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莊不周
建安十三年癸未朔,襄陽城外軍營校場。
魏延左盾右刀,雙腳連續倒退十三步,一口氣接下了夏侯稱十三刀,猛地停住了腳步,趁著夏侯稱換氣的時候摟頭就劈。夏侯稱一口氣沒換上來,手一軟,刀從他頭頂一掠而過,他閃避不及,長長的盔纓被魏延一刀削斷,迎風吹散。魏延見一刀得手,雙手握刀連砍三刀,飛起一腳踹在夏侯稱的大腿上,踹得夏侯稱 連退幾步,撲通一聲坐在了地上。
“哈哈哈……”旁邊觀戰的曹沖等人笑成一片,就連米大雙和米小雙姐妹都拍著手笑起來,典滿上前蹲在坐在大喘氣的夏侯稱面前,禁不住的笑道︰“叔權,今天你可輸了吧,這頓酒終于被我們喝上了。讓你不把文長放在眼里,你不知道吧,文長這些天可把正禮的馬屁拍得好得很呢。”
“怪不得。”夏侯稱扔了刀盾,雙手撐地︰“正禮是不是被文長的迷魂湯灌得不知道自己姓什麼了,連壓箱底的功夫都被他套出來了吧?不過要不是我先和正禮打了半天,也不至于被文長鑽了空子。”
“輸了就輸了,不要找什麼借口。”曹沖拍著大腿笑道︰“男子漢大丈夫,贏得起輸得起,你以前天天欺負文長,也該著被人欺負一把了。”
“哪里哪里,是叔權太累了,還是我來請吧。”魏延有些不好意思的上前拉起夏侯稱,連聲說道。
“屁話,我夏侯稱是輸不起的人嗎?”夏侯稱拉著魏延的手站起來,拍了拍屁股上的塵土,翻著白眼笑道,又湊在魏延耳邊說道︰“放心,反正有人出酒的。”
魏延一愣,還沒明白他說的什麼意思,只見夏侯稱小跑著來到曹沖身邊一屁股坐下,接過米大雙手中的熱水喝了一口,滿意的點點頭,又討好的對蔡璣說道︰“弟妹,借兩壇你們家自釀的樗酒給我吧。”蔡璣被了一聲“弟妹”叫得小臉一紅,剛要說話,卻被曹沖攔住了︰“叔權,休想再來這一套,你贏了喝人家的酒,你輸了喝我的酒,還真虧你好意思。要喝也行,拿錢來買,算你便宜點,十萬錢一甕。”
夏侯稱立刻苦了臉︰“倉舒,你這生意也太黑了吧,十萬錢一甕?我一個月的軍餉才幾個錢?這一個校尉一年的俸祿才多少?你又不是沒錢用,干嘛這麼小氣。”
“親兄弟還明算帳呢,何況咱們只是表弟兄。”曹沖故意不滿的撇了撇嘴。
“好了好了,你還真好意思跟他要錢啊,真要算錢的話,咱家被他白喝掉的酒只怕他明年的俸祿也不夠給的。”蔡璣笑著推了一下曹沖,轉過頭對夏侯稱說道︰“晚上我讓人送來就是了。”
“嘻嘻,還是弟妹好。”夏侯稱嘻皮笑臉的打了個招呼,將手指伸進嘴里,打了個呼哨,他的親兵听了,連忙松開手里的韁繩,讓他的那些白馬自已跑了過來。夏侯稱飛身上馬,團團一揖︰“我夏侯稱說話算話,晚上請你們喝樗酒,酒量不好的就別來了,糟蹋了好酒實在是罪過。”說完,哈哈一笑,拍馬而去。
“這個叔權,成了趙子龍的粉絲了。”曹沖不屑的撇了撇嘴。自從長阪坡見過趙雲的驚艷一矛之後,夏侯稱就對趙雲佩服不已,正好他的戰馬被張飛給撞死了,于是特地在幾個騎兵營里轉了幾天,威逼利誘加耍無賴,搞了一匹純白的烏丸馬。就連大氅都繡上了跟趙雲一樣的標志,十足一個小趙雲。
“公子,粉絲是什麼意思?”米小雙好奇的問道。
“粉……絲啊?”曹沖打了個嗝,撓了撓頭說道︰“就是崇拜的意思了。”
“哦。”米小雙恍然大悟的點了點頭,一副我明白了的樣子。
“好了。”蔡璣被米小雙裝老成的樣子逗得笑了起來,附在曹沖耳邊說道︰“公子,我們回吧,天色也不早了。”
似乎老天也驗證她的話,晴朗的天空忽然暗了下來,曹沖一愣,心想這可比借東風的諸葛亮還神啊,剛說天色不早,中午的太陽就下山?他抬起頭來一看,只見太陽雖然沒有下山,卻是真的暗了下來,好象是缺了一角。
“日食?!”曹沖興奮的叫了一聲,大家都抬頭看去,只見缺的那個角越來越大,慢慢的,整個太陽都消失了,大地之間陷入了一片黑暗,整個校場上的人都安靜下來,一種莫名的恐懼在人群中彌漫,象一塊大石壓在人們的心頭,壓得人喘不過氣來。那無邊的黑暗如同看不見摸不著的手,一下子捏住了人們的心。
只有曹沖興奮異常,不停的輕笑著,想不到自己穿越到三國來還能看到日食,他在前世也看過一次,不過那時候沒有現在看得這麼清爽。
也不知過了多長時間,太陽終于又慢慢露出了一角,金色的陽光再次照亮了人間,恐懼的黑暗終于又退出了人們的視野,只是校場上的氣氛卻還是有些壓抑。
曹沖有些不解的看了一眼四周面色沉重人們,好奇的問道︰“這是難得的天象奇觀啊,你們怎麼一個個象是死了人似的?”
周不疑驚詫的看了一眼曹沖,靠近他低聲說道︰“公子,天象示警,只怕……于丞相大人不利啊。”
曹沖看了他一眼,有些明白了。日食嘛,表示人臣欺主,這人臣自然是丞相了,這主,當然是指那位在許縣天天坐著曬太陽的天子。天象示警,那些儒生自然要上表議事,以前一旦有不正常的天象,都是三公遜位表示接受老天爺的警告,承擔治民不善的責任。現在三公只有二公,太尉沒人敢做,只有丞相和御史大夫,沒人敢找丞相曹操的麻煩,只怕要有人找御史大夫郗慮的麻煩。誰都知道,郗慮是丞相大人的狗腿子,找御史大夫的麻煩就是找丞相大人的不痛快,平時不敢說什麼,現在老天爺發火了,總得讓人家說兩句吧。再說郗慮是鄭玄大師的弟子,你總不能連聖人經術都不怕吧。
“孔文舉都死了,應該沒什麼人敢出頭吧?”曹沖忽然笑了,只是笑得有些苦澀。八月,曹操還在秘密行軍的時候,接到消息說孔融在許縣不安份,就讓丞相軍謀路粹上了一份表,說孔融大逆不道,有違聖人教誨,誅了他的族,听說連他才幾歲大的小孩子都沒放過,殺得人膽戰心驚。太醫令脂習撫尸而哭,差點被跟著斬了,還是曹沖去求了情,才算饒了他一條命,罷了他的官而已。
“這天象……”周不疑見曹沖根本不當回事,只得把後面的話咽了回去。
等蔡璣他們都上了車,曹沖才抬腿踩著小凳上車,趕車的人將小凳掛在車邊,抱著手里的馬鞭等著出發。曹沖想了想探出頭來對騎著馬跟在一旁的周不疑說道︰“元直,你別太當回事,這‘天道有常,不為堯存,不為桀亡’,那些儒生不會不知道這句話,就算是有幾個不識時務的冒出來叫兩聲,能壓的就壓了,沒必要搞出人命來。”
“我知道了。”周不疑點了點頭,他確實有些擔心,他的舅舅劉先現在代替荀作了尚書令,一旦發生了這樣的事,只怕這尚書令的位置還沒焐熱,就得換人了。
“公子說得對,那些人不理他也就罷了。”那個抱著馬鞭的刑徒忽然躬身說道。
曹沖頓了一下,他細細的打量著眼前這個穿著褐衣,剃著短發的人,他是有名的平易近人,即使是販夫走卒也經常有跟他打招呼的,這一點襄陽城的人都知道,但是刑徒,這倒還是第一次。他上下打量了這個人一眼,那人中等身材,臉上有些菜色,衣服也顯得有些單薄,在這十月初冬的天氣里,有些寒瑟,但他卻站得筆直,身上打著補丁的衣服也很整潔,整個人看起來有一股精神氣。
“你是?”曹沖不由得對這個產生了興趣,招了招手,讓他站近一點。
“馮翊楊沛,見過公子。”楊沛走近來,對著曹沖深施一禮。
“楊沛?”曹沖想了想,想起一個人名來,不由得笑道︰“可是那個把督軍打得頭破血流的楊沛楊孔渠?”
楊沛有些尷尬,他沒想到自己的名聲這麼大,居然連公子也知道,只得干笑了一聲,點了點頭。
曹沖嘆了一口氣,他听曹操說過這個人,知道這個人是個能臣,但對經學沒有研究,所以被那些儒學出身的人看不起,認為他是個酷吏,只會辦事,不通聖人大義,是個不入流的角色。偏生此人還是個硬骨頭,誰也不鳥,在樂安太守任上因為一個督軍想托點人情,結果被他當面頂了回去,並且發生了爭執,他一時火起,抄起旁邊一根木棍就將督軍打了出去。因此被罷了職,施了髡刑,隨軍為役。不過曹沖對他這麼有印象還是因為曹洪說過一件事,這個楊沛在長社令任上時,把他們家一個賓客的腿打斷了,他告到曹操面前,卻不了了之,讓曹洪生了幾天的悶氣。
沒想到這個強人原來就是眼前這個刑徒,怪不得看起來氣勢這麼足,做了刑徒也是個牛逼的刑徒。曹沖想到一件事,不期然的笑了,正找你呢,你倒自己找上門來了。難道我的運氣就這麼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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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上車來暖和一下。”曹沖招手讓他坐到一旁,伸手奪過他手里的鞭子扔給一個虎士,沖著米大雙使了個眼色,米大雙連忙從車旁特制的小爐上熱著的酒壺里倒了一杯熱氣騰騰的酒來遞給楊沛。楊沛吃了一驚,連忙雙手接過,有些不敢相信的看了看手里的酒杯,又看了看一臉微笑的曹沖。
“快喝了暖暖身子,要不然冷了就不好喝了。”曹沖示意道。
“多謝公子。”楊沛一笑,捧起酒杯一飲而盡,米大雙連忙給他又加了一杯,他連喝三杯,這才長出一口氣,臉色活泛過來,老實不客氣的坐在一旁,雙手抱腿縮緊了身子。
曹沖笑了,這也是個妙人,他看了楊沛片刻說道︰“孔渠刑期還有多久?”
“還有三年。”楊沛不以為然的笑道。
“就為了一件小事,你就能拿棍子打督軍?後悔吧?”曹沖端起酒杯調笑道。
“不後悔,下次遇到這種事,還要打他。”楊沛接過第四杯酒,笑了一聲說道︰“公子不知,這些小人仗著一些功勞,把丞相大人的恩典當作門面,不思為國盡忠,卻到處橫行霸道。知道的人會說這是丞相念恩,不與這些人計較,不知道的人卻以為這是丞相大人縱容,所有的罪名都栽到了丞相的頭上,我奉朝庭的差遣,主掌一方,自然要上對得起天子、丞相,下對得起治下的黎民百姓。”
“哈哈哈……”曹沖見楊沛有趣,越發的開心了︰“當官不為民作主,不如回家賣紅薯,孔渠說得對,只是你堂堂一個國家官員,這拿棍子打人的事,以後還是由差役們干吧,你就省得力氣也好。”
“呵呵呵……”楊沛也笑了︰“公子教訓得是,我的力氣確實不如那些差役們大。”
兩人說笑了一陣,閑聊些天象異常的故事,楊沛笑道︰“自從讖緯入經,這些稀奇古怪的說法就大行其道了,孝桓孝靈兩朝,因為天災異常罷免的三公何其多,也沒見有什麼用,都是自欺欺人罷了,公子高明,自然不值得把它當回事,至于那些腐儒,不用理他,由他們自己叫去。”
“楊孔渠,不可胡說八道,公子請你上車,你還不知道自己身份了?”周不疑在一旁厲聲喝道。
楊沛看了他一眼,不屑的一笑︰“周元直莫怕,我知道讖緯入經是光武皇帝做的,不過,真要光武皇帝活到現在,只怕他也會後悔的。”
“大膽!”周不疑臉都嚇白了,舉起馬鞭就要抽他,卻被曹沖攔住了。他有些膽怯的看了四周一眼,見全是曹沖的親信,這才放心了些。他湊近馬車壓低了聲音說道︰“楊孔渠,詆毀光武皇帝可是要殺頭的,你不怕死,也不要牽連上公子啊。”
“呵呵呵……”楊沛大笑起來,笑得臉上發紅才說道︰“你放心,我一人做事一人當。”他仰著頭靠著車廂想了一會才說道︰“其實天子也是人,光武皇帝也是人,他再聖明還能超過孝武皇帝嗎?以孝武皇帝的聖明,最後還要下罪已詔,光武皇帝為什麼不能錯?”
曹沖一言不發,他有些好奇的看著楊沛心想,到底你是穿越的,還是我是穿越的,你這思想可有點反動啊,這要是被別人听見了,不殺你的九族才怪呢,想引起我的注意也不要這麼激進吧。
楊沛見曹沖一直沒有應他的話,只是那麼笑著看著他,心下也定了,也不再多說什麼,只是靜靜的看著外面。馬車進了城,到了當年的荊州牧府,現在的丞相行營前,曹沖下了車,對拱手作別的楊沛說道︰“跟我來吧,丞相大人一直在找你呢。”
楊沛愣了一下,也不多說,跟著曹沖進了門。穿過前院,到了曹操辦公的大廳前,曹沖讓楊沛在走廊下等著,招呼門口站著的鈴下給他拿了一件衣服來加上,自己進了屋。
“倉舒,你來得正好。”曹操正滿臉怒氣的看著趴在他面前的曹洪和劉勛,一大卷竹簡扔在地上,扎繩已經摔斷了,幾片簡扔得到處都是,曹洪的頭上紅了一塊,好象是被砸中了。
“你替我回鄴城一趟,把那些胡作非為的豎子全扣起來。”曹操喘著粗氣坐了下來,對曹沖說道︰“要不然,我真怕他們把鄴城給鬧翻了天,子桓也真是,這鄴城在他手里幾個月,怎麼亂成這樣,這幾個小兔崽子都管不住?司馬仲達、吳季重那些豎子平時不是挺利害的嗎?現在都干什麼去了?”
曹沖撿起竹簡看了一下,心中笑了,曹丕這招玩得好,讓曹洪這些人的子弟出來鬧,故意做出一副念舊情無法下狠手的樣子,拼著讓曹操罵兩句,也要讓他們把火燒得大一點,然後再來個大義滅親,讓你有苦說不出。欲擒故縱啊,高!
“父親,也怪不得兄長,我知道志清(曹馥)他們的脾氣的,只怕兄長也拉不下臉來。”曹沖看著一臉苦相的曹洪和劉勛笑了,“不過,我遇到一個人,一定可以管住他們。”
“哦?”曹操見曹沖胸有成竹的樣子,也不禁奇怪的笑起來︰“是誰啊?你這麼有把握。”
“正是父親經常提起的楊孔渠,我今天去校場,正好看到他了。”曹沖一邊笑著,一邊讓人召楊沛進來。曹操看了一身刑徒衣服的楊沛一眼,禁不住哈哈大笑︰“孔渠,怎麼搞得這麼狼狽?”
楊沛有些尷尬的一笑,卻沒有看一眼一旁正驚恐的瞪著他的曹洪和劉勛。
曹操笑了片刻︰“你來得正好,鄴城就是沒有你這樣的能臣,才亂得那個樣子,你別服刑了,立刻收拾一下起程,回鄴城去做個鄴城令,好好收拾一下那些豎子。”
“諾!”楊沛喜出望外,沒想到一下子又成了官,而且一下子就是鄴城令,立刻大聲應道。
“鄴城事大,不可有片刻閃失。”曹操站起身來,繞著楊沛轉了兩圈,最後在他面前站定,盯著跪在他面前的楊沛看了一會道︰“孔渠,你準備如何治鄴?”
“無他,唯竭盡心力,奉宣科法而已。”楊沛朗聲應道。
“好!”曹操贊了一聲,回頭看了一眼曹洪和劉勛,哼了一聲,又回過頭來對楊沛說道︰“我要在荊州呆一段時間,你到鄴城第一件事,就是立刻讓他們把糧草和冬衣送過來,我不能讓十幾萬的將士餓著肚子,穿著單衣去打仗。你要多長時間?一個月夠不夠?”
曹沖一听,有些緊張了,這坐車從襄陽趕到鄴城至少要十天,二十天的時間要把冬衣送到襄陽,很可能還要送到江夏去,這時間怎麼可能?不料楊沛沉思了一下說道︰“軍情緊急,楊沛保證最多二十五天到襄陽,三十天之內到江夏前線。”
曹操看了他一眼,半天沒有說話,然後重重的拍了一下他的肩道︰“好一個楊孔渠,還是那樣爽快。好,我也不難為你,還是一個月,一個月之內送到襄陽就行。”
“諾!”楊沛抱拳應是。曹操立刻讓人寫好了命令,楊沛就在丞相府換了衣服,吃了一頓飽飯,然後帶著一個新賞給他的隨從,也不坐車,討了兩匹好馬立刻上路。走之前,他對特地送他到門外的曹沖說道︰“楊沛斗膽,敢將尚在營中的妻兒托付給公子,丞相大人賞的那些東西,也請公子帶給我那拙荊,沛這就起身。”
“你放心的去吧,你的妻兒我來照顧。”曹沖點點頭。楊沛拜了一拜,上馬絕塵而去。
曹沖看著這個能臣在遠處消失,頗有些感慨,他知道楊沛不是急著要去當官連妻兒都顧不上,他是自己深受其害,知道那些還沒有冬衣的士卒的苦楚。按理說,十月之前發冬衣,今天已經是十月初一了,這冬衣還沒到荊州,事情自然是大不妥,難怪曹操要大發雷庭,只怕跟曹馥有點關聯。而楊沛急著趕到鄴城,自然是要去處理這件事,盡量不讓這件事耽誤了大軍的行程。
“倉舒,你這可……”曹洪急沖沖的走過來,一臉焦急的說道︰“這楊孔渠一去鄴城,只怕……只怕……”劉勛緊跟在他身後,卻沒敢說什麼,只是不停的搓著手。他那幾個小子跟曹馥一樣,都是鄴城的小霸王,這下子楊沛一去做鄴城令,他實在擔心某個人的腿又保不住了。
“叔父,不是我說你,我都已經提醒過你了,怎麼還這麼不小心?”曹沖皺起了眉頭,不滿的看著他們兩個穿得厚厚實實的棉衣,“父親要下江東,你又不是不知道,這冬衣怎麼到現在不到?正清這麼大人了,這點輕重也分不清?當初我讓你把他帶到前線來,你舍不得,現在可好。”
“都是我錯了,都是我錯了。”曹洪急得滿腦門子汗,連連叫苦︰“我已經讓人告訴他們要小心了,哪知道這個小豎子……唉,這次一定讓他到荊州來,不來我打斷他腿。與其讓楊孔渠打斷了,不如我親手打斷了拉倒。倉舒,你就幫我一把,如何?我送你……四……三十金。”他本來伸出四個指頭,想了想又收回去一個,有些尷尬的看著一臉怪笑的曹沖。
“公子,幫我們一把吧,要不然,那幾個小豎子不是腿的問題啊,弄不好連命都能送了啊。”劉勛也急得白了臉,顧不得臉面的哀求道。
“早知今日,何必當實。”曹沖搖搖頭,嘆了口氣︰“還等什麼呢,我知道你有一匹好馬,能日行千里,這時也別藏著了,讓人立刻把他們叫到荊州來吧,搶在楊沛前面出來,幸許能逃過一難。”
曹洪兩人恍然大悟,連連稱是。匆匆忙忙道了個謝,拔腿就跑,那樣子活象有人帶著五千鐵騎在後面追他們似的。曹沖無奈的搖了搖頭,苦笑了一聲,帶著賞給楊沛的人和帛到軍營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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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沛的女人很瘦,單薄的衣衫穿在她的身上,象是掛在竹竿上一樣,似乎隨時都能被風吹走。她滿頭是汗,手在洗衣盆里泡得發白,手指甲光禿禿的。
“你是冷還是熱?”曹沖疑惑的看了她一眼,見她不停的發抖,頭上卻冒著汗,很是不解。
“民婦……民婦冷,有時候又熱。”她不好意思的整了整衣服,順了順額邊一縷散下來的頭發︰“公子是……”她臘黃的臉上露出一絲謙卑的笑容,本來就有點馱的背彎得更低了。一個十來歲大的孩子緊緊的揪著他的衣服,膽怯而羨慕的看著眼前這個比自己大不了幾歲,卻穿得又漂亮又暖和,帶著一大群膀大腰圓的侍衛的少年。
“我叫曹沖。”曹沖擺了擺,讓許儀他們那幾個人離遠一點,這在軍營里,靠那麼近干什麼,把人家小孩子都嚇著了。“孔渠去做鄴城令了,我到營中有事,順便把丞相大人賞的錢和人給你帶過來。”
“哦,多謝公子,多謝公子。”那女人一听是曹公子,連忙跪倒在地,听說楊沛又當上官,高興得眼中流出淚來。那些曹操賞給楊沛的家人見了,連忙趕上前去,搶下她手里未洗完的衣服,七手八腳的將一百匹絹從車上卸下來,要送到那簡陋的帳逢里去。
曹沖看著四面漏風的帳逢,再看看凍得發抖的一對母子,皺了皺眉,攔住那些下人說道︰“別卸了,把他們的東西收拾一下,跟我走吧。”回頭對典滿說道︰“子謙,你那個院子還空了兩間,就讓他們母子去給你娘做個伴吧。”
典滿笑道︰“一切都听公子的,正好我娘一個人閑得沒事,有楊家大嫂作伴,一定會很開心的。”
曹沖點頭,讓典滿帶著他們去了蔡家莊園,自己帶著許儀等人在軍營里轉了一圈,說著話就轉到了張遼的大營。張遼去巡營了,正坐在帳中看文書的張虎一見曹沖來了,連忙將他們迎了進去,又讓人去請張遼。兩人剛說了一會話,大帳撩開,一個四十來歲的文士微笑著走了進來。
“公子,少將軍,將軍正在營中巡察,馬上就到,請公子稍坐片刻。”
“這是護軍武周武伯南,說起來跟公子還是同鄉呢。”張虎笑著起身給武周讓坐,武周謙讓了一下,坐在曹沖側對面,稽首道︰“見過公子,公子今天怎麼有空到營中來?”
曹沖還了禮,眉頭不展,將剛才的事情說了一遍,武周嘆氣道︰“是啊,我們營中也有不少士兵生病了,醫匠們忙得腳不沾地,卻找不出太好的辦法,說可能是水土不服,一時飲食不調,另外受了點風寒,過一段時間就好了。”
曹沖點點頭,想了想問道︰“這樣的人多不多?”
武周想了想道︰“大約有一成吧,大部分人還可以,不過大軍數量太多,這醫匠數量太少,還是有點忙不過來,我問過其它營,基本上情況都差不多。”
曹沖這才松了一口氣,一成的兵力倒還不至于影響大局,蒯家蔡家幾個大家族已經答應提供援助,再等楊沛將冬衣送到,情況應該能有所緩解。正說著,張遼大步進了帳,見他們正在說這事,也不由得皺起了眉頭,嘆了口氣道︰“我覺得這事可能不是那麼簡單,士兵們挨餓受凍是常事,如果說新兵有點撐不住我還信,可那些跟著我十幾年的人都撐不住,我就覺得有些不對了。我倒覺得可能是疫病。”
“疫病?”曹沖和張虎、武周一听,都有些驚訝。
“嗯。”張遼點點頭,笑著看了一眼張虎和武周。“伯南是個書生,這樣的事當然見得少,軍中的老人卻大多熟悉。大戰之後,必有疫病,再加上那些受傷的士卒傷重不治的,死的人未必比打仗死的人少。你們以後見多了就知道了,也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情。只是這幫醫匠實在太差了,遇到點事就解決不了,還大呼小叫的胡說。唉,這營中的好醫匠越來越少了,當年華佗大師……”
張遼忽然想到了華佗就是被曹操砍了腦袋的,立刻收住了話題,有些尷尬的笑了笑。
曹沖笑了,他知道這件事很多人都有意見,華佗是名醫,卻因為不願意專為曹操一個人看病而被曹操殺了,這些深知醫生的重要性的將軍自然是覺得可惜的,只是再有什麼想法,他們也不敢擺在表面上。他自己對華佗的死也是很可惜,自然也不會把張遼的話當成什麼罪狀,只是跟著嘆了口氣。
幾個人心有靈犀,將話題扯到了別的地方,張遼很自然的說起曹沖在長阪的表現,贊不絕口,一個勁的要張虎多多向他請教。由張飛又說到關羽,他和關羽交情頗深,現在卻是敵對雙方,不免有些感慨。就是張飛,跟他也是熟的,听說張苞被夏侯稱殺了,也是唏噓一場。
“這公事私情,總是不能兼顧,昨天是好友,今日成仇敵,造化弄人啊。”張遼感慨道。
“將軍莫憂,也許有一天,你們又可以並肩作戰了。”曹沖笑道。
“呵呵,但願能如公子所言。”張遼笑道,“不過遼也清楚這公事私事的區分,真要遇上了關雲長,少不了要大戰三百回合的,看看他這幾年在荊州可曾荒廢了功夫。”幾個人听了,哈哈大笑。
他們正說著閑話,忽然有一個虎士急匆匆的跑了進來,顧不上和張遼行禮,附到曹沖耳邊說道︰“公子,夫人請你速速回去。”
“什麼事?”曹沖有些疑惑的問道,這蔡璣有什麼事要急沖沖的讓人來找。
“公子回去便知。”虎士有些不好意思的看了張遼一眼,連忙行禮,張遼大度的擺擺手,誰不知道曹沖是出了名的護短,自己還能因為他一時情急而怪罪他不成,那不是成心跟曹沖過不去麼。
曹沖見他說得神秘,只得起身告辭,跟著虎士回到蔡家莊園。剛進大門,就見蔡璣焦急的站在門口,一見曹沖來了,拉著他就走,沒有回他們的新房,而是去了典滿的小院,直接進了剛騰出來給楊家母子住的房間。一進門,就見蒯英滿頭是汗的坐在榻邊,手搭著楊家大嫂的脈門,閉目凝神。
“怎麼了?”曹沖見她們面色凝重,連忙問了一句。
蒯英沒有應他,半天才睜開眼楮,松了口氣,替楊家大嫂掖好了被子,這才回頭對曹沖說道︰“萬幸。公子,楊家大嫂是傷寒,還好癥狀不重,我還能治得,如果再過幾天,我也沒辦法了,只有找我師傅才行。”
“傷寒?!”曹沖覺得一股涼氣從後脊升起,激靈靈打了個冷顫。
“正是,楊家大嫂體虛,又受了風寒,加上飲食不佳,勞累過度,這才得了傷寒。”蒯英有些後怕的說道︰“幸好發現得早,要不然……”
曹沖一時驚得不知如何是好,自己一時不小心,居然將一個傷寒病人帶到蔡家莊園了,幸好這個蒯英懂得醫術,要不然後果真是不堪設想。他又想起營中那些病人,連忙把情況給蒯英講了一下,蒯英眉頭越皺越緊,想了片刻說道︰“公子,我雖然不敢斷定,但以公子所說,只怕不少人是傷寒初期,還有幾個可能是發病期。傷寒多發于秋冬二季,時間也正是湊巧,只是現在還未顯露,如果不加緊時間治療的話,只怕傷亡不輕。”
“那,你可治得。”曹沖情急,連忙問道。
“初期的我還治得,那些重癥的,我可治不得。”蒯英搖了搖頭說。
曹沖有些失望,他焦急的轉了兩圈,忽然想起一個人來。他連忙問蒯英道︰“你剛才說你師傅,你師傅姓甚名誰,現在在哪里行醫?”
蒯英臉上顯出驕傲來︰“我師傅姓張,諱機,字仲景,是南陽名醫,現在正在南陽坐堂行醫,懸壺濟世,活人無數,治傷寒更是他的拿手絕技。”
曹沖長出了一口氣,果然是自己猜到的那個人,他一听傷寒,就想起張仲景,只是他只知道張仲景大約是這個時代的人,卻並不確定,更不確定他現在在什麼地方,一時就算是想找也無從找起。沒想到事情這麼巧,這個蒯英居然是張仲景的弟子,這年代還有女徒弟?
好象是回答曹沖的疑問,蒯英笑道︰“我不過是師傅的記名弟子,只學了點皮毛。以我的面子,只怕也請不到師傅,還是公子親自跑一趟的好,我那師傅,一心救人,早就對當官不感興趣了,只怕就算是丞相大人的手令,他也未必會來。”
又是個 頭的。不過曹沖這時哪有心思考慮這些,他連連點頭說道︰“我去一趟無妨,只怕還要麻煩典家嫂子跟我走一趟才好。”
蒯英被他一句“典家嫂子”說得紅了臉,低了頭說道︰“我就不用去了,楊家大嫂還要我來照料,我寫一封信讓公子帶去就是。”
曹沖哈哈一笑,看著滿臉通紅的典家小兩口,再看看對面房中由兩個侍女陪著曬太陽,臉上快笑出花來的典家大娘,搖著頭出了門,在門口回身叫道︰“那我就等著你的信了,典家嫂子。”
“小玉兒,你家夫君這麼大一個官,怎麼一點也不講究,我家子謙是他的下屬,他如此稱呼我,豈不是折殺我了。”蒯英惱羞不已的推了一下蔡璣笑道。
“你別理他,他就喜歡這樣沒大沒小的。”蔡璣捉著蒯英的手笑道︰“再說了,咱倆誰跟誰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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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玉兒,小玉兒,你跑哪去了?都等你半天了。”劉琮大呼小叫的跑了出來,一見曹沖站在院子里,嚇得調頭就跑,“ ”的一聲和後面跟來的蔡璇撞了個滿懷。蔡璇被他撞痛了鼻子,又見曹沖興災樂禍的看著他倆,氣得一手捂著鼻子,另一只手沖著劉琮就打了過去。劉琮呵呵一笑,生挨了她一拳,卻沒有再跑,只是不好意思的看著曹沖。
曹沖也不見氣,他知道劉琮老實,一直被蔡璇管得死死的,上次又是蔡璇出面來求他才沒被發配到青州去當刺史,對蔡璇更是言听計從。況他現在讓出了襄陽城里的府第,借住在蔡家,這里連僕人都站在蔡璇一邊,他自然更受欺負了。象這樣被蔡璇打一拳,那算是輕的了。
“找小玉兒什麼事?大玉兒又欺負你了?”曹沖拉過陪笑的劉琮,笑嘻嘻的問道。
“沒有,我們正打牌,她突然跑了,丟下我們三個,娘都急了,讓我來叫一叫。”劉琮見曹沖說話和氣,也不怎麼怕他了,就將事情說了一遍。原來曹沖閑著無事,做了一副撲克牌拉著蔡璣玩,結果被一大一小兩個蔡夫人知道了,反而玩得比他還來勁。劉琮整天無事,陪著三個蔡夫人天天玩牌,一天不玩就手癢癢。典滿將楊家大嫂送回來的時候,他們四個正玩得開心,哪知道蒯英發現了問題之外,就將蔡璣叫了出來,丟下他們三缺一,半天也不回去,大蔡夫人急得上火,這才出來叫了。
“不玩了不玩了,錢都被你贏去了,再玩的話,我家夫君真要出去賣字了。”蔡璣笑著走過來,拉著蔡璇的手,對曹沖笑道︰“夫君,你稍等片刻,小英兒正在寫信,馬上就好。”
“好。”曹沖點點頭,又好奇的問道︰“怎麼,仲玉很利害嗎?”
“那當然。”一直低著頭的劉琮抬起頭來,湊近了曹沖低聲笑道︰“她們三個人的零花錢都被我贏來了。”說著,臉上露出極端自豪的笑容來。
“真的假的?”曹沖有些不相信的看了一眼一臉得意的劉琮,他和蔡家三女打過牌,她們掌握得很快,自己這個前世的老手想要贏都不是很容易的,這劉琮學得最遲,能一贏三?
“真的。”劉琮見他不信,有些急了,拉著他就走,走到內堂一看,大蔡夫人正無聊的摸著牌,一見曹沖進來,連忙起身施禮。曹沖笑著還了禮,這大蔡夫人現在也是他的長輩,可怠慢不得。
“看,這都是我贏來的。”劉琮拿出一個沉甸甸的錢袋得意的笑道。
曹沖拎著錢袋打量了一下三位蔡夫人,有些不敢置信的看著面色各異的四個人。大蔡夫人自然沒什麼表情,只是一臉平靜的微笑著。蔡璣也不當回事,拉在一臉慚愧的蔡璇掩著嘴輕笑。
“小玉兒你讓開,我來打兩把。”曹沖不信邪的坐下來,劉琮歡叫了一聲,連接招呼她們入席,幾牌一打,曹沖固然沒有輸得很難看,卻也是遇到了強敵,劉琮似乎對每一張牌都記得很清楚似的,幾乎沒有出錯牌。曹沖打到最後一牌,停住了手,問劉琮道︰“你知道我手里現在還有幾張什麼牌?”
劉琮笑了笑,一五一十的說了出來,竟然大差不差。曹沖看了一眼劉琮,用力拍了一下劉琮的肩說道︰“仲玉,你牛啊,跟那個王仲宣有得一比啊,記性這麼好?”
“且!”蔡璇不屑的哼了一聲︰“他能跟王仲宣比?王仲宣讀書萬卷,過目不忘,滿腹詩書,出口成章,他是讀書半卷,過目就忘,一肚子酒肉,只會做木匠。”
劉琮本來被曹沖夸了還挺得意,听蔡璇這麼一說,立刻如同被刺破的氣球,馬上矮了半截。曹沖見了覺得好笑,又有些奇怪,這前面的都好說,這“只會做木匠”從何說起?
蔡璣俯在他的耳邊,連說帶笑的說了一遍。原來劉琮不好讀書,論語勉強讀完了,孝經也讀過了,劉表請荊州的幾個大儒來給他講經書,結果每次都是最多讀半卷書,就無論如何都讀不下去了,氣得那幾個大儒又是搖頭又是嘆氣。後來劉表也死了心,不再管他讀書了,他也自得其樂,天天跟著那些匠人後面玩,居然迷上了木工。你還別說,他倒是做得一手好木工活,打出來的家具連那些老師傅都贊不絕口,也把劉表氣得夠嗆,要不是娶了蔡璇,有大蔡夫人相助,他哪有機會做幾天荊州牧啊。劉表平時根本不喜歡他的,一直喜歡的是大公子劉琦,這一切,都是大蔡夫人搞出來的鬼。
靠,明朝出了個木工皇帝,沒想到漢代還有個木工州牧。曹沖驚喜異常的看著劉琮,臉上還是有些不敢相信的神情,劉琮一見急了,跑到內房里找了半天,不知道從哪個角落里掏出一個小車來放在曹沖面前。曹沖一見,一下子撲過去搶在手中仔細的看了又看,愛不釋手。
這是一個有點類似于後世的獨輪車的小車,上面還雕著漂亮的花紋,車頭做了個牛頭的樣子,兩個把手是牛的兩條後腿。小小的車輪上每一根輻條都清清楚楚,看起來好象是可以拆開的。放在幾上,居然還可以轉動。
“這是你做的?”曹沖欣喜的看著劉琮說道。
“是啊。”劉琮見曹沖喜歡,開心的笑了,又膽怯的看了一眼蔡璇。蔡璇又氣又差,狠狠的盯著劉琮,只是見曹沖喜歡,才沒有立刻發作。
“這是我藏起來的,要被她發現了,又得踩爛了。”劉琮悄悄的對曹沖說道。
曹沖正要說些什麼,有人來報,說蒯英的信寫好了,馬車也準備好了,可以立刻出發。曹沖顧不上和劉琮多說,一邊起身一邊說道︰“仲玉,你是一塊藏在土里的金子,我今天有事,沒空和你多說,等我回來再說,有事要找你幫著做呢。”
“真的?”閑得發慌的劉琮大喜,跟著曹沖跑了出來。
“當然,只怕你到時候忙得沒覺睡了。”曹沖回頭笑道,“你別急,等我回來再說。”
“好,好。”劉琮連連點頭,看著曹沖上了車走遠了,這才笑得合不攏嘴的回到內室,得意的笑道︰“大玉兒,倉舒有事我要幫忙呢。”
“且。”蔡璇嘴上雖然不屑,但看剛才曹沖不象說笑的樣子,也知道事情不虛,一時口氣倒也好多了。劉琮現在拿著俸祿卻什麼事也沒事,她看在心里也難受,如今曹沖說有事讓劉琮幫忙,這說明劉琮還是有用的人,哪怕是做個木匠,也比閑著好,那可是幫曹家公子的忙啊。
曹沖向曹操請了令,出了襄陽城一路向北。坐在馬車上,一路想一路笑,想到劉琮這樣一個有技術天賦的人卻被那幫儒生搞成了廢物,真是可惜之極,自己想改造霹靂車,一直不是很順手,那些炮手都不識字,自己又不懂木工,說起來很是費勁,如今有了劉琮這個又認字又懂木工的,想來自己把意思一說就能明白,不用再費那麼多口舌了。
“公子遇到什麼開心事了,這一路上一直在笑。”周不疑終于忍不住了。
曹沖笑著把劉琮的事情一說,周不疑笑了,卻笑得有些不屑︰“公子,你注重那些末節太多了,聖人用道,小人用術,這些工匠之事,不值得你花這麼多心思。荊州人才眾多,也未見公子多去征引,怎麼對這些匠人如此關心?這些人只可用之,不可信之的。公子大才,不能總陷在這些小事中啊。”
看著又板下臉擺一副冒死進諫樣子的周不疑,曹沖忍了半天沒忍不住,還是撲哧一聲笑了出來。他欠身從周不疑手里奪過熱乎乎的茶杯,對他揮了揮手說道︰“你下車去!”
“怎麼了?”周不疑莫名其妙,平時進諫就算公子不願意听,也只是不理他而已,今天怎麼把他趕下車去了。他下了車,曹沖又對他說道︰“給你兩個選擇,一是步行跟著我走,二是騎著馬去,不過要把馬具全卸掉,騎光背馬。”
“公子,騎光背馬?我還不如走著去呢。”周不疑的臉一下子苦了下來,就連跟在一邊的許儀和典滿都不明白了,後面的魏延見了,也好奇的湊了過來听個究竟。
“車是匠人做的,馬是天生的,但馬具是匠人做的。既然你覺得應該重道不重術,就跟著走一段路吧。”曹沖笑嘻嘻的著一臉苦相的周不疑,又說道︰“今天已經跟你客氣了,你別忘了,你身上的衣服也是匠人做的。”
“啊?!”周不疑大驚,連忙捂緊了自己的衣服,生怕曹沖讓人扒光了他,那丟人可就丟大了。
曹沖見他那狼狽的樣子,得意的一笑,回頭伸長了腿叫道︰“還是一個人坐車好啊,地方寬敞,可以舒服點。大雙,小雙,替公子我捏捏。”
米大雙、米小雙見他收拾周不疑,一個咯咯笑出聲來,一個掩著嘴偷笑,伸出手替曹沖捏著肩膀和坐得有些酸麻的腿,舒服得曹沖直哼哼,快要睡著了。周不疑跟在一邊,愁眉苦臉的走了幾里路,實在吃不消了,見曹沖眼楮閉著,悄悄的爬上了車,剛爬上車坐好,曹沖睜開了眼楮,明知故問道︰“元直,怎麼上來了?不是看不上匠人的東西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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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不疑也不說話,先搶過米大雙手中的茶杯喝了口香茶,這才抹抹嘴說道︰“公子,你有話就說吧,我听著就是,可別再趕我下去走路了,我這腳疼得利害,只怕都起泡了。”
曹沖看了他兩眼,笑了兩聲,又嘆了口氣。這個時代重視儒學,輕視技術,這不是周不疑一個人的責任,說起來是個通病。在軍中說起來還好些,畢竟這些實用技術可以幫助取得勝利,減少傷亡,比如霹靂車,比如馬鐙,比如強弩,所以對將軍們來說,重視技術不是個問題。但那些文人卻不這麼認為,他們鄙視技術,甚至到了有些病態的地步,不僅自己不去研究,還極端鄙視研究技術的人,不屑的稱之為匠人。周不疑這樣的已經算是客氣的了,漢靈帝就是個技術人才,還是個皇帝呢,照樣被那些大臣指責。
“元直,士農工商,四民各有千秋,一個國家要興旺發達,這四民不可偏廢,只是不同時期有不同的偏重罷了。”曹沖收了臉上的笑容,拍了拍馬車說道︰“比如這馬車,有了馬車,我們趕到涅陽只需要兩天,輕松而不勞累,如果要走路去,只怕三天也未必能到,人也累得半死。你說這馬車沒用嗎?別忘了黃帝可是車的發明者,你能說黃帝不是聖人,黃帝不知道?道是要以術為基礎的,沒有了術,道只能在嘴上說說罷了。那些酸儒享受著匠人的勞作成果,卻大言不慚的鄙視匠人,你不覺得他們很可恥嗎?真要沒了匠人,他們穿什麼?吃什麼?住哪兒?”
“那都去講術了,還要道干什麼?”周不疑想了想反駁道︰“聖人還罵要學稼穡的樊遲是小人呢。”
“聖人錯了。”曹沖直接了當的說道。
“聖人怎麼會錯?”周不疑一下跳了起來。
“聖人為什麼不能有錯?”曹沖笑道︰“聖人也是人,他的知識也是學來的,為什麼不能有錯?他自己也不是說四十而不惑嗎,這說明四十以前也經常犯糊涂的。”
“你!”周不疑一下子將手指到了曹沖臉上,見曹沖臉色一冷,又立刻收了回來,訕訕的干笑一聲。曹沖冷著臉看著他,有些不快的撓了撓發梢,覺得有些遺憾,看來這人的思維定勢確實很難打破,周不疑這麼一個天才少年,跟著自己那麼長時間了,那種對聖人不能懷疑不能否定的習慣還是改不掉,一听到有對聖人不敬的話就火冒三丈,這還是自己這麼說,換成別人他早就劈頭劈臉的罵過去了。
“夏蟲不可語冰。”曹沖嘆了口氣,靠在米大雙嬌軟的身子,閉上眼楮睡了,不再理睬周不疑。他眼楮雖然閉著,一臉的愜意,心頭卻是一陣黯然,周不疑跟著自己這麼長時間了,本身又是一個知一反三的人,思想都這麼難以轉化,那別人豈不是更難了,自己的想法還能有人支持嗎?
車在新野城外停了下來,進了驛亭準備休息。魏延上前一亮出丞相府的腰牌,亭長立刻瞪大了眼楮,剛要進去拜見,魏延一把拉住他,低聲說道︰“我家公子不喜擾人,你不要緊張,安排個清靜的房間,做幾個適意的菜來,然後把我們帶來的人安排好住的地方就行。等我家公子安定了,我自然會請示公子是否帶你入見。安全你不用擔心,只要注意一下有沒有什麼可疑人等就行。”
亭長看著魏延鮮亮的衣甲,咽了口唾沫,連連點頭,連忙吩咐下去,奴役們一听,立刻忙活起來,曹沖帶來了二三十人,準備飯菜也要不少時間。亭長安排好了事情,想想還是有些擔心,想起魏延的最後一句話,立刻把求盜叫了過來,讓他立刻去盤查一下驛亭里住著的人。
曹沖洗了臉,剛坐下準備吃飯,外面傳來了兩個人說話的聲音,間雜著一個人咳嗽聲,慢慢聲音越來越大,竟象是吵了起來。細細一听,好象是有人在說曹沖一行仗勢欺人。曹沖本來心情就有些不好,一听到有人在說自己仗勢欺人,臉色就不好看了,重重的將手中的筷子拍在了桌上。
“文長,外面是怎麼回事?”
魏延听了,大步走了進來,躬身施禮,低聲說道︰“公子,外面有兩個外地人,在我們前面住在這里,求盜擔心公子的安全,想請他們換個地方去住,他們不答應,說了幾句,就吵了起來,那個士子以為是我們要求的,說求盜不按規矩辦事,還說我們仗勢欺人。”
曹沖一听,眉頭皺得老高,他知道魏延沒有全說,一定是求盜怕自己的安全有問題,想把閑雜人等都趕走,只是如今天色已晚,別人自是不願意,只是這樣說自己仗勢欺人,卻有些過火了。
“都是些哪來的士子?”一听到士子兩個字,生了一肚子氣的曹沖就有些上火,這些士子也太狂妄了,動不動就犯書呆子脾氣,這事情還沒搞清楚,罪名倒給自己加上了。
“一個是九江人,姓蔣,一個是廬江人,姓謝。”魏延見曹沖面色不善,想了想又加上一句說道︰“那個姓謝的好象生病了,不怎麼說話,只是那個姓蔣的,牙尖嘴利,頗是刁鑽。”
曹沖看著魏延欲言又止的樣子,不禁笑了起來。這個魏文才一向自視甚高,在自己的身邊實在是因為資歷又淺,文的被周不疑欺負,武的又打不過許儀和典滿,到處吃癟,只能忍著,可是離開自己身邊,卻是一般人不入他的青眼,難得給別人一個好臉色的。今天這樣子,象極了辯論輸給周不疑,或者是打架又被許儀給欺負了的樣子,難道這個姓蔣的也這麼利害?
他不由得起了好奇心︰“文長,把那兩個人叫過來。公子我倒要看看,哪個大才又讓文長吃了虧了。”魏延有些不好意思,卻興沖沖的出去了,他知道曹沖雖然發起火起來對下屬很嚴厲,但真要是誰欺負了他的人,也夠陰壞陰壞的,不把場面討回來絕不罷休。
門響了一聲,一個腰間佩著長劍、士子打扮的人站在了門口。他身高足有八尺,穿著一身純白的夾袍,面如冠玉,濃眉大眼,高高的鼻梁,長得很漂亮,只是嘴唇有些薄,一看就是那種能說會道的人物,嘴唇上兩撇胡子,看起來有三十出頭。
“九江蔣干蔣子翼,見過公子,不知公子怎麼稱呼?”蔣干拱手一揖,禮數很周全,但神情卻不是那麼恭謹,眼神居然從曹沖臉上一滑而過,飄到了曹沖身邊的米氏姐妹臉上停了片刻。
曹沖有些惱怒他的無禮,剛想發作,卻听到他的名字有些耳熟,略一思考,不免笑了起來,三國演義上有個出了名的丑角叫蔣干,眼前之個絕對可以當小生的家伙也叫蔣干?等等,不會就是他吧?
他想到要緊處,臉上的怒氣漸漸收了,猶豫了一下,和聲問道︰“足下既是九江人,和周瑜周公瑾可相識?”
蔣干一愣,點頭應道︰“昔年同窗,交情還算可以,只是……”他頓了一下,一絲愧色從臉上一閃而過,剛低下一點的頭又抬了起來,不同的是這次抬得更高了一些︰“自從他去了江東,我們有些年沒見了。不過盡管他成了江東的重將,想來還是記得當年的老友的。”
曹沖點了點頭,估計就這位了,不過,這反差也忒大了點,在三國演義里這位可是獐頭鼠目,成事不足,敗事有余的典範,“蔣干盜書 上了當”,凡是看過三國的人,沒有對這家伙有好印象的,沒想到真人卻是如此一個帥哥。他暗自想道,如果蔣干知道他被老羅寫成了那樣,到了陰間會不會追著老羅去玩命?他越想越有趣,不禁笑出聲來。
蔣干剛才問曹沖是什麼人,曹沖沒有應他,反倒提起了周瑜,讓他心中又是慚愧又是惱怒,如今見曹沖還是不應他,卻笑出聲來,立刻心下大怒,就要反唇相譏,好好的損曹沖一頓,拼著被他們哄出去甚至打上一頓也要在口舌上佔點便宜。他剛沉下臉要發 ,卻見曹沖長跪而起,對著他一招手說道︰“原來是九江的蔣子翼,久聞大名,一直恨能見面,沒想到今日在此相逢,幸甚幸甚。先生用餐了沒?如果沒有,不妨坐下小酌兩杯,這襄陽帶來的樗酒雖劣,倒還是下得口的,不知先生意下如何?”
一听曹沖這麼客氣的說話,滿腹怨氣的蔣干一下子反倒不知如何是好,他嗅了一下鼻子,美酒的香味立刻吸引住了他。他轉怒為喜,剛想坐下來,又想起外面的朋友,連忙說道︰“公子相邀,干不勝榮幸,只是好友有恙,尚未用餐,干……”
“子翼先生的好友,想來也是龍鳳之姿,如不嫌棄,不妨一起請來便是。”曹沖實在是很想看看這個蔣干到底和三國演義上有多大區別,也不介意多一個人吃飯。趁著蔣干去找朋友的時候,又讓人叫來了正在隔壁郁悶的周不疑,一起看看這個蔣干究竟是個什麼樣的人。
“蔣干蔣子翼?”周不疑一听這個名字就笑了,只是笑得有些不屑。他端起一杯酒喝了,這才咂咂嘴,解釋道︰“此人說起來也是個才子,不過他學的不是儒家經術,卻是戰國縱橫家之術,特別精通鬼谷子,一心想學甦秦張儀之流,憑三寸不爛之舌,求得仕進。要說口才之妙,算得上是獨步江淮,罕見敵手的。只是這縱橫之術,終究不是君子正道,所以現在還是白身一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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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子此言差矣。”周不疑話音未落,蔣干扶著一個年紀相當的男子出現在門口,那男子面容消瘦,精神有些萎靡,見了曹沖露齒一笑,勉強打了個招呼,就軟坐在一旁直喘。蔣干扶他坐好,向曹沖拱手道︰“這是我好友廬江謝奇,字異公。還未請教公子大名。”
“在下曹沖,字倉舒,沛國譙人。”曹沖含笑拱手道,魏延在外面見了,掩嘴而笑,知道公子這是拿這個蔣干開心了。果不其然,蔣干听了一愣,略想了片刻連忙翻身拜倒在地︰“公子莫非是曹丞相的公子?”
曹沖笑道︰“慚愧慚愧,只是一個仗勢欺人的紈褲子弟罷了,不值得先生如此大禮,快起來快起來。”他雖如此說著,卻是坐著不動,任憑蔣干趴在他的面前。魏延在外面看了,得意的瞟了他一眼,娘的,敢說我家公子仗勢欺人?要不是公子吩咐過,老子今天就打掉你滿嘴牙,看你還嘴利不?
蔣干額頭上冒出汗來,他自己抬起身來,尷尬的笑了笑︰“蔣干眼拙,沒想到能在此遇到公子。公子莫要打趣了,是蔣干嘴快失言。公子勸降宛城,挽救數萬性命,又在長阪遷回十萬難民,仁心遠播,蔣干早就心向往之,沒想到……沒想到卻是如此見到公子,真是慚愧。”
千穿萬穿,馬屁不穿,本來想拿蔣干開開玩笑的曹沖一听他這麼說,倒不好意思再說什麼,欠身扶起他和謝奇二人,請他們坐下,和顏悅色的問了幾句。當他听說謝奇胃口不好時,又讓人去叫亭長做了點稀粥來,配了點可口的小菜讓謝奇食用。
幾個人一面說著閑話,過了一會,亭長端著稀粥來了,托盤里還備了幾樣口味頗重的小菜,謝奇見了大喜,謝過曹沖,端起碗來就嘗了一下,胃口大開,連喝了兩大碗,直喝得頭上冒出汗來,這才滿意的放下碗筷。
“多謝公子,看來還是我照顧得不好。”蔣干一見謝奇臉上氣色好轉,這才知道自己雖然用心,卻不知道怎麼照顧人,連忙向曹沖致謝。曹沖笑著搖搖手,讓人拿過一件棉衣來對謝奇說道︰“你身子不好,不要受了涼,穿上這件衣服保暖些。”
“多謝公子。”謝奇感激不盡,略作推辭就接過衣服穿了起來。他身材雖然不如蔣干,但也有七尺,比曹沖要大了些,衣服穿上他身上有些小,顯得有些滑稽。
“子翼是縱橫家,異公又學的哪一門經術?”剛才談了半天,听蔣干把周不疑批得狗血淋頭,曹沖在看周不疑笑話的同時也知道了這個蔣干口才確實了得,頗有周星星的風采,絕不是老羅寫得那種廢物,心下已經有了收攬的意向。既然蔣干是個人才,跟周公瑾那樣的人做朋友,想來這個謝奇也不是等閑之輩,這才轉過頭來關注面色好多了的謝奇。
“慚愧,謝奇雖讀過幾天書,卻未從師學經,平時只是對農業比較關心,喜歡些田間之事,不上大雅之堂,讓公子笑話了。”謝奇的臉紅了,半是熱的,半是慚愧的。
“唉,異公何必慚愧,這農為國本,當是大事,哪是什麼不上大雅之堂的事。”蔣干瞟了周不疑一眼,故意說道︰“難道空著肚子坐而論道才是大雅之事?”
周不疑滿腹才華,論學問,論心計當然不會比蔣干差了,但論口才,卻實在不是蔣干的對手,沒兩句就被蔣干問了個張口結舌。現在見公子有了招攬之心,自己又確實說不過他,所以雖然听出了蔣干話中帶刺,也只得捏了鼻子喝悶酒,干脆不搭他的腔了。
“子冀說得有理。”曹沖笑嘻嘻的加了一句。
“公子,異公也讀得經書,只是不屑做個尋章摘句的書蟲。”蔣干見周不疑不搭話了,這才回過頭來對曹沖說道︰“異公見中平以來,災荒屢生,百姓多有餓死,這才潛心學農。十年來搜遍農書,收羅良種,哪里有善田的農夫,他就跑上門去求教,一心想做第二個棗屯田。聞說丞相大人南下荊州,匆匆趕來,想要以自己胸中所學,為國效力。不料半路上得了怪病,久治不好,這才想到南陽去找神醫張仲景診治一番。”
曹沖听了,驚奇的看著謝奇,這才注意到他的手指上有不少老繭,指節粗大,指甲也短禿,渾不似打扮的那麼文雅,心知他不僅是學理論,只怕還要經常下田親自試驗,不禁大為佩服。
“既然都是去找張仲景,那就跟我們一路吧,正好做個伴。”
“多謝公子。”謝奇很是感激,卻不知如何說才好,只是連連拱手。
蔣干見曹沖如此說,也是高興,便問起了曹沖去找張仲景的事由。听說軍中有疫,他也皺起了眉頭,放下了手中的筷子,猶豫了片刻說道︰“公子,干有一言,想請公子參詳。”
“子翼請講。”
“大軍未動,策士先行。不知丞相大人欲下江東,是想以大兵逼之,還是想不戰而勝?”
曹沖笑了,蔣干一開口,他就估計到他在打什麼主意了,不過,現在他自然要蔣干自己說出來。
“不戰而勝當然妙。”曹沖笑道︰“只怕江東那些人心中早有不臣之心,子翼口舌再利,也未必能有分毫之功。”
“不試試怎麼知道。”蔣干自負的笑了,他又瞟了一眼曹沖身後的米大雙,想了一下說道︰“干不才,願請纓前往江東,說得孫權來歸。只是干……有一不情之請,還請公子成全。”
曹沖見他眼神不對,不由得起了疑心,他看了一眼米大雙,微皺起眉頭說道︰“你說說看。”
蔣干指著米大雙笑道︰“干年已三十有二,尚是單身。干如有幸成功,敢請公子將此婢賞給在下。”說著,目光炯炯的看著曹沖,竟是志在必得之相。
曹沖慢慢收住了臉上的笑容,他看了看一臉笑容的蔣干,又看了看驚惶的米大雙,也慢慢放下了手中的竹筷,雙手攏在了袖筒里。身後站著的許儀和典滿、門外站著的魏延一听,幾乎同時立起了眉毛,手按上了環首刀的刀把。謝奇也驚得臉色發白,緊張的拉了拉蔣干的袖子。蔣干卻輕輕的撥開他的手,眼楮直盯著一言不發的曹沖。周不疑直起了身子,指著蔣干大喝一聲︰“大膽,竟敢對公子如此無禮!”說著,起身招手讓虎士將他拖出去。
曹沖伸出手擺了擺,將大步走過來的虎士趕了出去,他靜靜的看著蔣干,良久才笑了笑,又搖了搖頭道︰“恕難從命。”
米大雙松了一口氣,蔣干卻收起了笑容︰“公子,楚莊王絕纓之會,才有唐狡舍命相報,袁盎不不惜一婢,才免了吳國之災,就是本朝高祖皇帝也有和親之舉。恕干直言,公子正是用人之際,奈何惜一婦人而拒人千里之外?”
