然后自己又装出一副身负家国事业地无奈状,跑到孙尚香面前哭诉了一番,把诸葛瑾等人劝他的“兄妹之情事小,父兄遗业事大”的道理好好给孙尚香讲了一遍,一把鼻涕一把泪,表演得很动位。可惜效果不太好,孙尚香一直坐在那儿,摸着手里的剑看着孙权不吭声,看得孙权心里嘭嘭乱跳,提足了十二分精神,准备她一拔剑自己立刻逃跑,免得被这个自称武艺高强的妹妹一剑给挑了。
好在孙尚香虽然一直在摸那把剑,却从头至尾没有拔剑的意思,她那双好看的杏眼也眯了起来,带着些不屑地看着眼前满头是汗的孙权,直看得孙权心里发麻,声音越过越小最后闭了嘴为止。
“兄长没把我当人质送到曹营去,和四郎一样被人砍成肉醢,已经算对得起我了。”孙尚香冷冷的开了口:“刘备虽老,勉强还有点英雄气,嫁就嫁了吧,反正我这样的命早就定好地。”
孙权这才长出一口气,挺直的身子也软了下来。他满脸堆着笑:“我就知道妹妹深明大义,一定能理解做兄长的一片苦心的。”
孙尚香无声的扯了扯樱红的嘴唇,看着跳动的火苗:“大郎早就走了,大嫂和绍儿被人软禁在襄阳,三郎去了也有好几年,四郎被人剁了,我再嫁出去,母亲生地五个孩子只剩下你了。二郎。好好做你地霸主吧,希望你去见父亲母亲和二位兄长地地时候,能直着腰,心中无愧。”
孙权面色一白。他拦住了正要劝说的谢夫人,干咳了一声说道:“小妹,你放心,我一定奋发图强,振兴父兄遗业,以后有机会,我一定把你们接回来。”
孙尚香转过头看了他一眼,又把头扭了回去,一声不吭的站起身来走了。孙权看着她婀娜地背影愣了好半晌。这才在谢夫人的掺扶下慢慢的走了。他的背有些驼,脚步有些慢,走得很迟疑,有几次似乎想回过身来,却刚刚停了一下,又犹豫了。继续向前。房内到檐下不过十步,他却象是走了几年。直到屋外的阳光刺痛了他的眼睛,他才回过神来。看了一眼旁边扶刀持矛而立的侍女,他有些茫然,再过几天,这大汉唯一的风景也许就再也看不到了。
“夫君,尚香会不会……”谢夫人跟着背渐渐直起来。脚步也快了起来的孙权出了门,这才有些担心地回头看了看孙尚香的院子,和门前那几个顶盔贯甲的侍女。
孙权摇了摇头,肯定的说道:“不会。尚香虽是女子,却比一般的男子守信、刚强得多,她既然应了,就不会做出傻事的。”他抬起头,看着西面天空地那一朵不知什么时候飘来的灰云,咬了牙喃喃的说道:“比那个以仁义闻名天下的皇叔还要讲信用得多。”
孙权回到府内时,诸葛瑾和张昭正在等他。孙权一见他们。立刻把脸上那一丝愤怒全掩饰起来。展露出一脸平静的笑容。
“那件事查得如何?”他瞟了一眼诸葛瑾。
诸葛瑾有些尴尬,他低下头回道:“瑾无能。尚未能查出此事来源。”
孙权听了,有些不高兴,手指在桌上弹了两下,正要说话,张昭上前一步道:“将军何必再查,所谓见怪不怪,其怪自败,又云谣言止于智者。主公与周都督君臣相知甚深,何惧那些流言蜚语,不理他,过些日子自然淡了。”
孙权的喉结上下窜了一下,他看着张昭那张严肃的脸,强行抑制着心中不快,挤出一丝笑容道:“张公说得对,我与公瑾相交已久,岂会把这些话当真。只是想着这些人在此蛊惑民心,污蔑公瑾声名,甚是不安。”他顿了顿又问道:“你那侄儿可有消息了?”
张昭脸一红,连忙低头道:“蒙主公挂念,尚未有信。”
一丝不屑地笑容在孙权嘴角一闪即没,他接过张昭一直持在手中的文书,有条不紊、笑容满面的讨论起政务,直到一个时辰后两人离开,他脸上的笑容才收了回去,对旁边一直站着地吕壹说道:“那件事不指望诸葛子瑜了,你去查吧。”
吕壹大喜过望,拱了拱手,快步出去了。
孙权看着吕壹匆匆而去的背影,从案上的文书中抽出周瑜的书信,看了又看。他有些头疼,不停的揉着太阳穴。周瑜的建议很有吸引力,他确实很想拿下江夏,特别是在刘备背信弃义突然拿下了江南四郡之后。拿下江夏,周瑜再拿下江陵,他的所得就不比刘备差,回过头来还可能收拾了立足未稳地刘备。不过目前地情况下,他要想安安稳稳拿下江夏,却只能将妹妹孙尚香嫁给刘备这个年近半百的糟老头子、老无赖。他不仅需要刘备留在江夏地人手,还需要刘备给他保住周瑜的后路,一旦事有不遂,不会将两万精兵全丢在江陵。
提到这两万精兵,他就想起最近在会稽城里传得风风雨雨的谣言。不知从哪儿来的消息说,其实周瑜是对当初正要拿下江陵时兵被调走不满,所以借此机会一定要拿下江陵,好将他在乌林一把火烧了曹操几十万大军奇功更加圆满,然后拥兵自重,割剧江陵,西取益州,这样就不怕功高盖主了。又有人说,其实周瑜冒这么大的危险却不想回柴桑,根本不是想取什么江陵,他就是要牢牢的把握住手中的兵权,军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嘛。又有人说,他和刘备都商量好了,刘备取江南。他取南郡和南阳,平分的荆州,然后合取益州,要不然。刘备怎么能那么容易就从江北跑到江南了,还拐跑了江东几千人马。
这些话不知从哪儿来的,但很快就传得会稽城里到处都是,周瑜的长子周循一听就吓傻了,当天就进府自诉清白,并且主动要求他留在孙权的将军府中。孙权当时笑了笑,好生安抚了一通,让周循回去了。但他地心里,却象是被深深扎了一根刺。他对周瑜留在江陵城下确实有些不解。不错,取江陵,取江夏,都是好时机,可现在的问题是,这些都有些险。能不能取下江陵都是未知数。周瑜亲自掌握那些由他孙权调拨给他的精兵大半年了,他深知周瑜的风度,连程普那样地老将都被他吸引住了,更何况那些早就仰慕他的风采的小将们。吕蒙和凌统这些天书信也越发的稀了,这让孙权越发的感到不安。
江东没有中原势力大,当初孙策过江时,不过数千人马。这些年不停的打山越,兵是多了起来,但大部分却分散在诸将手中,象贺齐手里就有一万多山越精兵。贺家是会稽大族。根深势大,他轻易不敢抽调贺齐手中的兵力。其他的将军手中虽然没有贺齐这么多人,可三四千的也是常事,相比较而言,他直接掌握地兵马不过三四万人,上次大战前周瑜跟他一下子要五万人,他一是拿不出来。二是实在不放心把所有的精兵全放在周瑜手上。最后给他三万,其中还包括能信得过的吕蒙和董袭等人的部队。他自己手里留了一万多人。作为预防万一的后备队。
乌林一把火,把不可一势的曹操烧跑了,嫂嫂一只铁钗,还让曹操差点送了命。这让孙权大喜过望,他立刻借口要杀李典,围攻合肥,并且从周瑜手中调来了两万多人,本以为这下子可以将周瑜手中地人调得差不多了,没想到周瑜却补充了一万多降兵,手中还有两万人。
更让孙权不安的是,他在合肥兵败,董袭、成当等人战死,陈武、徐盛重伤,大军伤亡过万,本想立个战功平衡一下,结果却闹了个灰头灰脸。周瑜反而顺利收服的那些降兵,进逼江陵。那些降兵有一大半是江陵的水军,还有一小半是曹操的北军,在周瑜手下没几个月,一个个都成了周瑜的实力。
周瑜的名望和实力让孙权不得不对周瑜心生戒备。
如果周瑜再拿下江陵,进而全取南郡,自己还能制得住他吗?孙权时常在脑海里问自己。
这个看似愚蠢地谣言,一下子拨动了孙权心里的那根刺,让他寝食难安。他想取南郡,想取江夏,但不能全按周瑜的办法来。如果以周瑜的计划,那么自己就是个策应地,江陵的战事与自己无关,江夏的战事,自己也仅仅是个配合的,所有的功劳,都会被世人计到周瑜头上去。
乌林之战后,曹操就说周瑜是龙凤之姿,不可能久为人下。刘备也说过周公瑾气量过人,有大英雄气。这些话在孙权耳中听来,象针一样刺着他敏感而疲惫的心。
一定要想个办法。孙权看着地图上的南郡、江夏郡,还有旁边地庐江郡暗暗叫道。
曹冲看着从会稽传回地谍报眉开眼笑,他冲着张松挑起大拇指道:“永年,你这一招高,几个小子就搅得孙权心神不宁,好啊,虽然没能让他调周瑜回柴桑,但总算让周瑜要小心一些。江陵那边消息传来了,周瑜这些天没有攻城,一直在城外看江东的动静,曹征南总算松了口气。满奋威昼伏夜行,打了甘宁一个措手不及,包了守城地五百人饺子,吓得甘宁逃回了夷陵。江陵的形势有所好转了啊。”
庞统笑道:“公子,江陵的形势虽然好转了些,危机却依然没有解除。甘宁逃回了夷陵,是好事也是坏事,好事是江陵背后安全了。坏事是他两千多人守夷陵,凭乐折冲的四千新兵和满奋威的人手,要取夷陵只怕也不易。我们现在又不敢轻动,如果江陵城的物资一旦消耗完毕,只怕仍然很危险。”
曹冲有些遗憾的笑道:“是啊,要是汝南和南郡的人马还在,那该多好啊。”
庞统笑着摇了摇手:“公子,越境调兵这种事,还是少做为好,不要被人抓住把柄。再说了,公子不是已经给丞相发出公文了吗,这已经一个多月了,应该很快就有回信了。”
建安十四年五月初,邺城,丞相府。
曹植捧着锦盒,有些紧张的站在曹操那间巨大的办公室前,等眼睛渐渐适应了屋内的昏暗,才看清里面的陈设。他张了张嘴,想要报名而入,却没发出一点声音。他回过头,求助的看了一眼停在阶下的杨修。杨修鼓励的笑了笑,冲着他扬了扬手。
曹植重重的点了点头,挺直了身躯,长吸了一口气定了定神,这才朗声道:“父亲,孩儿前来拜见父亲。”
“是子建啊,快进来吧。”里面传出曹操苍老而略显喜悦的声音:“你来得正好,推我出去走走,天天闷在这屋子里,都快霉了。”
曹植欢快的应了一声,紧张感不翼而飞,立刻脱了鞋,飞快的跑了进去。不大一会儿,他推着曹操从里面走出来,在檐下停住了脚步,让曹操从脸以下的身体暴露在初夏的晨光里。正要抬起手遮挡眼光的曹操见他停了,不觉得有些奇怪的笑道:“怎么不走了?”
曹植微笑着俯下身子说道:“孩儿听医匠说,刚出来的时候要在檐下停一停,以免一下子受了风,反而不妥。父亲莫急,稍等片刻,孩儿就带你出去逛逛,不知道父亲有没有兴趣去看看印书坊?”
曹操哈哈大笑起来,在膝上打开曹植给他带过来的那个锦盒,取出里面印刷精美的冬至诗集,翻开书页,第一篇就是他的那首短歌行。他闻着淡淡的墨香,一下子想起了去年冬至那天的酒会,当时的自己是如何的意气风发,一心想着春水一生就可以挥兵南下,一统江南,没想到后来一把火就形势大变,水军损失殆尽,步骑也折损不小。要不是曹冲以五百人的代价拼命阻击,他本人都差点被刘备烧死在郝穴的崇山之中,不免黯然神伤。刚刚鼓起来的兴致有些淡了。
“唉——”曹操沉默了好久,才叹了一口气。
曹植见他心情不好,连忙笑道:“父亲,我推你出去走走吧,这些天邺城全变样了,几天之间树就全绿了,花也开了,热闹得紧呢。”
曹操点点头。由着曹植推着他前行,杨修跟在身后,许褚见状,带着二十个虎士散在周围。一时大家都没有说话。只有车轻微地吱吱声,象一首浅吟低唱的小曲,虽然无人欣赏,却依然自得其乐的唱着。曹植听着听着,忽然笑了起来,他略俯了身子,在曹操耳边说道:“父亲,仓舒专程送来地这个车还真是方便啊,这车里也不知道用了些什么,声音听起来倒是悦耳得很。”
“方便个屁!”曹操笑着骂了一句:“他真以为我不能再起来走路了?”曹植笑了。侧过脸看了一眼略低着头走路的杨修,又笑道:“父亲这可就怪错仓舒了,他来信说有彭城樊子陵(樊阿)在父亲身边,定然无碍。只要父亲好好将息几个月。一定能再活五十年,真正做到父亲诗里所说老骥伏枥,志在千里,烈士暮年,壮心不已呢。他还说樊子陵会一种五禽戏,常习之可令人返老还童,要我劝父亲多加练习呢。”
“狗屁。老而不死是为贼。再活五十年,我岂不成了老贼。”曹操哈哈大笑。
两人说着到了花圃之前。许褚检查了周围的安全后,带着人远远的站开了,杨修也站了院门口,留下曹操父子看着圃中几朵刚绽放的鲜花闲聊。曹操脸上的笑容渐渐的淡了,他看着花,却好象心思并没有在花上,脸上的笑容也慢慢地淡了:“子建,你收到仓舒的信了?”
“嗯,收到了,他说襄阳的书坊已经建好了,冬至诗集也印出来了,这不是先送了一本过来,让我先看看。”曹植笑道:“这书坊明明是我先做的,可我做了几个月,这印出来地书还是没有仓舒在襄阳做出来的漂亮,我怎么就没想到在里面加一些图呢。父亲你看这图文并茂的,煞是好看呢。”
曹操翻开了手中诗集,笑了一声:“他花样百出,想法多得很,只是看起来好看,却不实用。就象江夏这仗打得虽是好看,却将自己陷入的包围之中,江陵之围没解,江夏又成了死局。”
曹植笑了:“父亲说得对,江夏的仗打得是有些不够完美,仓舒自己也说了,所谓看人挑担不吃力,自己挑担压破肩。现在他带兵打仗,才越发对父亲的用兵有了更深的认识,深感不足。”
“是吗?”曹操笑了:“我还以为他打了几个胜仗就以为读了兵书就能打仗呢,这用兵之法,变化莫测,首在于悟,不是说把兵书背熟了就能用的,他才打了几仗。”
曹植附合道:“父亲说的是,不过跟仓舒比起来,孩子就差得更远了,这仗要我打,只怕没有仓舒的一成精彩。仓舒虽然现在还不及父亲,不过他勤思好学,有父亲在旁边指点,我想不过十年二十年,父亲一定会以他为骄傲地。”
曹操哈哈大笑起来,他抬起手拍了拍曹植扶在椅背上的手道:“子建,你是来替仓舒做说客的吗?”
曹植转到一侧,半蹲在曹操面前,轻轻理顺他的衣摆,然后才站起身来笑道:“父子之间何须说客,我只是有一说一罢了。我们几个弟兄之间,子桓稳重,子文勇武,仓舒却是文武兼备,又生性洒脱,最似父亲,孩子以为,将来能将父亲地事业发扬光大的,一定是仓舒。”
曹操饶有兴趣的看着曹植,含笑问道:“子建,你将来想要如何?”
曹植面色不改,神情很自然的说道:“我嘛,充其量略有些文笔,也许能继承一点父亲的文采吧,就仗着父亲的恩德,做个不愁吃喝、逍遥自在的司马相如。”
曹操看着曹植,半晌又问道:“你没想过带兵打仗,积点功劳,以后做点事业来,或者是出仕做个太守之类地。将来也好进入朝堂,位列三公?”
“孩儿也想过,不过后来一想。这治国地事有子桓、仓舒,打仗的事有子文和仓舒,我跟他们比都差得太远,唯有文事略有心得,还是做个游手好闲地文人好,有这么好的事,何必再辛苦呢。”曹植似乎有些不以为然,说着还摊了摊手。一副铁了心要当文人地样子。
“没出息。”曹操笑骂了他一句:“你的文虽有才气,却很稚嫩,我看还差得太远。倒是仓舒对你很有信心,他说什么天下才共一石。你独占八斗,你看看,他对你期望多高,简直是胡说八道嘛。”
曹植沉吟了片刻,故作严肃的点了点头:“我也觉得仓舒这句话有些不着调,我再有才,也不会超过父亲啊,最多平分秋色罢了。”说着,父子两个相视大笑。
两人玩笑了一阵,曹操似乎心情好了不少。指着刚开地花和曹植从诗经说到尔雅,从山海经说到淮南子,天南海北的畅谈了一通,足足说了近一个时辰。见露水已干,日头渐劲,曹植这才推着车回头。刚进院门就见曹丕正恭敬的站在门口,一见他们,立刻快步走了过来,接过曹植手中的推车笑道:“子建好早,我略微一耽搁。居然找不到你们了。”
曹植没有说话。笑着让在一边。说了两句闲话,带着杨修告辞而去。曹操进了屋。由侍者扶着在榻上躺下,这才看着曹丕说道:“子桓,你来有什么事?”
曹丕笑道:“孩子来,自然是探望父亲,这些天事情有些忙,一直没抽出空来,实在放心不下。不过现在看父亲的样子,这樊子陵的医术还真是妙极,想来不用多久,父亲就可以康复了,届时孩儿就不用这么忙了,这些事平时看父亲做起来不吃力,仿佛轻松得很,到了我手上,却搞得一塌糊涂。”
曹操淡淡的笑了:“你也不必自谦,这些天的政务,你处理得很妥当,虽然还有些不足之处,也在所难免。子桓,你有二十二岁了,为父当年象你这样地年纪,已经是丘令了,你也该出仕了。”
曹丕一愣,他来之前和司马懿等人商量了几天,但商量的全是江陵的战事,却从来没有想过曹操会问他这个问题,他一时有些不知道如何回答。脑子飞快的转了几圈,他笑着说道:“但凭父亲安排。”
曹操没有立刻回答他,伸出手接过曹丕手中地文书,摸了摸纸张笑道:“仓舒送过来的这种宣纸,还真是不错啊,纸白如绵,手感很不错。”
曹丕脸色一僵,立刻笑道:“父亲说得是,现在邺城里到处在抢购这种纸,据说刚开的那几家纸店门都被人挤破了呢。归得杨孔渠派人去看着,才没有闹出更大的事来。”他顿了顿又说道:“我听说陛下对仓舒送去的纸也很满意呢。”
“呵呵呵,这个仓舒,就会搞这些不登大雅之堂的小道。”曹冲淡淡的笑了几声,也不看手中的文书,坐起身子对曹丕笑道:“江陵战事僵持,你可有什么好的办法解困?”
曹丕精神一振,眉头不经意的挑了挑,他连忙上前将两个枕头插到曹操背后,这才恭敬地说道:“儿子不太懂兵事,仓舒西陵一战,打得极为精彩,连号称万人敌的关羽都被打跑了,战术运用得当。只是大局观略差了些,他不先解江陵之围,反而去取江夏,实在有些冒险。襄阳水军和江东不能比,他又夺不了江夏全境,如今就算是江夏之北也是岌岌可危。快马消息说孙权已经同意和刘备联姻,这几天就要送妹妹去长沙。他又在京口大兴土木,说是要为妹夫准备住处,竟是要趁着刘备送夫人回门的时候软禁他的样子。如此一来,江南四郡等于也是孙权地,我军兵力并就不足,还有两线作战,只怕不太妥当。”他想了想又道:“不过仓舒年幼,有所考虑不到也是正常,仗打这样已经不错了。”
“你说该当如何才能解困?”曹操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和善。
“孩儿以为当发兵相助。汝南有兵,南郡有兵,只是仓舒越境调兵不合律法,将军朱铄。能征善战,孩子建议派他前往汝南,领两郡之兵南下支援江陵。江陵之围必然可解。然后再挥军东下,江夏也可稳如泰山。”曹丕慢慢的说道,低着头,偷偷的看着曹操脸色。曹操脸上的笑容很慈祥,他想了片刻,点了点头道:“朱铄虽然打过不少仗,勇武是没有问题,但智谋略缺些。如果能有一个思维周密的长史,或许能担此重任。”
“文学掾司马仲达,思虑慎密,可当长史。”曹丕突口而出。
曹操微微点头:“司马仲达倒是个合适的人选。”
曹丕大喜。等了片刻,却没有听到曹操地下文,不免有些不解,但他不敢再说什么,只得带着满腹地疑云,回了政务,这才慢慢地退了出来。曹操见他退出,一直埋着头看公文,根本没有叫住他地意思。曹丕大惑不解,心头又有些惊惧。在门外略站了一会,只得匆匆的回了自己地府邸,让人去请司马懿等人前来分析曹操的意思。
曹操见曹丕走了,脸上的笑容也收了。他将手中的笔重重的拍在案上,沉声喝道:“仲康,去请公达和子鱼二位先生来。”不长时间,荀攸和华歆匆匆走了进来,曹操见他们坐定,这才将江陵的战报推到他们面前,等他们匆匆看完才说道:“我想调青徐水军入江。张文远移屯合肥。让陈元龙调任广陵太守,撤消东城郡。二位先生看可否?”
荀攸略想了想道:“丞相安排极妙,只是汝南、南郡也当略作调整。”
曹操皱眉略一思索,就会过意来:“以先生看当如何?”
荀攸笑道:“调邓君阔(邓畅)为汝南太守,陈叔至为南阳太守,再派横海将军朱文博(朱灵)率五千精兵南下,李文达为先锋,如此江夏的兵力上可占优势,以公子的用兵能力,再有凤雏庞统等人相助,一定可以大获全胜,狠狠打击一下刘备孙权地气焰。”
曹操沉思了片刻,点点头道:“公达此议甚好。”
华歆道:“公子以骑都尉守襄阳,官职太轻,怕不太好办事。丞相亦当考虑一二。”
曹操笑了,他着胡须笑道:“上表,请天子下诏吧。”
五月下,江夏西陵。
曹冲从地上爬了起来,双手接过天子的诏书,将传诏的侍郎请进了后堂休息,这才转过头看着庞统微微一笑。这次天子下诏,拜他为平南将军,虽然没有把曹仁的征南将军给抹了,也算是给了他一个带兵平江南地正当名份。说起来,他也许是大汉朝最年轻的将军了,如果不算那些因恩荫还没走路就封侯拜将的小奶娃子的话。
横海将军朱灵带了五千精兵已经从邺城出发,估计要十几天之后才能到达,陈到当了南阳太守,邓畅是南阳人——理论上当南阳太守不太合适,曹操也替把这个由曹丕装聋作哑糊弄过去的错给改了过来——调任汝南太守,李通改封为虎威将军,带其部曲作为朱灵部的先锋。与此同时,青徐水军再次赶赴长江,同时一纸命令从邺城飞到襄阳,让陈登立刻上任广陵太守,以夏侯称为长史,撤消东城郡,恢复为县,夏侯称领东城县长,荡寇将军张辽移屯合肥。
天子除了在诏书里大夸曹冲是大汉的少年英雄之外,还给他写了一封私人信件,在信里他对曹冲送了不少宣纸给他表示很满意,同时对新印出来的冬至诗集表示很满意,他说曹丞相是大汉的周公,父子都是大汉的柱石,是大汉地中流砥柱。说了一大通夸奖的话,最后又提了一个小小的要求,说皇太子刘冯对他很崇拜,想请他当太子少傅,实在不方便的话,亦师亦友也行。
曹冲啼笑皆非,他自己还是个小孩,居然要当太子少傅,有没有搞错?他当然不至于狂妄到认为自己有这个资格或实力,他只能认为是这天子在玩花样,在笼络他。因此他把这封信交给庞统和张松处理,让他们决定如何礼貌而又坚决地回绝。
早在天子诏书到之前,曹植的快马急信就送到了。曹植在信中详细说了邺城发生的事情,提醒曹冲注意一些细节,以免出现象这次推荐邓畅为南阳太守之类不合法规的事情。他同时还告诉曹冲。中领军史涣一个月前终于伤势过重去世了,现在是夏侯渊行中领军,曹纯也走了。虎豹骑现在由曹彰掌管,从各个方面看,父亲对他所做的事情虽然不是全部满意,倒也没有太过反感,他对曹冲这段时间把所有的事情都详详细细的向他汇报地做法很满意,希望他能更加谨慎,不要给别有用心地人留下把柄。
曹植在信中还特地提到了杨修。他说上次听曹冲地建议,写信去征辟杨修。杨家因此可以避免了与曹操地正面冲突,杨修得知的事情地原委后,对曹冲很感激,这次也是他帮了大忙。分析了曹操迟迟没有做出决断的根本原因,这才由曹植出面抒解曹操的心结。
“这个杨德祖倒是个人才啊,不仅仅是个书生。”曹冲赞叹的笑道。
庞统笑道:“弘家杨家也是四世三公,这揣摩人心的政治智慧岂是一般人可比。他能在邺城,也是将军的一大助力,将军应当多多交结。杨家在儒生中名望很高,袁家已经没了,杨家就是学术上独大,就是伏家也不能比的。如果能争取到杨家支持将军的新政,将来可以少很多麻烦地。”
曹冲刚当上平南将军。对这个称呼还是有些不太习惯,他笑着看了庞统一眼:“士元,我们这将军、长史的称呼着,是不是有点怪怪的?”庞统这次也有了正式的官职。平南将军长史。张松和蒋干也都成了曹冲地正规属吏,再也不是私人幕僚,这最重要的一点就是他们再也不靠曹冲养活了,他们都有了一份正式的俸禄,成了大汉朝正儿八经的官员。
庞统哈哈大笑,他拱了拱手道:“属下也觉得怪怪的,只是公子既然当了将军。这称呼总是要习惯的。”曹冲也捏着鼻子笑了。他摊开书案上的地图,点了点江陵和西陵两个城:“庞长史。那你说我们是先把江陵之围解了,把周瑜赶回柴桑去,还是先击败贺公苗,全取了江夏北部,切断周瑜的退路为好?贺公苗的大军在寻阳可呆了不少天了,我这心里可一直悬着呢。”
“公子何必担心,贺公苗虽然带来了八千大军,可你放心,他不会全力以赴的,孙权不亲征,他只会做做样子,要不然他也不会在寻阳一呆就是大半个月了。”庞统不以为然地摇摇手:“既然丞相大人为公子做了这么多的安排,不拿下周瑜,怎么说得过去。当然要先击败贺公苗,再合围周瑜,就算不能生擒他,也要让他在江陵城下栽个跟头,灰溜溜的从江南四郡回去。”
曹冲看着意气风发的庞统,有些担心地说道:“周瑜手中可是两万大军,我们没有什么的优势,水军更是不占上风,要想吞下他只怕不易。孙权如果再率大军来攻,再加上刘备的人马,我们在兵力上也好,兵种上也好,还是略逊一筹,能不输就不错了,想让周瑜栽跟头只怕不易。”
庞统笑着伸出两只手,左手伸出两根手指,右手伸出三根手指笑道:“这样也是五根手指,可这五根手指跟一只手的五根手指比起来,就差得太远了,他们是无论如何也不能握成一只有力的拳头的。公子放心,不到一个月,就让他们狗咬狗一嘴毛。现在不怕他来,就怕他不来。万一孙权被吓住了,不敢来了,那我们可就白开心了。”
曹冲看了看庞统,又看了看张松和蒋干,见他们也是一脸跃跃欲试的样子,知道他们刚刚升职,一心想立个大功,另外对平南将军这个过渡官位还觉得不够,想要立个大功,再升一级,他们水涨船高,自然是再好不过。
“既然如此,那就让我们精诚合作,再创辉煌。”曹冲沉思片刻,也下定了决心,他对身后地典满说道:“通知文太守、邓将军、黄汉升和许正礼他们回来开会,商量一下下面地战事。”
典满应了一声,立刻出去安排人去找。过了小半个时辰,除了邓展之外全都到了。典满解释道:“邓将军带着那些虎士和新选拔的人手出去实地演练了,估计明天才能回来。”
曹冲这才想起来,怪不得这些天一直没有看到李维这个小子地身影。他是自己的贴身侍卫,又是特选虎士的小头目,邓展对他很满意,一有训练总要把他带出去。这小子对邓展等人商量出来的特训项目着了迷,一听说有训练就忘了自己是个侍卫了,甚至连招呼不打一声就不声不响的跟着跑了。
“这个竖子,要调教调教了,怎么走了也不打个招呼?”曹冲笑骂道。
典满笑道:“公子,这次可怪不得元基,他是打了招呼的,不过那时候公子还没睡醒,嫌他吵了你的觉头,还扔了他一靴子呢。”
含着一根芦苇杆,全身没在水里的李维还不知道自己已经被曹冲冤枉了,他只觉得后脊梁有些发凉,脖子上面的汗毛条件反射似的竖了起来,下意识的握紧了手中的短刀。他凝神细听,却又没有感觉到背后有什么危险,不免有些奇怪,是不是这些天一直被邓展和那几个看起来不象个东西、本事却出奇的好的家伙给折磨惨了,都有些神经过敏了。
李维跟着邓展他们出来有三天了,他本以为这次出来又跟以前一样,在水里泡泡,再上来练练拳,然后大家对练,或者爬爬山,充其量出一两个难题,比如扛着另外一个人跑,一直跑到有一半人瘫倒为止,比如让你一动不动的潜伏在某个范围以内,然后十几个人一起去找,规定时间内找不到你,你就可以赢了。赢了没有奖励,输了也没有什么罚的,无非是被三四个人群殴一顿而已。李维对这些稀奇古怪的东西很感兴趣,每次都能带着高涨的热情去完成,每次都能完成得很好,要不邓展也不会对他那么看重了。
不过这一次,他觉得有点上当了。
这都要怪那个潜水高手,外号叫江豚的家伙。那家伙原名是什么,大家都不知道,只知道他浑名叫江豚。他是个江边长大的水鬼,脸上有一层让人觉得生厌的、淡淡的绿色,看起来挺吓人的。不过邓展告诉他们说,这是长年潜伏在水里的水锈,没有十几年的水下功夫,是不可能有的。李维是北方人。不太相信这个东西,一直对这个沉默寡言地家伙没太放在心上,背地里叫他江猪子。没想到这次这个江猪子让李维大开眼界,他居然凭着一根芦杆在水下呆了两个时辰,然后若无其事的上来了。
不要说李维,就是那些号称在江边上长大,水性也不错的荆州士卒和荆山军里的人都看呆了。
江豚这几天训练他们的就是这个,每人发一根芦苇杆。全身没在水里,第一次六十息,第二次一百二十息。逐次增加。不到时间就吃不消而探出头的扣一分,十分扣完,自动退出特选队。
李维不想退出。不光是因为特选队里最后能留下来的人能够享受都尉的军饷,更因为退出去会被人笑,特别是被那个口齿不清地邓艾笑。他和邓艾关系很好,一见面就互相打趣,他笑邓艾口吃。以后找不到老婆,邓艾就笑他是匹夫之勇,每次查功课都要被骂。然后两人就互相帮忙,他用公子教的办法矫正邓艾的口吃,邓艾帮他补功课,有时候还偷偷地在公子背后提示他。
要是他被赶出特选队,肯定会被邓艾笑死。这将是他这辈子最大地耻辱。
所以他特别细心的听江豚的讲解。别地他都不怕。打架他是一把好手,爬山也没问题。翻墙过壁更是小时候就玩烂的,邻居家有个漂亮的小丫头,他每次去调戏她都是爬墙的。但是他怕水,从小就怕。所以下水的时候,他觉得毛骨悚然,有种小命不保地感觉。
李维这次是豁出命来了,第一次潜水的时候,就觉得手足没有依靠,不由自主的要上浮,嘴里的芦苇杆也不知道跑哪儿去了,他还呛了一口水,没到十息就冒了出来,被扣了一分是小,关键是他参加集训以来,这是第一次丢人。以前都是他笑到最后,这次是被人笑了。
越是紧张越是不行,他连着三次都没撑住,后来还是那个绿脸的江豚说,别紧张,越紧张越会气短,放松了反而会很舒服,你以后会喜欢呆在水里的。李维现在发现江豚说得对,当他慢慢放松开来之后,他确实慢慢喜欢上了这种飘浮的感觉,还有在水里看人地那种与陆上看人不同地模样。
李维的呼吸深细绵长,一呼一吸之间仿佛浑身地毛孔都开始呼吸,舒服极了。他冲着不远处的一个伙伴咧嘴笑了笑,伸手做了个黄忠最常做的手势,表示自己很享受。
那个伙伴笑了笑,正要说话,却见江豚慢慢划了过来,冲着他们做了几个手势,示意李维抓着他的腰,他要带他走。李维虽然不太清楚,却也没有多说,伸手拉着江豚的腰带,跟着他向前游去。他看了一眼旁边,发现身边有三十几个人,都紧紧的盯着前方。李维向前看了看,什么也没看到,只看到几个人的大脚丫子,在缓缓的划动。
突然,眼前出现了一片黑色,李维正在惊异这是什么,却被江豚拉出了水面,江豚看着一个个跟在后面冒出头的特选队员,竖起手指贴在唇边,然后快速的做了几个手势,传达了邓展的命令。林雷
潜水训练结束,下一个任务是把这十几条船劫到张公湖里去,回西陵城。
打劫?队员们略微一愣,紧跟着就兴奋起来,他们看着头顶不到两尺外不停摇动的船桨,一个个眼睛放光,然后死死的盯着身为小队长的李维。李维前后看了一眼,进前面有一艘大船,上面好象是个头目,后面跟着几条船簇拥的大船,上面竖着孙字大旗,看起来竟是江东的船队。
李维略一分析,就决定了方案,向队员们示意了一下,突然抓着一只桨,翻身上了船,紧跟着三十几个队员也悄无声间的翻身上船,除了在船边留下一滩水之外,没有发出任何声响就消失在船中。不长时间,船舱里发出几声压抑的惊呼,又很快安静了下来。
孙尚香横剑在膝,微闭双目,深长的呼吸让人觉得她已经睡着了。只有不断颤动的长长的睫毛让人知道她还醒着。贴身侍卫队长孙颦儿静静的跪坐在她的一侧,面无喜色。八个全副武装,扶剑而立地女卫站在两旁,一个个如丧考妣。有一个圆脸的女卫居然轻声抽泣起来。
“住嘴!”孙颦沉声喝道:“今天是小姐的大喜日子,你哭什么。”
孙尚香微微睁开了眼睛,扫了孙颦和那个女卫一眼,又漠无表情的看着舱外似乎静止不动的山峦,过了好久才问了一句:“颦儿,出了江东界了?”
“早过了,已经进了江夏的沙羡县了,关将军和诸葛军师上船来过。听说小姐心情不好,也没敢来打扰。”孙颦低了头,平静的回道。
“吁……”孙尚香长出了一口气。她点了点头。看着身上的黑衣。嘴角露出淡淡地一丝苦笑。
“小姐,要是你后悔了,咱们现在就回去。”那个圆脸的女卫擦了擦眼泪说道。
“胡扯。”孙尚香白了她一眼。盯着舱外的远山看了半晌,忽然皱起眉头说道:“船怎么慢了?好象还在转向?”
孙颦闻言立刻看了外面一眼,立刻发现了不对,刚要起身,孙尚香一伸手拦住了她们:“大家小心。有人来了,血腥味很重。”
“花姑娘,鼻子挺尖啊!”一个身材高大,穿着明显有些不太合身地皮甲地大汉一手提着短刀,一手拎着个人头走了进来,大马金刀的在舱口一坐:“自我介绍一下,本人是大汉天子御口亲封的骑都尉、大汉丞相最有出息地爱子、大汉最年轻的名将、刚刚略施小计就打败了万人敌关羽的曹冲曹公子……帐下特选虎卫首任军侯。本人姓李。单名一个维字,蒙公子取字元基。山阳钜野人,年方二十,尚未婚娶……”
他的话还没说完,身后跟着的两个大汉就放笑了起来,其中一人一边笑一边轻踢了他一脚:“元基,别扯了,办正事。”
李维嘎嘎一笑,将手中地人头甩到孙尚香的面前,同时抬起那只已经被他撑破的靴子擦了擦手中短刀上的血迹,慢条斯理的插进腰间。这才收了笑容说道:“我正式宣布,你们被打劫了。”
他刚才饶舌的时候孙尚香一直没有笑,现在他正色宣布了,孙尚香反而笑了。她一点也不紧张,反而似乎有些开心的说道:“李军侯,不知贵部有多少人啊?”
李维有些惊讶于眼前这个女子地镇静神情,他没想到她一点不怕,反而有些戏谑地笑了,不免有些诧异,顺口回道:“三十七个。”
孙尚香也有些惊讶了,她看了一眼李维身后的两个虎士,皱起眉头说道:“就你们三十七个人,也来打劫这支船队,别忘了就前面那艘大船上就有近百士卒,再加上其他地船,足足有三百人。”
“那些人都不行,被我们给宰了。”李维笑了起来,用脚踢了踢地上的人头:“喏,这不是他吗?”
孙尚香低头看了一眼,眼神立刻收缩了起来。这个人是兄长派来护送她的护卫头目,听说武技不错,手下一百人也是悍卒,怎么不声不响之间就被人给全宰了,怪不得血腥味这么浓。
“其他船上的人都死了?”
“没有,划船的一个没死。”李维笑道。
孙尚香一惊之后又镇静下来,她淡淡的笑了一声:“李军侯可知道,我这条船上还有二百女卫?”
“女卫?”李维扑哧一声笑了:“女人就该好好在家带孩子,打什么仗啊,你以为穿个盔甲带把剑就能杀人?真是好笑。乖乖的在这儿呆着,别惹我发火……”
他的话音未落,旁边的孙颦已经拔剑扑了上来,长剑如电,直奔李维的胸口。紧跟着旁边站着的八个女卫几乎同时将手伸向了腰间的剑柄,左脚向前一步。李维脸上的笑容一收,看着疾刺而至的长剑,不屑的撇了撇嘴,也没有去拔腰里的短刀,只是那么安静的站着。眼看着长剑就要刺到胸前,他忽然向左前方侧跨了一步,双手齐出,只是轻轻的一拨,就让孙颦立足不稳,双脚绞在一起,不由自主的转身倒在他的怀中。李维左手绕到孙颦的身前,手臂紧紧压在孙颦地酥胸之上,两只手指捏上了她的咽喉。右手捏着孙颦的皓腕,强行扭转了长剑的方向,剑尖直直的指在了长剑刚拔出小半截的孙尚香咽喉前不到一寸的地方,不停的颤动着。
一招之间,胜负已定。孙尚香面色煞白,无力地松开了手中的长剑,缓缓的坐回原处。
曹冲听人报说邓展他们回来了,还劫了十几条船。不免有些意外。他向正在研讨战事地文聘庞统等人笑道:“诸位闷在这里半天了,不如出去晒晒太阳,看看邓师傅抓了些什么人回来了。
文聘等人笑道:“将军说得正是。我们去看看这支特选队这次捉了一条什么样地大鱼。百十人人能劫十几条船。”
众人说笑着,出了院子,看了一眼。都傻了。门外的虎士们也看傻了眼,见曹冲等人出来居然忘了行礼。曹冲也有些啼笑皆非,这是唱越剧穆桂英大破天门阵还是杨门女将十二寡妇征西,搞这么多全副武装的女将?一个个还仇大苦深地瞪着眼睛,不满的看着旁边围观的男人。
“这是?”曹冲不解的指着最前面的那个一副分人见面份外眼红地黑衣少女问道。
“公子。这是孙权讨好刘备那个大耳贼的礼物。”邓展笑道。
曹冲一听,就想起一个人名来,他不禁向孙尚香跨了两步,上下打量了一番笑道:“孙尚香?”
孙尚香哼一声,不屑的扭过头去。邓展笑道:“正是,我在江边看到有迎亲的船,又见到孙字大旗。估计就是他们了。他们以为在关羽的地盘就万无一失了。靠北岸太近,所以我就让李维他们摸了上去。把船劫过来了。”
曹冲有些不敢相信的看着得意洋洋的李维等人,他实在不清楚他们是怎么做到地,五十个人不到抢了十几条船,还抓了两百个漂亮女俘,当然不用说,那十条船上守护地几百士卒也成了他们的刀下鬼了。不过他虽然疑惑,但事实摆在眼前,他不信也得信了。
现在地问题是这两百个女人怎么处理。他贪婪的在那些被绑起来显得更丰满的胸部上扫了一眼,回过头苦笑着看着庞统等人:“长史,这些人怎么处理,总不能一起关到战俘营里去吧。”庞统却没有想这个问题,他笑着拱手道:“恭喜将军,正想着怎么去破坏这件事呢,没想到邓将军已经顺手解决了,这下子刘备和孙权要翻脸了。”
曹冲点头,船是进了关羽的地盘才被劫的,刘备方当然脱不了干系。可刘备确实没有接到人,只怕也没那么容易认帐。但他们翻脸的可能性不大,说不定倒会一拍即合,一起发兵江夏了。更关键的是,他现在愁怎么安置这些人,真要全部扔到战俘营,那里非出事不可。
文聘在一旁插嘴道:“战俘营里反正也没什么人了,那些人本来就是襄阳人和南阳人,现在算是回了荆州军了。这些人就暂先关在那里吧,什么时候老实了,再做处理。”
曹冲想了想,点头称是,反正那几百降兵也愿意投降了,就让他们提前出营,交给魏延他们去训练吧,早一日能用也好。他回头正要进屋,孙尚香却厉声叫道:“曹冲,你站住!”
“干嘛?”曹冲有些不解的回过头看着昂头挺胸的孙尚香,暗自咽了口水,心中暗骂,孙权你丫的真舍得,这么如花似玉的妹妹送给刘备那个老头糟蹋,没人性啊没人性,干脆送给我多好啊,怎么也得封你个吴侯做做。不过你不给也没关系,老子的人会抢啊,还是个原装的,刘备看都没机会看一眼就被抢来了。嘎嘎嘎,想想刘备现在是不是要吐血,女儿被自己捡了,老婆又被自己收了,真是开心啊。他心里笑得特猖狂,脸上却一脸不耐烦:“有事快说,本将军事情很多的。”
“就是你这个竖子杀了我家四郎,”孙尚香挣扎着大叫道:“我要杀了你报仇。”
曹冲愣了一下,这才明白过来她说的是孙匡,他不免有些生气的回过头,指着孙尚香的鼻子说道:“你搞清楚一点,是他先要杀我的好不好?再说了,他是人质,是你家那个……二郎送过来做人质的,既然大家都翻了脸,我杀他有什么不对?难道要我好吃好喝的供着他,他是人质还是我舅爷啊?”他骂了几声,见孙尚香仍是一脸的不忿,不免撇着嘴笑道:“何况你现在不过是个俘虏,有什么资格跟我较劲?真要惹恼了我,把你赏给比刘备还老的老光棍,让你哭一辈子。”
孙尚香脸一白,又叫道:“有本事你放开我,看我不一剑挑了你,没种你就赶紧夹着尾巴滚回邺城去,要不然我家二郎和左将军一定会来杀了你的。”
“且,就凭他们。”曹冲不屑的挥挥手,转头就走。
“孬种,连一个女子的挑战都不敢接受。”孙尚香见曹冲要走,大笑了两声说道。
曹冲停住了脚步,回头看了一眼孙尚香和她身后的那些女俘,又看了看旁边脸色怪异的众人,这才觉得这么走确实有些丢人。他回身笑道:“你向我挑战?有什么资格?”
孙尚香不免一愣,她想了想道:“如果我输了,我就留在这里,甘心当俘虏。如果你输了,就放我们走。”曹冲摸了摸下巴道:“听起来我好象没什么好处啊,你本来就要当俘虏的,这不打不是还要做俘虏吗?输了就放你走,貌似是你占便宜啊。既然我没有好处,为什么要跟你比?”
旁边的人一下子哄笑起来,就连文聘这个不苟言笑的人都露齿一笑。李维带头大叫道:“就是,想跟我家公子比试,总得有点拿得出的彩头来。”其它士卒一听,也跟着起哄,大笑起来。
孙尚香一听,脸色发白,她回头看了看,咬着牙说道:“我输了,就任凭处置,为婢为奴,心甘情愿,绝不反悔。”曹冲还是摸着下巴,不怀好意的看着孙尚香,沉思了片刻说道:“虽然我还是没什么好处,不过既然你这么想报仇,我就给你个机会。来人,给她松绑。”
庞统一听,连忙上前劝道:“将军不可,此女甚有勇名,比与不比,她都是做奴的命,将军何必冒险。”曹冲摇了摇头笑道:“我曹冲虽然不是高手,可也不能被一个女子吓住了。”他心里想的却是,女人嘛,花拳绣腿罢了,你以为写武侠小说呢,女人、小孩、僧道都不能碰啊。三国里就没听说过有哪个女将厉害的,只有一个祝融夫人,还是个蛮人。何况本将军也是邓师傅的高徒,这点眼力还是有的,这个孙尚香脚步不稳,有武功也有限,看她那细胳膊细腿的,力气能有多大。要是连她都打不过,我天天早上起来和虎士对练就真成了体操了。
孙尚香活动了一下被绑得有些发麻的手臂,接过李维递过来的长剑,一振手腕挽了个剑花叫道:“快拿兵器,准备受死吧。”
曹冲看她持剑的姿势,再看看她挽的那个剑花,差点笑出声来。我日啊,果然如此,就是个不知道天高厚的丫头,就这水平还敢叫阵,你以为老子是你们家的侍卫啊,看我今天怎么收拾你。他心中乐翻了天,脸上却不露一丝笑容,只是那么随便一站,向孙尚香招了招手道:“来吧,对付你这样的女人,还用不着兵器,就凭本将军一双手,就能打得你打不着北。”
孙尚香被曹冲干净利落的几招摔了几个不同样的跟头,顺带着被曹冲可劲儿的沾了点便宜,手里的长剑却连曹冲的衣服都没碰,一下子被打蒙了。她被李维一招制住时并不觉得自己的水平有多臭,一直觉得是孙颦轻敌上当,自己只是被殃及的池鱼而已,现在被曹冲这样一个看起来比她还小一两岁的少年空着手扔了自己几个跟头,这才知道自己原来武技真的不怎么样,以前打遍会稽无敌手不过是个笑话而已。
特别是她看到曹冲提起她的长剑,照着她的样子舞了个剑花时,她立刻知道自己根本不是曹冲的对手了。在围观士卒的叫好声中,她站了起来,接过曹冲嚣张的递过来的剑柄回头就走,自动走进了俘虏营。那二百女卫也傻了眼,见孙尚香领头走了,也垂头丧气的跟着进了俘虏营,闷着头坐在那儿一声不吭,仿佛不是打败了,而是被人欺负了,那副梨花带雨楚楚可怜的样子看得负责看守的士卒都有些不忍起来,一个个走路也轻了些,说话也和气了些,远远没有对待关羽的降兵那么粗暴。
曹冲到三国这么长时间,总算有机会在发育完全的美女身上逞了手足之欲,又是在这么个场合下有个合适的对手,充分展现了自己这一年来的勤学苦练的空手入白刃,终于成了小半个武林高手,心中的快意真是抑制不住的向上冒。他干笑了好几声,才将心头地舒畅压了回去。对邓展说道:“师傅回来得正好,有件事正要和你商量。”
没用几天功夫,孙尚香被人从关羽眼皮子底下劫走的消息就传到了刘备和孙权的耳中。刘备勃然大怒,他这张老脸实在挂不住了,立刻派张飞为武陵太守,赵云为桂阳太守,麋芳为零陵太守。自己带着人赶到沙羡,让关羽回长沙任太守,诸葛亮留下辅助他和江东再次合盟,准备强攻江夏。为了表示诚意,他虽然没见到孙尚香,还是不顾诸葛亮等人的劝阻,去京口见了孙权一趟。孙权从会稽赶到了京口接待了刘备,然后整顿兵马,将臧霸的青徐水军逼了回去。尽起大军赶赴柴桑。
刘备和孙权在京口会面时很客气,两人互相吹捧了一下,都说对方去年在大战中出力不少,不约而同的将最近的不快暂时放到了脑后。孙权说既然刘备已经得了江夏和江南四郡,我来上个表,你就做荆州牧吧。刘备当然要投桃报李,上表孙权为徐州牧,行车骑将军。反正所谓上表就是个意思,表送出去了,天子答应不答应都无所谓。这两人一个荆州牧,一个徐州牧行车骑将军地就互相称呼起来,接着开始大封手下,发财未必,空头的官还要是涨一涨的。
孙权到了柴桑之后,命屯住柴桑的平南将军吕范立刻向西进发,配合在寻阳逗留了近一个月的贺齐进攻鄂县,同时让鲁肃到江陵城下传令。命令周瑜调一万大军,沿江入汉水,堵击文聘驻在汉阳的水师,配合沙羡的刘备部进攻西陵。然后再绕道安陆。截断曹冲的退路和援兵。
周瑜看着前来传令的鲁肃苦笑不已,将鲁肃拉到大帐内坐定,这才沉着脸问道:“子敬,事情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了,不是说要先取江陵吗,怎么变成先取江夏了?这江陵城不到手,我怎么能进军安陆。那岂不是在曹冲和满宠地夹击之下。”
鲁肃也没有办法。他也觉得孙权要集合大军行取江夏的决策看起来稳妥,却有些得不偿失。刘备把手下的几员大将全部安排在了江南四郡。只有他自己和诸葛亮在江夏,明显就是想坐山观虎斗,形势不好他就借口实力不济在一旁看着,形势一有利他就趁你们打得正紧张的时候上前咬一口,名正言顺的夺回江夏,要知道江夏本来就在他的名下。如果真是这样,江东就等于全给刘备打工了。
可是他也没有办法,当初联合刘备的意见就是他提出来的,现在虽然知道刘备这个人靠不住,眼下的形势也只能将错就错,先将曹冲赶回襄阳再说。反正刘备就算得了江夏,实力也不如江东,届时在南郡和庐江的夹击之下,他日子也不好过。
“主公派蒋钦为庐江太守,护卫贺齐地新都郡,摆明了要贺齐出死力,要不然就……”鲁肃示意了一下,周瑜心中明白,当然不用再说。鲁肃接着说道:“这次张长史(张)苦劝主公不要出兵,主公犹豫了好久,还是没有答应,只是为了耳边清静,这才先让他回广陵接家属,等他走了再出兵。手下众将又调动了不少,为的当然是全取江夏。公瑾,你也太大意了,怎么能让主公来配合你取江陵?”
周瑜无声的笑了,脸上全是苦涩。他已经知道了最近在会稽的谣言,知道孙权花了这么长时间,这么多精力,调动这么多大军,自然是不可能再从全局出发,为他当偏军吸引曹冲的注意力了。自己本来想以大军压境,逼着刘备给自己当偏军,先取南郡的,哪知道孙权却玩了这么一招喧宾夺主,转移了主战场,把自己变成了偏军,而刘备却可以轻松看戏了。
偏偏孙尚香还被人劫走了,刘备和孙权要取江夏的理由还充足得任何人都无法反驳。
周瑜长叹了一声:“子敬,你那个愿望还有机会实现吗?”
鲁肃愣了一下,哑然失笑,摇了摇手不想再说。他从华容道上被调回柴桑后,孙权给了他一个天大的面子,带着诸将出门迎接他,亲自扶鲁肃下马,然后笑问,我这么做。够不够给你面子。鲁肃当时心情也不错,开玩笑说不够,等主公取了天下,当了皇帝,然后再用安车软轮来接我,那时候我才更有面子。这句话说中了孙权地心思,当下哈哈大笑。今天周瑜说地就是这个事情。说实在的,鲁肃这时候心里也没底了,他觉得现在的孙权有些和以前不太一样了,心更狠,更辣,但同时也更浮躁了,不象自己刚见他时那么有城府,天下地事都藏在心里了。
“谣言止于智者,可天下能有几个智者?”周瑜无奈的笑了一声。会到琴案前,伸手拂动了琴弦。鲁肃低头听了片刻,忽然抬起头来说道:“公瑾,我知道你心里委屈,不过这个时候,还是小心一点好。虽然这个方案没有你那个好,但却胜在稳妥,主公年纪已长,确实也需要树立他的威信,你就让一步吧。反正先打江陵后打江陵,结果也差不了太多,小心点就是了。”他顿了顿又说道:“虞仲翔在丹扬说了几句不中听的话,被主公知道了,听说很快就要召回来了。”
周瑜眉梢一跳,脸色变了变,又恢复了平静,仿佛没有听到似地。继续弹着琴,琴声忽然一变,铿锵有力,如铁骑奔腾。金鼓交鸣,杀声震天。鲁肃听了连连点头,击节轻叹,不料片刻之后,琴声又是一变,幽深缓转,慵懒无力。正如美人春睡。初起无神,前面的慷慨激昂都成了春梦一场。
“他忘了讨逆将军(孙策)的临终遗言了。”周瑜伸手按住琴弦。慨然而叹,长身而起自顾自地入内帐去了。鲁肃愕然坐了片刻,也只得起身走了。他本来想告诉周瑜地,吕壹查到周家最近有陌生人出入,孙权已经派人暗中监视了,让周瑜小心一点自己的言行,不要给人留下可趁之机,没想到周瑜失望至此,竟是不能再说了。
第二天,周瑜面色平静地按照孙权的命令安排了分军的情况,他让程普、韩当、周泰等人带着一万人离开了江陵,顺江而下,前往汉阳。***他自己拒绝了鲁肃地劝告,留在江陵城下,继续和曹仁对峙,甚至还嚣张的将人马向前移屯,直逼到了江陵城下守城弩的射程范围边,同时将大营扎得更大,仿佛不是调走了一万人,而是增加了一万人似的。城中的曹仁一时没摸准他的情况,再加上不久前吃过他的亏,更不敢轻易接战了,凭着江陵城坚固的城墙,小心的防守着,同时快马送信给当阳的满宠和西陵地曹冲,让他们密切注意江东军的动向。
曹冲接到了曹仁的信之后,综合最近的情报,立刻分析出了周瑜的以虚为实的招术,不过他现在也需要曹仁谨慎一些,以免他见周瑜人马不多了又一时冲动出城决战,所以也没有将周瑜有一万人移屯到了汉阳的事立刻通知曹仁,只是通知了当阳的满宠,让他小心戒备。
周瑜一万人马到了当阳地时候,贺齐的八千精兵也从寻阳起身,拿下了下雉和蕲春两县,跟着与吕范为先锋的孙权大军汇合,快速逼近鄂县,轻松从文聘手中取回了鄂县和邾县,不久,孙权带领水军进入张公湖。刘备和诸葛亮带着三千人,从沙羡进军,逼向西陵。
西陵城一下子陷入了近四万大军的三面包围之中。
曹冲从关羽地降兵中挑了一部分有家属在襄阳和南阳的人编入了斥候队,按照荆州正规军的待遇进行了授田,然后派到四周去打探消息。他们都是荆州人,对这里的地形很熟,原本就是被刘备的仁义之名所诱,现在被曹冲派过去的人一洗脑,再加上关羽和霍峻在西陵城下不仗义的把他们当了弃子,他们很快就认同了自己是荆州人,而且是朝庭治下地荆州人,干劲十足地当起了斥候,不停的奔走了西陵城四周,将四面八方地消息不停的汇总到张松的手中张松充分发挥出了他那善于阴暗中战斗的本性,将大量的消息整理清楚,及时的交到曹冲的手中。同时还指挥着一只十几人的第五纵队,在孙权的大后方特别是会稽象幽灵一样的游荡,不停的传播着真真假假的消息,让吕壹彻底忙了个四脚朝天。
“永年。你要注意休息,别累垮了。”曹冲将一杯参茶推到张松面前,看着他那两只熬成兔子眼却依然贼光四射的眼睛说道。
“公子,没事,我还撑得住,有事情做就兴奋。”张松开心地笑道,接过茶喝了一口。看了看一旁冷眼看着他们、正在打杂的孙尚香说道:“孙小姐还真是做了婢女了?”