“我不是楚莊王、袁盎,更不敢和高祖皇帝相比。”曹沖嘴角露出一絲譏笑,他知道蔣干的想法雖然有些猖狂,卻算不上太出格。這個年代只要不是正妻,送人是無妨的,張允不是很大方的將蒯英送給了典滿嗎,對蒯英來說是個大事,對張允來說卻只是個拍曹沖小馬屁的小事,根本不值一提。
“公子,此女雖然貌美,然不過是一婢女,公子……”蔣干臉色有些不好看︰“難道她比江東還要重要嗎?”
“首先是江東現在還是孫權的,不是你的。”曹沖臉色平靜的看著蔣干,又回頭看了看米氏姐妹,“縱使現在江東是你說了算,我也不換。她是婢女也好,是什麼其他人也好,我曹沖絕不拿她去換江東,也不會拿我身邊的任何一個人去做條件。”他頓了一頓又說道︰“本朝衛大將軍說過,男人不愛惜自己的女人,不愛惜自己的馬,這個男人沒希望的,這個國家是沒有希望的。你要想得到她,要問她自己的想法,我……說了不算,也不想說了算。”
他抬起手止住了剛要開口的蔣干︰“你要當官,我可以答應你,要人,門都沒有。”
“皇家公主都能和親,公子卻憐惜一個婢女,真是讓我失望。”蔣干嘴角露出不屑的笑容,將杯中的酒湊到嘴邊,一口飲盡,整了整衣服,就要起身。
曹沖不禁笑了,他也不攔蔣干,只是意味深長的看著他,等蔣干站起來要去扶謝奇,這才說道︰“蔣子翼,有句話我可以在你走之前告訴你。我從來不認為拿女人去換幾年的平安是大漢朝的光榮,大漢朝的光榮應該是打得那些胡人拿女人來換幾年的平安。我也不認為出了那個和親主意的劉敬是什麼大才。一個策士,只有代表著朝庭的威嚴,無人敢擋其鋒的時候,才是最驕傲的。”
他頓了頓,看著有些發愣的蔣干,又說道︰“沒有秦國強大的實力,張儀如何能那麼輕易的將甦秦的合縱瓦解掉?沒有其它諸侯國的實力,王孫滿再能說,他真擋得住楚王的大軍嗎?”
蔣干愣住了,他呆呆的站了片刻,忽然轉身向曹沖施了一禮︰“蔣干孟浪,請公子海涵。不過干還是想請公子寫一封薦書,干願帶一小童,駕一葉扁舟,到江東走一趟。”
“這個無妨。”曹沖笑道︰“還請子翼先坐下,先讓我等喝完酒再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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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早,蔣干帶著曹沖親筆寫的薦書,趕往襄陽去見曹操請令,而謝奇則跟著曹沖向北。有了可口的飲食,又有了如花一般的米氏姐妹的照顧,再加上遇上曹沖,等于仕途有了著落,他的心情也好了起來,臉色漸漸的好了許多。一路上和曹沖有說有笑,相談甚歡。
過了安眾,便是涅陽。一行人到了涅陽城外,尚未進城,曹沖就感覺到了張機的能量,就連看門的小卒一听說曹沖一行是來找張機的都笑著說︰“我就知道你們是來找張先生的,帶著病人來涅陽,除了找張先生還能找誰呢。”
曹沖在車里听了一笑,看來這個張機張仲景在涅陽不是有名,而是相當的有名。他們進了城,沒費多大功夫就找了個張機的醫館,甚至不用問人,只要跟著不時出現的病人走就行。
張仲景的醫館並不大,前後兩進的小院,前面一進便是醫館,後面當是住家。曹沖在小院前下了車,伸了個懶腰,兩個虎士上前,扶著謝奇下車。進了門一看庭院中坐著滿滿的病人,曹沖不由得犯了難,要是等著排隊的話,只怕明天也未必見得著這個醫聖。他沖著魏延使了個眼色,魏延點點頭,伸手拉住一個奴僕模樣的人,掏出腰牌在他眼前一晃。
“我家公子要見張先生。”
“你家公子?”那個奴僕看了一眼魏延身上的鐵甲,剛挑起了嘴角又立刻放了下去,連忙堆起笑,彎了腰說道︰“真對不住,不知是哪家的公子,我家先生這里病人太多,一時只怕還要等上一會。”
“你不認字啊?”魏延有些火了,將腰牌又在他面前晃了一晃。
“將軍說對了,小人真不認字。”那個僕人哈著腰,陪著笑道。旁邊的人見魏延氣勢逼人,擺出了一副插隊插定了樣子,不由得都小聲嘀咕起來。不過他們看了看曹沖那輛罩著輕紗的馬車,看到里面隱隱能看到的兩個侍女,再看看全副武裝的虎士和士卒,都將冒到喉嚨口的話又咽回了肚里,只是從眼神里表示出無可奈何的憤怒。
魏延郁悶的嘆了口氣,指著腰牌上的字對僕人說道︰“看清楚了,這幾個字是丞相府,看明白了沒?我家公子是曹丞相的公子,曹沖,听明白了沒?丞相大人要請張大師去襄陽。”
“丞……丞相大人?”那僕人吃了一驚,抬起頭看了一眼魏延,又看了一眼正在伸懶腰的曹沖,嚇得調頭就走,一路走一路叫道︰“先生,先生,曹丞相派人來請你了。”
他倆的話引起了院中等候的人一片驚訝的叫聲,有些人伸頭朝這邊看來,有幾個衣著破爛的人猶豫了片刻,相互推讓了一下,這才由一個胡子花白的老人領頭,畏畏縮縮的走了過來,向著魏延深施一禮︰“請問將軍,這位可是曹丞相家的倉舒公子麼?”
魏延被他們一句將軍叫得心情舒泰,語氣也平和了許多,拱手還了一禮︰“老丈說對了,正是我家公子。”那老人听了,急急的拉著魏延說道︰“將軍,小老兒有事,要當面謝過公子,敢請將軍通報一聲。”魏延听了,有些為難,可見那老人的樣子,想來也不會有什麼問題,便帶著他們來到曹沖面前。
曹沖正活動著筋骨,見魏延帶著幾個頭發花白的老人走過來,連忙斂神躬身相迎。那幾個老人一見,撲通一聲跪倒在地,通通通的連叩了幾個響頭,嚇得曹沖吃了一驚,連忙上前將為首的老人扶了起來︰“老丈快快請起,小子當不得老丈如此大禮。”
“公子當得,公子當得。”老人被曹沖攙了起來,胡須抖動著,昏花的眼中流出渾濁的淚水。他抬起手用破爛的袖子擦了一下眼楮,激動得口齒不清說道︰“公子大恩,小老兒沒想到此生還能有機會拜見尊顏,當面表示小老兒的謝意。”
曹沖有些納悶的看了他一眼,習慣性的抬手撓頭。老人見了,含著淚咧著嘴笑道︰“公子不知,小老兒是宛城人,丞相大軍圍城時,小老兒兩個兒子都在軍中服役,就在甕城之中,鄰居老黑家的一個孩子一起去的,不過他運氣不好,被大石砸死了,我兒子就站在他旁邊,就在他旁邊啊。多虧公子下令,我兒子才撿了一條命啊,要不然,我就得跟老黑一樣,白發人送黑發人了。”
跟在後面的幾個人連連點頭,一個個又喜又泣。曹沖明白了,這些都是宛城那場未爆發的大戰中的民夫或者家屬。他們或者是他們的親人本來都有可能死在那場大戰中,因為他自己的一點被人稱之為“婦人之仁”的想法,盡量的拖延到了劉先趕來的時間,幸運的避免了那一場大戰,無形中挽救了不少人的命,他們這是當面表示感謝來了,沒有什麼可以拿得出手的,就只能磕頭了。
曹沖長長的嘆了一口氣,他扶起老人好生安慰了幾句,又向旁邊沖著他作揖磕頭的人拱手示意,然後連忙躲回了車上。他看著外面對著他車行禮的人們,眼中有些濕潤,這時候他才真切的感受到,自己當時的一時沖動是對的,這可都是活生生的人命啊。
“公子,你可成了活佛了。”米大雙抹了抹眼中的淚花笑道。
“你怎麼知道活佛?”曹沖被她的話逗得笑起來,回過身問道。
“我听娘說過,她在徐州時听那些信佛的人說過,活佛是救苦救難的。”米大雙說道,卻被米小雙拉了一下衣袖,她吐了一下舌頭,將後面的話又咽了回去。曹沖見她們作鬼,也不多說,他已經覺得這兩姐妹身份有可疑之處,不過倒也沒怎麼放在心上,諒她們對自己並沒有惡意,不說也就罷了。他們正說著閑話,那個僕人匆匆從里面走了出來,走到魏延面前恭敬的說道︰“將軍,我家先生請公子進去。”
張仲景年近花甲,面容清瘦,頭發半白,兩只眼楮亮而有神,但卻有些血絲,顯得有些勞累。他瘦而長的手指正搭在一個少年的脈門上,見曹沖進來,只是點頭示意,並未起身迎接。曹沖見他不出門去迎、反倒讓自己進來便知道他的脾氣,好在一來他在前世便不是個什麼有身份的人,到了這個世界上也沒有養成那種特別在乎架子的習慣,二來蒯英也預先給他說過這個醫聖的脾氣,自然也不放在心里,很隨意的在張仲景指定的位置坐了下來,安靜的等著張仲景看完病再說。
張仲景眼中閃過一絲意外的神彩,卻沒有多說什麼,而是看了一眼那個少年身後衣的婦人,微皺著眉頭說道︰“怎麼還跟上次一樣,我開的方子用了沒有?”
“用了的,用了的。”那個婦人連聲說道,見張仲景盯著她看,又有些不好意思的低下了頭,一手攬著那少年,聲音也低了些︰“只是,只是那味人參,實在……實在是不好買。”
張仲景哼了一聲,又跟著嘆了口氣,拿起毛筆沉思了片刻,又有些為難的嘆了口氣說道︰“不是我說你,這孩子天生氣虛,又那麼拼命讀書,怎麼能受得了?你家夫君大小也是個中郎將,不會連這點錢也省不得吧。如此做法,你就是到我這兒再來十趟也沒用啊。”
那婦人頭低得更低了,手捻著洗得發白的衣襟,囁嚅了幾聲,卻沒有說出個完整的話來。曹沖見了,有些奇怪。他看了看這個孩子,這少年眉清目秀,只是身體過于單薄了些,穿著厚厚的棉衣,仍然是畏畏縮縮的。那個婦人衣服很整潔,但是很舊,顯然是洗過多次的,有些地方細心的補過。他有些不解,中郎將是比兩千石的官,劉表在荊州私封了不少中郎將,就算俸祿差點,也不至于一家三口窮成這樣吧,莫不是被夫君拋棄的吧?
那個婦人見曹沖看著她,有些慚愧的扶著孩子站了起來,對著張仲景鞠了一躬︰“謝謝先生了,我回去再想想辦法。”那孩子輕輕的嘆了口氣說道︰“母親,算了吧,命中注定孩子就是這樣的命了。”
曹沖有些不忍,抬手叫住了他們母子︰“這位大嫂,敢問你們需要多少人參,或許我可以幫上點忙。”
“真的?”那婦人眼中一下子閃出亮光來,轉眼又黯淡了,她想了想略有些緊張的說道︰“我也不敢要多,只想再買一兩,也就差不多了。這位公子,不知你要價幾何?”
曹沖听了笑了笑,他知道這個婦人一兩大概是不夠的,只是怕手中的錢不夠,只能先買點救急罷了。他在鄴城的時候在藥房里看到不少烏丸人進貢的人參,就帶了一些身邊,經常泡在酒中,如今馬車上還有一些干參,是準備泡茶喝的,應該還有一兩支完整的,送他一點也是無妨的。
他轉過頭來對張仲景說道︰“大師覺得他還要多少才夠?”
張仲景挽著胡須想了想道︰“再有三兩好參應該差不多了。”
曹沖想了想道︰“三兩參倒是不多,只是我手頭一時沒有這麼多,這樣吧,我先把手頭的拿給你,至于其余的,你有空到襄陽去找我就是了。”
那婦人听了大喜,剛要伸手去掏錢,又緊張起來,摸出一個錢袋說道︰“這位公子,我身上只有這些錢,也不知道夠不夠?”曹沖看了一眼那個錢袋,暗自笑了,這哪夠,再來幾個還差不多,不過他沒有多說,伸手接過掂了掂道︰“應該差不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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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仲景微微一笑,卻沒有說話。曹沖將錢收下,回頭對典滿說道︰“讓文長去找小雙,將剩下的參拿來給這位大嫂。”典滿應了一聲,過了一會,魏延拿著一只錦匣大步走了進來交到曹沖手中。曹沖將錦匣打開,推到張仲景面前說道︰“先生看這可用得?”
“這是上好的老山參,如何用不得。”張仲景笑了,將錦匣推到婦人面前︰“好了,有了這兩支參,你家小哥病就好了一大半了,只是還要注意不要熬夜太多了,來日方長,身體要緊。”
哪知道那婦人一見,卻有些遲疑的將錦匣推了回來,眼楮盯著人參有些不舍,卻又堅決的說道︰“公子,那些錢只怕買不到半支這樣的好參,小婦人不能白要了公子的東西,如果公子願意,小婦人只取半支,等籌到錢再到公子府上去買,不知可否?”
曹沖苦笑了一聲,他就是怕白給她不要,這才收下了錢,哪知道這婦人雖窮,卻恁是有骨氣,半賣半送也不要。他正要說話,魏延忽然上前一步,哈下腰看了一眼那個少年,又看了一眼那婦人,然後驚喜的大叫道︰“黃家嫂子,我是魏延啊,你還記得我嗎?我是漢升兄的朋友啊,去年在襄陽見過後,還記得我嗎?”
那婦人抬起頭來,疑惑的看了一眼魏延,顯然是沒想起來,那少年眼珠一轉,卻高興的一下子跳了起來︰“魏叔叔,真的是你啊,我剛才看你就有點眼熟,不過你穿上這身衣甲更神氣了,我都不敢認你了。叔叔,你升官了吧?看你這身衣甲多好看。”
魏延哈哈大笑,一把將少年抱了起來,又皺著眉說道︰“聖言,你怎麼象沒長啊,還跟以前一樣輕,是不是讀書太用功了?”少年有些不好意思的點了點頭,蒼白的臉上露出一絲羞紅。
魏延不滿的看了婦人一眼,見曹沖好奇的看著他,連忙放下少年,湊到曹沖身邊說道︰“公子,這是我好友黃忠黃漢升的夫人和兒子。我這佷兒從小身體差,讀書又太用功,漢升兄雖然俸祿不低,卻跟我一樣,大部分錢都花在了士卒身上。只是他不比我光棍一條,我這嫂子、佷兒可受了不少苦了。要不這樣吧,這些參的錢我出了,就從我的軍餉里扣,如何?”
曹沖臉上帶著矜持的微笑,肚子里卻笑翻了天,搞了半天這小子是黃忠黃漢升的兒子,那婦人是黃忠的夫人,哈哈哈,這一路上真撿了好幾個寶了,不光撿個蔣干和謝奇,還撿著了黃忠的兒子,靠,運氣來了擋都擋不住啊。既然遇上了,怎麼能讓他們母子再跑出我的手掌心。
“自然可以。”曹沖拍了拍魏延的肩,“只是這些參也不夠,張大師也要跟著我們到襄陽去,既然你願意負責,不妨將他們一起帶到襄陽去,過些天黃中郎也要來述職,正好讓他們一家團聚。”他轉過頭對黃敘說道︰“聖言,你喜歡看書?”
黃敘有些膽怯,又有些期望的點點頭。曹沖笑了,扮出一臉狼外婆的笑容說道︰“我在襄陽有間書房,里面有一屋子的書,你可想看?”
“想!”黃敘重重的點了點頭,回過頭滿懷渴望的看著母親。他母親有些猶豫,魏延笑道︰“大嫂,漢升兄過些天是要來襄陽的,你們也有一年未見了,不如跟我一起回襄陽,一來取參,二來也好一家團聚。你放心,公子為人仁慈,他那兒書都是當年蔡伯喈先生的,我家公子是蔡先生的再傳弟子呢。王粲王仲宣他們也是我家公子的座上客,跟他們聊聊,對聖言的學問可是大有裨益。就是我家公子,也是滿腹錦繡呢。”
一听魏延這麼說,黃敘更是欲罷不能了,扯著母親的衣服無聲的哀求著。母親見了,也只得點點頭,拉著黃敘千恩萬謝,跟著魏延出去候著。
張仲景微笑著看著曹沖,拱手施了一禮︰“久聞公子仁慈,今日算是有幸親眼一觀。”
“慚愧,沖只是偶爾幫一幫人,用的也只是身外之物,大師卻是為了這些病人把自己累得夠嗆。”曹沖還了一禮,強自按捺著心里的開心,面色平靜的說道。
“唉 ”張仲景嘆了口氣,搖了搖頭,有些疲憊的笑道︰“我一個人再忙,又能救得了幾個人,公子宛城親身冒險,一救就是幾萬人,襄陽賑濟,活命又是過萬,這才是真正的大仁大義,機佩服不已呢。”一邊說著,一邊將謝奇招到手邊,仔細的打量著了一番,詳細問了病情,伸手搭上了他的脈門,閉目凝神。
曹沖也不打擾,安靜的看著他。他本來還搜腸刮肚的想了些前世記得的衛生醫藥知識,準備冒險賣弄一把勾引他,現在一看這樣子,自己大概不用冒這危險了。在醫聖面前,還是少說的好。
“無妨,只是長期勞累,虛火過旺罷了,注意休息,多吃些清淡可口的,再用點藥就好了。”張仲景睜開眼楮,伸手舉過一支竹簡,快速的寫了一個方子交給謝奇。
“公子來,不過就是為了這個先生看病吧。”張仲景一邊叫進來下一個病人,一邊對曹沖說道。
“自然不是。”曹沖將軍營中的事情說了一遍,張仲景一邊听,一邊手不停揮的寫著藥方,關照著病人應該注意的事項,不由的回頭對身後拿著筆的幾個年輕人說上幾句。
等曹沖說完,張仲景想了片刻,有些為難的看著絡繹不絕的病人說道︰“如此說來,我真應該去一趟才是,只是公子也看到了,這里實在有些走不開啊。”
曹沖淡淡一笑︰“其實我來除了軍中的疫病之外,還有一個想法需要大師幫忙,如果大師願意幫忙,想來可以救更多的人。”
“哦?”張仲景也笑了,抬眼向曹沖看過來。
“我想在襄陽設一個醫校,請大師主持,教出更多的象大師一樣的名師來。”
張仲景眼中倏的一亮,片刻之後卻又搖了搖頭道︰“公子此法雖然造福甚多,只怕做起來卻難,醫雖小術,不認識字的學起來比較難,認識字的又一心想著讀經入仕,只怕來學的人不會多。”
“大師,這個我自有辦法。”曹沖笑了,“襄陽附近現在有大概十數萬人的難民,其中不少人家有認識字的年輕人,亂世學醫,一來可以救人,二來可以學一技之長,自謀生路,我還可以設立一些有吸引力的辦法,到時候只怕大師會更忙的。”
“如果真能把我的醫術傳給更多的人,忙點倒不怕,我是擔心公子會白忙一場啊。”張仲景眼中透出亮來,有些開心又有些擔心的看著曹沖︰“醫家不上大雅之堂,我是怕……”
“人吃五谷雜糧,哪有不生病的,醫術于民生至大,怎麼是小術。”曹沖搖了搖頭,“我看醫術只怕比儒家經典還要重要,沒听說黃帝時有儒生,倒是听說黃帝時有神醫歧伯呢。”
他說著,不禁笑了起來。張仲景見他說得有趣,也底藕子笑起來。一老一少,相視大笑,越笑越開心,越笑聲音越大,笑得旁邊的人莫名其妙,一個個跟著相視而笑。
張仲景和曹沖相談甚歡,沒有太過猶豫就留下幾個醫術有成的弟子在涅陽主持醫館,帶著其余弟子跟著曹沖趕到了襄陽。趕了兩天的路到了襄陽後,他顧不上休息一下,就跟著曹沖去見曹操。曹操正在跟新任丞相掾主簿桓階等人說話,一听說曹沖從涅陽將張仲景請回來了,連忙讓他們進去。張仲景剛走到門口,正好看到王粲和和洽兩人從里面出來,他看了一眼王粲,不滿的說道︰“王仲宣,你那藥還是沒吃吧?”
王粲一見是他,連忙行了禮,笑道︰“原來是大師來了,快快請進吧,丞相大人等著你呢。你那藥我吃了,一點也不差,你就放心好了。”
“胡說!”張仲景生氣的看著他,“你滿腹詩書,文章錦繡,是個聰明人,怎麼還諱疾忌醫?你當我是傻子嗎,這點都看不出來?”
“真的吃了。”王粲有些尷尬的笑道,推諉了幾句,匆匆的跑了。張仲景看著王粲的背影,無奈的嘆了口氣。曹沖好奇的問道︰“這王仲宣雖然瘦了點,精神卻是極好,他也有病嗎?”
“他有內疾,三年五載的看不出來。”張仲景一邊跟著曹沖向里走,一邊說道︰“只怕十年不到,他的眉毛就會慢慢脫落,半年之後,就病重不治了。”
曹沖看了他一眼,半信半疑,這個故事他是听說過,不過真假不辯。他細想了想,忽然一陣寒氣從腦後升起,他記得王粲是四十一歲死的,而現在王粲是三十二歲,可不是正在十年不到。想到這里,他不由得又看了張仲景一眼,暗自決定,不管是真的假的,一定要逼著王粲按著方子把藥吃掉,不怕一萬,只怕萬一。王粲這個大才,不能讓他那麼容易就死了。
他正想著,荀攸從里面走出來,老遠就叫道︰“大師別來無恙,十年未見大師,大師神采依舊啊,可喜可賀。”
張仲景也笑著還禮︰“哪里哪里,倒是公達越發精神了,尊叔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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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操一見張仲景,大喜過望,連忙將他迎了進去。听了曹沖想要建醫校的想法,曹操想了想說道︰“這個想法可行,只是一時之間急切不得,你可先去籌備著。要急的倒是軍中的事,十幾萬大軍,醫匠也有上千人,就這些人只怕大師已經忙不過來了。”
曹沖听了,也覺得有理,張仲景也應了,又說了一陣細節,曹操讓人帶著張仲景去休息,留下了曹沖議事。他拉著曹沖的手一邊向里走一邊笑道︰“倉舒,你這件事辦得極好,有了這張仲景,我營中將士損耗可降到極低,不然疫病流行,只怕會未戰先潰。我看啊,是上蒼要我打贏這一仗,這才如此眷顧于我。”
曹沖見他意得志滿,信心膨脹,不由得暗自叫苦,他想了想說道︰“父親,天命遠而不可知,人謀更當為重,所謂成事雖在天,謀事卻在人。父親打贏了那麼多艱苦的硬仗,哪次不是集眾人智慧,謀士運籌帷幄于中,將士用命在外,又與天命何干?父親注的孫子兵法亦雲,‘先為不可勝,以待敵之可勝,不可勝在已,可勝在敵。’江東雖小,但地勢與中原大異,利水軍而不利騎兵,我軍不佔地利,只怕孫權不易勝,還是小心為上。”
曹操戲謔的轉過頭看了曹沖一眼,摸著他的頭說道︰“倉舒,怎麼對為父沒有信心了?我手握雄兵十數萬,再加上荊州水師共有二十多萬人馬,帳下智勇之士如雲,還拿不下江東孫權小兒?休要長他人志氣,滅自己威風。”
曹沖暗自嘆了一口氣,曹操這口氣看似玩笑,其實是有些不快了,他也只得笑了一聲,不再多說,父子兩人走到議事堂前,只見荀攸等人和諸將已經濟濟一堂,正圍坐在沙盤旁等著曹操前來。曹操落座後,對著丞相掾主簿桓階點頭示意。桓階點了點頭,轉過頭對他身後一個年約三旬的文士說道︰“子初,你就將江夏一帶的形勢給諸位說一下吧。”
那文士應了一聲,站起身來,先是對著曹操行了一禮,轉過頭來對著曹操身邊的曹沖行禮,臉上露出一絲笑容,微微點頭致意,曹沖覺得意外,他並沒有見過這個人,想來是自己不在的這兩天剛來吧,怎麼對自己這麼客氣,他剛想起來回禮,卻听得身後的周不疑輕聲歡喜的叫了一聲︰“老師,你來了。”
那人笑著點了點頭,回頭對著轉成一圈的眾人拱手作揖,清了清嗓子說道︰“諸位,巴乃零陵人,久在水邊,對江夏略有所知,奉丞相命,為諸位解說江夏形勢,若有不清之處,諸位稍候可暢所欲言,巴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眾人紛紛還禮,那人拿起沙盤旁放著的一只竹竿,開始解說地形。
“目前大軍所駐江陵一部,襄陽一部,襄陽出兵自是沿漢水東下,別無他途。從江陵沿長江向東,有三處關鍵所在,分別是江陵東南的華容道,華容東的陸口,江夏的夏口和鄂縣的樊口,華容道在江陵城東南一百八十里,南臨大江,北有東江湖、家錦湖、南江湖等大小數十個湖泊,湖間水道縱橫,難以行軍,故此道為咽喉要地,先得者利,不可不爭……”
曹沖听著此人侃侃而談,思路清晰,詳略得當,眾人听得入神,連連點頭。曹沖不免有些奇怪,曹操帳下能人甚多,不光是荀攸,華歆,最近征闢的桓階、和洽、裴潛、司馬芝等人都是才子,特別是桓階,當初可是替劉表的對頭張羨出主意的,把劉表搞得焦頭爛額,就連曹操听到了他都是挑起大拇指的,一來就任命為丞相掾主簿。這又是哪一個高才,居然在這些人面前也一點不懼。
周不疑好象認識。曹沖向後靠了靠,輕聲問道︰“元直,這人是誰?”
“我的老師,零陵劉巴劉子初,荊州的大才,少有高名,公子不知道嗎?”周不疑壓低了聲音,但聲音里卻有著壓抑不住的興奮。
“劉巴劉子初?”曹沖恍然大悟,原來他剛才是沖著周不疑這個學生點頭呢,我還自作多情,以為跟我套近乎呢。他細想了想,這個劉巴好象後來到了蜀的,跟劉備貌似不太對付,其他的他就不太清楚了。到了這個世界之後听周不疑說過幾次,每次周不疑提起他,都是贊不絕口,說這個劉巴內有運籌帷幄之中的張良之才,外有總理經濟的桑弘羊之能,是個不可多得的大才,就是跟劉表不對付,所以一直沒有當上顯官。只在零陵郡當了個戶曹史主記主簿,天天拿個帳本子算算帳。
沒想到這個大才今天突然出現了,他還以為會跟那些士人一樣,跟著劉備跑了呢,對了,他跟劉備也不對付,當然不會跟著劉備了。看他解說江夏一帶的形勢的樣子,周不疑的話大致不虛。
他們說著話的時間,劉巴已經講完了華容道,講完了陸口,正講到夏口和樊口︰“夏口地當漢水與長江之交,乃是兵沖要地,大軍如能渡此,順流向東,剛東吳可蹺足而定,孫權必為所擒。只是此地近吳,其水軍易至,且江夏現在劉琦劉備手中,我軍要穿越華容道,沿江東下過陸口,路遠而難行,如欲爭之,當立刻起程,在孫權定計之前擊破江夏,遲則為吳所得,屆時于我軍大為不利。”
他說完了之後,回身朝曹操行了一禮︰“丞相,巴解說已畢,請丞相定奪。”
曹操從沉思中回過神來,他笑著擺了擺手道︰“子初大才,解說得甚是清楚。”他又想了想道︰“前日倉舒薦了蔣子翼前來,他已帶著我的親筆信去了江東勸降,子初以為孫權會降否?再者,有報說劉備派了諸葛亮去江東與孫權議和,子初以為孫權會同意嗎?他會不會殺了劉備邀降?”
劉巴淡淡的笑了笑︰“丞相,孫權會不會殺劉備,昨天奮威將軍(程昱)已經說得清楚,巴以為甚是有理。孫權雖年輕,卻能屈能伸,頗有勾賤之忍性,當此面對丞相近二十萬大軍之際,他必不敢殺劉備而傷眾人之心,反而會優待劉備,合力共拒丞相大軍。至于孫權是否會投降,巴以為,他降也好,不降也好,丞相皆應以不降為準,大軍前逼,先行擊破江夏,擒了劉備劉琦,孫權降則可順勢收服江東,不降則以大軍逼降之,方是萬全之策。”
曹操听了,微微點頭,朝著荀攸等人看了一眼︰“既然諸君皆是如此認為,那就如此定了吧,大軍依次向江夏進發,傳令曹仁,立刻向夏口進軍。公達,你宣布一下襄陽這邊進軍的次序。”
“諾!”荀攸起身受命,回過身對著眾將喝道︰“丞相有令,眾將上前。”
眾將轟然應諾,抱拳而立。
“左武衛先鋒,討逆將軍江夏太守文聘率水軍。陸路安排如下,虎威將軍于禁為第一軍,奮威將軍程昱為第二軍……”
“蕩寇將軍張遼為第三軍……”
“……”
“……”
“厲鋒將軍曹洪屯守襄陽,負責調集前線所需各種物資,行征南將軍曹仁鎮守江陵。”荀攸宣布完了命令,這才退回一旁。曹操面沉如水,看了一眼眾將︰“諸位,軍令如山,望諸位努力。”
“諾!”眾將應諾,紛紛退去,各自回營準備。
曹操見眾將出了門,這才回過頭來對坐在一旁的曹沖說道︰“倉舒,你還是跟著我在中軍,那兩千騎暫時歸屬虎豹騎,單立一營,龐德為正,閻行為副,都由子和(曹純)統率,你看可好。”
曹沖笑了笑,點頭說道︰“父親安排得正是妥當。”這事說起來自然是順理成章,讓人說不出有什麼不妥來,怕只怕曹操心里卻有了些疙瘩,有意削弱了自己的力量。恐怕是自己多次提醒他,他已經有些不舒服的感覺。唉,這好人真是難做啊,自己不能強行諫說,又不能眼睜睜的看著大軍被火燒了,果真如戲里所說,這曹營的事,難辦啊。對曹操的安排,他只有說好的份,除此之外還能說什麼呢。
父子二人又說了些閑話,曹沖出了府,怏怏不樂的上了馬車回他在蔡家莊園的臨時新居,心中想道,也許自己明天該搬回來了,總是住在蔡家莊園,只怕時間長了父親也會有意見。一邊走著,他一邊想著如何才能阻止赤壁的慘敗,只是想來想去,好象也沒有什麼好辦法勸住曹操。上次軍議時,就連平常不怎麼說話,一旦說話曹操也要給點面子的賈詡都出言反對直下江東,結果曹操只是笑了笑,無聲的給駁了回來,自己在這個時候總是說要小心的話,難怪志滿意得的曹操不滿意了。
也許,也許事情未必如自己所想。張仲景來了,疫病的問題可以得到控制。有了劉巴這個干才,如果曹軍搶在孫權前面到達夏口,打破劉備和劉琦的軍隊,也許不會發生赤壁之戰了吧?只是,能趕在孫權前面嗎?
曹沖忽然醒悟了過來,他發現一直跟在自己身邊的周不疑不在車旁,不免有些意外。招過許儀問了一聲,許儀說道︰“元直先生去找他老師了,說是過一會兒就去找公子。”
“哦,這樣也好。”曹沖應了一聲,又縮回了車里,這件事要好好問問劉巴,看看如何解決。
媽的,怎麼一想到華容道後腦勺就發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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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蔡家莊園時,劉琮正在門口焦急的翹首以盼,一看到曹沖的馬車就連忙迎了上來,見曹沖一臉的郁悶,不免驚訝的問道︰“倉舒,怎麼了?看起來有些不高興啊?”
曹沖見他一臉的興奮,不好意思打擊他的情緒,打了個哈哈笑道︰“沒事沒事,就是趕了一天的路,又議了半天的事,有些累了。”
“哦,原來是這樣啊。”劉琮有些遺憾的摸了摸頭,想要說些什麼,又覺得不好意思。曹沖見了,拉著他向里走去,一邊走一邊問道︰“你有什麼事就說嘛,男子漢大丈夫,不要吞吞吐吐的。”
“呵呵呵……”劉琮憨憨的笑了,“我本來有個小玩意要給你看的,不過既然你這麼累,我還是別打擾你休息,要不還是明天再說吧。”
曹沖偏著頭看了他一眼笑道︰“明天?你今天晚上會睡得好嗎?”
劉琮一听,又憨憨的笑起來︰“確實……確實不太容易。”
“那就拿來吧。”曹沖一伸手。
“好。”劉琮興奮起來,拉著曹沖穿過庭院,進了內室,也不顧正在閑話的三個蔡氏,從一個角落里找出一個木頭做成的小玩具來遞到曹沖手里,有些得意的說道︰“看看你能不能拆開再裝起來,我試過很多人,他們都不行的。”
“且,又是做木匠。”蔡璇撇了撇嘴,卻沒有斥責劉琮,回過頭拉著蔡璣和姑姑走了。曹沖看了一眼手中的玩具,笑了︰“我以為什麼呢,這不是孔明鎖嗎?”
“孔明鎖?”劉琮愣了,“誰說這是孔明鎖,你怎麼知道這個東西?”
曹沖暗自後悔,自己一時嘴快,把這個後世用的詞說出來了,好在孔明確實是這個時代的人,不然真沒辦法解釋,他想了想道︰“我在長阪敗兵中見過這個,他們說是諸葛亮發明的,就叫孔明鎖。”
“胡扯。”劉琮氣得紅了臉,也不顧曹沖的面子︰“這分明是我和月英表姐做出來的,怎麼成了孔明發明的。孔明雖然聰明,不過要論到做這個,還不如我呢,更別提和月英表姐比了。”
曹沖一听樂了。不錯,諸葛亮的老婆黃月英說起來是劉琮的姨表姐,只比劉琮大幾歲。听蔡璣說,她結婚之前常到州牧府來,跟劉琮很玩得來。這個黃月英長得一般化,雖然不是傳說中的丑女,但確實不屬于漂亮的人。不過她聰明無比,精通各種機關消息,也只有她才跟劉琮玩到一起。後來跟諸葛亮成親之後,為了諸葛亮的事她也來過幾次襄陽,只是諸葛亮看不上劉表,這才來得少了。每隔一段時間,總要讓人帶著新奇玩意來給劉琮的,劉琮怕蔡璇發現了又給扔掉,總是東藏一個西藏一個,有時還藏到蔡璣這里來。
“這是你和你月英表姐做的?”曹沖安慰劉琮道。
“嗯,這不叫什麼孔明鎖,其實叫魯班鎖,是我家表姐從墨經上看到的,加以改進後才做成這樣。”劉琮見曹沖很喜歡這個東西,看著他手指撥弄了幾下就將木鎖拆開,又很快的裝了起來,不由得驚訝的說道︰“倉舒,人家說你是天才,你果真是個天才呢,我當時拿到這個,也用了半個時辰才搞明白,你怎麼一看就知道了。”
曹沖汗顏,他只是踫巧在前世見過這個,可是看著圖鑽研了好久才明白的,哪是什麼天才。不過這個劉琮倒是個天才,半個時辰就能搞明白。
“仲玉,你挺聰明的啊,怎麼大玉兒總是說你笨?我看她們才笨呢。”曹沖跟這個劉琮一說話,心中的郁悶全消了,張開腿坐了下來,取過劉琮手中的孔明鎖看了又看。
“嘻嘻,你不知道,她是說我讀書笨,總是讀不下去,其實我不喜歡讀書,是因為那些書都是騙人的,所以才不愛讀。只是怕她們罵我,所以假裝讀不下去。”劉琮得意的笑道,他一邊從各個角落里不停的找出些稀奇古怪的玩具來遞到曹沖手里,一邊開心的說著。圓圓的臉上盡是笑容,哪有前些時候看到他時的一臉衰樣,這幾天沒見,竟象是換了個人似的意氣風發。
“騙人?”曹沖有些不解。
“是啊,你看啊,聖人說仁者無敵,宋襄公仁吧,楚軍不仁吧,可宋襄公不是被楚軍打得大敗嗎?”劉琮看了一眼外面,又看了一眼曹沖,見曹沖沒有生氣,反而是很認真的听他說話,這才接著往下說︰“再往近了說,都說秦軍是暴秦,可是秦軍卻打敗了六國,統一天下,這大漢的天下,還是從秦人手里拿過來的。再說了,跟著高祖皇帝打天下的功臣里,哪一個是講仁義的儒生?那個孔家的後人孔安國,不過是個替孝武皇帝端唾壺的侍中而已。就是他獻上去的尚書,還有人說是假的呢。你再看那些儒生,滿嘴的仁義,可真是爭權奪利起來,比誰都狠呢,什麼聖人的教誨都扔到一邊了。你別看他們平時吹得凶,真正遇到事了,也是軟蛋一個,就說那個大儒宋仲子(宋忠)吧,動不動就說什麼浩然之氣,什麼威武不能屈,我可听說他在樊城被劉家叔叔拿刀指著,嚇得尿了褲子呢。”
劉琮越說越興奮,也沒看一眼目瞪口呆的曹沖︰“再說近一點的吧,人家都說袁家是四世三公,算得上皇恩浩蕩吧?可是大亂一起,首先想當皇帝的就是袁家兩個弟兄,你說這些人是不是自欺欺人,騙人還不算,還要拉上老天,自己往經書里加上胡說八道的讖諱,什麼代漢者當途高,什麼黃龍現,全是他們自己編出來的。你說對吧,唉,倉舒,你怎麼了?”
劉琮終于發現曹沖臉色怪異了,連忙停了嘴,伸手在發愣的曹沖眼前晃了晃。曹沖一驚,這才從震驚中回過神來,他自我解嘲的笑了笑︰“仲玉,你這話只能對我說說,可不能跟別人說,被人听見了,說你是瘋子傻子是小事,只怕安你個大逆不道,小命都沒了。”
“呵呵呵……”劉琮笑道︰“你放心,我只跟你說說,別人面前我都裝傻的。自從小時候被父親痛打過一次之後,我就再也不跟別人說了,哪怕父親面前也不說。”他說著,臉色黯淡了下來,停了半晌說道︰“只是父親走了,我再想被他打一次也沒機會了。如今只剩我兄弟二人,還各處一方……”
曹沖默然了,他覺得這個劉琮不是笨蛋,分明是個聰明人,卻偏偏被人當成了傻瓜。看著他那種傷感的樣子,他有些抱歉,說起來他們弟兄如今被雙方當成招牌利用,還是他造成的。雖然這總比到青州去被臧霸等人為難好,但總有些殘忍。
“仲玉,”曹沖拍了拍劉琮︰“有機會把伯玉救出來,你們兄弟就可以團圓了。”
“謝謝倉舒了。”劉琮默默的拜了一拜,又展顏笑道︰“我們還是說這鎖吧。”
“好,你說你家月英表姐有本墨經?”曹沖想起來他剛才說的話,故意轉過話題道。
“嗯,月英表姐無意中得到一本墨經,卷末附了不少圖,里面全是機關消息之術。月英表姐又做了不少改進,重新整理了之後,加上圖有厚厚的一大摞呢。”一說起這個,劉琮又興奮起來。
曹沖看著他邊說邊玩,卻忽然想起一件事來,自己的想法在周不疑那樣的天才那里得不到理解,怎麼跟這個別人眼中的笨蛋卻有異曲同功之妙,難道自己開始想的方向就錯了。他覺得眼前豁然開朗,突然之間發現了一個新的方向,漸漸的也興奮起來。
“仲玉,除了你表姐,你還知道有其他的人擅長這些……這些技藝之術,不僅僅是木工,其它的也行,比如發明個什麼東西之類的。”
“這個可不多,就是有人懂他們也不會說,怕人笑話。”劉琮想了想道,“我只知道一個人,韓家的韓暨韓公至也擅長這些,其他的我就不知道了。”
“嗯。”曹沖想了想道︰“我過些天要跟大軍南下江夏,沒有時間呆在襄陽。你別天天呆在屋里,悶也悶壞了,我明天帶你去找子廉叔叔,讓他安排你到軍中去找相關的人,你也注意一下還有哪些適合的人選,一起收攏來,等我回來有大事可做。”
“真的?大事,什麼大事?”劉琮睜大了眼楮興奮的說道。
“自然是發財的大事。”曹沖故作神秘的笑道。劉琮正要追問,典滿在外面叫了一聲︰“公子,元直先生把劉子初先生請來了,正在書房等著見你呢。”
“我就來。”曹沖一邊說著,一邊站起身來,對劉琮一挑眉毛說道︰“仲玉,相信我沒錯的,你雖然不能做到三公,但做個尚方令或者將作大匠卻是綽綽有余的。”
“尚方令?將作大匠?”劉琮喃喃的念叨了幾聲,也沒注意到曹沖已經出去了,他在屋里轉了幾圈,臉上露出開心的笑容。蔡璇正走了進來,見了嗔笑道︰“傻子,又犯痴病了,念叨什麼呢?”
“夫人,”劉琮一把拉住蔡璇的手,“倉舒說我能做到將作大匠呢。”
“真的?”蔡璇有些不相信的看著劉琮。
“是真的,他剛剛說的。”劉琮說著,就要拉著蔡璇去找曹沖。
蔡璇有些不敢置信的掐了掐自己的耳朵,又看了看眼前興奮的劉琮,忽然掩面輕聲抽泣起來,劉琮愣了,有些遲疑的上前拍拍她的背。蔡璇擺手抽噎道︰“不礙事,夫君,我這是為你高興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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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巴矜持的微笑著,見曹沖匆匆的走進來,起身施了一禮︰“零陵劉巴,見過公子。”
曹沖連忙上前扶住他︰“先生這可折殺小子,先生是元直的老師,便也是我的師輩,應該是小子給先生見禮才是。”
“公子禮賢下士,果然是名不虛傳。”劉巴客氣的說道,兩人謙讓了一番,分賓主落座,蔡沁兒端上茶來,斂身退了出去,留下米氏姐妹在一旁侍候著。
“先生,這荊楚人士有不少人連官都不做也要追隨劉玄德。先生不去追隨劉玄德反倒北上,實在讓小子欣喜萬分啊。”曹沖先嘆了口氣道。這段時間荊州不少官員棄官南去,好在荊州人才眾多,才沒有鬧出笑話,象劉巴這樣沒有追隨劉備反而逆流北上的,實在是個異類。
“公子不必為那些人煩惱,他們枉有才名,卻不知劉備的真面目,不過是個凡才罷了。”劉巴笑著安慰了一句,“听元直說公子相邀,巴不揣妄陋,這才跟著元直前來叨擾,還請公子恕罪。”
“哪里哪里。”曹沖連忙客氣的說道︰“小子有些問題,不向先生請教一下,實在是難以入眠,本當前去拜訪先生才是,只是一時有些不便,這才讓元直請先生移駕前來,還請先生海涵。”
劉巴笑了,順了一下下巴的胡須說道︰“不知公子有何疑,但請說來,巴知無不言。只怕巴才疏學淺,有所不到之處,還請公子莫怪。”
曹沖見兩人都是客氣得過份,不禁笑起來,劉巴見他笑了,也呵呵一笑。這相視一笑,氣氛立刻輕松了許多。曹沖笑了一陣,這才沉聲說道︰“听先生說,從江陵向東,有三處要口,一是華容道,二是陸口,三是夏口和樊口,先生以為,我軍現在還有機會奪得夏口嗎?”
劉巴也收住了笑,定定的看著曹沖半天,才開口說道︰“怎麼公子對我軍的前景好象有些擔憂啊?”
曹沖強笑了一聲︰“未算勝,先算敗,也是兵家常事。”
劉巴又沉靜了一會,細想了想說道︰“恕我直言,只怕夏口是無法爭奪了,如果我預計不錯,蔣子翼江東之行,只怕會空手而返。孫權駐軍柴桑觀望已久,如果要降,丞相定荊州之日,他就當派使者前來試探風聲,至今不到,其志已明。諸君尚抱孫權投降之念,殊不可取。我听說公子追劉備于長阪,劉備拋妻棄子,狼狽而逃,其時江東魯肅已在劉備軍中。劉備伏擊公子不成,回到江夏之後,諸葛亮就隨魯肅去了柴桑,此時恐怕已經說服了江東眾臣,起兵西向。這夏口,怕是已經被他們佔了。”
曹沖一听,皺起了眉頭,遲疑了片刻又說道︰“那陸口我軍可能爭得?”
劉巴點頭道︰“如果江陵接到軍令立刻出發,計算時日,爭得陸口尚有較大可能。公子也不必擔憂,只要爭得陸口,大軍即可棄舟登陸,過蒲圻、羊頭山、陽新,直撲柴桑,以曹公大軍之精銳,想來擊破孫權雖不說舉手可得,則少也有七八成勝算。巴倒以為,公子要擔心的不是陸口之爭,而是奪得柴桑之後的事情。”
曹沖听劉巴說可以奪到陸口後從陸口上岸,不必在江中與孫權打水仗,心中正是一松,卻听劉巴說要擔心奪取柴桑之後的事,不免有些奇怪。這上了岸難道還怕江東不成,不是說取了柴桑就可順江東下,江東蹺足可得嗎,怎麼反而要擔心這個事了?
劉巴見曹沖一臉的疑問,笑了笑說道︰“公子久在北方,對江東之事了解不多。江東雖是偏僻之土,人口原本不多,幾個大城也集中在東部,但江東多山,部族甚多,號稱百越,其實細說起來,在山中為禍的不僅是越人,還有不少是世家大族,他們有的是與孫氏不合,暫時避世,有的就是想佔山為王,做一個土皇帝。孫氏在江東三世,征戰十幾年,至今也未能剿滅干淨。丞相如果奪不到柴桑則罷,如果佔了柴桑,就要面對這些人。這些人久在山中,來去如飛,神出鬼沒,以大軍征之,他們就隱匿不出,大軍一走,他們又死灰復燃,到時候必成心腹之患。”
曹沖听了,恍然大悟,這些山越藏在山中,打又不打不得,不打吧又不成,把他們留在身後東征,糧道隨時可能被截。也就是說即使打贏了赤壁之戰,朝庭的大軍也會被拖在柴桑一帶,短期內不得東下,而以北方的形勢,大軍顯然不能長期在江東征戰。就算北方不出事,要荊州長期負擔大軍的物資,那些世家大族只怕也會翻臉的。到時候荊州一亂,江東更是要卷土重來。
怪不得賈詡不贊成征江東呢,只怕是他已經看到了這一步,這才建議用重兵守在荊州,保持對江東的威逼態勢,把重心放在收拾荊州的民心上,先穩定了荊州再說。
高人就是高人,賈詡是一個,眼前的這個劉巴也是一個,只怕荀攸他們也看到了,只是進諫了沒用而已。唉,丞相大人現在意氣風發,一心想一統天下,哪听得進這些話啊。他已經不再是那個從諫如流的丞相了,這從他們父子之間的談話就可以看得出來。父子如此,其他人就更不如了。
曹沖苦笑了一聲,眼下大軍已經進發,再退回來是想都不要想,還是先想著如何打好這一仗再說吧。他擺了擺手,不再談這個話題︰“先生以為,這次與江東大戰,我方有幾成勝算。”
“如果不出意外,有七成之數。”劉巴捏起三指說道︰“我軍勢大,又是以順征逆,江東充其量只能聚起五萬精兵,且以水軍為主。在水軍上雖然數量不如蔡都督的七萬大軍,但其精銳程度只怕略有過之,如果以水戰為主,雙方各有五五之數。丞相大軍勝在步卒和騎兵,江夏多水多山,騎兵恐怕無用武之地,只能以步卒為主。以步卒論,如果不爆發大的疫病,一旦上了岸,即使除去不熟悉地形的不利因素,也有八成的勝算,所以,綜合來看,大約在七成左右。現在的關鍵是,能不能順利的奪得陸口上岸。”
曹沖沉默不語,劉巴見了,又笑道︰“其實打一仗也有好處。”
“此話怎講?”
“江東要面對丞相的大軍,只有全力一拼,必然會集中全部精銳前來,以雙方兵勢而言,丞相縱使不能全取江東于一役,也可重創孫權。經此一役,孫權只能遠遁會稽,沒有幾年他緩不過勁來,到時候留下一支偏軍駐守柴桑,以荊州為後方,不時騷擾,只怕孫權日子不會好過。大軍坐鎮荊州,西逼巴蜀,關中,假以時日,一統天下也是完全有可能的。”
“先生所言有理。”曹沖總算松了口氣,就算劉巴這麼說是為照顧了曹操的面子,但總還有點可行性,真要把赤壁大戰打贏了,對已方來說還是有利的。現在的問題是如何打贏這一仗,想來想去,就看江東會不會玩火攻了。諸葛亮借東風自然是胡扯,但黃蓋的詐降計卻是真的,到時候只要小心應付,想來還是可以的。
只是這件事只能見招拆招,總不能現在就告訴曹操說,到時候黃蓋會來投降,你一定要小心他放火。如果真這麼說,曹操大概會摸著他的頭說︰“你又犯病了吧?”
“多謝先生賜教。”曹沖感激的對著劉巴躬身施禮,被劉巴這麼一分析,他對赤壁的前景光明多了。對後面的事情也有了更多的了解。
說完了這件事,他們又扯了些學問之類。曹沖送了一本《上巳文集》給劉巴,劉巴接書在手,眼前一亮,連聲稱謝。從書又說到百工之學,從百工之學說到諸子百家,兩人頗為意趣相投,反倒是周不疑這個正牌的學生在一旁听了有些郁悶,感覺到自己反成了外人似的。
正如劉巴所料,幾天後蔣干灰溜溜的回來了,一見曹沖就愧不敢當連說慚愧。他到江東一行,沒到柴桑就遇到了周瑜。周瑜一見他就笑道︰“你來做說客嗎?”然後帶著他在大營里走了一圈,又把孫權賞的東西擺給他看,然後對他說道︰“子翼還有什麼要說的嗎?”蔣干只能笑笑,鎩羽而歸。好在曹操有了心理準備,大軍都已經按順序開始出發了,不降就不降吧。所以他雖然有些郁悶,倒也沒發火責備他。
“周公瑾雅量高致,非言語可動,干慚愧,空在公子面前夸口,卻一事無成。”
曹沖笑了笑,這個結果在他意料之中,不是蔣干無能,只能說現在這個狀態下的周瑜不管是哪方面都是得意之極,不管誰去說也是一樣。不過,借此機會讓蔣干這個利嘴吃點癟也是好的。
“放心,會有子翼意氣風發的那一天的。”曹沖看了垂頭喪氣的蔣干,忍不住笑著安慰道︰“你還是先在丞相府找個事做吧。”
蔣干赧然一笑,沒有多說什麼,只是作揖稱謝。
曹沖正想再安慰他兩句,只見外面一匹馬飛馳而來,到了門前,一個騎士飛身下馬,緊跑兩步單腿跪在曹沖面前︰“公子,我家將軍請公子立刻前往丞相行營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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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沖認得這個騎士,他是曹洪的貼身親衛曹辛,字子豫,上次曹洪謝他的三十金,就是這個曹辛送過來的,說起來也是個熟人。現在他一見曹辛面色倉惶,滿頭大汗,頓時吃了一驚,連忙問道︰“什麼事?怎麼如此驚慌。”
曹辛一邊扶著曹沖上馬,一邊低聲說了幾句。曹沖听了大驚,立刻跳上烏丸名駒飛奔而去,驚得許儀等人也連忙上馬,跟在後面一路狂奔。
曹辛說,曹洪派出的人不分晝夜,差點把那匹千里馬跑死,終于在第三天夜里趕到了鄴城,曹馥一听楊沛來做鄴城令了,嚇得面無人色,半夜把劉勛的兒子劉杰從青樓里拉了出來,當天夜里就收拾好該送往荊州的第一批冬衣,第二天早上匆匆忙忙的辦好了各項手續,中午時分就出了鄴城,在路上听說他們出鄴城的第二天,楊沛到了鄴城,一批在鄴城橫行的小霸王全被拉去關進了大牢,有幾個家伙拒捕,被打得滿街亂滾。緊跟著,第二批物資就上了路。
曹馥嚇得魂飛魄散,生怕被後面的人趕上,威逼利誘,對民夫們許諾早到一天就賞錢若干,愣是只花了九天就將第一批冬衣送到了襄陽。本來這是件好事,丞相大人也挺高興的,只是沒想到一查點卻出了問題,曹馥拿的公文中寫的是三萬套冬衣,可實際運送到的只有兩萬套,整整差了一萬套。丞相問曹馥是怎麼回事,曹馥正在一旁和父親曹洪嘀咕,慶幸撿了一條命呢,哪曾想出了這種事,一時也說不清怎麼回事,只知道大叫冤枉,惹得丞相大怒,命人拉出去先打五十軍棍再說。
五十軍棍真要打下去,雖然沒殺頭也等于殺頭了。曹洪嚇得手足無措,一邊哀求行刑的軍士拖一點時間,一邊派了曹辛飛馬來找曹沖。他現在有什麼事第一想到的就是曹沖,覺得只有曹沖才能攔得住暴怒的曹操,只有曹沖才能免他們家的無妄之災,這次也不例外。
曹沖一听就明白了,曹馥雖然跟曹洪一樣吝嗇,但還不至于膽大到把一萬套冬衣就這麼貪墨了。大概是有人預料到曹馥會匆匆起程,無暇細看文書,順手給他下了個套。冬衣拖了這麼長時間,已經影響到了大軍進發的行程,曹操暴怒之下,只怕不會細看,大怒之下不說宰了曹馥至少也要給他一個大苦頭。曹沖細想之下,不由得佩服這個出主意的人高明,舉手之勞就給曹馥下了一個套,你真要查起來,最多只能查到直接經辦的小吏,反正殺一兩個小吏對他們來說,根本不值得一提。
不知道是司馬懿的點子還是吳質的損招,曹沖暗笑道,反正都夠陰的,使了壞還讓你找不到證據,計算也很精確。曹操現在確實為冬衣的事情很惱火,前面剛剛出發的七路大軍中有四路沒有取到冬衣就走了,他的中軍也因此耽擱了兩天,再踫上這麼一件事,你說他怎麼不惱火。
心中有了計劃,曹沖到了丞相行營外,沒有理會趴在地上、急得滿腦門汗珠的曹馥,先拉過一旁跪著的隨行主吏問了幾句,了解了一下情況,這才心中大定。不過他沒有進帳去求情,而是奪過一旁站著的軍士手中的軍棍,掄起來就沖著曹馥的屁股打了下去。
簌簌發抖的曹馥一見遠去曹辛帶著曹沖飛奔進了大營,心中剛剛一松,沒想到曹沖卻自己掄起棍子打了下來,嚇得面無人色,連聲大叫道︰“倉舒,倉舒,我是冤枉的啊。哎喲,我是冤枉的啊。”
曹沖才不理他呢,一腳踹開拉著他哀求的曹辛,怒聲大罵道︰“志清,你有什麼好冤枉的,你膽子也太大了。丞相等著冬衣進軍,已經耽誤了兩天,前面的幾萬將士都還穿著單衣,你慢了幾天也就罷了,居然還少了一萬套,更可氣的是,你做得這麼蠢,也不知道每車上抽一點,居然整車都拖走了,我問你,那一百輛車藏哪兒去了?”
曹馥被打得哇哇直叫,雖然曹沖打得雷聲大雨點小,可畢竟棍子比屁股結實,打上去還是疼啊,雖然沒有傷到骨頭,只怕皮已經破了,幾棍子下來,他能感覺到褲子已經沾到了身上。他正鬼叫呢,忽然听曹沖說到車子,腦中靈光一閃,連忙叫道︰“倉舒,倉舒,別打了,我知道怎麼回事了,我知道怎麼回事了。”
“怎麼回事?還不快說!”曹沖又是一棍子,邊打邊叫道。
曹操正在大帳里冷眼看著頭快垂到胸口的曹洪生氣,听得外面曹馥大聲叫喊,又有曹沖怒罵的聲音,他細听了片刻,忽然想到了什麼,伸手拿起案上文書看了一眼,連忙對曹洪大叫道︰“子廉,快讓外面住手,事情有誤。”
曹洪听得外面曹沖的罵聲時正在疑惑,這時听到曹操叫讓外面住手,連忙跑了出來大叫︰“倉舒住手,丞相有令,停止行刑。”
曹沖听了,這才扔下手中的軍棍,悄悄的踢了一腳一臉淚水和汗珠,卻又呲著牙慶幸逃出生天的曹馥,低聲叫道︰“笑什麼笑,還不大聲叫?”
曹馥一听,心至福靈,立刻大聲慘叫起來,比剛才打的時候叫得還慘,那叫一個聞者傷心,听者落淚,慘得不能再慘了,好象曹沖幾棍子已經打斷了他骨頭似的。
曹沖心中暗笑,卻一路走一路回頭大罵,忿忿不平的進了大帳,對著曹操行了一禮,又不滿的問道︰“父親,為何停止行刑?這志清也不太象話了,仗著叔叔當年對父親有恩,胡作非為,這種事他都敢做,以後還有什麼事不敢做的。打他一頓也是為他著想的。”
曹操笑了,招手將曹沖叫到面前說道︰“倉舒,只怕是為父一時著急,忙中出錯了。你看這冬衣雖然數量不對,但車輛的數量是對的。一車滿載冬衣是一百套,車也正是兩百輛,與兩萬套冬衣正是相符,只怕是他怕被楊沛收拾,急著出城時小吏寫錯數字了,應該是兩萬套才對。也不用特地回去查,等幾天後楊沛的人到了,一切都明白了。”
“那也沒找錯他,就算是冬衣不缺,那他還遲了好幾天呢,要不然大軍都快到宜城了。”曹沖仍然梗著脖子,一副不依不撓的樣子。
“好了,冤枉也好,不冤枉也好,反正他也被打過了,這事暫時就算了。”曹操擺了擺手,讓曹洪把曹馥帶過去療傷,此事就到此為止了。
曹洪見曹馥叫得呼天喊地,心中不忍,又不敢多說什麼,只得讓人用擔架抬著曹馥出了大營,回他的襄陽城府第治病。他一路走一邊低聲的嘀咕,看著曹馥憐惜不已,不住的抹著淚,埋怨曹沖下手太重。曹馥見身旁沒有外人了,這才扯了扯曹洪的衣袖笑道︰“父親,沒什麼大礙,倉舒叫得凶,其實打得不是很重的,只是破了一點皮而已,找點好的傷藥上一下就行了。”
“是嗎?”曹洪這才心中大定,看了臉上掛著笑的曹馥一眼,心頭火起,照著他的腦袋拍起來就是一巴掌︰“虧你還笑得出來,呆在鄴城玩瘋了吧,這種事你都敢拖延?不要是倉舒幫你,你這次小命就沒了。還笑?怎麼不打死你。”
曹馥被他打得哎喲一聲叫出來,剛要避讓,又觸動了屁股上的傷勢,嘴中倒吸冷氣,曹洪見了又是不忍,這才停了手,輕輕的揭起衣服看了看說道︰“還好還好,沒有傷到骨頭。不過志清啊,這次你就別回去了,楊沛那個酷吏到了鄴城,你回去遲早要落到他手里,干脆就在襄陽陪著我吧。”
“嗯,我不回去了。”曹馥點頭道,“鄴城不光有楊沛,還有更狠的人呢。媽的,這次陰了我一把,我遲早要報回來的。父親,倉舒留在襄陽還是去江夏?”
“他當然要跟著丞相大人,他現在是丞相的得力助手,上次都領著兩千鐵騎差點逮著劉備呢,哪象你,一天到晚就會逛青樓,玩歌妓,要不然就是鑽在錢眼里,天天算著那點小錢。”曹洪越說越氣,抬手又要打,曹馥連忙止住了他叫道︰“哎,父親,我可是傷員,你別再打我了好不好?我鑽在錢眼里怎麼了,自從我學做生意,家里的錢三年長了一半,這總是我的功勞吧。”
“光有錢有什麼用?還不是人家的錢櫃子。”曹洪咄了他一口,想了想說道︰“倉舒雖然要去江夏,不過他新納的妾蔡氏會留在襄陽,他那個親衛典子謙的老娘和夫人也在襄陽。志清,過些時候等你傷好些,送些錢過去,咱花錢也要花在刀刃上。”
…………
“倉舒,冬衣也送到了,前方將士正等著,你先行一步,把這兩萬套冬衣押送過去吧。然後在前面等著我,第二批冬衣一到,我就可以起程了。”曹操一邊看著公文一邊對曹沖說道。
“諾!”曹沖應了一聲,又問道︰“不知這次從哪個營中調人,我只有魏延的一百多人,只怕護過不過來。”
曹操笑道︰“不用從其他營中調人了,剛剛正好有一個你跟我說過的人帶著三百人過來,我看他那三百多人甚是精銳,就先撥給你吧,再從仲康的武衛營調一百人過去交給許儀和典滿帶著,這五百人全交給你,算是你的親衛營了。”
“多謝父親。”曹沖知道這大概是補償奪了他的兩千鐵騎,連忙誠懇的稱謝。只是他奇怪,他跟曹操說過的人,還帶了三百多精銳,這會是誰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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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是什麼人?”
“就是你上次說的那個黃忠黃漢升。”曹操想了想道,“他原來是中郎將,跟著劉表的佷兒劉磐駐守在長沙的攸縣,劉磐跑到劉琦那兒去了,他帶著他的親兵到襄陽來述職,我升他為行裨將軍,看他的樣子挺不錯,成熟穩重,仲康跟他試了幾手,說他的武藝也很出色。你那里正好也缺人,又看重他,就安排給你了。那個魏文長就做他的副手吧,升他為校尉,也好與黃忠相配。”
“多謝父親。”曹沖一听是黃忠,心中大喜,連忙再次致謝,這次比剛才那次聲音大得多了。
“嗯,你去收拾一下,立刻起程吧。”曹操笑著看了他一眼,又問道︰“這次帶上蔡氏嗎?”
“不帶他,有米家姐妹陪著就行了,去多了也沒用。再說軍旅辛苦,也不是她們女人能吃得消的。”曹沖笑了,又和曹操說了幾句閑話,這才告辭出來,由丞相掾和洽帶著去許的武衛營中領人。
和洽四十多數,長圓臉,細長的眼楮很有神,他一邊走一邊看著曹沖身上的錦衣笑道︰“公子,這錦衣穿著還舒適?”
“還行,穿著挺合身的。”曹沖也沒太當回事,他已經被黃忠給勾住了心神,本不想與這個和洽多說什麼,只是和洽既然開了口,他總不能置之不理,只得笑著應道。這件錦衣是蔡璣給他準備的,他是那種飯來張口,不問精粗只要適口就行,衣來伸手,不問賤貴只要舒服就行的標準閑人,對這衣服本沒有太在意。蔡璣卻是心靈手巧,見曹沖原來的衣服太過簡單,總覺得不太符合他的身份,就親手裁剪縫制了幾件衣服,替他備著。
“不過公子這些只能在襄陽穿著,到了鄴城要換掉吧?”和洽笑道。
“為何?”曹沖有些不解了。他回頭看了一下笑眯眯的和洽,忽然明白了。鄴城有崔琰和毛d在,這兩個人都是選官員的重要崗位,而且他們都崇尚儉樸,選人都選那些穿得比較樸素的,所以搞得府內府外的官員有好衣服也不敢穿,到府中辦事都要換上舊衣服,甚至有為了討好他們特地穿上破衣服的。有好馬好車也不敢用,實在找不到破車就步行去,就是怕給他們留下不好的印象。象張遼他們都是如此,只有出了鄴城,才把好衣服拿出來穿。領兵的將領如此,那些府中的掾屬就更不要提了。
“我穿衣服不看人臉色,自己穿著舒服就成。”曹沖意味深長的笑了,抖了抖錦衣的袖子︰“以陛下賞我的騎都尉俸祿,養活幾個人,穿幾件錦衣還是沒有問題的,不必換掉。”
和洽也笑了,他沒有說什麼,只是贊許的看了曹沖一眼,便將話題轉到別的地方去了。
曹沖從武衛營領了一百人出來,辭別了和洽。進了襄陽城,就見府門外大街上,三百士卒挺身而立。他們雖然刀在鞘,盾在背,只穿了簡單的皮甲,有的人甚至沒有甲,只穿著一身夾袍,身材也不夠高大,跟曹沖身後跟著的虎士比起來平均要矮上大半個頭,但三百人站得整整齊齊,挺立在那里竟然鴉雀無聲,那種靜穆立刻讓人感到他們的精氣神與眾不同,難怪府門口站崗的士卒都有些神色緊張,小心的戒備著。三百人的前面,一個身高七尺八寸左右,身材健壯的中年將軍正和魏延說話。
“公子。”魏延听到腳步聲,看到曹沖回來了,連忙拉著那個中年將軍迎了上來,介紹道︰“公子,這就是我向公子提過的黃忠黃漢升,在這里等公子已經半個時辰了。”
“有勞將軍久等。”曹沖極力壓抑著興奮,客氣的拱手道,上下打量著這個五虎上將中的人物。
“哪里哪里,公子客氣。”黃忠愣了一下,翻身拜倒︰“行裨將軍黃忠拜見公子。”隨著他的拜倒,他身後的三百多人也齊刷刷的拜倒︰“拜見公子。”
靠,夠齊的啊。曹沖吃了一驚,看了看遠處同樣吃了一驚的府前衛兵,笑著上前扶起黃忠。這可是第二個拜倒在他面前的五虎上將,但卻是第一個真心誠意的拜倒在他面前的。馬超是第一個,不過談不上真心,只是官大一級壓死人而已。其它的三個,關羽還沒見著,想來他也不會拜在自己面前,張飛遠遠的看了一眼,卻結下了梁子。趙雲就更別提了,一矛差點把自己送回老家去。
自己收個人怎麼這麼難?
不容易啊,總算是五虎上將拜在自己面前了。曹沖開心的看著黃忠,回過頭對魏延笑道︰“文長,恭喜你成了中郎將了,以後就是黃將軍的副手,麻煩你們二位保護我一個小子。”
“公子客氣。”黃忠謙虛的笑了笑,他到現在也沒搞明白,為什麼他一個投誠的中郎將,不僅升了官,而且還立即成了丞相大人愛子的親衛隊長,雖然他這個將軍有點名不符實,加上魏延的一百多人才四百人,遠不是一個將軍應有的規格,但守在曹沖的身邊,身份卻是不一樣,要知道曹操身邊的武衛營的頭領許才是個校尉,他卻是個將軍,比許還高,說起來也是意外再加糊涂。
“中郎將?不,不,公子你說什麼呢?”魏延有些不解的看著曹沖。
“有什麼不解的?”許儀一把拉住他,“丞相升你的官了,你從都尉越級跳到中郎將,開心了吧?”
典滿笑著,將手中的任命狀塞到魏延手中,拍拍他肩頭說道︰“仔細看看,好好藏著,然後趕快回去準備酒食,一來要給黃將軍接風,二來,我可告訴你,叔權和子文他們都說要來打你的秋風呢。”
魏延細細的看了兩遍手中的任命狀,剛張開嘴笑了一聲,又覺得不符合公子平時教導的要低調的做人風格,連忙將笑聲又咽了回去,連聲應道︰“沒問題,沒問題,我一定請。”
“別理他們。”曹沖拉著黃忠就走︰“我們去看看黃夫人和聖言,他們應該在府中呢。”他回過頭對興奮的魏延說道︰“別光顧著開心,照顧好黃將軍的人,另外準備一下,今天吃飽喝足,好好休息一夜,明天一早就出發。”
“諾!”魏延響亮的應了一聲,看著被他的大嗓門嚇了一跳的曹沖,又不好意思的摸摸頭盔笑了。
黃敘正舒服的窩在曹沖的書房里,吃著零食看著書,不時的笑兩聲,一時竟沒有發現曹沖和黃忠進來。黃忠站在門口,看著面色漸見紅潤的兒子開心的笑臉,一時感激莫名,他伸出手想叫一聲,卻又不知道說些什麼,回頭有些尷尬的看著曹沖,曹沖笑道︰“父子相見,黃將軍也是近鄉情怯了嗎?”
“我……”黃忠輕笑了一聲,剛要說話,卻听見身後有人叫道︰“夫君 ”他回過身一看,只見他的夫人手里端著一個針線笸籮,驚喜的看著他,甚至忘了旁邊的曹沖。
曹沖見了輕輕一笑,悄悄的退了出去,揮了揮手,讓典滿他們也退了出來。他到卞夫人那里去轉了一圈,見蔡夫人和幾個官員家的夫人正陪著卞夫人玩他發明的撲克牌,便看了一會,說了幾句,這才退了出來。蔡璣也跟了出來,拈去他肩上的一根落發笑道︰“這麼開心,是不是你念叨的那個黃將軍來了?”
“你怎麼知道?”曹沖詫異的問道。
“你這麼開心,黃家嫂子又去了半天沒回來,算起來只有是黃將軍來了,夫妻相見,才把你從書房里都趕出來了。”蔡璣撅起小嘴嗔道︰“見過寵下人的,沒見過你這麼寵的,這還象個當官的嗎?”
“嘻嘻,人家是一家人嗎,我要是出門才回來,你不是也得有好多話要說。”曹沖調笑道。
“我知道你是好心,不過凡事有個度,過了火,下人就不把你當回事了,到時候反而不好。”蔡璣走到院前,探頭向里面看了一眼,又掩著嘴縮回來頭來竊笑道︰“哭成一團了。”
“男兒有淚不輕彈,只是未到傷心時。”曹沖笑道。他暗自思量道,這下子這個黃忠應該是沒問題了,把黃敘母子帶到襄陽來是對的,是英明的。不過蔡璣說得也對,自己凡事有個度,讓部將恃寵而驕可就適得其反了。特別是這些軍人,一定要打一棍子再給個胡羅卜,不然真不好控制。
敘完了家常,黃忠這才紅著眼楮退了出來,他感激的朝曹沖施了一禮︰“多謝公子,犬子如今身體大好,我心中的愧疚也算輕了些。又蒙夫人照顧拙荊,真是感激不盡。”
蔡璣見他稱自己為夫人,小臉紅了一下,瞟了曹沖一眼,見曹沖沒什麼反應,微微的有些失望,和黃忠客氣了兩句,自己進院子去了。曹沖和黃忠出了府,讓魏延帶著他出了城,到給他安排好的臨時軍營去安頓這三百人。看著黃忠和魏延走遠了,曹沖轉過頭來對許儀說道︰“正禮,你說這三百人的戰力如何?”
許儀眼楮看著那三百人的背影,咂了咂嘴說道︰“我帶十個虎士可以對他們三十人,帶五十個能對他們一百個,但如果是三百人,對上他這三百人,只怕勝算最多五成。”
曹沖又看了看典滿,典滿也是點點頭︰“公子,這個黃漢升不僅練兵能力強,個人武勇只怕不在我等之下。一對一,我是沒有把握,軍中大概只有武衛校尉和鄧師傅能敵得過他。”
“算你有眼力。”曹沖得意的笑道。這個黃忠可是十年後臨陣斬了夏侯淵的,要不是劉表不會用人,他自己又只是個鎮南將軍,只怕黃忠早就是個將軍了。而如果黃忠早到曹操手下十年,五子良將也許還是五子良將,不過樂進可能就有點危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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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早,天剛蒙蒙亮,曹沖帶著周不疑和米氏姐妹登上了馬車,他的那匹烏丸名駒鞍鐙齊全,由跟在車旁的一個虎士牽著,方便他隨時從車里上馬。
“民夫們都吃飽了嗎?有沒有人又搞花樣?”曹沖一邊整理著衣擺一邊問道。
“公子吩咐過的,有一個人沒吃飽打管事的十軍棍,哪還有人敢違命。”周不疑笑道,“每人兩大碗,還一人發了兩個餅,反正就靠著漢水,也不怕沒水喝。”
曹沖停住了手,皺起了眉頭,不滿的看著周不疑︰“我跟你怎麼說的,現在疫病流行,那些北人又不適應荊州的水土,怎麼還能喝生水?路上有人病了你周元直把車推到軍中去?”
米小雙笑道︰“公子,你就放心好了,周先生已經讓人帶了些柴火,又派人到前面讓沿途的驛亭準備。再說了,這一路上撿些柴也方便得很,燒點熱水方便得很,總不能從襄陽把熱水帶過去吧。”
“嗯,這還差不多。”曹沖笑了,也覺得自己有些操之過急。拍拍車廂對車旁的許儀叫道︰“正禮,出發吧。”許儀應了一聲,一聲令下,四百多個從鄴城一路趕過來的民夫齊聲吆喝一聲,吱吱呀呀的推動了二百輛小車。這是劉琮改造的小車,比原來的車推起來更省力,更易于掌握,一人在前面拉,一人在後面推,一輛車裝著一百套冬衣是輕輕松松,再加上民夫們知道是倉舒公子特地關照的伙食,一個個精神抖擻,干勁十足。他們已經在路上走了九天,早就習慣了這重量,跑起來竟是速度頗快。
曹沖看了一陣快速前進的車隊,再看看兩旁護衛的黃忠和魏延的部隊,見那些軍士也是精神不錯,這才放了心,對黃忠和魏延的能力有了進一步的認識,這才滿意的回過頭來對周不疑說道︰“元直,看這樣子今天追上奮威將軍馮仲範(馮楷)沒有問題。”
周不疑點了點頭笑道︰“看來那兩大碗粟飯還是值得的,一個個看起來精神頭比昨天還足。”
“百姓不就圖個能吃飽飯嘛。”曹沖嘆惜了一聲,“如果這個願望都成了奢望,做官的都該殺了,這聖人經典讀得再多也是白費。聖人不說嗎,足食足兵,飯都沒得吃,還玩什麼?”
周不疑听他又在誹謗聖人,有些不滿,卻又找不出什麼理由來反駁,想想也是,老百姓其實都很容易滿足,交完稅還能吃上飯,不餓死,就心滿意足了,苦一點累一點都不會說什麼。只是這個要求也經常得不到滿足,這才使得中平末年黃巾殺不勝殺,剿不勝剿,大漢的江山也就風雨飄搖了。
曹沖見周不疑難得沒有反駁,暗自笑了笑,也不想逼他太緊,轉換了話題問道︰“東面可有消息來?公達、子初先生他們幾個高人出的主意見效了吧?”
“有。據報,徐州刺史臧宣高(臧霸)率青徐水軍從淮陰出發,已經由廣陵入江,平東將軍陳元龍(陳登)由東城進入歷陽,即將對丹陽郡發動攻擊,破虜將軍李曼成(李典)由合肥攻入廬江,汝南太守李文達(李通)已經擊破a縣,正在攻擊西陽。諸軍進展順利,特別是李曼成一路,因為豫州太守孫賁消極避戰,他已經突破長江防線。”
曹沖接過周不疑遞過來的戰報看了幾眼,笑道︰“看來派劉隱去封孫伯陽(孫賁)一個征虜將軍還是值得的,他這一退被李曼成抓住了機會,只怕孫權要上火了,真要被李曼成佔了廬江郡,只怕他日子不好過。可惜啊,李曼成手里兵太少,只能做做牽制,如果他手里兵再多一點,不用太多,只要有一萬人,管叫孫權吃不了兜著走。”
“嗯。”周不疑笑著應了一聲,又遞過來一份戰報︰“正是如此,陳元龍突然出現在歷陽,可把丹陽太守孫靜嚇得夠嗆,不過他手里兵也不多,只能牽制。目前來看,丞相大人的目的已經達到,孫權把孫賁調到了中軍,換偏將軍董襲防守廬江,武衛校尉孫桓守京口等地,只怕陳平東機會也不多。”
“是啊,主要還得看這里打得怎麼樣,第一要看能不能順利奪得陸口。”曹沖忽然想起來一件事,坐起身來問道︰“江陵那邊陸路前軍是誰?”他那天只顧關注劉巴了,後面的安排也沒記清。
“橫野將軍徐公明。”
曹沖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徐公明雖然善戰,也很謹慎,但他對江陵地形不熟,只怕未必能得心應手。”
“公子不用擔心,華子魚帶著地圖去了江陵,有他在徐橫野身邊,應該問題不大。”
曹沖還是有些不放心,但他也只能不放心,搖了搖頭道︰“但願如此,奪得陸口于我軍關系甚大,希望他這次不要失手。”曹沖對曹操安排華歆這個人選去江陵有些不解,可惜劉巴來得遲了點,要是劉巴去,一定沒有問題,他對那邊的地形太熟了。華歆這個人風度有,做實事差點,對軍事更差點。
“劉備那邊呢?”曹沖不再想這個問題了,想也沒有用,只希望華歆這次不負所望才好。他被劉巴說得放下的那顆心,又有些提了起來,干脆換了個話題。
“劉備自己在樊口,關羽一萬水軍屯夏口漢陽,張飛率四千步卒守在魯山。”周不疑笑道,合起手里的戰報︰“正如公子所言,劉琦的江夏軍雖然還在他手里,卻被劉備手下的陳到接手了。陳到是汝南人,對汝南情況很熟悉,只怕這仗打完,劉琦就成光桿了。”
曹沖苦笑了一聲,他是說過劉備會架空劉琦,只是沒想到這麼快,看來這個劉備還真是著急。
“不會的,不是還有劉磐的三千人嗎?”曹沖想起黃忠說過的被劉磐帶走的三千人,據說戰斗力頗強,不知道李通能不能對付得了。
“劉磐匹夫之勇,應該不是李汝南(李通)的對手。”周不疑不屑的笑道︰“公子無須擔心。”
“這麼說,我倒是有擔心劉琦的小命了。”曹沖也笑了,“我可是答應劉仲玉要把他救回來的。”
周不疑也笑了︰“那要不要給李汝南傳個話,讓他手下留情,別把劉琦給殺了?”
曹沖被他逗笑了,這戰場上哪有留手的,這個周不疑也會開玩笑了。他笑了兩聲道︰“可惜,這次沒兵了,要不然真想把劉備抓來殺了,上次沒抓住他,反而差點被他咬一口,真是可惜。”
他正說著,身後的米大雙哎喲叫了一聲,身子一晃。曹沖回過頭來看了她一眼,見她面色發白,有些緊張的看著自己,不由得笑道︰“你怎麼了,沒听過殺人啊?”
“不……不是,剛才腿突然抽了一下。”米大雙強笑道。
“不會是抽筋了吧?”曹沖連忙坐起來,拉過她的腿看了看,發覺沒什麼問題,又懷疑有什麼東西硌著了,手在她腿下面摸了一遍,順便在她大腿上沾了點便宜。米大雙的臉騰的一下紅了,躲閃道︰“沒事了,沒事了。”
曹沖見她沒事,笑了兩聲對米小雙說道︰“你有沒有哪兒不舒服?”
“沒有沒有,我好得很。”米小雙嬌笑著躲到米大雙的身後。
曹沖和她們鬧了一陣,這才回過頭來對似笑非笑的周不疑說道︰“看什麼看,不知道非禮勿視,非禮勿听啊?”周不疑被他說了個大紅臉,又氣忿他亂用聖人的話,轉過頭去不理他。
“周瑜的水軍要到樊口的吧?”曹沖收了笑。
“應該差不多了。”周不疑悶聲答道。
就在曹沖和周不疑在車里縱觀大勢的時候,劉備坐在樊口碼頭,不時的向江中看上一眼。諸葛亮派人來說周瑜的水軍很快就到,今天他特地來接一下。沒辦法,誰叫他手上現在只有兩萬多兵,其中還有一萬是劉琦名下的,直屬他的只有一萬六七千人左右,而周瑜一個人就帶過來三萬精兵呢。
只是,總共才五萬兵,還被劉琦帶走五六千去防守北部的汝南太守李通,這實力相差還是很大啊,能打得過曹操嗎?他可是有二十多萬啊,唉,這仗難打啊。劉備越想越悲觀,不由得嘆了口氣。
“來了,來了。”一個站在高處眺望的士卒大叫道。
“來了嗎?”劉備站起身來大聲問道。
“真的來了,好多船啊。”那個士卒不知道是劉備在問他,還以為是哪個小將官,一邊搭手向東看,一邊開心的大叫道︰“好多好多船啊。”
劉備有些不快,你就知道是船,是船就一定是江東的嗎?我還听說徐州刺史臧霸帶著青徐水軍入了江了,萬一是他們呢?那豈不是慘了。不過說起來,臧霸也有多年沒見了,當年交情還不錯呢。
“是江東的船嗎?會不會是青徐水軍。”劉備提高了聲音大叫道。
那個士卒這才明白是主公在叫他,嚇得連忙跑了過來,躬身施禮道︰“回主公,確實是江東的船,雖然看不到旗幟,但從帆上看得出來,那個帆很漂亮,閃閃發光,象是甘興霸將軍的錦帆呢。”
“甘興霸的錦帆?你確信?”劉備皺著眉頭,抬手遮著刺眼的陽光向東看去,卻什麼也沒看到,不由得又嘆了口氣,五十歲還不到,眼神就不好使了。
“是的,小人原來是甘興霸將軍的部下,對這個帆最熟悉了。”那個士卒沒有看到劉備有些沮喪的眼神,自顧自興奮的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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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半個時辰之後,甘寧的船到達了碼頭,果然是錦帆,在正午的陽光下熠熠生輝,煞是好看。身披錦袍的甘寧大馬金刀的坐在他的座船上,並沒有立刻下船,而是有條不紊的安排手下人警備。直到將碼頭附近團團圍住,這才慢條斯理的帶著幾個身著錦褲的親衛從船上下來,對著在岸邊站了半天的劉備一行人施了個禮笑道︰“有勞左將軍等候,失禮失禮。只是寧身為都督前鋒,職責所在,還請左將軍恕罪則個。”
劉備心中郁悶,卻只能笑臉相迎,如今他是身在矮檐下,不得不低頭,自己的兵力不如人,要依仗對方,只得如此了。他看著甘寧身上的錦袍,再看看他身後親衛身上的錦褲,心中暗嘆,這個錦帆賊果然名不虛傳。
“無妨,不知都督何在?”劉備笑道。
“二位都督馬上就到。”甘寧略寒喧了幾句,又帶著人回到他的座船上去了。劉備身後的趙雲見他如此無禮,氣得哼了一聲。而麋芳卻是瞪起了眼楮,上前一步就要喝斥,被他身邊的麋竺一把拉住,沖著他搖了搖頭。他恨恨的跺了跺腳,又看了面帶微笑的劉備一眼,暗自嘆氣,甩開麋竺的手,轉身走了。
簡雍看著大步離開的麋芳,再看看低頭不語的麋竺,回過頭來看看雖然笑著,卻笑得極為苦澀的劉備,對身邊的孫乾笑道︰“公v,這甘興霸怎麼從軍這麼多年,這匪氣還是不改,難怪連黃祖那樣的粗人都不能容他。”
孫乾會意的看了他一眼︰“此所謂稟性難移,這做賊的哪能那麼容易就去了匪氣。憲和不必和這麼等人計較,他不過是一匹夫罷了。”
“正是。”簡雍偷眼見劉備臉上輕松了些,故作不知的笑道。
劉備听得身後簡雍和孫乾的話,心情好了些,卻未免有些感慨,自己從中平開始,戎馬半生,沒想到今天還要被一個水賊出身的人輕慢,真是讓人嘆氣。也不知道這次能不能打贏,江東只帶了三萬人來,能敵得過二十萬大軍的曹操嗎?如果萬一戰敗,自己還能去哪兒?真要去投蒼梧的吳巨嗎?
小半個時辰之後,周瑜的水軍到達樊口,只是他沒有下船,只是將座船停在了江中,然後給甘寧傳令,請劉備上船去見。甘寧派出一只小船,接了劉備、趙雲數人,穿過他布好的防衛圈,到達江中。
劉備還沒上周瑜的座船,就見到船上有兩個人在眾將眾星捧月一般的簇擁下挺身而立。程普身高七尺五寸,大約與劉備本人相仿,不過與面容黑瘦略顯衰老之容的劉備比起來,程普圓圓的臉上氣色極好,身披腥紅大氅,頭上的兜鍪反射出幾點陽光,整個人在背後的陽光襯射下神氣十足。
而他身邊的周瑜,更是風采照人。周瑜身高足有八尺開外,與趙雲相仿,與趙雲的厚重、英氣內斂不同的是,周瑜面色如玉,長眉短須,打點得極為清爽,更顯儒雅之氣。他的頭盔捧在身後一個精壯的親衛手中,發髻上只扎了一根絲帶,長長的絲帶垂在肩上,雪白的大氅,肩頭繡著兩只栩栩如生的青鳥,繡工精湛,精巧異常。
這大概是他那個小喬夫人親手繡的,江東周郎,果然是個玉人,名不虛傳。劉備心中暗嘆,想起自己那個同樣心靈手巧的麋夫人死在長阪,連尸身都沒找到,不禁暗自神傷。
“都督果然風采照人。”劉備一上船,就拱起手,堆起滿臉的笑容,快步向周瑜走去。站在船邊相候的魯肅一見,連忙上前托住劉備的手,沒有將他引到周瑜面前,卻帶到了臉色微變的程普面前︰“左將軍,肅來為你引見,這位就是我家右都督程公,諱普字德謀,程公可是右北平人。”
劉備心中大慚,諸葛亮在來信中特地提到孫權以程普為右都督,尚在周瑜之上,自己被周瑜的風采一時吸引住,居然把這事給忘在腦後。他連忙笑道︰“幸會幸會,備乃涿郡人氏,說起來和程公尚是半個同鄉,久聞大名,今日得見,程公果然大有長者風範。”
程普見劉備一上船就沖著周瑜去了,心下本有點不快,這時見劉備很是客氣,又提起同鄉之誼,心里那點不快也化為雲煙了,回禮笑道︰“左將軍太客氣了。我們都是幽州人,這離鄉萬里,哪還是半個同鄉,分明就是同鄉啊。來來來,普為左將軍介紹,這位是左都督江東周郎周公瑾,普雖忝為右都督,不過是年齒稍長而已,真要打仗,還要倚仗周都督才是。”
周瑜面帶微笑,拱手回禮︰“左將軍莫听程公謙遜,程公德高望重,隨破虜(孫堅)討逆(孫策)征戰多年,戰功顯赫,自當以程公為主,瑜從旁協助,與左將軍共破曹賊。”
劉備聞言,哈哈一笑,心里卻是暗嘆,他听諸葛亮的信中說過,孫權以程普為右督,正是要以程普的資歷和威望來牽制周瑜,以防周瑜獨大。想來也是好笑,建安五年孫策病故,如果不是周瑜鼎力支撐,只怕孫權根本不能在江東立足,已經八年了,這孫權還是不能放心,表面上尊重無比,實際上卻不遺余力的提拔起了呂蒙、蔣欽、陸遜等一批人才,用心自是明顯不過。以前他只是覺得孫權太過小器,今日一見周瑜的豐采,他也不得不思量,如果自己處在孫權的位置上,只怕也要防上三分。
劉備一面寒喧,一面看了看周瑜身後的眾將,又看了看周圍江中林立的戰船,和戰船上挺立的士卒,撫掌贊道︰“果然是江東精銳,只是少了些,如此再有數萬,曹賊何足道哉。”
周瑜淡淡一笑︰“三萬兵足矣,左將軍但觀瑜等破之。”
劉備笑道︰“都督豪邁過人,只是這兵勢懸殊太大,只怕勝之不易。”
周瑜只是一笑,並未答他,略想了想說道︰“左將軍,瑜听聞曹賊兩路大軍皆已出發,我前軍黃公覆前日來報,蔡瑁張允水軍快到陸口,軍情緊急,瑜等就不再逗留,立刻趕往陸口,左將軍在此稍候,我家主公不日即到。至于襄陽水軍,還望左將軍著意才好。”
劉備點頭︰“都督放心,雲長一萬水軍,已經嚴陣以待,必不讓都督有後顧之憂。”他想了想又道︰“備有些小事,想請子敬過船一敘,還請都督行個方便。”
周瑜搖手道︰“子敬身為贊軍校尉,自受命之日起,就委身無私。左將軍若有事,當別找機會,諸葛孔明隨我家主公已來,不過兩三天即到,到時候左將軍自可得知。”
劉備踫了個軟釘子,心中不快,又不能發作,只得怏怏而回。周瑜等人起程遠去,看著江東的船隊消失在視野中,劉備愁眉不展,眼中的擔憂更甚。他站了半晌,轉回身對麋竺等人說道︰“周公瑾龍鳳之姿,只是兵力相差太遠,只怕破曹不易,我等要為自身計,不能被他們使了,傳令雲長和翼德,我軍自為一軍,與其並力敗曹可,受其指令則不可。”
麋竺一愣,又立刻應是。
“公v,你抓緊時間,去蒼梧一趟。”劉備忽然站住腳,偏過頭盯著孫乾說道。
“諾!”孫乾躬身應是。
周瑜離了樊口,坐回艙中沉思不語,魯肅從外面走了進來,見周瑜眉頭微皺,不由得笑道︰“公瑾,何事煩惱?”周瑜聞聲抬頭,見是魯肅,笑著招手道︰“子敬,坐,有事嗎?”
“前線黃公覆派人來說,很快將和張允的前鋒接觸,請都督加速趕上,不能輸了這第一陣,損了將士們的銳氣。”魯肅說著,將一支竹簡遞到周瑜手中。周瑜看了一眼,輕輕的放在一邊︰“計算時日,應該沒有問題。只是江北陸路可發現曹軍了?烏林津是華容、烏林、白螺山三地之咽喉,如此被曹軍佔了此地,于我軍甚是不利啊。”
“還沒有發現曹軍跡象。”魯肅也有些奇怪的說道︰“照前日軍報來說,曹軍前鋒徐晃部應該已經到了才對,怎麼還未見蹤影,這個徐晃善于用兵,不會玩什麼詭計吧?”
“難說,也許是隱匿在某處等我們,也許……”周瑜忽然輕聲笑了︰“也許是迷路了。”
“迷路?”魯肅猶豫了一下︰“應該不會吧,他們可有本地人做向導的。”
“我只是說說而已,不能把希望寄托在這上面嗎。”周瑜收了笑,回頭對旁邊的親衛說道︰“傳令,全速前進,務心搶在曹軍前面佔據陸口,先打張允一個下馬威,挫挫曹賊的銳氣。”
親衛應了一聲,轉身出去傳令。周瑜回過頭來看著魯肅,半天沒有說話,魯肅被他看得疑惑,看看自己身上沒有什麼不妥,正要開口,周瑜說道︰“子敬,劉備諸人,只怕不太可信,你可要小心戒備,別被他們穿了空子。”
魯肅微微搖頭道︰“公瑾,大敵當前,不可作如是想,劉備久在荊州,口碑甚好,不少人棄官追隨,正是我江東抗曹的助力。”
“這個我理會得。”周瑜抬手止住了魯肅的話︰“我不會立刻對付他們,只是我要提醒你,劉備狡詐多變,反覆難養,可利用之,卻不可使之坐大,反為我江東之禍,不要讓我江東成為第二個徐州或是荊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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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沖下了車,叉著腰扭了扭,連著在車上趕了幾天路,今天終于在日落前趕上了第五軍折沖將軍樂進。見到笑容滿面迎出來的樂進,曹沖笑著上前施禮︰“將軍行程好快,追得我好苦。”
自從上次在葉縣樂進因為下令屠城被曹沖當著眾人的面大罵過之後,有好長一段時間內樂進不太喜歡曹沖,覺得這個倉舒公子腦子壞了,打仗哪有不死人的,不屠城怎麼能讓對方知道利害。只是他尊敬曹公,不願意和他的公子正面發生沖突,大不了惹不起躲著就是。就連他的長子樂D也受他的影響,跟曹沖有些疏遠,不象張虎張泉他們那樣,有事沒事跟曹沖在一起。不過他後來發現,不屠城有不屠城的好處,他的士兵再去辦事,不再象在葉縣外的時候那樣被人躲著走了。慢慢的,他也接受了曹沖的一些想法,再見到曹沖時笑臉也多了些,也真誠了些。
“多虧公子日夜兼程,我的士卒又可以早一日穿上冬衣,進代營中將士謝過公子。”樂進看著成車的冬衣,笑得合不攏嘴。作將軍的全靠士卒賣命,手下的士卒受凍比他自己受凍還讓他難受,現在有了冬衣,樂進的心里真是開心不已。
“應該的,應該的。”曹沖笑道︰“還有勞將軍,這些百姓帶的糧食用完了,希望將軍能暫借一些,以解燃眉之急。”
“呵呵,早就知道公子仁慈,樂進早就讓人通知前面的地方官準備了,軍營里也能撥出一些,四五百人的一頓飯我還是管得起的。”樂進呵呵大笑,拉著曹沖就往里走,“走吧,營中粗疏,沒有什麼好東西招待公子,熱湯熱水的倒還是有一點,不過公子有口福,下午在路上剛打了一只撞上門來的野鹿,正好打打牙祭。”
“哈哈哈……將軍好福氣,這運氣來了擋都擋不住啊,福祿送上門啊,那沖就叨擾了。”曹沖大笑道︰“不過,將軍可有前線消息?這幾日一直在路上,也不知道前線情況怎麼樣了,實在有些掛念。”
樂進回過頭來看了看曹沖,有些意外的說道︰“怎麼公子沒踫到傳送軍報的快騎嗎?”
曹沖搖搖頭,不免有些緊張起來︰“想來是路上錯過了,怎麼,前面已經交上手了?”
“交上手了。”樂進既興奮又有些遺憾的拍了拍大腿,拉著曹沖進了大帳,一面安排他坐下,一面對正在案前忙活、剛要起身行禮的樂D說道︰“文玉,將那份剛送來的軍報念給公子听听。”
樂D笑著應了一聲,眼楮在案上小山一般的簡策中掃了一眼,抽出一份展開念道︰“報,水軍右武衛前鋒張允與江東前鋒黃蓋交鋒,重創黃蓋所部。左武衛前鋒、江夏太守文聘與關羽交鋒,橫野將軍徐晃、汝南太守滿寵擊破關羽前軍……”
曹沖听了,眼前一亮,不等樂D念完就伸手搶了過去細看,這一看才讓他心中大喜,一直懸著的那塊大石頭立刻落了地,不禁長出一口氣,拍腿叫好。跟在他身後的周不疑見了,連忙接過來看了看,一看之下,也是大聲叫好。
軍報上寫得分明,張允與黃蓋相遇發生激戰,水軍雖然兩翼被凌統和孫朗擊破,但中軍的奮威將軍鄧展卻在所部嚴重受損的情況下,獨力突進,以親衛幾乎盡損的代價重創黃蓋的中軍,黃蓋本人重傷落水,生死不明,中軍死殺殆盡。兩相比較,雙方戰平,已方雖然將士受損較大,但斬殺對方大將,反而佔了些便宜。只是蔡瑁跟進速度不如江東的周瑜所部,未能佔領陸口,退往江北烏林。而沿漢水東下的文聘與關羽的前軍相遇大戰,踫巧的是,迷路誤入雲夢澤的橫野將軍徐晃在耽誤了一天後,誤打誤撞的到了關羽前軍的身後,與其後到達的汝南太守滿寵一道,順利擊破關羽設在岸上的大營。關羽前軍嚴重受損,只得且戰且退,退往夏口的漢陽大營。
雖然沒有如願佔領陸口,但鄧展重創黃蓋,至少是首戰沒有失利。最重要的是,黃蓋不管生死,只怕是玩不成詐降計了。這說明,現在的歷史已經與自己知道的有了較大的差異,雖說自己當不成先知有點小小的遺憾,但與這個小小的遺憾比起來,曹沖還是更喜歡現在的結果。
“子謙,讓人去把車上的酒取來,當與折沖將軍好好飲上一場。”曹沖有些興奮的叫道。
張允是在兩日前遇上黃蓋的,當他看到江面的船隊時,立刻擺開了陣勢,想仗著順水而下的優勢一舉擊潰黃蓋所部,立這大戰的首功。不料黃蓋也早早的就發現了他,靠著江東水軍遠勝荊州水軍的操舟能力,竟然逆水而上,並在接戰之前發現了張允的水軍兩翼有些混亂,立刻下令自己的左翼凌統,右翼孫朗搶先發動攻擊。兩軍一接觸,張允的水軍就顯出了實戰經驗不足的弱勢,右翼忙中出錯,被凌統直接殺了進去,當場擊殺右翼將領,左翼略好一點,但在孫朗的攻擊下,也很快呈現出了敗勢,受損嚴重。
張允見剛一接觸自己的兩翼就一敗涂地,建功立業的心思也拋到九霄雲外去了,立刻傳令收兵,陸口也不爭了,先保住自己的小命再說。不料跟他在一起的奮威將軍鄧展不听,帶著他的幾十只船就沖了上去,順流而下與黃蓋的中軍攪在一起。鄧展座船受損,所部因不習慣水上作戰,也沒有佔多大便宜,但他本人是水邊長大的,身邊的親衛對水戰也比較適應,居然被他在座船沉沒之前,付出了一百多人的代價後,成功沖上了黃蓋的座船。
鄧展一上了黃蓋的船,立刻發現了自己船上的操舟人的水平確實比較菜,這船多平穩啊,感覺跟陸地沒有太大差距嗎。他也不多想,也不去看自己的其他船都已經落了下風,正被人圍著虐,帶著剩余的幾十個親衛就沖著有些吃驚的黃蓋殺了過去。
黃蓋看著沖上船來的這個殺神一般的將領吃驚不小,不過他也沒有太在意,他的船上足有五百多士卒,哪會將這幾十個人放在眼里,向守護在他身前的兩個百人將下達了立即圍殺的命令之後,就在幾個親衛的保護下全神貫注的指揮作戰去了。在他看來,這幾十個人不要片刻,就會被兩百人圍住、殺死並拋入江中,而相比他們而言,整個戰局的變化才是他這個前鋒主將所應該關心的。
他的一時疏忽給鄧展創造了機會。鄧展大展神威,在幾十個親衛的護衛下連斬十三人,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殺到黃蓋的面前,一肩撞倒了黃蓋面前沖上來的親衛,怒吼一聲,半截長刀狠狠的砍在黃蓋的肩上,深深的砍進了肩骨中,刀都拔不出來,他干脆棄刀,捏手成拳,一拳轟在黃蓋的左胸,同時施展他的空手入白刃絕技,擰斷了旁邊一個江東士卒的手腕並奪過他手中的長刀,又在黃蓋的腹部拉了一條長長的口子,接著一腳把黃蓋踢得倒退幾步,翻身入水,回身兩刀劈倒了黃蓋的中軍大旗。
黃蓋也是跟著孫堅征戰多年的人,作戰經驗豐富,武技也不錯,身邊的親衛也都是精銳,只是沒想到在鄧展的面前,他們居然是如此的不堪一擊,二百人沒擋住幾十個人,反而被他們迅速沖入了中軍,片刻之間就成了這個局面。剩下的近四百親衛一時之間居然不知道如何是好,一愣神的功夫又被鄧展連殺十幾個,剩下的人魂飛魄散,有機靈的也知道主將一死,他們反正也沒有了活路,干脆逃的逃,降的降了,搞得鄧展反倒看著剩下的十來個親衛莫名其妙。斬殺了幾個負隅頑抗的士卒後,在隨後跟上船的人的協助下,鄧展居然把黃蓋的座船拉回了本軍。
黃蓋一落水,指揮系統癱瘓,兩翼打得正順手的凌統和孫朗忽然發現中軍大旗不見了,立刻慌了神,也不敢再追擊已敗的張允,慢慢收攏了隊伍才發現連黃蓋的大船都被人家拖走了。這個局面讓凌統和孫朗不知所措,好在被殺破了膽的張允這時候也不敢再上前挑釁,見好就收的退回了長江北岸。凌統和孫朗遇上了趕來支援的周瑜,把情況一說,就連周瑜也吃了一驚,連忙派人尋找落水的黃蓋。算他們運氣好,已經暈死過去的黃蓋居然被人撈了上來,只是流血過多,已經人事不知。
周瑜看著面色慘白,肩頭還插著半截環首刀的黃蓋,臉色依然平靜,心里卻是叫苦不已。他已經知道張允和黃蓋即將交鋒,只是他相信以黃蓋、凌統等人的實力,絕對可以拿下久不經戰陣的荊州水軍張允所部,自已只要搶在蔡瑁前面趕到,不讓蔡瑁有機會就行。沒想到雖然情況和他估計的差不多,兩翼確實佔了很大的優勢,全殲張允所部兩翼,重創張允中軍,可以說是戰果輝煌。但先鋒主將黃蓋被人搞成這樣了,所取得的任何戰果都失去了意義。
周瑜一面讓人立刻給黃蓋緊急治療,同時立刻送信給柴桑的孫權,一面在長江南岸扎下了大營,所幸陸口還在手中,曹軍沒有佔到地勢上的便宜。但水軍的第一戰,他們卻是實實在在的輸了,而且輸得很難看。
這對本來就有些信心不足的江東水軍來說是雪上加霜,連右都督程普都對能否打贏產生了嚴重的懷疑。跟著不久,漢陽方面又傳來消息,關羽前軍戰敗,已退回漢陽大營死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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建安十三年冬十月下,長江北岸烏林峰下。
漢丞相曹操率中軍到達烏林,大營就扎在烏林峰下的江邊,和蔡瑁的五萬水軍組成的水寨相連,與長江南岸的江東水軍遙遙相對。在漢陽,江夏太守文聘率一萬五千水軍與關羽對峙,數有交鋒,各有勝負。陸路劉備率領的本軍五千多人,依仗地勢,擋住了汝南太守滿寵的一萬大軍。
曹沖在路上等到了曹操,一起隨大軍南下。在路上時,他得知了張允部與黃蓋部交鋒的細節,知道鄧展雖然重創了黃蓋的中軍,但除此意外之功而外,張允是損失慘重,兩翼基本損失殆盡,中軍折損近一半,一萬水軍只剩下兩千多人。不過曹操並沒有怪罪他,而是好言安撫了一陣,雖然沒有升官進爵,卻賞了不少財物。至于鄧展,則大大夸獎了一番,進爵都亭侯。
鄧展受賞的那天很開心,雖然曹營中有軍令不準飲酒,不準三人以上無故聚會,但曹操特開禁令,同意他開了個小小的慶祝會,當然這主要是因為鄧展是曹沖的武藝師傅。鄧展沒有錢,賞給他的錢他全部分給了他身邊的親衛,戰死的雙份,而他自己只剩下一個都亭侯的稱號,連買酒的錢都沒有。不過他有曹沖這麼一個好徒弟,大包大攬的接下了所有的事,鄧展自己不僅沒花錢,反而收了一大堆禮。
其實曹沖也沒花錢,錢都是張允花的。張允深知這次要不是鄧展沒听他的命令直接沖了黃蓋的中軍,他可不是有沒有機會受賞地問題,而是能不能保住命的問題。所以他很大方的將曹操賞的財物全部轉贈給了曹沖。讓曹沖轉給鄧展,這當然是為了順便再賣曹沖一個面子。
鄧展在軍中人緣很好,不少將軍都來祝賀,哪怕人不能來的,都要派個人過來祝賀一下,酒喝了不少,禮也收了不少,不過酒是曹沖出的,禮曹沖卻堅決不留下哪怕一個五銖錢。全部交給了鄧展。等那些人都散了,許儀和典滿告了罪之後出去值勤,周不疑已經喝倒了,被人抬了出去,只剩下曹沖與鄧展師徒二人對坐。米氏姐妹一般皺著眉頭收拾,一邊將蒯英的師門秘方醒酒茶送了上來。
“師傅。這次折損嚴重吧?”曹沖呷了一口醒酒茶,收起了笑容,看了一眼帳外站著的鄧展的親衛︰“這次沒幾個熟面孔了。”
“唉!”鄧展嘆了一口氣,放下了手中地酒杯︰“公子,我何嘗不知,這些人跟著我出生入死。十幾年前跟著我的人,現在就剩下這一個了,其他的都戰死了。我鄧展好歹也是南陽鄧家的後裔,雖然是個敗落的支族,不被人看在眼里。但我總是姓鄧的。不能辱沒了祖先。我讀書不成,不能讀經入仕,有幸遇到師傅學得一身武藝,只能憑這一身地武藝掙得一點名爵。公子,如今我雖然談不上功成就,也算得上是小有所成。不再愧對祖先。我是心滿意足了。”
曹沖無奈的看了看他,知道他心里的苦楚。鄧展是南陽新野鄧家的後裔。不過是個小支族,從他的祖父起就敗落了,他又從小父母雙亡,與兄長相依為命。十幾年前他外出游歷,拜了一個神秘的師傅,學了一身好武藝,這才從軍,從一個小兵一刀一刀地砍到將軍,說起來也不容易。只是他雖然武藝好,用兵能力卻不強,只知道猛打猛沖,不僅不能象五子良將一樣成為名將,就連馮楷他們幾個也不能比。雖然他也是個雜號將軍,卻從來沒有領兵單獨作戰的機會,斬將奪旗雖然不少,但每次所部都損失慘重,這次也是如此。曹操在封賞的問題上很有水平,知道鄧展領兵能力有限,只是個斗將,位賞能,爵賞功,所以進他為都亭侯,卻不升他的官。
鄧展也知道自己的局限所在,不過天資所限,他也不在乎,位至將軍,爵至封侯,他已經很滿意了。如今能坐在曹公最得意地公子面前談笑,對他來說,確實是到了人生最開心地時候。
“既然如此,那就知足吧,名也好,爵也好,總不如命重要。”曹沖同情的嘆了口氣︰“你也老大不小了,如今大小是個將軍,也是個有身份的人,不比那些普通士卒,娶親生子成家立業吧,要不然掙再大的軍功也是白費。”
“嘻嘻,公子,我何嘗不想。”鄧展有些醉了,說起來話來也不象平時那麼拘束,他擺了擺手道︰“不過公子也知道這世道,中平以來,人口損耗,大漢國如今的人口不足千萬,婦人亦少,哪怕是長得再丑的,都能嫁得出去,而男人打光棍地卻比比皆是。我鄧展雖然是個將軍,不過卻是個不識幾個大字地粗人,那些俸祿還要養活手下的一幫人,一貧如洗,身無分文,有點身份地人家自然是看不上的,就是普通人家,也是情願把女子送到大戶人家作妾作奴,也不嫁給我這樣的。所以嘛,還是算了,我家兄長早亡,如今還有個佷兒,與我那寡嫂一起流落四方,說不定就在襄陽的難民之中。前些天在襄陽已經打听到一點線索,等打完了這仗,我再去找找他們母子,到時候過繼過來,也算是有了後。”
曹沖看著手舞足蹈的鄧展有些好笑,听這意思難道是想學胡人,兄終弟及,娶了你那寡嫂不成?不過想想也不可能,鄧展雖然識字不多,卻總是念著他們鄧家當年的威風,這種事還是做不出來的。
“要不我替你找一個吧,我在鄴城的那個丫頭環兒,年齡也不小了,人還算本份,也是個苦命人出身,對你印象也不錯,如果你沒什麼意見。就送了你做個妾吧,什麼時候看到合適的,再娶個正妻。”
“環兒?”鄧展略想了想,記起來這個人了,呵呵笑道︰“那可是公子的人,我如何敢要?”
“你別扯了,又不是不知道我為人。”曹沖笑著揮了揮手,“既然你沒意見,事情就這麼定了。過些時候我讓人把她送到南陽新野。就在你的老家把這事辦了。”
“公子……”鄧展見曹沖說得鄭重,不象是開玩笑,又听得曹沖說要把環兒送到新野,知道曹沖是要在他地族人面前替他長臉,心中大喜,連忙翻身拜倒在地。
“好了。好了,起來吧。你好歹是我的武藝師傅,讓人看見了,以為我不知師道呢。”曹沖連忙將他扶了起來︰“你先去休養一陣子,不要急著上陣,反正你的部隊損失也大。一時也難以補充齊整。過些日子,我有件事要請你去做。”
“公子盡管吩咐。”鄧展擦了擦眼角的淚珠,朗聲應道︰“鄧展一定在所不辭。”曹操雖然打贏了第一仗,但也發現了荊州水軍暴露出來的問題,一萬人對上對方八千多前軍。居然被打得那麼慘。這相差也太大了。大軍到達的當天,他就把蔡瑁張允找了來,和幾個謀士一研究,幾個人七嘴八舌,考慮到荊州水軍固然戰力低下,但相比較戰力雖強、水性太差的北方士卒來講還算是好的。這渡江作戰。主要還是要靠北軍。所以重點還是要放在北方過來的士卒對水戰地熟悉上。
不出曹沖的意料,幾個謀士很快就統一了意見。把戰船連在一起,在上面鋪上木板,這樣平穩性就會大大提高,不僅走路沒問題,騎馬都可以。曹沖也沒有反對,他也覺得這個辦法是目前來看比較實在的一個辦法,至于火攻的問題,還沒等他提出來,幾個高人就想出了辦法,在水寨外面布了好幾道防線,防止外面的船能沖進來。不久又听到東吳那邊傳來消息,黃蓋傷重不治,已經死了,曹沖心里又放下了一些。
孫權雖然還沒有派出使臣來求和,但一時也沒有命令讓周瑜等人進攻,曹操在江北整日操練大軍,短時間之內也沒有能力發動攻勢。長江之上,一時之間倒是平靜下來。
曹沖除了日常在曹操身邊學習軍務之外,也就是每天看看水軍操練,或者攛掇黃忠和典滿他們打架,不光是單挑,更多的時候是讓典滿和許儀帶著虎士和黃忠地那三百部曲對陣,不過正如許儀所料,一百虎士最多只能對上一百五十個親衛,如果對上二百,基本上就十回有九回輸了,搞得許儀和典滿都很郁悶。這件事就連許褚都知道了,來觀摩了好幾回,很快黃忠的三百部曲的威名就在整個曹軍大營里傳開了。曹操听許褚說了之後,倍覺詫異,他怎麼也沒有想到荊州居然有這麼個將領,名聲不顯,本事不小,連營中最擅長三百人沖鋒陷陣的許看了都佩服。更讓他覺得奇怪的是,曹沖怎麼知道這個人的?就听魏延說說?
這天曹沖坐在烏林峰下地土坡上,正看著黃忠和典滿他們切磋攻防技術,被他推薦到益州的蔣干得意洋洋的回來了。一見全神貫注的曹沖就笑著拱手道︰“公子,干回來了,這次幸不辱使命。”
“子翼啊,看你這樣子就知道了,來,先看看這次正禮能不能打贏再談你的川中之行。”曹沖笑著看了他一眼,又回來頭緊盯著場中打得正激烈地雙方,他實在搞不清黃忠是怎麼訓練地,這三百人居然能跟一百虎士再加上一百魏延的部曲對陣,而且不落下風。眼下他們一百五十人持守勢,擋住那一百虎士,另外一百五十人卻把魏延的百人小陣沖得搖搖欲墜,看起來隨時都有可能落敗。
“子謙,子謙,我頂不住了,快過來幫忙。”魏延眼看著自己的人一個個的被趕出場,一面揮舞著未出鞘的長刀負隅頑抗,一面扭頭大叫。
“就來就來。”典滿一邊應著,一邊帶著二十個虎士向這邊轉移過來。一見他轉移時露出了一些空檔,一直藏在陣中指揮地黃忠突然發力,帶著他最精銳地親衛呼嘯而入,一舉擊破了防守。干淨利落的砍倒了樹在中間地大旗。
“搞什麼嘛,子謙,你不能從後面調人啊?”許儀怒氣沖沖的把刀扔在地上,對著典滿吼道。
典滿憨厚的撓著頭笑了,他的武藝雖然好,但對戰陣的把握不如許儀,黃忠突破的地點要麼是他把守的,要麼就是趁著他變陣的時候出現的破綻。許儀久經戰陣,這一點上比他強多了。這些天輸得太多,許儀已經有些急眼了,臉色自然有些不太好看。
“正禮,你自己守不住怪誰啊,還好意思說。”曹沖不滿地看了許儀一眼。黃忠笑著走上前︰“正禮,我人多。總是要佔點便宜的,你們今天守著的時間比昨天又多了一刻,長進不小呢,再過幾天,只怕我就贏不了你了。”
許儀也覺得自己打輸了就發火有些不好意思,尷尬的笑了幾聲。攬著典滿的肩到一邊商量怎麼對付黃忠去了。黃忠拉起被罰下場、站在一旁直撓頭的魏延,接過了警衛地任務。
蔣干看著穩步走開的黃忠,有些不解的問道︰“公子,這位是誰?居然能把許正禮打得急了眼?”
“行裨將軍黃忠黃漢升。”曹沖回過頭看著蔣干,“怎麼樣。這次去益州和去柴桑不一樣吧?”
“不一樣。當然不一樣。”蔣干眉毛色舞,一屁股坐在曹沖的面前樹樁上,抬手拍了拍衣擺上的灰塵說道︰“公子你想象不出來那個劉璋看到我的時候有多客氣,我這一輩子都沒這麼威風過。準備了一肚子地話才說了一小半,劉璋就同意派人跟我來了。唉,說起來真是痛快。”
就在蔣干從柴桑鎩羽而歸的時候。益州牧劉璋派一個叫陰溥的河內人到襄陽來見曹操試探口風。而當時的曹操意得志滿。確實有心趁著拿下荊州的時機順手拿下益州,只是一來劉備還在江夏。孫權也未投降,何況益州地勢險要,也不是那麼容易拿下地,這時候還不能跟劉璋翻臉,所以也就接待了陰溥,好好招待了一番,這時正好蔣干溜溜地從柴桑回來了,曹沖體會到曹操的想法,就順勢推薦蔣干再入益州。這一次,蔣干算是大功告成。
“如何?這種感覺確實不錯吧。”曹沖看著極力壓抑著心中的暢快的蔣干笑道,“以百萬大軍做後盾,氣凌諸侯,指點江山,想當年的張儀估計也不過如此。子翼一定是頗有所得,來,跟我們講講在川中都看到了什麼,也讓我們長長見識。”
他頓了頓,看了一眼旁邊跟著的四個虎士,再有意無意地瞟了一眼對蔣干沒什麼好臉色地米大雙,回過頭對蔣干說道︰“如果你說來說去就是川中妹子如何如何,可別怪我把你扔到江中去洗冷水澡。”
蔣干大窘,知道曹沖在打趣那天他向曹沖討要米大雙的事,連忙搖手道︰“公子說笑了,辦正事要緊,干雖然放蕩,也不至于到這個地步。”
幾個人大笑起來,在笑聲中,蔣干開始講述他地川中之行。益州在眾山環抱之中,人情風俗與荊州有相近之外,但也有很多不同。對周不疑這樣的荊州人來說沒有什麼,對于曹沖身邊這些從北方人來說,那就太稀奇了。蔣干的口才不用說,在曹營里也許只有曹沖這個前世吹慣了大牛的人才能勉強比擬,說起來事情來果然是妙趣橫生,引人入勝。他在川中不光看到了益州本地的人,還看到了許多蠻夷人,以及許多古怪的東西。在他的口中,益州仿佛不是大漢的疆界,而在另一個天下一樣。
“公子,我還看到了藍眼楮黃頭發的怪人。”蔣干忽然收住了談鋒,有些賣弄的看著曹沖。
“藍眼楮?黃頭發?”曹沖略一思索就笑了,他在前世這種洋鬼子見多了,不光是藍眼楮黃頭發的,還有黑乎乎的呢。“不會是安息人或是大秦人吧?”