“哼,我孙家的人……女人说话说数。”孙尚香哼了一声,狠狠的盯了曹冲一眼,扭头走开了。曹冲看着她发育成熟的背影,苦笑道:“她哪是想做婢女啊,她是想偷师再打败我呢,每天早上我练武的时候,她两只眼睛就象挂在我身上似的,比情人还情人啊。就是杀气太盛了点。”
张松收了笑容:“公子虽然宽厚,不过正当大战之际,公子还是小心为妙,此女不是麋家姐妹,她骨子里有股凶气地。孙家的人都不是什么易与的人物,你可别再上了当。这女人……”
曹冲知道他想说什么,笑了笑道:“你放心,我不会那么容易再上当了,越漂亮的女人越不能信,这个道理我懂。只是麋氏姐妹还在路上。等他们一到,我就把她送到襄阳去陪着大乔夫人。”
张松点了点头,没有多说。他又呷了一口茶,从怀里掏出刚整理好的情报,刚准备解说,忽然觉得背后一阵发寒,他回过头一看,孙尚香正死死的盯着他。一见他回头就恶声骂道:“死矬子,你放心,本小姐要杀他也要光明正大的杀了他,不会用那些下作手段的。我孙家的人没你说地那么无耻。下次再让我听到你胡说八道,小心我一剑刺杀你这个矬子。”
“住口,滚出去!”张松还没说话,曹冲忽然勃然大怒,霍的一声站起身来,指着孙尚香喝道:“来人,把她关起来。今天一天不准给她饭吃。”
孙尚香一下子被暴怒的曹冲吓得呆住了。短时间之内居然没有反应过来。曹冲明知道她服软是想偷师学艺,却从来没有说过她。甚至没有给过她脸色看,有时还跟她开两句玩笑,对她因孙权一直没有派人来问她的消息发脾气也很宽容。除了晚上她必须回到俘虏营和不能接触到相关情报之外,一直对她比较客气,没想到今天却劈头劈脸的骂了她一顿,还要饿她一天。这让她有些转不过弯来,想了半天才想起来自己现在可是个俘虏,不由得怒气上涌,将手中的东西往地上一砸,转身就走,眼中委屈的泪却禁不住的流了下来。
“你骂公子都没事,就是不能骂张先生。”押送他的虎士有些不忍心的低声说道。
“为什么?”孙尚香不解地问道,脸上还挂着泪珠。虎士看了更加不忍,就将在乌林大营的时候曹冲为张松去找场子的事情讲了一遍。孙尚香听了,也觉得刚才骂张松矬子有些不妥,可是话已经骂出去了,也不好意思收回去,只得气鼓鼓的坐在曹冲惩罚手下人的禁闭室内生闷气。虎士摇了摇头,将门轻轻的带上走了。这个孙小姐不知吃了什么药,这才几天,一点刚来的女将气慨也没有了,是不是被公子打了一顿,把傲气全打没了?
“公子不必生气,我也习惯了。”张松见曹冲依然大怒不已,连忙劝道。
“不行,你习惯我不习惯。”曹冲气哼哼的坐下,翻看了几页情报,招呼刚走进来地庞统坐下,这才气平了些,将看过的情报递给庞统说道:“士元,几路大军越逼越近,你看看我们先打哪一路。”
庞统没有立刻应他,而是细细的看着情报,又问了张松几个问题,想了好一刻才说道:“将军,你说贺公苗为什么会脱离孙权大队,移屯我军东北的龟山峰?”
曹冲头也不抬,一边看着手中地情报一边说道:“还能有什么意思,无非是想截断我的后路,或者在我弃城的时候打我一个伏击罢了。不过龟山峰离西陵有点远,他要想打我的伏击只怕腿不够长,未必跑得过我。”
张松却说道:“公子,我看未必,龟山峰离西陵近百里,他得到我们撤退的消息时再跟上来。根本来不及堵截我们,而且龟山峰是庐江与江夏相通地八尺谷的西首要道,由龟山峰入八尺谷急行两日即可到达丹扬郡。”
曹冲还有些不解,他在江夏打仗,怎么会天天惦记着撤兵回丹扬郡。庞统见了,放下手中地情报解释道:“去年贺公苗奉命攻击丹扬地黟县和歙县,武、叶乡、东阳、丰浦四乡先降。他上表以叶乡为始新县,后来攻克歙、黟,又分歙为新定、黎阳、休阳三县,加上歙、黟和始新共六县,为新都郡,以贺公苗为太守,加偏将军,开府于始新……”
随着庞统的讲解,他慢慢有些明白了。感情贺齐地根本没什么心思来打什么江夏,江夏打下来跟他也没什么关系,而这个新都郡却实实在在的是他地地盘,赋税都是他的,相当于他的私人小王国。去年孙权要攻打合肥,调他和蒋钦驻守庐江,只是做个后备队,他还算愿意,现在孙权调他来打江夏,却是让他当先锋。又在他的新都郡附近安排了不少人手,不免让他有些生疑。再加上原本做副将的蒋钦领了庐江太守,现在正驻守在庐江郡,实在让他有些放心不下,要知道蒋钦可是孙权的亲信。
“孙权手下的人这么有油水?”曹冲愕然,打下一个地方就割一块给大将,太大方了吧。
“是啊,所以江东诸将对征服山越都很热心。因为一旦打赢了,强者补兵,弱者为民,其中有一大半好处要落入这些大将的手中。地盘又大了,手中的兵又多了,好处颇多,自然人人热心,特别那些本来就是江东地大族,对此更是热心,所以他们才愿意支持孙家。而周瑜等江淮的人马。则没有这样的好处。他们更热心于北征,一来他们的家乡大部分都在江淮一带。二来他们也希望因此建功立业,与江东大族平分秋色。”
“呵呵呵……”曹冲摇着头笑了,他沉默了片刻道:“孙权不怕最后尾大不掉吗,这些大族本来根基就厚,非孙家可比,一旦地盘分完了,那些人岂会再听他的调遣,难不成要当天下共主吗?”
庞统抚掌而笑:“将军说得是,这的确是个慢性毒药,只是目前的情况来看,孙权也只能如此,否则那些大族现在就可以翻脸,他明知有毒也只得咽下去,希望不动声色的铲除这些大族的危险。他急于立功,急于建立的威信,也是出于这个原因,要不然他也不会把嫂子和兄弟都送过来做人质,也不会把妹妹送给刘备,他如果没有显赫地武功,如何能镇住那些大族,如何能让那些大族俯首称臣。”
曹冲细想了想,还真是这个理,现在孙权能够调得动的人基本上是以非江东的人为主,张昭、周瑜等重臣都不是江东人,而那个后来闻名天下的陆逊现在还没有出现在自己的眼中,想来还没有掌权,或者说权还小得很,不值一提。他这时才明白当初为什么刘巴说即使大战打赢了,天下平定还需要很长时间,原来不仅是江东的地形所限,还有那些根深叶茂的大族。
“那士元以为先打这个贺公苗部?”曹冲心中暗自有了主意,不过那些都是以后的事,现在最急地还是如何应付这很快就在将西陵城围住的四万大军。
“不仅要打贺公苗,而且要让贺公苗觉得他是在孤军奋战,是孙权在借刀杀人。”庞统抚着胡须微微一笑。刹那间,曹冲觉得这个相貌古拙的家伙笑得特别阴险。
“士元有何妙计?”曹冲淡淡的笑着,看着轻声奸笑地庞统和张松二人,看他们那样子,似乎根本没有把将要合围过来的四万大军放在眼里,不禁心中大定,对打赢这一仗也有了充分的信心。
“首先当然要由永年去传一些似真似假的消息,让双方都心生疑虑,就跟在会稽传的消息一样,不管有用没用,反正让他们心里有疙瘩就算达到目的。”庞统收起了笑容,拖过地图指画着说道:“贺公苗久经沙场,作战谨慎,很不容易上当。他手中又有八千大军,占据了有利地形,没有足够的兵力和适当地时机,想要打得他肉疼可不容易。将军请看,横海将军朱文博(朱灵)已经进入江夏地界,前锋虎威将军李文达已过鸡公山一百五十里,如果现在我们派快马通知他,可以让他从此转而进山,绕道进入贺齐右侧野驼岭埋伏,朱文博分兵一千伪装成六千人马,进援西陵城,将军从这里带黄汉升部铁甲军、许仪部荆山军、魏延部降卒、刘磐部以及文聘部,共一万五千人马,将贺公苗合围在此,定能斩杀其大部,先断孙权一臂。”
曹冲看着地图,沉默了半晌,他觉得一万五千人攻击贺齐部八千人,虽然占优势,但还是有点悬,一旦不能立刻速战速决,被贺齐缠住,孙权等人看出虚实强攻西陵城,那么文聘只有两千人,能不能守住西陵城可就难说了,要知道去了贺齐的八千人,孙权还有三万多,两千对三万,似乎不太稳妥。
庞统见他沉思不语,脸上露出一丝欣慰的笑容。他觉得曹冲这段时间更加沉稳了,想事情更加周到,方方面面考虑得都细致。他有时候都怀疑眼前这个少年是不是真的只有十四岁,还是曹家的人个儿都小,看起来十四岁,其实已经成年了,要不然怎么一言一行都象个大人一般,当真是早慧?
曹冲不知道庞统正在怀疑他的年龄,他在地图上虚画了两下,慢慢说道:“士元的计划很大胆,也有创意,放着西陵城不守,先攻贺公苗部,实在是个好办法。不过我还有两点要补充,请二位参详。”
庞统笑道:“将军请讲。”
曹冲抬起头,脸色沉毅:“立刻命令乐折冲部进逼夷陵,满奋威向东进发,让汉阳的程普部不敢轻举妄动。急书合肥和广陵,请他们出兵庐江郡,吸引蒋钦的注意力。”
他回过头对张松说道:“立刻把消息散出去,就说凡是南郡和南阳、汝南等地的士卒,不管现在是在周瑜军中还是刘备军中。只要愿意回头的,一概照规定授田,实行新兵制。”
张松和庞统相视一眼,立刻拱手施礼:“诺。”
曹冲回头看了一眼一直在听地邓艾笑道:“士载,你有什么想法?”
邓艾脸一红:“公子,我……”
曹冲没有笑,挥挥手说道:“没关系,怎么说在你,怎么办在我。”
邓艾听了。这才凑近了些,伸出一根手指指着地图上的八尺谷道:“我觉得荆山军不善对攻,还是把他们派到这里骚扰贺齐后方为好。”说到这里他停了停,抬起头看了一下曹冲的脸色,曹冲含笑点头:“有理。继续说。”
邓艾又看了看庞统和张松,见他们也是一脸微笑的听着,心中的那一丝紧张缓了些,说话也利索了许多。他吸了一口气又说道:“贺公苗既然与孙仲谋貌合神离。那么我们拼尽全力全部击杀贺公苗反而正中孙权下怀。不如围三厥一,只求打得贺公苗心疼而已,让他还有余力回到丹扬再给孙仲谋制造点麻烦。因此我军只需击溃他,然后由荆山军配合合肥和广陵的支军。一路追击,让他痛在身上,恨在心里。”
他说完之后,收回手指搓了搓手,略带紧张的看着曹冲等人。曹冲看着地图微笑不语,庞统却是连连点头,十分欣赏。张松嘎嘎一笑。拍了拍和他差不多高的邓艾。然后笑道:“公子,此子思路清晰。大局感很好,深谋远虑,将来一定是个将才。”
曹冲心道,废话,这还用你说,要不然我会这么用心栽培他。他笑着点头称是。张松又道:“既然荆山军不参与合围,那就干脆让他们收起大旗,让贺公苗再糊涂一把,搞不清是哪路人马。”
庞统和曹冲一听,呵呵大笑,齐齐挑起拇指:“永年高见。”
陈登在襄阳治了几个月病,也好好的休养了几个月,他知道曹操让夏侯称做他地长史是什么用意,自然不会急着回东城去扰夏侯称的事,他只是将东城太守的大印扔给了夏侯称,同时给郡丞写了一封亲笔信,让他们全力配合夏侯称,自己就舒舒服服的在襄阳过了几个月的安生日子。
襄阳这几个月地变化让他吃惊不小。
刘巴秉承曹冲的意思,调用了巧妙的手段,让襄阳的大族自觉不自觉地落入了他地圈套,租下了襄阳附近的闲田,然后蔡家的新式农具就隆重登场了,价格略有些高,但大批闲田等着耕种的各家算了一下,应该还是合算地,与其闲着田吃亏,不如就让蔡家赚一点,好在各家和蔡家的关系也不差,多多少少可以拿到一点优惠价,很快蔡家的作坊就进入满负荷生产。
新式家具省力好用,翻土也深,立刻得到了使用者的大力欢迎。而且这种犁只用一头牛,对缺牛的襄阳来说无疑是个好事。尽管如此,相对于大量的田地来说,牛还是有些不够用,特别是那些平民,想要拥有一头也有些奢望。就在这个时候,刘巴从关中买的几千头陆续送到了襄阳,买得起牛地就买,钱不够地还可以合买,实在没有钱的,刘巴就让他们租用官牛,只是赋税略高一些,再加半成。测试文字水印2。这一点对于农民来说都是可以接受地,因此几千头牛立刻销售一空,让刘巴小赚了一笔。
各大家族一看情势大好,他们的聪明智慧立刻被激发出来了,眼光短一点的立刻入关中等地买牛马,眼光长一点的就开始准备丰收后的加工作坊,而原本不被看好的跟着刘琮等人学木匠的学生很快就被各大家族瞄上了,这些人将来都是作坊里不可缺少的将才啊,第一期人数这么少,下手迟了哪还有自己的份。
除了学工的之外,跟着谢奇学农的学生也很受欢迎,不少大家族开始跟谢奇套近乎,请他到自己庄园里看看,指点指点,同时暗中观察那些学生,见有比较机灵好学的,立刻派人联系,请他们毕业后到自己的庄园来做头头。
这样的事情太多了,让陈登惊讶不已,开始对新政一些不解的地方也慢慢清晰了,他对曹冲和刘巴地大胆设想和小心实践感到很佩服。他发现原本有些不爽的宋忠现在也不闹了。因为现在跟着他学经的那些人不再象以前一样急功好利,大部分人都能沉下心来钻研学问,这让本来对仕途就不太热心的宋忠很满意,热情也高涨起来,反正曹冲除了限制他的学生名额之外,其他的都没有亏待他,好吃好喝的供着,礼节上也周到得很,甚至还让蔡家着手准备排版宋忠和刘表等人当年编成的《五经章句后定》。与此同时,一直看曹冲的新政不顺眼地大儒綦母也接受了宋忠的邀请,一起到了襄阳义学。
陈登对蔡家的印书坊很感兴趣,但他听说印书坊对外保密,一般人根本进不去。不免有些踌躇,在蔡瑁请他喝酒的时候,趁着开心提了一下,没想到蔡瑁一听满口答应。他说曹冲曾经说过。印书坊是重地。一般人不准进,但陈元龙不是一般人,所以可以破例。陈登大喜,第二天就去看了看。一看之下大开眼界,他发现那些手脚飞快的工人只要很短地时间就能排满一版字,然后刷上一层墨,印出一个样张,由专人检查无误之后,就可以送去印刷,印刷的工人两人配合。一息之间就印出一张。
这个时候他才知道为什么冬至诗集从开印到出书只有一个月的时间了。
陈登觉得襄阳可以看的东西还有很多。不过他没有机会了,曹操地任命送到了襄阳。他只得匆匆起程,赶赴广陵。在合肥他遇到了刚从长社赶到合肥地张辽,同时收到了曹冲派人送过来的书信。他干脆派快马将夏侯称招到了合肥,几个人坐下来一商量,对曹操这次调动的用意都心领神会,张辽和李典以及新任扬州刺史温恢决定,留下温恢守合肥城,张辽和李典带着五千人立刻南下,杀进庐江郡,而陈登返回广陵,联系臧霸的青徐水军,陈兵江虚张声势,做出一副攻击对面丹扬郡地架式,夏侯称却带着三千广陵精兵,取道历阳,直扑庐江郡的襄安、临湖。
庐江太守原是孙贲,孙贲在大战中诈降立了大功,却又紧跟着在虎跳涧打了败仗,不过他虽然没有能在郝穴放一把火,却也没有损失太多人马,功过相较,他还是有功之人。但因为他对曹冲有了一种心底里的恐惧,数次在孙权面前表现出对前途不看好的懦弱心态,这让孙权很不爽,就把他调离了庐江,改由蒋钦任庐江太守。孙贲是江东老臣,功勋显赫,人缘也一直很好,在庐江很有威信,这立了功反而被人夺了庐江太守,让很多人有些不满,对新任太守蒋钦自然也有些意见。
蒋钦刚刚到任,也不敢下死手,只能慢慢来,没想到形势不允许他慢慢来,张辽和夏侯称两路大军飞速的杀进了庐江郡,一下子打了他一个措手不及,不到几天的时间,庐江郡治舒县失守,蒋钦被打得大败,在撤退时又被张虎带着一千铁骑追杀,等他好容易借着地形摆脱了铁骑,原本三千人马只剩下一千不到。蒋钦见无法挡住步步紧逼的张辽和夏侯称,只能连续后退到居巢死守,同时向江夏地孙权发出紧急求救。
他地信使走的就是八尺道。
贺齐遇到了信使,得知庐江告急,立刻有了主意,他同时也派了个信使赶到张公湖孙权大营,请求自已移兵庐江,配合蒋钦击败张辽和夏侯称之后再回军西陵。他地理由是庐江地熟,一旦失守落入曹军手中,今天秋天麦熟曹军就有足够的军粮,届时再想夺回庐江可就难了。庐江失守,长江天险就失了一半,对江东大为不利。他现在就在八尺道的西头,急行军两天就可以赶到皖县支援居巢,他在庐江半年多,地形了解,兵力上又略占优势,必然可以大破曹军,夺回庐江。
贺齐的理由看起来很充足,他也相信孙权一定会同意,即使不同意他全军移屯庐江,也可以允许他大部进入庐江郡。他没有想到,西陵城外孙权正大发雷霆。
孙权是安排了贺齐到西陵城东驻扎,与大军成掎角之势,阻挡曹冲的援军,可他没想到贺齐把大营扎在了龟山峰。那里离西陵有一百多里,孙权很自然地就想到了贺齐是在保存实力,想坐山观虎斗,不想折损自己的实力。他占据龟山峰,大概就是想着随时进入八尺道取道庐江回丹扬,回他的封地。
这让孙权出离的愤怒。
陆逊及时的阻止了暴怒的孙权,他没有提任何建议,以他的身份,不适合让孙权向贺齐低头。他只要让孙权安静下来。孙权自然会做出最合适的安排。不出他的所料,孙权在打翻了案上地笔墨之后,独坐了好久,终于招呼陆逊进去:“伯言,你看让公苗调四千人过去协助公奕(蒋钦)守庐江行不行。张辽他们只有八千人,要想攻下居巢也不太可能,等这里战事打完了,再压回庐江应该还来得及。”
陆逊心中暗笑。却恭声答道:“主公此安排甚妥。想来贺公苗也能理解主公的心思。”
孙权哼了一声,没有多说,有些无力的让陆逊拟文书。陆逊很快就写好递给孙权过目,孙权仔细的看了看。又想了好久,才轻轻叹了口气,盖上印让人快马送给贺齐。同时急书刘备,让他从沙羡立刻起程赶到西陵城下,参与合围西陵城。
贺齐收到孙权的信看了一眼,就丢在案上,闭上眼半天没有言语。孙权同意他出兵救援庐江。但只同意出一半。要他留下四千人,并且立刻离开龟山峰向西陵靠拢。说是得到消息,虎威将军李通地人马已经到了西陵成,横海将军朱灵的五千大军也进江夏界了,如果一旦让他进入西陵城,城中守军将过万,凭他的三万多人根本不可能拿下西陵,因此孙权要求贺齐无论如何要把朱灵的人马挡在西陵城一百里外,不能让他增援曹冲。
贺齐考虑了半天,实在想不出什么理由推辞。四千人援庐江,要想把张辽他们打回去确实比较难,但要守住居巢却不是难事。而朱灵地人马如果到了西陵,西陵就真地成了铜墙铁壁了。
无论从哪一方面说,他都只能接受孙权的命令,去阻挡朱灵的援军,要么实在说不过去。
贺齐分出了四千兵交给长子贺达,让他去庐江,自己带着剩下的四千人取道野驼岭,去拦截朱灵。野驼岭在龟山峰北,最高地两个山坡连绵起伏,有如驼峰,又有人说这里原有野驼出现,故名野驼岭,至于究竟从何得名,已经没有人知道了。这里是大别山和荆州山余脉交汇处,山势并不太高,间或还有平缓的坡地出现。贺齐对这种很适合骑兵冲锋的地形很小心,让次子贺景带着一千人先行,小心查探,以免被人埋伏。他对曹冲几次用兵进行过研究,发现他很喜欢用骑兵进行突袭,江东没有成建制的骑兵,对扼制骑兵的冲锋没有足够的手段,因此贺齐特别小心。要知道野驼岭另一侧留西陵城不过五十里,当初曹冲就是将两千铁骑埋伏在野驼岭南侧,打了出城单挑的关羽一个措手不及,损兵折将还丢了面子。北侧地地势比南侧更适合骑兵埋伏,他岂能不防。
他地次子、灭贼校尉贺景今年二十出头,年轻彪悍,去年刚生了个儿子贺邵,初为人父,正是兴奋莫名的时候。他们贺家有个遗传地毛病,都特别喜欢享受,虽在军旅,也绝不放松要求,象贺景骑的马,持的矛,挎的刀,穿的战甲,都是精致绝伦,奢华之极,让人一看就觉得这小子特有钱。不过你要是认为他就是个绔纨子弟那就错了,他们一家父子数人都是用兵高手,打起仗来绝不含糊,要不然也不会让孙权又舍不得不用,又不敢大用了。
贺景很小心,斥候派出去五十里,士卒们不准解甲,就是休息时也不准随便走动,一伍一什的全部按作战位置坐好,一有异常随时能进入战斗。这些兵大部分都是山越人,翻山越岭如履平地,剽勇善战,善用短刀及弓弩,在被贺齐收编之后又严加训练了一番,战斗力不可小觑,而贺家也正凭着这一万精兵,在江东过着舒服的日子。
贺景有理由相信,以他们这四千人,只要不被人突袭,就算是一万人围着他们。想要一口吞下他们也是不太可能的事情。但他虽然自信,却不自负,秉承着一直地小心理念稳步前进,不断的派出斥候和后面五里的贺齐保持联系。
他提足了十二分的小心,不仅是因为良好的作战习惯,更多的是他对百里以外的那个少年有几分好奇和敬畏,也有几分不服。不过他即使不服,也不敢轻视对手,即使曹冲得到消息赶到野驼岭的可能极小。他也不掉以轻心。
但尽管如此,他还是有些不安。他总感觉有人在暗中窥视着他,仿佛一只恶狼,睁着绿莹莹的凶光,看着他一步步踏入死亡地陷阱。他有些不解。五十里外都没有敌军,这种不安从何而来?他想来想去,只能解释自己似乎有些被那个刚出道一年就连接大胜的少年给压住了气势,从心底里有些畏惧。
这种心理当然不能告诉别人。贺景只是在心里不断提醒自己。给自己鼓气。
太阳西斜的时候,前方斥侯来报,还有三五里,就可以走出野驼岭了。前面就是一大片比较平坦的草坡,虽然更适合骑兵奔驰,但却很难隐藏住身形,这个草坡上的草不过腿高,大树都没几棵,藏几个斥候还行,要想藏个上千地人。根本不可能。
贺景松了一口气。感觉心头的那种不安终于消散了,他抬起头看了看快要落下的夕阳。心道自己的不安大概还是因为谷中压抑地气氛所致,有些自己吓自己了。他催促士卒加快脚步,不长时间出了岭,站在一望无际地草坡上,他顿时觉得心旷神怡,无比畅快,几乎要高声的喊几声才快活。
“通知将军,一路平安。”贺景开心的对旁边的传令兵吩咐道。传令兵应了一声,纵马回头去通知贺齐。贺齐接到平安地报告,也加快了步伐,快速出了野驼岭。他在谷中行走时,也总觉得有一丝不安,却不知不安从何而来。到了谷外,总算放下了悬着的那颗心,长出了一口气。
走过这片草坡,再穿过一条不过十里的山谷,他就可以截住朱灵的援军,顺利完成孙权交给他的任务,他相信以他的四千人马,再占据了有利地形以逸待劳,截住朱灵的五千人一点问题也没有,甚至朱灵一看到他地人就会不战而退,毕竟五千人对四千人并没有什么优势。以朱灵地作战经验,一定会去找其他的路,而不会跟他硬拼,否则就算打通了道路,能赶到西陵城下也没几个人,根本起不了什么作用了。
因此贺齐很放心,他和贺景商量了一下,准备就在此扎营,同时将斥候撒了出去。朱灵地援军据说还在百里之外鸡公山,估计要到后天晚上才能到,他们还有充足的时间准备。
走了两天山路的士卒一听扎营了,立刻手脚麻利的忙乎起来,大营很快就初具雏形,贺齐在草地上铺开了一块锦毡,摆出一个精致的朱漆小几,摆上了一壶酒,有滋有味的品尝起来。他看着挂在西山尖的落日,惬意的闭上了眼睛。
人生在世,能有如此美景美酒,岂不快哉。
贺齐将美酒铺在舌上,细细品咂着西域葡萄酒微微有些酸甜的奇妙滋味,大呼痛快。这种西域葡萄酒是他贺家藏了五十年的存货,如今西域早就不通了,这种美酒也断绝了,他这样的存货别说江东,就算是中原也是屈指可数,让他如何不觉得人生快意。
“父亲,大帐扎好了,父亲进帐吧。”贺景远远的看着贺齐在享受,没敢打扰他,轻手轻脚的走到他面前等着,一直等他睁开了眼睛才轻声说道。
“不急,来,尝尝这葡萄美酒,果然是齿颊留香呢。”贺齐看着沉稳的次子,十分开心,招手让贺景坐下,旁边的亲兵立刻给贺景倒了一杯。暗红色的葡萄酒在水晶杯中荡漾着,发出宝石般的光。
“多谢父亲。”贺景连忙称谢,然后小心的端起那价值不菲的水晶酒杯。
“这葡萄酒就得用这种水晶杯才够赏心悦目,用漆耳杯就失去了眼睛的享受。”贺齐开心的笑道。
贺景呷了一口酒,正要说笑,耳边却听到一阵隐约而急促的马蹄声,他不禁有些惊讶的抬起头向远处看去,只见一匹快马风驰电掣一般狂奔而来,战马虽然已经竭尽全力,近乎四蹄腾空,马上的骑士却依然猛挥马鞭,一点也不怜惜的抽打着战马,似乎要榨出战马的最后一丝潜力。
贺景大惊,他回过头看着贺齐正要说话,却见贺齐眉头紧锁的看着自己身后,他回头一看,蓦然心惊,几匹快马从不同的方向狂奔而来,马上的骑士无一例外的都拼命抽打着胯下的战马。
贺齐父子相视一看,立刻放下手中的酒杯霍的一声站了起来,几匹战马几乎同时冲到了他们的面前。马上的斥候连不及勒住马,滚鞍下马,语带惊惶。
“禀将军,前面二十里发现曹军。”
贺齐分兵之后进入野驼岭不久就被一路赶过来准备合围他的李通发现了。李通只有一千人,不敢和贺齐的四千精兵面硬撼,但他是江夏平春人,对这里的情况很熟悉,远非贺齐的那些斥候可比。他一面找了个地方躲了起来,然后远远的缀在贺齐身后,一面派人飞速将消息传给曹冲。
曹冲已经得到了消息,首先出发的许仪也发现了贺齐部的动向,许仪当机立断,立刻放弃了尾随贺达部的打算,也跟着贺齐进了野驼岭,同时将消息报与曹冲。曹冲接到两人传递的消息之后,立刻与庞统等人更改了计划,留下文聘部四千人、魏延部两千多人守城,自己带着黄忠等人火速出行,急行军一日一夜,反抢在贺齐前,于今日上午赶到了草坡准备与一起赶到的朱灵部包围贺齐。
朱灵早就赶到了野驼岭,后面一直在慢悠悠散步的不过是伪装成六千大军的一千后勤部队和同行的民夫,刻意造成救援不力的模样,一天只行二三十里就早早扎营休息。他接到的命令本来是要去赶到龟山峰去全合围贺齐的,没想到贺齐赶了两天路,送到这个大草坡来了,他自然乐得在大草坡北的山谷里找个地方休整了。
曹冲部近七千人,朱灵部四千人,李通和许仪部两千多人,一共一万三千人成品字形,将刚出野驼岭的贺齐部堵在这个方圆四十里的大草坡上,他们并不急。反正在山里猫着地时候无事做,早就准备好了夜战的火把,也不怕太阳下山之后看不见杀人。
大军缓缓的从三面逼了过来,将贺齐渐渐的围在了中间。
贺齐听着越来越急促的斥候的报告,脸色铁青,他有些疑惑,自己怎么一行动就落入了别人的包围圈,他从龟山峰分兵到出现在这里,只有两天一夜。照理说曹冲就算得到消息也不能这么快赶到这里,而且三面包围,好象对方早就做好了口袋等他钻似的,这太离谱了,自己就这么背?