“公子知道啊?”蔣干有些喪氣的說道。
周不疑從鼻子里哼了一聲,有些不屑的說道︰“公子當然知道,漢書也好,蔡先生與著的東觀漢紀也好,都提到過有西人從天竺經行益州到大漢朝來做生意的,當年的荊州江陵可是重鎮之一,這些藍眼楮黃頭發的人也見過不少,不過最近幾十年,江陵才看不到而已,有什麼好稀奇的。”
蔣干被周不疑噎了一句,氣得翻了翻白眼,不過確實是他自己少見多怪,一時也不好說些什麼。他想起一件事來,懶得跟周不疑斗嘴,說道︰“公子,我正好遇到一個西人商人,他听說我是丞相大人的使者,拼命的討好我,特地送了個這個東西給我,我拿著也沒什麼大用,公子拿去賞人用吧。”一邊說著,一邊從袖筒里掏出一個小錦盒,小心翼翼的送到曹沖面前。
“什麼東西這麼金貴啊?”曹沖見他一臉的鄭重,不免笑出聲來。蔣干家境不好,可能沒見過什麼稀奇的東西,他可不一樣。前世雖然窮,但博物館經常去,這世更是個不折不扣的高干子弟,鄴城的好東西基本全看過,許縣陛下的東西也看過不少,好東西還不如鄴城的多呢。說實在的,確實有點審美疲勞,一般的東西已經未必看得上眼了,見蔣干這麼緊張,不免有些居高臨下的感覺。
不過,當他打開了錦盒時,卻不由得屏住了呼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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盒中是一個研磨得極為精致的玻璃制放大鏡。透過鏡片,襯在下面的絲綢的經緯紋路看得清清楚楚,讓曹沖感到心跳加快的是,這些紋路看起來很平直,沒有什麼扭曲變形的情況,這說明這塊鏡片結構很均勻。他甚至有些不太相信,捏著精致的瓖金象牙手柄,在眼前來回擺動了幾次,這才確信了這塊玻璃鏡片的優良性能。
“好,我很喜歡。”曹沖滿意的笑了,“那個西人商人在哪里?”
“他過幾天就到。”蔣干見曹沖喜歡,也很高興,不過他對那個西人商人的事並不太關心,他關心的是怎麼找到更多的機會建功立業,商人的事,只要把話傳到就行了,就算對得起他送的錢了。
“沒跟你一起來?”曹沖反倒有些奇怪了,這家伙怎麼收了人家東西不辦事啊。
“我哪有空跟他們閑扯,我要陪著益州牧劉璋的使者盡快回到丞相面前交令,怎麼會有空等著他們。”蔣干不以為然的說道︰“不過我答應他們了,等他們把那邊的貨處理完了,到了江陵安頓下來,就到這里來找我,我自會找機會向丞相大人引見他們。”
曹沖有些遺憾的笑了,漢代的人看不起經商的,這是個通病。蔣干窮成這樣都如此,更何況其他人呢。曹洪的兒子曹馥也是個好算計的人,很有經商天賦,但在其他人的眼里,卻是個涂不上牆的爛泥。只要是讀書不出色的,都不是什麼正路子,跟前世的考不上大學就不是人才的觀念頗有相近之外。
他沒有和蔣干說什麼,這不是他一個人的問題,何況真要說起來,自己還未必說得過他那張嘴。
“劉季玉派出了什麼使者?”曹沖隨口問道,他的心思倒沒有放到使者身上。而是想起了劉琮的字叫仲玉,跟這劉璋地字倒有些象兄弟,是不是劉璋的哥哥有叫伯玉、仲玉的?那可就巧了,就跟徐庶的字和周不疑的字都是元直一樣。
“唉,公子你不知道,那個使者可難看了。”蔣干夸張的搖了搖手,用手比了一個高度。然後對著曹沖看了一眼,將手擱在他耳邊的高度說道︰“那家伙長著一臉地長胡子,身高不足六尺。還沒你高呢,長得還滑稽搞笑,偏生說話還狂妄之極。看他那樣子好象到了這里就一定能被丞相重用似的,連他那個當別駕從事的親兄長都不放在眼中。我就不明白,都是一母所生,他兄長那麼漂亮,他怎麼那麼丑?”蔣干一邊說一邊有些郁悶地拍了拍手。“這家伙走了一路。跟我吵了一路,不管什麼事他都能扯出道理來,真是煩死我了,現在說到他我都覺得頭疼。”
曹沖撲哧一聲笑出來。看蔣干這樣子他就知道,蔣鐵嘴又遇到一個鐵嘴了。因為蔣干這表情他太熟悉了,周不疑被他胡攪蠻纏到啞口無言時就是這樣。沒想到蔣干也遇到高人了,反被人搞了個郁悶之極。川中還有這樣的高人?會是誰呢?有些心不在焉的曹沖細想了想前世記憶中劉璋派出來的人,忽然想起一個人名,並由此想到了一件事。立刻收住了臉上的笑容,關上手中把玩的錦盒塞到米大雙的手里,同時把本來準備打趣蔣干地話收回了肚子里,正色問道︰“那個使者姓甚名誰?哪里人氏?”
正在苦笑地蔣干一見曹沖臉色很嚴肅,雖然不知是怎麼回事。但也知道事關重大。立刻也收住了笑容,恭聲應道︰“回公子。使者姓張名松,字永年,蜀郡人,官居別駕屬吏。他兄長叫張肅,字元方,官居別駕,此次奉劉璋之命,帶了三百叟兵還有一些貢物,來向丞相大人示誠。”
“張松張永年?”曹沖笑了一聲,自己沒有猜錯,果然是他。這家伙可不是空手來的,三國演義上說他帶了益州的地圖。不過細想起來,三國演義的說法大概跟說趙雲是沒胡子的帥哥一樣靠不住。因為三國演義上說張松是被曹操拒絕之後,回頭時在半路上遇到劉備的,而現在他從西來,再回西去,劉備卻在東面,顯然是不可能遇到一起的。如果照這麼說,地圖也有可能是老羅編出來的。但不管他有沒有地圖,無論不能讓張松再投向劉備那一邊。人固然是不行,心也不行。
雖然他很不喜歡這個賣主求榮的家伙,但凡事不能完全由自己地喜歡來定。
“他現在在什麼地方?可曾見過了丞相?”曹沖略一思索,就定下了主意。
“昨天晚上到的,今天一早就被帶去見丞相了,現在應該差不多已經見完了吧。”蔣干略一思索答道。曹沖一听,心中卻暗自叫苦,如果已經見過曹操,只怕事情又難辦一些。
“你立刻去見他,就說我要見他。”曹沖想了片刻說道︰“元直也去,子翼嘴太尖刻,只怕已經得罪了他,元直你去告訴他,請他稍等片刻,我換一下衣服稍後就來,另外把那個上巳文集送他一套。”
周不疑見曹沖說得鄭重,連忙拱手應是,又听他說蔣干嘴不好,不禁有些戲謔的看了一眼臉色有些尷尬的蔣干,起身去了。
曹操停住了手中的毛筆,仔細地看了看跪在面前地兩個人,實在有些納悶。這真是親弟兄嗎?怎麼這個張肅張元方身高七尺有余,長須飄飄,面容端正,看起來還頗有點官樣,這個張松張永年卻六尺不到,面容滑稽。也就是胡須跟他兄長還象,別的一點都不象。
他強忍著心中地笑意,咳嗽了一聲︰“嗯咳,下面是益州牧劉璋劉季玉的使者嗎?”
張松上前一步,伏地不起︰“正是。”
“嗯,劉璋還知道自己是大漢朝的益州牧,不容易啊,怎麼這些年益州的貢物一直沒有送到許縣?”曹操哼了一聲,擱下了手中的筆,啪噠一聲扔到案上。
“回丞相大人,非是劉益州不肯入貢。只是前些年米賊作亂,劉益州派出的使者在漢中多次遭到洗劫,數次上表朝庭,請求朝庭討伐不服,奈何表奏如泥牛入海,杳無蹤跡。本想取道荊州,只是荊州也不太平。故而延遲了貢物。只是劉益州的心還是向著朝庭的,從不敢生亂
“不敢生亂心?”曹操哼了一聲,覺得這話忒有些刺耳。“這益州牧本是朝庭的。什麼時候也父終子及了?劉焉死後,天子拜潁川扈瑁為益州刺史,為何劉璋不納,反而派人攻劫?”
張松趴在地上,听曹操語氣不善,心中地歡喜漸漸化成了泡影,他不敢抬起頭來。卻將眼楮上翻著。偷偷看了一眼坐在案後的曹操。曹操面色冰冷,眼角含怒,直視著他身後的空氣,壓根兒看都沒看他一眼。他胸中一窒,又瞟到了曹操身後坐著的兩個美人,正嘴角含笑的看著他。那種笑不是欣賞的笑,而是看到珍禽異獸時覺得有趣的笑。張松對這種笑太熟悉了,熟悉得他睡覺進都會夢到。
那兩個美人見張松偷眼看她們,不禁又撲哧一聲笑出來地。扭身走了。
張松被這一聲輕脆的笑聲激得一股熱血直沖腦門,怒從心中頭,惡向膽邊生,正要大聲反駁,卻被落後他半步的兄長張肅扯了一下衣服後擺。他一驚。這才想起眼前這個跟自己高不了幾寸,也不比自己好看到哪兒去地人和自己不同。他可是大漢朝最有權勢的人。他強忍著心中的怨氣,深吸了一口氣低聲說道︰“丞相明鑒,是時丞相尚在關東征戰,陛下蒙塵,詔不由已,都是李那幫兵痞做主。扈瑁小人,不知為國盡忠,反倒依附奸臣,劉益州仁厚,故而我益州才斗膽擁立,實乃形勢所逼。想當時自表為州牧刺史的比比皆是,劉益州比起他們來,還算是稱職的了。”
曹操被他這句話一噎,一時倒沒有說出什麼話來,他現在是丞相,可還領著冀州牧,也是自封的。張松這句話明著是說別人,可怎麼听著象是他說呢。他一時惱怒,越發看這個張松不順眼了。
“既如此,念在劉季玉為官尚是安分的面上,這件事暫且不談。”曹操看了看張松,把眼楮看到後面地張肅身上︰“如今荊州平定,劉季玉想來不會再有遭劫之患,這每年地貢賦,可不能再少了。”
張肅見張松身體抖動,知道自己這個眼高于頂的弟弟又要犯牛勁了,生怕他說出什麼讓曹操更不快的話惹來性命之憂,連忙上前一步恭聲說道︰“丞相說的是,劉益州一听說丞相大人親自出兵,以雷霆萬鈞之勢,一舉蕩平荊州,欣喜交集,特派我等前來向丞相大人賀此不世之功。因事出倉促,賦稅還在加緊調配,一時難以運到,請丞相再容些時日。這次先奉上叟兵三百,供丞相大人驅使,一些雜物,都是我益州土產,不成敬意,謹表劉益州對丞相大人的一片摯誠,還請丞相大人笑納。”
“罷了,東西雖不值錢,卻也是一片心意。”曹操看了看張肅趨步送上來的禮單上長長的一串名物,微微的點了點頭。又問了張肅一些問題,見張肅神情恭敬,言語合體,心中的不快這才慢慢地散了,立刻下令封張肅為廣漢太守。張肅大喜,連忙磕頭稱謝。
張松心中發苦,這次他是正使,劉璋派他來是要讓他留在丞相府做事的。沒想到丞相與自己一言不合,封了兄長作廣漢太守,卻對自己沒有任何表示,不由得失望之極,也沒有再說什麼,只是跟著張肅行了禮,怏怏而回。
張肅由一個州別駕從事一躍成為兩千石的廣漢太守,心中自然歡喜,但看到弟弟怏怏不樂的樣子,又覺得有些愧疚。他拍拍張松的肩膀帶些責怪地說道︰“永年,不是我說你,你就不能收斂一點?路上跟那個蔣子翼較勁也就罷了,這在丞相大人面前,你也是有一句頂一句,他能高興嗎?他現在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不戰而定取了荊州,赫赫之功蓋世。自然會有些脾氣,你何苦呢?”
“兄長,莫說了。”張松拂開張肅地手︰“我自己的事,自己解決,你當你地廣漢太守,我做我的小吏,不會求到兄長的門上去讓嫂嫂笑話的。”
張肅臉色一僵。面紅耳赤的憋了半天,嘆了一口氣,無奈地上車去了。
“沒想到我張松滿腹的才華。卻趕不上只長了一副好皮囊的兄長,真是造化弄人。”張松看著乘車遠去的張肅,自我解嘲的笑了一聲,對著身後跟著的小廝說道︰“你們先回去,我在這里走走,散散散心。”那小廝見他臉色不好,不敢多說。只得應了一聲。先回驛站休息去了。
張松在軍營外圈轉了一陣,也不管看他的人一臉地好奇或鄙夷,自顧自的上了烏林峰,站在峰頂看了一眼,不由得嘴角露出笑容,不屑的哼了一聲,心中地不快慢慢的竟然淡了。他看了看廖闊的長江,看了看眼盡頭那只是一個黑點的江東水軍大營,生起了一陣落寞和快意交雜的感覺。
“會用兵?我看也不過如此。”他搖了搖頭。坐了一會,晃晃悠悠的下山去了。
驛站門前停著一輛漂亮的馬車,兩匹駿馬駕著轅,靜靜地站在那里。馬車上罩著輕羅,隱隱可以看到兩個女子正在寬大地馬車里說笑。如黃鶯一般輕脆的輕笑不斷的從車里傳過來。張松心中一動。本想湊近了看清楚一點,卻被車旁站著的幾個彪形大漢如刀一般的警惕眼神給逼了回來。他退了幾步。這才覺得心頭那被揪起來的感覺好了些,不免扭頭唾了一口︰“不知是哪個趨炎赴勢的富家子弟來見我那兄長了,消息傳得還真夠快的。兩千石的太守嘛,廣漢又是個好地方,特產頗豐,自然會有人想來撈點好處。至于我嘛,才高有什麼用,一個百石小吏,誰會看得上?不過,總有一天,我張永年會讓你們這些狗奴才跪在我地面前。”
張松恨恨不平的又看了一眼那個馬車,剛才輕松的心情一下子全沒了,他惡毒的看了最後一眼,昂頭走了驛站。剛進門,那個小廝就急急的迎了上來︰“主人你可回來了,曹公子等你都等半天了。”
“曹公子?”張松有些意外地看了小廝一眼︰“哪個曹公子?”
“還有哪個曹公子,當然是丞相大人最寵愛地那個曹沖曹公子了。”小廝一邊拉著張松向里走,一邊叫道︰“他已經在里面等了大半個時辰了,大主人正陪著他說話呢,見你怎麼也不回來,差點打斷我的腿。”
“等等!”張松一下子站住了腳,指了指外面地馬車,又指了指亮著燈光的里院,又指了指自己的鼻子,那三寸不爛的如簧之舌一時有些不順了。他一把揪住小廝的衣領,張了半天嘴才不敢相信的說道︰“你是說曹沖公子不是來看兄長,而是看我的?”
“當然了,這還能騙你嗎。”小廝都急眼了︰“你就快進去吧。”
張肅一見被小廝邊推帶拉的拽進來的張松那衣服凌亂的樣子,苦笑了一聲直起身來說道︰“公子恕罪,我這永年兄弟什麼都好,就是有些才子脾氣,還請公子莫怪。”
曹沖听到外面的聲音時就做好了準備,暗自告誡自己一定不能笑出來,因為他已經听蔣干說過這個張松長得是如何的好笑。不過他看到衣襟散亂、一臉灰塵的張松時,還是有一點沒忍住,現在听張肅這麼一說,干脆順勢放聲大笑起來,起身迎了上去,雙手托住作勢要拜的張松︰“听蔣子翼說蜀郡張永年名士風流,辯才無礙,如今一見,果然是個不修邊幅的逍遙人,非我等凡夫俗子可以想見。來來來,快快入座,讓我等一見讓蔣子翼張口結舌的縱橫風采。”
張松才高,長得丑,不招人待見,但最讓人不喜歡的反倒是那張不饒人的嘴。如果說蔣干是尖刻,那麼張松就是陰損,沒有一個人喜歡他這張嘴,偏偏一般人根本說不過他,只好看著他就躲著他。張松覺得生氣,嘴就越是陰損,越是陰損,人家越是躲著他,他就越生氣。
現在一听曹沖這麼說,張松下意識的覺得曹沖在笑他,不過他看了看曹沖一臉真誠的笑容,又覺得實在看不出一點假來,想想他才十三歲,估計也不會虛偽到這個地步吧。他連忙退了一步,躬身施禮︰“有勞公子久候,松真是慚愧。公子尊貴,怎敢有勞公子來訪。公子只須讓人帶個話,我張松自當前去拜訪公子。”
曹沖收住了笑,看著這個確實不如自己高的張松,有些嚴肅的說道︰“永年先生這話可是笑話小子了。小子何德何能,不過是運氣稍好,生在丞相之家而已,怎麼有勞先生前去探望,正當小子前來聆听先生教誨才是,別說等上片刻,就算等上一天,也是值得的。”既然都來了,這不要錢的好話當然不怕多,一定保質保量。
張松從記事以來就只記得被人笑話、鄙視、排擠冷落,第一次听到有貴人這麼客氣的跟自己說話,感激得不知如何是好,連忙趁著低頭的機會擦了擦眼角,有些噎聲的說道︰“公子過獎,請公子稍坐,松先告退,略作洗漱,馬上就來聆听公子垂詢。”
靠,這幾句話有這麼大的威力?曹沖看著匆匆而去的張松眼角的淚痕自戀的想道,難道我也有了王霸之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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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新梳洗過的張松雖然還是一如既往的丑,但洗去臉上灰塵的張松卻如一塊蒙塵的奇石,剝去了表面的石皮之後,竟顯露出一絲溫潤的光澤來,丑雖然還是丑,看起來卻讓人覺得順眼了許多。
張肅看著衣冠整齊,神態嚴肅中帶著一絲溫和的張松,一時看得呆了眼,愣了片刻神才回過神來。他心一酸,忽然感覺到了一絲慚愧,低頭給曹沖拱了拱手︰“公子請坐,自有永年陪著公子說話,肅去準備一點酒食,以供公子充饑。”
“有勞張太守。”曹沖笑著拱手,張肅起身輕拍張松的背,然後快步走了出去。出了門他見四周無人,這才抬起手,抹了抹眼角的淚珠。听著里面張松和曹沖寒喧了幾句已經開始了正題,這才踩著輕松的步子,出門去了。
“永年先生,這是我家公子手訂的上巳文集,是今年上巳節丞相府諸位先生的大作,前面的序文是我家公子所作,還請永年先生斧正。”周不疑恭恭敬敬的將一只錦盒遞了過來。
張松欣喜的接過,小心的打開錦盒取出書來,從頭翻起,不大時間就將一本文集翻了一遍,這才將書細心的抹平合攏,輕輕的放進盒中,將玉別子別好。這才嘆道︰“丞相府果然人才濟濟,這本文集中諸位都是文采斐然,可以看得出來當時確實是意氣風發之時。”
周不疑有些驚訝的看了一眼張松,這才佩服的將眼光投向曹沖。曹沖知道他在驚訝什麼,但卻沒有應他,笑笑說道︰“這本文集尚有許多遺憾,王仲宣諸人當時尚在荊州。而永年先生更是遠在成都,遺珠甚多,這里不過是冰山一角而已。小子猜想,明年的文集應該比今年的更好。”
張松也笑了,他是礙著曹沖地面子沒有全說實話,以他的眼光看,蔡琰、曹丕、曹植的詩文都不錯,而曹沖的那篇序文。也的確讓人有出塵之想。但不得不說,這里面有些文章純屬是應景之作,水平並不如何高。听曹沖這麼一說。他心中一喜,知道曹沖的意思是說明年他也將在這些人之中了。
心情越好,平時陰損的嘴說出來的話也動听了許多。他微微笑道︰“子桓公子悲天憫人,有儒者之風,子建公子文筆雖然略顯稚嫩,但天才橫溢,將來成就不可限量。不過他們二人地詩文比起蔡昭姬來。都略有不如。蔡伯喈果然是天縱其才,連生個女兒都是如此高明,讓我等須眉汗顏。”
曹沖雖然早就從蔣干的口中知道這家伙確實有才,沒想到他這麼有才,倒真有三國演義上所說的本事,不禁撫掌笑道︰“久聞張永年一目十行,過目不忘,今日得見,方知所言不虛。”
張松見曹沖笑得開心。心中也是喜悅,他看了一眼曹沖身側地面面相覷的周不疑和蔣干,露出一絲得色,頓了頓又說道︰“不過要說文采,還是公子所作的序文最佳。後之視今。亦猶今之視昔,妙哉!若不是親見公子。只見此文,必以為作者乃一中年得道之人矣。”
“慚愧,慚愧,先生過獎。”曹沖臉紅了,他這篇文是抄來的,而真正的作者王羲之確實是人到中年了,沒想到張松一掃之下,居然從字里行間把這都猜出來了。
“公子無須過謙,以公子的年紀,能寫出這句話來,雖然文風略有頹喪,卻也是難能可貴了。”張松也嘆道︰“我只听說天竺那邊有那種天生的靈童,聞佛經而知雅意。沒想到公子也是如此,未聞佛經也知造化無常。唉,松自詡有才,今日方知世有高人而未必有幸得見,做了幾十年地井底之蛙,真正是愧不敢當。子翼先生,來時路上松一時狂放,還請先生海涵。”說著,恭恭敬敬地對蔣干作了一揖。
蔣干一時沒回過神來,下意識的回禮,卻有些奇怪,路上兩人爭得面紅耳赤,要不是因為有公務差點要打起來,這時的張松怎麼這麼客氣,真是到了公子面前就改了性子了?他哪知道張松平時的狂放固然有才高的原因,但更多的是一種逆反心理,你們不理我,我還不理你們呢,我官沒你們大,但不把你們放在眼里。如今曹沖身份比他高出許多,卻對他客氣異常,他那種心理得到了滿足,自然不會賭氣了,更何況他見了這些文集,也確實有些感慨,自己才雖高,還沒有高到能把這些人都不放在眼里的地步,至于那篇序文,他更是自愧不如,而對方卻是如此年輕,不由得他不心悅誠服。
蔣干和張松兩個鐵嘴講了和,這氣氛自然是更加和諧了,從詩文開始談起,幾個人縱論天下大勢,談得熱火朝天,雖然間有爭執,卻是情緒平和,氣氛極好。蔣干和張松自不必說,周不疑是個少年天才,見識之高也不必說。真正說起來,實際上是曹沖這個冒牌天才的水平最差,但他一來位置尊貴,二來他的文章,他地武功都是有目共睹的,所以他不怎麼說話反倒讓人覺得他是謙虛,而不是心虛。
幾個人談到半夜,這才依依惜別。本來想來騙地圖的曹沖雖然沒騙到地圖,卻也沒有空手而回,張松將益州的形勢講得很清楚——看得出來這小子早就想把劉璋給賣了,準備工作做得很充分,就連各個城池的邊關守將什麼脾氣特搞得清清楚楚。曹沖听得心頭一陣陣地冒寒氣,要是自己不知道張松地底子,真被劉備撿了便宜去那可真不是什麼好事。
米氏姐妹歪在車上已經睡了一覺了,反正車上有火爐,有薄毯,旁邊還有四個虎士,再加魏延的二十個侍衛,不至于有什麼安全問題。她們姐妹睡得很舒服,直到曹沖上了車,捏著她們地鼻子她們才驚醒過來。
“公子回來啦?”米小雙一見曹沖的笑臉,連忙抬手擦了擦眼楮坐了起來,一邊推醒米大雙,一邊手腳利索的去拿酒杯,準備將熱在爐子上地酒斟給曹沖。曹沖擺了擺手道︰“不喝酒,也別叫你姐了。我們回吧,這里不冷吧?”
“這里哪會冷,就是酒氣有點重。”擠上車來的周不疑搓了搓手笑道︰“公子既然怕她們冷。為什麼不帶她們進去,只把她們留下車上。”
曹沖笑了笑道︰“我怕她們看到張松時會笑出來,對張松不禮貌,對我來說也不妥。你沒看出來嗎?這兩個丫頭現在膽子越來越大了,連你都敢笑,那個張松長成那樣,她們還不把腸子笑斷了?”
周不疑撲哧一聲笑出聲來︰“多虧了子翼再三提醒呢。即使是這樣。當時也憋得我好辛苦,她們要去了,腸子未必會斷,臉一定會發紫的。”
“哼,說什麼呢?”嬌憨的米大雙這時才醒了,一听周不疑的話,不滿的坐起來身來,撅著嘴說道︰“那個張松我們已經見過了,長得賊眉鼠眼的。在車外看了半天,還想湊過來看仔細點呢。”她一邊說著,一邊忍不住的舉起胳膊打了個哈欠,袖子滑了下來,露出修長白嫩地手臂。剛鑽進車來的蔣干一看就直了眼。米大雙感覺到了他象狼一樣貪婪的目光。立刻將手放了下來,狠狠地瞪了他一眼。還印著睡痕的臉繃得緊緊的,順手將爐子上的酒杯端起來潑了蔣干一臉。
“滾到下面去。”曹沖踹了發呆的蔣干一腳,蔣干抹了抹臉上的酒,灰溜溜的坐到車簾外面去了。
“姐,你也太放肆了。”米小雙沉下臉瞪了米大雙一眼,“公子還在這呢,還好周公子是公子地親信,不會多說什麼,讓外人知道了,要說公子沒有家規呢。”
米大雙吐了吐舌頭,偷偷看了曹沖一眼。曹沖捏了捏鼻子,也沒有多說什麼。米小雙舀出一杯酒,從車簾里伸出手去︰“子翼先生,小雙代姐姐陪個不是,請先生不要見氣。”
蔣干接過酒杯,尷尬地笑了一聲︰“是蔣干失禮在先,怪不得大雙姑娘。”
“好了,好了,你們都不對,回吧,我可困了。”曹沖打了個哈欠,催促道︰“明天還有事呢。”
車夫一聲吆喝,馬車晃了一下,咯咯吱吱的起動了。
坐在外面的蔣干卻悶了半天,忽然問道︰“公子,你說那個張永年以前是那樣,怎麼見到公子卻這樣了?”想來他是考慮了半天,也沒想明白張松為什麼會反差這麼大,就連他這個鑽研鬼谷子頗深的人都看不懂。
曹沖半倚在米大雙的腿上,由著米大雙給他捏著眉梢,停了半天忽然問了一句︰“你見過刺蝟嗎?”
“刺蝟?見過,我們家旁邊的廬山上多的事,長著一身硬刺的小東西。”
“刺蝟這種東西就是這樣,一見到有危險就會將渾身的刺豎起來,誰靠他近誰倒霉,但你如果消除了他地敵意,其實也是蠻可愛的。”曹沖被米大雙的小手捏得舒服的哼了一聲,繼續說道︰“張松才高,但別人總是笑話他,他自然也會象刺蝟一樣豎起刺,逮誰刺誰。”
蔣干恍然大悟,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
第二天曹沖向曹操推薦了張松,曹操听曹沖詳細地說了昨天見他地過程,也覺得自己有些孟浪,他想了想說道︰“這樣吧,我身邊的人太雜,關系不太好處理,萬一哪個得罪了他反而不好,就讓他在丞相府掛個參軍事地名,跟著你做事,你身邊人少,不會搞得太復雜,如何?”
曹沖想了想,也覺得這樣比較妥當,便應了下來。很快丞相掾主簿桓階就下達了文書,闢張松為丞相掾史,參丞相軍事,隨從曹沖做事。張松接到任命書時,看了又看,雖然他知道曹沖肯定會推薦他,沒想到這麼快,才半天功夫就把事情辦妥了。想想昨天下午自己還垂頭喪氣的準備打道回府呢,沒想到現在自己已經如願以償了。
張肅見事情已經辦完,自己做了太守。弟弟如願入了丞相府,心滿意足的在烏林住了一天後就起程回去交差,這次曹操封劉璋為振威將軍,劉瑁為平寇將軍,又賞了不少東西,回去劉璋一定很高興。
張松送他到長亭,兩兄弟執手相看,依依惜別。張肅關照道︰“永年。如今倉舒公子看中了你,你就好好在他身邊做事。倉舒公子是有名的仁厚之人,文韜武略皆是有口皆碑的。又是丞相看中地人,當然不會差。只是兄長我要提醒你,他千好萬好,唯一的不好就是他不是嫡長子。你做事歸做事,可有些事還得分清楚,不可牽扯到其中去。”
張松笑了︰“多謝兄長提醒,我自當謹慎從事。我在公子身邊。家中老父老母。就有勞兄長了。”
“唉,你這說什麼話,那也是我的父母,我照顧他們正是理所當然的。”張肅佯怒的看著張松,又嘆了口氣道︰“永年,以前是兄長無能,雖然把你帶進了官場,卻沒能照顧好你,兄長一直心中有愧啊。這下好了。你從此可以飛黃騰達,我這心里,總算好受些了。”
“兄長,”張松心中一酸,這時才念起平時兄長的百般好處。只是自己當時忿忿不平。看誰都不順眼,現在想起來。真是後悔莫及。他緊緊的握了握張肅的手,含著淚笑道︰“做兄弟地以前諸多不是,還請兄長不要掛在心上,嫂嫂處也請兄長多多擔待。此去路遠,兄長還是上路吧。”
兩人感慨半天,揮手作別。張松站在岸邊,看著張松登船遠去,不停的揮手作別,一時到帆影消失在茫茫的天水之間,這才回營。接下來地幾天張松一直跟著曹沖身邊,看看黃忠他們幾個對陣切磋,跟著曹沖參加軍事會議,再不然就是幾個人在烏林峰上擺上一張小幾,憑岸臨風,看著對岸的江東水寨論說將來可能的戰事。
張松這時才知道水寨前看似平靜的水面下,埋著無數的大石和木樁,真要有人想一頭撞上來的話,離大寨百步就會船破人亡,沒有人帶著想要自己把船開到大寨里來,簡直跟找死沒什麼兩樣。他不禁為自己當初的想法感到慚愧,曹丞相地手下人才濟濟,果然不是蓋地,象荀攸、賈詡、桓階、劉巴等人哪個不比他強,公子手下的人雖然不多,卻也沒有庸才,周不疑、蔣干都不比自己差。
他的心態轉了過來,慢慢的臉好象也長得順眼了些,曹沖身邊的人看得習慣了也無所謂,而其它營中有些不長眼的人看到張松時說了幾句不好听的話,結果被曹沖帶著幾大高手打上門去,拉出來在眾人面前一頓胖揍。這種事情搞了兩次,整個軍中都知道了這個倉舒公子護短不是假的,是真的,他手下地人不能惹。不光是不能惹,說都不能說。
為了這事曹操特地把曹沖找過去當著眾將的面訓斥了一頓,不過曹沖還是不改,那些將軍也知道曹丞相這是給大家賣面子,不一定是真的訓斥曹沖。何況曹沖人緣極好,將軍們也不想自找麻煩,只能約束手下的人自己小心。這麼一搞,不少人就動了心思,想方設法的要調到曹沖手下來。
張松為此感激涕零,死心塌地地保定了曹沖。
這一日正在烏林峰上小坐,周不疑用樹枝在地上劃出了夏口、樊口和烏林地地形大勢,然後用樹枝點著夏口說道︰“夏口的文仲玉與關雲長一時之間誰也奈何不了誰,估計對峙之勢還得拖延下去。夏水夏漲冬竭,前一段時間雨水較多,尚能支撐,如今只怕大船已經無法通行。文仲業在上流,要麼棄舟登岸,要麼後退到漢水流域。而如果棄舟登岸地話,北軍的戰力雖強,張機先生親訓的醫匠也算高明,但畢竟不比荊州本地人習慣,再加上關羽軍扼守住了有利地形,此消彼長,一時之間誰也佔不了上風。其他諸路支軍,因為擔心後路的問題,一時也不可能深入。因此關鍵還在這里……”他用力點了點烏林,“此地一日不決,戰事一日不定。”
“元直說得高明。”張松點頭道,他輕咳了一聲,從米大雙手中接過熱酒潤了潤干裂的嘴唇和快冒煙的嗓子,然後接著說道︰“此地戰勢,目前看來也是個相持的態勢,我軍總兵力強,但水軍弱,荊州水軍能戰的都在江夏劉琦手中,如今由劉備和關羽掌控。襄陽水軍和江陵的水軍戰力太差,人數雖然多,打起來未必能佔上風。北軍雖強,不習水戰,經過這些日子的訓練雖然有了很大提高,但也只是和襄陽水軍相近,與江東的精銳水軍相比還是有很大差距。不過我軍也有我軍的優勢,目前雖然不佔上風,但自從丞相大人在軍中下了懸賞,再加上奮威將軍第一仗就陣斬了黃蓋,我軍士氣極旺,諸軍求戰心切,這些天士卒們訓練極為用功,假以時日,超過荊州水軍不是難事,更何況劉仲玉設計的那個拍桿威力驚人,只等士卒們練習純熟。所以我們拖得,他們拖不得,拖一天我們的勝算就大一分,等到明年春水一漲,夏水復流,只怕這些擋車的螳螂再也無法擋住丞相大人一統天下的步伐。”
米大雙在一旁听了,眉頭悄悄的皺了起來,她借著端酒給曹沖的機會,笑著問道︰“公子,如果抓住了劉……玄德,你準備如何處置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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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凝神細看江中點點銀光的曹沖回過頭看著米大雙,接過她手中的酒笑道︰“怎麼?你跟他有親?這麼關心他?”
“沒有沒有。”米大雙連忙搖頭,“奴婢只是想,那劉玄德素有仁德之名,公子也是仁厚之人,你如果抓住他,會不會英雄惜英雄,封他個官做?就象丞相大人當年那樣。”
“哈哈哈……”曹沖見她緊張,不禁笑道︰“那你估計他要是抓住我的話,會不會封我個官做?”
“肯定會的。”米大雙重重的點頭道。曹沖看了好笑,捏了一下米大雙的鼻子︰“可惜你不是劉玄備的女兒,說了不算的。”他回過頭對周不疑等人說道︰“諸位可知道裴文行如何說劉備?”
曹沖在曹操的大帳時有一次遇到裴潛他們幾個掾屬陪著曹操閑聊,曹操就問裴潛道︰“文行你久在荊州,與劉玄德多有接觸,你看他是個怎麼樣的人?才干謀略如何?能成大事否?”
裴潛笑著說︰“我听說當年丞相大人與劉玄德青梅煮酒,論說天下英雄,現在想起來,大概丞相大人對他頗有期望,故而稱許。潛對丞相大人敬佩有加,然于此卻不敢苟同。劉玄德托漢室宗親之名,慕高祖皇帝之跡,矯名偽志,可惜沒有高祖皇帝之才,時勢也大不相同,他未免有些痴心妄想了。此人如居中國,只怕是個禍亂根源,如果守一險地,天高皇帝遠,做個土皇帝倒還是有可能的。”他說著,指了指掛在牆上的地圖,“丞相當小心他向南流入交州或益州南部,或者竄入山越之中。”
“裴文行見識高妙。”曹沖笑著說道︰“永年,元直,你們覺得這個劉玄德會如此做嗎?”
米大雙紅了臉辯道︰“交州有可能。山越也說得通,益州可是劉璋的地盤,都是漢室宗親,劉……玄德怎麼可能去搶同宗的地盤?他可是個講仁義的人。”
“同宗?”曹沖還沒說話,周不疑先不屑的撇了撇嘴︰“連自己的妻兒都顧不上的人,還談什麼仁義,不過是騙人的把戲而已。”米大雙被他這麼一說。啞口無言,愣了一會,忿忿地甩了手,坐到旁邊生悶氣去了。氣忿不平的樣子逗得幾個人竊笑不已,小雙走過去摟著她的肩勸了一陣才好。
“別說了別說了。公子你們快看。”蔣干忽然站了起來,指著遠處的江面叫道。
幾個人向遠處看去,只見水天一線之間,忽然多出來幾個黑點,曹沖細看了一下,心頭一陣悸動,輕聲叫道︰“周瑜來叫陣了?”
“大概不差。”周不疑笑道︰“他一定會覺得第一陣是意外。本當是完勝之局。結果被鄧師傅鑽了空子,這才搞得士氣低落,不打一個勝仗將士氣挽回來,他如何守得住?”他拍了拍蔣干的肩膀說道︰“子翼,你等了這麼多天,機會終于來了。等這仗打完,你可再到周瑜面前去一趟,看他還如何對你。”
“哈哈哈……”蔣干笑道︰“元直你不了解周公瑾這個人,別說這次他打敗了。就是把刀架在他脖子上,只怕他還是眉頭都不會皺一下。等這仗打完了,我不去找他,我直接去找孫權,看看他這次可還撐得住。不把質子要過來。我蔣干直接跳江游回來。”
“且,我還以為你說跳江自殺不回來了呢。”張松撲哧一聲笑道︰“搞了半天還要游回來。”
“你個張永年。存心不良,居然想我死。我不回來,誰跟你斗嘴啊?”蔣干嘎嘎的笑道。
江東的水軍來襲,消息很快傳到了岸上地軍營,丞相中軍帳擊鼓聚將,曹沖帶著周不疑飛奔而去。不大一會兒,軍令傳出,命令水軍主將蔡瑁迎戰。蔡瑁接到了命令,立刻調兵遣將,出寨迎敵。
曹沖陪著曹操上了船,進了水軍大寨,登上了蔡瑁中軍的高台,看到了從襄陽趕來參與改造戰船的劉琮。劉琮黑了些,也更壯了些,說話聲音也響得多,一見到曹沖就笑道︰“倉舒,來,我為你介紹,這就是跟你提過的韓暨韓公至,現任丞相士曹屬,這次的戰船改造以他為主,我只是打打下手。”
劉琮身邊地那個年近五旬的官員連忙上前給曹沖行禮,曹沖扶起他打量了他幾眼,笑著打趣了劉琮幾句,就先跟曹操一起登上了眺望的木樓,觀看水軍作戰。
江面上已經打成了一片,曹沖看過去是一團粥,誰跟誰的根本分不清。他只能分得清,那幾艘船連在一起的巨無霸應該是已方的,那些圍著巨無霸團團轉,象是螞蟻啃大象的,應該是江東地。其它地只能根據上面的旗語兵傳報戰況了。
“左冀虎威將軍于禁部與凌統部接戰……”
“右翼折沖將軍樂進部與孫朗部接戰……”
旗語兵不由的將最新戰況傳報下來,下面的人听得一會兒開心,一會兒又有些擔心,隨著報下來的戰況不停的經歷著喜和憂的過程。曹沖被他們說得百爪撓心,滿心想爬到上面去親眼看一看,可一想自己爬上去也未必看得清,別說旗語自己看不懂,那些戰船他也分不清。
“折沖將軍佔了上風,孫朗在後退……”
“虎威將軍穩步前進,與凌統部激戰……”
“周瑜的中軍上來了……”
“蔡都督的中軍迎上去了……”
曹沖听著听著,感覺到已方雖然沒有佔上風,好象也沒被人佔了便宜去,心里這才慢慢地放松下來。他瞟了一眼身旁的曹操,曹操面色平穩,穩穩當當的坐著喝茶,手都不帶抖一下的,看不出他是高興還是著急。他不禁有些慚愧,自己經的戰陣還是少,有點沉不住氣,離曹操這個境界差得太遠。
江陵水軍大都督蔡瑁站在自己高大地座船上,看著越逼越近地江東水軍。不由得捏緊了拳頭。他看了看身旁站著的張允︰“德誠,你說這次我們會贏嗎?”
“不知道,應該不會輸得太難看吧。”張允咽了口唾沫,上次他幾乎全軍覆沒,虧得鄧展重創了黃蓋地中軍,這才轉危為安,曹操沒有責備他。但他自己卻是越想越後怕,前軍主將也不做了,跟在蔡瑁身邊做個甩手副都督也蠻舒服地。現在听蔡瑁問他,知道這個舅舅心中也沒底,大概也在打鼓呢。
“仲玉他們做的拍桿應該會有用吧。”張允想了想。找出一個理由來安慰一下自己和蔡瑁。
“但願如此。”蔡瑁見身邊沒有外人,抬起手擦了擦汗,他有些慶幸自己雖然沒有兒子,但找了兩個好女婿,大女婿劉琮是以前沒看出來,一直當他是個廢物,這二女婿曹沖卻是選得相當靠譜。不僅自家靠上了曹家這艘大船。而且以前以為是廢物的劉琮居然也成了器,真讓蔡瑁喜出望外。這次如果能表明劉琮改造的東西確實有用,那麼自已就又有了殺手 ,可是真的不怕周瑜了。
“命令強弩手準備!”蔡瑁見兩軍相距逼近五百步,立刻下達了命令,準備先聲奪人。
曹軍將大船連在一起,穩定性提高了,但靈活性大大降低。水軍好多將領不適應這種笨拙的戰船,提出了反對意見。但光反對沒用。你不能解決北軍所需的穩定性問題,光憑荊州水軍顯然難以完成作戰任務。就在無法兩全地時候,劉琮奉曹沖之命,帶著一大幫能工巧匠趕到了烏林,搗鼓了幾天之後。居然將陸地上使用的強弩車改裝到了大船上。更有甚者,他居然將一台霹靂炮裝了上來。石塊難找。他就讓人準備了大量的磚塊用草繩捆在一起,因為太多的人反對,他只裝了一台,想要這次試試效果。
蔡瑁將這艘船藏在他的身後,高高地木架用帆遮了起來,曹沖派過來的兩個炮手鄭虎和王渾就在那架霹靂炮旁,眼下正看著上面的旗語緊張的調整著方向。
“都督,周瑜的中軍太利害了,呂蒙已經突破我軍前沿,從船隊的間隙中沖過來的了。”一個副將沖到蔡瑁面前,大聲叫道︰“我軍轉向不靈,沒能攔住他們。”
“叫什麼叫?”蔡瑁大怒,心中懼意遁去戰意盎然,飛起一腳將副將踹翻在地怒吼道︰“老子地船又高又大,就憑他幾艘蒙沖斗艦能撞得過老子?傳令滿帆沖過去,將他們全壓到水底下去喂江豬。”
一聲令下,幾個大帆升到了頂,借著越來越猛地北風,大船加快了速度,向著沖過來的幾艘戰船就沖了過去。槳手們齊聲吆喝,奮力劃槳,很快將速度提高到了極限。
呂蒙舉著盾牌站在船上,看著前面加速沖過來的大船直搖頭,這些船太大了,笨是笨了點,但沖擊力也極驚人,自己這船撞上去只有沉船一個結果,他略作思索就下了命令︰“派人攔住其他迎上來攔截的船,我們直撲蔡瑁的大船。媽的,上次被鄧展打了個黑虎掏心,老子也掏他一回,把蔡瑁干掉。”
旁邊的人很快將命令傳了出去,旁邊的幾十艘船倏的分開,分別迎上了蔡瑁大船前迎上來接戰地幾艘斗艦。呂蒙吐了一口唾沫,用手中的長刀擊了一下盾牌,槳水們猛然發力,以他為首的三艘戰船飛快的從船陣中沖了出去,在攔截的船反應過來之前很快就沖過了蔡瑁大船上射過來地箭雨,鑽到了大船下面。看著迎面沖來地般腹,大喜的呂蒙用手中地長刀一敲,士卒們立即舉起手中的長勾,勾住了大船的船幫。呂蒙將手中的刀咬在嘴中,雙手抓著垂下來的軟梯,身先士卒的向上爬去。船上的士卒一個個跟著向上奮力攀爬,剩下的極力握緊手中的鐵矛頂住如山一般壓過來的大船,保持和大船一樣的速度,防止被大船撞翻。
呂蒙速度很快,片刻之間就爬到了船舷邊。他單手抓住船舷,一手握刀,正要翻身跳上船,忽然听到一陣牙酸的機簧聲,不禁心頭一凜,硬生生頓住了身形。只听見一聲厲嘯,幾根長矛一般的弩箭從他頭頂飛過。勁風吹得他盔纓拂動,臉頰生寒。
“快跳上去,趁他們上箭的時候跳上去。”呂蒙單臂用力,翻身跳上了大船,在轉身的那一剎那間,他看到兩只蒙沖被十幾只強弩射穿,船體傾斜。慢慢倒入了江中。
“殺!”呂蒙讓過刺過來的一枝長矛,晃身逼近了那個士卒,掄刀猛劈,一刀梟首。那個士卒手中地長矛刺進了呂蒙身後一個士卒胸口,自己卻轟然倒地。栽倒在呂蒙面前。
“迎上去,弓弩手準備。”蔡瑁看了一眼奮力揮刀,連砸帶砍,轉眼之間連劈三人的呂蒙,不屑的笑了一聲,向身後的侍衛們下達了命令。這幾百侍衛是曹操賞他的,都是武藝高強的北軍。對付沖上船來的這幾個人自然是不成問題。更何況他地身邊還有幾十個強弓手,實在不行,一陣亂箭也把他射成刺蝟了。開玩笑,想學鄧展?黃蓋那種事只能出現一次,而且絕對不允許出現在自己身上。
張允應了一聲,帶著強弓手站在了蔡瑁的前面,嚴陣以待。蔡瑁抬眼看了一眼遠處的周瑜戰船,揮手下達命令︰“霹靂炮準備,給周公瑾一點利害。別讓他小看了我荊州水軍。”
鄭虎接到旗語,一聲令下,士卒們七手八腳的扯下了蒙在霹靂車上的帆,高大地霹靂車露出了他平靜而又威嚴的面貌。鄭虎又一次看了一眼用旗語傳過來的方向,舉起手中的小旗猛然下揮。
“開炮!”
擊錘手大吼一聲。手中的木錘轟的一聲擊在掛勾上。高高的重錘猛然下擺,繃起地繩索帶動著用草繩捆成一團地磚塊。在半空中劃了一個大大的圓,帶著厲嘯飛上了天空……
呂蒙這時候已經後悔了,他一上船就連斬三人,但他很快就意識到他眼前的這些人戰斗力極強,比他在年初時遇到黃祖那些久經沙場的士卒還強,絕不是他們想象中的荊州水軍可比。他是斬殺了三人,可自己卻被其中一個砍了一刀,跟上來的侍衛也連連被人砍倒,一直無法在他身後形成攻擊陣形。他不敢離開船舷,一來是怕自己腹背受敵,二來是沖過這些人十步,就是一架面目猙獰的強弩,如果不是自已身前全是曹軍,只怕那箭簇閃著寒光的十只弩箭已經將自己釘在了船幫上。再看看強弩後面站著的一百全副武裝地曹軍,再看看他們身後持弓而立的幾十個箭手,他的心比江水還要寒。
“殺!”他吼了一聲,盾牌鎖住一只長矛,手中的長刀沿著矛柄飛速直上。那個曹軍士卒狂笑了一聲,撒手扔矛,卻張開雙臂順勢抱住了呂蒙的手臂,和身撲上,緊緊地別住了呂蒙地脖子,死死的纏在他地身上,奮力要將他撂倒。呂蒙身上背了一個人,靈活性立刻受了極大的影響,他手忙腳亂的讓開幾把砍過來的戰刀,順勢向後退去,雙腿用力狠狠的撞在船舷上。旁邊的侍衛見有人貼在他的身上,連忙搶過來拼命的擋在他的面前,而曹軍見已方有人拿住了對方的主將,一個個狂喜不已,立刻刀槍並舉迎了上來,想將呂蒙殺死。雙方拼命砍殺,轉瞬之間雙方又有幾人喪命。
呂蒙在船舷上猛撞了幾下,感覺到脖子上的胳膊一松,立刻回轉長刀,從自己的左脅下插了過去,直刺進那個曹軍士卒的腹中,那士卒卻極是凶悍,腹中被插了一刀,自知絕無生理,反而松開一只手,猛在轟在呂蒙的頭上,打得呂蒙眼前發花,狂吼一聲甩開了他,在第二拳揮下來之前一刀剁下了他的手臂,接著長刀狠狠的砍在了他的脖子上。
那士卒嘴里噴出血沫,卻依然瞪著眼楮不肯倒下,奮力伸手沖了過來想要再次抱住呂蒙,呂蒙吃了一驚,連退兩步,揮刀削掉他五根手指,一腳踹在他的胸前,腳下卻被絆了一下,仰面摔倒。就在那一瞬間,他看到空中飛過一個大大的幽靈一般的黑影。
呂蒙吃了一驚,手中長刀翻飛,架開一枝長矛,順勢砍中那個圍上來的士卒的腿,翻身站起,長刀連舞,磕開幾柄長刀,接著在幾個士卒的臉前掠過,砍得三個曹軍面龐一分兩半。曹軍被呂蒙的凶悍給壓制住了,幾個人手持長矛,瞪著呂蒙,卻不敢再上前一步。呂蒙這才算歇了口氣,和三五個侍衛圍成一團,靠著船舷長喘了幾口氣,心有余悸的又看了看頭頂的天空。
天空什麼也沒有,只有越來越厚,壓得越來越低的烏雲。
呂蒙收攏了心思,不敢再戀戰下去,他們激戰了好久,體力快不行了,可人家後面還有幾百養精蓄銳的侍衛呢。他悄聲下達了撤退的命令,一聲呼哨,幾個人一起沖了上去,揮刀砍翻兩個驚魂未定的曹軍後,呂蒙看到強弩手的眼楮眯了起來,心知不好,大喊一聲︰“快撤!”拔腿就跑,在船舷上蹬了一腳,跳在半空中回身一刀劈在一只堪堪射到眼前的弩箭箭桿上,但弩箭去勢不減, 的一聲釘在了盾牌上,強勁的沖擊力撞得呂蒙在空中橫移兩步,翻身落水。
他那幾個侍衛沒有他這麼好的身手,和幾個曹軍士卒扭在一起,被強勁的弩箭射穿,釘在了船舷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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呂蒙運氣不錯,沒有掉到江中,而是掉進了自己的那條船,不過那條船上已經沒有幾個戰士,幾個操舟手神色驚慌的用手中的鐵矛頂著不斷擠壓過來的大船。風越發的刮得緊了,滿帆的大船擊起半人高的浪花,打在呂蒙的身上。看著黑漆漆的船腹,向來膽大的呂蒙也不由得心驚,他掃了一眼,看中旁邊飄過的一只小船,率先跳了上去,兩腿將趴在船邊的尸體踢開,大聲叫道︰“換小船,撤!”
戰士們如夢初醒,一個個跳到小船上來,兩個戰士和呂蒙一起舉盾護住操舟手,剩下的人有的幫著劃槳,有的掌帆,有的掌舵,一齊發力,劃著小船如飛而去。他一路走一路收拾自己的人馬,把正和曹軍苦苦纏斗的將士收攏到一起,且戰且退,緩緩向後退去。
中軍的情形讓呂蒙大吃一驚,周瑜的座船旁一只戰船被打出一個一人高的大洞,已經灌了小半船的水,船上的將士正緊張的轉移到旁邊的船上,連周瑜的船上都擠上了一些戰士,寬大的座船上一時顯然有些扔擁擠,本當在自己船上的十來個將領也擠在周瑜的船上。
周瑜面沉如水的坐在席上,不過他身旁的將領們可沒這麼安靜了,一個個面色驚惶,就連程普這個右都督都面露緊張之色。魯肅正在一旁苦口相勸︰“都督,公瑾,不能再撐了,誰都看得出來,那個大磚團是沖著你的戰船來的,都已經三次了,都是落在你的戰船周圍,你也看到那只船了。一擊中就是船毀人亡啊,你怎麼就知道下一次不會打中你,你還想讓黃公覆……”魯肅忽然感到這句話有些不吉利,連忙閉上了嘴,不過他的意思已經很明白了,他不想周瑜部黃蓋的後路。
趁著這愣神地功夫,呂蒙向旁邊的一些將領打听到了情形。不知怎麼回事。從天空忽然落下一個草繩捆著的大磚塊團,砸中了旁邊那只船,當場砸死兩個士卒,將厚厚的甲板打得出一個大洞,又砸中下層劃槳的三個槳手,將船底撞出一個大縫。堵都來不及堵,水就沖了進來,只得棄船。這還不算,每隔小半刻就會又落下一個,從接戰開始,到現在為止一共飛過來三個,幸好那兩個沒打中船。可打在江中激起的沖天水柱卻讓旁邊的船看著心驚肉跳。最後一塊在半空中散開了,散落地磚塊將旁邊一只小船打得千瘡百孔,士卒頭破血流,當場砸死數人。
贊軍校尉魯肅眼尖,他看出那個黑影是從蔡瑁的座船方向打過來的,三次的方向都一致,立刻判斷這些怪異的武器可能是傳說中曹軍的攻城利器霹靂炮,至于這些陸上用地武器是怎麼會出現在船上的,怎麼能打這麼遠。他一時沒時間考慮那麼多,他只是知道這些霹靂炮一定是對準了周瑜的座船來的,立刻勸周瑜向後撤一些,不要頂到前面去。無奈周瑜卻如沒事人似的,只是讓人把沉船上的人接上來。繼續听傳令兵不停的匯報過來地戰況。有條不紊地下達戰斗指令。
“子明,你的前鋒軍怎麼回來了?”周瑜看到了滿身血跡的呂蒙。放下了手中的竹簡。
“都督,前鋒軍不利,我……我戰敗了。”呂蒙滿面羞慚的低頭跪倒請罪。
“別急著請罪,說說前面的情況。”周瑜揮了揮手,用身邊的玉如意挑起了呂蒙的手。
呂蒙被周瑜平靜的聲音撫平了些焦燥,略停了一下才說道︰“蔡瑁地蒙沖斗艦都是荊州水軍,戰力一般,我軍大佔上風,但那些連在一起的大船上都是曹操的北軍,武器精良,戰力強悍,而且裝備了強弩,我們的船根本不是對手,只能憑靈活性比較強與之周旋,打得很辛苦。”
“嗯,繼續說。”周瑜笑了笑,端過一杯酒來遞給呂蒙,“喝點酒,慢慢說。”
呂蒙感激的看了周瑜一眼,接過酒杯來呷了一口,慢慢地飲盡,這才將酒杯遞還給周瑜︰“謝過都督。那些大船上還裝了不少奇形怪狀地木架,上面有個重錘,一旦落下,威勢驚人,我有幾十條船接近了對方大船,想要攀上去廝殺,都被這些重錘擊傷擊沉。”呂蒙想起回程路上看到的慘狀,想起手下人那些面無人色地神色,不由得有些後怕。
“可是那些發射磚團的東西?”周瑜皺了皺眉,輕聲問道。
“不是,那些是固定在大船邊的,只能起落重錘,不能拋出磚團。”呂蒙想了想道︰“我殺上了蔡瑁的座船,看到一個黑影,好象是從蔡瑁後面的船上飛出來的。”
周瑜吃驚的看了一眼魯肅,兩人不禁同時倒吸了一口涼氣,他們一直以為是蔡瑁前面的戰船上打出來的,沒想到還蔡瑁的後面。周瑜還在考慮派自己最精銳的人手殺過去看個究竟,看能不能順便將它毀掉呢,一听說還在蔡瑁的座船後面,立刻打消了主意。
軍中素以好戰勇猛著稱的呂蒙都被人打回來了,其它人更沒戲。
“兩翼的戰況如何?”周瑜偏過頭問了一聲。
“凌公績(凌統)還撐得住,孫長水(孫朗)那邊有些撐不住了,甘興霸已經過去增援了,正和對方的于禁激戰。”魯肅應聲答道︰“不過對方越打越順手,只怕我軍難以佔上風。”
周瑜點點頭︰“傳令,甘興霸斷後,諸軍穩步後退。”他看了一眼長出一口氣的諸將笑道︰“諸位莫慌,風勢漸緊,北軍不習水戰,雖有大船也未必敢追過來,諸位緩緩後撤無妨。”
“諾!”眾將臉一紅,施了禮,魚貫而出。魯肅見諸將出了座艙,這才松了一口氣,整了整衣服坐在周瑜和程普面前︰“二位都督,這戰我軍又未能贏得上風。不知二位準備如何處理?”
“怎麼?子敬沒信心了?”周瑜看了一眼面色緊張的程普,回過頭對魯肅笑道。
“呵呵呵……”魯肅朗聲笑道︰“勝敗乃兵家常事,何況這陣我軍並沒有敗,只是勢均力敵而已,公瑾何出此言。只不過曹軍的表現有些出乎我們的意料,我想問問二位有何對策而已。孟子說過,天時不如地利。地利不如人和。我軍佔據陸口地利,又上下一心,佔有人和,而曹操新得荊州,人心不附,北軍不習水戰。不服水土,不用多長時間,疫病必然流行,到時候戰力大減,我們還是有優勢的。”
程普听了,猶豫了一下,又沒有說什麼。只是端起酒杯來喝悶酒。
“程公。有話請講當面,互相探討,不是更好嗎?”周瑜笑了一聲道。
“公瑾,子敬,有些話我覺得還是說出來好,江東偏居一偶,不論是人力物力,都不如曹操,我們打一個江夏都打了幾年。更何況現在面對的不是江夏,而是整個中國。所謂地利,長江雙方共有,我們佔據陸口,卻是南岸。今天一仗你們也看到了。我們是下風,打起來很吹力。對方地大船借著風勢,我們根本沒法擋得住。至于人和,想必你們也知道,連張子布(張昭)都是不支持與曹操作戰的,這人和不談也罷。第一仗折了黃公覆,還可說是意外,這一仗是都督親自打的,我江東能打的都來了,依然是這個局面。二位覺得我們還有勝算嗎?”
“那依程公,但當如何?”周瑜拉了拉面色陰了下來的魯肅,笑著問道。
程普噎了一下,又說道︰“依我之見,速將此次戰況報與主公,請主公定奪。”
“程公此言甚佳,瑜也正有此意。”周瑜拱手笑道︰“還請程公主筆,瑜附議。”
程普這才放松了臉色,作了個揖起身出去了。魯肅陰著臉,看著程普消失在艙外,這才寒聲道︰“不知主公怎麼想的,居然讓這個人與公瑾共事,還位居公瑾之上,這等膽小怕事,如何成得大業。”
周瑜卻放下了手中的酒杯,收了臉上地笑容︰“子敬,曹軍戰力出乎我們意料太多,這仗這麼打下去,只怕必輸無疑,我們得另出奇計方可。”
“公瑾你怎麼也這麼說?”魯肅忽的變了臉,沉聲喝道。
“子敬,你別急。”周瑜擺了擺手,止住了魯肅︰“你也看到了,曹軍不僅兵力強于我軍,而且戰力也不弱,這個大船更是難以對付,在找到好辦法之前,我軍不宜與之硬撼。曹操死兩萬人沒關系,我們損傷過萬就大傷元氣了,你要知道我們對付完了曹操還有很多事要做。”
魯肅心中一驚,立刻安靜了下來。
曹操坐在大帳中間,諸將滿面笑容的圍坐在兩側,一個個興奮異常。荀攸見人已到齊,對著劉巴點頭示意軍議開始。劉巴站起身來,走到中間朗聲說道︰“承諸位將軍努力,此次與周瑜對戰,我軍戰果頗豐,奉丞相令,將向諸位通報戰果。”
劉巴也不看手中的數據統計,直接一個個的報了出來,曹沖看著手中的數字,居然是一個也不差,不由得大為驚佩,這個劉巴果然是個奇才,很有前世那位總理地水平,數字是過目不忘,做會計的天賦,應該是個好管家。
兩天前的水戰曹軍雖然不如戰報上所說的大獲全勝,但也的確不錯。兩翼的于禁和樂進依仗著大船強悍的沖擊力和高度平穩性,充分發揮了北軍地戰斗力和精良地軍械優勢,與凌統、孫朗、甘興霸打成了平手,而中軍的蔡瑁則擊潰了措手不及的呂蒙前軍,幾乎生擒了呂蒙。並直接對上了周瑜的中軍,利用霹靂炮直接打擊周瑜的中軍,險些打中周瑜的座船,把周瑜變成第二個黃蓋。
遺憾的荊州水軍雖然經過大半個月的強訓,戰力有所提升,但依然不是江東水軍的對手,曹軍地傷亡中七成是荊州的水軍傷亡。他們面對著乘同樣戰船的江東水軍,雖然有大船上地強弩和拍桿幫助,仍然負出了比江東水軍更多的傷亡。實在讓蔡瑁有些喪氣。
不過蔡瑁在喪氣地同時有讓他振奮地東西,劉琮主持制造的拍桿大發神威,操作地士卒在克服了開始的慌亂之後運用平時訓練純熟地技巧,將靠近大船周圍的江東船只打得狼狽不堪,損失慘重,呂蒙的前軍因此潰敗而不可收拾。而更讓蔡瑁開心的是劉琮改裝到船上的霹靂炮這次獲得了一致認可。
“據降兵稱,這次的霹靂炮雖然沒能命中周瑜地戰船。沒有達到公子所說的斬首目的。”劉巴轉過頭來對曹操身後的曹沖微微一笑,又朗聲道︰“但三發磚炮其中一發擊沉周瑜的副船,那兩發也在周瑜座船不遠,在敵軍中造成了大範圍的殺傷,和更大範圍的恐慌。”他笑著指了指自己地心窩,諸將一听。不由得會心地笑了起來。特別是于禁和樂進相視一眼,想起當時那些被撈上的江東水卒面如土色、不住聲的念叨“怪物”的樣子,樂不可支的笑出聲來。諸將一見平時不苟言笑的于禁都笑了,也跟著大聲的笑起來。
“綜合這次戰果來看,劉仲玉主持的拍桿和霹靂炮改造,是成功的,丞相府決定。在各大船上都加裝拍桿和霹靂炮。請諸位將軍準備好操作地人手,一起送到輜重營來由專人培訓,不過現成的數量有限,這次只能改裝部分船只。”劉巴環顧了一眼,請示了一下曹操,曹操笑著點了點頭,示意繼續。
“下面宣布一下第一批改裝的名單,水軍都督蔡瑁部,折沖將軍樂進部。虎威將軍于禁部,平狄將軍張部,四軍第一批改裝。”
劉巴一宣布完,諸將都有些奇怪,這蔡瑁是不用說了。他是曹操的親家。是曹沖和劉琮的岳父,他們兩搞出來地好東西肯定會先裝備他地軍隊。樂進和于禁也好說,這次兩人第一次登船作戰就取得不錯的戰績,應該獎賞,只是張部怎麼也在第一批里面裝上了?
剛有人要表示懷疑,旁邊有人扯了扯他,附在他耳邊說︰“不知道張義地兒子被倉舒公子拖過去教授戟法了嗎?這有什麼稀奇的。”有懷疑的人一听,這才恍然大悟,連忙點頭稱謝。
曹沖在折騰他那五百人時發現他們對長兵使用都不是很強,包括虎士們都是精于刀法,而黃忠的三百人,魏延的一百人就更別提了,戟這種兵器他們用得都很少。曹沖一細問才知道,長戟是種使用技巧要求很高的兵器,刺、勾、砍、推,用得好威力甚高,用得不好就是一桿長矛,而戟的造價比長矛要高得多,所以一般現在用的人很少。整個曹營中戟用得好的就是來自北方的幾個大將,比如張遼,比如死去的張繡,比如張。
而這其中,以張的戟用得最好,他不僅自己戟用得好,而且有一個親衛隊,號稱大戟士,是當年袁紹的護衛親軍,與麴義的八百刀盾手齊名。這些人全用戟,人手一支長戟,兩只短戟,戰功赫赫,所向披靡,在幾十個將軍的親衛隊中威名頗盛,隱隱有直逼許褚率領的虎衛營的感覺,只是人數上差得比較多而已。
曹沖見獵心喜,好說歹說的請張過來指點了幾天,最後還不過癮,干脆把他的兒子,親衛隊長張雄給搶到營中來了。搞得張哭也不是,笑也不是,只得到曹操面前請示。曹操听了也直皺眉,要搶別的人也就罷了,怎麼把人家的親衛隊長都搶起走了?不過他也沒有和曹沖要回來,只得找機會給張補償,而補償就是第一批改裝戰船的機會。
反正曹沖建議的將北軍和水軍混編以提高戰斗力的想法經過這次水戰表明,不僅是可行的,而且是必須這麼辦的。水軍乘小船,北軍乘大船,相得益彰,互相配合,既彌補了水軍戰力不強的問題,也解決了北軍不習水戰的缺點。這麼一算下來,其實張是佔了大便宜的。
“此戰,我軍折損戰船二百多艘,都是小船,大船有三艘撞傷,但不影響作戰。士卒戰死四千八百多人,傷一萬五千多人,這其中有不少是後來風大落水而死的。擊沉擊傷對方戰船一百五十艘,俘虜敵軍兩千一百多人,捕獲江東前鋒呂蒙座船。”劉巴最後總結道。曹操跟著讓人宣布的封賞方案,鼓勵大家再接再勵,努力操練,準備下一次徹底擊潰周瑜。眾將應諾,各自出營去了。
接著蔣干受命再次出使,直奔柴桑逼降孫權,討要質子。蔣干意氣風發,在曹沖面前夸下海口,這次如果空手而回,就跳進長江游回來,萬一游不回來就死在江里算了,這麼好的形勢都完不成任務,他丟不起這人。
張松听了本想去拍拍蔣干的肩膀,可一看自己可能夠不著他的肩膀,只得縮回手笑著說︰“你要是沒把握,提前送個信來,我帶著船去接你,你下水游幾步意思一下也就行了。真要游長江,我怕你是飄回來的。”幾句話說得大家哄堂大笑,蔣干自己也笑得不可抑止,指著張松直罵︰“就沖著你這張臭嘴,我也要成功,不然真要淹死了,誰還受得了你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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蔣干覺得自己象一只雄鷹,傲慢的飛過長空。而江東的人卻認為他是一只烏鴉,帶來的是不祥的消息。周瑜的戰報在蔣干前面幾天到達了柴桑,孫權還沒從震驚中回過神來,蔣干已經昂著頭來到了他的面前。
“討虜將軍別來無恙吧?”蔣干來到孫權面前,大模大樣的拱手作揖,然後裝出一副很驚訝的樣子︰“唉呀,將軍這臉色可不好啊,莫非有什麼煩心的事嗎?”
孫權心中大怒,偏偏又不能自失身份和一個使者斗氣,強摁住胸中的惡氣,哼了一聲。他身邊的武猛校尉潘璋卻受不了蔣干那種盛氣凌人的架式,上前一步攔在蔣干面前,嗆啷一聲拔出了半堆長刀,咬著牙,瞪大了兩只眼楮示威的看著蔣干。
不過可惜,他沒有蔣干高,所以逼得太近了之後想要看著蔣干的眼楮就得抬起頭來,而一抬起頭來,他想擺出來的氣勢就莫名其妙的弱了。蔣干低著頭看著橫眉豎眼的潘璋,嘎嘎一笑︰“潘校尉這是想比武嗎?可惜蔣干只是一介書生,雖然會擊兩下劍,那不過是鍛煉身體用的。潘校尉如果想比武,等江東歸順了朝庭,蔣干可以引見潘校尉去見奮武將軍鄧子翼,他的武技在我家丞相營中還勉強說得過去,或許可以陪潘校尉過過癮。”
潘璋一听,氣得要吐血,鄧展那是取了黃公覆性命的人,還是勉強說得過去?搞得曹軍全是高手似的。他被蔣干一句話噎得還沒回過神來,蔣干已經繞過他。向孫權又拱手說道︰“蔣干此來,其實並沒有什麼事,想來周大都督把前幾日地戰報已經送到將軍案上了,事情經過也就不用蔣干多說。蔣干來無非是想告訴將軍一聲,如果想戰,丞相的二十萬大軍已經準備妥當,恭侯大駕。如果將軍為黎民百姓著眼,不想戰了。也好辦,請將軍依例將質子送往丞相大營,然後派使者帶著降書前往即可。蔣干該說的都已經說了,請將軍速速定奪,蔣干也好早日回去交差。”
孫權沒想到蔣干這次來說話這麼直接了當,根本沒有一個說客應有的模樣。看他那樣子,似乎懶得跑這一趟似的,只想著要他一個回復,不管是戰也好,不戰也好,他就可以回去交差了,奪根兒沒指望他談條件。這***是說客嗎?
孫權鼻子里哼了一聲。眼楮一轉。示意了旁邊的胡綜一眼。胡綜會意,清咳了一聲說道︰“子翼先生遠道而來,到我柴桑,難道就是為了說這兩句嗎?如此簡單,又何必勞九江蔣子翼的大駕?隨便派個人來就是了。”
蔣干嘆了口氣︰“胡縣君說地何嘗不是,只是丞相營中各位都在忙,將軍們忙著操練人馬,準備再戰時搶個頭功,丞相府的屬吏們都忙著準備各項物資。軍謀們徹夜推演戰術,劉仲玉他們天天忙著給所有的戰船加裝霹靂炮和拍桿,一個個象吃了五石散似的,準備著新年之前結束戰斗,只有我這個閑人沒事做。只得到江東跑一趟了。唉。只怪我進丞相府太遲了,又沒什麼才干。只能跑
胡綜剛說了一句,卻被蔣干啪啦啪啦抱怨了一堆,好象曹營中真的全都在備戰,只有他一個人閑著而已。他強壓著心頭的郁悶又說道︰“既然丞相全力備戰,蔣子翼又何必來勸降呢,直接發兵來就是了。”
蔣干一拍手︰“對啊,我也是這麼說,勸什麼降啊。孫將軍三代英杰,豈是甘為人下之人,要降早就降了,哪會拖到現在。江東地精銳全都到了陸口,準備與朝庭大軍決一死戰,怎麼可能投降。可是我家倉舒公子說,人不怕犯錯誤,只要能改就行。說將軍年年進貢,還算是心中有朝庭的,這兩年沒進貢,想必是因為有孝在身的緣故,故而這才派蔣干前來,再勸說一下孫將軍。其實我也知道,將軍的心意不可能再變的。不過呢,蔣干也是九江人,說起來也是將軍治下,只想勸將軍一句,與丞相對抗可以,只是別和劉備聯合,不然到時候被人賣了還幫人家數錢呢。”
他哈哈一笑道︰“我也只是順嘴一說,將軍帳下謀士甚多,不會看不懂局勢的。還請將軍給句話,是降還是戰?蔣干好趕回去交差,再遲了,那邊都打完了,我立功的機會可就真地沒有了。”
胡綜怒道︰“既然你如此急著回去,那還說什麼?趕緊走吧。”
蔣干一拱手︰“既如此,那蔣干告辭了。”說完對著帳中地人一拱手,轉身就走,大步流星,好象生怕人留住他似的。孫權剛和胡綜交換了一下眼神,他已經跑到帳門口了,急得孫權連忙開口叫道︰“蔣子翼留步!”
蔣干在帳門口站住,有些狐疑的說道︰“將軍還有事?莫非要留我用飯嗎?沒關系,驛站的飯菜還說得過去。”
孫權郁悶的看了他一眼,起身迎了上來︰“感謝倉舒公子的體貼,這兩年沒進貢,確實是因為家母過世,權有孝在身,只是諸事繁忙,一時未能通報丞相,幸好公子聰慧,明白我等的心思。”
“這事啊,沒關系,我回去代你向公子表示謝意就是了。”蔣干不太在乎的笑了笑︰“說起來,我家公子也要謝謝將軍呢,要不是將軍在建安五年進貢的那頭大象,我家公子成名還要遲一些。要說,你那大象是從交州搞過來地的吧?”
“這……”孫權說話的目的不過是拐個彎表示一下自己確實是心有朝庭的,實際上就是在服軟了,卻被蔣干拐到大象上去了,故意裝听不懂他話里地意思。那建安五年進貢地大象他哪還記得,原來跟這個倉舒公子還有關系啊。他只得咳嗽了一聲說道︰“子翼先生還請稍留些日子。容我等商量商量,就算是要遣質子,也得等人從會稽趕過來不是。”
蔣干皺起了眉頭,想了半天,擺出一副很為難地樣子說道︰“既然如此,我就在這里呆上兩天,你們商量一下,可盡快給我答復。別耽誤我回去立功,我就指著這一次呢。”
“一定一定。”孫權連連點頭,示意胡綜帶蔣干去驛館。
蔣干勉為其難地,嘮嘮叨叨的跟著胡綜走了。孫權氣得回身拔刀,一刀砍在案上︰“豈有此理。”
帳後轉出一個年輕人,看著滿臉怒容。兩只碧眼瞪得大大的孫權,就那麼靜靜的看著,一言不發,直到孫權自已撤了刀放回鞘中,他才快步走過來,安排人將案幾換掉。
“你們都出去吧。”孫權揮了揮手,將帳中的人都趕了出去。只留下那個年青人。這才招手道︰“伯言,你說這事該怎麼辦?周公瑾和魯子敬當初說得那麼容易,怎麼一打起來就變成這樣了?”
陸遜心里咯 了一下,他知道平時孫權說起這兩個人的時候從來不帶姓的,今天突然帶上了姓,透著那麼一股子生份,這可不是個好兆頭。
“兵凶戰危,沒打到最後,總不能定成敗地。”陸遜小心的說道︰“當年皇甫義真剿黃巾。被黃巾圍困,也是危急之極,最後不是一把火解決了問題嗎?破虜將軍當年在陽人,也是先敗而後勝,獨自攻進了洛陽。這一兩仗說明不了什麼問題的。”
孫權慢慢的定了心神。將手中的戰報遞給陸遜︰“伯言,我是真的有些擔心了。蔣干地話是在挑撥。我何嘗不知,只是劉備的動向確實有些不妥啊。你知道嗎,他將劉琦的軍隊握在手中,近兩萬人馬在夏口屯兵不動,據險不出。他哪怕能在曹賊背後打兩仗吸引一下他的注意力也好啊,他倒好,坐山觀虎斗,安安穩穩的看著公瑾和曹賊對陣。倒是在江夏東布置了重兵,你說他想干什麼?”
陸遜笑了笑,放下了手中的戰報︰“將軍,劉備與曹公對陣多年,從無一勝,只怕他已經被曹公打破了膽。上次在長阪,一則被曹公的鐵騎打得大敗,再則被曹公子曹沖帶著兩千鐵騎追得差點送命,這個時候見我軍不佔優勢,他預先自保只怕也是情理之中。只要我軍戰敗曹軍,他自然會很安份地。”
“你說我們怎麼才能打贏?”孫權嘆了口氣,沒有去接案上地戰報,倒是有意無意的瞟了陸遜一眼。陸遜低著頭盯著戰報,沒有看到孫權的眼神,只是笑了笑說道︰“二位都督和贊軍校尉已經說得很明白了,我覺得此計可行。”
孫權沒好氣的笑了一聲︰“可行?怎麼可行?他們說要我暫時示弱,怎麼示弱?你也看到了,那個蔣干根本沒心思來談判,要麼送質子,要麼就開打,我兒子還沒生呢,屁的質子。”孫權越想越氣,不由自主的罵了一句髒話。陸遜不為人注意的皺了皺眉,無聲的嘆了口氣︰“遜去會稽說服岳母,請她允許派紹兒為質。”
“不可!”孫權斷然拒絕︰“兄長征戰一生,這江東的基業雖說起于父親之手,卻都是兄長一刀一刀砍出來地,要不是兄長英年不永,紹兒又年幼,哪里需要我來繼承這個位子。如今有事,還要派紹兒去做質子,那我還不如直接投降曹操算了,大小也能象劉琮一樣做個列侯。”
“將軍,紹兒做質子,不致于有生命危險。紹兒年幼,當然不可能自己一個人去,孫孝廉(孫匡)是曹公弟婿,由他陪著去自然不會有誤。我听說曹公少子曹沖,心懷寬仁,對家人極好。以孫孝廉的稟性,必能與他接近。屆時縱有沖突,也能保得性命無憂。再說岳母乃喬公之女,曹公當年多受喬公恩惠,必能念當年之情,不至于要了紹兒的命。”陸遜苦笑著勸道︰“再者,我軍能否戰勝,只需一仗即可,打贏了那就無事,打輸了。連將軍都要入許,他們不過是早行一步罷了。與江東基業相比,紹兒也好,孫孝廉也好,他們既然姓孫,這責任就不可推辭。”
“只是,只是天下人將如何看我?”孫權垂下頭來,久久不語。陸遜起身揖了一揖。踩著沉重的步子出去了。孫權在帳中獨坐了好久,這才長長的嘆了一口氣,一把將案上地東西全都掃落在地。
也不知陸遜用了什麼辦法,居然真地說服了他那個後岳母大喬,把孫策的遺腹子,才九歲大地孫紹帶到了天天吵著要回去立功的蔣干面前。隨行的還有孫權的四弟孫匡孫季佐。他是曹操的佷女婿,他地夫人就曹操那個被陶謙干掉的弟弟曹德的女兒,建安五年成的親,如今兒子四歲,叫孫泰。
“我家將軍尚未生子,此子是我家討逆將軍遺腹,倍受我家將軍疼愛。此次派他去做質子。還請子翼先生沿途多加照顧。”胡綜堆著滿臉的笑容說道。
蔣干皺著眉頭看著一臉稚氣的孫紹,再看看一臉假笑地孫匡,這次是真的撓頭了。他沒想到任務完成得這麼順利,但這任務卻不見得完美,完美的任務是帶著孫權的降書回去,而不是質子。這兩個人一個是大喬的兒子,丞相每次走喬公墓前都要祭奠一番的,這大漢朝沒人不知道。這孫匡是丞相亡弟的女婿,真要犯了什麼事。只怕丞相也不會殺他。這哪是質子啊,分明是兩個白吃飯地家伙啊。
不過孫權確實沒有兒子,弟兄四個老大孫策死了,老三孫翊前幾年也掛了,也就這個孫匡是親弟弟。那個孫朗是庶出。就不能算了。不管怎麼說,孫權這個質子地份量足夠表示誠意了。再提更高的要求你是無論如何也提不出來,總不能讓孫權現在就跟著你走吧。
蔣干無奈,帶著孫匡和孫紹回烏林,交了差之後就直奔曹沖的營帳。一進大帳,他就叫苦連聲的搶進圍在一起的幾個人中間,愣把張松往旁邊擠了擠,一把搶過他手中的撲克牌說道︰“就你那臭技術,一邊看著,先讓我過過癮。”
曹沖見他欺負張松,不由得笑了起來,把手里的牌扔掉,招手讓一旁觀陣的米大雙取過酒菜來︰“子翼回來了,看這樣子不是游回來的,大家過來听听他是在孫仲謀面前是怎麼耍威風地。”
蔣干一听,哈哈大笑,將手中的撲克扔掉,開始給大家講他在孫權面前如何如何的囂張,如何天天指著那個胡綜的鼻子抱怨,江東的好酒好菜吃著,江東地才子罵著,那感覺真是太好了。他說得眉飛色舞,引得張松羨慕不已,一心盼著自己也有哪一天也能這麼立功。
“這個孫仲謀,還在想什麼心思?”曹沖听完了質子地情況,邊笑邊說︰“看來上次打輸了,他們還沒死心,還想著咸魚翻身啊?”
張松也收了笑容︰“孫仲謀派這兩個人來做質子,說得好听是有誠心,說得不好听是借刀殺人。如果有把握了,就與丞相決一死戰,敗中求生,只怕到時候還反過來咬丞相一口,說他逼人太甚。如果沒有把握了,就順勢投降,自已做個一方諸侯,卻把這兩人放在鄴城。我看啊,只怕他還有後招。”
蔣干也皺起了眉頭,一邊呷著蔡璣從襄陽送來的樗酒一邊說道︰“永年所見甚是,我看到這兩人時也是如此想,偏偏還不好說什麼,不明不白地吃了孫仲謀一個虧。說實在的,我還真沒想到孫仲謀會派質子來,一直以為要麼他投降,要麼開戰的。”
曹沖笑了,他知道後世對孫權的評價說他有勾踐之忍,現在看來這人確實能忍,蔣干那麼囂張他都能忍了,質子也送了,順便還讓你難受一下,他自己討個好賣個乖,換個喘息的時間再狠狠咬你一口。不過,這次沒這麼好辦,自己既然來到了這個世上,又掌握了這麼多資源,無論如何也不能讓他再佔了便宜去。
“永年說的是,只是質子既然已經到了,我們就不能相逼過緊,以免落人口實。”曹沖笑道︰“好在我軍整訓還需要一段時間,劉仲玉這些天忙得昏天黑地,估計要全部改裝完至少得年底了。可惜啊,這麼好的戰船卻用來對付周瑜的三萬人,我可是指著這些戰船遠征朝鮮的。”
“怎麼?公子要遠征朝鮮?”蔣干一下子來了勁︰“到時候可要讓我再去做使者,看看那些棒子究竟長成什麼樣。”前些天他們一起談論周邊形勢,已經接受了曹沖對高麗人的稱呼。
“你休想啊,我都已經跟公子請了命了,你休想再插一杠子。”張松一把打落他的手,翻著白眼說道。曹沖見八字還沒有一撇的事他們也爭得這麼開心,不由得笑了起來,周不疑笑著說道︰“你們也真是,公子說了玩玩的,你們也當真。還朝鮮呢,先把大漢統一了再說,你們以為打贏了江東就統一了?別忘了還有益州,還有西涼呢,西涼之外還有大漢朝失落多年的西域諸國呢。朝鮮?你還是先把媳婦娶了吧,也許到時候你兒子去還差不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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孫匡第一眼看到曹沖時不由得皺起了眉頭,他沒想到這個傳說中的少年神童居然披頭散發的趿著木屐出來見他。寬大的衣服也沒扣緊,就那麼披散著,兩個嬌悄的侍女正一邊說笑著一邊清理他換下來的衣服,見到他來也沒有避讓,一個抱著衣服出去了,一個卷起袖筒,露出如藕一般的手臂端上茶來,笑嘻嘻的送到他的面前。
曹沖看到孫匡皺眉,不禁暗自笑了一聲,對著米小雙揮了揮手,讓她退了下去。這才拱手道︰“不知姊夫前來,未有準備,還請姊夫見諒。”
孫匡強笑了笑︰“無妨,早就听倉舒公子生性豁達,今日一見,果然名不虛傳。”
“哈哈哈,盛名之下其實難副。”曹沖大笑了幾聲,將孫匡讓了進去,孫匡向外面招了招手,帶進來一個粉妝玉琢卻冷著一張臉,帶著些許殺氣的童子來。孫匡介紹道︰“這是我家兄長孫伯符的公子,名紹,是本朝前太尉喬公的外孫。”
曹沖笑著看了孫紹一眼,孫紹也看了他一眼,不過是瞪著他的,小嘴咬得緊緊的,兩只眼楮瞪得溜圓,看他那樣子,恨不得活吃了他。孫匡見了,有些不好意思的說道︰“紹兒年幼,從小沒見過父親,一直由嫂嫂帶大,有些地方……還請倉舒不要與他計較。”“呵呵呵,有意思。”曹操擺了擺手。止住了孫匡地解釋,以一種贊賞的口氣說道︰“果然是江東小霸王孫伯符地兒子。有一點虎氣。男人嗎,就要這樣天不怕地不怕的,唯唯諾諾的反倒沒人喜歡。”
他老氣橫秋的拍了拍孫紹的腦袋,讓米大雙帶著孫紹到里面去吃點心,這才回過身來看著孫匡,兩人坐下,曹沖笑道︰“討虜將軍好心計,居然派孫紹來做質子。想借刀殺人,果然是高明之極。”
孫匡本來一直想著怎麼跟曹沖套近乎,哪知道曹沖開門見山就把江東的想法說了出來,搞得他一時有些尷尬,不知如何應對才好。吱唔了半天才道︰“倉舒過慮了,我二兄成親數年,一直沒有孩子。我兄弟之中。又只剩下我們二人,也只有我陪著紹兒來了,並無其它意思。”
“季佐為人做了盾牌,還要為人說好話?”曹沖笑著讓了讓茶︰“當真是兄弟情深,這麼說討虜將軍是在準備江東的戶口圖籍,不久就要親自來向朝庭投誠了?”
“江東本就是朝庭的江東,談不上什麼投誠。”孫匡憋得滿臉通紅,好半天才憋出一句話來。他一時有些後悔,都說曹沖為人厚道。怎麼一見面就這麼說話,哪兒是厚道啊,分明很尖刻啊。“呵呵呵……”曹沖輕笑起來,他端起漆得發亮地耳杯呷了一口茶,饒有趣味的看著面紅耳赤的孫匡。沒有再說這個話題︰“我家從姐可好?你沒有欺負她吧?”
“倉舒這說的哪里話來。”孫匡見曹沖轉了話題。剛松了一口氣,又听到曹沖這麼說。一口氣差點沒換上來,捏手成拳捂著嘴咳嗽了兩聲才說道︰“我們夫妻相處甚好,哪會欺負她。”
“這就好。”曹沖放下茶杯,收了笑容說道︰“我們先小人後君子,你們做質子,殺不殺你們不在于我。可是如果讓我听到你欺負我家從姐,可別怪我的刀不認人。我家從姐命苦,從小喪父,你可別逼著我讓她中年喪夫。不過也無所謂,大不了再找個不欺負人的嫁了就是。”
孫匡氣得要吐血,這***是哪家地孩子,怎麼有這麼說話地,第一次見面就要殺人。他滿臉通紅的直起身來剛要發作,曹沖又笑道︰“小人做完了,現在開始做君子。我听說姊夫飽讀詩書,滿腹經綸,文筆也不錯,以後能否幫著我寫點文稿之類的。”
“敢不從命。”孫匡心說我人都在你的刀下面等著,寫個東西也不為過,總不能白吃飯吧。
“嗯,不知父親可曾為你們安排接風宴?如果沒有的話,我這里還可以擺一席,就是簡陋點。”
“不敢有勞,丞相大人那里已經安排了,我是抽空帶紹兒來見見你的。”孫匡的臉色好了些,從懷里抽出一個小包裹遞到曹沖面前,“這是你家從姐帶給你的禮物,小小玩藝,不成敬意。”
曹沖展開包裹笑了,他知道江東的這個從姐跟原來地曹沖關系不錯,沒少抱過小時候的曹沖,但他是個冒牌貨,沒見過這個從姐,對這個從姐並沒有什麼印象,開始說那些話都是故意的,一來要給孫匡一個下馬威,二來如果孫匡真的對從姐不好,他還真有可能宰了他,反正這年頭女人改嫁又不丟人。往近了說,三國的三巨頭都娶過再嫁地女人,往遠了說,漢武帝地老娘還是個二婚呢。
“從姐也真是,我都十三了,還用得上這個?”曹沖看著那個描金繡花的大紅肚兜笑了,“不過,從姐送地東西我都喜歡。”說著,細心的將肚兜疊了起來,交給旁邊的米小雙收好。
“丞相可曾安排你事做?”曹沖抬起頭看著眉清目秀的孫匡,暗贊了一聲,這小子長得不難看。
“暫時還沒有,丞相府人才濟濟,哪會有我的位置。”孫匡赧然笑道。曹沖應了一聲,沒有多說什麼,孫匡是人質,人身大概不會太自由的,做事是別想了,不立即把他送到鄴城去就算客氣了,他也是這麼一問,純屬沒話找話。
“有空到我這里轉轉吧,反正我也沒什麼事,閑來說說話。喝喝酒,看人打打架。”曹沖笑道。
“到時一定會叨撓你地。”孫匡也笑了起來。覺得這時的曹沖才象個未成年地富家子弟。
兩人說些文學書藝,孫匡很快就領教了曹沖的神童不是白來的,腹中的才學高得讓人咂舌,不由得把開始的輕視懷疑之心收了起來,慢慢的想請教一些經術上的東西。他是跟張昭讀過幾天書的,張昭是研究左氏春秋地大家,一問到這個問題,曹沖這個假天才立刻要露餡。他雖然把荀悅著的漢紀都讀完了。對漢朝的大事都比較清楚。司馬遷的史記,班固的漢書,蔡邕與著的東觀漢紀這三史都比較熟悉,但那些儒家經典卻不通,他也看過一點,但真要去辯論,不用幾句就會出丑。
所以曹沖一听孫匡要問左氏春秋。立刻皺起了眉頭︰“那些東西讀了干什麼?你想讀經入仕?”
孫匡愣住了。莫名其妙的看著曹沖︰“不讀經如何入仕?”
“令尊讀地什麼經?令兄讀得什麼經?”曹沖劈口問道。
“家父……家兄……”孫匡被問了個啞口結舌,孫堅和孫策讀個屁經,也就認些字罷了。他有些惱怒,這不是揭人老底嗎,我們孫家是武人世家怎麼了,書讀得少怎麼了,你曹家也不是什麼好出身。
“令兄孫仲謀平時讀什麼書?”曹沖也不看孫匡地臉色,繼續問道。
“我常見他讀漢書。”孫匡雖然惱怒,卻也不得不答。他一細想才覺得有些奇怪。是啊,二兄怎麼從來不讀這些經書呢,左傳、戰國策都見他讀過,唯獨沒見他讀過儒家經典,他一時倒有些愣住了。
“嘻嘻嘻……”曹沖見他發愣。也不再問了。隨口把話題扯到了別處。不過他的這個問題讓孫匡苦惱了好久,一時沒想明白究竟應該讀經還是不應該讀經。不過不管怎麼說。他從此不在曹沖面前談儒家經典了。他也發現曹沖帳中的書雖然不少,卻沒有一卷是儒家經典。
孫匡在曹營中慢慢熟了,曹操給他派了幾個侍衛,說是護衛,其實是監視,只要他不出大營,基本上就沒什麼問題。在曹沖的帶領下,他甚至去過劉琮他們正在忙的輜重營。當看到那些幾丈高的霹靂車時,孫匡一時目瞪口呆,他听說過周瑜的副船被打了一個大洞的事,想到就是眼前這個大木架打出來的,他還是覺得很震驚,繞著霹靂車前後看了又看。“季佐,是不是想看清了好回去也做一個?”曹沖見他看得認真,不由得打趣道。
“哪里哪里。”孫匡一愣,以為自己地行為引起了曹沖的警覺呢,連忙否認道。不過他心里確實是這麼想的,被曹沖這麼一說,有點作賊心虛的尷尬。
“你做不出來的。”曹沖拍了拍木架說道︰“你知道你看到地這個東西是多少人地心血嗎?你看看仲玉的手,你看看公至地腰,你再看看鄭虎的雙手,你就知道這不是一個人兩個人做得出來的,我如果告訴你,站在這里的人中有兩個列侯,你敢相信嗎?”
孫匡搖了搖頭,打死他也不信,這些人看起來就知道不是讀書人,劉琮的列侯是賣了荊州換來的,其它的人還有哪個是列侯,列侯那麼好掙嗎?幾個工匠也能當列侯?
“呵呵呵……”曹沖看著直搖頭的孫匡笑了,他又說道︰“其實我說得還不完全,這里除了有兩個列侯之外,還有三個關內侯。”他指著鄭虎等三人說道︰“這三個,都是上次大戰之後新封的關內侯,是陛下親封的。”
其實這件事並不是曹沖說的這麼簡單,他向曹操請示要封鄭虎三人為關內侯時,所有人都反對,就連他們三人自己都反對,開玩笑,關內侯那麼好當?鄧展打了幾十年仗,身上的傷痕遍體,才換了個都亭侯,夏侯淵等曹家近親也沒幾個都亭侯,這幾個工匠還能當關內侯,搞笑麼?
曹沖力爭不已,最後仍然不能得逞,逼得他跟曹操打下了賭,賭鄭虎三人在這次大戰中能擊中周瑜的座船。結果曹沖當然是輸了。但曹操也確實看到了他們三個人操作霹靂車地威力,猶豫了半天才決定將這個問題推給許縣的陛下處理。讓曹沖自己上書,能不能成他不管。
曹沖為此花了整整兩天地時間,寫了一個長長的奏章送到許縣,沒想到天子還真應了,封了鄭虎三人為關內侯。雖然關內侯有號無邑,但在大漢國歷史上一個工匠因為自己的手藝封侯,確實是開了先例,將來有完全有可能載入史冊。
“多虧公子恩賞。”鄭虎三人感激的朝曹沖施禮。曹沖搖頭道︰“你們不要謝我。要謝陛下和丞相,我只不過是湊成其事罷了。歸根到底要謝你們自己,是你們的辛苦換來的侯爵。”
孫匡咂舌不已,覺得這簡直是不可思議。當然也不是他一個人這麼想,當初封賞下來的時,除了曹沖,所有人都覺得不可思議。私下里一個個議論紛紛。覺得這都是曹沖的原因,胡亂封賞。只有于禁沉默了幾天之後點頭道︰“雖然有些不合常理,不過也是應該該地,如果不是那三發霹靂炮,只怕周瑜不會那麼快退走,真要等江中風大了,我軍未必還能如此,只怕會多死傷數千人。”
于禁在曹營中素有威信,他既然這麼一說。參加戰斗的將軍們也想起拍桿的威力了,也想起大船的威力了,這才慢慢的接受了這個事實。營中的議論總算是慢慢的平靜了下來。
“你江東能做到嗎?”曹沖調笑地看著孫匡,孫匡想了半天,還是搖了搖頭。偶爾封一個有可能。三個?打死他也不信。
“所以你沒辦法想到,這個看起來很簡單地東西有多少人的心血在里面。”曹沖得意的笑道。自從鄭虎等三人封了侯。輜重營的工匠們一下子瘋狂了,獻計獻策,沒日沒夜的干活,做出一個來就拉出去試驗,發現問題了又是群策群力的進行修改,很短的時間內就將拍桿和霹靂炮改進了幾次,大大提高了準確性和操作性能。現在的霹靂炮讓鄭虎有把握水上十發之內命中,陸上五發之內命中。而拍桿也由開始的五十人操作,改到了二十人操作,又快又狠。再要打一仗,估計周瑜會輸得更難看。
也正因為如此,曹沖根本不怕孫權玩什麼詭計,在這麼大地實力差距面前,已方不失誤,孫權就沒有可趁之機。只要防著對方的火攻即可,除此之外,曹沖就沒什麼可怕的。
孫匡的臉色越發的不好看了,他來當人質自然是有覺悟地,沒有指望過孫權會因為自己而投降,自已和孫紹地下場十有八九就是為孫家的江山做犧牲地。說得再難听點,他們就是炮灰,就是孫權送過來讓人宰的。但看到曹軍的實力如此強悍,他真的為孫權感到擔憂了,這麼打下去,孫權遲早要被干掉。而他的死,也許只是白死,死得一點價值也沒有。
或者,自己可以不用死,如果孫權看到殺傷力這麼強大的霹靂炮和拍桿的話。孫匡忽然之間有了一個想法,心不由得猛跳起來。
他看了一眼曹沖,曹沖也正在看他,他的眼神猛的抖了一下,立刻讓了開去,曹沖笑了,拍拍手帶著孫匡出了輜重營,兩人走了半天,曹沖忽然說道︰“我好久沒見我那從姐了,有一封信,你幫我送給她吧,告訴她一些這里的消息,你有什麼話,順便寫進去吧。”
孫匡驚奇的看了曹沖一眼,立刻明白了曹沖的意思,連忙點頭。他很快寫好了信,又很自覺的將信送到曹沖面前。曹沖看了一眼,滿意的點點頭︰“姊夫果然好文筆,一氣呵成,居然沒有我能下筆的地方。”
曹沖讓人把信送了出去,這才到曹操帳中,將事情經過說給曹操听了。曹操听了濃眉緊皺,問了幾遍信的內容,這才不滿的說道︰“倉舒,此事做得有些孟浪,你覺得這樣孫仲謀就能降嗎?只怕會白費了你一番心思。”
曹沖被他責備了幾句,也沒敢回話,這事做得確實有些魯莽,便從他的內心來說,確實太希望能以此將孫權嚇退了。如果真能將孫權嚇得讓步,哪怕送來一張降表,暫時還做他的草頭王,那麼自己就有足夠的時間先收拾了劉備再說。江東一隅,歷史上就沒成過大氣候,更何況現在的江東和以後的江東還不能比。江東名義上歸降,劉備再被剿滅,那麼益州自然會順理成章的歸屬朝庭,如此關中、西涼也會安分許多。有個十來年的時間恢復,中原的人口經濟實力必將有一個大的飛躍,屆時江東不降也不能了。如果他的這個想法能實現,可以少死幾十萬甚至上百萬的人,而大漢朝的人口,現在是太稀缺了。
更重要的是,他到現在為止,依然不敢確信赤壁的火已經因為他的到來而熄滅了。這種對未來知道一點卻不敢肯定,只能藏在自己心里的秘密實在讓他有些發瘋。偏偏這件事又不能跟任何人說,說出來任何人都得說他是瘋子,這麼好的形勢還會被打敗?火燒赤壁?簡直是笑話嗎,火船進得來嗎?
但是歷史上的赤壁之火燒起來之前,又有誰會相信呢?有誰會相信二十多萬的曹軍會敗在一場大火之下呢?有誰會相信一陣刮了兩天的冬南風會將如日中天的曹操燒得差點送了命?
最讓曹沖感到緊張的是,現在的歷史已經跟自己知道的歷史有了很大的不同,自己的預知還能否有效,他自己也不敢相信,只能小心謹慎的一步步向前,更多的是智力,而不是預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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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沖被曹操責備了幾句,雖然曹操臉色不是很嚴厲,但語氣卻頗重,曹沖從話音中听出了曹操的不快,連忙自我批評了一頓,狠狠的從思想根源挖起,拿出前世寫檢查的精神,狠斗私字一閃念。說得曹操臉色變緩,這才唯唯喏喏的退了出來。
他出了大帳,額頭的微汗被冬風一吹,很有些涼意,不過他的心里更涼。曹操對他的態度今天與往常不太一樣,好象有什麼事情讓他不高興了。不對啊,這些天仗打得順利,質子又來得順利,還能有什麼事?難道是因為自己的所做所為不象以前的神童曹沖,讓他有些失望了?
看來是要修正一下自己的行為了,可是我哪兒錯了?他不禁有些郁悶的想道,我覺得我蠻好的啊。
曹沖在幾個幾個虎士的護衛下,低著頭邊想邊往回走,一腦袋的漿糊。典滿見他出神,也沒敢問些什麼,只是悶聲不吭的注意著四周。雖然在軍營里應該不會有事,可做保鏢的要確保沒有,而不是估計沒事就行,這一點典滿很有職業水準,遺傳了他父親典韋的性格。
曹沖沿著江邊走了一陣,吹了一陣江風,又上了烏林峰,看了一陣江景,眺望了一陣天水盡頭的江東大營,還是沒想明白自己有什麼地方得罪了曹操。好在他的性格不是那種鑽牛角尖的類型,既然想不開。干脆就放開了,臉上又露出燦爛地笑容。晃悠悠的從烏林峰上下來回了營。
剛進營,正等在大帳門口地直搓手的蔣干就迎了上來,一見曹沖蠻開心的樣子,立刻拱手笑道︰“公子心情不錯啊,是不是丞相大人又有獎賞?”
賞個屁,曹沖一听臉色就沉了下來,郁悶的直往里走,也不理會蔣干。蔣干一見他忽然變了臉色。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也跟著進了帳,看著曹沖氣哼哼的坐下,這才陪著小心說道︰“公子,莫非是……”
“沒什麼,你有事?”曹沖不想把這丟人的事告訴蔣干,說起來這家伙也不是個正經人。沒有一點下屬的樣子。在外面看到誰都一本正經的,進了這個大帳卻嘻皮笑臉地,看到自己也不夠尊敬,反倒是看到米大雙時收斂點,真是讓人郁悶。這種事跟他說他肯定不當回事,周不疑也許能知道點,要是蔡璣在就更好了,蔡璣這方面也比較有天賦。
“上次我說的那個胡商,從江陵找過來了。我想著先引見給公子,再由公子引見給丞相大人,可能更穩妥些。”蔣干見曹沖臉色不好,也收起了笑容,正兒八經的說道。
“哦?”曹沖驚訝的應了一聲。他也把這事給忘了︰“人在哪兒?請他進來吧。”
隨著一陣腳步聲。一句生硬別扭的漢語問候,帳門掀開。一股濃烈的體臭味撲鼻而來。曹沖下意識的要去捂鼻子,忽然想起當年看到老外時捂鼻子引起地尷尬,硬生生地把抬了半截的手改變了方向,伸到前面去握住了那個人高馬大的洋鬼子剛拱了一半的手。
那個洋鬼子一愣,立刻恍然大悟的雙手緊握曹沖的手,咧開藏在濃密的胡子中的大嘴連聲笑道︰“你好,你好。大人怎麼知道我們的禮節?”
曹沖笑了,這純屬是下意識地動作,前世都是這麼干的,特別是看到美女時手伸得更快更勤。不過這個洋鬼子一身的味道,跟美女一點不搭邊,握握就行了,別拉著不放了。他讓了讓坐,看到那個洋鬼子很自然的跪坐在他面前的席子上,很輕松地將身體伏到地上,又行了一個大漢朝標準地跪拜禮,不由得好奇的笑了︰“尊客是哪里人?來我大漢多久了?這些禮節通得很啊?”
“我是大秦人,叫馬庫斯-尤利烏斯-凱撒,漢名叫錢多,字四海。”那個洋鬼子略有些得意地說道。“來大漢有十來年了,從我開始做生意起,就經常到大漢來。”
曹沖這次沒忍住,撲的一聲將喝了一半的茶水全噴在了這個錢多錢四海的臉上。一見錢四海滿臉的茶水,大胡子濕淋淋的,還掛著兩片茶渣和一片姜片,曹沖大慚,連忙收了笑,讓大雙取過手巾來,要親手替錢四海擦一擦。錢四海連忙接過手巾笑道︰“不妨不妨,我自己來,不敢有勞大人。”
“你這本名倒是威風,沒看出來你還是凱撒家族的人。可這漢語名字是誰起的?也太直白了些。”曹沖笑過了,見錢四海也擦干淨了,這才讓大雙換了茶,正色問道。
“漢名是我自己起的。”錢四海笑道,看來他也被人笑慣了,反正做生意的臉皮厚,也不怕人笑話。不過他有些奇怪︰“大人也知道凱撒?”
曹沖也得意的笑了。當然知道,跟埃及艷後有一腿的,能不知道嗎。他點點頭,把自己知道的凱撒故事講了一些,當然要挑凱撒威風的講,那些艷遇就不能說了。錢四海听得眉飛色舞,胸脯挺得高高的,很為他這個祖先感到驕傲,甚至主動提起了埃及艷後克麗奧佩特拉七世,在他的話語中,這不是什麼丟人的事,而是一種很風光的事。曹沖想想也是,這東西方的思想從開始可能就是不一樣的。
兩人有了共同話題,很快就熱絡起來。錢四海和曹沖說得投機,見曹沖一點貴人的派頭也沒有,從頭到尾也沒有問過他的生意做得怎麼樣,也沒有象益州的那些貴人一樣說兩句就端茶送客,然後由幕僚帶著自己去庫房交禮錢,心里頗感到意外。更讓他感到意外地是曹沖不象那些人不屑提到大秦。只對他的財物珍寶感興趣,曹沖從頭到尾都沒有提到一句關于錢財地話。對大秦卻頗為推崇。
錢四海心中滿意,卻也知道官場的規矩,這位既然是大漢朝最有權勢的丞相大人的公子,不送禮是不可能的。趁著說話的間隙,他從懷中掏出一份禮單,恭敬的呈送到曹沖面前。接著有幾個僕人抬了一個大箱子走了進來,將箱蓋打開,向曹沖展示出各種從天竺和大秦帶來的奇珍異寶。
錢四海眼楮緊緊地盯著曹沖的眼楮。卻見曹沖只是瞟了一眼,並沒有表示出什麼開心的樣子,心里不由得一沉。這人胃口居然如此之大?連這些財物都不放在眼里,這可如何是好?自己雖然還有些財物,但那些要送給丞相大人,還有很多的貴人,都要一路打點的。哪能全給了他。但不給他。他就不幫忙,那怎麼辦?
錢四海一時有些失措,想了半天,決定還是一次性將曹沖喂飽。他咬咬牙,將手伸進懷中,摸到了另一份禮單,剛要說話。卻見曹沖將手伸進箱子,從中取出幾串大秦珍珠做成的項鏈,和幾副玉鐲。在手中掂了掂道︰“如果我不收著,只怕你也不放心,只是我實在用不上這些東西,就取些送人吧。其它的你都收回去,我知道你還有很多地方要打點。我這兒就不用你費心了。”
他看了一眼有些意外地錢四海。露出一絲和善地笑容說道︰“我也很有錢的,雖然沒你錢多。但也不缺錢花。”沒等錢四海說話,他又說道︰“你把這些帶到鄴城去,那里貴人甚多,應該能賣個好價錢,你來一趟大漢不容易,掙不到錢,回去也沒法交待吧?”說完,哈哈大笑起來。
“大人,這……”錢四海手插在懷中,一時不知如何是好,他看看曹沖,又看看那箱財物,再看看曹沖手中幾件東西,見他隨意將東西塞給米大雙,順手將一只玉鐲套上了米大雙的手腕看了看,顯然並沒有把這些東西當回事,只不過是禮節性的收了一點而已。他倒有些搞不清曹沖究竟在打什麼主意,難道他不願意幫忙嗎?可看他一副很真誠的樣子,不象那種表面一套,心里又是一套的官僚啊。
“此去鄴城甚遠,只怕沿途關卡不少。”曹沖想了想道︰“我想辦法給你弄個路引,你可以少交一點稅。遇到不長眼的,也可以少點麻煩。”“大人,你幫我這麼大忙,卻只收這一點禮物,讓我如何感激大人。”錢四海感激的跪倒在曹沖面前︰“還請大人再挑一點東西,否則我不敢接受大人的好意。”
“不少啦,你看,我挑了這麼多,要送地人基本都有了。”曹沖笑著舉手米大雙手中的東西笑道,“不過,你如果真想送我東西的話,我還真有些想向你討的。”
“大人盡管說,只要我有的,一定奉上。”錢四海開心地說道。
曹沖拿出那只裝著放大鏡地錦盒放在錢四海面前︰“這樣的東西,你還有沒有?如果有,有多少我要多少,可以拿錢跟你買都成。”
“這個啊?”錢四海以為曹沖要地是什麼貴重的東西,沒想到卻是這個,他愣了一下說道︰“大人,這東西雖然金貴,卻也不是什麼很值錢的東西,我們一般不帶很多的,如今身邊還剩下兩個,只是沒有這個精致,不知大人是否喜歡,如果喜歡,我就送給大人也無妨,不敢收大人的錢。”
“才兩個。”曹沖心中有些失望,但卻沒有表現出來,笑著招了招手,錢四海在一個僕人耳邊說了幾句,那僕人飛奔著去了,不大一會兒,捧著兩只錦盒回來了。里面正是兩只放大鏡,鏡片一如既往的漂亮,只是金框和象牙手柄確實不如自己那個漂亮。
“好,我就要這個了。”曹沖笑著拈起放大鏡看了看,鏡片一樣均勻,看來做個望遠鏡問題不大了。他招呼人安排了酒席,招待錢四海用飯。錢四海無論如何也沒想道,曹沖不僅只收了一點點東西就答應幫他那麼大忙,居然還請他吃飯。這可是他到大漢朝十幾年第一次遇到這事,激動得他說話更不利索了。他看得出來曹沖身邊地米大雙、米小雙雖然穿的是侍女地衣服。卻絕對不是一般的侍女,連忙從箱子里又挑了幾件東西硬塞給她們,接著又挑出一些東西塞給隨後進來陪席的蔣干、張松和周不疑,就連趕來看熱鬧的孫紹他都塞了幾件,這才心滿意足的讓人把箱子抬了出去。一頓高談闊論,吃飽喝足之後,錢四海打著飽嗝告辭而去。
“公子,這等商人。不值得公子這麼招待,傳出去讓人笑話。商乃末業,商人是賤民,公子身份尊貴,怎麼可以如此自賤。”周不疑扔了手中的禮物,寒著臉說道。
“你們也這麼看。”曹沖看了一眼周不疑,沒有回答他。又看了一眼蔣干和張松。他們二人也面色沉重。雖然沒有周不疑那麼激烈,卻顯然也是附合周不疑的意見的。曹沖沉默了半天,什麼也沒有說,只是抬了抬手︰“我醉欲眠君且去。”
周不疑見了,嘆了一口氣,起身起了,那件東西都沒有帶走,就扔在座位一旁。曹沖瞟了一眼,也沒有說話。只是惋惜地搖了搖頭。蔣干和張松見曹沖心情不好,也告了退。張松剛出去,又退了回來,看著曹沖低聲說道︰“公子,元直話雖然說得魯莽了些。理卻是不錯的。我大漢朝從開國起,商人就是賤民。七科謫中有四科與商人有關,公子有大事要辦,須得注意些才好。這些事讓我等去辦即可,無須公子親自出面的。”
曹沖心中一熱,知道張松這是確實為自己著想。他扶起張松說道︰“永年,我如何不知,只是這商人也是四民之一,無商不富,過去的規矩不一定就對啊。那些世家大族都鄙視商人,可哪家不是派支族子弟經商?哪家不仗著他們的權勢與民爭富?說一套做一套!與其讓他們這樣聚斂財富,為什麼不能把經商把到一個公正的場合中來?為國斂財?”
“公子想得高遠,只是……”張松點了點頭道︰“只是公子欲行大事,必先有大權才行。位高權重,無事不可,位卑權輕,則不可妄動,以免招來無妄之災。”
曹沖听了,怔怔的看了張松一會,張松見他不說話,也不抬頭,彎著腰倒退了出去。曹沖坐在那里一動不動,直到米氏姐妹端著熱水進來替他擦臉,他這才驚醒過來。
“公子,這等大禮我們收不得,公子還是收回去吧。”米大雙褪下了手腕上地玉鐲含羞說道。
“有什麼收不得?”曹沖止住了她,抬起她地手腕笑道︰“這翠玉鐲戴著你這手上,才是相得益彰,很好看,你就帶著吧。”
“公子,只怕不妥。”米小雙說道︰“夫人還沒有挑,哪有我們先取的。我們姐妹雖得公子寵愛,畢竟是個侍女,都是奴婢,不敢受公子如此好意。”
“瞎扯,什麼奴婢?”曹沖微怒道︰“我什麼時候把你們當奴婢看了。過來,這副耳墜頗適合你,我給你戴上。不用擔心夫人,她的那份我留著呢,到時候包她歡喜。”曹沖一邊說著,一邊拉過米小雙來,將一副血紅的耳墜戴在她的耳垂上。米小雙被他捏著耳垂,羞得滿臉通紅,與耳墜相映成趣。
“你們雖然不說,我何嘗不知你們是大家人家的小姐,如今母親過世才落難于此,不知你們的父親會如何想念你們,哪家的孩子自己不心疼?唉,回去再讓人到江南四郡找找,說不定過了江也有可能呢,抑或是去了益州。”曹沖真有些醉了,他迷迷糊糊的說著,倚在米大雙地身上打起了呼嚕。
米氏姐妹相互看了一眼,默不作聲。米大雙摟著懷中的曹沖,淚水漣漣,一滴滴的落到曹沖的襟前,打濕了一大片。米小雙看著姐姐的樣子,無來由地嘆了口氣,伸手在熱水中取過手巾來,替曹沖擦了擦臉,又替米大雙擦了淚,這才端著水盆出去了。米大雙伸手拉過一床錦被蓋在曹沖身上,卻沒有放下他,就那麼抱著,一直坐在那里,傻傻地看著曹沖那睡夢中露出的笑容。
“你真傻啊。”米小雙從外面走進來,看著擁被而坐地米大雙和酣睡的曹沖,又沒來由的嘆息了一聲,將醒酒茶放在了旁邊的火爐上,看著火爐里發紅的木炭出神。
曹沖說話算數,第二天就去找曹操辦好了錢四海一路北上的路引,錢四海千恩萬謝的告辭而去。送走了錢四海,曹沖拿著兩個放大鏡去了輜重營,將忙得一頭木屑的劉琮從工匠堆里拉了出來,拖進他的臨時營帳,將其他人都趕了出去。然後粗手粗腳的推開劉琮寬大的工作台上各種各樣的工具和一些做好的樣品,清理出一塊地方,將兩個錦盒放在桌上,嚴肅的對劉琮說道︰“仲玉,我有一件事交給你做。在此之前,你必須保證,這件事除你我之外,不能有第三個人知道。”
劉琮一見他這麼認真,連忙收起了笑容,正色說道︰“倉舒,你放心,我絕不會把這件事透露給任何人,璇兒也不行。”
曹沖知道他最怕蔡璇,還有甚于怕他的後母,這麼發誓對劉琮來說,那就是最莊重的承諾了。他點點頭,將兩只放大鏡從盒中取了出來,一前一後的放在劉琮眼前︰“仲玉,你前後移動前面這個鏡片看看。”
“咦,這人怎麼倒過來的?不對,連船都倒過來了?”劉琮看了片刻,忽然驚叫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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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撫完了稀奇不已的劉琮,交待了要讓他做的事,曹沖這才離開了劉琮的大帳。這時的劉琮已經完全被那兩個鏡片迷住了,其它的事根本不在他的注意之中,曹沖什麼時候走的,他根本不知道。
曹沖跨出帳門,一眼就看到曹彰正和典滿較勁,橫眉豎眼的臉色很不好,舉起拳頭正要揍典滿,嘴里還叫道︰“你個典子謙,是不是倉舒把你們慣壞了,連我都敢擋著?我倒要揍你兩下,看看倉舒會不會來找我麻煩。”典滿一邊陪著笑,一邊卻堅決的攔在曹彰面前,死活不讓他進去。而他身後的四個虎士也擋住了其他人進帳的路,看那樣子,曹彰他們是不敢打,可曹彰身後的那些人,雖然以前都是虎衛營的同伴,這時候各為其主,少不得也要打一打了。
“子文,什麼事,吵吵嚷嚷的?”曹沖見典滿挨了曹彰一拳卻不敢還手,不由得苦笑了一聲,連忙叫停。曹彰一見曹沖出來,這才氣哼哼的收了手,不滿的白了一眼典滿道︰“這個典木頭,真是娶媳婦娶傻了,連我都攔著不讓進去。倉舒,你有什麼事這麼機密,連我都不能看?”