贺景没有空想这些。他听说三面逼来的人马加起来过万,立刻知道形势严峻,对方不紧不慢,有条不紊地压过来。显然是早有准备。不在乎他们会逃窜,野驼岭里都出现了伏兵,那完全有可能还有其他伏兵。特别是当他听斥候说对方的士卒保持着正常行军的速度,一边走还一边吃东西。就知道事态已经恶化到不可想象的地步了,对方如此做,显然是有把握将他们一网打尽。
“父亲,你速速撤离,我在此阻击对方。”贺景一面将大军向野驼岭后撤,尽量缩小敌军的攻击面,一面劝贺齐带着一千亲兵立刻从野驼岭撤离。他听说了。野驼岭里只有两千人,其中一千还是蛮人。以贺齐亲军强悍地战斗力完全可以强行突破他们的封锁,返回龟山峰进入八尺道。
贺齐略一思索就下了决定,他将杯中的葡萄酒一饮而尽,拍拍贺景的肩膀:“你自己小心,只要挡住两个时辰就可以撤退,走山路这些人跟不上我们,没必要把这点家当全折在这里。”
“父亲放心,孩儿这点把握还是有地。”贺景很有把握地笑道。
“不要大意,此子既然能赶到这里合围,又不急着赶上来决战,必然还有后招,你小心些。”贺齐对摆在草地上的水晶杯、葡萄酒看也不看一眼,一挥手带着人就走。山谷里随外衔尾追来的许仪和李通刚刚赶到阻击阵地,没想到他回来得这么快,仓促之间摆开的阵形根本挡不住贺齐带着地强悍亲兵,没费多长时间贺齐就破阵而去。他也不敢恋战,带着人撒腿就跑。许仪气得大骂,本想带着手下擅长长途追击的荆山军去追,可他一看那些山越精兵跑起山路来比他的荆山军还快,只得放弃了这个有点不切实际的想法。
许仪和李通感慨于贺齐见机之快,不过他们也没有多大心思去追贺齐,曹冲的命令本来就是要放贺齐走的,当听斥候说贺齐冲过去之后一路向来路狂奔而去时,他们立刻收拢了队伍,很快就在贺景身后的谷中占据有利地形,摆开了阵势,决心将贺景部三千人全部歼灭。不久,朱灵部四千人抢在贺景之前冲进谷来,在李通和许仪身后摆开了第二道防线,同时提防贺齐部杀个回马枪。他这些天督军急行,体力实在有些吃不消,曹冲考虑到这个情况,特地让人通知他作为预备队,不到万不得已不要上前厮杀。
朱灵在曹营中也是名将,与徐晃等人相交甚好,他为人谨慎,知道曹冲是体谅他远途劳累,倒也没能抢他功地意思,再说了,公子打了这几仗,从来就没有把功往自己身上打揽过,这一点和几年前地司空大人颇有相似之处。
贺景很快就被堵在了山谷里,面前是曹冲的七千大军,身后是六千大军,他这三千人决无生路。他自知今天凶多吉少,反倒安定下来,安排好了阵势,回绝了曹冲地劝降后,看着黄忠部的一千铁甲军缓缓逼近,他亲吻了一下为去年刚生的儿子准备的玉佩,将玉佩放进贴身的内衣,拔刀大呼:“击鼓!”
低沉而浑厚的鼓声响了起来,三千山越精兵知道今天只有死战一条路了,一个个也随着贺景放声大呼,只求一战。测试文字水印9。堵在谷口的士卒举起手中的长矛,拉开了手中的弓弩,严阵以待。
黄忠面无表情,他带着一千铁甲还是不紧不慢的稳步向前,一点不为越来越急的鼓声所动。相对于前面高声大呼战意盎然的贺景部,铁甲军就象是沉默的噬血猛兽。用一种怜悯地目光静静的看着眼前的猎物发出最后的哀嚎。
五十步,三十步,二十步,十步,铁甲军蓦然击盾大呼:“杀!杀!杀!”脚下突然加快,一千人如同一人一般,象出柙的猛虎,高举盾牌遮挡如蝗的长箭,咆哮着冲向了敌人。黄忠冲锋在前,高举钢刀,长啸一声,一刀将面前一杆长矛一劈两断,顺势前推。将那个士卒枭首。随后跟在他身边的亲卫齐声高喝,呼啸着杀进阵中。铁甲军以号呼酣战的黄忠等人为锋,犹如一柄无坚不摧的大剑,在贺景地小阵上狠狠的砍了一剑。砍开了一个小小的缺口。并不断的将缺口扩大,再扩大……
黄忠的背后,刘磐三千人严阵以待,步步紧逼。刘磐骑在马上。眼睛紧紧地盯着已经搅在一起的黄忠和贺景,密切关注着贺景部的变化,象一头耐心潜伏的猎豹,等待着敌人刹那间出现地破绽。而在刘磐地身后,曹冲悠闲的坐在贺齐留下的锦垫上,举着贺齐留下的水晶酒杯,品尝着贺齐留下地葡萄美酒。慨然叹道:“幸好有这些美酒。要不然真是白来了。”庞统和张松、蒋干陪坐在一侧,各自倒了一点酒尝了一口。庞统苦起了脸:“原来闻名天下的葡萄美酒就这味儿?酸不拉叽的,还有点涩,一点也不好喝。”
曹冲等人哈哈大笑,蒋干抢过庞统手中的水晶杯道:“那你就别喝了,省得糟蹋了好东西。”他对着刚刚燃起的火把摇了摇水晶杯,看着在杯中轻轻摇晃的酒液开心的笑道:“名不虚传,果然如宝石一般。以往只听人说过葡萄酒如何如何好,今天总算是开了眼了。葡萄酒,水晶杯,这个贺齐还真是有钱,会享受,打仗还带这些东西,他大概没想到今天会全便宜了我等。”
曹冲有些遗憾地笑道:“可惜啊,水晶杯虽好,但还是不够好。最好是夜光杯,那才叫葡萄美酒夜光杯,欲饮琵琶马上催,醉卧沙场君莫笑,古来征战几人回。”
张松笑着摇手道:“公子地诗虽好,却不合景,眼下这仗声势虽足,其实不值一提,我们准备了这么大一个口袋,却只抓住了三千人,实在有些小题大做,我看不用一个时辰就能结束战斗,庞阎二位将军只怕要白跑一趟,这次捞不着功劳了。”
曹冲听着远处激战的鼓声,也有些兴趣缺缺,一万三千多人围攻三千人,确实没有什么挑战性,不过从他地角度来看,这种压倒性的优势可以让已方少折损些将士,却是再好不过了。最好每次打仗都有这种优势,那才叫爽呢。真要是如太祖诗中所说有雄师百万,早就打过长江去,解放全中国了。
战事出乎意料的快,黄忠只用了小半个时辰,就将贺景的战阵打开一个大大的缺口,本来在阵中指挥的贺景一见对方的铁甲军攻势太猛,无奈之下只得带着亲兵冲了上来,与黄忠正面相撞,两人互拼三刀,贺景挡不住骁勇异常的黄忠,心生悔意,正想退回阵中指挥,尽量多拖一点时间。可惜黄忠却不想让他走了,他一声大喝,手下的亲卫立刻会意,奋勇前突,将贺景围在中间。黄忠连斩三名贺景亲卫,将肝胆俱裂的贺景一刀枭首。
贺景的侍卫们一见,立刻发了狂,拼了命的杀上前来,可惜他们的武技和黄忠等人相差太远,虽然拼了老命,给黄忠造成了点麻烦,但还是没能抢回贺景的尸体,很快就被斩杀一净。贺景一死,那些山越精兵一下子没有主心骨,战意立消,再被后面跟上来的刘磐部一阵猛砍,背后李通和许仪刚刚投入战场,荆山军那些蛮子还没砍几个脑壳,他们就溃不成军,抱着脑袋跪地投降。他们本来就是被逼当兵的,现在主将跑了,副将的脑袋又被人家砍了,就算逃出去也是个死,还打个屁啊,投降保命吧。
此战堪称完美,如果不是几个降卒在黎明时分趁着看守打瞌睡的时候逃跑了的话。
贺齐在第二天晚上接到了贺景阵亡的消息,同时还接到一个让他眦睚俱裂的消息。贺景地几个亲兵受伤被俘,他们被俘后关在一起。半夜的时候伤口疼得睡不着,迷迷糊糊的听到几个看守的曹军士卒又说又笑,其中一个说道:“贺公苗自称名将,却被我家公子打得不战而逃,我看也不行啊,名不符实。”另外一个曹军士卒笑道:“也不是贺公苗不行,是我们公子太厉害。你想啊,公子连万人敌关云长都给拿下了,贺公苗又算什么?他又不是万人敌。当然更不是公子的对手了。”
先前另一个笑道:“这你就不懂了,关云长虽然是万人敌,可他打败仗是中了公子的激将法,带一千人出来和黄将军单挑,这才打了败仗。而贺公苗就不一样了。他如果八千人不分兵,一直呆在龟山峰,公子要想打他可不容易,你想啊。龟山峰离这里这么远。一万多人想去偷袭他怎么可能?偏偏他又分了兵,还带着人到了这里,正好掉到公子布下的口袋里……”
那几个侍卫听着他们煞有其事的争论,不免有些好笑。也懒得起来分辩,正要朦胧睡去,这时候他们听到了一个令人心惊的消息,其中一个曹军士卒忽然低声笑道:“你们说地看起来都对,其实有一个问题你们不知道。贺公苗从分兵到现在不过两天,公子怎么会知道得这么快,好象算准了贺公苗会分兵。而且会来这里似的。你们不觉得奇怪吗?”
另一个曹军士卒笑道:“这有什么。公子未卜先知,又不是第一次。”
先前那人笑了两声:“你们知道个屁。公子又不是神仙,哪会什么未卜先知。我听说啊……”他似乎很小心,说到这里停了下来,还特地跑过来在俘虏中巡视了一下,甚至在这几个装睡的亲兵身上踢了两脚。那几个亲兵觉得他似乎要说什么大事,强忍着没动。那个曹军士卒看他们不动才低声说道:“你们不知道,公子是得到了有人传过来的消息,才来得这么及时的,要不然哪有这么巧。”他说完还特地关照那个吃惊不小地士卒:“千万不能说出去,我也是正好在公子大帐旁听到的,公子还指着下次有消息好抓住贺齐呢,万一走漏了风声可就糟了。”
这几个亲兵大吃一惊,立刻感觉到其中有问题。他们强忍着心里的疑惑,在黎明的时候趁着那些士卒打瞌睡地时候偷偷跑了,一路上顾不得休息,奔跑了一天,总算赶上了贺齐。
贺齐原本心中就有怀疑,听到这个半真半假地消息后一下子就信了大半,不过他没有证据,也没有办法去查,当然更找不到人对质。但他损失了三千精兵和一个儿子是真事,他立刻将战报送到孙权处,也不等孙权的回复就带着人立刻进入八尺道,直奔庐江去了。
孙权在大营中首先接到了程普送来的战报,他说满宠部从当阳昼伏夜行赶到汉阳后一直没有太大的动静,一直留自己十里地地方扎营,看样子只是想牵制一下自己,并没有其他想法,他正准备北上夺取安陆,要进一步切断曹冲的后路时,昨天下午满宠忽然象是疯了一样,带着三千人全军拔营扑了上来,咬着自己的前军整整打了一个下午,夜里也没有扎营,就在自己的营前的山谷里席地而卧,今天早上自己还没吃完早饭,他又气势汹汹的扑了上来,一副玩命到底的架式,一个上午他带着亲兵都冲上来三次,险些攻破自己地前军大营,气势实在惊人。
程普同时汇报了一个情况,不知从哪儿传来地谣言,说是襄阳有命令,只要是襄阳和南阳的人,不管有什么原因投降地,也不管是投降了江东或是投降了刘备,只要现在愿意回头,参军也好,回乡务农也好,都可以得到一份土地。这让那些降兵降将心中动摇了,自己虽然有一万人,但真正上前死战的还是原先江东的老兵,以至于面对着突然发疯的满宠,他一时居然也没有办法占到什么上风。
孙权满心疑虑,一万人挡不住三千人,这好象有点说不通吧。程普是不是壮敌人气势,到时候再夸大一些自己的功劳吧。正在他疑神疑鬼的时候,陆逊和新任主簿吾粲、荡寇校尉朱桓却立刻看出了满宠发疯背后的原因,他们立刻劝说孙权试探性地强攻西陵城。同时派人联系贺齐。结果进攻西陵城的人遭到了文聘和魏延的迎头痛击,隐在城中的霹雳炮和守城弩象是不要钱的狂轰滥打,把进攻的吕范部打了个灰头灰脸,第一波冲上去的人几乎全军覆没。
在阵前观战的陆逊等人脸立刻白了,陆逊对孙权说,城中虽然反击强烈,但却是不惜物资的反击,这是色厉内荏,城上只看到了魏延和文聘。其他人地战旗虽在,却没有看到人,别的人看不清,不喜欢穿鞋的荆山军样子却醒目得很,他们一个影子也没看到。肯定不在城中。他们不善守城,最擅长的是长途奔袭,既然程普部没有危险,那一定是合围贺齐部去了。贺齐部刚刚分兵。正是被人一口吞下的好机会。
孙权有些不太相信:“不会吧。龟山峰离这里一百多里,而且贺公苗走地是山路,曹冲的北军不擅走山路,他在山里怎么打得过那些山越精兵?再说了。百里而争利,必蹶上将军,曹冲不会连这个常识都不懂吧?”
就在这个时候,斥候辗转传来了消息,西陵城北百里外发现曹军有大规模的部队调动。孙权这下子信了,但他说现在去救贺齐也来不及了,既然曹冲将大军调出了城。此刻城中只有魏延的两千多降兵和文聘地四千人。自己却是兵力占优,除去程普地一万人被满宠缠住。他还有近三万人,立刻不惜代价强攻西陵,争取在曹冲赶回来之前拿下西陵城,让他无家可归,只能仓惶北逃。
孙权还笑着说:“我就怕他在城里,既然他给我这个机会,我怎么能错过。”
陆逊无言以对,孙权这话听起来很有道理,城中只有七千人不到,还有近三千人是降兵,这时候攻城确实是个机会。可是陆逊知道,三万人攻城并不占多大优势,再加上对方城中不知藏在什么地方的霹雳炮,这个仗已方并不占便宜,西陵城又被刘琦和关羽经营得很是坚固,关羽中了曹冲的激将计,所做的努力全成替曹冲修地了。
陆逊对那个素未谋面的少年很有研究,他知道曹冲既然出了城,必定会留下后手,决不会让孙权占了便宜。他甚至猜到了曹冲出城不仅仅去打一下贺齐,弄不好程普就是下一个目标。他这时候对周瑜原本那个看似冒险的计划有了更透彻的理解,只是这时候一切都晚了,仗已经打成这个样子,想再撤出来也是不可能了。
一心要趁机攻下西陵的孙权听不进陆逊要他去救程普的建议,他反驳陆逊说:“我拿下了西陵城,就算他能打败程都督又能怎么样?他还能全歼了一万人?大不了两败俱伤,等他们打得都没力气了,我正好一口吞了他,一报合肥城下他偷袭我的仇。”
陆逊无言以对,只能任由着孙权督军狂攻西陵城。这时候老鬼成精地刘备也看出了其中地蹊巧,他觉得程普部可能有危险,劝说孙权派人去救程普,孙权对此嗤之以鼻,最后被他说烦了,又见他攻城时只在那儿磨烊工不出力,干脆说道:“那就有劳刘荆州去救程都督吧。”他正好想将刘备支开,省得他万一抢先破了城占着江夏不走呢。刘备一听倒也利索,立刻起兵去汉口。
就在江东君臣意见不一的时候,曹冲留下远道而来地朱灵部在后面慢行,他带着大军急行军两日,绕过城西的湖泊,赶到了汉阳程普的背后。在山里休息了一夜,准备趁程普与满宠对攻的时候打程普一个黑拳,再断孙权一臂。当晨曦从林间升起,山间的薄雾渐渐散去的时候,曹冲被典满唤醒了,一个满脸是汗的斥候站在他的面前。曹冲一下子惊醒了,从帐逢里钻出来,接过麋大双递过来的手巾边擦脸边问道:“情况如何?满将军损失大吗?”
斥候摇了摇头道:“满将军说他这两天虽然看起来攻得紧,其实大部分是一接触就退,程普军斗志不强,前天是那些降将出战,他们一个个都在装模作样,有的还一声喊杀一边跟他使眼色,打了一天只损失了不过数百人,昨天开始程普看出古怪了,他把那些降将都撤了下去,换成江东军上阵,这伤亡才大了些,现在总伤亡有千余。”
曹冲一听就笑了,他冲着赶过来的张松笑道:“永年,你现在可是一言顶上十万兵吧,这程普军的军心都被你搞散了,满奋威打了两天,居然才损失千人。”
张松略带得意的笑了笑,却又拉着斥候到旁边去细问。庞统也赶了过来,一边洗脸一边问道:“公子,今天拿下程普?”
曹冲点点头:“嗯,西陵城已经打了三天了,估计储备的砖和弩箭都该消耗得差不多了,再打下去,文长他们只怕顶不住。还是尽快拿下程普,斩断孙权的最后一条胳膊,然后再去找周瑜的麻烦吧。”
庞统甩着手上的水珠,接过擦手的丝帛,看着山下远处的程普大营:“公子打算怎么打?是一起合围,还是趁他们打得正热闹时再冲出去?”
曹冲想了想道:“后一种办法虽然讨巧,但满奋威马上还要立刻回援当阳,不能再让他受损太大,我们还是堂堂之阵吧,斩杀了程普的江东军,其他的降兵还是可以招降的嘛。”
庞统看着山下程普大营里冉冉升起的炊烟笑道:“如此也好。既然如此,我们还是立刻下山列阵吧,希望这次还能象上次捡到贺公苗建好的帐逢住一样,能捡到程普准备好的早饭,吃一次热食,那个得胜饼虽然味道不错,吃多了也不舒服。”
曹冲等人见他那愁眉苦脸的样子,不禁哈哈大笑。笑声惊起了林中刚醒的山鸟,鸟儿看着一大堆突然冒出来聚在一起的人,感受到了一种令它们不安的气氛,哗啦啦展翅高飞。
在云海中徘徊挣扎了很久的朝阳忽然奋力一挣,跳出云层,将万道金光射向大地。
激昂的鼓声如炸雷一般在山谷里突然响起,正在准备早饭的程普大营顿时乱作一团。
正在帐中看着早餐发愣的程普吃了一惊,他立刻挺身站了起来,冲出大帐。帐外的侍卫一看主将匆匆忙忙的出了大帐,以为出了什么大事,急忙跟了上来,一个个紧张的围在他的身边。程普侧耳听了听鼓声,立刻挥手让人去后营打探情况,不大时间,几个副将都赶到了程普的大帐,一头雾水的都有些不解,这后营方向怎么突然击鼓了,难道满宠攻前营攻不下,又跑到身后去了?
后营的副将没有来,传令兵却很快就跑回来了,语带惊惶:“将军,曹冲部四千大军正在攻击后营,攻势太猛,后营快顶不住了,李校尉请将军速速支援。”
曹冲部攻击后营?程普吃了一惊,略一思索,立刻下令派前营固守不准出击,只求把满宠挡在营外,他自己带着最强悍的中军三千江东精锐赶到了后营,看看这股突然从山谷里冲出来的究竟是什么样的人。他有些搞不明白,昨天下午他收到孙权的消息,说曹冲率部去野驼岭伏击贺齐部,按时间算他现在应该还在路上,怎么突然出现在自己身后的山谷里了?
后营已经打成了一锅粥,这几天一直没有被派上战场的后营士卒在黄忠和刘磐的攻击下苦不堪言。黄忠的铁甲军甲坚刀利,刀法纯熟。在后营里如入无人之境,大踏步前进,不到一刻已经击破了大营地外层防守,杀到了中军附近,而刘磐的三千人这些日子一直没有捞到杀人的机会,有些憋坏了,这次终于开了荤,又看着黄忠已经先攻破了大营,刘磐心里颇有些不是滋味。更是督军猛攻,顾不得眼前的江东军大部分都是原来荆州的乡人,抡着手中的长刀劈头劈脸就是一顿猛砍。
后营两千人以降卒为主,校尉李晓是江东旧部,原是程普手下的一个军司马。长相文净,读过不少书,在粗汉成群的军营里算是个文化人,和喜欢士大夫的程普比较谈得来。武技也不错。最近程普部招了不少降兵,他就被提拔成校尉了。他是刚升地官,降卒的心一时半会还没收拢齐,程普考虑到他的实际情况。安排他在后营。他呆在后营一直比较安稳,昨天程普又发现了前营那些降卒战意不旺,更不想动用降卒了,他这后营除了看戏就是呐喊助威,日子过得很舒服,就等着满宠败走之后跟在屁股后面捡点便宜。没想到昨夜的美梦还没做醒,今天一大早就被四千如狼似虎的曹军杀进营来。
李校尉看着黄忠地铁甲军有些发蒙。一个不留神。谁看谁眼馋的铁甲军已经杀到他面前十步。他看着刀下从不空回的黄忠吃惊不已,指挥着后营的绝大部分人马拼死抵抗。对还在攻营地刘磐部反倒有些顾不上了。他知道自己这两千人能挡住黄忠已经很勉强了,一旦刘磐那三千多人突进大营,自己就剩下一条被全歼地路。尽管如此,他也不敢随便撤退,一来不战而退对不起提拔自己的程公,二来自己一退,中军没有足够的准备时间,必然大败。所以他明知不敌,也只得咬牙顶住,一面派人急速通知程普来援。
黄忠看到了那个面皮白净、略带着儒雅气的李校尉,他正要招呼后面地人跟上,再次打个突击,却听得刘磐那边一声呐喊,转头看去,只见刘磐已经打破了大营,趁着两千江东军拼命抵挡黄忠的铁甲军,没有足够的人手防备他那个方向时,三千人一涌而入,如山洪爆发一样冲进了进来,直扑李校尉的侧翼。刘磐手挥战刀,状若疯狂,带着十几个凶悍的亲卫狂飚突进,在李校尉手忙脚乱的调动人手防护之时杀到他的跟前,大喝一声,连斩两名亲卫,跟着上前一步,那柄特制地长刀如风劈下,将李校尉一刀斩为两段,激射地鲜血喷了刘磐一脸。
“杀!”临阵斩将的刘磐心情大好,抹了一把脸上地鲜血,纵声大呼。身后的士卒被他的神勇所激励,一个个大声呼喝,奋勇向前,杀得那些降卒哭爹喊娘,转身就逃,后营眼看就要全线崩溃。就在这时,程普带着三千江东精锐赶到。程普一看那些败逃的降卒,眼中掠过一丝寒光,手一挥,身边的亲卫迎上去抡刀就砍,一连砍倒十几个降卒,这才止住了溃兵的脚步。
“退后者死!”程普怒吼一声,一刀将冲到他面前的一个降卒剁翻,一脚踩在那个降卒的胸口,血淋淋的长刀指向惊恐的降卒。“弓箭手准备,临阵退缩者,杀无赦!”