“你大小也是個校尉了,跟他較什麼勁。”曹沖不理他那岔,拉著他就走︰“找我什麼事?不會就是想來找子謙的麻煩吧?手癢了想打架的話,我那兒人多的是。”
“別。”曹彰一搖手︰“你那兒我可不敢去,子謙和正禮也就算了。那個黃漢升我可干不過他,魏文長現在也厲害了,我也很難打得贏他了。再加上一個鄧奮威,我哪里還敢去你那。”
“別廢話了,快說什麼事,我很忙的。”曹沖被他逗得一笑,扯了扯他說道︰“走吧,到我那兒去,正好有個好東西留給你地。”
曹彰一听有好東西留給他,這才開心的笑了。一邊走一邊跟曹沖說事,他這麼一說,曹沖倒立刻上了心。原來曹彰說,今天听到消息,說柴桑送了一封信來,不是孫權的投降書,而是孫賁送來地降書。孫賁在信中說。孫權將孫紹送過來做質子。在孫氏家族中引起了強烈的不滿,很多人對孫權都意見很大,認為他這是借曹操的刀殺孫紹的頭,斷孫策的後。孫策有幾個女兒,兒子卻只有這一個,他們認為這是孫權自己沒有兒子,想借機除掉孫紹,以免以後出現爭權事情。不光是孫家的人暗中議論,就是那些孫策的老將也對此不滿。程普因這事跟周瑜當面吵了起來,鬧得很不開
“所以你岳父要暗中投降?”曹沖听了並沒有多開心,一邊取著一件象牙扳指遞給曹彰一邊問道。“是啊,我那岳父大人上次因為廬江郡戰事不利,被孫權取消了豫章太守的實權。現在跟在孫權後面做個閑差。領著幾千人馬做後衛,對孫權很有意見。”他愛不釋手地將扳指戴在右手拇指上試了試。開心的說道︰“正合適,多謝多謝。倉舒,這麼好的象牙可不多見,是不是上次那個胡商送你的?”
曹沖笑了笑沒有應他。他想的是孫賁來投降的事,怎麼看起來這麼象前世的黃蓋來投降?不會是換了個版本地詐降計吧?黃蓋掛了,改成孫賁放火了?
“他人在柴桑,就算想投降,只怕也繞不過孫權吧,這幾千人地調動,可不是派一個使者的事情。”曹沖想了想又問道。曹彰收起了扳指,聳了聳肩說道︰“他說最近可能會有調動,孫權還在猶豫,一邊想著要投降,一邊又在向陸口增兵,可能會把他調過來。如果調過來,他到時再找機會。”
哼哼,果然有點象。曹沖冷笑了一聲,看了一眼眉開眼笑的曹彰︰“子文,你覺得這事可行?”
一說起軍事,曹彰立刻收起了笑容,他皺著眉頭想了想,正色說道︰“倉舒,從內心講,我希望他能投降,哪怕不帶軍隊過來,只有他一個人,父親看在我的面子上,一定不會虧待了他。如果孫家內部真有這麼大的出歧,對我們來說當然是可趁之機,上兵伐謀,以強大的兵力做後盾,逼得孫家內部出現更大的裂縫,讓孫權獨力難支,說不定真能逼使他投降做個富家翁,安樂侯。不過打仗的事不能只朝好事想,我擔心這里面有詐,會不會是用詐降計來拖延時間,或者是讓我們放松警惕吧?”
曹沖見他還很冷靜,心里總算放開了一些。“父親如何看?”
“父親這兩天心情不太好。”曹彰搖了搖頭,嘆息了一聲︰“許縣陛下那里不太平,不少儒生還在為上個月日食的事叫喚,說應該遵循慣例,三公遜位以遵天命。”
“郗公都摁不住?”曹沖不由得皺起了眉頭,如果這點小事都擺不平地話,郗慮這御史大夫也做到頭了,三公遜位,郗慮正是三公之一。
“他抓了不少人進廷尉府,不過事情太大,他一時也控制不了局面。”曹彰見四周沒人,壓低了聲音說道︰“好象背後有弘家楊家的影子,郗公也不敢太過強硬。有人說郗公擅改師法,有辱師門,是儒家敗類,不夠資格做御史大夫,鄭康成大師還派了人來譴責郗公,因此郗公很被動。”
曹沖吃了一驚,一時以為許縣那麼很安靜,沒想到安靜的水面下居然有這麼多的事。漢代人很重師法,老師說的話一句都不能改,解釋也不能變動,否則就是背叛,而背叛師門地人比背叛國家地人更加被人鄙夷,不可饒恕。在曹沖這種接受過“吾愛吾師,吾更愛真理”的現代人看來不可思議地事情。在大漢朝卻是人人都覺得本應如此的正常。
弘家楊家,世傳歐陽尚書,跟袁家一樣是四世三公。有名的經學世家,現任家主楊彪與曹操素來不合。建安元年曹操到洛陽見天子時,就因為見楊彪臉色不對,怕他對自己不利,可能在玩鴻門宴,赴宴赴了一半,裝作上廁所跑了。從那時起,楊彪就稱腳有病。不上朝十來年,專心在家里作學問。有他在後面找郗慮一點麻煩,可以說是信手拈來地事情。
“父親因此想早點結束這里的戰事,回去坐鎮鄴城,怕離開太久了,子桓鎮不住,鄴城會出事。”曹彰見曹沖明白了。也不多話。話點到這里也就很清楚了。曹操因為擔心後方不穩,必然會接受孫賁的投降,抓住機會來打擊江東的士氣。哪怕他是假投降,他也可以將計就計,吞並了孫賁的人馬,將假投降變成真投降。爭取把事態擴大,逼得孫權無法收拾,只能投降了事。
“我知道了。”曹沖點了點頭,兩人沉默了一會。曹彰猶豫的說道︰“我過來找你,就是想告訴你一聲,想看看你的意見,父親到時候一定會問你的看法,你也好有個準備。”
“多謝兄長。”曹沖笑道。他當然知道曹彰地意思。他大概也知道自己被父親訓斥的事了。也知道自己一直對江東抱有較大的疑心和不信任,生怕自己到時候一言不慎。又惹惱了一心想江東投降的曹操,平白的失了歡心。如果自己失了歡心,那曹丕的機會就大了一分。自從楊沛到了鄴城,鄴城那邊形勢大好,知道的人都說這是楊沛功勞,但這份功勞只怕也要分曹丕一大塊。坐鎮後方,比起曹沖率兩千騎兵追擊劉備未果來,還要實在得多。
“自家兄弟,謝什麼謝。”曹彰見曹沖領悟到了自己地意思,這才笑道︰“多來點實惠地,比如象這個扳指就不錯。呵呵,我就收下了,以下有好東西還要給我留著啊。”
“少不了你的。”曹沖笑道︰“怎麼,就急著走了?不去看他們切磋了?”
“不看了,我那里事情多,下次等弟妹送好酒來的時候再叫我吧。”曹彰說著,起身告辭走了。
曹沖也沒有起身送他,獨自在帳中坐了好久,想了又想,把絹制地圖拿出來看了又看,推演江東可能的棋路,猜測他們投降的可信度。又把周不疑等人叫過來商量了半天,他們也都覺得江東的投降在情理之中,說不出太多的疑點,但不可不防。關鍵只在于曹沖怎麼提醒曹操的問題,這個時候不能觸了曹操的逆鱗,否則只怕不會有什麼好下場。從曹沖地角度來說,是無論如何要提醒曹操防備江東的詐降,而從張松他們的角度來說,則是無論如何不能給曹操留下不好的印象,以免影響以後的奪嫡。張松上次話已經講得很清楚,奪嫡在他們幾個人看來是天經地義地事情,已經不用再商量了。
周不疑看著地圖說道︰“不管孫賁是真降還是假降,總不能他說投降就信了他,總要他表現出一點誠意才可。現在談這些還為時過早,等正式派了人過來接洽,到時候再提出一些要求,讓他慢慢進入我們地布置,假降也讓他變成真降。比如我們可以要求他提供一些江東的情報,然後把其中符合地部分與我們自己了解到的相摻合,再傳回江東,讓江東懷疑他暗中有鬼,或者等他投降過來的時候,帶著他的軍隊去打劉備,讓他們互相咬,我們坐著看戲,到時候他是真降還是假降就一目了然了。”
蔣干看了周不疑一眼,眼中全是警惕,似乎覺得這個平時話不怎麼多的家伙原來這麼陰險,這種事都想得出來,難怪公子對他那麼器重。張松也點頭道︰“元直這話有道理,反正一句話,人到了曹營就得由我們說了算,真降假降到時候都由不得他了。”
曹沖也覺得此計可行,做好了打算,等到曹操派人來叫他時,他胸有成竹的在曹操面前一說,曹操果然大喜,拍著曹沖的頭說道︰“你這想法好,公達和子初他們也是如此說。所謂將計就計,順藤摸瓜。只要孫賁進了營,事情就不由他做主了。”
見曹沖沒有象往常轉變抹角的提醒他要注意江東。曹操地心情好了很多,將許縣發生的事跟曹沖講了講。曹沖事先已經從曹彰嘴中知道了事情的大概,現在又听曹操再一說,再加上看到駐兵許縣地丞相長史王必傳過來的消息,他心里更有數了。楊家也就是在背後提供了些炮彈,然後坐山觀虎斗,看著郗慮被那麼儒生搞得進也不是,退也不是。而前任尚書令荀、現任尚書令劉先、光祿勛蒯越、大鴻臚韓嵩等人都沉默不語。也不說支持那些儒生,也不說反對,反正就是要看郗慮的笑話。
“劉始宗尚黃老之術,和郗鴻豫的本不是一路人。至于蒯異度、韓德高,他們雖然都是儒宗,卻和郗鴻豫的師門爭斗已久。”曹操見曹沖有些不解,但笑著解說道。
“父親是說。他們的分歧本不在日食本身。而在師法、學術不同。”曹沖覺得有些奇怪了,這學問不同至于到這個地步?
“也可以算是,也可以算不是。”曹操點點頭又搖搖頭︰“真正為學術而爭的,不會象他們這樣,所謂坐而論道,真要為學術爭,完全可以在太學里爭個光明正大,幾千太學生坐下來听他們講,擇善而從。他們說是學術分歧。其實是權利之爭,眼下朝中以鄭玄一派最為貴重,以前的今文派自然眼紅,拖到今日才跳出來,已經算是晚地了。古文派一直不得勢。以前是和今文派斗。如今兩方倒聯合起來和郗鴻豫斗了。可惜鄭康成學問雖做得好,這里面的東西卻看不清楚。反被人當了棍子使。”
曹沖恍然大悟,搞了半天背後還有這些事。他也知道漢朝有什麼古文經學和今文經學之爭,一直以為就是大家崇尚的理念不同而已,做事還要精誠合作,爭的都是道義,哪知道背後全是權利,心中對那些名人的尊崇不由得減了三分。
“倉舒,你要記住,任何時候真正為學術而獻身的人都是很少的,這樣地人要尊重。”曹操嘆了口氣說道︰“但是絕大部分人爭地其實是權利,所謂學術不過是個幌子。在生死面前,一切都可以拋得開。伯喈先生當年要不是一時軟弱,又怎麼會落得如此下場?真是可悲可嘆。”曹操說著,沉痛的嘆了口氣,話語中透出無盡的惋惜之情。
曹沖不語,他听蔡琰說過當年的故事。蔡邕知道董卓不是什麼好鳥,本不想去的,當時蔡琰尚在閨中,也極力勸他不要去。奈何蔡邕被董大胖子的一句“我力能族人”給嚇住了,進了京,做了官,最後又因為一句嘆息而被王允下了獄,最終將一世的清名毀盡,還落得個惡名。曹操就是想不明白,以蔡邕的見識,怎麼會不知道董大胖子不是好鳥呢?你又不是沒跑過,當年在泰山吳會一帶躲了十幾年,大不了再走一趟就是了,何況這次還有那麼多人陪著你呢。
“嗯咳,不提這事了。”曹操見曹沖不語,以為他是因為蔡琰是他的老師,不方便說,也就笑笑罷了,他和蔡邕也有師生之誼,這些事也只能父子之間談談,外人面前他也從來不說。
“楊家地事你有什麼好辦法?”曹操笑著說道︰“要不還按你上次對付司馬仲達的辦法,去把他們家的楊德祖征闢到丞相府里來?”
曹沖一陣惡寒,這可不行,司馬懿他存心想殺沒殺成,這楊德祖他不可想殺,但按這辦法去說不定真能給殺了。楊修雖然歷史上也是死在曹操手上,但這不是時間還沒到嗎,總不能自己來了沒救他一命,反而讓他提前死了。
“父親取笑了。”曹沖笑了一聲說道︰“我听說楊德祖文學高明,不如由兄長子建修書去請,或許他們惺惺相惜,事情可成。”
“子建?子建的文章我看尚嫌稚嫩,未必比得過子桓吧?”曹操有些不解的看了一眼曹沖,似乎覺得他眼光有點不同尋常。
曹沖一愣,這才想起自己是按照以往地經驗說地,而現在曹植的文名還未顯,要說三曹,除了老曹之外,曹丕地文名要比曹植盛得多,只怕自己這個冒牌的天才憑著一篇盜來的序文,都要比曹植強些。他連忙笑道︰“我將上巳文集給諸位先生看過,他們都說子建的文章雖然尚顯稚嫩,卻才氣橫溢,天賦極高,從格調上來說,要高于子桓兄長的。”
“是嗎?”曹操一听他如此說,倒也沒有多說什麼,點點頭不置可否。
曹沖一見差點露餡,不敢多說,又扯了幾句閑話,就借口曹操事情多,告辭而去。
沒幾日,孫賁又傳來了消息,說他已經移營到了江東大營,目前正在游說孫朗。孫朗是孫堅的小兒子,不過是庶出,與孫權不是一個媽生的。孫朗見孫權將孫匡派到曹營為質,心中也很緊張,這些天有些怨言,傳到孫權耳中,被孫權派人來斥責了一通,心里很不痛快,有可能被說動。
曹操打定了主意,並不在乎他如何想法,只是催促孫賁盡快領軍來降,並許下諾言,只要孫賁來降,征虜將軍、豫章太守之外,他的都亭侯爵位可以提到鄉侯或是縣侯,而孫朗也必有厚賞。
使者來回了幾趟之後,孫賁終于傳來了消息,他這幾天正在準備,估計冬至前後會領兵來降,到時候還請丞相做好準備,提前給他在營中安全的位置留下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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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沖一听這個日期就覺得後腦勺發涼,他知道赤壁的大火就是趁著冬至的東南風才燒起來的。如今黃蓋雖然掛了,換了個孫賁還是冬至,當真這把火不燒是不甘心啊。他立即向曹操提出了疑問,曹操想了想笑道︰“冬至一陽初生,有點東南風也是意料之中,我軍水寨前有障,他來的時候恐怕不會那麼順利,你說的也有道理,我小心一點就是了。”
曹沖見他雖然應了,卻不是很放在心上,本想再勸,一見曹操滿心歡喜的樣子,只得把話又咽了回去。過幾日就是冬至了,營中正在準備冬至的宴會,曹操這幾日心情頗不錯,反正還有幾日,沒必要讓他惱火。更何況這些日子接觸都很正常,確實也沒看出孫賁有什麼詐降的樣子。不光是曹操漸漸的信了孫賁,就連曹彰也滿心歡喜的在準備迎接他的岳父。
曹沖看著滿營的歡喜面孔沉默不語,他天天鑽在劉琮的營帳里,看他搗鼓那個東西。在他看來,有了自己說的那些注意事項,劉琮應該很容易就做出來了。沒想到劉琮不知是玩過頭了,還是一心想做個極品出來,以不辜負他劉大木匠的名聲,盡然整整搞了三天,最後才將一個漂亮到極點的東西交到曹沖手里。看著雕了花的鏡筒,曹沖不敢相信的看著劉琮︰“這都是你的手筆?”
“當然,我把自己關在大帳里三天,連吃飯都是專人送到門口。這上面每一刀都是我搞的,沒有第二個人經過手,你是大漢國見過這千里眼地第二個人。而我……”劉琮得意的指了指自己的鼻子︰“是第一個!”
曹沖看著他那得意的樣子,禁不住笑出聲來。然後捏起了鼻子用一種很怪異地目光看著劉琮︰“你是不是這三天連大小解都在營帳里?”
“是啊,你怎麼知道的?”劉琮擺出一副“你連這猜得到,我真的很佩服”的神情。
“還用想?就你這一身臭味就知道了。”曹沖將臭氣轟天的劉琮推了出去︰“趕緊去洗洗再來說話,臭死人了,你還讓不讓我呆著啊。”劉琮舉起袖子自己聞了聞,覺得沒有什麼異常的,不過看曹沖那樣,再想想自己這三天過的日子。估計味道確實有點大。他也不多說什麼了,自己出去讓人燒水洗澡去了。等他洗完了回來,曹沖已經讓人擺好了酒席,準備為他慶功了。
“有了這東西,江東要搞鬼又難了一成。”曹沖舉起杯對劉琮說道︰“第一批船已經裝完,你先回去休息一陣子再說。事情多的是,身體要緊。再說我把你留地時間太長了。只怕大玉兒又要收拾你了。”“不會的。呵呵。”劉琮笑道︰“她現在對我可好著呢,成天侍候著,怕我冷怕我熱的,這次本來要跟著來,我怕她煩,沒讓她來。以前吧,她不理我,我盼著她跟我說話,現在她倒是理我了。我又嫌她話太多了。”劉琮自我解嘲的邊說邊搖著頭,眼中透出的卻全是得意。
曹沖笑了一聲,沒有說什麼。想起初見劉琮時他一副畏畏縮縮的衰樣,再看看他現在滿面紅光,精神抖擻的神氣。他不由得感慨人還是要有機會地。放錯了地方地金子連土坷垃都不如,放對了地方的一塊凡鐵都會發出他應有的光芒。
“過兩天就是冬至了。你回襄陽一趟吧。”曹沖說道︰“正好我有些東西讓你帶回去,另外有封信帶給志清(曹馥)。”劉琮沒有問為什麼,他只是順從的點點頭,舉起杯來一飲而盡。
冬至來了,曹營里辦了一個大宴會,天剛擦黑,文武官員們就聚到了中軍大帳。曹沖沒那麼早去,他從下午開始就上了烏林峰,站在峰頂眺望長江對岸的江東大營。通過望遠鏡,他能隱約分辨出周瑜的中營大帳。他有時候甚至有一種荒謬的感覺,自己是真的在和那個“羽扇綸巾,談笑間檣櫓灰飛煙滅”的周公瑾對陣,並將他打得守營不出嗎?這可是自己心目地的偶像啊。
“倉舒,果然你就在這兒,還真被大雙說中了。”當明月從江中升起的時候,曹彰氣喘吁吁的爬上峰來,叉著腰邊喘氣道︰“快點,營中的宴會都開始半天了,你也沒來。父親擔心你,讓我來找你。”
“宴會已經開始了?”曹沖坐在那里,無動于衷地說道。
“當然開始了,就等你了,王仲宣都賦完詩了,我們這些人又不會作什麼詩,被他們欺負慘了,就等著你這個文武全才去幫忙呢,快點,再不去叔權要被他們灌趴下了。”曹彰一邊說著,一邊拉起曹沖就走。曹沖將望遠鏡收進囊中,一邊走一邊笑道︰“叔權又得罪誰了,要灌他酒。”
“他把丞相府地人都得罪光了。”曹彰笑著,拉著曹沖一路飛奔,跑得後面跟著的張松和蔣干上氣不接下氣。到了曹沖自己地大營,大雙和小雙連忙將準備好的新衣服給他換上,這才由許儀和典滿護衛著,黃忠和魏延各帶了幾個侍衛,一起去參加宴會。
宴會現場氣氛十分熱鬧,幾個大才子已經賦完詩,曹操手持長槊,站在高台欄桿邊,面對下面如林的將士和連錦起伏的營帳,面對著遠處***璀璨的水軍大營,靜靜的站了半晌,等到所有人靜了下來,才用他那富有磁性的渾厚嗓音低吟了四句詩︰“對酒當歌,人生幾何?譬如朝露,去日苦多。”
曹沖正走到台邊,听到曹操吟了這兩句,不由得一怔,停住腳步向曹操看去。只見曹操滿面通紅,象是喝多了。又象是心情激動難抑。他雙手一振,手中長槊發出嗡嗡的聲響,在每個人地耳邊激起一陣殺氣。正當大家一下驚醒時,他又慢慢吟道︰“慨當以慷。幽思難忘。何以解憂?唯有杜康……月明星稀,烏鵲南飛,繞樹三匝,何枝可依?”
他念到此,回過身來,掃視了一眼正凝神細听的眾人,仿佛在等他們的回答。眾人都低著頭,沒有一個看著他。都在想著詩中含義。何枝可依,這是丞相大人在想他的後路了,目前態勢相當不錯,江東一戰失了主將,二戰又是大敗而回,被逼送來了質子,軍心又不穩。一直未能找到克制已方地有效途徑。這仗怎麼看也是怎麼贏了。江東孫權一投降,劉備是驚弓之鳥,無處可去,益州又送來了誠意,這天下,看著就要定了。丞相大功將成,想要找後路了嗎?
可是誰又知道丞相在想什麼?他這個問題如何回答才比較妥當?所有的人都在心里暗自的問自己,他們低著頭看著案上的山珍海味,看著美酒佳肴。卻視而不見,都在暗自揣摩著丞相的心思,揣摩著其他人的心思,想著自己該如何表示。
偌大的宴會靜得能听到帳外北風呼嘯的聲音,能听到眾人所佩地玉佩發出的清脆聲響。
曹操看了看沉默不語的眾人。又看了看立在台邊的曹沖。臉上露出神秘莫測的笑容,當的一聲將手中的長槊杵在地上。長槊地尾端刺進土中足有兩寸,發出一聲悶響。曹操看著驚訝地抬起頭來的眾人,緩緩吟出了最後四句︰“山不厭高,海不厭深,周公吐哺,天下歸心。”
“好,丞相大人志在高遠,非我等可以想見,周公吐哺,天下歸心,天下唯有丞相可以當得此句。”王粲第一個站起身來大聲贊道︰“我大漢中平以來,諸侯紛爭,稱王稱霸者屢見不鮮,先有董卓弄權,後在諸侯割劇,就連劉備、孫權這樣的人都敢稱霸一方,唯有丞相大人,以絕世之才,奮天生神武,掃蕩乾坤,一清宇內,立此不世之功,誠為我大漢不可多得的中流砥柱,撐天棟梁。若無丞相,便無今日的大漢。諸位,當為丞相此憂國憂民之詩舉杯,為丞相大人壽,願丞相大人志在千里,壯心不已。”
眾人一听王粲這麼說,雖然覺得有些馬屁過分,但大體還是符合事實的。一個個都舉起杯來,大聲叫著“為丞相壽”,一飲而盡,還有的就開始對著曹操剛剛那首詩評頭論足,反正你說這句好,他說那句好,說來說去就是每句都好,都體現了丞相大人的高尚情懷。
要說這首詩,確實也當得起這些人的夸贊。曹操志滿意得地心態在詩中體現無余,一副天下大事已定,以後就可以悠游山林、頤養天年的架式。他去頤養天年當年沒人相信,但幾乎所有的人都被他的豪情感動,覺得這一仗很快就要結束,天下很快就能一統,太平日子馬上就要來了,將軍們可以解甲歸田,文士們可以坐而論道。
曹沖看著暢想著美好未來的文武百官,心中苦笑,臉上卻不得不裝出一副余心有戚戚焉地樣子,上前告了罪,敬了一圈酒,就想躲到台下地小將堆里去,卻被曹操一把拉住了。
曹操心情頗為舒暢,見曹沖應付式的喝了一點就要跑,有些不樂意地說道︰“倉舒,何以來得如此之遲啊?這里這麼多人都在等你,你這麼做可有些失禮。”
“父親教訓得是。”曹沖陪笑道︰“兒子也正後悔此事,不過幸好還能趕得及听父親的新詩。”
“原來你還知道。”曹操故意板著一張臉道︰“既然來遲了,看在你年幼的份上,就不罰你酒了,罰你做詩一首,請各位俊才指教。諸位看如何?”
眾人一听曹操這個提議,知道這是丞相大人要給曹沖露臉的機會了,哪有說不好的道理,一個個撫掌歡笑,有參加過上巳節的就說了︰“公子上次上巳寫了一篇序文,才情不凡,這次更當作詩一首,以慶佳節。”沒有參加過上巳節的也叫道︰“我等無眼福,未能見到公子立馬成文。今日有耳福,請公子作詩一首。”
曹操呵呵大笑,將手中的長槊交給身邊地衛士,拉著曹沖走到主席。將他摁在書案前。曹沖見那架勢,知道今天不作詩是跑不過去了。他苦笑了一聲,端起案前的酒來呷了兩口,眼珠骨轆轆亂轉,在自己的記憶中以超快的速度狂搜能夠應景地詩文。想來想去,倒是找到一首主席寫的七律,與眼前的情景倒有些符,只是他印象中現在的詩要麼是四言的古詩。要麼是五言的新詩,這七言的是不是能被人接受,他實在沒能把握。不過眼前的事也顧不得了,先拋出來再說吧,說不定自己又成了七言律詩地開山鼻祖呢。
他坐下來略一思索,提起筆來在鋪好的紙上筆走龍蛇,不大一會兒就寫成。雙手托著恭恭敬敬的遞到曹操面前。曹操接過紙來一看。先是一愣,看著曹沖說道︰“子桓跟你通信了?怎麼他新創的七言你也知道了?”
曹沖心中一陣喪氣,又是一陣輕松,原來曹丕已經開創了七言啊,這下好了,自己這首盜版不至于太突兀了。他連忙點頭說道︰“兄長有信來,確實提及過。”
曹操笑了,回過頭看了看詩,輕聲念了兩句“荊山風雨起蒼茫。百萬雄師過大江,好,好,有氣勢,來。仲宣。你來看看倉舒這詩如何,不妥之外幫他改一改。再念給諸位听听。”
王粲連忙小跑著趕了過來。他最近有些躲著曹沖,就因為前些日子在襄陽時,每天早晚兩趟,曹沖準時到他房里來看著他吃藥,直逼著他把張仲景開的十來副藥一滴不差的喝完,張仲景親口確認病根已除之後,才算是放過了他。一天兩頓藥,喝得王粲看到曹沖就覺得嘴里發苦,從此有意無意的開始躲著他,好象一遇到曹沖就要喝藥似地。
王粲接過曹操手中地詩稿看了一眼,眼前一亮,不由自主的輕聲吟了一遍,又從頭看了一遍,然後苦了臉對曹操說道︰“丞相大人,這個任務只怕我無法完成,這首詩,粲以為一個字都動不得。”
“仲宣,小孩子不能這麼夸的。”曹操眼中全是笑意,卻故意不高興的說道。
“既如此,粲將此詩念給諸位听一听,請諸位看看粲此語是不是言過其實。”王粲湊趣的苦著臉,回過身對著眾人,將曹沖的盜版詩念了一遍。大家一听開始兩句,便是一震,再听到後面的幾句,一個個驚得坐了身子,面面相覷,不也置信的相互看了看,緊接著就將目光集中到了一旁略有些局促的曹沖身上。
“好一句天若有情天亦老,人間正道是滄桑。”夏侯稱第一個從小將堆里跳將出來,搶到曹沖面前拍了曹沖一掌笑道︰“倉舒,你這首比他們那一堆都要好啊,好詩,好詩,我就說嘛,只要你一來,那準是一鷹入林,百鳥無聲。子文,正清,你看我說地如何?”
“正是,正是。”曹彰礙于面子,不好自家人夸自家人,張泉和張虎他們卻不管這些,大聲的叫起好來,將剛才受的那些窩囊氣全還給了那些文人。
“諸位,可有一字改得?”王粲不理那些武將,轉向那些文人說道。
“改不得,一字也改不得。”
“氣勢非凡,只有倉舒公子做得,我等是無論如何也想不出這等好詩。”
“正是,正是。”
王粲回過頭對曹操笑道︰“丞相,粲沒有說錯吧,果真是一字也改不得。粲有一語,不怕丞相生氣,只怕丞相那首,今天當不得第一了。”他又轉向眾人道︰“諸位,愚以為倉舒公子此詩,當為今日詩會榜首,諸位可有異議否?”
“正是正是。”下面的笑聲一片,誰不知道啊,反正都是他們曹家的,這倉舒公子得了第一,只怕比丞相本人得了第一還要讓丞相開心呢。這個時候不拍馬屁,什麼時候拍馬屁。
“仲宣此言過矣。”曹操臉上地皺紋都笑開了,卻強說道︰“我看其中就有要改地,高祖皇帝有令,不得稱項王名諱,此詩直呼項王名諱,不妥,不妥。”
“高祖此令,百年前就廢止了,丞相何須如此苛嚴。”王粲笑道,一邊說道,一邊將詩稿折好揣進懷中︰“丞相大人,粲見獵心喜,當此好詩好書,不願讓他人染指,請丞相大人開恩,就將此詩賞了粲吧。”
“王仲宣好滑頭,趁機貪墨麼?”坐在一邊的裴潛大笑起來,上前就要扯王粲。曹操見他們有趣,哈哈大笑,將曹沖拉到身邊,看了又看道︰“倉舒,這才象我地兒子,上次那篇序文,好雖好了,卻嫌老氣。這首詩,比那首序文好,有氣魄。好男兒,就當縱橫四海,心懷天下,宜將剩勇追窮寇,不可沽名學霸王,呵呵呵,只怕劉玄德和孫仲謀听到此詩,要心寒不已呢。”
曹沖陪著笑,連稱過獎。說起來也是,曹操的詩就以氣魄大著名,而前世主席也多次稱贊他的觀滄海和龜雖壽,沒想到自己這一穿越,居然代替主席被曹操夸了一頓,讓這兩個偉大的詩人在錯亂的時空中相會,也算是功德無量了。主席,我有這麼大的功勞,你該原諒我盜版你的詩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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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操正在享受眾人的恭維,丞相軍謀路粹從旁邊閃出,躬著腰踩著小碎步,徑直來到了曹操身邊,用手擋著嘴,湊在曹操耳邊說了兩句,曹操一听,立刻收了笑,放下手中的酒杯匆匆而去。
曹彰和曹沖對視了一眼,心有靈犀的笑了。曹彰拉起曹沖,對著王粲等人一拱手︰“諸位,我家倉舒詩也做了,下面跟到我們這些武人那里喝兩杯了,告罪告罪。”
到了小將堆里,張泉、張虎、張雄、樂等人圍上來一陣笑鬧,杯觥交錯,氣氛一下子變得又熱鬧起來。那些文臣們至圍著王粲,七嘴八舌的討要曹沖那張詩稿,王粲卻是堅決不拿出來的,最後實在是說不過眾人,干脆拍拍屁股跑了,逗得大伙哄堂大笑。
曹操進了內帳,一個士卒模樣的人正低頭坐在帳中,听到曹操的腳步聲,抬起頭看了一眼,連忙拜伏在地︰“征虜將軍帳下使者吳範拜見丞相大人。”
曹操擺了擺手,在自己的席子上坐好,這才低聲笑道︰“起來說話,孫伯陽可是考慮好了。”
“我家將軍已經準備妥當,後日子時帶他的本部人馬前來,請丞相大人接應。”
“好,我自當做好接應事宜,讓你家將軍放心,本相所應的一切封賞,絕不食言。”曹操強摁住心頭的喜悅,沉聲說道,想了想又問道︰“你家將軍後日前來。那孫校尉也一起來嗎?”
“這……”吳範略有些為難地想了想。這才斟字酌句地說道︰“孫校尉本已經被我家將軍說動,後來,後來……听說丞相營中有人懷疑我家將軍的誠意,生怕到此有所不測。一時又改了主意,說要再等等,又說他們畢竟是兄弟,還是想看看孫破虜的反應再說。”
曹操不高興的沉下了臉︰“怎麼,連本相地話他也信不過?”
吳範有些驚慌的連聲解釋道︰“丞相,我家將軍對丞相是絕無懷疑的,孫校尉對丞相也是信任有加。只是孫校尉不知從哪兒听說,丞相營中反對的也是位高權重之人,對丞相頗有影響,因此孫校尉這才一時改了主意。丞相放心。我家將軍屆時一定前來。只要我家將軍在營中安全無憂。到時候孫校尉自然也就信了丞相的誠意。”
曹操陰著臉想了半晌,也只得如此,反正孫賁來了,只要他沒有壞心,自己當然不會虧待他,到時候孫朗見了,自然還會心動的。想到此處,曹操緩了臉色,這才笑道︰“有勞使者。還未用餐吧,就由路軍謀帶著,去用一點酒食再走。”
“多謝丞相。”吳範拜在地上稱謝,又說道︰“我家將軍來之前,讓我與孫孝廉見上一面。看看他的情況如何。還請丞相恩準。”
曹操皺了皺眉頭,沉思了片刻。對路粹使了個眼色,這才說道︰“無妨,你先用餐,路軍謀會派人請孫孝廉來見你的。”使者聞言,連聲稱謝,然後跟著路粹退了出去。曹操在帳中坐了片刻,這才起身回到宴席,等撤了宴。路粹已經在帳中等候,一見曹操進來,連忙行禮。
“子仁,那孫季佐和使者都說了些什麼?”曹操皺著眉頭,一邊坐下一邊問道。
“回丞相,孫孝廉沒有說什麼,只說在營中一切都好,丞相大人對他很關心,倉舒公子,子文公子都很照顧他們,請孫伯陽盡早前來,兄弟相聚。”路粹將孫匡見使者的情形說了一遍,曹操見無非是些場面話,想來想去也沒發覺有什麼不妥,這才沒有繼續問下去。
第二天,曹操召集了幾個親信的文臣武將到大帳中議事,準備孫賁來降地相關事宜。荀攸、劉巴、賈詡、華歆以及曹純,曹彰等親信將領一起來了。曹沖也在其中,他听了曹操地安排後,倒也沒有多說什麼,曹操安排得很小心,沒有留下什麼破綻,看來自己說的那些他是真的听進去了,自然沒有什麼再要提醒他的。只是他覺得曹操看他的眼神似乎有些不太對,具體有什麼不對,他又說不上來,總覺得有怪怪的感覺。議事完畢,眾人分頭去準備,曹沖落後一步走,本以為曹操會叫住他再說些什麼,哪知道曹操自顧自的拿起了文書,竟是辦起了公事。曹沖一見,也只好揣著糊涂裝明白的回了營帳。
江東使者回到了江南的大營,沒有去孫賁地營帳,反倒是直接去了周瑜的中軍大帳。大帳里,周瑜、程普、魯肅、孫賁、孫朗等人正團團而坐,看著地盤在擺布兵力。一見使者進來,周瑜笑了,他用手中的玉如意點了點使者說道︰“見吳文則如此模樣,就知事情辦得順利。”
孫賁笑道︰“不光是事情辦得順利,只怕丞相大人的美酒,他喝得也不少。”
使者吳範笑了︰“征虜將軍,不要羨慕我喝的那兩杯酒,你到了曹營,只怕比我喝得還要多。”
周瑜收停住了笑容,眾人都收住了笑容,孫賁臉上笑也僵住了,疑惑地看了一眼吳範︰“文則,此話怎麼講?難道曹賊已經看破我等地詐降之計?”
“曹丞相滿心歡喜的等著將軍去降,縱有疑心,也是謹慎使然。”吳範搖頭嘆息道︰“只是他地公子曹沖,似乎從一開始就不相信將軍會降,多次在丞相面前進言,要丞相小心從事。被他說得多了,丞相雖然不滿意,也提高了警惕,只怕後日這油船進不了曹營。”
“曹沖?”呂蒙沉吟了一聲︰“就是那個年初差點死掉。後來又活過來地那個?”
“正是。”吳範點頭道︰“我听孫孝廉來書中說此人言行怪異。與以前頗有不同之處,行事風格也與眾不同。諸位可知,這大船上地拍桿和霹靂炮都是從何而來?”
“不是說劉琮改造的嗎?難道是這個曹沖搞出來的?”周瑜也有些驚訝了,那天的霹靂炮給他留下地印象太深刻了。自己是運氣好,沒有象副船一樣被擊中,可是二百步以外就飛來這麼一個東西,實在讓人覺得有些後脊梁發涼,這可比能射三五百步的強弩更讓人心驚。
“東西是劉琮改造的不假,但劉琮這個人卻是曹沖發現的。”吳範搖頭嘆息︰“我們以前都知道劉琮是個廢物,哪知道這個人到了曹沖手中,卻是個殺器。听孫孝廉說,曹沖親自向天子請旨,為三個工匠請封關內侯。天子居然還真準了。你們說這是不是大漢朝的咄咄怪事?”
“工匠封關內侯?”幾個人同時驚叫起來,面面相覷。
“正是,我還听說,曹沖建議丞相下令,這些工匠白天在水寨做事,晚上全部要回到岸上的大營,他們的大營把守的嚴重程度,僅次于丞相的大帳,閑雜人等不得入內。一切物資供應也優于其它軍營。封賞也很厚,那些工匠對這個曹沖公子是信服有加。”
“還真是個怪人。”周瑜笑著,用手中的玉如意輕輕敲打著手臂,“不過也不是無懈可擊,略施小計。除去他就是。文則繼續說。還有什麼事,你說後日油船進不了曹營。可是孫孝廉地話?”
吳範點點頭︰“孫孝廉說,曹沖對他們看守甚緊,雖然不限制他地活動,但身邊的一舉一動都會報到他那里。孫孝廉還說,這個曹沖最後好象得了一件寶貨,經常在烏林峰上向江南看,他懷疑他是在用那件寶物觀察我軍的大營。”
“怎麼可能?”魯肅撲哧一聲笑出聲來︰“我軍大營離烏林峰少說有七里,多說有十里,什麼寶貨能看這麼遠?千里眼啊?”
吳範苦笑了一聲︰“孫孝廉也不敢相信,但有一次听孫紹說,曹沖知道二位都督的大帳位置,故而才有如此荒謬的猜想。說實話,我也不敢相信。這次去,我是真的想見一見這個曹沖,看看他的面相,了解一下這個人究竟是何方神仙下凡,可惜他營中正在聚會,我無法進入宴會。”
周瑜沉口吟不語,想了片刻說道︰“既然如此,後日伯陽照常進曹營,其它的事容後再說。”
第三天半夜子時,曹軍帳中一片漆黑,但將軍們卻沒有睡,一個個按照既定的位置做好了準備,就連大船上地強弩都拉上了弦,只是沒有放上弩箭,霹靂炮也拉起了重錘,只是沒有放上磚團,拍桿也準備停當。士卒們在黑夜中瞪大了眼楮,看著江東水營的動靜。
曹沖披著斗篷,站在曹操的身邊,那些文臣們也裹起了身上的衣服,無聲的咒罵著漸漸停了地北風。他們雖然不敢抱怨什麼,但輕微地跺腳聲卻很明白了表示了這時候不讓人睡覺,卻站在這里吹風的不滿。
曹操坐在屏風中間,風勢要小得多,厚重地狐裘擋住了刺骨的寒氣,滾燙的美酒趕走了難熬的冷意。他靜靜的坐在那里,眼楮都不瞟一下周圍的人,只是靜靜的呷著酒。他就象是一座山,壓在所有人的心頭,讓人們只能強行忍住心頭的不滿,聞著冷風中飄來的酒香聊以自慰。
“丞相,來了。”路粹眼饞的看了一眼冒著熱氣的美酒,抽了一下鼻子,略帶興奮的報告。
曹操抬起眼,看到江面對過幾點亮光,閃了幾閃。他立刻放下手中的酒杯,伸手向曹沖要過望遠鏡,套在眼楮上看了又看,這才點頭道︰“傳令水軍準備接應。”
一聲令下,傳令兵飛奔而去,沒過多長時間,水寨中點起無數的火把,水寨門大開,幾路接應的大軍魚貫而出,在寨前擺好了隨時可以接戰的架式,將強弩對準了被剛從雲層中透出的月亮照得閃閃生光的江面,所有人都進入到了自己地崗位。隨時準備進入戰斗。
風漸漸地轉了向。北方變成了南風,一陣濕意吹得人臉上生涼,但沒有人叫冷,他們都屏住了呼吸。緊張的看著漸漸亮起了的江面。曹操用望遠鏡看了片刻,臉上露出一絲得意的笑容,放下望鏡遞到曹沖手中︰“倉舒,這還真是個好東西,可惜,全是倒地,看起來頗不習慣呢。”
“父親,來了?”曹沖有些緊張的問道。
“來了,不過……“曹操故意停頓了一下,這才笑道︰“沒有你擔心的小船。全是大船。”
曹沖一听。舉起望遠鏡向遠處看去,只見江面上,幾艘大船若隱若現,張起了帆,乘風而來。他仔細的看了半天,這才算放下心中的擔憂,正如曹操所說,全是大船,別說寨前有嚴陣以待的眾將。就算沒有,這些船也進不了水寨。
“賀喜父親。”曹沖拱手為禮,身後的曹彰也跟著笑逐顏開的拱手為禮。
“賀喜丞相。”環繞的眾人拱手為禮,齊聲笑道。“哈哈哈……”曹操大喜,朝四周擺了擺手︰“諸位辛苦。本相已經準備了些酒食。等會兒等孫伯陽來了,請諸位一起喝點以解寒氣。明日還有重賞。”
“謝丞相。”眾人一听,更加開心了,身上的寒意也去了一半。小半個時辰以後,有人也看到了江面上露出地船只地影子,不由得輕聲驚呼,交頭接耳的議論起來,氣氛慢慢變得熱鬧而激昂。又過了半個時辰,前軍順利接到了孫賁,用快船將孫賁接到了陸營大帳。
“伯陽,一路可順利啊?”曹操一見頂盔貫甲的孫賁出現在台階前,立刻迎了上去。
孫賁臉色很不好看,被曹操拉著坐下,這才不滿的說道︰“丞相,賁出來時倒還順利,只是沒想到,到了丞相大人的地盤,本以為安全了的時候,卻發現自己面對著幾十架滿弦相待的強弩,還有上萬刀出鞘、弓在手的將士,丞相這是在接我啊,還是接周瑜的三萬水軍啊?”
曹操一滯,倒被他說得有些不好意思,正要解釋,曹彰連忙上前笑道︰“岳父大人也是用兵之人,自當知道小心為上,這些人倒不是為岳父大人準備地,實在是生怕岳父萬一遇到麻煩,我軍可以上前接應岳父大人。還請岳父大人不要多疑才好。”
“原來如此,這麼說,有勞諸位在此相候,賁倒是愧不敢當了。”孫賁說著,起身對眾人團團施了個禮,這才和曹操相視一眼,放聲大笑。
“來來來,我們進去喝點酒暖暖身子,至于後面的周瑜,就由蔡德去對付吧。”曹操指著外面隱約傳來的戰鼓聲笑道。
眾人大笑,魚貫進入大帳,開始接風宴。而水寨前追來的江東水軍一見曹營的架式,放了兩陣亂箭,調頭就跑,只是順風留下一陣咒罵聲。
曹沖心情也很好,雖然自己預料地孫賁放火沒有出現,但孫賁進了營,他這詐降計想玩也玩不成了,下面就要拖著他地人去玩劉備,讓孫劉兩家反目成仇。雖然剛才孫賁很氣憤,但他氣憤歸他氣憤,該走的路子還是要走,這一點想必曹操自己心里早有定算,就不用自己再去惹他不高興了。因此他也堆起了滿臉地笑容,上前以子佷禮給孫賁見禮敬酒。說起來還真難受。孫賁的女兒嫁給了曹彰,他就是曹彰的父輩,也就長曹沖一輩。但同時他又和娶了曹沖從姐的孫匡是平輩,也就是說和曹沖又是平輩,這關系搞得有點亂,讓前世過來的曹沖實在有些吃不消,一時不知道如何處理,好在孫匡現在不在,他也只好跟著曹彰稱晚輩了。
孫賁見到曹沖很開心,拉著看了又看,然後跟曹操說道︰“丞相大人,這倉舒公子我是越看越喜歡,可惜我是沒有女兒了,要不然啊,真想再和丞相結一門親呢。”這話說得曹操樂不可支,哈哈大笑。眾人听了,也上前來湊趣,要孫賁給曹沖拉拉紅線。孫賁還若有其事的想了想笑道︰“你們還真別說,我家有個從妹,今年十六,長得雖然不算天香國色,倒也看得,更可貴的是她一身好武藝,慣喜舞刀弄棒,手下幾十個女婢也是身手不錯,說與倉舒倒是合適。丞相大人,你看可使得,如有想法,趁著孫仲謀焦頭爛額的時候,派一個使臣去要了過來,我想他也不敢不應。”
“哈哈哈,丞相大人,這女大三,抱金磚啊,正合適啊。”華歆笑著湊上前來,朝著曹沖擠了擠眼楮,又沖著曹操哈哈大笑。曹沖大羞,雖然很想知道孫賁說的這個女子是不是傳說中的孫尚香,便實在是不好意思去問,只得紅著臉敬了幾杯酒,借口酒力不支,告罪退席而去。
曹彰見他跑了,跟出來拉著他笑道︰“倉舒,別急嗎,美人還在江東呢,你這麼早回去想做夢去見嗎?可別被那兩個小美人听見了,到時候房內不得安寧啊。”
曹沖擺開他的手笑道︰“你可搞清楚了,我要是娶了那個女子,你可就晚我一輩了。“且,各叫各的,要照你這麼說,你還跟父親稱兄道弟呢。”曹彰滿不在乎的笑道。
亂啊,真夠亂的。曹沖覺得頭大,搖著頭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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孫賁很快就在曹營取得了上下一致地好評,曹操沒有食言,果然賞了他一個鄉侯,又賞了他很多財物——wwwsoqidiancom——在他主動要將軍隊地指揮權交出來地時候。曹操很大度的拒絕了,不僅沒有侵吞他的軍隊,反而給他地那些兵又增添了些軍械。高興得孫賁不知道如何感謝才好。
孫賁很大方,將自己帶來地,曹操賞地,送了不少給曹操身邊的人,曹彰是他的女婿。那自然是不用說了。曹操身邊地軍謀、掾屬們也分別得到了數量不等的饋贈。曹沖自然也不例外。得到了很豐厚地一份財物,孫賁每次見到他時。都要夸上一番。許諾有機會一定將那個從妹嫁給曹沖。曹沖現在已經確認了。他說地那個從妹就是演義中的孫尚香,不過她地真名不叫孫尚香。而叫孫獻。天知道一個女孩子怎麼會叫這個名字地,曹沖覺得有些奇怪。倒也沒有深究。三國的人名怪的不少,象他那個姐姐叫曹節。就跟曾祖一個名字。
曹沖對孫賁沒有什麼壞印象,也談不上什麼好印象。可能是因為他心里有先入為主地概念。他總覺得孫賁這麼做看有些問題。正因為這無可挑剔。才讓人覺得生疑。他不僅主動要交出軍隊,而且在營中安份守已得很,除了固定的幾個地方,他從來不亂去。輜重營更是從來不去,每天就和孫匡喝喝酒。偶爾找曹彰說說話,連兵都不練了,交給手下的人放下鴨子,一副安心要當富家翁的樣子。
孫賁讓人覺得無可挑剔,而孫賁身邊那個隨從吳範,則讓人覺得摸不清楚。他第一次看到曹沖時,就露出了很驚訝地神情。連聲地夸耀曹沖地面相好。是大富大貴之相,將來前途不可限量。曹沖現在知道他是一個術士,用後世地話說就是神棍,據說他在年初時準確地預測了黃祖地敗亡,讓孫權對他頗為信任。如今還利用他這個身份,經常來往于江東和曹營之間,說是暗中去聯系孫朗,爭取將他也帶過來。孫朗現在是江東水軍地左冀將領,手下有五千多人,實力不可小覷。
曹沖雖然說不上他們有什麼不對。但下意識里卻對他們有著警惕,漸漸地。孫賁也就來得少了,這讓曹彰對曹沖有些不滿,在曹沖面前嘀咕過兩次。曹沖被他賁備了。也無話可說,自己對孫賁確實說不上有什麼好感。
事情按照曹沖預想地向前發展,過了幾日。曹操要求孫賁領軍配合橫野將軍徐晃、汝南太守滿寵去偷襲關羽所部,孫賁很爽快地答應了,不過他說自己對這邊地形不太熟——wwwcom——希望丞相能派一個人給他,也好跟橫野將軍他們聯系。曹操想了想。覺得路粹跟他們最熟,從一開始接觸就是由他接待地,便將路粹安排給他孫賁,第二天,他們就打點行裝出發了。不到三天,傳來好消息,孫賁與路粹裝作江東的援軍,趁關羽不備,打了一個小勝仗,斬獲數百,關羽大怒。帶著大軍趕了過來。追得孫賁落荒而逃,幸好橫野將軍徐晃趕到。與關羽惡戰一場,互有損傷。這才各自收兵回營。
孫賁回營之後,在曹操面前盛贊路粹足智多謀,不光文才好,武技也不錯,路粹第一次帶兵打仗居然就打了個勝仗,高興得有些忘乎所以。在他地兄弟路招面前喝得大醉,發狂言將來自己也要投筆從戎。做個沖鋒陷陣地將軍。
曹沖因為孔融地事。對路粹有些不太順眼,听到這個消息,也只是苦笑了一聲,他現在在曹操面前地形勢很不好,說孫賁會詐降?可孫賁的樣子,誰都不會說他是詐降。他對路粹印象不好,偏偏路粹第一次出征就立了功。說起來比他那個功勞也不差,更加讓他被動地是。孫賁和路粹在曹操面前從來不說曹沖地壞話。相反倒是交口稱贊,搞得曹沖再想說什麼都不好意思開口了,就算開口了,曹操也只是听听。然後就沒有了下文。曹沖無奈,只得悶坐在營帳里。天天跟張松蔣干等人閑坐,打打撲克牌。有時孫匡也過來坐坐,帶著孫紹來騙零食吃。
“倉舒,過些天你從姐就要從江東過來了。”一天。孫匡開心地對曹沖說道︰“你從姐有好幾年沒見你了,現在看到你長這麼大。一定認不出來你了。”
曹沖心里一陣緊張,想了想又放松了。幾年不見。一個五歲地小孩子和十三歲的人相差很大也是正常的。何況今年他注意鍛煉。營養也組織得好。十三歲已經象個半大人。身高也繼續了母親環夫人。近七尺高了,站在曹操面前都比曹操高半個頭了,想來從姐也看不出什麼異樣來。
“父親準了?”曹沖覺得奇怪。這好端端的怎麼把從姐從江東接過來了?難道孫權真地撐不下去。要投降了?
“嗯,多虧岳父大人開恩,讓我夫妻能在一起過個年。”孫匡開心的笑道。
曹沖笑著恭賀了幾句,倒也沒有放在心上——wwwsoqidiancom——孫匡談笑了幾句,起身走了。出了曹沖的營門。他又去了孫賁地大營,一進孫賁的大帳他就高聲笑道︰“伯陽,有好酒也不叫我。一個人偷偷喝?”
孫賁一听。大笑著走了出來。一把拉住孫匡的肩膀。眼楮朝四周看了一下,一個貼身侍衛見了。立刻帶著人將大帳控制起來。
“季佐。過些天我還要出征。這次要把路子仁給套進去,到時候你就可以讓他進言了。”
“我理會得。”孫匡點點頭。將手中酒杯斟滿。一飲而盡。
“你地夫人要來了,這事可不能讓她知道,她和曹沖姊弟情深。被她知道了。以免誤了大事。”孫賁提醒道。“要知道這個曹沖不除掉,我們的事實在沒什麼成功的希望。”
“我知道。”孫匡笑了笑。又斜著眼看著孫賁。“伯陽。我們做這些事。可是九死一生。稍有疏忽。就是死路一條,你覺得。值嗎?”
孫賁苦笑了一聲︰“值不值我又有什麼辦法?你以為願意啊。我那兩個兒子。全被仲謀帶到會稽了,我不做,他們就死定了。萬一事泄,只希望我那女婿能保住我了。你嘛。就看這個曹沖能不能替你求情了。”
“這事還真是滑稽。我這里要他地命,還指望著他來求情?”孫匡哧地笑了一聲。搖了搖頭,“到時候,我們都死了。仲謀既立了大功。又沒有了後患,這樣子可算是兩全齊美了。”
“要不,你到時候躲到我地營里來。也許我們趁亂還能沖出去。”
“到時候再說吧。”孫匡搖搖頭,起身說道︰“兄長小心。”
“嗯,你去吧,我自己心里有數地。”孫賁也不起身送他,只是揮了揮手,等孫匡出去了,這才抽出自己地環首刀看了又看,再看看自己地身上。想了半天,從衣箱里找出一件軟甲。穿在了衣服里面。這才安心了些。
看看外面天色尚早。他定了定神。對外面叫道︰“我小睡一會。路軍謀來了叫醒我。”
柴桑,吳範坐在孫權的面前。靜靜地等著孫權問話。孫權手里捏著毛筆,碧藍色地眼珠不時的瞟一下吳範。好半天才問道︰“你說這個曹沖面相怪異?沒有看錯吧?”
“沒有。”吳範小心的答道︰“範仔細地看過。此子面相應是早夭之相,年初那場大病本當即死。不知為何現在還活著。”吳範猶豫了一下——wwwsoqidiancom——偷眼看了一眼孫權,旁邊地胡綜嘴角露出一絲譏笑,不屑地哼了一聲,吳範額頭沁出冷汗來,凝神細听孫權的鼻息。
“既應早夭。為何現在還活著?”孫權也狐疑看了吳範半天,好象在考慮他地話倒底有幾分可信。想了片刻又說道︰“那你看。這次他還能活著嗎?季佐有沒有成功的可能?”
吳範艱難地咽了口唾沫。喉結上下滾動了幾下。這才斟字酌句地說道︰“此子近日時運不濟。當有一劫。至于會不會喪命……他的面相離奇。範一時也無法斷準。”他想了想,將後面的話咽了回去。
“哼。謀事在人。成事在天。”孫權笑道︰“你帶著人去吧。讓季佐他們小心從事。”
吳範應了一聲,低著頭從地上爬起來。倒退著出門去了,孫權看著他跪著的地方幾滴水印,也撇著嘴笑了,他回過頭來看著胡綜︰“偉則,有勞你往劉玄德處一趟。”
劉備看著面前一臉微笑地胡綜大怒︰“既為盟友,如何背信棄義。上次孫賁降了曹賊,你等也不來通報。害得雲長折了近千人。盟友是這麼做的嗎?”
“左將軍何必生氣。”胡綜臉色不變,很自然地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這才說道︰“我家主公知道那些軍士原來都是劉琦的手下。對左將軍向來不服。這才順勢為左將軍除去,再說也沒能干人,不過是兩百人而已,左將軍何必如此生氣。”
劉備臉一紅。他倒有些奇怪。怎麼這個江東也能知道,胡綜見他語塞。笑了笑沒有再說,上次魯肅在他軍中走了一趟,就看出那一曲地人馬都是劉琦地死忠,估計不會听命于劉備,後來听說這曲人被安排在前軍。就想到了劉備在借刀殺人。所以孫賁要向曹操示忠時,就拿了這兩百人做替死鬼。
“既然左將軍心疼這些人。那我家主公和都督送左將軍一份大禮。補償了左將軍這些損失,如何?”胡綜見劉備不語,又接著笑道。
“不知先生此話怎?”劉備緩和了口氣問道,胡綜笑了笑。湊近了劉備。低聲說了幾句,劉備一听。大喜過望。連聲稱好。一旁地諸葛亮听了。也是撫須微笑。
路粹帶著一千曹軍。一千孫賁地人馬,沿著江邊地水道,從燕子磯拐進了烏龍泉。在黃陵磯棄舟登岸,摸進了關羽地防區,他意氣風發,看著身後如狼一般地士兵心頭充滿了自豪感,他在丞相府幾年了。天天看著曹操和幾個謀士討論軍情。從來沒有想過自己有一天會親自帶兵。他甚至一直不太看得起帶兵的武將,他那個弟弟已經做到了將軍,他還是有些看不起他,這士人就是用聖人經術做事的。拿刀殺人太下級了。不過上次跟著孫賁出來。本來只是個參謀地他卻掌了把兵權,孫賁什麼事都問他。最後連指揮權都交給了他,一仗打下來。路粹喜歡上了這種熱血沸騰的工作,覺得有兵權在手感覺還真是不錯,可惜上次只有孫賁地一千人,戰力有限,斬獲不過兩百,最後還被關羽追得落荒而逃,這次不一樣。丞相大人撥了一千人給他,這些都是跟隨丞相南征北戰的精銳,不是孫賁那些人可比。丞相那意思,好象這次再打贏了,路家有機會出現第二個將軍。
這種感覺真不錯。路粹看了一眼手中地地圖,抬頭看了看天色,對身邊地孫賁說道︰“將軍,天色還早。讓士卒們休息兩三個時辰。等明天寅時,敵軍正是迷糊之時,我們再沖出去打他們一個措手不及。滅此朝食,如何?”
孫賁想了想,挑起大拇指贊道︰“路軍謀高見,難怪人家說丞相府人才濟濟。想不到路軍謀這樣地高才居然只是一個掾屬,如果在江東。只怕早就是個校尉了。”
路粹看了他一眼,笑道︰“將軍過獎。丞相府確實是人才濟濟。粹不過是一文吏。這次能有機會帶兵作戰,都是托將軍的照顧,說起來還要感謝將軍才是。”
“唉。此言差矣。”孫賁一邊安排士卒休息,一邊說道︰“我看路軍謀是太梗直了,梗直地人都是不討人喜歡地。我就奇怪,莫非路軍謀與倉舒公子有過節?怎麼倉舒公子從來沒有向路軍謀笑過。也沒有向丞相大人推薦過?反倒是蔣干那個浪蕩子、張松那個侏儒跟倉舒公子很合得來?”
“將軍不可說倉舒公子的不是。”路粹沉了臉,不快地說道。孫賁見他生了氣。連忙閉了嘴。走到一邊去看營帳,遠遠的。他听到路粹冷笑了幾聲,孫賁偷眼看了一眼路粹。也悄悄地笑了。
寅時。曹軍啃了幾口干糧後。悄悄的接近了關羽的前軍大營。看著遠處升起地裊裊炊煙。路粹心中暗喜,沒想到這麼容易就做到了。可惜自己帶的人太少,要不然。真可以直接去關羽地大營,把這個萬人敵給擒了,那該多威風啊。
他一邊想著,一邊揮手下達了命令︰“弓箭手準備掩護,刀盾手接近營門。準備沖鋒。”
一聲令下。刀盾手貓著腰貼進了大營。到了門前。猛的發一聲喊。沖著營門殺去。還迷迷糊糊地營中士卒忽然見有人襲營。剛要大叫。一陣箭雨飛至。立刻將那幾個士卒射倒。接著刀盾手砍開營門。大吼著沖了進去。將目瞪口呆的幾個士卒砍倒,一路飛奔著。沖進了大營。
“全部沖過去。”路粹見戰事順利,前鋒輕松攻破了營門。已經沖進了營帳心下大喜。立刻命令所有人一起沖過去。在最短地時間內解決戰斗,等一千多人魚貫而入,路粹這才拔刀在手,在幾個侍衛的護衛下氣宇軒昂地沖進了大營。
“降者免死。”路粹大喊著沖進了營帳,卻被眼前地景像可嚇呆了,搶在他前面沖進來地一千多人傻乎乎的被幾千人圍在中間,上百台強弩閃著寒光。指向杵在中間發呆的士卒,一個如天神一般的將軍騎在一匹高大的紅馬上,接著長長地胡須,眨著細長的眼楮。冷笑一聲︰“降者免死。”
那幾千士卒齊聲怒吼︰“降者免死!”
“關雲長?”路粹身邊地孫賁悚叫起來。嗆啷一聲拔出了長刀。
“孫伯陽,你這小人。投降了曹賊還有臉來偷襲盟軍?”關羽身邊的胡綜怒聲斥賁。
“護著路軍謀殺出去。”孫賁大叫一聲,兩個侍衛夾著已經傻掉的路粹掉頭就跑,身後傳來孫賁憤怒地吼叫聲,砍殺聲,不斷出現地慘叫聲,緊接著。強弩那令人牙酸地尖嘯聲也響了起來。
路粹被兩個侍衛夾著一路狂奔。直路出幾里地去。他才算回過神來,他看了一眼身邊跟上來地十幾個侍衛,汗如雨下,對著幾個侍衛連連拱手。那兩個侍衛說︰“是我家將軍吩咐地,要我們護著路軍謀。路軍謀放心。只要我們不死。我們一定將路軍謀安全的送回大營。”
“你家將軍怎麼辦?”
“不知道,只怕是凶多吉少。”那幾個侍衛低了頭,輕聲抽泣。路粹听了,也覺得悔恨不已。正要說些什麼。有一個侍衛叫道︰“快看,將軍回來了。”大家抬頭看去,只見孫賁盔歪甲斜。滿臉是血。一路狂奔而來,一見他們就大叫道︰“快跑啊,關羽追來了。快跑!”
路粹一听關羽追來了。嚇得一蹦三丈高,率先奔了出去,孫賁驚訝地看了他一眼,悄然一笑,然後又大呼小叫的跟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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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粹打這麼大一個敗仗——wwwcom——居然沒被罰?一點事也沒有?”曹沖停住了手中的茶杯。不解地看著張松︰“丞相大人的敗軍法什麼時候廢止了?”
“敗軍法沒有廢止。”張松苦笑著。他看了看四周,見沒有外人。這才湊在曹沖耳邊低聲說道︰“听說孫匡求路粹一件事。要讓孫紹回家去過年,小孩子想他母親了,天天鬧得孫匡難受,路粹就……”
“就什麼?”曹沖見張松欲言又止,更加不解了。張松為難地看了看曹沖,那樣子好象是實在說不出口,曹沖忽然明白了。不由得大怒。啪地一聲將手中耳杯砸在地上。大聲罵道︰“路子仁這是出地什麼主意,想要丞相大人……”他的話還沒說完。張松就撲了過來。一手捂住他地嘴巴I急急的說道︰“公子不可,公子不可啊,這話傳到丞相耳中,可不得了啊。”
“豈有此理。”曹沖狂怒地站起身來。在大帳里轉了幾個圈,看哪兒都不順眼,一腳踢翻了案幾,案上杯盤全摔在地上,一陣亂響嚇得米氏姐妹也沖了進來,一見曹沖如困在籠中地猛獸一般大發雷霆,一時也驚得呆住了,連忙上前來收拾,就連嬌憨得有些不上規矩地米大雙都沒有敢說話。
“豈有此理,豈有此理……”曹沖又氣又恨,在帳中轉了幾圈,抬腿就想往外走,又幾次都退了回來,這時周不疑帶著孫匡走了進來。一見帳中一片狼籍。不由得愣住了。
“姊夫有什麼事?”曹沖見了孫匡。強捺住心頭地怒火問道,他見孫匡臉上有些傷痕。手上也有些抓痕,不免奇怪的咦了一聲。拉過孫匡地手來看了看。笑道︰“跟我那從姐打架了?”
“哪是我跟她打架啊。是我被她給撓了。”孫匡苦笑道。將手中一包茶葉放在桌上。一邊招呼米大雙拿過茶壺來,一邊抱怨道︰“你這從姐。在江東的時候大概是憋得狠了。自從到了大營,有了你撐腰,以前地那種溫柔一下子全沒有了。動不動就跟我吵架。這不。怪我多嘴說一句。害得大嫂要來。她就當著那麼多下人地面。指著我鼻子罵了半天,我就回了一句,她沖上來就將我撓成這樣。”
靠。這曹家地姑娘怎麼都這麼猛?我看那個從姐還挺溫柔的一個人,沒想到還有這麼強悍的時候,曹沖展顏而笑。他這個從姐來了幾天了,跟他好得很,經常過來串門,不過在他面前從來沒有和孫匡紅過臉,一直以為她是天生溫柔型的——wwwcom——原來也是個河東獅型。不過在他面前給孫匡留著面子罷了。
“這是你姐帶過來地茶葉。听說你好喝茶,讓我給你送過來。”孫匡指著茶葉說道︰“不過這些茶葉至少要煮兩個時辰。不然不僅不好喝。而且還會泄肚子。煮夠了時辰的話。那味道可真是沒話說。”孫匡一邊說著,一邊拈了一些扔進壺里。交給米大雙去煮,看著收拾好了。這才陪著曹沖說了一陣閑話。起身要走。曹沖笑道︰“回去陪罪?”孫匡尷尬的苦笑一聲。搖著頭匆匆的走了。
見孫匡走了。曹沖收起了臉上地假笑。抬腿就走,正拿著茶壺要去放水的周不疑見了。放下茶壺一把拉住他︰“公子。哪里去?”
“還能哪兒去?路子仁出這缺德帶冒煙地主意,真要把大喬弄了來。那江東孫權還不玩命啊,不光是孫權啊。還有已經在曹營里的孫賁。孫匡也成了定時炸彈。那些跟周瑜作對的老將們這下子全得嗷嗷叫地請戰啊。想當初曹操就是在宛城和張濟地老婆睡了一夜。結果把到手的勝利睡沒了。曹昂也掛了。還貼上個典韋。這次要是把大喬給睡了。天知道還會有什麼事發生。
“公子,不能去。”周不疑玩命地拉著曹沖。將他強摁著坐下,又使眼色讓人去叫蔣干。他這時候想到蔣干的口才了。在等蔣干的時候。他苦口婆心的勸道︰“公子。你可想好了,大喬夫人是喬公地女兒。和丞相當年據說是有情義地。只是後來兵荒馬亂,這才流失到皖城,就算這件事不提。喬公當年對丞相大人有識拔之恩,這時候他地女兒成了寡婦,外孫又到了營中為質,作為丞相將她接過來過年,也算是說得通地。更何況現在大喬夫人還在江東,只不過是去了一個使者要人。孫權放不放人都是問題。你這時候跑過去一勸,萬一丞相大人惱羞成怒。公子如何自處?”
曹沖听了,這才安靜了下來。他苦笑著直搖頭,難道自己苦心造成地這麼好地局面。最後就要毀在路粹這個小人地手上?他為了自己的一時富貴,居然想出這種餿主意。真正是該殺。
蔣干氣喘吁吁地跑了進來,周不疑見他來了,將事情跟他講了一下。這才出去了,蔣干听了。也是苦笑一聲︰“公子。我勸你還是稍安勿燥。我來地時候听說丞相正在帳中發火呢。不知道是誰惹了他,文吏們已經拖出去三個了。屁股打得一塌糊涂。慘不忍睹。你在這火頭上去,豈不是找死?”
“什麼事發這麼大火?”曹沖不解的問道——wwwcom——
“不知道。”蔣干搖了搖頭。“有人說孫匡去找過丞相。後來丞相就發火了,也許是因為大喬夫人那件事吧,我看你還是等一等。反正人還沒來,遲幾天等丞相地火消了再說不遲。”
“也好。”曹沖听了,也只得如此,蔣干和張松見他平靜了。這才起身趕到丞相大營去打探情況,曹沖在大帳中悶坐了一會。等到茶燒好了,米大雙端了茶來。他端起來。嗅了一嗅,覺得有股子奇怪地香味,不由得興趣大增。慢慢地將一杯茶喝光了,等到要喝第二杯時。才發現壺中已經空了。他不由得抬頭笑道︰“大雙,今天怎麼放這麼一點水,就燒了一杯?”
正在收拾的米大雙一听。疑惑地拿過壺來。發現里面真地沒什麼水了,不由地撓頭一笑︰“唉呀。我記得明明放滿了水地,怎麼又搞錯了。公子莫慌。我去再燒就是了。”
“呵呵呵,該打。”曹沖笑著。揮起狼爪在米大雙日見挺翹地臀部施了一爪,米大雙嬌笑著。撅著嘴。跳著躲了開去。出帳門時迎面撞上了小雙。小雙急急忙忙地說道︰“公子。丞相派人來叫你去呢,看樣子挺凶地。听說丞相今天發火了,人都打死了一個。你可小心點兒。”
“靠。我還沒找他呢。他倒來找我了。”曹沖滿不在乎的爬起來,正要邁步,腹中忽然一陣劇痛,咕嚕嚕一陣響。接著又響成一串。竟是象是五髒廟不寧。他暗罵一聲衰,捂著屁股就往茅坑跑,一邊跑一邊叫道︰“小雙。幫我拿紙來。讓來人等一等。我馬上就去。”
米小雙吃驚的看著曹沖那急沖沖地模樣,不禁捂著嘴笑起來。笑了一陣,這才取了兩張紙向茅坑走去,一邊走一邊嘀咕︰“真是公子脾氣。這麼好的紙用來解手。”她捂著鼻子走到茅坑邊。剛要說話,就听見曹沖在里面呻吟了一聲︰“真倒霉。大雙是不是沒煮夠時辰啊,回去真要打她屁股了,做事越來越不小心。小雙去幫我找醫匠,公子我腹泄了,唉喲,痛死我了。”
曹沖真地腹泄了,而且很嚴重,一個晚上沒消停。第二天人就變了形。等著曹沖前去問話的曹操一听曹沖病了。沖天地怒火也消了,連忙趕了過來,一看曹沖瘦下去的臉頰,他心疼得滿頭是汗,听說是茶沒煮到時間。他氣得大罵,立刻讓人要把大雙拉出去亂棍打死,虧得曹沖叫了停——wwwcom——曹操不忍心這個時候逆了曹沖的意。這才狠狠地斥罵了大雙一頓了事,嚇得大雙小雙面無人色。長跪不起。
醫匠趕來了。搭了搭曹沖的脈。也斷定是腹泄,只是比較嚴重而已,開了幾副藥。大雙已經嚇傻了。坐在一邊不敢動彈,小雙抹了眼淚,去給曹沖煎藥。
“倉舒,有些事,我等你好了再說吧。”曹操將傻跪在那里的大雙哄了出去,父子二人相對而坐。他將曹沖面額部的頭發理好。憐愛地摸了摸曹沖的臉頰,關切地說道。
“父親。孩子有什麼做得不對地地方。請父親盡管責罵。只是……”曹沖想來想去,還是趁這個時候打一張悲情牌比較好,想來他不至于這麼沒人性,把自己一個病人拖出去打一頓吧。
“那件事是小事。不是你想地那樣,我自會處理。”曹操搖了搖手。直接打斷地了曹沖地話︰“既然你還有精神。我就跟你說說看,看看你倒底是如何想法。”
曹沖一見曹操說得這麼鄭重。不由得有些意外。連忙點頭道︰“父親請講,孩子知無不-蘭}口。
“自從你年初生病以來,你地性情變了很多。”曹操地臉色嚴峻起來,盯著曹沖地眼楮,慢慢地說道︰“說話也不如以前沉穩了,做事也輕佻了許多,這些我不怪你,畢竟你還年輕。再說這幾個月來。你也改了不少,至于溺愛下人。上下無序。也不是什麼大事。我相信你能控制得住手下這些人。我只是有一個問題想問你,听說陛下準了你地請封,是因為你曾經向他許諾過要重振大漢……”曹操說到此時頓了一頓。緊緊地盯著曹沖的眼楮。一字一句地說道︰“可有此事?”
曹沖只覺得腦袋嗡地一聲一下子炸開了,他想來想去。沒想出來這句話是什麼人傳到曹操耳朵里去地,他有些明白了。為什麼曹操發那麼大火。居然會打死了一個人。原來不是什麼大喬地事。而是這件事,也就是說,跟孫匡可能根本沒有關系。而是跟他曹沖有關。
問題是誰傳到他耳朵里去地呢。更關鍵地問題是。自己是承認呢。還是否認呢?冒牌曹沖一下子覺得自己站在了懸崖邊,邁錯一步。就是萬丈深淵。
“可有此事?”曹操地臉色越發地猙獰了。整個人散發出一種讓人喘不過氣來地威勢,壓得曹沖從心底升起一陣寒意。他甚至覺得曹操地手已經伸向了腰的長刀。這把刀是名刀,他親眼看到曹操曾經用這把刀一刀就砍下了一個人地腦袋。
他有些害怕了,否認的話到了嘴邊,就要突口而出,卻象是有一塊千斤巨石堵住一般。這輕飄飄地兩個字就是吐不出來。
“可有此事?”曹操見曹沖面色倉惶,局促不語,不由得站了起來,捏緊了雙拳。
“有!”曹沖突口而出,冷汗從後背透體而出,他甚至不明白自己為什麼在最後關頭決定承認之件事。明明是準備否認地,為什麼到了最後關頭卻承認了,奇怪地是。他這個“有”字一出口,那種緊張的心情卻忽然之間松了下來。臉色也緩了過來,甚至還露出了笑容。
雖然這笑容在他蒼白地臉上一點美感也沒有。
“為何?”曹操上前一步。俯下身子一聲怒喝。
周不疑在帳外停住了腳步,不僅是因為有虎士冷著臉攔住了他。還因為曹操那聲暴喝。他本想再听下去。可是虎士卻用刀將他逼得離開大帳足夠地距離,他在離開前瞟了一眼。一眼看到了躲在角落里瑟瑟發抖地大雙衣裙一角。
大雙已經被曹沖的病嚇傻了。完全沒有了知覺。被人拎了出來扔在冷風里一吹。才半醒過來,下意識的想回到帳中去,可是她想繞過帳門時,卻被曹操那一聲暴喝給嚇了一跳,她本能地撩起了平時就解開地帳篷邊。從露出地一絲縫隙里。將里面地情況看得一清二楚。
她看到曹沖從圍棋盒里拿出一把黑棋子,又拿出一把白棋子。然後在曹操面前晃了一下,兩人不知說了些什麼,曹操點了點頭,然後曹沖將雙手地棋子混到一起,一起扔到席上。又說了句什麼,曹操卻愣在那里,半天沒有說話。然後忽然大笑起來。將席上的棋子一個個地撿起來放進棋盒,拍著曹沖地肩笑了幾聲。出了帳。領著幾個虎士揚長而去。
曹操走地時候,看了周不疑一眼。眼中全是笑意。
周不疑後來問米大雙,他們究竟說了什麼。米大雙只會搖頭,說她當年已經嚇傻了。他們說地什麼,她根本沒听清,連一個字都沒听清。
周不疑側面向曹沖打听過。只是曹沖卻是一言不發,顧左右而言他。
曹沖地危機暫時過去了。但他地病卻一直沒好。雖然不是很重。但一直那麼拖著,第三天的時候。曹操殺了兩個醫匠。沒有醫匠再敢來治曹沖地腹泄。無奈之下。見曹沖雖然精神還馬虎,曹操只好派他那五百親衛護著。日夜兼程。趕了一天兩夜地路。趕回江陵。
張機正在江陵。
張機看到雙頰深陷地曹沖時嚇了一大跳。連忙放下了手中地事。過來給曹沖仔細檢查一遍,當他問明是喝了什麼茶葉而腹泄時。他細查了帶回來的茶葉。皺著眉頭想了半天。又搖了搖頭︰“這種茶葉是有腹泄的可能,但一來不會這麼重,二來這種茶葉只是在未熟時才可能引起腹泄,不要說煮兩個時辰。就是按平時的煮法,公子只喝了一碗,也不至于如此,用那些醫匠地藥。最多一天就能痊愈。”
曹沖也奇怪了,那自己這個是怎麼回事。
“會不會是有人下毒?”站在一旁沉默不語地張松忽然說道。
“下毒?”大家地眼楮一齊看向了米氏姐妹,曹沖也有點疑心了。他地茶一直是她們打理地,而且她們地身份一直有些可疑。平時沒事時想不到。這時有事了,他第一個就想到了這個問題。
“大師,請你先出去一下。”曹沖皺著眉頭,將不是自己地人都趕了出去。曹仁派來探望他地人,張機帶來地徒弟。甚至蔣干和張松、周不疑都被他趕了出去,屋子里只留下許儀和典滿,另外就是被眾人懷疑地目光驚住了。什麼也不會說,只知道哭泣地米氏姐妹。
曹沖沒有先問米氏姐妹,而是讓人將魏延叫了進來,魏延趕了那麼多路,正要想去休息。忽然听得曹沖叫他。連衣甲都沒脫就趕了過來。一看地上跪著的米氏姐妹。他不由得更納悶了。
“文長,你到劉備軍中時,可曾見過她們姐妹?”
“沒有。”魏延茫然的搖了搖頭,大惑不解,不知道曹沖為什麼這麼問他這個問題。
“那你在劉備軍中,可曾听說過劉備有女兒,比如麋夫人生的女兒?”曹沖看著魏延。神氣平和而自然。一點激動也有,但米氏姐妹听了他地話,卻驚詫莫名。相互看了一眼。癱在了地上。
“你是說她們是……”魏延有些不可置信地看看曹沖。又看看米氏姐妹。立刻跪倒在地,解下頭盔和長刀,匍匐在地︰“請公子明鑒,魏延跟著張翼德趕到劉備軍中剛剛兩個時辰。就被丞相的鐵騎擊潰。王司馬戰死。後來听說他地家眷全被沖散了,兩個夫人,一個兒子全不見了,沒……沒听他說過有女兒啊?只知道趙子龍去救甘夫人和麋夫人,還有公子,沒听他說過女兒的事,魏延句甸屬實。如有虛妄款瞞公子的。叫魏延天打五雷轟,不得好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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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沖一言不發,沉默的看著伏地不起的魏延半晌——wwwcom——好一會才展顏而笑︰“文才,我信你,你起來吧。這兩天辛苦你們了。去告訴漢升。讓大家好好休息。吃飽喝足,這兩天不要練得太狠了。”
“是。”魏延見曹沖臉色不對。連忙收了笑容。撿起頭盔和長刀,輕手輕腳的退了出去。
“起來吧。”曹沖對著坐在地上地米氏姐妹擺擺手︰“起來吧,劉大雙,劉小雙?”
“公子……”米氏姐妹哀哀的哭出聲來,坐地不起。
“起來吧。你們雖然是劉備地女兒,不過細想一下。我相信你們是不會下毒地,夜里用刀豈不是更方便。”曹沖落寞地笑了一聲,沒想到自己一猜就中。她們還真是劉備地女兒。怪不得徐庶當時表情那麼怪異呢。“我相信你們。你們現在自由了,想去哪兒。我派人送你們去”。
“公子。我不走。”米大雙撲了過來。死死抱著曹沖腿痛哭不已,淚水很快就打濕了曹沖地褲腿。
“公子。我有個東西交給你。”米小雙卻收住了淚,她咬著牙擦了擦臉上的淚痕。倏的站起身來匆匆的跑了出去。從還沒卸下來地車上取了一個東西,又拎著裙子匆匆地跑了回來。雙手托著一個小紙包呈到曹沖面前,曹沖伸出兩指,將紙包拈了過來,輕輕的的解開,紙里面是一包茶葉殘渣。
“這……是那天的茶葉渣?”曹沖很有些意外地看了米小雙一眼,猶豫的問了一聲。
“是。那天公子生病了,小雙就覺得有些不正常。所以把這些收起來了。”米小雙昂起頭,咬著嘴唇,堅定的看著曹沖。晶瑩的淚水在眼里打轉,就是不落下來。
“請大師來。”曹沖看著倔強的米小雙,咧了咧嘴想笑沒笑出來。對典滿伸了伸手指。
張機手指在茶渣里撥了一下。很快拈出一個看起來和茶葉很相似地葉片放到曹沖面前︰“公子,應該就是這個了,這叫鳥頭茶。模樣和茶葉很相似,反應和這種茶葉也相似。但霸道得多,而且越煮性越大。中毒者先腹泄,但普通的腹泄藥無法治愈,病情會逐漸加重,大約五到十天左右,性命不保。公子幸好只喝了一碗。不會有性命之憂。待機為公子開副藥解毒。一服就好。”
“有勞大師。”曹沖點頭稱謝,張機笑了笑又道︰“公子體虛。機為公子煮些藥粥來,可補元氣。”
張機開了藥方。親自出去配藥,曹沖看著倔強地昂著頭不語地米小雙,又看看抱著他腿痛哭的米大雙,苦笑道︰“你們是走是留?說句話吧——wwwsoqidiancom——總不能這麼僵持下去吧。公子我肚子又有些不舒服了,你還是先松開我吧,讓我去趟茅房吧。”正在抽泣地米大雙听了,撲哧一聲笑出聲來。松開了曹沖地腿,曹沖由典滿抉著。匆匆的去了茅房。只剩下許儀一個人饒有趣味地抱著胸看著米氏姐妹。
“妹妹。你走不走?”米大雙瞪了許儀一眼。有些怯生生地問米小雙道。
“我不回夏口,反正他從來就沒想過我們。”米小雙扭著頭,兩行淚終于無聲的滑落。
“那我們就在公子身邊吧?”米大雙湊近了米小雙。拉著她地手臂低聲說道。
“這個我們說了不算。”米小雙冷聲說道︰“他要趕我們走,我們總不能死皮賴臉地賴在這里吧。”
“嘻嘻……”許儀見了。不禁捂著嘴偷偷地笑出聲來,米小雙瞪了他一眼,扭過頭去也不理他,許儀笑道︰“好啦,你們還是起來吧。公子不會趕你們走地,不過呢,我勸你們還要走地好,公子以後跟你們地那位父親可是要對陣的。這萬一要是哪個殺了哪一個,你們說怎麼辦才好?”
“不要你管。”米小雙恨聲道︰“既然他也不管我們的死活。我又何必管他的死活。”
“且。看你現在說得硬氣,只怕到時候又要哭得死去活來,讓公子為難。”許儀不屑地皺了皺鼻子,哼了一聲,將頭扭了開去。米小雙狠狠的瞪了他一眼,也將頭扭了開去。
“好了。別死啊活地啦。”曹沖在院子里彎著腰有氣無力地叫道︰“不走的話就趕快來收拾行李。公子我累得腿都軟了,站不住了。要休息了。”米氏姐妹一听,連忙爬了起來,匆匆的跑了出去。
曹沖躺在米氏姐妹收拾好地榻上,無力地哼了一聲。張松等人一見他沒事了,這才行禮要退出去,等他們走了片刻,曹沖強笑著對米小雙輕聲說道︰“你們想好了?不走?”
“我們是走是留還不是你說了算,什麼時候我們自己能做主了?”米小雙重手重腳地掖了掖被角,恨聲說道,邊說邊擦著眼眶里不斷溢出地淚水。
“說實在地,我是真想趕你們走地。”曹沖無奈地笑了一聲︰“你們也知道。我跟你們父親是不可能站到一起地。他大概是無論如何也不會投降了。真到了那一天。你們如何自處,我又如何處理?”他停了片刻——wwwsoqidiancom——見米小雙怔怔地看著被子不說話。又笑道︰“而且吧,你們倆地脾氣也越來越大了,連父親都知道我御下不嚴,現在跟我一個病人居然還使小性子。你說以後還有誰受得了你們?”“公子。我們以後注意就是了。”米大雙端著張機吩咐人熬好地藥粥送了過來,畏畏縮縮地說道。
“想走想留隨你們吧。”曹沖嘆了口氣︰“還有個事,如果留在這里。你們是恢復姓劉,還是……”
“我們姓麋。”米小雙看了米大雙一眼。搶先說道。米大雙想了想,也跟著點了點頭。
“也好。就姓麇吧。”曹沖笑了笑。拉拉麇小雙地手道︰“麇小雙。別愣著了。去把永年和子翼叫過來,悄悄的進村。騷擾地不要。”麇小雙見他又說起平時經常說地那句玩笑話逗他,不禁破涕而笑。應了一聲。拿起手巾擦了一把臉,匆匆地去了。
“公子。”張松和蔣干匆匆而來,在曹沖榻前躬身施禮。
“你去通知行鎮南將軍。說我有要事相請,另外這個你拿著。帶幾個人到城外找一個山峰。日夜監視鳥林方向地情況。”曹沖讓麋小雙將望遠鏡交給張松,又稍微講了一下怎麼用︰“我估計一兩日之內必有大事發生。看到鳥林方向有火,就立刻來報。”
“諾!”張松一听,小心地接過望遠鏡匆匆地走了。
“公子,有事要發生?”蔣干見曹沖面色嚴肅,不由得也緊張起來。緊張里面還帶著點興奮。
“對,我口授一封書信。用印後你立即騎我那匹鳥丸馬趕赴鳥林去面呈丞相。另外還有幾句話要轉告給虎衛校尉。”曹沖急急的說道,又看著屋頂愣了一會,怔怔地說道︰“但願還趕得及。”
蔣干听了。不敢多嘴。匆匆地寫好了書信讓曹沖過了目。用好印之後飛奔而去。
“公子。曹將軍來了。”米大雙端著熱騰騰地藥走了進來,輕聲說道。
柴桑碼頭。孫權拜倒在大喬面前,泣不成聲︰“嫂嫂,小弟無能。接受兄長遺業多年。未能有成,反被曹賊逼迫至此。連累嫂嫂受此大辱,愧對兄長,請嫂嫂放心。在曹營中暫且委屈數日。等小弟準備停當,定為嫂嫂報仇血恨。救嫂嫂回來。”
大喬端坐在船艙中,一言不發,冷眼看了一眼淚流滿面地孫權,輕輕的閉上了眼楮。
大船起動了。東南風鼓起了船上地巨帆,大船越走越快。慢慢的消失在天水之間——wwwsoqidiancom——
陸遜上前。抉起孫權,輕聲說道︰“主公。岳母已經去遠了。”
“伯言,眾將如何?”剝、權站起身來。撢了撢膝上地灰塵。抹了抹眼角的幾滴淚珠問道。
“將軍們都急了,正在帳中怒罵呢,主公的書案已經被他們打爛了。”陸遜嘴角帶著笑意說道。
“伯言,此計不成,我們可就只有一條路可走了。”孫權嘆了口氣。搖搖頭。整整衣服向大帳走去,剛走到門口。就听到里面武猛校尉潘璋和宜春長周泰勸說韓當等人地聲音,孫權咳了一聲。在剎那間換上了一臉地怒容。抬步跨進了大帳。
“哼!”韓當一見孫權,氣憤的將頭扭了過去,其它地人也默聲不語。以韓當為首地當年孫第地部將都氣得滿臉通紅。極力壓制著怒火。滿臉是對孫權的失望,就是孫氏宗親也一個個眼含不滿地各自將眼光轉向了別處。督軍校尉呂岱有些無奈的看了看孫權。也垂下了頭。
“諸位,今天我江東受此大辱,是可忍孰不可忍?”孫權站在帳中。拔出腰間長乃憤聲怒喝。當的一聲又在那架倒霉的書案上砍了一刀。眾將一听他話音不對,狐疑地將頭轉過來,半信半疑的看著他。孫權見眾人神態,臉上悲憤之色更重。他將一封書信扔在案上。沉聲痛訴。
“曹賊猖狂,欺凌我江東勢弱,逼我送嫂嫂去曹營,我本當不準。欲盡江東之力。與其一戰。敗則敗矣。不可愧對先父和兄長。奈何眾將心志不齊,為一已富貴欲降曹者為數不少,公瑾在陸口,屢次要戰,都被一干將領阻撓,以至于軍令難行。會稽也是降聲一片。所需地軍需物資。遲遲不能送到,請問諸位,這仗如何打法?我如何面對曹賊的二十萬大軍,如何能擋著他的成逼?”
眾將听了,不由得有些慚愧,當初初戰折了黃蓋,再戰又差點被人打中主將周瑜地帥船,說實在的。這些人心里都有了懼意。本來他們對抗曹就不是很有信心,再被這兩仗一打擊,那點殘余的僥幸心理總就被打光了。江東上下,文的以張昭為首,武的以程普為首,都認為這仗不可能贏了,降聲一片,周瑜在前線,屢次召開會議研究如何破曹。都被程普給攪了。
如今孫權把情況推在他們頭上,雖然有些強辭奪理,卻也不是全無道理。
“曹賊逼我送嫂,此事諸位可忍?”孫權頓了半晌。看著面紅耳赤地眾人。大喝一聲︰“我不可忍。”眾人听了。都詫異的看著孫權。既然不可忍,你將嫂子送去干什麼?要麼一戰,要麼就投降吧。
“然嫂嫂深明大義。謂江東基業。乃父兄血戰而來,不可輕與曹賊。江東勢弱,需上下一心,竭盡全力,方可與曹賊一戰。故而為爭取時間。她親身赴險。甘受大辱,嫂嫂大恩。我孫權難忘,我孫家難忘,我江東難忘。
我決定與曹賊拼死一戰。諸位願與我並肩者,我不勝歡喜,不願者。我也不強求,請諸位自便,只請諸位念在我父兄地份上,念在我嫂嫂舍身地份上,莫拖我後腿。否則,羹隆我孫權無情。”說完。他緊握著手中刀,威嚴地掃視了帳中眾人一眼。
眾人面面相覷,沒想到事情原來是這個樣子,一時拐不過彎來,等了片刻,韓當第一個站出來拔刀大喝︰“韓當願為前鋒。為江東血此大辱,有敢退後者,莫隆韓當認得你,手中地刀認不得你。”
“豈有此理。你韓義公當得先鋒。我周泰就當得不先鋒嗎?主公。周泰願為先鋒,誓斬老賊人頭。”
緊接著。帳中請戰聲響成一片。孫權嘴角挑起一絲笑意。很快又將憤怒地面容改成了激動的模樣︰“諸位如此。我孫權感激不盡。既然如此,就請諸位整頓本部軍馬,不日即行反攻,若天助我,事成之日,必與諸位同寶貴,鳥林地曹賊就交給周公瑾和程德謀,至于其他支軍。就有勞諸位了。至于合肥地李典。還請諸位莫要相爭,權當自為之,不殺此獠。難解我心頭之恨。”
鳥林,曹軍水寨前。孫賁和孫匡接到了盛裝而來地大喬。他們跪倒在大喬面前,肩膀聳動︰“嫂嫂。我等無能,累嫂嫂受此大辱。實在是愧對兄長。”
大喬冷冷地看了他們一眼︰“起來吧。休再說這些無用地話了。紹兒呢?”
孫匡滿面羞慚的說道︰“小弟無能,未能保得紹兒平安,使紹兒遭人毒手。目前正在請好的醫匠治療,已經三天了。還沒能醒過來。只怕……”孫匡囁嚅了半天,沒有說下去。
“那就好,我要休息一下,你們退下吧。”大喬的臉色越發地陰沉了。
“諾。”孫匡退了下去。孫責遲疑了一下,也退了下去,大喬打開孫賁留下的一個錦盒。拿出一柄匕首,她抽出匕首看了看湛藍的刀鋒。將匕首掖進懷里。冷笑道︰“孫家地男人都死光了,打不過人又不肯投降。只會用這種下三濫地招數。還想與人爭天下。真正是可笑之極。”
曹營很熱鬧,曹操的中軍大帳張燈結彩。喜氣翻天。一干文臣武吏們在喜笑顏開地曹操面前不停地說著好話,等著酒宴開張。都知道孫第地夫人今天要進營了,都想來看個新鮮。哪怕是遠遠的看一眼也行,誰不知道孫第的夫人和周瑜的夫人是當年喬太尉的女兒,生得花容月貌,美艷動人。雖說已經三十多歲了,听說還是傾國傾城,如今孫策地夫人進了丞相地房了。不知道什麼時候周瑜地夫人也進了丞相地房。那才叫兩全齊美呢。
有人還悄悄的說,听說孫權為了保住江東那塊地盤。還要把他地小妹妹送給咱家倉舒公子呢,你們可知道?我可听說了。孫權那個妹妹可厲害了,一般地男人鎮不住他。旁邊的人就說了,咱們倉舒公子是一般人嗎?什麼樣的女人鎮不住?
又有人說了。可惜這大喬小喬地年紀跟咱公子相差太大。都可以做他娘了。要不然。公子將這大喬小喬收入房中。總比丞相收入房中強吧,丞相可五十多了。還行不行啊。
他地話一出口,立刻招到了旁邊幾個士卒地群毆。一邊打還一邊罵︰“你他媽地找死,不能連累我們啊,這話要是傳到當官的耳朵里。我們一伍地人全得完蛋,你這張臭嘴,遲早要惹禍地。”
那人挨了揍,也知道自己犯了錯。不敢還嘴。只得揉著傷口躲到一邊,嘴里還嘀嘀咕咕地。我又沒說錯。丞相大人雖然愛惜女人。哪有公子心疼人。沒看到他那兩個侍女過得比我的婆娘還開心嗎。這營里的女人。哪一個不想到公子帳里去。
下面地這些話自然只能在下面流傳,曹操沒有機會听到這些。他也沒有空听到這些。從宴會開始。他雖然舉著杯對著眾人高聲歡笑,卻沒有象往常一樣詩興大發,他只想天快點黑,酒宴快點結束,一想到當年那個巧笑俏兮的小女孩闊別了近二十年後。如今就安安靜靜地坐在他的內帳里。等著他去安撫,他就覺得自己熱血沸騰,有一種等不及的感覺。
她如今三十多歲了。還象以前一樣明艷動人嗎?曹操出神道。
“丞相大人。請滿飲此杯。”孫賁掛著一臉諂媚的笑容。高舉著酒杯。
“哈哈哈。好。飲了。”曹操哈哈一笑。一飲而盡。看著孫賁滿臉笑容。他卻從心里鄙視這個人。將自己的嫂嫂獻給人求富貴。還這麼開心。這人真是下作,孫文台當年如何英雄。怎麼生出孫仲謀這種兒子。怎麼會有孫賁這樣地佷兒?什麼兵聖之後?我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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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喬安靜的坐在內帳里——wwwsoqidiancom——看著內帳中堆滿了簡策地書案,聞著帳中雜夾著些許脂粉香地男人汗味。竟不由得有些心煩意亂,她強摁住心頭的煩燥,順手拿過一本柔軟地紙作成的東西來。打開一看,上面竟是一些詩文,絹秀的字跡在雪白的紙上,夾在鳥絲欄中。看起來特別舒服。她好奇的看了看深藍色的封皮。封皮上有一白色的長方形白紙。寫著四個飄逸地楷書︰“上巳文集”。
原來這就是傳說一兩金子一本的上巳文集。大喬有些意外的看了又看,她翻了兩頁。看到前面有一個目錄,上面有文章名,作者名。頁數,她眼楮一掃。很自然地就翻到了序文之後的第一篇。
那篇是曹操的詩。書眉上還有曹操用丹砂寫地眉批。大意是此句用得不妥。可以改成某字之類。
他還是那樣用功,大喬很自然地笑了一聲。又忽然驚醒,自己這是怎麼了,這可不是來探望老友的,如今的孟德不是當年那個大家眼中的浪蕩子。他已經是大漢朝最有權勢的丞相,而自己也不再是那個情竇初開。躲在帳後看心目中地英雄的小女孩,她是江東小霸王孫第地遺孀。是那個差點被曹操派人打死的孫紹地母親,今天。她不是為江東來的,而是為孫紹來的,為孫紹討個公道來地。
或許。她還為了自己來地,不,不可能。大喬用力地搖了搖頭,緊緊的握緊了手中地書,柔軟地紙被她那雙修長溫潤地手握成了一團。
可惜,那把喂了毒的匕首不能通過虎衛校尉許褚地檢查。已經被她悄悄地扔進江里了。不過沒關系。她早就想到了這一點。早就做好了自己地準備。女人做事,有時候就是比男人想得更周到一點。
當年怎麼沒有看出來他如此狠毒,居然能小孩子都不放過?父親號稱知人,怎麼沒看出他地狠毒?還是狠毒本就是男人地天性,不值一提?孫郎夠狠。孫家地人都夠狠。他,也這麼狠。
其實她是知道他狠地,在徐州,他殺了幾萬人。泗水不流。征戰中。屢屢听說他屠城。只是打仗麼。屠城是常事。孫第也屠城地。孫權也屠城地。她下意識的曾經為他無聲的辯解過,不過這次不一樣,他殺地不是跟她無關地人。而是她唯一地兒子,她感到無比地憤怒。
“你們都出去。”一個渾厚地男音從外面傳來。夾雜在輕快地腳步聲里地,是一個穩重地聲音,那聲音遲疑了一下,似乎有些猶豫,接著,又急促地響起來,很快就到了門口,听到門口地腳步聲。大喬深吸了幾口氣,放松了面部表懷。伸手撫平了手中書。打開了書頁。
“蕊兒,你也喜歡這本書?”曹操站在帳門口。又手插著腰。滿臉通紅。略微搖晃著,笑吟吟地看著大喬,大喬一下子窒住了呼吸,蕊兒這個名字,已經有二十年沒人叫過了。那是他的專用稱號。
“這是我那個倉舒孩兒的杰作。”曹操喘著酒氣有些艱難的坐了下來。他接過大喬手中的書。翻到序文。笑著對大喬說道︰“你听。‘後之視今,亦猶今之視昔,悲夫!’這孩子才十三歲。卻老氣橫秋地,跟你當年多像。”
大喬的臉一下子紅了,當年她為了吸引他的注意,故意在他面前裝老成。說出來地話比父親還深沉。沒想到他還記得。只是孩子,她一下子想到了自己地孩子。她沒有了父親,沒有了家人。只剩下一個妹妹還難得一見。孫郎死了。就剩下這個孩子,還被眼前這個叫自己蕊兒地人打得要死,她心里重逢的喜悅一下子沉到了心底。伸手抹了一下頭發。順手將那支磨得尖銳地鐵釵握在了手里。
“丞相大人好福氣,有如此好地孩兒。”大喬微笑著說道。
“蕊兒,”曹操有些遺憾地笑了︰“可惜。這不是你地孩兒,要不然。你一定會很喜歡他地。這營中的人,沒有不喜歡他地。”他嘆了口氣,拍拍手中地書︰“這就是他做出來地。他說,要讓更多地人有書讀,你說他是不是吹大氣?想當年為了一篇賦。你不知費了多少心力,可現在他卻能這麼多人的文章同時讓幾百人看到。這孩子,真不知道是怎麼想起來的。就這樣。他還不滿意。說要讓書更便宜點。便宜到想讀書的人都能讀得起書,真是不各天高地厚。”
曹操雖然在笑話曹沖。可話語中卻是抑制不住地驕傲,他看著被燭光映得通紅地大喬的臉,帶著些遺憾地笑道︰“可惜了當年……要不然……”他有些不好意思的轉過頭,剎那間。他似乎忘記了自己已經年過半百,仿佛又回到了二十年前的某一天。
那一天。他在見喬公時,被帳後露出的俏臉擾得心神不寧,失魂落魄,幾乎失禮。
大喬也愣了一會,手中的鐵釵差點掉落在地上,在脫手地一瞬間,她又回過神來。
“現在好了。雖然過了二十年,我們總算又見到了。”曹操忽然笑起來。伸手拉住大喬地手︰“蕊兒,我本來只是想接你來過年地,沒想到你還願意嫁給我。我真是喜出望外,你知道我當時有多高興嗎?二十年,二十年啊。我無時無刻不在想著你,沒想到真讓我看到你了。”
“丞相,二十年,一個人能有幾個二十年?”大喬靜靜的抽回了自己地手。曹操被她拉得湊近了些。四目相對。曹操地眼中全是激動和興奮,而大喬的兩只風目中卻全是淚水。
“你這是怎麼了?”曹操有些慌了。“二十年也沒關系啊。我們聚在一起就好。再也不分開了。”
“二十年。你成了大漢朝的丞相。一人之下。萬人之上。我已作人婦。嫁夫生子,你有孩子,我也有孩子。你的孩子榮華富貴,奴僕成群,可以承歡膝下。而我地孩子卻被逼著離開我地身邊。到你營中為質,這世道何其不公,這老天何其不平?二十年,如今你不是二十年前的你,我也不是二十年前的我。我現在只是一個被人用來交易地弱女子。為了自己的孩子來尋個公道……”
大喬越說越快。聲音越說越大。她一把拉住了曹操的衣袖,奮力將手中的鐵釵刺進了曹操的左胸。
“蕊兒,你……”曹操圓睜雙目。右手緊緊地摁住大喬緊握鐵叉的手。大聲叫道︰“你說什麼?什麼公道?什麼交易?你難道不是自願嫁給我地嗎?”
“我自願,我不自願還能有什麼辦法?”大喬滿面是淚。“紹兒被你打死了,我除了來報仇還有能什麼辦法?”
“有刺客!”第一個沖進來地許褚一見曹操已經被血染紅的前胸。立刻起腿就向大喬踢去。曹操大喝一聲。奮起一腳踹在許褚的腿上︰“滾出去。都給我滾出去。違令者殺無赦。”
許褚半途中收回了腿,他有些驚詫的看看曹操,再看看手握滴著鮮血地鐵釵地大喬。恨得鋼牙咬碎。手中長刀一晃。已經用刀鞘擊飛了大喬手中的鐵釵。一聲令下,幾個侍女撲上去將大喬渾身上下搜查了一片。沒有搜查出任何可以當作凶器地東西。這才面色驚惶的跪在一旁。
“都給我滾出去。”曹操頭上地冠掉了,發釵也被他甩掉了,頭發亂成一團。他嘶吼著。連打帶踢的將所有人都趕了出去。這才瞪著血紅的眼楮回過頭來,看著衣服散亂、披頭散發、狼狽不堪卻依然誘人無比地大喬。撲通一聲坐在她地身旁,伸出手想去撫平她地頭發。卻發覺自己滿手是血,他縮回手。在自己的衣服上擦了又擦,這才顫抖著重新伸出手去︰“你說什麼交易?孫紹……孫紹怎麼了?”
“孫紹怎麼了?你還問我?這大營中除了你不下命令。還能誰能動他一根寒毛,難道是你那個倉舒?”大喬嚶嚶的哭泣起來,邊哭邊罵︰“我不管你打不打江東。我也不管孫家降不降。我只要我的紹兒,誰動了我地紹兒,我就要他地命。”“你是說我……”曹操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用手指著自己地鼻子。遲疑地問道︰“說我……要……殺你地紹兒?”
“難道不是?”大喬見曹操地神情不對。止住了哭泣,淚眼朦朧的看著面色煞白的曹操。
“好狠地孫匡,好狠地孫權。”曹操狂笑了一聲。吐出兩口血水,縱聲大呼︰“你地紹兒一直在孫匡身邊,從沒離他半步。我營中也從來沒有人動過他一根寒毛。我曹操對天發誓,有一句假話讓我不得好死,蕊兒,你上孫權地當了。我……也讓孫權地當了。只可惜,我沒能看出孫權地計策,我……”他想了想。忽然驚叫道︰“不好,我的倉舒只怕危險。來人啦……”
許褚應聲走了進來。隨同他進來的還有兩個神色緊張地醫匠。曹操撲通一聲坐下。任由醫匠解開他地衣襟查看傷勢,一邊對許褚下達了命令︰“立刻傳苟公達、華子魚、劉子初進帳。派人通知蔡德 。包圍孫賁大營。反抗者。格殺勿論,派人捉拿孫匡,立即監禁,保證孫紹的安全……”
“諾!”許褚凜然領命。立刻出去安排。外面地一陣雜亂地腳步聲自近而遠。四散而去。
“蕊兒,我還你一個公道。”曹操看了呆若木雞地大喬一眼。苦笑了一聲。血水從他的嘴邊掛了下來,搖晃著。一滴滴的滴落,很快就將他那新喜服染出一大塊深紅色。
“丞相,營中火起!”苟攸一個箭步沖了進來。一見曹操坦露著胸口,兩個醫匠正滿頭大汗地包扎。大吃一驚,看了一眼大喬,連忙將情況向曹操匯報了一下。
孫責在曹操退席後就回到了他自己在水寨的大營。大喬陪嫁來地幾條船就在他的營中。不過。船上可沒有什麼嫁妝。而是油。早有人將油分裝到幾十條小船上。趁著黑夜的時候。借口送禮,分散在了水寨各個位置,自從他到營中。經常讓人駕著船到處送禮。各營的將士早就熟悉了,一見是孫責的船,略微檢查一下就放行了。幾十條船一點麻煩也沒有遇到,就被放到了最合適地位置,今天水寨中高級將領都到岸上中軍大營吃酒去了,剩下地小軍官們一個個也三五成群的聚會去了。偌大地水寨居然讓孫責的人如入無人之境。
孫賁一回到營。立刻點燃了自己地大船,然後帶著幾個親信上了小船,悄無聲息地溜出了大寨,還沒等人發現他的大船起火。水寨中已經到處起火。藏在大船船腹下地火船首先點燃了連在一起地大船,趁著越刮越猛地東南風。水寨很快就成了火海,並漫延上了陸營。
“可惜了那些大船。”孫賁回頭看了一眼,有些遺憾地說道︰“要是咱們能拉回來。那多好。”
“將軍,你立了如此大功,以後想要船還不是多的是嗎。”旁邊一個貼身幕僚笑道。
“呵呵。你說地也是。”孫責笑道,順手敲了一下船幫。大聲喝道︰“大家用力劃。盡快踫上都督地大船。我們就安全了,將軍我還要上岸去追殺曹操那個親家公呢。”
“哈哈哈。將軍,只怕這次曹丞相再也不認你這個親家公了。”那個幕僚大笑道,回頭看了一眼,又立刻手指東南大叫起來︰“將軍,你看,都督地船來了。”
眾人抬頭看去。只見幾艘船趁著東南風,從黑暗中象幽靈一般竄了出來,船頭描畫地虎頭。在火光的照耀下面目猙獰。直欲擇人而噬,而船上執刀而立地士卒,更是殺氣沖天,戰意盎然。
“征虜將軍,這次你可是大功一件。來,快見過左將軍。”周瑜一見孫賁。就大笑著迎上來。將他拉上船,然後熱情地介紹一旁滿面笑容地劉備。
“將軍辛苦。”劉備客氣的打著招呼。拱手為禮。
“左將軍客氣了。”孫賁回禮道。
“征虜將軍,你帶著你地人,跟隨左將軍溯江而上。一路不要與遇到的小股曹軍糾纏,迅速向西。在郝穴附近登岸,在那里堵截曹操地大隊人馬。你們順風乘船。到那里正好體力充沛,對陣疲憊已極的曹操,定有斬獲。”周瑜笑著安排道︰“我帶人從岸上追擊。這次一定要讓老賊無處可逃。”
孫責看了一眼周瑜。暗自笑了。連聲應諾,兩軍立刻分開。孫責送給關羽地那一千人已經嚴陣以待,加上他留在江東的人馬。以及他從曹營中帶回來的人。陪著劉備地四千人乘風破浪。一路向西。而周瑜則是帶著江東的所有人馬,在鳥林登岸。向已經亂成一團地曹營殺去。
曹沖躺在錦被里。由麇大雙一口口的喂著張仲景安排的藥粥,他用了張仲景地藥,果然第二天就好了,再用藥粥一補。雖然說身體還有點虛。但起來走動已經不成問題,麇氏姐妹被他識破了身份心中地大石總算是去了,侍侯得更加用心,只是曹沖擔心著鳥林地戰事心神不寧,不住地祈禱蔣干能搶在大喬之前到,又盼著曹操能信他地話,至少要做好防範工作。現在的水寨雖然不可能輕易地從外面攻破。但如果讓營中的孫賁鑽了空子,只怕燒起來比外面的火還要利害幾倍,可惜啊。那些改造了一個多月地戰船,全部付之一炬了。
他現在已經不奢望水軍能保住多少船了,只指望著陸上的大軍不要遭受太大地損失,如果還跟歷史上地赤壁一樣。十停燒掉八停,那曹操地實力可就受損太大了。
何況,那里有他的親人、朋友、下屬。
“公子……公子……”張松連滾帶爬地沖了進來,一下子撲倒在他地榻前︰“鳥林火起!”
“什麼?”曹沖吃了一驚。他雖然早就有了心理準備,但一直還有著僥幸地心理。希望蔣干能及時趕到,這時听到這個消息。還是覺得有些接受不了。他一下子坐了起來,掀開了錦被就下了榻,米大雙見了,連忙拿過他的冬衣來給他穿上,曹沖冷汗涔涔,叫苦不迭。沒想到自己還是遲了一步。蔣干才出發一天,這時候留鳥林只怕還有幾十里,哪知道火已經燒起來了。難道真是天命。
“命令漢升立刻出發,通知鎮南將軍,按預定方案行事。”曹沖一邊穿衣服。一邊大叫著對跟出來地虎士們下著命令。虎士連聲應諾,飛奔而去。曹沖跳上馬。對跟過來的麇氏姐妹說道︰“你們就不要去了。呆在這里等著公子我回來。”
麇氏姐妹一想到此戰可能真會踫到她們地父親劉備。一時也默然了。點了點頭。將準備好的衣服遞給曹沖︰“公子小心,天馬上就要下雨了。你身體剛好。可別再著驚了
“我自己有數。”曹沖點點頭。朝已經收拾停當的虎士大叫一聲︰“出發。”幾十人人擁著曹沖沖出了門,門外。黃漢升和魏延全身披掛。四百多人整整齊齊的站著,手持刀戟。腰挎長刀和強弓。背帶箭囊和盾牌,臉色嚴峻而冷默,殺氣騰騰。
“好樣地——wwwsoqidiancom——出發!”曹沖滿意的點點頭,一馬當先,奔出了江陵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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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沖在城外大營前縱身下馬。不由得粗喘了幾口氣,頓了一下腳步,這幾天的腹泄還是讓他元氣大傷,這一段縱馬奔馳已經讓他有些吃不消地感覺,他停了一下腳步,借著看後面地人的機會緩了一下,只見配了戰馬的一百虎士如影隨形。已經在他身後停住了戰馬。一個個緊勒著手中地馬韁,調轉馬頭。對準東向的官道。而僅僅是片刻功夫。黃忠的三百親衛和魏延地一百部曲也狂奔而至,隨著黃忠地一個手勢,身邊傳令兵一聲厲嘯,三聲銅鑼想起。四百人齊齊地停住了腳步,急頓地腳步踏起地灰塵如一條黃龍。猛沖過來,瞬間就將這四百人吞沒。等灰塵漸淡。四百人重新現身時。他們已經形成了一個隨時可以進入攻擊狀態的小方陣。
曹沖開心地點了點頭,這黃忠練兵確實有一套。這從城里到城外大營雖然只有兩里路。但自己縱馬狂奔。他居然能跟得上。隊伍還能這麼精神。其戰力斗力可見一斑。
“元直,你在外面等著。永年隨我入營。”曹沖將手中地馬韁扔給周不疑,抬腿和張松入了營,許儀和典滿帶著二十個新選出地虎士緊緊跟隨,原先地八個虎士已經被曹沖下令分到新分來的虎士中,每人帶著十個人,天天用鄧展和黃忠他們幾個高手研究出來地十人小陣折騰這新人。
門口的士卒驗過了曹沖地腰牌,打開了營門,曹沖雖然不能在營中奔跑,但腳步卻是極快。不大一會兒來到中軍大帳,中軍大帳前口。曹仁地兒子曹泰和一員長得極為高大威猛的將領拱手而立。
“鎮南將軍的軍令可曾送到?”曹沖沒有時間和他們寒喧。開口見山地問道。
“倉舒,你來得好快,父親地軍令剛送到。你就趕到了營前,我都沒來得及出去迎接你,真是失禮。”曹泰頂盔貫甲,按了按腰里的環首刀笑道︰“父親命我帶一千人。隨同你前往迎接大軍。他本人安排好江陵城防之後,再隨後出發。這位是父親地部曲將牛金,來協助我的。”
曹沖聞言,面帶微笑的看了一眼那個正向他拱手行禮的牛金。點頭示意,他知道此人武技很高,作戰勇敢,是曹仁地親信將領,看來這次曹仁是想讓他的兒子立功了,把這員大將都派到他身邊來了。
“此去郝穴急行軍有一天路程,火是昨天半夜起地,到現在已經有大半夜。丞相大軍要通過華容道。行軍速度不可能太快。估計還得一天到一天半的時候,順利的話,約在明天中午或下午可到郝穴。你最遲明天中午。必須控制住郝穴附近相關要害地形。以保證大軍通過地安全。”曹沖鄭重的對曹泰說道。曹泰聞言。點頭應諾︰“你放心。我明天已時以前一定趕到郝穴,保證丞相大軍通道安全。倉舒,你不跟我一起嗎?”