“回去,捡起兵器再战!”亲卫们一边抡着刀斩杀一边大喝道。降卒们看着程普亲卫们舞得翻飞的长刀,再看看程普身后拉开的强弓,肝胆俱裂,知道退回去也是死路一条,只得回头再战。程普见降卒们回身死战,这才命令身后的弓箭手抬高了箭矢,向刘磐和黄忠部射击,减轻降卒们面前的压力。同时传令左营和右营立刻赶来,护住自己两侧。
刘磐看到了胡须花白的程普,也看到了拉弓搭箭的弓箭手,他狂呼一声“举盾!”的同时,带着亲卫奋力向程普杀了过来。测试文字水印4。他的三千士卒都是跟着他征战多年的老兵,作战经验丰富,一听刘磐的高呼,想也不想就将盾牌举上了头顶,正好将射到的箭雨挡住,有些来不及举盾的被长箭射中,惨叫着倒在了地上,他们一倒地就扔掉了长刀,环身缩在盾牌下面。后面的人看也不看,踩着倒地的士卒大步向前。
有了弓箭手和三千江东精锐在后面压阵,荆州降卒没有了生路。只得奋勇厮杀,玩命的拦在阵前,死战不退,明知手中地长刀不能砍伤铁甲军,还是咬着牙猛砍,甚至有的士卒见砍不动铁甲军,索性扔了长刀,几个人一起扑上去就抱住一个铁甲军士卒,抠眼睛。咬鼻子,什么阴招都用上了。
刘磐和黄忠压力大增,前突的脚步一下子慢了下来。黄忠看着远处的程普有条不紊的调动部队,心中大急,他大吼一声:“回家……授田!回家……授田!”他这么一喊。身后的铁甲军也跟着喊了起来,接着刘磐也醒过神来,眼前这些人都是荆州人,原本都是一伙的。和程普的人不一样。也扯着嗓子大叫起来。
四千人的叫声越叫越齐,越叫越响,将在死亡面前鼓起余勇地降卒们的战意一下子全部击溃。降卒们被死亡和鲜血激得发胀的脑子一下子清醒过来,自己虽然不能逃跑。但可以投降啊,荆州有自己的亲人,回了家还有地分,何苦为江东人卖命。很快就有人一声大喊:“荆州人降了!”其他人也连声应和,纷纷放下兵器,闪身让到一旁,或者扔下刀。将盾牌护在身后撒退就向旁边跑。更有甚者转身就朝程普杀去,一边跑还一边喊:“杀江东人啊——
江东军措手不及。被打了个手忙脚乱,特别是荆州降卒身后正放箭支援的弓箭兵被杀了个落花流水,程普一见大怒,立刻命令亲卫上前斩杀。亲卫们扑上前去,对着退后地降卒一顿乱砍,却没能控制住局面,反而激起了荆州降卒的怒火。他们一个个杀红了眼,誓死不退,盾砸刀砍,与程普的亲卫搅在了一起,几百人一齐发力,挤得程普的亲卫站不住脚,连连后退。
刘磐和黄忠一见面前压力大减,立刻抓住时机全力杀进,程普一见,立刻缓步撤退,将身边最精锐地亲卫队全送了上去,同时命令两翼向自己靠拢,希望以密集阵型将黄忠等人围在中间打消耗战,自己还有七千多人,就算打不赢,也要让曹冲地这四千人折损严重,给西陵城下的主公减轻点压力。
在后面山坡上一直在观察的曹冲见程普的中军缓缓后撤,两翼包围过来,不禁笑了一声,他听着黄忠等人震天地劝降声笑道:“程德谋不是个帅才,当这个右都督实在有些不合格,这一万多人以降卒为主,后营都反了,左营和右营又如何不反?要是我,现在掉头就跑,还能跑出去上千人,他居然还想吞下我的人,真是异想天开。”
庞统笑道:“程德谋能当右都督,位在周瑜之上,并不是因为他的带兵能力,而是他的资历和他的忠诚符合孙权的要求。他带这些人来,本也是牵制我们,哪会想到我们会合击他,失败也在所难免。”
曹冲笑了笑,命令传令满宠出击,此时程普的大军基本全集中在这里,前营只有两千人不到,又都是降卒,正是一举破营地好时候。令旗舞了几下,对面一直在观看地满宠立刻发动了攻势,迅猛的杀向程普前营,同时将一直留在身边,看着打得血肉横飞地战场直跳脚的荆山军派了上去。
程普听到前营喊杀声大起,又见左翼和右翼的降卒没去围黄忠和刘磐,反朝着自己围了过来,知道大势不妙,带着亲卫转身就想走,他还没来得及回头,却听到背后喊杀震天,程普大吃一惊,抬头看去,本当阻挡满宠的前军已经杀了过来,而满宠的大军正跟在他们的身后,大声呐喊着劝降的口号。那些降将大概是听到了后营的劝降声,又看江东精锐被曹军杀得步步后退,立刻趁火打劫,带着进攻的满宠就杀了过来,将程普的后路堵死。
兵败如山倒,程普没能跑出去,他被围在了中间,那些降卒降将为了能在曹冲前有个见面礼,一心要把程普这个曾经的上官脑袋给留下。程普虽然奋力厮杀,但三千江东精锐被近五倍的人围在中间打,劣势明显,伤亡剧增。日近午里,在经过两个时辰的血战之后,程普军死伤殆尽,再也挡不住攻势如潮的曹军,一直在后面休息地黄忠和刘磐一见时机成熟。突然发力,直杀中军。程普被首先杀到的刘磐斩杀,身边的侍卫也被斩杀一尽,中军将士虽然死战不降,还是挡不住失败的命运,全军覆没。
七千降卒遭到了垂死反扑的江东军最顽强的抵抗,伤亡惨重,战斗结束时还能站着的不到两千人。但他们虽然绝大部分人都带伤,心情却好得很。一个个勉力站直了身子,目光热烈的向缓步起来的曹冲行礼。
“公子,你们传出来地消息……是真的吗?”一个只剩下一只胳膊的降卒面色惨白,一边由着医匠包扎一边紧张的问眼光停留在他的伤口上地曹冲道。
“你们临阵起义,有大功。我说过的话一定会履行。大家在这里安心休息几天,好好养伤,回襄阳之后我会论功行赏,战死的将士也将按规定抚恤。愿意当兵的当兵。不愿意当兵地回家务农。”
降卒们听到曹冲亲口说出了这句话。这才放下了心,想到即将回到家乡,还能分到属于自己地一块地,不由得群情激奋。有人甚至开始抽泣起来。
刘磐这次打得很过瘾,先是斩杀后军的李校尉,接着又斩杀了江东大将程普,到曹冲帐下之后,总算打了一场痛快淋漓的恶仗。更让他开心的是,这次终于没有被以前地老下级黄忠比下去,大大出了一鸟气。开心得他咧着嘴一直笑个不停。
曹冲看着笑逐颜开的刘磐手中提着的程普首级。心里有些黯然,没想到程普就这样死在自己面前。他刚想说些什么。却见一个斥候飞奔而来:“将军,刘备带三千人马,从西陵方向而来,离我军十里。”
“刘备?”曹冲和刘磐同时叫了一声,曹冲是惊讶,刘磐却是惊喜,他甩手扔了程普的人头,倒提战刀拱手施礼:“请将军下令出击,我要亲手斩杀刘备。”
“将军血战之后,还能再战吗?”曹冲有些不太放心。
“无妨,这种战事太没有难度了。”刘磐脸上的刀疤扭曲着,大声叫道:“请将军下令。”
曹冲看了一眼庞统,庞统冲着他点了点头。曹冲立刻不再多想,命令刘磐回军再击刘备,其他部队立刻跟上。刘磐闻令大喜,带着手下人就跑,跑得几乎和荆山军一样快。
曹冲没有跟上去,他特地留下了李通,和他一起到了满宠的大营。满宠正在从程普的大营里挑选自己用得着地物资,一见曹冲和李通来了,连忙迎了上来。曹冲顾不上和满宠客套,连忙关切地问道:“奋威将军这里损失如何?”
满宠笑道:“还好,多亏了你们那一嗓子,荆州军全部临阵倒戈,我今天只伤亡了百十人,三千人还有近两千,抓紧时间把物资补充一下,回援当阳没有问题。”曹冲这才放了心,他拉过李通道:“虎威将军和你是老相识,配合也方便,这次就请他和你一起回援当阳。”
满宠和李通打了招呼,闲说了几句别后情况,然后同时向曹冲行礼道:“我等这就回当阳,在江陵城下静候将军号令。”
曹冲苦笑了一声,没有多说什么,立刻安排人打扫战场,首先将满宠所需的物资挑出来给他。曹冲现在不再担心西陵地战况,贺齐跑了,程普战死,孙权的两只支军已经没了,就凭他在西陵城下的两万人根本攻不下城。他担心的是江陵的战况,程普部到了江阳的消息瞒不了曹仁多久,他一旦听到江陵城外的江东大营只有一万人,那他十有八九不会再呆在城里死守,就算兵力不足不敢去打周瑜,他也一定会再次会合乐进强攻夷陵。满宠和李通虽然火速回援,但他们官职没有曹仁高,只怕曹仁不会听他们的劝,反而会调到他们的部队前去合围。这样一来,江陵的战事可就不那么稳了,说不定上次的情况又会重演。曹冲必须赶在江陵城失守之前,将西陵的战事结束,并驰援江陵,才有可能避免功败垂成。
“公子,我们也回西陵吧。”庞统走到在一旁深思的曹冲面前笑道。
“刘子巨那边的战况如何?”曹冲扔下手中地树枝拍了拍手,抬起头向东看了看。没有看到刘磐等人的身影,不免有些担心的问道。
“将军放心,刘备这人最会捡便宜,一旦看到子巨他们这么多人一哄而上,他保准掉头就跑。”庞统撇了撇嘴笑道,他看曹冲欲言又止,不禁笑道:“公子是担心孔明吧?没关系,孔明这人最谨慎了,这种没把握的事他不会做。再说了。子巨虽然刚刚和江东军恶战一场,损失却不大,碰上刘备未必会有事,何况黄汉升和许正礼都跟上去了。”
张松叹了口气笑道:“当时应该拦住刘子巨,把刘备那三千人也引过来包饺子多好啊。”
庞统哈哈大笑:“永年。心不要太黑了,还是立刻回西陵看看,把孙权那只笨虎赶走再说吧。不要这里打得痛快,那里西陵城却丢了。那可就损失大了。”刘备果然被庞统猜个正着。他听斥候说曹冲六千人正在攻击程普的后营,心中大喜,跟诸葛亮商量着怎么摸到曹冲身后打曹冲一个黑拳,主意还没拿定。却听到斥候又来报告,说刘磐带着三千人正飞速赶来。刘备一听刘磐的名字,吓得脸色一变,这次主意拿得特别快,都不用跟诸葛亮商量,立刻回头,跑到汉水边上了船就撤。
刘磐带着人狂奔了十几里。追到汉水边时却只看到刘备的帆影。气得他破口大骂却又无可奈何。这一旦没了目标,狂奔了大半个时辰的士卒们吃不消了。一个个东倒西歪的瘫在地上。刘磐自己累得也象狗似地狂喘,可一看身后不远赶到的铁甲军和荆山军,他觉得特别丢人,连喊带骂的将士卒们赶了起来。同时看着黄忠不免心里有些酸意,***,黄汉升这一千人才叫精锐,一身铁甲居然也能跟上老子,队伍还这么整齐。自己这些人跟他们一比,都能土狗了。
正在督军猛攻西陵城的孙权很快就接到了程普被围地战报,他大惊失色的看了陆逊一眼:“伯言,悔不听你之言,如今程公被围,该当如何是好?”
陆逊面色恭谨躬身作答:“主公,此时我军兵力优势已失,还是趁曹冲回军之前,立刻撤军为好。”
孙权木然坐了半晌,长叹一声:“还是张长史说得对,可惜,他听不到孤的后悔了。”张被孙权支回广陵搬家眷,却在半路上突然逝世,让他的儿子张靖带了一封给孙权,此时孙权看着案上地那封信,再想想出军之前张地苦苦相劝,不免后悔莫迭,涕泪交流。
孙权没有再多想,很快就下达了命令,同时派鲁肃给周瑜送去消息,对自己不听他的劝告改动作战方案导致大败认错,同时请周瑜相机而动,如果力有不逮,还是先回柴桑再说。曹冲赶到西陵城下的时候,孙权的人已经撤得没影了,只有张公湖里、西陵城边狼籍地尸体和砖石,还在证明着这里刚刚苦战数天,死伤数千。
“文太守,辛苦你们了。”曹冲见西陵城无恙,心中大喜,对文聘连声称谢。
文聘看着笑嘻嘻的跟在许仪身后的文厚,心里也很开心,连忙笑道:“聘谈不上辛苦,公子带人四天之内奔袭数百里,连破东吴名将,一举击溃江东孙权大军,这才是辛苦。我们守城不过是举手之劳,纵有微功,也是文长和乐司马指挥得当,守中有攻,打得孙权叫苦不迭呢。”
曹冲一听不禁有些奇怪,他回头用探询的目光看了魏延一眼,魏延有些不好意思的摸了摸头,没吱声。文聘见他不好意思,主动笑着将事情说了一遍。原来魏延觉得这总是守城,被人压着打对士气影响太大,和军司马乐商量着要趁孙权攻击间隙出去打一个反击。乐一听大喜,两人一拍即合,立刻拉着魏延去找文聘商量。文聘听了之后还觉得有些冒险,却拗不过他们两个,只得应了。
就在孙权的部队攻城受挫要撤回去休息的当口,魏延大开城门,和乐带着准备好地两千人杀了出来,打得疲惫不堪地江东军叫苦连天,主持攻城的将军吕范都差点被乐给宰了。孙权吃惊不小,再也不敢肆无忌惮地攻城,而城中将士经此一胜,士气大涨,此涨彼消,这城守起来就更稳当了。
曹冲哈哈大笑,好生夸奖了魏延一通,论功行赏。在西陵城休息了一天,他带着人匆匆起程赶赴江陵。临走前他对文聘说,江夏的仗打完了,这江夏就交给文太守了,有什么事不用客气,立即到襄阳去找他。曹冲这时虽然已经是平南将军,但却无权节制文聘,自然要跟文聘说得客气一点。
文聘心中明白,当下满口答应,最后又好生鼓励了一下刚升官的文厚,让他好好跟着曹冲干。在文聘的心里,他已经对曹冲有了足够的信心,曹冲成为荆州最高负责人指日而待了,大家心照不宣,有前面那么好的合作基础,以后的合作自然会更加默契。
曹冲将几千降兵留在江夏,自己带着庞德和阎行两千铁骑,再加上配备了战马的铁甲军先行,许仪和魏延、朱灵带着八千人马随后跟进。朱灵这次从邺城赶到这里,一直没有打什么硬仗,部队也没有损失,曹冲在记功时却没有漏掉他,这让朱灵很满意,一听说曹冲搜集战马借用给铁甲军,立刻二话不说,连自己的战马都献了出来,让曹冲很不好意思。朱灵都这么干了,文聘自然也不会落后,再加上几次胜仗缴获的,东拼西凑居然让曹冲凑齐了近千匹战马,实在有些出乎他的意料。
曹冲安排妥当,正要上马急行,文聘却拉着他笑道:“公子,你走了,可还有一个人怎么办?”
“谁?”曹冲不解的问道,他想来想去该安排的人都安排好了,没有谁漏下啊。
文聘笑了笑,指了指俘虏营笑道:“公子大概是忘了,俘虏营里还有二百不一般的俘虏呢?是送往襄阳还是……”曹冲一拍脑袋恍然大悟,他还真把孙尚香给忘了,这仗打得头都有点晕了,居然连身边还有这么个大美女都想不起来了,可见自己跟老曹同志还是有区别的。
“和俘虏一起送到襄阳去。”曹冲大笑道,又欲盖弥彰的加了一句:“让她去陪她嫂嫂。”
出乎鲁肃的意料,周瑜得知孙权在西陵城下的惨败时并没有激动,他用两根手指拈着那封帛书,轻轻的放在书案的一侧,好象是拈着什么让人恶心的脏东西。
“公瑾,你是不是早就料到了今天?”鲁肃有些尴尬,停下了叙述。
“子敬,你没有料到吗?”周瑜嘴角挂着一丝戏谑的笑,若有深意的看着鲁肃,鲁肃愣了一下,无奈的摇了摇头。他欲言又止,不知该如何说才好。周瑜笑道:“不想说就别说了,还是喝酒吧。”
鲁肃举起酒杯,慢慢的嘬着,却觉得口中的酒酸得很,涩得很。“公瑾,程都督一战身亡,对江东打击太大了,再加上乌林战殁的黄公覆,合肥战殁的董元代(董袭)等人,这半年的时间讨逆将军留下的老将折损不少,大伤元气,只怕江东一时半会缓不过劲来。”
周瑜摆摆手道:“子敬,我是不放心刘玄德,但你也知道,我和他没有私仇。乌林之战,他带着近两万大军在夏口看热闹,关羽的一万水军防着文聘的时间还没有防着我的时间多。说是带兵配合我江东共取江陵,他却拐了我两千多人跑到江南去了。这次合围西陵,他只带了三千人马,还把关羽调回了长沙,张翼德驻守在孱陵,和我隔江相望,守备森严,刘备这是干什么,防着我去取长沙?我要取长沙他拦得住吗?”
周瑜越说越生气。将手中地酒杯重重的顿在案上,杯中的酒液四溅,打湿了案上地简牍。他站起身来大步跨到地图面前:“我劝主公将刘备留在京口。他出兵牵制江夏,由我挟持着关张等人征战,合军一处,破江陵易如反掌。他却疑心我的心思,要争这功劳。带着人强攻江夏,逼着贺公苗出力。贺公苗何等样人,这种情况下他能出死力?既要他出力,又派人在他的奉邑附近,他能不起疑心,又怎么会全力以战?”
鲁肃见周瑜声音越说越大,生怕被人听见对他不利。连忙站起身大步走到周瑜面前:“公瑾低声。”
“我怕什么?”周瑜喝了一声,却也知道鲁肃的一片好意。说话声音也低了些,他仰着头长叹了一声:“曹冲用兵,善于突袭,手下又有精骑,江夏之北山势平缓,正是骑兵发威之所。主公在合肥城下已经吃过他的苦头,在江夏还是不知防备。贺齐分兵被围,他就应该知道曹冲下一个目标必然是程德谋,西陵城仅有六千人,但城坚池深,他两万多人纵是精锐又如何能下得城?既然曹冲出了城,就当在城外与其野战。先击杀了满宠。再将曹冲等人困在城外,兵力上可大占优势。这时候怎么反而去强攻西陵?”
鲁肃一听,也恍然大悟,对啊,曹冲躲在城里拿他没招,可他出了城,孙权却是可以派大军绕过西陵城与其野战,三万多人将他一万人围在城外,曹冲哪里还有胜机?西陵城中地文聘和魏延纵使出城来救,也是无济于事啊。
“伯言当时提醒过主公,不过主公没听。”鲁肃想起陆逊的话,连忙说了出来。
“伯言此计,虽然晚了一些,但以逸待劳,与程德谋合力拿下曹冲的疲军还是没有问题的。”周瑜越发的不解:“主公为何又不听?”
鲁肃哑口无言,想了想又为孙权辩解道:“主公派了刘玄德去救的。”
“刘玄德,又是刘玄德。”周瑜有些恼了,他挥了挥手道:“刘玄德何等样人?如若程德谋占了上风,他扑上去沾点便宜倒是有可能,程德谋手下降兵占多,既然听到了这样的谣言,为何还觉得程德谋地一万人能当一万人用?程德谋不占上风,刘玄德又如何愿出死力?”
他气得脸色泛红,又厉声喝道:“子敬,你是不是被刘玄德的假仁假义蒙住眼睛了,刘伯玉(刘琦)地事情连江南四郡都有风闻了,你还没听说吗,这个时候还信他?当初和他联盟是时势所逼,如今已是这个情况了,你怎么还没转过脑子来?”鲁肃大惭,低头不语。测试文字水印4。这次刘备去京口,吕范等人就提议孙权把刘备留下,按周瑜的意见处理,鲁肃却觉得此时正是要合力抗曹,不能又起纷争,力劝孙权让刘备回去。孙尚香在关羽的控制范围内失踪,刘备恼羞成怒,大喊大叫的要夺回孙尚香,却只带了三千人,还把大将关羽调回长沙,又是鲁肃劝恼怒不已的孙权接纳了他。没想到最后又被刘备耍了一次,他去救程普,却在路中一摇二摆,最后连程普的脸都没看到,半路就回了江南。幸好曹冲地部队几天急行军,又是大战之后,没有及时回西陵,要不然孙权都有危险。
此时被周瑜责备,鲁肃也觉得自己实在是看错人了,这个仁义传天下的刘玄德实在不是个好东西。只是知道了也没用,眼下江夏还有一半在刘备手里,这里仗又打不下去了,周瑜要回柴桑,还要靠刘备帮他守住后路。现在看周瑜当初的计划,以重兵守住江夏后路才是最稳妥的办法,如果只是摆出架势,贺齐也不会起疑心,曹冲也找不到机会各个击破,又不敢离开江夏,刘备在大兵威压之下,也只得俯首听命,江陵城被重兵一围,无不破之理。
只是仗已经打成这样了,再后悔也没有用了。
“公瑾,过去的事情现在就莫要再想了,还是想着怎么撤兵吧,趁着刘备还没有异动,立刻将这里的一万多人撤回柴桑,最近损失太大,这些人可不能再有闪失。”鲁肃轻声劝道。
周瑜点点头。凝视着身后地地图久久不语。他怎么也想不通,去年乌林一把火烧了曹操十几万大军,明明江东打了个大胜仗。为什么才半年不到地时间,江东就惨成这样,连着在合肥和西陵惨败,损兵折将。他沉吟了好久,才缓声说道:“子敬。你有没有想过,乌林之后,我军连战连败,早就失去了进军中原地实力。好在江陵水军尽损,襄阳水军势弱,他们过不了长江,在未来地几年里还不能给我们找什么麻烦。从现在开始。我们最主要地敌人不是曹操,而是刘备?”
鲁肃一愣:“刘备?”
周瑜长出一口气。慢慢走到鲁肃面前坐下,欠了欠身道:“子敬,我军连败,而刘备却趁隙夺了江南四郡,有了立足之地。此人半生漂泊,寄人篱下。如今有了四郡,岂会放手?他必会牢牢的将四郡抓在手中,用尽一切办法发展。孔明聪明过人,是个极好的内政之才,你别看他年轻,可是他聪明,学什么都快。这四郡在他手中。只怕用不了三五年,必会大变模样。届时我们再要夺取。只怕困难不小,至于你和主公说过的夺益州,全取长江以南以搞衡中原地设想,就更可望不可及了。”
鲁肃一想,不由得吃了一惊,果真如此,江东的势力再想扩展到荆州来,只怕没有希望了,很长一段时间内只能龟缩在扬州,充其量只能向前发展的交州,而荆州和益州,有刘备在其中一隔,只怕与江东无缘了。反倒是刘备,一旦在江南站稳了脚跟,南可以向前延伸到交州,西可以将势力扩展到益州,就凭刘璋那个没用的家伙,哪里是这个道貌岸然的刘备的对手?真要被刘备取了益州,再西联马超,那江东反而就成了最弱小的一个,长江上游又被控制在他人手中,江东地形势就不堪设想了。江北的曹操倒不可怕,最可怕地反而是身边这个刘皇叔。
“那公瑾的意思?”
“我军新败,要想取江南实力不足,再说也不能我们两家相斗让曹冲占了便宜。”周瑜有些无奈的说道:“但刘备此人欺软怕硬,要想在其后几年内保持一定的优势,我军就要打个胜仗,平衡一下双方的气势,最好能在南郡有一个立足之地,保持对江南的夹击之势。”周瑜缓缓地说道,手指在案几上指画着。
鲁肃一听皱起了眉头:“公瑾还要夺江陵?”
周瑜点点头,又摇了摇头,他看着有些迷糊的鲁肃说道:“江陵是长江咽喉,如果能夺下江陵当然是最好,那样我们就可以控制住长江,曹仓舒就算水军重建,要想下江东也要先夺江陵。只是要取江陵城已非易事,我也没有绝对的把握。但纵使不取江陵,我们也要接应夷陵的兴霸回军,要想走得太平,最好莫过于再把曹子孝打痛一次,让他看到我就胆战心惊,不敢出城追击。”
“你的意思是再伏击曹子孝一次?”鲁肃听到周瑜这个计划,觉得如果真能把曹仁诱出城的话,已方还是有机会打一个胜仗的,振一振士气,当然如果能阵斩曹仁甚至夺了江陵城,那就更完美了,但他又觉得这个想法有些不太实际,曹仁现在只有两千多人地兵力,守江陵还行,出城,他会出城吗?
“会!”周瑜笑道:“曹子孝号称曹操帐下第一勇将,悍勇尚在张文远之上,他被我压在城中打了几个月,如今听说我兵力不足,岂有不出城之理。再说了……”他露出一丝得意地笑容:“我听说他为了讨好曹仓舒,将南郡太守的大印都放在曹仓舒地手中,又把自己的儿子曹子平托给他,可曹仓舒却将曹子平放在襄阳做了个闲职,宁可带着乐文谦的儿子和文仲业的侄子出去立战功,也不带着曹子平,曹子孝心里会没有想法?他会安心的等曹仓舒来接收江陵城,然后他自己灰溜溜的回去?”
周瑜很有把握的伸出一只手,捏起三根手指:“我有七成的把握让曹子孝出城一战。”
鲁肃细细了想一会,又说道:“此计虽然可行。但主公大军已经撤回柴桑,你在此停留时间过长,只怕不妥。万一文仲业趁我军新败,进逼江南怎么办?”
“不能。”周瑜很有把握地摇摇头:“我军虽败,水军还有一定实力,再有我随时可以顺流而下,文仲业只有四千人。又要守城,抽不出足够的兵力来。倒是我们可以趁此机会,向刘备要了江夏半郡来。你立刻回柴桑,把我的意思告诉主公,向刘备讨要江夏,乌林一战我军是主力,他寸功未定。如今却夺了四郡,占了偌大地便宜。总不能让我们空手而回吧。”
鲁肃不太同意周瑜的想法,刚要说些什么,周瑜却抬起手拦住了他:“子敬,你不用多说了,我在江陵,主公在柴桑。刘备不敢多说什么。更何况他的兵力捉襟见肘,也未必守得住江夏,一定会同意我们的这个要求的。这样一来,江东也算是略有收获,主公地心思也能平和一些。”
鲁肃听了,只得点头应是。
曹仁得知了程普率一万人去汉阳协助孙权的消息,知道江陵城外周瑜的大营看起来没什么两样。其实只剩下了一万人。但他还是没有轻举妄动,他手里只有两千五百多人。要想打周瑜的一万人实在还差得太远,所以他还是全力守城,就算周瑜一万人想要攻城,他两千五百人也足够用了。能不能报仇远远比不上守住江陵城重要,这一点曹仁不用人说也明白得很,怎么说他也打了几十年仗的老将。
当满宠派人送来了消息,说他们正在赶回当阳,请他再安心静守几日,等曹冲等援军一到,江陵之围就可立解时,曹仁却动心了。曹冲用两万大军在西陵击败了孙权的四万大军,而他这里加上回援的满宠等人也有一万大军,周瑜却只有一万多人,兵力相当,还有城池之利,自己为什么不能打周瑜一下?难道自己打了十几年仗,最后还要曹冲一个孩子来解自己地围,在他看来,江陵城已经固若金汤,没有什么危险可讲了,根本不需要曹冲老远的从西陵跑过来解他地围,曹冲这么做,就是想争功。
他立刻召集掾属商议,没想到大家都不赞成他的想法。长史陈矫第一个站起来反对,乐进四千人全是新兵,满宠的人手来回奔袭打了近一个月的仗,已经成了疲军,所以曹冲才让李通跟着他来,李通虽然没有打什么恶仗,可这段时间也一直在行军,状态也不行。江陵城里的两千多人就更别提了,天天提心吊胆的,早就成了惊弓之鸟。相比之下,城外地周瑜一万大军这些天来一直没有攻城,大部分人都在船上休息,睡得很安稳,养精蓄锐已久,正希望我们出击好让他打个胜仗再走呢,我们何必送上门去?安安稳稳的让他们撤了,江陵城守住了,我们纵使没有功劳,至少也没有罪。而一旦出城野战,弄不好连江陵城都丢了,这几个月的辛苦岂不是全部白费了?
曹仁不听,他见掾属们都不同意,干脆自己做了决定,立刻派人通知满宠和李通,不要回当阳了,直奔夷陵和乐进汇合,他们合起来有近八千人,足够拿下只有两千多人守护的夷陵,更何况曹仁不是要他们拿下夷陵,而是要造成甘宁时刻会全军覆没的局面,逼着周瑜去救。如果周瑜敢分兵支援,他要么就打周瑜一个伏击,要么就直接劫了他的大营,无论如何不能让周瑜顺顺当当的走。
满宠接到曹仁地命令,苦笑不已。在出发之前,曹冲就告诫他一定要劝住曹仁不能出城,安心坐等自己来援。可现在看到这个命令,曹仁显然是不肯坐等了,他要在最后还周瑜一点颜色。满宠不敢怠慢,他写了一封言辞肯切地信给曹仁送去,苦口相劝他不要出城。不过他也知道未必劝得住,立刻派人把消息送给曹冲,请他快速来援,然后留下李通在后,自己带着人向前急行。
与此同时,乐进也收到了曹仁的命令,他和满宠一样,无可奈何,只得一面给曹冲送信,一面拔营向前,逼到夷陵城下,等满宠一到就开始进攻。夷陵城矮池浅,甘宁取了夷陵之后虽然也做了些修缮,但也只能小修小补,不能解决什么根本性问题。他接到周瑜地命令之后更是将城中的人手分出一千,在城外作为牵制作用,只留了一千人守城。乐进得知情况后,让远道而来的满宠带一千人监视那只游军,自己带着人开始猛攻。
安静了大半个月的夷陵战火再起。
乐进手中兵力不足,又没有带什么大型攻城器械,同时他也不想把自己这些新兵全部送上死路,所以在夷陵城下虽然打得热火朝天,箭矢横飞,城里的甘宁却有惊无险,依然好整以的大吃大喝,甚至流矢都飞到了他的院子里,他都没看一眼。
乐进同时也有着自己的想法,他觉得曹仁这个想法有些异想天开,就算把周瑜的主力吸引过来了,江陵城中只有两千五百多人,他能分出多少兵来伏击周瑜?弄不好反被周瑜一口给吞了。乐进觉得曹仁这有点赌气,但他不好说,一来他是曹仁的下属,归镇南将军府节制。二来他的儿子在曹冲的手下混得很不错,最近在西陵城又打了个胜仗,而曹仁的儿子却在襄阳做一个文职,作为曹冲的长辈和上级,曹仁心里有怨气也是很正常的。
不能不打,但可以不尽全力打,反正自己就这么多实力,要想立刻拿下夷陵城也有点强人所难,何况曹仁也没有要他拿下夷陵,只要打得热闹就行了,所以乐进没有派人登城,只是在城外摆开了箭射攻击,又做了不少简易的霹雳车一顿猛轰,倒也打得有声有色。
曹仁等了几天,也没听城外周瑜有什么动静,不免有些着急,曹冲已经快到江陵了,再不出击,自己的机会可就不多了。他让人去大骂了乐进一通,要他不要再磨烊工,全力攻城,一定要把甘宁合围住,逼得周瑜去救援。
就在曹仁等得心急的时候,斥候传来了消息,周瑜分兵了。
斥候偷偷摸进了城外的大营,他们意外的发现营中没有几个人,只有凌统带着不到一千人和几千民夫,而周瑜和吕蒙等人的战旗虽然还在,人却不知去向。江边的水军也不知去向,三十里之内连块一只船都没有。接着又有斥候来报,昨天夜里看到江东水军逆流而上,看样子是去夷陵了。
曹仁大喜,立刻要分兵出城。长史陈矫真的急了,他拉着曹仁的袖子,声音都变了:“将军,周公瑾的大营就在我们城外,他就是要去救夷陵,也用不着带九千人走,怎么可能只留凌公绩一千人守营,这分明就是个陷阱,等着将军去跳。江东最近打了好几次败仗,刘玄德又趁隙夺了江南,江东岂能不恼,他们就是要在临死之前立个大功,好挽回些面子。将军身为丞相大人亲信重将,身份尊贵,战功显赫,以四千人守住江陵近半年,让周瑾数万大军难进寸步,已是大功一件,何须再与他们争这点小利,纵使将军取了凌公绩这一千人数千民夫又有何用?不用说失了江陵城,兵战凶险,将军万一小有损伤,岂不是得不偿失?”
陈矫不敢说曹仁不是周瑜的对手,更不也提曹冲在江夏刚刚取得的赫赫战功,生怕激得曹仁蛮性大发,所以只得说以曹仁身份无须为这一千人冒险。曹仁听得顺耳,哈哈大笑,一边让牛金准备一边笑道:“季弼何须如此担忧。周公瑾这种雕虫小技能骗得过我吗?城外只留一千人,他却带着大队人马守在城外,一旦我出城劫营,他就可以将我包围起来,然后再趁着城中空虚。顺势夺城,这个陷阱做得也太明显了。这个竖子欺人太甚,当我是三岁小儿,初经战阵不知兵机呢。我岂是要去劫这大营?我是要将计就计,去解了夷陵之围。你放心,我只带我的部曲走,城中还有两千多将士。你小心守城,周瑜施计不成,很可能会在走之前再攻一次城。别让他偷袭得手,保住江陵你就是大功一件。”
陈矫一听他不抽调城中的人手。心里才宽了些,却又为曹仁的安全担心起来:“将军部曲只有数百人,出城之后万一与周公瑾碰上岂不是危险之极,将军还是安心守在城中的好。”
曹仁笑着推开陈矫地手:“季弼莫急,我自有道理。李文达人马已到当阳,我已传令让他带着满伯宁留在当阳的人马一起与我会合,又调了满伯宁部,合兵一处当有五千多人,就算周公瑾明白过来去找追我,野战之中他也占不了上风。更何况仓舒大军一两日即到,周公瑾只怕不敢再在此逗留了。”
陈矫被自信的曹仁说得无言以对,他自己想想,如果真是这样的话,曹仁又可以在曹冲来之前解了夷陵之危,挽回一点面子,江陵也没有危险。倒也确实是个两全齐美的办法。言已至此。陈矫不再苦劝,只是提醒曹仁多加小心。安全第一。
曹仁大笑着纵身上马,带着五百部曲出了北门。和李通两千多人汇合后,立刻赶往夷陵。这次他吸取了上次的教训,不再走山间小道,而是带着李通向北走大道,虽然远了一点,却安全得多。他将斥候全撒了出去,全力打探甘宁留在城外的那支游军,同时通知满宠向自己靠拢。
他这次采取了曹冲地经验,用的全是家里已经授了田的荆州本地士卒做斥候,这些人对地形很熟悉,在大山里行走自如,又不容易被江东人发现,所以能不断将消息传送回来。曹仁刚过漳水就收到消息,满宠部捕捉到了那支游军地踪迹,已经死死咬住了他们的尾巴。曹仁一听大喜,立刻督军急进,在夷陵城东南二十里地山谷中堵住了那支部队,三千五百人一头一尾将这一千人死死的围在中间。
这只部队领头的将领是甘宁的族弟甘平,字兴元,三十多岁,长得身材魁梧剽悍。当年甘宁做锦帆贼时他就跟着,甘宁到荆州,到江东,他都寸步不离,和甘宁一样凶悍好杀,武技很了得,在甘宁军中也是一名悍将。这次甘宁让他带着一千人在城外吸引乐进和满宠的注意力,让他有空就偷袭一下,没有机会就躲在山里转悠,让乐进他们不能全力攻城。这个作战任务达到了一半目地,乐进是没有全力攻城,可也防备得紧,他在山里呆了好几天,愣是没有找到一次偷袭的机会,不免有些懈气,没想到这一松懈的时机却被满宠给捕捉到了。满宠得到消息后,一边派人通知曹仁,一边紧紧的跟在他身后不放,等曹仁带着两千多人赶到,彻底将他堵在了山里。
甘平从十来岁就随从征战,当年做贼的时候经常被人堵,不过每次他都能逃之夭夭,逃跑功夫惊人。他被堵住之后不慌不忙,先派人给夷陵的甘宁送信,然后带着曹仁等人在山里绕,有几次差点被他逃出包围圈,但曹仁有荆州土著做斥候,而他对这里地地形显然却不太熟,两天之后,他被曹仁追上,在一个山谷里展开血战。
甘平知道骑兵的厉害,更知道曹仁手下的那个部曲将牛金的厉害,当初凌统刚到江陵城下,就被牛金三百人打了个突袭,最后虽然险些将牛金部全歼,却也付出了数倍的代价。甘平亲眼目睹了牛金的骁勇,还有更骁勇的曹仁,对骑兵地冲击力也有很深刻地认识,即使在山里他也不敢掉以轻心。所以他选择了一个不利骑兵冲击的谷地里摆开数道阻击小阵,选择有利地形固守待援。
曹仁不想给他这个机会,他要速战速决,然后去解夷陵之围。双方阵势一摆开,他立刻命令牛金带着五百部曲下马步战,这五百人全是跟着他征战多年地精锐,上马是骑兵。下马是步卒,上次又在山谷中死里逃生,有了山地作战的经验,此时正好做冲锋陷阱的敢死队。
牛金弃了盾牌,身披重铠,一手一根长矛,身后背着两把长刀。带着人就冲了上来。甘平长箭剩余本来就不多,这一看牛金的架势知道射箭也没多大用,干脆就免了。指挥着人列成小阵,顽强抵抗。
牛金大步在前。手中长矛呼啸而至,一个照面就挑杀两名士卒,一头撞进了甘平地小阵,长矛连刺带扫,连杀数人。身后的部曲随即跟进,手中长刀舞得风车一般,对围上来的江东士卒全力砍杀。
山路狭窄,人多的优势根本体现不出来,双方都只有数名战士在前面接触,其他的只能在后面眼睁睁的看着。用手中的弓箭互相射杀,支援自己地同伴。这时候拼的不是整体实力,而是战士的个人武勇,牛金冲杀在前,他高强地武技不是那些江东士卒所能匹敌,他手下的那些战士也略高一筹,杀得甘平地人抵挡不住。步步后退。
甘平站在阵中。他一边用手中的三石强弓招呼曹军中最凶悍的战士,一边指挥着人上前补防。他的箭术很好。几乎从不落空,伴随着每一次弦响,都有一个最凶悍的曹军士卒受伤或者死亡,给奋力前突地牛金部造成了很大的麻烦。
除了牛金。
他早就看到了牛金,手里的长箭瞄准牛金好多次了,但可惜牛金和其他人搅在一起,让他无法瞄准。而且牛金仿佛也能感觉到他的存在,总在能间不容发之间躲过他的长箭。
“杀!”牛金长矛突刺,一矛将眼前一个江东士卒刺个透心凉,那个士卒惨叫一声,被他推得步步后退,凶性大发,不退反退,任由长矛透体而过,一步冲到牛金跟前,左手弃盾死死揪住牛金的手臂,右手长刀呼啸而下。牛金冷笑一声,弃矛抬手托住他地右臂用力反扭,喀嚓一声扭断了他的手腕,顺手夺过长刀将旁边一个冲上来的士卒砍翻,飞起一脚踢倒那个依然揪着他手臂士卒,再进一步,一声大喝,手中长刀横扫。
一刀三人。
江东士卒被牛金的凶悍给惊呆了,怯意立生。面对牛金的一个士卒眼中显出惧色,紧握着手中的刀盾,却不敢上前,就在这时,一支长箭疾飞而至,从他后背射入,从前胸射出,紧跟着就听到了甘平的怒吼声:“退后者,杀无赦。”
前有杀神,后有军令,江东士卒绝望了,眼红了,他们重新握紧了手中地武器,嘶声大吼着扑了上来,不再后退一步,用刀砍,用盾砸,用手抓,用牙咬,死死地拦在牛金面前。牛金大怒,刀矛交加,转眼再杀三人,他瞟了一眼远处正松开弓弦的甘平,停住脚步,手中长刀猛劈,将凌空飞到地长箭一劈两断,接着反手握住长矛,大喝一声奋力投出。
长矛带着尖锐的啸声,朝正准备抽下一支箭的甘平飞去。
甘平正为那一只箭被牛金劈断觉得可惜,忽见长矛飞至,不禁撇嘴一笑,身体横移一步,长矛擦着他的身体飞过,深深的扎进他身后的树干上,强劲的冲击力将树摇得哗哗作响,甘平身边的侍卫不禁骇然变色。
“这竖子好强的臂力!”甘平暗赞一声,脱手又放出一支长箭,射中牛金身边的一名士卒。那士卒正在用力砍杀,忽然右臂中箭,不由得手一软,力气顿失,长刀虽然砍在敌人的肩上,却没有造成重伤,那江东士卒却将手中的长刀一下子捅进他的腹中。他大叫一声,右脚死死蹬住地面,任由长刀透体而过,左手疾伸,一把捏住了敌人的咽喉,正要发力,两把长刀一支长矛同时杀掉,扎进了他的身体。
“杀!”曹军士卒圆睁双眼,咬紧牙关,单手用力,面前那个敌人喉咙里发出咯咯一声,弃了长刀,两只眼睛瞪得溜圆,他捂着咽喉急退了几步,两人几乎同时轰然倒地。
牛金带着人奋勇冲杀,再进十步,进入到一个略宽一些、直一些的山道。身后的曹仁一见,立刻命令强弓手上前支援,二百名强弓手闻令上前。在峡窄的山路上排成前后数排,在盾牌手的掩护下拉弓搭箭。
“射……”强弓营军候怒声大喝。
“唰……”长箭疾飞而出。
长箭厉啸着,瞬间飞快不到五十步地距离,锋利的箭族穿透了江东士卒的皮甲,入体有声。江东士卒正与曹军厮杀,没有想到曹军在这么短的距离内也敢放箭,丝毫不担心伤了自己人。根本没有防备,遭些突袭顿时大乱,被长箭射倒一片。牛金面前压力大减。立刻大步向前,甘平第一道阻击阵势转眼即破。数百曹军一声大呼,紧跟着冲向了第二道小阵。
甘平一面后退,一面看着曹军的强弓手眼红。他退到下一个阵中,也组织起弓箭手居高临下,掩护前面的小阵。
曹仁见牛金大踏步前进。嘴角掠起一丝微笑,眼前这一千江东士卒怎么会是牛金的对手,不过仗着地势占点便宜罢了,迟早是覆灭地命。不过他不想在这儿呆太长的时间,他已经被这个甘平浪费了两天的时间,不能再等了。如果曹冲抢在他前面解了夷陵之围。那他就白来一趟了。
“文达,带着你地强弓手全部上前,不惜代价掩护牛金。”曹仁挥了挥手中的马鞭,指着山坡上地甘平说道:“再给你们半个时辰,一定要拿下这些人。”
“诺!”李通轰然应喏,挥手命令强弓手全部上前,接着带着自己的亲卫就上去了。甘平的弓箭手射程不如李通的强弓营。虽然占了些地利。还是被强弓手压制得抬不起头,不能有效的掩护前面地士卒。而李通一加入战阵。甘平的小阵再也经不住两员悍将的冲击,不到一刻时间,被李通和牛金合力连破三道小阵,杀到他的面前。
甘平长叹一声,放下手中的强弓,拔刀出鞘,正要高呼上前,却被一个侍卫拉住了:“大人你看!”
他顺着那个惊喜的侍卫地手看去,远处的山谷里,隐隐约约有数不清的江东军正飞奔而来,最显眼的一面大旗上,赫然正是一个大大的周字,而最前面的一片战旗上,却是一个吕字。
苦等已久的援军终于来了。甘平大喜,举刀高呼:“兄弟们顶住,都督来救我们了,大家杀啊,杀曹仁者,连升三级,赏十万钱。”江东士卒一听周瑜率兵来援,立刻精神抖擞,鼓起战意,号呼上前死战。李通也看到了远处跑来地援军,不由得大惊失色,他对牛金大声高呼:“你回去护住将军,找机会突围,这里交给我了。”
牛金点头,奋力斩杀了几名士卒,带着剩下地人急退。李通却带着人不顾即将杀到的周瑜,直扑狂喜地甘平。他知道如果现在不把已经打残的甘平部剿杀,那么一旦被他和周瑜前后夹击,自己的处境就更危险了。
“不要管后面,冲过去才有活路。”李通举刀大呼。
作战经验丰富的曹军士卒也知道如果冲不破甘平的防线,那么就有可能反被江东堵在山谷里,求生的欲望激发了他们最凶悍的血性,一个个纵声大呼,奋勇上前。甘平没有料到陷入绝境的曹军反而暴发出了更强的战斗力,被打得连连后退,李通更是如入无人之境,带着亲卫狂飚突进,转眼间就杀到甘平面前,长啸一声,长刀甩出一溜血珠,直劈甘平。
甘平抬盾招架,当的一声,李通长刀弹起,胸前空门大开,甘平的长刀无声的递了出去,直奔李通腹部。李通大怒,不顾甘平的长刀已经砍在自己的身上,连劈三刀。
一刀盾裂,二刀盾碎,三刀劈中甘平颈部。
甘平不可思议的看着腹部被他砍了一刀鲜血长流的李通,松开长刀摸了摸自己有些发凉的脖子,他摸到了一股热腾腾、粘乎乎的东西,看着一手的鲜血,踉跄几步,长长吐了一口气,倒地身亡,颈部喷出的鲜血很快就将身上的草地染得通红。
甘平身边正与李通的亲卫搅杀在一起亲卫见了,立刻舍了面前的对手扑上前去,几柄长刀照着李通就砍。李通腹部被甘平一刀劈开一条大口子,鲜血直流。他觉得浑身的力气都在快速流失,眼前的人影也模糊起来,虽然勉力举起了长刀和盾牌,却架不住那几柄长刀,腿一软,单腿跪倒在地,肩部被砍了两刀,深可见骨,鲜血溢出。
李通的亲卫见了连声大呼,几个人冲上前拦在李通的面前,几个人拉着李通急步后退。一个侍卫飞快的解下李通的大氅在他腰间围了一圈,用力扎起,然后弯下腰背着他就要走。
李通推开他,背靠着一块大石,喘了几口气,用尽全身边气叫道:“不能退,立刻杀尽这些人,让征南将军从这里撤退。”
“将军……”亲卫看着脸色腊黄的李通泪流满面。
“别嗦,快去!”李通怒喝一声。
亲卫无奈,只得起身飞奔而去。留下两个人照顾李通,其他人一个个红了眼,舞着长刀就扑了上去,将剩下的江东士卒围在中间,劈头劈脑的一阵猛砍。甘平的人苦战已久,不是他们的对手,再加上随后曹仁带着另外一千人又杀了上来,不到片刻时间,甘平的人马尽数战死。
曹仁在后面督战,看着前面牛金和李通合力,很快就要将甘平部全数斩杀,心中正是快意,忽然有斥候来报,身后山谷中有周瑜亲率的八千大军,以吕蒙为先锋,正朝这里急速靠近。他吃了一惊,悖然变色,这才想起来甘平这两天带着他在山里打转却不突围透着那么一种古怪,原来他是打的这个主意。一想到前有甘平,后面有周瑜的八千大军,纵使他身经百战,也不由得升起一阵惧意,浑身冰凉。
周瑜在江陵城外等了两天,当他听说曹冲已经到了一百里之外的郝穴,估计曹仁的心也快急得不行了,这才派凌统带着一千人和几千民夫守营,自已带着人出了大营,让水军逆流而上,做出一副去救援夷陵的样子,实际上水军只有一千人,而他带着吕蒙等人八千大军就伏在十里外一个隐蔽的山里。只要曹仁一出城劫营,凌统就会缠住曹仁,不到半个时辰,他就会杀到江陵城下,先合力剿杀了出城的曹仁,然后再攻江陵。
其实对他来说能不能攻下江陵城已经不是最重要的了,只要能斩杀曹仁,他此战就算功德圆满。要知道曹仁可是曹操最亲信的宗族将领之一,在曹军中素有勇名,在长坂坡打得刘备狼狈不堪。现在又是镇南将军,位高权重,如果一战斩杀曹仁,对曹军和刘备的震憾都不可小视。
出乎他的意料,曹仁不上他的当,他是出了城,可没有去城南劫营,却转到城北和李通合兵一处,赶往夷陵。周瑜半喜半忧,喜的是曹仁出了城,自己有机会在野战中击败他。忧的是攻城没有机会,而曹冲就在百里之外,他的骑兵速度快,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能杀到跟前,别自己还没抓住曹仁的踪迹,却先被曹冲给堵住了。他考虑了好久,和吕蒙等人商量了半天,决定还是带着人向夷陵靠拢,尽可能的捕捉战机,就算抓不住曹仁,也要把甘宁顺利的接应出来。他沿着江边和水军相伴而行,一旦遇到曹军大部队,他可以立刻上船扬帆而去。
他没有想到,老天这次还真照顾他,起程不久,他就接到了甘宁送过来的消息,说甘平被满宠缀上了。看样子曹仁要先打他,然后再解夷陵之围。周瑜一听大喜,不管怎么说甘宁在夷陵困守要把曹仁吸引出来的目的是达到了。他立刻派人和甘平联系。让甘平带着曹仁在山里转了两天而不是立刻赶到夷陵会合甘宁扬帆远去,就是为了让他能赶上来抓住曹仁。
夷陵城外的长江边,甘宁的锦帆大船早就准备停当。如果不是为了吸引曹仁出城,甘宁早就弃了夷陵城跑了。这场奇怪的战役到现此为止,看起来双方都成功了。
周瑜昨天晚上就接到了甘平的消息,他已经被堵在山里,再也没有回旋余地了。周瑜立刻督军急行,赶了大半夜路,终于在甘平全军覆灭之前,将曹仁截住了,不过他没想到李通拼着两败俱伤,已经斩杀了甘平。打通了前进地道路。
“命令前锋吕子明,立刻上前咬住曹子孝,缠住他。”周瑜略带着兴奋的说道。
吕蒙闻令,立刻命令全军放下辎重。轻装前进,三千人不再隐藏身形,纵身大喊,在山谷里狂奔。
曹仁看到了隐约可见的吕字战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心头掠过一丝悔意,自己为了争个面子,想来夺回夷陵,没想到周瑜在江陵城上没占着便宜,却又一次在野战中堵住了自己。他现在还有两千人,可是这两千人在山里转了两天。刚刚又经过一场恶战。就要面对士气高昂地八千大军,凶多吉少。十里之外的山谷那一头虽然还有满宠一千人,但兵力还是大占劣势。
他正在准备死战,对听前面一声喊,抬头看去,正看到甘平的大旗缓缓倾倒,不禁长出一口气。甘平被击溃,那么前进地道路就算打通了,至少他不用被人堵在山谷里恶战了。正在想着,李通那个亲卫满身鲜血的跑到他的面前,话还没说,先痛哭失声。
曹仁的心一下子揪了起来,不祥的预感笼罩了他,压得他连呼吸都急促了起来。
“李将军斩杀甘平,自己也受了重伤。”那个亲卫泣不成声,“李将军请将军速速向前与满将军会合,冲出山谷。”
曹仁顾不上多想,一时忘了身后已经看到身影的吕蒙部,大步跑到李通面前,一把抱住李通:“文达,文达,你怎么样?”
李通勉强扯了扯嘴:“将军,切莫停留,速速出谷。与满伯宁会合后,不要去夷陵,转到北面大路上去。”他说了几句已经喘得不行,本来就不好的脸色越发的苍白,两只血淋淋的大手死死揪住曹仁的手臂,带着期望地眼光看着曹仁。
曹仁明白他的意思,连连点头:“文达,你不要泄气,我带着你一起走,我们还有两千人,他们没这么容易杀过去的。”
李通苦笑着摇了摇头:“将军,周公瑾等了几天的机会,岂会放过,将军走了,这里才更安全。”他松开手,用尽全身地力气抬起手指,指着前面的山路,用力推了推曹仁。
曹仁后悔莫迭,他和李通关系很好,官渡之战后他征战汝南,和李通多次合作,交情颇深,是多年的老朋友,没想到这次却看着李通倒在自己的面前,还是因为他地原因。要不是自己斗气,李通进入江陵城帮助自己守城,怎么会出现这种事。
“文达……”曹仁虎目含泪,泣不成声。
“将军……快走……”李通气息越发微弱,缠在腹部的大氅已经被血浸得通红,眼神也散乱了起来。他推着曹仁的手已经没有了力气,只是扶在曹仁的手臂上,无力的晃动着。
“不行!”曹仁红着眼忽然大吼起来:“我不能让这些竖子拿着你的人头去领功。”他站起身来大声喝道:“护着李将军先走,我亲自断后,江陵城外我能杀个来回,今天我也能把你带出去。”说完不顾李通眼神的焦急,命人把李通扶上战马,立刻向前去会合满宠。
“派人通知满伯宁做好接应准备。”曹仁朝李通地背影大叫了一声,拔刀出鞘,对着只剩下二百多人地部曲高声大喝:“跟着我去打那些江东蛮子!”
“打蛮子!”牛金大吼一声,拔刀出鞘,抬腿走到了山道中间,昂然而立。
部曲一见曹仁发威,也跟着破口大骂。紧握武器,走到山道中间,瞪着血红的眼睛看着飞奔而至地吕蒙部。曹仁飞身跃上旁边的一块大石。纵身狂呼:“强弓手准备——”
剩下的五百多强弓手全部引弓搭箭,斜指前方,箭族闪着寒光。
“射——”曹仁猛挥手臂。
“唰——”长箭疾飞而去。
吕蒙一马当先。他看到了挡在山谷的曹军,不免有些诧异,不过略一思索也就释然了,曹仁是谁啊,面对着当初地两万大军都敢带着十几个人冲营的狠角色,怎么会看到八千人就跑。不过不好才好呢,正好割下他的人头。正想着,他听到了曹仁那声呼,连忙高喊一声:“举盾——”奔跑中地江东士卒闻声将盾牌遮在面前,继续发力狂奔。几十步的距离只能发两三次箭,只要冲过箭阵,就可以凭着人多的优势展开肉搏,一旦抓住了曹仁。那可就是大功一件,比拿下江陵城也不差多少,加官进爵都是小菜一碟。似乎唾手可得地富贵让江东士卒们斗志高昂,浑身上下充满了无穷的力量。只恨腿短,不能一步跨到曹仁面前去斩下他的首级。
吕蒙一手举着盾牌飞奔,一手从腰里抽出了长刀,率先迎上了站在阵前的牛金。
“杀——”
“杀——”
两人如同生死仇人,一见面就使出了浑身力气,对砍了三刀,强大的冲击力将牛金撞得立足不稳。连退三步。靠着身后的士卒才收住了脚步,他站直了身子。强忍着胸中翻腾的气血,深吸一口气,暴喝一声,再次迎了上去。
吕蒙带着冲劲而来,占了不少便宜,却也被撞得不清,一口气差点没换上来,心下对这个当初三百人几乎冲破凌统战阵的悍将也是佩服不已。不过此时不是惺惺相惜的时候,他吐出一口带着些血丝的唾沫,怪叫着举刀又冲了上去。
两员猛将搅到了一起,身后地亲卫们也跟着杀了上来,拼命护住各自的主将,在不到十步的山路上展开残酷的厮杀,刀光霍霍,残肢断臂横飞,鲜血不要钱地泼撒着,惨叫声不绝于耳。
狭窄的山路开始帮了甘平的忙,现在却帮了曹仁的忙。周瑜地大军被堵在山谷里,不能一拥而上,反倒成了曹军的强弓手的好靶子,根本不要瞄准,只要不停的放箭即可。猛烈的箭雨压得江东士卒都不敢放下盾牌,还不时的有士卒被从缝隙中穿过的长箭射伤,发出一声声惨叫。
周瑜也纵马站到了山坡上,看到了前面厮杀正酣地双方,他马鞭一指,命令弓箭手上前支援,又命令韩当、周泰带着最精锐地亲卫上前随时准备接应吕蒙。
曹仁军带的长箭已经消耗得差不多了,这一轮急射之后,不少强弓手已经没有长箭可用。他们收起了弓,拔出长刀,举起盾牌,准备上前肉搏。
“击鼓,缓步后撤,不要硬拼。”曹仁沉着下令,指挥人在身后地山道上挑险要的地形布起防守阵形,然后命令牛金且战且退。牛金闻令,猛砍几刀,逼在眼前凶悍的吕蒙,带着人急退。吕蒙哪里肯放,步步紧逼,死死咬着牛金不放。牛金一边招架,一边大步后退,连退几十步,直到有守兵借助地形挡住了吕蒙,这才转身狂奔。
曹仁作战经验丰富,他当年跟着曹操刚刚起兵的时候,这种落下风的仗打得太多了,只是自从官渡之战以后,曹操打仗就是占上风的时候多,曹仁那些保命的招数用的机会不多了。今天他被李通的死一激,有些糊涂的心思立刻清醒过来,当年用的这些战术也立刻浮上了脑海。他把剩下的两千人按曲分成十组,每隔几十步就放上一曲人马,接应退下来的将士,堵住吕蒙打一阵,看着后面准备得差不多了,立刻撒腿就跑。吕蒙为地形所限,只得挨个攻取曹军依靠有利地形布成的小阵,几个回合下来,他的部队损失较大。只得让周泰顶了上去,自己带着人下去休整。
曹仁的人没得换,只得这么硬撑着。实在危急的时候曹仁自己都拔刀上阵了。苦战两个时辰之后,只剩下五六百人的曹仁退到了谷口,遇到了早就严阵以待的满宠。
“将军速退。这里我来守着。”满宠一脸杀气,看着杀到地江东军咬牙切齿:“文达就在前面,时间不多了,将军快去看看他吧。“
“伯宁小心,周瑜已经分兵绕道来断我们的后路,你不要恋战,略挡一下就快撤。”曹仁喘着粗气吩咐道,他很细心,一直在注意周瑜军的动向,他发现吕蒙从退下去之后就再也没有出现过。下意识地想到了吕蒙可能绕道来截他的后路,所以立刻加快了撤退的步伐。
“将军放心,满宠明白。”满宠头也不回,长刀猛然下劈:“放箭——”
曹仁看着满宠依山而建地防守阵势。长出了一口气,带着残兵急退。他看到了李通,李通已经死了,脸色白得象襄阳刚出来的纸。无神的眼睛睁得大大的,看着蓝蓝的天空,一脸的不甘。
曹仁掩面而泣,他在身上擦净了手上的鲜血,轻轻的抚在李通的脸上:“文达,你放心去吧。”
被李通的死激红了眼睛地的亲卫带着一种怨恨的眼光看着曹仁,手里紧握着战刀。要不是曹仁是镇将军。估计他已经拔刀砍上来了。曹仁的亲卫警惕地看着他,生怕他对曹仁不利。曹仁却视而不见。亲手抱起李通的尸身上了马,看了一眼正在与江东军厮杀的满宠,纵马而去。
周瑜很恼火,他的计划出现了点意外,事情就完全变了样。他带着八千人前来堵截曹仁,没想到紧赶慢赶还是晚来一步,甘平已经战死,曹仁面前只有援军没有敌军,这本来用来限制曹仁骑兵优势地狭窄山路反而成了曹仁的优势,八千大军在山谷里发挥不出来,被曹仁步步阻击,打得窝囊之极。他知道山谷外面还有满宠的一千人,曹仁只要出了山谷就可能向北拐上大路,一上大路他的骑兵就没人能跟得上,自己就算把其他的人全部杀死,也没有办法抓住曹仁了。
这未免有些遗憾。
所以他在山谷里略一思索便决定让退下来休整的吕蒙带着人从旁边的绕了过去,力争把满宠和曹仁地后路给断掉。不过曹仁退得太快了,吕蒙还没到他身后,他已经出了山谷,扬长而去。吕蒙没有能堵住曹仁,却险些堵住满宠。与周泰、韩当激战正酣地满宠已经被曹仁提醒过了,一直在注意身后的山路,一听说出现了江东军,立刻留下二百人断后,收拢了军队掉头就跑。
绕了一圈地吕蒙又扑了个空,与满宠失之交臂。
一出山谷,周瑜的大军终于有了施展的空间,吕蒙等人在大路上放开脚步,跟着满宠和曹仁一顿猛追。鲁肃见越跑越散的阵形,不禁有些担心,纵马赶到周瑜马前:“公瑾,这么追下去可不好,满伯宁和曹子孝都是名将,可别中了他们的反击。”
周瑜笑道:“你放心,曹子孝两千五百人几乎全折在谷中,现在最多还有五六百人,满伯宁现在大概也不过如此,他们面对我大军只能逃命,哪里还敢回头,乐进四千人还在夷陵城下,离这里近一百五十里,这一时半会根本赶不过来。”
鲁肃还是有些不放心:“万曹仓舒的人过来接应曹子孝呢,他可有两千铁骑,这二百里不过一天时间就可到达,也许他就在前面哪个地方埋伏着,就等我们冲进去呢。”
“不妨事,我命令他们追到漳水即可。如果在漳水边还追不到曹仁,我们就立刻停止追击,甘宁已经入江,转道漳水接应我们。”周瑜胸有成竹的笑道。
“如此甚好。”鲁肃也笑了:“漳水还有二十里就到,想来曹仓舒也不会这么快,不过要想抓住曹子孝不怎么可能了,他的骑兵太快了,此时只怕已经过了漳水,至于满伯宁,倒是有点可能,有甘兴霸在前面候着,说不定会等个正着。”
周瑜哈哈大笑,一提马缰,纵马向前。
曹仁跑得快,可他要到漳水的时候听说江东水军把漳水可堵住了,立刻知道大事不好,不敢再向前走,扭头就沿着漳水向上游渡口走。漳水上游水浅,江东的大船进不去,在那里他才可以安全的渡河。满宠随后不久也跟到了漳水边,他跟曹仁一样,一听说有漳水里出现了江东水军,扭头就跑。周瑜的大军在屁股后面追得紧,他的士卒虽然已经跑得上气不接下气,却不敢停下脚步,实在跑不动的干脆往路边一躺,扔掉武器,抱着头跪倒在地上,投降了。
不过吕蒙等人现在可没心思去抓什么俘虏,他们不约而同的选择了漠视,几个小兵有什么意思,抓住满宠甚至曹仁才是大功一件,比抓几千人强。那些曹军一见没有人来理他们,反倒自在了,干脆翻身倒在地上,大口大口的喘气,还有的甚至掏出怀里的饼,就着路边沟里的水大嚼起来。
“快跑,快跑,过了前面那个树林就可以过河了。”满宠看着身边只剩下不到一百人的部队,苦笑不已,这仗打得真***窝囊,自己自从带兵以来,从来没有这么狼狈过,都是这个曹子孝给害的,一世英名付之东流。
“快跑啊——”“江东军追来啦——”
“跑不动的就到路边投降去吧——”满宠见一些亲卫也跑得满头大汗,步履踉跄,随时可能倒地而毙,不免有些不忍。他这么一说,还真有十几个不跑了,歪到路边往地上一躺,任打任杀了随他了。
满宠带着人跑进了树林,浓密的树叶挡住了骄阳,清凉无比,这让跑得满身是汗的满宠觉得顿时心旷神怡,要不是身后还有几千人追着要他的首级,这个滋味实在是太好了。可惜现在不是舒服的时候,还是逃命要紧,满宠无奈的摇了摇头,对摇摇晃晃的士卒们大叫道:“快走,快走,不能休息,过了漳水才能安全呢。”
“满奋威,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狼狈了?”一个得意的笑声伴随时一阵马蹄声从树林深处传来。
满宠抬头看了一眼,不禁喜出望外:“原来是子翼啊,公子来了?”
蒋干微微点头,看了一眼几百步外几乎能听到喊杀声的江东军,调转马头笑道:“公子从江陵匆匆赶来,刚过漳水就看到了周瑜的水军从长江逆流而至。看到你们跑的方向,估计到你们要从这里向北过河,看这片树林适合埋伏,就在这里等你们了。将军请随我来。”
满宠一听曹冲埋伏在树林里,心中大喜,长出一口气,就连他身边的侍卫也都喜形于色,一下子觉得出了生天。满宠催马跟着蒋干向前,一边走还一边扶了扶戴歪的头盔。他回头看了看那些喜笑颜开的亲卫,更觉得惭愧不已,今天这样子算是丢人丢大了。
曹冲恭敬的拱着手,微躬着腰站在曹仁面前。曹仁满面羞惭,坐在一块大石上,摆弄着手里的马鞭,却是一言不发,扭着头看着青青的山坡上几根树繁叶茂的老树。
“叔父,胜败乃兵家常事,只要叔父平安,小侄就放心了。”曹冲微笑着劝道:“折损不过两千多人,实在算不上什么大事。以叔父区区两三千人,既守住了江陵,又在周公瑾重兵逼迫之下取回了夷陵,甘兴霸闻风而退,退避三舍,叔父的功劳是不用多说的。周公瑾两万多人围城数月,最后还是要落荒而逃,细算起来他也没有占到便宜,叔父又何必挂怀。”“仓舒……”曹仁老脸通红,欲言又止。他有些不知如何面对曹冲,听到满宠的脚步声,他如逢大赦,连忙迎上来拉着满宠关切的问道:“伯宁,你没事吧?”
满宠哈哈一笑:“没事没事,多亏将军见机早。提醒我注意吕子明,不然险些被那竖子堵在山里。”
曹仁长出一口气:“如此就好,只可惜了文达因我之故,战死沙场。”
满宠劝道:“将军此言差矣,为将者难免战死沙场,李文达阵前斩杀甘兴元,为我军赢得突围的时间,其功不小,虽死犹荣。将军不必太过伤悲。还是尽快回江陵,将李文达的战功报与丞相,也好使他早日得到应有的哀荣,风光大葬。”
“这个不必多说,仁自当速速去办,不会让文达抱憾。”曹仁悲戚地点头说道。
满宠心里虽然也责怪曹仁意气用事,白白折了李通。但事已至此,多说无益,不如宽言解开曹仁的心结。他劝了曹仁几句,转过头来对曹冲说道:“公子带了多少人来,准备如何处置?”
曹冲有些为难的苦笑了一声:“我长途奔袭,战马吃不消了,好多人掉了队。这里只有一千人不到,也是疲惫不堪。”他又转向曹仁道:“至于如何布署,还是请叔父下令吧。”曹仁连连摇手,忙不迭的说道:“仓舒。你这么说可就让我难堪了,我不过是一败军之将,岂能……”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曹冲打断了,曹冲摇头道:“叔父此话将置小侄于何处?小侄不过是一个平南将军,叔父却是镇南将军,荆州军事自然还是叔父做主,就算叔父有些许失误。在天子下诏罢免叔父之前。叔父还不可推诿。”
曹仁哑口无言,他想了想道:“仓舒。既然如此,我就暂且尸位一时吧。你这一千人从西陵远道而来,为救我又一日急行百余里,连续行军已是疲惫之师,我们这里的残兵不足千人,不堪一战,周公瑾还有近五六千人,又新胜一仗,士气正旺,我军没什么优势,我看还是先退回江陵再说吧,你看……”
曹冲点了点头,他刚才就看到了江东军的士气高昂,知道自己的人现在已是强弩之末,根本不能再打,能把曹仁救回江陵城已经是大功一件,不必再去找不痛快。当下他点头称是:“叔父大人说得有理,我们还是缓缓退去吧。周瑜与甘宁合兵一处有近七千人马,且其水师满载粮草,而我军只带了两三日干粮,不利久战,回江陵乃上上之策。”
他见曹仁和满宠都点头应是,又笑道:“我来断后,二位将军请先行一步。”
曹仁摇头:“仓舒,这可不行,你虽然有一千人,却已经疲惫不堪,我岂能将你丢下自行逃命。”他看曹冲开口要解释,立刻抬起手阻止道:“既然你说这里还由我说了算,那么就按我说的办,大家合兵一处,缓缓后撤,周瑜见了,也会心生些忌惮,不至于来追。”
曹冲笑道:“如此也好,那就听叔父大人地,我们在此稍等片刻,待吓退了周公瑾再撤。”曹仁看着远处飞奔而来地吕蒙和周泰,着胡子点点头:“也好,吓他们一吓,我们也走得安稳些。”
吕蒙在山里绕了一个圈,却让满宠逃了,心里郁闷得一塌糊涂。他在山里和牛金恶战一场,损失了几百人,却没有打破牛金的防线,反让随后冲上去的周泰和韩当占了便宜,心里很不舒服。出了山之后他带着士卒一路紧追不舍,就是想抓住满宠好立个大功,省得白来这江陵一趟。眼看着满宠带着几十人狼狈不堪的进了树林,他也忘了周瑜追击止于漳水边的军令,打量了一下树林就要冲进来。
正在这时,周瑜的传令兵到了:“逢林莫入!”
吕蒙大怒,逢林莫入是军事常识,我岂有不知之理,但眼前的这个树林这么小,能藏住几个人?就算有援军来了又能怎么样,曹仁和满宠已成惊弓之鸟,早就失去了战斗力。我们从江陵出发地时候曹冲还在郝穴,就算他到了江陵得知了消息带骑兵赶到这里,那也是疲军,壮壮声势还行,真要打起来只怕又要送我几匹战马而已,有什么好怕的。
周瑜看着面带怒气的吕蒙微笑不语,他纵马上了一个土坡,纵面远眺,细细的打量了那个树林。又让人叫过斥候来详细问了附近的地形,这才笑了。
“子明,还想再战一场?”
“想!”吕蒙突口应道。
“那好,立刻派你的人组成防守阵形。”周瑜笑着挥了挥手,接着命人将几个斥候叫了过来,吩咐了一番,那些斥候应了一声,四散而去。
“防守阵形?”吕蒙大惑不解,要打就冲上去。要撤就立刻回头。在这里摆什么防守阵形。他本待再问,却见周瑜命传令兵去请鲁肃等人,不大时间就见鲁肃、周泰、韩当等人匆匆而来。
“天色不早了,就在此处扎下大营,休息一晚,明日回江东。让人通知兴霸,用小船将粮草运到此处。”周瑜吩咐道。他一抬头看到吕蒙还在傻乎乎地站着,不免责道:“子明,连军令都听不懂了?”
“都督……”吕蒙正要问,却被周瑜拦住了,“要想再打一仗,就按我说地去办。”
吕蒙一噎,本待再说。周瑜已经身大步走了。他无奈,只得跺了跺脚,回到自己军中,命人在树林外一里摆下了阻击阵型。
林中的曹冲等人也跟吕蒙一样大惑不解。这周瑜怎么在这儿扎营了,他的水师就在十里之外,现在天色还早,他撤回船上再休息岂不是更安全?要是心不死,还想跟着追,此时也应该摆出阵形进树林啊,这不进不退的。又让周泰和韩当退到后面去。却是何意?
庞统摸着胡子想了想道:“公子,这周公瑾会不会是缓兵之计。摆出这么一个不进不退地架势先拖住我们,再安排人摸我们的情况,甚至断我们的后路?”
曹冲闻言皱起了眉头,他看了一眼同样皱着眉头思索着的曹仁和满宠,再看看有些犹豫地庞统:“士元,你是说他可能猜出我军只是虚张声势,其实已经不能打了?”
庞统点头道:“这个要算出来并不难,只要计算一下我们从西陵出发地时间和距离就可以猜出来,周公瑾用兵多年,在江夏也打了几年仗,地形很熟,这个对他来说易如反掌。”
曹仁不屑的笑了笑,他对庞统如此高看周瑜感到有些不舒服,当然对庞统也更不舒服了。庞统当初就是他地功曹,在江陵时跟他顶过好几次,他看庞统不顺眼,才借口庞统选举不实,了他地功曹之职,将他赶回襄阳的。没想到这个长相丑陋地家伙回到襄阳反而走运了,再回到他眼前的时候已经成了曹冲地长史,而且从各种迹象来看,曹冲对他很恭敬,几乎是言听计从,这让曹仁从心里有些不爽。现在庞统又夸刚刚打败他的敌人周瑜,他心里就更不爽了,禁不住要讽刺两句。
“既然如此,那我们退军就是,虽然作战占不了什么优势,但撤退还是可以的,我不相信他们两知腿的人还能跟上四条腿的战马,我们这里可大部分都是骑兵。”
庞统笑了一声,点头道:“将军说的是,不过将军可曾想到,我们一旦急退,此地向北都是什么样的地形?如果此时撤退,我们在哪里扎营休息,还是连夜赶路?”
曹仁语塞,他这时才想起来问题地关键,此地向北不远,就是地势险要的山林,长达数十里,战马根本跑不起来,好多地方还要下马步行,只怕比步卒还是慢上一点。再者此时虽然太阳还没有下山,但天色已经不早,以他们现在的状况根本来不及走出山林后再找地方休息,想连夜走山路也不成,现在正是月末,月光都没有,摸黑走山路就是死路一条。
这***周瑜一眼就看出了我地处境这么尴尬?这个丑鬼也一下子就看出了问题所在?曹仁不免又惊又气。曹冲恍若未见,他略一思索就知道了原因所在,不免吃了一惊,苦笑不已。
“士元认为如何是好?”曹冲一边想着对策一边问道。
“请将军立刻下令斥候全部出动,防止江东斥候靠近,看出我军虚实,一旦周瑜得知我军的实际情况,只怕不会再等,立刻就会发起强攻。如此我军必然再败。”
“有理。”曹冲点点头:“还有呢?”
“我们在此稍等片刻,然后悄悄撤出,在山林里露营虽然比较艰苦,却比在这儿好。山林不便我们行军,同样也不便他们行军,至少可以处在一个相同的处境,如果他们不跟上来,那么我们就可以获得一个相对安全的距离,有足够的应付时间防备他们夜间偷袭。只在我们休息一夜。明天一早,我们恢复了体力,是战是退就不由他说了算了。”
曹冲一听就笑了,他对曹仁说道:“叔父以为如何?”
曹仁静下心来一想,目前似乎也只有这个办法比较稳妥,假如就在这个树林里休息,两三里地之外就是周瑜的大营。他可是随时会扑上来,自己这一夜大概都不敢合眼。与其如此,还不如撤到山林里去,虽然只能露宿,但总比不敢睡觉好些。不过他有些不好意思直接附合庞统地意见,转过头看了看满宠道:“伯宁有何高见?”
满宠笑道:“庞长史此计也是无计中地妙计,宠以为可行。”既然满宠都说了行。曹仁也就不再多说了,在林中静静地呆了一会,他们悄悄的撤出了树林,缓缓向北而去。
正在帐中和诸将分析林中曹军形势地周瑜听斥候回报说曹军的援兵不到一千人。而且都疲惫已极,坐在马上都打晃了,心中大喜,又听说他们退出了树林,撤向北面去了,不仅有些遗憾,他轻轻的叹了口气道:“曹仓舒两害相权取其轻。宁可在山林中露宿也不呆在这里扎营。这倒有些难办了。”
鲁肃想了想劝道:“公瑾,我们已经打了一个胜仗。斩杀、俘虏近三千人,也算是大功一件,还是趁好就收,回柴桑吧。”
周瑜若有所思的看了他一眼,他也有此打算。虽然没有拿下江陵,也没有抓住曹仁,可这一战能有此战果,也应该能够向孙权交待了。鲁肃前些天赶到柴桑见过孙权,后来又马不停蹄赶到长沙见刚从汉阳逃回去的刘备,把讨要江夏地情况一说,没花多少力气就从刘备手里拿到了半个江夏,也算是圆了江东地面子,再加上这一仗打得曹仁、满宠狼狈而逃,李通战死,足以让刘备侧目而视了。见好就收吧,真要抓住了曹仁,孙权面子上又不好过了。
“子明,幼平(周泰的字),你们怎么看?”周瑜看了看帐中几个将领。
韩当稳重得多,他赞成鲁肃的意思,这个时候回柴桑无疑是最安全,最稳妥的,只要上了船,他们就可以安心的睡大觉,不用在这里担惊受怕,但他又觉得曹仁和曹冲都在前面,身边又只有两千人,而且还疲劳得很,不免有些心动,很想冲上去把这两人给逮了,还有那一千匹战马,实在太诱人了。周泰的心思和韩当差不多,他犹豫了一下,还没有想好怎么说话,吕蒙却沉吟道:“我们已经连续追击多日,好容易才在这里堵住了曹子孝,天意要送都督一个大功劳,又让曹仓舒自投罗网。他们两千人不到,虽有骑兵却无适合的战场,骑兵一无用处。我们加上兴霸地人马足有七千之数,又刚刚补充了不少曹军的军械,士气正旺,可堪一用。这个时候撤回去,未免有些可惜。”
鲁肃看出了吕蒙的心思,他是想抓住曹仁或者曹冲,立一个大功,却将话头放在周瑜身上,不免有些不快,他沉声说道:“子明,此处地形虽然不适合曹军骑兵驰骋,但你别忘了,他今天晚上休息一夜,明天恢复了体力,虽然兵力不占优势不敢打,却可以逃之夭夭,出了那片山林到了平坦的地方,我们这七千人也未必是他一千骑兵的对手,纵使惨胜又有何用?”
他顿了顿又加重了语气说道:“再说,他们现在离我们十里,据说曹冲手里有千里眼,我们一有动静,他们就能知道,就是想偷袭也做不到。向北的水道太浅,水军根本跟不上,还要派人看俘虏,我们这七千人能有五千可用就不错了,哪有什么优势可言。”
吕蒙撇了撇嘴,充耳不闻,自顾自的转过头对周泰等人说道:“曹冲再看得远又能怎么样,路还是要走地,总不是看到就飞到了,更何况马上天一黑,他能不能看到还是个问题。我们人多,何不分出一千人组成几个小队去骚扰他,让他们不得安生睡觉,待到明日,我们休息停当,他们却疲惫不堪,如何能走?我不信在这山林之中,我们四五千人养精蓄锐了一夜还不能对付他们这一点残兵。”
他站起身来,抱拳施礼:“都督,计算时日,曹仓舒从突袭贺公苗之后一直未曾休整,他虽有骑兵两千,经此十数日苦战,能到此最多不会超过一千人,加上曹子孝的残兵,满打满算两千人,我们以逸待劳,两倍的兵力还不能再打赢这一仗吗?若天有幸擒杀曹子孝或曹仓舒,此不快哉。”
他停了一下,嘴角掠起一丝讥笑道:“都督当初力劝主公抗曹,以三万人大破曹军二十万,威震天下,怎么这才几个月,都督的豪气就消散了吗?吕蒙不才,愿请将令追击曹军。”
帐内静得只剩下呼吸声。
吕蒙报拳挺身而立,鲁肃却是勃然大怒,当初劝孙权抗曹的几个人中也有他一个,吕蒙这句话可将他也带进去了。他刚要起身训斥吕蒙,周瑜却抬手拦住了他,仰起头看着吕蒙,又看了看旁边一脸惊愕的周泰等人。
“幼平、义公(韩当的字)也是如此看?”周瑜微笑着直起了身子。
周泰、韩当一滞,他们的心里确实和吕蒙一样想立这个大功,细细想来也觉得有较大的把握,如果真能用疲兵之计将曹仁他们搞得一夜不得安生,他们明天想跑也跑不快,自己这些人的兵大部分都是山越人或者是常年在山中行走的山民,自然要比那些北兵更习惯起山路。
让他们眼红的除了曹仁和曹冲还有满宠这三个重要人物之外,还有一千多匹战马,这大概比那三个人还要值钱一点,江东缺马,这是人人皆知的,象周泰他们这些人虽然带了两三千人,却只有几十匹马,上次截了曹仁一趟,三百多匹战马馋坏了好多人,给孙权送去的一百匹战马让孙权消了不少气。如果这次能全歼曹仁等人,那可是一千匹,而且曹冲带过的战马中更是以西凉战马为主,千里奔袭仍然能保持这样的体力,这让他们没法不眼红,没法不心动。
但他们对周瑜这句话却没法回答。周瑜这句话是问他们对战局的看法还是对他本人的看法?还是兼而有之?万一答错了,那麻烦可就大了。周瑜见他们面面相觑却不说话,这才想起自己的话里有歧义,他挥挥手笑道:“你们对子明这个战法可有不同意见?”
“我等也觉得子明说得有理。”周泰和韩当对视一眼,同时挺身抱拳道:“还请都督定夺。”
周瑜笑了笑,点点头说道:“既然如此。三位就分批前往骚扰,只是山林夜战,我军不甚熟悉,你们也要注意一些,不可大意。我听说曹仓舒手下有一支特选队,人数虽然不多,却极精干,上次小姐在江夏被劫。很可能就是他们的手笔。曹仓舒手下还有一千荆山军,善于在山中奔袭,战斗力不可小觑,也要当心一点,一旦遇到他们,立刻后撤。”
吕蒙不屑一顾,但既然周瑜同意了他的意见,他也不能表现得太过份,当下应了一声。再说了几句闲话,立刻下去安排进军。他们三个人轮流摸到曹冲等驻扎地山林前不到一里的地方去放声大呼,击鼓放箭,甚至派人冲进了林中,搞得热火朝天,整整闹了一夜。山林里的曹军被他们搞得一惊一乍,暴乱如雷却又不敢出林作战,憋屈之极。除了进山林的人马遇到了疯狂的反击折损严重之外,吕蒙他们完美的达到了目的,早上最后一批斥候借着晨光摸进了山林。有一个斥候传回来的消息说,近两千曹军、一千多匹战马全都在,一个个萎靡不振,正在吃干粮,好象准备要撤离。
吕蒙心中大喜。他看着这个胆战心惊,胸口还插了一支短箭地斥候有些奇怪的问道:“你怕什么?”
那个斥候抖了一下,他小心的看了一眼喜笑颜开的吕蒙:“大人,昨夜一共派进去五批斥候,二百多人,只回来十三个,小人这批进去的二十人。只有小人一人活着回来了。”
“其他人都死了?”吕蒙看着那个斥候有些胆寒的眼神不禁笑了,暗骂一声胆小鬼,不过他现在心情很好,倒是没有太恼火,只是笑着问道:“你们被人围了?”
那个斥候摇了摇头:“我不知其他人的情况,我从头到尾都没看到曹军的影子,我的同伴死地时候。我只听到了一声惨叫。等我赶到的时候,只有他一个人倒在地上。一刀割喉。”他伸出手掌在脖子上示意了一下,面色惨白:“接着我就中了一箭,幸好我正好抬头,让开了咽喉……”
吕蒙看了一眼他脖子下方不到两寸的短箭,也有些心惊。他顿了片刻,挥挥手道:“你立了大功,快去包扎一下吧,别有命挣没命花。”
斥候感激不尽,行礼走了。吕蒙坐了片刻,忽然暗笑道,这大概就是曹冲的特选队,不过现在是白天了,他只有几十个人,再厉害也不过是偷袭暗杀罢了,对付小股斥候还行,在大军面前他能什么用。倒是曹仁现在要撤离了,再不跟上去这一夜就白干了。
周瑜听了吕蒙等人的回报,又把侥幸逃回来的斥候叫来细细的问了一遍,没有发现什么可疑的地方,这才下达命令,以吕蒙为前锋,立刻冲进山林追击。吕蒙夜里只睡了两个时辰,眼睛都有些红,精神却亢奋得很。他领了军令,立刻出了大营,带着早就准备好的人马冲进山林,向在山林中露宿了一夜的曹军冲击。
不长时间吕蒙就传回了消息,曹军都在急急赶路,一个个精神不振,显然昨夜都没有睡好,一千多匹战马蔚为大观,在山里走得很慢,队伍拉得很长,他已经和曹军断后地人手交上了手,对方派出的是最精锐的人马,战斗力很强,自己虽然仗着人多占了上风,却难以速胜,请都督立刻派大兵前往追击,以求尽快追上曹仁,不让他们有时间逃脱。
周瑜闻报,带着人赶进了山林。他站在山坡上,看到前面正在向北行进的曹仁的战旗,也看到了曹冲和满宠地战旗,看到了山林间艰难前进的骑兵。接着,他又看到了正和吕蒙激战的断后的人马,约有七八百人,依仗地形顽强阻击。吕蒙所部这些天打的都是硬仗,也只剩下了两千人不到,一时半会还真难以冲破曹军的堵截。
周瑜细看了片刻,立刻给一旁跃跃欲试的周泰和韩当:“幼平、义公,你们立刻带着人冲上去,协助子明迅速突破曹军地堵截。在曹仁出山之前咬住他们,他们骑兵多,一旦出了山林我们就追不上了。速战速决,千万不要延误战机。”
周泰和韩当一听,轰然应诺,带着本部人马飞快的冲下了山坡,冲进了山谷。这两三千人一冲下山,优势大增。那些堵截地曹军虽然有地形可以利用,却人数太少,很快就被打得溃不成军,被吕蒙率先冲破了堵截,一哄而散。好在吕蒙现在没有心思抓他们,带着人直奔曹仁追去,任由这些败军在山林里四处逃窜。
鲁肃带着周瑜的五百亲军上来了,周泰他们一走,周瑜身边只剩下了几个亲卫。鲁肃有些担心周瑜的安全,立刻安排人将周瑜团团护住。
“子敬,你也太小心了。曹军被子明他们搅了一夜,胆战心惊,这么点人手又要护着曹子孝和曹仓舒两个大人物,哪里还敢分兵来袭击我。”周瑜心情不错,一面缓步下坡,一面笑道。
鲁肃哈哈一笑,他的心情也不错,眼看着三员大将如虎追羊群。缀着曹军猛追不舍,估计曹仁和曹冲两人难以逃脱,又可以缴获大批战马,不禁心花怒放,不管怎么说。吕蒙这一计还是有效的,有这个功劳在手,周瑜在江陵城下几个月就算没有白费。
“公瑾,为将者还是要小心一点好。虽然曹军大部都已经被吕子明他们追得自顾不,不可能回头来袭击你,可是你也要看到那七八百人被打散了,就在这山里不远。万一伤了你,就算抓住曹子孝他们三个又如何?还是得不偿失啊。程德谋刚刚战死,你是江东唯一地大都督,曹子孝再勇,也不过是曹孟德手下地一员猛将而已,不可相提并论。”
周瑜微微一笑,带着亲兵进了山谷。一边走一边看着周围的地形。周围山势陡。树林茂盛,景色极佳。却也是极难行军。周瑜走了几步,看着前面地行势,觉得自己没有必要再赶到前面去了,就在山坡上挑了一块大石坐下,眼睛看着前方隐隐传来喊杀声的阵地,拍拍身下的大石说道:“子敬,我们不要向前走了,有子明他们近五千人马,拿下那一千多残兵应该没有问题。”
鲁肃点点头,却没有坐下,站在大石上极目远眺,看了一会跳下来笑道:“看样子子明他们占了上风了,不过想要全歼恐怕还是不容易,我看到有百十个人抢先走了,大概就是曹子孝他们,这次不知道是哪个断后,会不会还是满伯宁?”
周瑜笑道:“总不能让曹仓舒断后吧,想来想去也只有满伯宁适合了。”他轻轻的吁了一口气:“曹仓舒昨天为避免被我军突袭,躲进了山林,却依然被子明他们骚扰了一夜,又自陷死地,将自己的骑兵优势损失殆尽,细算起来也是失策之极。如果还在昨天的那个树林,我们如何能占这么大的优势,早就让他跑了。”
鲁肃笑道:“他要是敢在外面的树林过夜,只怕吕子明夜里就要去打他,哪里还会等到今天。”
周瑜点点头,没有再说什么,指着前面山谷里匆匆跑来的一个传令兵道:“有人来了,不知道吕子明是不是胜了。”
那个传令兵从前面山谷里飞奔而来,站在坡下喘了口气,仰头看到大都督周瑜坐在山石之上,背着初升地日光,连身上的雪白大氅都镶上了一道金边,不禁看得有些呆了,他站了片刻,见周瑜朝他招手,正才想起自已的任务,连忙上坡。他走到周瑜的面前,单腿跪倒正要行礼,忽然觉得背心一痛,他低头一看,只见胸口突然多了一只箭簇,血淋淋的正向下滴血,他茫然的抬起头看了一眼咫尺之遥的周瑜,张开口想要说话,却吐出一口血沫,栽倒在地。
“保护都督!”鲁肃一声暴喝,跨前一步拦在周瑜面前,伸手夺过一只强弓,上箭拉弓松弦,一气喝成,长箭带着厉啸直扑五十步之外突然出现的一个身材高大威猛的曹军士卒。
周瑜冷眼看着那几个手里提着血淋淋的战刀冲上坡来地曹军士卒,嘴角挂着一丝冷笑,他一眼就看出来这些人都是刚才被吕蒙冲散的断后曹军,没想到他们胆子这么大。这么几十人还敢冲击有五百人保护地自己,不管怎么说,勇气还是值得赞许的,就是有点太自不量力了。
周瑜还是那么安静的坐在大石上,一边挥手指挥身边地亲卫列阵,一边静静的看着那个曹军小将怎么应付鲁肃急飞而至的长箭。
李维看着转眼间就飞到眼前的长箭,大喝一声,抡刀就劈。一刀砍在长箭的箭镞上,当地一声火光四溅,他脚步不停,飞步向前,直冲被五百亲卫围在中间的周瑜,手中长刀举起,将面前一个敌兵斩杀。
“杀——”李维大喝一声,再斩两人,举起盾牌架住一柄长刀。飞起一脚踹在面前一个敌兵地裆部,那个敌兵突遭这么阴险的重击,疼得他嗷的叫了一声,弃了刀盾捂着裆部弓成一只虾,倒地惨叫。
“嘎嘎嘎——”李维怪笑一声,奋勇前突,刀砍盾砸外带肘子和撩阴腿,片刻之间连毙五人,身后跟着的十几个特选虎士飞速跟上,刀光霍霍。护住他的后背,同时以李维为尖锋,不断的向前突进。那种一往无前的气势让人觉得他们不是只有十来个人地小部队,而是千军万马地先锋,面对着围成圆阵的敌军毫无惧色。一阵猛冲,反将周瑜地亲卫杀得步步后退,口中大声吼叫着,声势十足。
周瑜不禁有些意外的咦了一声,他看着那些一边厮杀一边大声喊叫的曹军士卒,皱了一下眉头,立刻调过头叫道:“小心背后——”
他回过头的那一刹那。正看到一员中年将军带着几十人转过山坡,抬手一刀将警戒的一员亲卫斩倒,举刀大呼:“抓住周瑜,赏万钱——”
“牛金?”周瑜倒吸一口冷气,牛金是曹仁的部曲将,既然曹仁都跑了,他怎么还会留在这里伏击自己?他这里已经觉得这些曹军不仅仅是因为被吕蒙冲散了之后恰逢其会的看到自己。他隐隐觉得。这似乎是曹冲给自己挖地一个坑。
他不禁有些担心的看了看前面山谷中厮杀得正激烈的吕蒙等人,低头看了一眼那个圆睁怒目、早已气绝的传令兵。他从那圆睁的眼睛中有一丝说不上来地恐惧。
“子敬,立刻派人到前面打探?”周瑜忽然想起前面打了半个时辰了,好象才派了一个传令兵来通报情况,很有些不合常理。
“诺!”鲁肃放下了手中的强弓,立刻安排了几个人冲下了山坡。
牛金看到江东军中有人冲下了山坡,知道情势紧急,带着人吼叫着冲上山来,手中长刀连闪,片刻间斩杀数名敌军,冲进十步,搅入战团。牛金和李维一前一后,奋勇拼杀,狂野的吼叫声此起彼伏,互相呼应。他们带的都是曹军中最精锐的战士,实力不可小觑,打得周瑜的亲卫叫苦不迭,但亲卫们身后就是大都督,他们一步也不敢后退,只得拼死挡在曹军面前。一刻时间不到,牛金和李维身边就斩杀敌人过百,但自己身边的人也受了伤,战力大减,前进地脚步开始慢了下来,被围在中间,陷入苦战。
周瑜撇了撇嘴笑了,这几十个人虽然勇猛,但面对着自己五百亲卫,还是死路一条,他不再去看那些浴血的曹军勇士,而是将眼光看向了前面的山谷。
鲁肃脸色严峻,指挥着亲卫们将李维和牛金围在中间,亲卫们号呼着上前,将李维和牛金里三层外三层的围在一起,刀矛并举,乱砍乱杀。眼看着那几十个人已经成了漩涡中的石头,很快就要被巨浪淹没,鲁肃这才放了心,松开手中的长刀,转过身去看周瑜。
站在大石上的周瑜忽然觉得脚下石头晃了一晃,他一时没站稳,身子一斜就倒了下来,他吃了一惊,飞身下了大石,就在这里,他看到原来一直在他脚下地那块大石忽然翻了个身,咕噜噜地沿着山坡滚了下去,而大石下面,赫然出现一个浑身是泥的人,手中举着一只地短弩,弩箭的箭镞闪闪发光。
“喀!”那个泥人开口一笑。露出一口雪白地牙,扣动了手中的弩机。
“嗖——”弩箭的厉啸刚刚传到耳边,周瑜已经中箭,他不可思议的看着眼前这个除了眼睛和嘴还能看得清的泥人,伸手拔剑,这时才感觉到胸口一阵刺痛。他低头看了一眼深入肌体只看到一点箭尾的弩箭,仰头发出一声长啸,长剑出鞘。带着冷冽的寒光一斩而下。
“都督——”鲁肃突然听到周瑜的凄厉长啸,大吃一惊,看着周瑜如疯了一般挥剑猛扑上前,刚跨了一步,却扑通一声单腿跪倒在地,他这时才看到,周瑜地面前赫然站着一个泥人,手里端着一只已经射空的短弩。那个泥人见周瑜栽倒,撮唇一声长啸。甩手将手中的短弩砸上鲁肃,跨前一步跃过倒地的周瑜,一脚踹在鲁肃的胸口,双手齐出,如闪电一般在几个亲卫身上拍了几掌,那几个亲卫大声惨叫的倒跌而回,手中的兵刃却神奇的到了那个泥人的手中。
那个泥人清啸声不停,左手提起跪倒在地地周瑜护在身前,右手长刀横斩,将还在发愣的三个亲卫斩杀后拔步飞奔。亲卫们这才回过神来。立刻赶上去乱刀砍下。
“小心都督!”被那个泥人一脚踹得差点背过气去的鲁肃见亲卫们红了脸,抡刀就砍,生怕他们伤了周瑜,连忙大喊一声。亲卫们被他这一声提醒了,这才发现那个泥人将周瑜高大的身躯挡在前面。赫然当成了挡箭牌,而周瑜面色惨白,不知生死,胸口却是洇红一片,连忙缩回了手中的长刀。
亲卫们不敢下手,那个泥人却是手不空回,他身材高大。脚步如飞,手中长刀如追魂一般,刀刀夺命,将拦在他面前的敌人尽数斩杀。鲁肃愣神的片刻之间,他已经会合了正全力拼杀的牛金,几刀杀开重围,带着牛金等人呼啸而去。
“别放箭——”鲁肃拦住了抽弓搭箭的亲卫。举刀高呼:“快追——”
李维一听到那声长啸。就知道一直潜在大石下的邓展袭击得手,他也撮唇发出一声长啸。带着虎士大步急退,那些亲卫被周瑜突遭袭击生死不明所震惊,一时也没心思再去追杀他,竟让他带着人轻松杀出了重围,飞奔而去。
鲁肃带着剩余地亲卫猛追,却很快发现了问题,这些人在山路上走进来健步如飞,一点也不象北人,特别是那个泥人,单手提着身材高大的周瑜,竟是举重若轻,毫不费力,他将面无生色的周瑜挡在身前,带着人很快就消失在树林中。
几个亲卫刚追进树林,却被疾飞而至的弩箭尽数射倒,剩下的人有些犹豫,鲁肃大怒,挥剑砍倒一个,大声怒喝:“追进去,将都督抢回来!”话音未落,三只长箭呼啸而至,鲁肃大惊,低过让过两只长箭,第三只长箭扑地一声狠狠扎进了他的大腿,疼得他站立不稳,扑通一声坐倒。
“哈哈哈,有胆就追进来吧!”一声长笑越走越远,很快就消失在树林中。
鲁肃狂怒不已,正要再追,一个浑身是血的传令兵跑到他的面前:“校尉大人,前方突然出现大批曹军,吕中郎请示是战是退。”
“嗯?”鲁肃立刻冷静下来,他回过身看了看前面的山林,前面喊杀声还是很响,但听起来却不是一个味儿了。
“哪来的人?有多少?是谁的战旗?”
“不知道有多少人,漫山遍野都是。”那个传令兵满脸是血,语音发颤:“现在看到了黄忠和许仪地战旗,山坡上还看到了乐进的战旗。”
乐进?鲁肃倒吸一口凉气,黄忠有一千铁甲军,许仪也有一千荆山军,这些人来了就已经够吕蒙他们喝一壶了,怎么乐进也来了?不是说还在夷陵吗。
“快撤!”鲁肃不待那个传令兵再说,顾不上入林去追周瑜,立刻下令撤兵。
被突然出现的曹军杀得气喘吁吁的吕蒙等人一听到撤退的命令,不再恋战,立刻组织撤退,对面的曹军追杀了一阵,也退了回去,双方很快脱离了接触。只剩下山谷中横七竖八的尸体静静地躺着,偶尔可以听见伤兵们地几声惨叫。
曹冲站在山坡上,看着鲁肃带着吕蒙等人稳步后撤,心中暗道,一直以为鲁肃就是个被刘备骗得团团转的老好人,现在看来,这人也是个将才,危急之下也没有慌了心神。撤退得有条不紊,不象吕蒙等人只知道猛冲猛打。
“走吧,让山上地疑兵也下来,我们抓紧时间快撤,在鲁子敬看出破绽之前撤出山林。”曹冲对走到面前的黄忠和许仪说道:“多亏了你们赶到,要不然今天真的麻烦大了,我们全得成了周公瑾的战利品。”
庞统苦笑了一声:“要不是舍不得那一千多匹战马,又怎么会遇到这种险境,昨夜我们就可以跑了。现在早就和江陵的援军汇合了。”
曹冲有些不好意思地笑道:“士元,这一千多匹战马不易得,也怪不得镇南将军舍不得,我也有点舍不得。幸好汉升和正礼及时赶到,没有出事反而打了周公瑾一个伏击,也算是因祸得福。”
昨夜一入山林,吕蒙第一批骚扰部队出现之后,庞统就料到了周瑜的计策,立刻建议曹仁和曹冲等人放弃战马,带着亲卫连夜赶路。山路虽险。但人勉强还是走得的,与其这里被人骚扰一夜明天再被合围,不如现在就跑。曹仁却不同意,他手下的几百匹战马不容易,曹冲那一千多匹战马更不容易。一下子损失这么多战马,这个损失实在太大了,不是他能够接受的,因此他坚决不同意庞统的计策。
曹冲也有些舍不得战马,无奈之下,只得派出邓展带着特选虎士去截杀周瑜的斥候,又派出几百人组成一道防线。其他人在后面勉强睡了一夜,准备今天早上且战且退。没想到他的运气实在是好得离谱,就在早上准备苦战的时候,他接到了黄忠和许仪地消息。他们已经渡了河,赶到了身后数里之处。有了他们这两千生力军,曹冲和庞统这才安排打了周瑜一个反击,同时邓展还带着特选虎士去找机会袭击周瑜。希望能实施一次斩首行动。
曹冲这时还没想到。邓展他们瞎猫碰到死老鼠,居然真把周瑜给重伤了。
当浑身是泥的邓展把快要断气的周瑜放在曹冲面前时。曹冲差点咬了自己的舌头,眼睛瞪得象牛卵子:“师傅,你……真把周公瑾给逮住了?”
邓展一边在旁边的水塘里洗去脸上泥一边笑道:“我也没想到运气这么好,或者只能说运气不好,正好就坐在我藏身的石头上。我当时就想这下子有机会了,元基他们一定会攻上来吸引他们的注意力,后来听到外面的喊杀声,我就给了他一弩,也不知有没有射死他。”
“估计活命的机会不大。”曹冲看看双目紧闭的周瑜,伸出手指在他地鼻子前面试了试:“不过至少现在还活着,气息虽弱,还没断。”他可不想眼睁睁的看着周瑜在他眼前毙命,立刻招随军医匠前来查探。
“怎么样?”曹冲关切的问道。
医匠仔细检查了之后才站起身来,擦了擦额头的汗珠笑道:“回公子,看这样子,应该还有救,邓将军这一弩擦着他的心脏,只是伤了他地肺。不过要想救活他,得立刻把他送到襄阳去,只有张大师的妙手才能治好他,我只能保得他十天不死,却没本事把这箭拔出来。”
曹冲长出一口气,挥挥手道:“如此甚好,立刻派人直接送往襄阳,不用去江陵了。”
两天后,曹冲撤回江陵,江陵城外的凌统早就撤到了江中,和甘宁等人合兵一处,得知周瑜重伤,大惊失色,几个人面面相觑不知如何办才好。鲁肃资历最老,又是孙权派来的赞军校尉,相当于孙权的特使,理所当然要拿主意。他提议立刻回柴桑,周瑜生死不明,他们在江陵城下又没占到什么便宜,江东连着大败,不仅失去了与曹冲争锋的资格,就是面对刘备也占不了上风,只能趁着刘备反应过来有所动作之前,立刻撤回柴桑。
江陵城下,终于又重新恢复了平静。
曹仁看着扬帆远去的江东军,唏嘘不已。他为了赌一口气而出城作战。没想到却几乎身败名裂,后来又因为舍不得战马,差点把去救他地曹冲也给拖累了,心中愧疚不已。一回到江陵,他立刻上书丞相府,要辞掉镇南将军,并建议曹冲接任。虽然任命还没到,他却早早开始和曹冲做了交接。曹冲无奈。也知道他这个镇南将军是做不长了,只得随了他。
一个月之后,正是盛夏之时,曹冲回到了襄阳,在春耕时赚得盆满钵满的蔡瑁一见曹冲就笑得嘴都合不拢,拖着曹冲就去了城外的庄园。蔡玑地那个小院子已经重新修整过了,蔡瑁知道曹冲喜欢水,喜欢竹子,特地在院中修了个水池。池中还修了个小亭,种了大片的荷花,把小院装点得清新典雅。
周瑜在张机的悉心治疗下也能起身行走了,不过他一点做俘虏的自觉性也没有,虽然曹冲很给他面子,特地在自己地小院旁安排了一个房间给他,还给张机安排了一排房,就近治疗周瑜地伤势,可周瑜依然没有什么好脸色给曹冲。大清早他正在亭中散步,一见曹冲伸着懒腰出了门。立刻拂袖而去,准备回自己的房间去看蔡家书坊刚出来地新书。
曹冲却拦住了他,上下打量了他一下,转头对跟出来地庞统笑道:“张大师好医术,看来大都督是好了。再过几天就赶得远路了。”
周瑜哼了一声,背对着曹冲:“曹将军是打算放我回家呢,还是打算劝降啊?”
曹冲哈哈大笑,他接过麋大双端过来的香茶呷了一口,拈起盘中的糕点咬了一口,津津有味的嚼着,并不回答周瑜的话。周瑜有些不解。他回头看了一眼,正看到曹冲在舔两只沾了不少糕屑的手指,那样子要多难看有多难看,他不禁皱了皱眉头,立刻扭回头去看池中盛开的荷花,心里有些奇怪,住在这么个优雅的地方的人。怎么会这么粗俗?“如果我劝降地话。都督会答应吗?”曹冲舔完了手指头,戏谑的笑道。
周瑜不屑的哼了一声。对这种问题懒得回答。
“既然都督不愿意,我又何必自讨没趣?”曹冲自问自答,头都没有抬起来看一眼这个前世最为老苏赞赏的英雄,格老子的,什么羽扇纶巾,被邓展抓住的时候,连气都快没了,雪白的大氅上全是血和污泥,自己也没有想到第一次见到周瑜会是在那个情况下,简直是大煞风景。
不过现在的周瑜,看起来确实让人有些嫉妒,一米八的个子,白净的面庞,头帻上地一根长长的飘带垂在脑后,雪白的丝衣穿在他的身上随风吹拂,手里虽然没有拿把羽毛扇子,还是有种神仙中人的样子,难怪易老师要称之为帅哥。
“那曹将军是要放我回江东了?”周瑜也用一种戏谑地口气说道。
“是不是放你回江东,我说了不算,要看天子的意见。”曹冲仰起头将杯中的茶喝尽,这才接过丝帕擦了擦手,站起身来走到周瑜身侧,仰起头瞟了一眼周瑜的侧面笑道:“你别忘了,你现在是我的俘虏,天子下诏,我自然要到许县去献俘了,然后再用你换一个大大的奖赏,好升官发财。”
周瑜一直以为曹冲会来劝降,没想到他说得如此直接,如此现实,不免一噎,这才想起来自己的身份已经不再是江东地大都督,而只是眼前这个不到自己肩膀高的小孩子的俘虏,战利品,用来升官发财的一份战功。他侧过脸看了一眼盯着水中的鱼出神的曹冲,咧嘴一笑:“如此说来,瑜还要谢谢将军这些天的厚待了?”
“好说好说。”曹冲趴在栏杆上笑道:“其实我对都督这么照顾,也是有自己地私心地,一个战死的江东大都督,和一个活地江东大都督,区别甚大。因此都督也不必对我感恩戴德,甚至做出什么肝脑涂地的事来。”
他说得一本正经,好象周瑜真要跪在他的面前请降一样。周瑜被他的厚脸皮气得七窍生烟,又无言以对,只得一甩袖子转身就走,刚走了两步,却听曹冲笑道:“其实我也想知道一下。大汉朝故太尉的从孙、故城门校尉的儿子现在作为大汉地叛逆再去朝见天子,会是什么感觉。”
周瑜脚步一滞,身形一僵,顿了片刻,头也不回的大步走了。
“公子,周公瑾心意甚坚,不太好劝降啊。”庞统笑道。
“我又没想要劝降他。”曹冲回过头来笑道:“邺城有消息到了,要我入京献俘。他的身体应该没有问题了吧?”
庞统点点头道:“听张大师说,幸亏来得及时,外伤又得到了及时的处理,邓将军那一箭也没有伤到他的心脏,所以恢复得很好,只要短期内不跟人动手,应该无妨的。”
“张大师又为大汉救回一个栋梁。”曹冲得意的笑道。
庞统摸着胡子笑道:“听公子的意思是想劝降周瑜啊,那又何必开他地玩笑呢?”
“反正现在也劝不降,开开玩笑又何妨。”曹冲有些无奈的笑道:“你看他那个样子。我现在能劝降他吗,一点做俘虏的自觉性也没有。”他心里也颇为郁闷,这人家穿越都是王八之气一发,天下英雄纳首就拜,自己怎么这么没人缘,人都抓住了,好吃好喝的招待着,他却看到自己还是一种不屑的神情。
“周公瑾世代官宦子弟,脾气大一点也是正常的。”庞统见曹冲脸色不爽,连忙劝道。曹冲无声的笑了笑。他知道庞统的意思,曹操虽然现在做到了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但在这个重出身的时代,曹操永远是宦官地后代。像周瑜这样的世家子弟看不上眼也是正常的。周瑜的从祖父周景官至太尉,在立灵帝的时候起过大作用,他的次子、周瑜的从叔父周忠也官至太尉,周瑜的父亲周异官至洛阳令,舒城周氏家族中做两千石大官的比比皆是,他岂会把一个宦官的后人放在眼里,更何况现在曹操还背着一个汉贼地名声。
“公子如果真想劝降他。还是要忍一忍的。”庞统又劝道。
“我虽然希望他降,但却不是非要劝降他。”曹冲笑道:“我让他住在这里,当然有施恩的目的,却也不全是为了感化他。”他转过身看着池塘中的鱼,得意地笑道:“士元,他就是那条鱼,我如果把其他地方的水都抽干了。你说他会自愿晒成鱼干呢。还是会游到我控制的这个池塘里来呢?”
庞统忽然想起来张松这些天一直忙活得几乎见不到面,他有些明白了。哈哈一笑道:“只怕他想成鱼干,人家也未必给他机会了,公子这招用得绝,太绝了。”
“好说好说,所谓扬汤止沸,不如釜底抽薪。”曹冲有些佩服的看了一眼庞统,这个丑八怪太聪明了,自己和张松想了几天的损招,他眼珠一转就想明白了。自己可得好好护着他,以后打仗不能让他冲在第一线,特别是不能让他遇到诸如落凤坡之类的不祥之地。
人才啊,二十一世纪最贵的是人才,其实三国最贵地也是人才。
“士元,子孝叔父的镇南将军撤了。”曹冲出了一会神,坐回亭中,拦住庞统的手,给他面前的杯子里加了一杯茶,然后又给自己加了一杯,这才放下茶壶,微拧着眉头说:“奇怪的是对我却没有任何安排,只是让我进京献俘,这事儿透着些古怪。你可有什么想法?”
庞统略有所思的端起茶杯,茶杯停在嘴边半晌,却没有喝,想了想又放下了。“公子何必担忧,我们整个过程,并没有故意陷曹子孝于绝地的痕迹,如果不是他莽撞出城,最后又如何会遭此大败,几乎连累得公子丧命。丞相大人用兵多年,荀公达等人又是举世无双地智士,岂会让丞相大人被人蒙骗,使公子蒙冤。丞相府没有说什么,不代表就是坏消息。公子就进京献俘就是了,一个月之内连破江东大军,收复江夏半郡,斩杀孙权右都督程德谋,生擒左都督周公瑾,这都是有目共睹地大功,还能怕有人墨了公子的大功吗?公子尽管放心地去就是了。”
曹冲沉思不语,他觉得庞统说得有理,自己确实没有什么好怕的。更何况曹操为了他打这一仗。调动了数路大军给予支援,想来也是期望甚高,不至于随便哪个说两句就又变了想法。
“如此就听士元的,士元也准备一下,明日就起程吧。”
庞统微微一笑,点头应是。两人正商量着留谁镇守江陵,只见门口一个虎士走了进来:“公子,门外有个年轻人。自称是夏侯长史派来地信使,有事要见公子。”
曹冲看了一眼门口,见门口一个穿着小吏服饰的年青人正恭敬的站着,张机正从他面前经过,看了他一眼,好象有些奇怪,竟停住了脚步,上下打量了一下,又问了几句。这才点点头,走了进来。曹冲连忙起身相迎:“大师早,快来喝杯茶。”
张机呵呵一笑,他现在住在曹冲隔壁,天天见面,也就不客套了,坐下自已挑了一个杯子倒茶。
那个年青人跟着虎士走过来拱手施礼:“小人焦俊见过公子,小人奉夏侯长史之命前来送信。”说着,他将一封信双手送到曹冲面前。
曹冲看了一眼焦俊,拆开了皂囊。检查了封泥,这才拆开竹简。信里的内容很简单,夏侯称和张辽合作,把蒋钦打得狼狈不堪。贺齐到了庐江后,给蒋钦支了一招。让他带着人躲进了山打游击,守着最后一块地盘就是不走。夏侯称想了不少办法,也胜了几仗,但他的兵不熟悉山地作战,总是捕捉不到蒋钦的主力,这才想起曹冲手下的荆山军,要曹冲派荆山军过去帮忙。或者派几个熟悉山地作战的将领过去帮忙。他地信心很足,已经在规划拿下庐江后的屯田事宜,要曹冲给他留几个农学的学生,最好是把谢奇这个专家给派过去。
曹冲笑了笑,这个夏侯称看起来在那边过得很自在,语气中透着轻松和朝气,仿佛一切事情都不足以让他担心。他笑了笑。对焦俊说道:“夏侯长史那里仗打得顺利吧?”
焦俊挤出一丝笑容:“夏侯长史用兵如神。打得江东人步步后退,现在除了潜山、寻阳一带。已经全部收复。”
曹冲点点头,顺口问道:“你是哪里人?怎么称呼?”
“小人就是庐江人,表字仲卿。”焦俊低头应道。
“嗯,仲卿你下去休息吧,我安排好了就派人通知你。”曹冲应了一声,将手中的竹简递到庞统面前:“士元你看看如何办,是派正礼带荆山军过去好,还是怎么办?”
庞统没有立刻应他,而是看着竹简。曹冲端起茶杯,看着跟着虎士出去的焦俊的背影笑道:“这个焦仲卿,看起来年纪不大,却是老气横秋,一点年轻人的朝气也没有,就象家里出了事一样垂头丧气的,让人看了不爽利。”
“公子可说对了,这个焦仲卿家里还真出了事。”张机放下茶杯,叹了口气笑道。
“先生怎么知道?”曹冲呵呵一笑,好奇心大起,正准备发扬八卦的精神刨根问底,却觉得有些奇怪,他念叨了两声,忽然觉得焦仲卿这个名字很耳熟,似乎在哪里听过一样,不由得停住了送到嘴边地茶杯,出神的看着张机。
张机没有发现他的异常,低下头一边伸手去提茶壶一边说道:“这个焦仲卿是庐江人,家里也是世代为吏的,三年前娶了一个女子,叫刘……”张机想了半天也没想起来那个女子的名字,有些丧气的拍了拍头,自嘲的笑道:“年纪大了,这名字就在嘴边上,却想不起来了。”
“刘兰芝!”曹冲脱口而出。他终于想起这个人是谁了,孔雀东南飞里那个窝囊的主角不就是焦仲卿吗?不会真是他吧?
“对,就叫刘兰芝……”张机一拍大腿,又有些疑惑的问道:“公子你连焦仲卿都不知道,怎么知道刘兰芝?”
曹冲大窘,连忙扯道:“我猜的,大师快说后来是怎么回事?”
张机哈哈一笑,慢慢将情况说了一遍,曹冲越听越开心,娘地,没想到还真是那个焦仲卿,不过刘兰芝被休的原因后世众说纷纭,现在有人知道,他当然想打听清楚了。
“有人说是刘氏失礼,有人说是婆媳不合,其实依我看啊,是无后。”张机抚着胡子,肯定的说道:“我刚才细看了此子的面相,此子身有隐疾,只怕这无后的病根子,还在他地身上。”
曹冲意外不已,没想到刘兰芝被休的原因竟是这个,本着前世小文人的恻隐之心,他问道:“那……有治吗?”
“有治。”张机很有把握的笑道:“老夫三副药,绝对药到病除。”
“那还等什么,来人啦,把焦仲卿给我叫过来。”曹冲起身大叫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