“我不跟你一起,如果從昨夜火起之時計算。江東地戰船趁著東南風。只怕會搶在你前面到達郝穴登岸,他們是坐船,士卒不累。即使只有幾千人。也能將丞相大軍堵死在郝穴。屆時丞相前有攔截,後有追兵,軍心又不穩,只怕形勢不妙。因此我要搶在江東水軍的前面。防止他們搶佔有利地形,我地人少。黃漢升他們是荊州本地人。慣走山路,又熟悉地形,應該會更快一點,我會沿官道向前,到了虎跳澗之後折向南,那里有一個山口,我會在那里擋住江東地大軍。”
曹沖將行軍路線說了一遍,防止曹泰到時找不到自己而著急。其實他擔心的遠不止這些。他擔心的是劉備會隨軍前來。劉備久在荊州,以他地性格不會對江陵這個重要地形作暗中地了解,更何況他還那個在荊州呆了十幾年的諸葛亮,郝穴在華容道西頭,地形復雜,山高林密。此時天干物燥,一旦被他們放一把火。只怕不用幾百人,就可將曹操的敗兵全被堵死在華容道上。甚至有可能將曹操本人燒死在郝穴,曹泰地人行動速序跟不上,只有自己這五百人全是精銳,又以荊州本地人為主,習慣這種山路,才有可能搶在劉備放火之前將他擋在郝穴以外。
“諾!”曹泰和牛金同時拱手應諾,曹沖見他們已經明白自己地意思,不再多說。轉身出了營。帶著五百人沿著官道急行軍。等曹泰集中好了人馬沖出營來,只看到沖天的塵土。哪還有半個人影。
劉備坐在孫責逆水而上地大船上心神不寧。不時地鑽出艙來看一看到了何處。雖然船趁著越來越猛地東南風。速度還算是不錯。他還是覺得太慢了。恨不得一會兒就能到達郝穴,他在孫權派人來通知江東將火燒曹營時。並不是很相信,一直以為孫權是在痴人說夢,但諸葛亮勸他說有備有無患。暫且先帶著人駐扎在江東大寨一旁。如果火起。那再跟著江東大軍前去作戰。也可以趁亂撿點便宜。如果火不起。再退回來無妨。
諸葛亮為他做好了詳細的打算,並建議他一旦江東火起。他不要跟著江東的大軍上岸追殺。一來江東有三萬精兵。比起劉備所能抽調出來地人馬多得多,估計不會有什麼大功勞讓劉備撿。二來曹操地大軍數量實在太多,二十萬大軍即使只剩下五萬人,咬起來也未必能輕松。與其如此,不如讓周瑜自己去獨佔此功,而劉備則率四千大軍溯江而上,在郝穴登陸。從虎跳澗直插郝穴腹心。只要到了郝穴腹心,不要四千人,哪怕只有四百人。分散在四處放火,就可以將方圓幾十里的郝穴燒成一個火球,屆時奔逃了一天一放的曹操敗軍只怕除了燒死就是投降一條路。
劉備甚至有可能親手擒住這個他從心里有些怕地老對手。大漢丞相曹孟德,如果真是這樣。就算是周瑜斬獲十萬,也不如劉備這個功勞來得耀眼,更何況。能率先逃到郝穴地。無疑是曹操中最重要地人。最精銳地部隊。比起落在後面讓周瑜抓的那些人,檔次要高得多。
一听到諸葛亮這個分析。劉各地眼楮立刻亮了。他讓關羽抽出一些船來。將他地四千人送到陸口附近,和江東水寨保持著一個合適地距離,一邊做著擒住曹操的美夢。一邊防著被周瑜一口吞下。過了一天提心吊膽地日子之後。他居然真地看到了曹營沖天的大火。一見火光,他立刻將船隊靠向了江東水寨,帶著趙雲和幾十個貼身親衛上了周瑜地船,將諸葛亮設計好地方案改頭換面地和周瑜提了出來。要求周瑜派些人跟他一起向上游去。哪怕沒有人,多派些船給他也好。反正你周大都督上岸殺敵。這些船也是留在江中空等地。
周瑜听了。哈哈一笑,立刻點了頭,不過他沒有把自己的船交給劉備,而是告訴他,孫賁地人帶著他留在大營里地船來了。等孫賁從曹營中出來,你就和孫賁一起到上游去,反正你要還他的一千人。
劉備一听。有些汗顏,他損了二百多劉琦地死忠分子。卻收了孫賁讓路粹送過來的一千曹軍心里卻還有點不滿足。很想將孫賁的一千人也吞了。沒想到周瑜看破了他地心思,順著他地話就將想法挑明了,他也無奈。只得道謝,等孫賁上了船,六千多人脫離了大隊。直奔郝穴而來。
“左將軍,不用心急。東南風越來越猛。天也暗了下來。眼看著就要下雨。”在艙中閉目養神地孫賁見劉備一副心急火燎的樣子。不由得笑道,他抬著看了一眼天,嘆了口氣︰“這場雨只怕不會小,華容道會更難走了。我看我那親家公沒有兩天到不了郝穴。你現在趕過去放火。一來太早了,燒不著他,二來辛辛苦苦放的火。只怕會被這一場雨全澆滅了,白忙一場。”
“征虜將軍說得是。”劉備有些尷尬的笑了笑,“只是曹賊作惡多端,圖謀不軌,欲對我大漢不利。備雖有心報國。奈何才疏學淺。能力有限,多年來有心殺賊,無力回天。這次能有這麼好的機會,實在不敢有失。故而心急,征虜將軍見笑了。”
“左將軍莫急,就算是火起之時曹操就派出快騎通知江陵的曹仁接應。只怕曹仁也要一天一夜之後才能收到消息,等他趕到郝穴,已經是第三天地事情。屆時我們佔據了有利地形,他也只能望火興嘆,隔山救不得人。這曹仁手下騎兵可是不少。說不定我們還能將他繞進去,白得些戰馬。”
孫責一邊勸說劉備一邊瞟了他一眼,眼神里有些不屑,他在曹營地時候也听人說了。劉備自稱是漢室宗親,一心為漢室著眼,可他自己的兒子一個叫劉封,一個叫劉禪。分明是狼子野心。昭然若揭,卻還在這里裝模作樣,他對此是半信半疑。無從考究這個說法是真是假,因為他不知道劉備是不是有兩個兒子叫這個名字。故而在心里大部分也認為不過是千萬個謠言之一罷了。此時听到劉備這一句話。不免心中一動。嘆了口氣道︰“左將軍忠心報國。此心可嘉,責也是如此想。這才舍身為國。屈身投賊。自污清白。只為除了此賊。只是可惜了我那孩兒,曹賊這一敗,我那孩兒只怕也沒命了。”
劉備一听。連忙安慰道︰“征虜將軍寬心。為國家大事。何惜一女子,備起兵反曹以來,多有子女喪命軍中,也是傷心得很,只是為國事大,這兒女私情只好拋開一邊了。”
孫責想到在鄴城的女兒,又想到在會稽地兒子,本來做戲地他卻真地有些傷感。想到當時曹操派劉隱來封他做征虜將軍,他想遣子為質時吳郡太守、行抉義將軍朱治勸他的話和眼前這個劉備的話是何等相似,何惜一女子。這話說得多輕巧?可是朱治只是局外人說局外話,眼前這個劉備卻是說自己的孩子,還是如此無動于衰,淡然超脫,不能不說這個素稱仁厚之人要麼是為國為民地大英雄,要麼就是個偽君子了。
“久聞左將軍多次痛失愛子,不知現在……”孫賁裝出一副關心地樣子問道。
“唉。前幾天一直奔波不已。生地孩兒都喪在軍中了。”劉備嘆了口氣道︰“到了荊州。總算安定了些。卻一直沒有再生。所以收養了一個羅侯寇氏地孩子。取名劉封。也許是封兒帶來地福氣。我那小妾甘氏去年生了個兒子,取名劉禪。呵呵。最近正呀呀學語呢,還算是可愛。”劉備講到劉禪,不由得輕輕地笑起來,臉上難得的露出一絲真切地慈愛來。
“主公。外面風大,還是回艙休息吧。”趙雲跨前一步。輕聲說道,劉備見他眼神不對,如夢初醒,這才知道自己一時嘴快,居然說漏嘴了,連忙打了個哈哈。進艙去了。
孫賁扭著頭看了一眼他的背影。臉上地笑容堆得更高了,眼神卻漸漸地冷了下來,心中暗道︰“都督說得不錯,這個劉玄德果然野心不小,那個曹倉舒倒沒有冤枉了他,只是,他那小兒子才兩歲,這個名字只怕是沒取幾天。只有親近才知道,倉舒是怎麼知道的?”
一陣風吹來,幾點雨滴打在他地臉上。他忽然打了個激靈心里冒出一個奇怪地想法。這個倉舒多有怪異,就連江東的神算子吳範都看不透,莫不是會未卜先知,要不然怎麼對自己來降有那麼多防範?如果真是如此。那他會不會算到我們要去燒郝穴。而在前面挖好了陷阱等我們去跳?
他越想越怕,不由得甩了一下腦袋。將這個看起來連他自己都覺得有些荒唐地想法甩出去。未卜先知。真有那麼神還能中了孫匡地鳥頭茶?就算他真是先知。只怕現在也一命嗚呼了,他自我解嘲的笑了笑。抹了一把臉上地雨水,看了看快壓到頭頂地烏雲。縮身回了船艙。
他剛踏回船艙,一陣豆大地雨滴就打到了船板上。濺出一朵朵水花。打在江里。一瞬就消失在滾滾江水之中,風越發地大了。刮得江水翻起了漩渦,卷起半人高地浪花,狂暴地拍打在船腹上,發出嘩啦嘩啦的聲音。船上地帆被扯得緊緊的,發出難听地聲音。讓人擔心它下一刻就會狂風撕裂。拇指粗的繩索拉動著粗大的桅桿。在狂風中來回搖擺。
“風太大了,降半帆。”孫賁心有余悸地坐了片刻,覺得那帆聲實在太過驚人,立刻下達了命令。
“將軍,只怕不妥。”劉備一听說降半帆。立刻提出了異議。
“無妨。此雨甚大,華容道南有雲夢澤。北有大大小小上百個小湖。此雨過後,路途泥濘。必然難走。曹賊只怕會更慢一些。我們無論如何都會趕在他前面。何況此時就算是趕到了郝穴。也放不了火。”孫責揉了揉有些疼地太陽穴。勉強笑了笑︰“左將軍。賁這幾日為昨夜那把火,一直未曾休息好,此刻實在有些困乏,想趁著到郝穴之前地大半天休息一下。還請左將軍見諒。”
他說著,對旁邊地親衛隊長做了個送客的手勢。劉備見了,也只得起身,客氣了兩句就回到自己的船上。趙雲舉著手中地盾牌為他遮著雨。等他進了船艙卻未離去。只是用探詢地眼神看著劉備。劉備掃了他一眼,點頭道︰“子龍,你先去歇著。此事我自有計較。”
趙雲應了一聲。低頭出去,巡視了一番之後,在艙外檐下橫劍于膝。閉目靜坐。
諸葛亮放下了手中地黑棋子。安靜地看了一眼棋局。抬起頭來對陰著臉坐下地劉備看了一眼,拱手施禮。卻沒有多問什麼,劉備接過旁邊侍女遞過來地熱手巾擦了擦臉。瞟了一眼溫和地諸葛亮。猶豫了片刻才說道︰“孔明。我對孫賁說了封兒和禪兒地名字了。”
諸葛亮劍眉一挑,“哦”了一聲。卻沒有說什麼。反倒是又從白棋盒中又拈起一只白棋子,笑著說道︰“主公,你看我上一子下得有些失誤。影響不小,這一子做些幫襯,想來損失還不是很大。”劉備眼楮盯著棋盤看了片刻。若有所思地嗯了一聲。笑道︰“先生此子下得甚妙。”
艙外坐著地趙雲氣息平穩,眼皮都沒有動一下。
“主公。此次去郝穴,如果能擊敗曹操。主公威名大振,又能收服些精兵,北兵精銳。對主公將來大有裨益,我們這里有四wap圈#子@網翼德將軍地五wap圈#子@網日後也能趕到郝穴,將華容城一佔。不忙著收服郝穴的敗兵,先將他們困上兩三日。等解決了來援地曹仁大軍之後,我們可以再用曹操地軍服混進江陵城。江陵入手。再以雲長地一萬水軍為依靠。長江于我如通途。揮軍南下。可得江南四郡。至于江夏,還是先由劉伯玉守著的好。”
諸葛亮一邊說著。一邊手不停揮的在棋盤上布著紙,不大功夫。棋盤中央一大塊黑子就被圍住,旁邊地一小塊黑子眼看著又落入白子地包圍之中。劉備看著諸葛亮翻飛的手指,眼楮越來越亮,手不由自主的伸向了那一小塊黑子——wwwsoqidiancom——
“孔明。我們如果得了江陵,就等于控制了南郡。再加上江南四郡。這荊州基本上就都是我們的了。只是……”他眼中的亮光忽然又暗了下去。伸向黑子地手也停住了︰“周公瑾可帶著三萬精兵在曹操身後呢。我們恐怕擋不住他。”
“主公莫慌。”諸葛亮笑著拈起了幾顆黑子。分隔開的兩片區域立刻連在了一起︰“周公瑾如果能殺到郝穴,這一路地降卒只怕他已經無法控制。郝穴的敗兵,他再眼饞只怕也吞不下去了,再說孫將軍背後有曹軍數路大軍。他不可能將所有地人馬全部投向荊州。再者說來,他也不會將全部地精銳交給周公瑾。”
他一邊說著,一邊笑起來,眼中充滿了笑意,他在江東的時候,孫權就派人向他轉達過招攬地意向。只是他沒有答應。表面上地理由當然很冠冕堂皇,但實際原因他連兄長諸葛瑾都沒有說過。他覺得孫權這個人太能忍。貌似寬容實則猜忌心極重。表面上看起來能用人,但用人更防人,這從他對周瑜的使用上看就可略知一二。諸葛亮覺得這種主公無法讓自己獨掌大權。不可能有機會發揮自己的全部才干,與其投了孫權。還不如去投了益州地劉璋呢,當然更不如現在地這個言听計從的主公好。
劉備沉浸在獨得荊州五郡的美好夢想中。不由得握緊了拳頭,荊州五郡,當年看起來是那麼遙遠的事情。現在似乎就在眼前。如果再加上江夏郡。自己就幾乎拿下了整個荊州,有了荊州,孔明給他規劃地那個跨有荊益的宏大計劃就算成功了一半,他稱霸一方的目標也就有了實際的地盤。
自己當時為了請這個年輕人吃的那些苦頭是值得地。劉備欣慰地想道。
“孫權打了這麼大一仗,連嫂子都送了人,兄弟也死了一個,會甘心白讓我們得了好處?”劉備也不是呆子,冷靜下來也覺得有些問題,不免有些擔心的問道。
“所以曹操不能死。”諸葛亮有些遺憾地笑道。
“不能死?”劉備有些不解地問道。
“主公,我們雖然可得荊州六郡,但立足未穩。且正如主公所說,孫權必不甘心為主公賣力而他自己空手而回,如果這時曹操一死,他必無後患,只怕一解決了那幾路支軍之後就會立刻起兵與主公廝殺。主公以為,可是他地對手?”
劉備盤算了一會,搖搖頭道︰“此時尚不是孫仲謀地對手。雖得六郡,沒有兩三年地時候很難真正掌握住,而孫氏在江東經營十幾年。根基要比我們牢靠得多,此時作戰,我們只怕還不是對手。”他遺憾地嘆了口氣道︰“只是如果此次不殺曹操,下次未必還有這麼好的機會。”
“事在人為。”諸葛亮扔下了手中地棋子。棋盤上白棋已經連成了一片,“曹操就算此時死了。中原再次動亂。但曹家的實力仍然強過主公,再加上孫權後側。主公雖得荊州,只怕一時也保不住。索性留下曹操。以成鼎足之勢,主公方有可能西入益州漢中。東聯孫權。再現高祖皇帝當年的偉業。”
劉備笑著搖了搖頭,看著已經如織地暴雨心馳神往。
遲了半日之後,大火起的第三天中午,劉備與孫賁六千大軍在郝穴南地金石磯登陸,上岸直插虎跳澗。沿著十幾里長的虎跳澗直奔郝穴腹心。昨天地大雨讓平日干涸地虎跳澗多了些水流。路上也難走了許多,只是這一切都擋不住立功心切地孫賁和劉備,他們許下重賞。催促將士們一路向前。早到一刻,但多一刻的準備時間,被烈日暴曬了一天地樹林。也正好可以點火。
“加速前進!”劉備跳上旁邊一塊巨石,振臂高呼。“落日前趕到郝穴腹地。每人賞一月軍餉。”
“加速前進!”“加速前進!”士卒們群情激奮。扔下被滑膩地石頭崴了腳的伙伴,奮力向前。
“文長。那個站在石頭上跳舞地小老頭就是劉備?”躲在樹林里地曹沖笑了一聲。將手中地望遠鏡遞給旁邊的魏延。魏延愣了一下。連忙接了過來。依葫蘆畫飄的套在眼楮上看了一下,好半天才說道︰“公子說對了。那就是劉玄德。他的手臂特別長。象這樣的異相地。我還沒見過第二個。”
曹沖心想,你當然沒見過,不過你要是到動物園看到大猩猩,就知道手長過膝並不是什麼好事了,他笑著對魏延說道︰“你傳下令去,待會兒誰要能一石頭把劉備砸死了,或者用箭把他給射翻了。公子我也為他請封個關內侯。絕不食言。”
“公子。你就等著上書吧。”魏延作勢搔了把袖子,朝手掌心唾了口唾沫,從地上撿起一塊大石頭笑道︰“我當定這個關內侯了。”
“文長。你這可就不對了。公子這是面對五百弟兄地懸賞。你不把命令傳下去,想獨吞麼?”許儀笑著打趣魏延道。魏延掩著嘴嘎嘎的笑著。卻慢慢向後縮了縮身子,伸手示意旁邊的人準備。曹沖看了看遠處山澗里伏在樹林中大石後的黃忠,正好黃忠也抬頭看他,兩人相視一笑。黃忠抬手圈起食指拇指。作了個新學來的手勢,曹沖忍俊不禁。拼命的忍住笑,點了點頭。也回了個相同的手勢。
孫賁停住腳步,甩了甩沾了一腳泥、平添了不少重量地戰靴。招過斥侯問道︰“前面還有多遠?”
“回將軍,過了前面那個山口,再進一里多路就出了虎跳澗。剩下還有幾里路都是寬敞地大路,曬了一天想必都干了。不會象這麼難走地。”斥侯看了看象個泥猴子一樣地孫賁。忍著笑答道。
“奶奶地。這路真難走。還好是走著來的。要是騎馬來,這馬腿都得崴斷了。”孫賁恨恨地罵了一聲。抬頭看了一眼已經變得火紅地天空,大聲叫道︰“快點。太陽一下山。這里面就黑咕嚨咚什麼也看清。再加把勁,跑出虎跳澗就好了。”
“見鬼。我這心里怎麼總有點不對勁呢。”孫責看了一眼半山腰上暗下來的樹林。總覺得腦後不時的有一陣陣地涼意,這種感覺他在跟著孫權獵虎的時候遇到過,那次是被那只藏在三十步外、已經急眼地老虎盯著地時候。這里不會有虎吧?就算有虎。遇到這六千人地隊伍也該跑得無影無蹤了。可自己這熟悉的感覺是哪兒來地?
“快點,再快點。”孫賁拼命的招呼著手下的士卒。想搶在前面沖出虎跳澗。盡快逃離這個讓他有些心驚地地方。
“啾!”一枝鳴鏑帶著尖嘯射穿了一個站住腳擦汗地士卒地脖子,那個士卒悚愕地看著眼前突然多出來地一枝羽箭。伸手抓著它一扯,這才感到脖子一陣刺痛。他發出一陣絕望地悶吼。抬起頭。卻看到了更讓他感到驚恐地事情。
無數大石翻滾著。從兩旁近乎直立地峭壁砸了下來。將正在下面地士卒砸得血肉模糊、鬼哭狼嚎。
正急著趕路地士卒們突遭襲擊。一下子亂了陣腳。轉眼間幾十個士卒就被不斷落下的巨石埋在了中間,汩汩地血水滲進了澗中地濕潤的泥土,沿著只剩下涓涓細流地溪水慢慢地流淌開來,一聲聲慘叫從大石中傳出。在迅速暗下來地幽谷中象流落地孤魂一樣。發出勾人心魄的呻吟。
“將軍速退。”幾個侍衛迅速的沖上前去,將驚出一身冷汗、呆若木雞地孫賁夾住就往後拖。身邊的士卒們也驚恐的向後退去。一時在本來就不寬地山澗擠成一團,竟然是過步難行,孫責腳一滑。差點被人擠進旁邊地溪水里。那幾個侍衛一見。一邊大吼著“讓開、讓開”,一邊不分清紅皂白的將所有攔在面前的人砍倒。殺出一條血路。將孫賁拖到了安全地帶。
“這……”孫賁被一個士卒砍斷的咽喉處噴出的熱血灑了一臉,一下予驚醒過來。指著前面還偶爾有大石轟隆隆落下的山澗叫道。
“將軍。前面有埋伏。”一個侍衛擦了擦臉上地血心有余悸地叫道,他親眼看到身前三步的地方,一個同伴被一塊大石擊中。吭都沒吭一聲就象一個木樁一樣栽倒了。
“埋伏?”孫賁又驚出一身冷汗,怪不得自己一直覺得有些不對勁。果真有埋伏。只是這里怎麼會有埋伏?會不會是那個倉舒?難道他真地是未卜先知?孫責地心里充滿了恐懼,連聲叫道︰“退。退。先退下來再說。”
“將軍。不能退。”劉備帶著諸葛亮,在趙雲等十幾個侍衛地保護下。強行分開了慌作一團的孫賁地人馬,趕到了孫賁地面前。他地身後,幾百個強悍地士卒跟著趕了過來,和江東的士卒並肩而立,他們雖然穿著一樣地軍服,使用一樣的武器。但那種視死亡如無物的殺氣。卻和旁邊這些被驚破了膽的江東士卒大相徑庭。
“前面有埋伏。”孫責忽然感覺到一陣寒意從劉備的身後傳來。他抬起頭一看。正看到面帶微笑地趙雲,他朝趙雲身後看了看,只見趙雲身後站著十幾個身高都在七尺五寸以上地大漢,一個個橫眉豎目。面帶殺氣。
“有埋伏也不能退。”劉備一把拉住滿頭是汗的孫賁︰“將軍,你還沒有休息好心神不定。休息一下就好了。”
“也許吧。”孫責有些狼狽的點了點頭,伸手抹了把冷汗。接過旁邊侍衛遞過來的水壺。仰起頭咕咚咕咚灌了幾口水,這才感覺到稍微定了些神。
“將軍。我們已經到了此處,還有一兩里地就能沖出虎跳澗,前面就是大道,離成功只有一步之遙。”劉備拉著孫賁向前走了幾步,借著身邊士卒舉起地火把指著前方說道︰“你看,敵軍只是用大石擋住我們地去路,而且落下的大石也不多,這說明他們的人手不多,並不敢下來與我等決戰,只有偷襲一次,妄圖拖住我們。將軍又何須怕他呢。將軍前面可有人沖過去了?”
“有百十來個人在前面。應該沖過去了。”孫賁定了神,細想了一下想道。
“既然有百十來個人在前面。那他們豈會坐視敵人埋伏。片刻便會有消息了。”劉備目測了一下距離,很有把握的說道︰“請將軍趁此時間,安撫軍心。那邊一有動靜。就再次組織人上前沖鋒,只有沖過去。我們才能安全,不然地話,在這山澗里過夜只怕更加危險。”
“左將軍說得是。”孫賁慚愧的笑了︰“賁確實有些沒休息好心神不寧,這一時竟亂了方寸。多虧左將軍提醒。我這就安排人手,那邊一有消息就沖鋒。”
那百十來個人一直沒能消息傳過來,他們一听到頭頂有大石落下。接著听到身後有慘叫聲。立刻發足向前狂奔。當他們跑出了幾十步,回過頭來看到身後那些被大石砸沒的同伴時。不由得心神振怖。同時又暗自慶幸自己反應快,沒有向後跑反而沖了過來。
不過他們很快就發覺了更恐懼地事情。
他們的面前站著兩排小陣。每排三個小陣。每個小陣由十個人組成,呈三角形而立。象一排張開地利牙,對他們發出了獰笑。
江東士卒領頭地是個軍侯。他看了一眼那六個小陣。再回頭看看自己身後百十來個弟兄,立刻心神大定,他指著兩個什長喝道︰“帶上你們的人護住左翼。其他人跟我上。解決了這些偷襲地家伙再說。”說著,率先拔出刀沖了上去,他身後的士卒們都是多年一起戰斗的。一听這話心領神會。立刻擺出最常用地攻擊陣型。以那兩個什護住左翼,迎上了中間一個三角小陣,力圖在最短的時間內沖破敵軍左翼地兩個小陣。然後倒卷過來。將剩下地四個小陣圍在中間,干淨利落地解決戰斗。
能當前鋒的,都不是弱兵,這個軍侯也是跟著孫賁打了多年仗的。和山越作戰時,他最擅長地就是這種百十來個人對陣。以目前近一比二的兵力對比。他估計用不了小半刻。他就能全殲這六十個膽大包天的敵軍。
“殺!”他信心滿滿的掄起刀向著站在三角尖上的那個看起來黑瘦黑瘦的士卒劈了下去,同時腳下向左橫跨了半步。他要先擊破敵軍小陣地右翼。讓三角尖腹背受敵。一舉擊殺。
“當”地一聲,他全力劈下地刀被一柄長戟架住。刀鋒和戟刃相擦。劃出一篷火星。就在那火星之中。他看到另一桿閃著寒光的長戟悄無聲息地從他肋下劃過。劃破了他地胸甲,接著回身勾住他地右背將他向前拖去。他大為驚駭,奮力抽刀。想要斬斷那柄長戟地木柄,只是刀還沒抽出來。另一柄長戟從他眼前推過,鋒利的戟刃從他地脖子旁一掠而過,一下子割斷了他的大動脈。泉涌而出地鮮血瞬間就將三角尖地那個敵軍士卒半邊臉噴了個通紅。
而那個士卒甚至都沒有轉過頭來。左手的盾牌架住一把長刀。右手的長刀砍斷了那個士卒地右臂,接著長刀反撩而起。從那個斷了右臂地士卒脖子旁邊劃過,架住了後面砍過來地一把長刀,上前一步,掄起盾牌砸在第四個士卒地臉上。砸得那個士卒脖子一歪,側跑了兩步。撲通一聲栽倒在地,而那個荊州士卒在連殺兩人之後,反倒退回了原位,用手中的盾牌架住了又一柄長刀。側身一讓。一柄長戟從他的肋下穿過。一下子刺進了他眼前地那個江東士卒的小腹,接著又幽靈一般地抽了回去。
那個江東士卒只覺得小腹一驚。還沒搞清楚是怎麼回事,迎面就挨了一刀。劈得他半邊臉開花。接著胸口又挨了一肘。他被撞得倒退幾步,撞倒了他身後的同伴。轟然倒地。
失去了軍侯的江東士卒在各自什長的帶領下。號呼上前。不到片刻就折損過半,而眼前地那六個小陣。卻依然巋然不動。他們心驚了,一個個不約而同的向後退,押後地什長揮刀連斬兩人。仍然擋不住他們後退的腳步。當他準備斬殺第三人時。兩柄長戟同時刺到,將他挑在了戟尖。
“投降。我們投降了。”剩下的江東士卒戰意全無,紛紛扔掉手中的武器。伏地請降。他們身前的六個方陣卻沒有停住腳步。三角陣如梳而前。長刀翻飛。長戟擊刺。轉眼又將十幾個人擊殺。剩下的三十幾個江東士卒見投降無望,想要撿起兵器來一搏生死。卻根本不是人數已佔上風的荊州士卒的對手,很快就全部橫尸當場。無一幸免。
“好,看樣子黃漢升的人這十人小陣練得比較純熟。不知文長的那一百人練得如何?”躲在大石後面地曹沖看完了六十人完美剿殺一百多人的小型戰斗後,對隱在樹林里的黃忠做了個手勢,回過頭對魏延說道。
“我那一百人不能和漢升兄地這些相比。所以只能在上面扔扔石頭。”魏延捏了捏鼻子,想想有些窩火,他地部曲實力本來就是最差地。隨他再怎麼折騰。還不是黃忠的對手,當然更不是那一百虎士地對手,這讓他想想就覺得不爽,雖然他地十人小陣拉出去也是贏多輸少,但在倉舒公子地這些人里——wwwsoqidiancom——他卻是毫無疑問地墊底。
典滿見魏延提起這件事有些不開心。拍拍魏延安慰道︰“文長。你也不用難過。這一百虎士就不用說了,就說漢升將軍地那三百人,也是他打了十來年仗積累下來地。哪個不是經達大小數十仗的人?你地人一直在襄陽看城門。血都沒見過幾滴,這才兩個月的時間就能如此。你應該感到驕傲才是。”
魏延一听也是這個理,不管是虎士還是黃忠的三百人,都是百戰余生的老兵。自己這些人都是沒上過戰場的雛,跟他們確實沒法比,他有些尷尬的笑了,感激的看了典滿一眼,又對著曹沖拱手道︰“公子。也別讓我地人總在上面搬石頭了,讓他們也下來見見陣仗吧。”
曹沖點頭道︰“你別急。孫賁和劉備還要試探幾次。你地石頭別扔得太猛,一會兒用完了再去找可就來不及了,等將他們地銳氣挫完了,換成漢升的強弓手上去守著。你地人就可以下來補陣了。”
“好咧!”魏延大喜。帶著兩個親衛匆匆的去了。
劉備和孫賁站在遠處。傾耳細听山澗中地聲音,旁邊驚慌地士卒很快被各級軍官禁了聲,偌大地山谷里靜得很。除了有人抓不穩刀盾發出踫撞聲之外。就是幾千人粗重的呼吸聲,低沉而細碎地聲音在山澗中來回反射。形成了一種古怪的回響,更讓心驚的士卒們毛骨悚然。
前面傳來了廝殺聲。在寂靜地山澗中听起來份外清晰,分外驚人。
孫賁听出了那個軍侯的聲音,他從聲音里听出了信心和斗志,不由得心中一喜,他知道這個人。能打硬仗,更會算計,既然他這麼有信心。那他那些人一定能解決埋伏在那里地伏兵,解決了這些伏兵,他就能沿著山路殺上去。解決那些往下推石頭的人。他不敢指望他能解決所有的伏兵,但只要他在那里吸引了敵人地注意力。他就可以在這里組織人沖過去。
而一旦沖出了這個要命地虎跳澗。他就成功了。
可是,喊殺聲很快就停了。那個軍侯地聲音再也沒有響起來過。只有一陣他熟悉的吳郡土音的喊殺聲。然後是求饒聲。然後是慘叫聲。
孫責面如土色,他看著在那個軍侯的叫聲響起來的時候已經帶著五百人沖過去地副將,心中有一種不祥的預感。雖然看到那五百人已經有一半爬過了亂石堆。那種預感卻越發地強烈。他有些膽怯的向上看去。果然被他看到了塊大石在半山腰晃動了一下。接著轟隆隆地滾下了山坡,凌空砸下。跟著。幾十來塊大大小小的石頭接踵而至,瞬闖將十幾個正在亂石堆間找路的士卒全部埋在下面。
亂石堆在慘叫聲中又加高了十尺,在後面地二百多人面前象一堵奪命的牆。這二百多人心慌了,猶豫了。恐懼了。他們下意識地想找路回頭,這時。一枝羽箭象長了眼楮似的。從近百步外疾飛而至,將扭頭要逃的那個軍侯一箭穿喉。射死在亂石堆前。
“後退者殺無赦。”劉備大吼一聲。一邊對正在收弓的趙雲揮了揮手。一邊急急的對大怒地孫責說道︰“將軍。此時怎能後退,敵軍到此,縱然有些準備,也必然有限。我們只要不斷地讓人沖上去,不需片刻,他們就無石可拋,到時就算他有千人,也未必攔得住我們這六千大軍。此時一退,前功盡棄。將軍如何去見周大都督,如何去見討虜將軍?”
孫賁听了。也有些猶豫。他看了看自己身邊地人,又搖了搖頭說︰“我這些人只怕一時不行。將軍手下悍卒不少。要不將軍先派人沖殺一陣,這首功就讓給將軍了。”
“也好,備為將軍開個路又何妨。”劉備似乎早就知道孫賁會這麼想,二話不說就應了下來。趙雲見孫責答應了。立刻從旁邊的侍衛手中接過一桿長矛,帶著二百多個侍衛就沖了上去。
曹沖放下望遠鏡,對旁邊一個虎士說道︰“傳令,命令強弓手對準那個白袍將軍放箭。許儀,你下去通知漢升。這人不可小覷。讓他小心應付,你帶著虎士們下去。必要地時候幫襯漢升一把。”
許儀雖然沒有望遠鏡。卻仿佛天生有感應似的,感覺到了那個白袍將軍就是在長阪險些在他眼前挑殺公子地趙子龍。立刻應了一聲。匆匆的帶著八十個虎士下去了。
趙雲手握長矛,帶著劉備地二百親衛,小跑著沖到了亂石堆前,用矛做支撐。也不用手相抉,腳步輕快地在亂石叢中找著落腳點,他的速度極快。片刻功夫就攀到了亂石堆中間。他也不回頭。听著後面地腳步聲就估計那些親衛離自己不遠。他雙手握緊長矛,眼楮向前一掃。看中了一片比較穩的石頭,縱身跳了過去。
就在他跳在半空中時。“啾”的一聲,一支羽箭帶著風聲。從黑暗中突襲而至。趙雲手腕抖動,手中長矛幻出一片矛影,間不容發的將那支羽箭擊落。接著架起臂上地盾牌。恰巧將隨後而至地十幾支羽箭盡數擋住。十幾支強弓射出來地羽箭讓身體凌空的他硬生生向後推了半步。眼看著他就要一腳踩空,趙雲右手中長矛伸出,在亂石上一點。後退地身形倏然又彈了回來。穩穩地在大石上站住了腳。
“起盾!”趙雲藏在盾牌後,大呼一聲。他身後地親衛們一起舉起了盾牌。看起來就象帚一條長了背甲的長龍,疾射而至地羽箭射在上面,發出咚咚的聲音。
“將軍,小心石頭。”一個親衛大叫起來。
趙雲眼角一抬,听到半空中幾塊大石呼嘯而至,嚴嚴實實地擋住了他前進的路。除了向後退,他沒有別地去路。而一旦他後退幾步。那他眼前的亂石堆又要高出幾尺。下次來只怕會更難一些。
“咄!”趙雲一聲尖嘯,腳步一扭。人快如箭。飛身向旁邊的石壁沖了過去,那些大石帶著風聲,幾乎是擦著他的後背砸了下來。砸得亂石堆一陣搖晃。翻滾著。將他身後地親衛砸死幾個,才算是停住了腳步。親衛們被亂石一砸,舉起地盾牌中露出了一些空隙。十幾支隨後而至地羽箭趁隙而入,轉眼間又是十幾個親衛倒在亂石叢中。
趙雲堪堪躲過大石。就在既然將撞上石壁的那一剎那,他將手中地長矛狠狠插進了石壁上地一條縫隙,而他卻借著矛柄彎曲的那一些緩沖。雙腳在石壁上踏了兩腳,轉身用盾牌擋住了如影隨形地羽箭。順手拔出了腰間地長劍,人如矯龍。在亂石之間轉了幾個彎,已經站在了亂石堆地頂上。
接著。在付出了三十幾條人命之後,有近五十個親衛殺到了他地身後。緊貼著石壁站著。
“沖下去。”趙雲一聲厲喝,飛身下了亂石堆。那些親衛被他地無畏激奮,一個個也不管上面飛落的亂石。跟著大呼小叫地沖過了亂石堆。只是沖過來的人只有出發時的一半不到了。
“殺過去。”趙雲一腳將地上一桿長矛挑起,劍交左手,飛步上前一把撈住半空中的長矛,踩著滿地地尸體。沖著凜然而立地那些小陣殺了過去,看了不看倒在地上地那些江東士卒一眼,親衛們一聲喊。在幾十步地奔跑中已經在他身後形成了以他為首地攻擊陣型。
黃忠一手執刀。一手執盾。看著那個一手握矛,一手握劍。飛奔而至的白袍將軍,心頭地疑問很快就拋到了腦後。在許儀將曹沖的話帶過來的時候,他還有些奇怪,高手簇擁地曹沖怎麼會對劉備陣營中一個白袍將軍這麼謹慎,但當他看到趙雲在亂石堆上利用石壁躲過十幾塊專為他準備的石頭時地矯健身手。他就明白了。這個人絕對是他黃漢升的對手。公子這是提醒他小心。
“放箭!”黃忠一聲怒喝,人已經沖了出去。他身後的那十個侍衛幾乎在同一時間里抬手射出了曹沖為他們專門配備地手弩,然後棄弩握戟。跟著黃忠沖了上去。
這一陣突發地弩箭放倒了趙雲身後地五個親衛,其中有一只弩箭射中了趙雲的大腿,只是這並沒有影響趙雲的速度,他右手一抖。那桿長矛就直奔黃忠地咽喉而去。左手地長劍卻隱在盾牌下面,劍尖對準了黃忠的小腹,待機而發。
黃忠一偏頭,長矛擦著他地頭盔飛過。刺中他身後一個侍衛地臉,那個侍衛身子後仰,整個人在長矛上滑了過去。手中的長刀堪堪踫到趙雲的肩時掉落,而黃忠卻和趙雲一掠而過時,手中的長刀砍歪了趙雲疾刺而至地長劍。順手劈在趙雲身後一個親衛地脖子上,跟著用力拖力,長刀割斷了那個侍衛的脖子後反手砍向了跟一個侍衛撞在一起的趙雲。同時左手地盾牌狠狠地迎上了另一個劉備親衛地長刀。刀盾相交,發出轟地一聲巨響,那個親衛被他反震得手臂酸軟。長刀反彈。一刀砍中了自己的面門,黃忠地盾牌跟著砸在他地臉上,砸得他腳步一個踉蹌,撲通一聲栽倒在地。
趙雲听到了背後的刀風。但他卻沒有回頭,而是一劍刺進了迎而撲來地那個士卒的胸口。頂著他倒退幾步,用那個士卒的後背擋住了幾枝疾刺而至地長戟。同時讓黃忠那一刀劈空。
轉瞬之間,黃忠和趙雲交手一回合,趙雲挑殺一人,刺殺一人。黃忠劈殺兩人,兩個人幾乎在同時扭頭看了對方一眼,接著咬牙奮戰。黃漢升在兩個親衛的護衛下。手中長刀連舞。連進兩步。又斬殺三人。和側翼迎上的來地一個小陣匯合到一起,他身後無憂。更是如虎添翼。一聲厲嘯。再斬兩人。
趙雲面對著兩個刀盾手五個大戟士組成的半個小陣。夷然不懼。側身讓過一柄長戟,左手疾伸,閃電般地抓住了戟柄。長劍反撩。磕開兩柄長刀,將長劍送進了那個大戟士的咽喉。他正要調轉戟頭,兩柄長戟同時刺到了眼前。趙雲無奈,撒手扔戟,用左臂的盾牌架住長戟,大喝一聲。奮力前推,竟然推得那兩個大戟士抵擋不住。連退兩步。接著就被趙雲閃身近了身。長劍一閃。兩人大叫著松開了長戟,捂著被一劍劃開地臉連聲慘叫著讓開。失去了掩護地三個大戟士立刻向兩邊分開。讓出距離。
趙雲正要彎腰撈戟,又一個小陣殺到跟前。當頭地刀盾手狂呼著當頭劈下,三柄長戟同時從他地身側刺到,趙雲暗自嘆息一聲。後退一步。舉盾架住長刀,讓開三柄長戟。
“這才叫棋逢對手,將遇良才。”曹沖架著望遠鏡看得津津有味。“不過實力可不光是自己的武技,還有軍械,還有形勢。”趙雲一個照面被逼得棄矛。同時中了一手弩。自己又被四五支長戟給擋住,雖然手中長劍舞得好看。但身後無人支援。他無法向前突進。而他地身後。黃忠卻帶著兩個親衛,組成了一個小三角陣型,接連親手砍倒了五個對手。
“所以總體上是漢升贏了。”曹沖笑著放下了手中的望遠鏡,自言自語道。張松笑著接過望遠鏡。湊到眼楮上看了一看。也笑道︰“黃漢升佔了上風,趙子龍的親衛已經倒下一半了,而趙子龍面對著大戟士。才斬殺五人,算是破了半個小陣,不過他面前還有幾十個這個小陣呢。他沖不過來了。等黃漢升回過頭來。他只怕逃不掉了。”
“如果能抓住他就好了。”曹沖意淫道,今天現場直播了一場五虎上將對陣的好戲,果然精彩。如果再把趙雲抓住。那就完美了。至于劉備,直接砍了算了。
“公子說得真對,趙雲要跑了。”張松贊嘆道。曹沖一听。連忙搶過望遠鏡。朝前方看去。
就在曹沖感慨和意淫的這個時間里,場中已經分出了勝負。趙雲雖然憑著自己強悍地攻擊力獨力斬殺了十幾名大戟士。破了一個半小陣,但他卻身帶數傷。而跟著他沖過來地那近百名親衛。卻擋不住黃忠帶領地十個小陣的圍殺。傷亡迅速增加。他們雖然奮力砍殺。但往往還沒踫到對手。就被幾枝長戟刺的刺,勾地勾,很快失去戰斗力,接著被殺死。與這種郁悶無比地死法相比,被那個驍勇無比地黃忠干掉倒更能讓人接受一點。
趙雲很快就意識到了情況的不妙。他一聲呼嘯,飛步倒退。順手撿起地上一枝長戟,奮力橫掃,將他身後幾個長戟蕩開。貼進了被圍在中間地親衛,他一入陣,那些萎靡不振地親衛立刻有了主心骨。振起精神極力招架。
“退!”趙雲一聲招呼,手中長戟從三個士卒面前劃過,劃開了他們地胸甲。鮮血飛濺,他身後的士卒一听撤退地命令。立刻形成了一個半圓陣,飛速後退。很快就退上了亂石堆,黃忠一見。立刻抬手下達了停止追擊地命令,執刀而立。看著趙雲等人在亂雲堆上飛速上行。又付出了十幾條人命之後,趙雲帶著剩下的幾名親衛。躲過了飛落的大石。消失在亂石堆的那一邊。
“好漢子。”黃忠嘆了一聲。長中長刀一擊盾牌。發出 的一聲,身後地士卒們一听,立刻飛速退了回去,隱入旁邊地樹林,接著十個在樹林中休息的小陣站到了山澗中間,上弩執刀,拄戟而立。
“正禮,此人好生厲害,怪不得公子特地讓你來支援。”黃忠對笑臉相迎地許儀說道。
“呵呵,此人就是夏侯叔權最崇拜地趙子龍。在長阪坡差點一矛捌I殺了公子。真是慚愧。”許儀有些不好意思的干笑了兩聲。又說道︰“不過公子對你有信心,讓我來只是預防萬一。他怕你有事。”
“多謝公子。”黃忠抬頭向上看去拱手致謝。他雖然看不清半山腰的曹沖,但他知道。曹沖一定能看到他。他也一定就在那里。
“公子。石頭不多了。我可以下去了吧?”魏延興沖沖的跑過來。見曹沖有些奇怪的看著他。連忙說道︰“不是我故意地。實在是那個趙子龍太厲害了,下了這麼多石頭也沒打著他,少了更不行。”
曹沖笑了︰“文長,你別小看這些石頭。趙子龍帶出來地人有一大半是折在這石頭上。要不然漢升地損失只怕會更大。你的功勞不小。”
“呵呵呵……”魏延開心地笑了。有些眼饞地看著下面不動如山地十個小陣︰“那我也可以下去殺一通了吧?”
“你下去吧。讓漢升帶著他的強弓手全上來。”曹沖笑笑。揮了揮手,魏延大喜。招呼一聲。帶著他的人飛奔下了山,隱在樹林中準備。而黃忠則長刀還鞘。手握著強弓上了山。強弓手分散到兩邊山腰上。隱在大石後面。將身上的箭壺推到了合適的位置。
“漢升。石頭不多了。下次劉備再來攻,就只有強弓侍侯了。”曹沖對黃忠笑了笑,用手指了指兩側的山腰說道。
“公子放心。有公子說的這種臨時掩體,我們能再拖上一夜。讓丞相大人平安通過郝穴絕對沒有問題。”黃忠笑了笑,伸手彈了一下手中地弓弦笑道︰“說不定,我這張弓能取了劉玄德地性命。”
“哈哈哈……”曹沖開心的笑道︰“到現在為止,只怕你的行裨將軍的行字已經去掉了。再拿下劉玄德,丞相的五子良將很快就要變成六子良將了。”
趙雲帶著幾個渾身是傷地親衛回到了劉備身邊。離劉備幾步遠就慚愧地低下了頭。拱手施禮︰“主公,雲無能。將士折損殆盡,卻不能前進一步,請主公責罰。”
劉備面色鐵青。他看著趙雲身上縱橫的傷口。被鮮血染紅的白色戰袍。又心疼又郁悶的說道︰“這些究竟是什麼人。如此利害。連子龍都無法闖過去?”
“主公,天色太暗,看不清是什麼人。”趙雲苦笑道︰“不過這些人每十人一個小陣,每個小陣至少有五桿長戟。很象是張僬義地大戟士,只是這些將士身材沒有大戟士那麼高大。戟法雖然熟練,也沒有大戟士那麼凌厲,領頭的那個將領用的是刀而不是戟。他們會不會是張僬義新補充的大戟士?”
“你是說對面埋伏地是平狄將軍張郜?”劉備地臉立刻白了,他在袁紹的手下混過一段時間,和當時還在袁紹手下的張郜有過接觸,知道這個張郜當年和顏良、文丑、高覽號稱河北四大名將,但除了他能用兵和個人地驍勇之外,手下地大戟士在袁軍中更是赫赫有名。和麴義地八百羌兵號稱是戰無不勝的精兵。听說在曹營中也是唯一在人數相當時和許褚地虎衛營對陣地。
如果是張郜帶著他的大戟士堵在這里,只怕他們這六千人確實無法通過虎跳澗。難怪這人把設伏地點選點這麼精當,雖然他們身後一里就是坦途,但自己這六千人卻是在澗中的最狹處,兩邊是幾丈高地懸崖峭壁。想爬都爬不上去,人多的優勢根本就無法發揮出來,狹窄地山澗最多只能三五人並排,前面再有那個大石堆一擋。除非你長著翅膀可以飛過去,否則你就只能先硬抗半山腰的石頭和箭雨。然後再面對以逸待勞地幾千伏兵。
“不是張郜。不是張郜。”孫賁有些語無倫次地連聲說道︰“他是倉舒。他是倉舒,他沒死。他沒死,他……”他一邊說。一邊調頭就走,邊走邊說︰“回去……回……去。我不能死在這里。”
“倉舒?”劉備一愣。連忙趕上幾步,一把拉住孫賁︰“你說對面不是平狄將軍張郜,是曹操的那個神童兒子倉舒?那這些大戟士又是怎麼回事?”
“是……他。一定是他。他會算。他是……妖人。”孫賁極力想掙脫劉備拉著他的手,面色慘白。一邊說一邊不由自主地看著四周。他一听到趙雲說對過地人是大戟士。就知道是曹沖。平狄將軍張郜在鳥林,絕不可能突然出現在這個虎跳澗,只有曹沖為看病回了江陵城,而他的手下就是強搶地張雄來教出來的大戟士。還是改進過地大戟士,領頭地那個用刀地一定是營中現在頗有威名地黃忠,也只有他才可能抵得住這個悍勇無比地趙子龍。
至于曹沖中了鳥頭茶為什麼沒有死。而他又為什麼會突然出現在虎跳澗。設下這麼一個讓人暴跳如雷卻又無法可施地絕陣,孫賁已經沒心思想了,他只覺得既然那個自己都覺得荒唐的預感既然成真了。就沒有什麼事再是不可能的。這一切讓他毛骨悚然。從心底升起了一陣寒意,他甚至覺得倉舒出現在這里。就是為了要他地命來地,幾日幾夜沒有好好休息,再加上這黑暗的環境。和曹沖種種出人意料的事情配合在一起。徹底讓孫賁那根繃得過了度地弦拉斷了。
他無法再承受這種壓力,他要回去,他要躲開那個能神算子吳範都看不透地怪人。
“將軍不可,如果真是曹沖地人馬。那只就有五百人。你不是說他只有五百人嗎?”劉備一听眼楮就亮了。他死死拉著匆匆要逃的孫賁極力勸說︰“將軍,他只有五百人。就算提前準備了大石,可是大石都用完了。你剛才也看到了。子龍回來的時候。只有幾十塊,不。十幾塊石頭,他們擋不住我們了。我們沖過去,沖出虎跳澗。正好趕上曹賊。一把火燒死他,還可以順便擒住這個曹沖,解了你的心頭之憂。豈不更好?此時一退,前功盡棄啊,將軍三思。將軍三思啊。”
孫責被他一頓激昂地勸說說得又有些清醒。又有些糊涂,他搖了搖混沌地腦袋。暗自苦笑了一聲,自己平日里也算是精明地一個人,怎麼遇到這個倉舒之後變得這麼笨。對。他只有五百人,就算他未卜先知。也準備不了多少石頭。沖過去,殺了他,沖過去。殺了他……
孫賁緊張地盤算了一陣,再看看身後毫無斗志的士卒。一個想法忽然冒了出來︰“左將軍,我反正已經立了功,這個大功就讓給將軍吧,你地人多。又有善戰地子龍將軍。就由你們打個頭陣吧。”
劉備一愣,回頭看了一眼諸葛亮和趙雲。兩人同時點頭。劉備心一橫,咬牙應道︰“既然如此。就請將軍退後一步,我親自帶人沖殺過去,將軍再跟上來,我不相信他五百人能擋住我們六千人。”他心中暗想,老子先讓人沖殺一陣,等他石頭用完了,箭羽用完了。再平地對陣,哪怕沖過去幾百人。只有一把火把曹賊將死了,也算是值了,如果能順便將那個小子給收拾了。老子就算賺住了。
他打定了主意,緊了緊腰帶。就準備親自上陣,諸葛亮一見立刻急了。連忙拉住了他。向他身邊地趙雲使了個眼色。趙雲也吃了一驚。連忙說道︰“主公不可。還是雲去吧,這次多帶些人,一定可以沖過去,主公帶著大隊人馬隨後跟上就是。”
“也好。”劉備想了想,確實也有些沒把握,他伸手拍了拍趙雲的肩膀。卻沒有答應趙雲的要求︰“你受了傷,還是讓醫匠來包扎一下。讓霍仲邈去一趟吧。”
霍峻帶著他地部曲很快就趕到了前軍。收拾了一下。就沖上了亂石堆。果然大石沒有上兩次那麼多。稀稀拉拉地掉了幾塊石頭,砸死了幾十個士卒之後。就再也沒有石頭落下,倒是強勁地羽箭如雨,將霍峻地人死死地壓在盾牌下面無法抬頭,在損失了上百人之後,霍峻才帶著剩余的人沖過了亂石堆。看到了嚴陣以待的魏延,和魏延身後排得齊齊整整的強弓營。
哪是五百人。這里排出去至少有上千人。霍峻肝膽俱碎,沒有向前。而是立刻向後退了回來。
“上千人?”所有人都愣住了。趙雲更是一頭霧水,明明只看到十個小陣,就算後面地樹林里還藏著人,也最多三四百人,加上兩邊山腰上地人。五百人足矣。怎麼可能上有千人,而且都是強弓?
“肯定沒錯。我認識那些強弓手。”霍峻急得白了臉。他忽然想起了什麼。連忙說道︰“我看到了曹仁地戰旗。肯定是他。我還看到了他地部曲將牛金,就是那個在長阪坡第一個沖破我戰陣地牛金。”
他這麼一說,劉備心死了。不錯,曹仁手下有個部曲將牛金,勇不可擋。悍不畏死,打起仗來只知有前,不知有後。在長阪坡帶著曹仁地三百部曲第一個沖破了以善守出名的霍峻戰陣,讓霍峻傷亡慘重,霍峻對他印象深刻。應該不會有錯。
“那怎麼辦?”劉備有些絕望的看著諸葛亮,希望這個聰明的年輕人再出一個絕妙地主意,讓自己絕處逢生。諸葛亮低頭想了一會,抬起頭說道︰“將軍。既然如此。我們只有另外一條路了。”
曹沖看著興沖沖地曹泰笑道︰“你來得還真及時。對面的劉玄德剛要玩命。你就趕到了。這次可是立了一大功。”
曹泰笑道︰“我這功勞只是機會,哪有你這一刀一刀砍出來地功勞實在,我倒希望劉備殺過來。也好讓我掙點真正地軍功,倉舒,你身體還沒好。又已經打了半夜。就不要再跟我搶了。”他笑著。回頭叫道︰“將公子地藥粥拿過來吧,別再藏在後面了。”
曹沖一愣。抬眼向曹泰身後看去。只見曹泰的親衛笑著讓開一條通道,麋氏姐妹紅著臉,猶猶豫豫地走了過來。一個手里捧了用厚厚的絮包成一個大包袱。
“公子,你地藥粥。”麇大雙將手里地包袱放在曹沖面前。解開一層層的絮,露出一個大陶罐。揭開罐蓋,一陣藥香飄了出來,讓周圍地人都不由自主地吸了吸鼻子。
“呵呵……”曹沖笑起來。瞅了一眼滿臉通紅地麋大雙。“我還真餓了,有勞你們跑這麼遠來給我送粥,怎麼這麼巧。居然找到子平了?”
“哪有什麼巧啊。”曹泰笑道︰“我帶著人到了郝穴。安排了半夜防務。上午士卒巡山的時候發現她倆一身泥地窩在草窩子里發抖,幸好那個士卒在你那兒見過她們。就將她們帶過來了。下午父親帶人到了郝穴。我就請令來接應你們。順便將她們給你帶過來了。”
“哎……”曹沖嘆了口氣。憐惜的摸了摸麋大雙地腦袋︰“不是讓你們不要來嗎,跑這麼遠送兩罐粥。萬一被山中的猛獸叨了去。公子心里怎麼能安心。”
“公子,你身體還沒好,大師說這藥粥還得接著吃才行。”麇大雙急急地說道。伸手一摸陶罐。臉色卻變了︰“唉呀,粥冷了。我給你生個火熱一熱吧。”
曹沖無語。奪過她手里的陶罐交給身旁地虎士,一手一個,將她們強拉到設在一旁地行軍帳前說道︰“你們什麼也別管了,立刻听公子地命令,將濕衣服烤一烤。然後躲進去睡覺。不听話的,明天就趕走。听見沒有?”他嘴里說得凶巴巴地,眼里卻全是柔情。他們將她們推進帳中,有虎士很快在帳前生起了火。過了一會兒麋氏姐妹將全是泥地外衣遞了出來。自有人替她們烘干,而曹沖則鑽進帳中。用身體替她們取暖去了。
“將軍戰沙場,醉臥紅羅帳。倉舒還真是舒服。”曹泰偷偷的打趣了一聲,搶過張松手里的望遠鏡套在眼楮上看了看︰“這就是倉舒地寶貝?怎麼什麼都看到?”張松笑了笑。上前擺弄了一下。曹泰再次套到眼前,立刻驚叫起來︰“哇,果真是寶貝。有了這個。幾十里外的敵人在干什麼都一清二楚啊,怪不得他那麼快就知道鳥林火起。總打勝仗的,不行,就沖著我將這兩個小美人給他送過來地份上。他也得送我一個這樣地寶貝。”
“子平,我送你這麼大一個功勞你還不滿足。還想黑我的寶貝?”曹沖在帳里大叫道。他又低了聲對縮在他懷里地麋大雙輕笑道︰“他可不知道,你們兩個才是公子我的寶貝。”
麋大雙心如鹿撞。嬌羞不語,麋小雙卻幽幽地嘆了口氣。伸出雙臂,從背後抱緊了曹沖。
一心想立功的曹泰等到半夜也沒見對面發動進攻,不免心中疑慮,他用手中的望遠鏡看了又看,只是對面山澗中漆黑一片,就連月光就照不進去。除了幾堆箐火。根本看不到什麼。他不免有些著急,恨不得帶人殺過去。難道自己辛辛苦苦的半夜跑到這山里來,就這麼對峙一夜?
魏延忽然悄悄地摸了過來。湊到周不疑身邊說道︰“元直。你說對面會不會……”
假睡的周不疑睜開了眼楮。看著一臉狐疑地魏延。不解地問道︰“文長。你說對面會怎麼?”
“我是說……他們這麼久沒動靜。實在讓人生疑,如果想去郝穴。他們就要進攻。到了明天丞相大軍過了郝穴。就算我們放他們去郝穴只怕也白去,如果不想去郝穴了。他們就應該撤退。可是又沒听見他們撤退地聲音。難道他們想在這澗里呆一夜?這可不是扎營地好地方,何況他們沒帶帳篷。難道這大冬天地露營?所以我覺得,他們是不是故意在麻癉我們,偷偷地從另外地路去了郝穴?元直你對這里地形比較熟,可知這附近還有什麼小路能到郝穴的嗎?”
“另外的路?”周不疑笑了笑。剛要打趣魏延一句。忽然想到了一個問題,冷汗立刻從額頭沁了出來。他立刻爬起來。沖到曹沖的行軍帳邊,輕聲叫道︰“公子醒來,公子醒來……”
曹沖迷迷糊糊地爬起來,從行軍帳里探出腦袋。勉強睜著眼楮看著周不疑︰“抓住孫責了?”
“公子,那邊一直沒有動靜。只怕事有不妥。”周不疑顧不得多想,連忙將他和魏延的想法和盤托出︰“我們懷疑,孫賁這里留著人不動,只怕是迷惑我們,他們另外派人從小路去了郝穴?”
“小路?”曹沖一驚。立刻從帳篷里鑽了出來︰“還有小路?你怎麼不早說?”
周不疑郁悶地咂了咂嘴。顧不上抱怨,解釋道︰“沿虎跳澗向前三里,翻過一個山粱,向東走五里。就可以進入鷹愁澗,那道山粱很陡。平時很少有人走。只有采藥地人走。但只要翻過了這道山粱。進入鷹愁澗。向前走不遠,就是一路坦途。如果他們一個時辰前出發,天亮前就能從小道進入郝穴。”
曹沖一下子驚醒了。他一邊穿衣甲,一邊對魏延說道︰“文長。快去通知漢升他們,立刻準備起程。”然後回過頭來對周不疑說道︰“怎麼前幾天听你說過這什麼鷹愁澗?”
“鷹愁澗入江口無碼頭,不利登陸。水深且急,平時根本無法行人。從長江登岸。唯在虎跳澗可行。”周不疑解釋道,“我也忘了這冬天水少。鷹愁澗也會干涸,一時忘了提醒公子,請公子責罰。”
“責罰地事以後再說。”曹沖瞟了周不疑一眼︰“現在先想想。有什麼辦法能擋住他們。不讓他們進入郝穴放火。”
“從此處向北向東。有一個險要所在,可以搶在他們前面。只是路途很難走。能行的大概只有我們這五百人了,曹子平地一千人全是北人,根本走不了那個路。”周不疑猶豫了一下又說道︰“不過可以派人通知曹鎮南,從郝穴出兵。有一大路可直達此處,只是,等曹鎮南收到消息再派人趕到那里,只怕我們已經和他們激戰半日,如果……”
“如果什麼?我這五百人還能怕他們?我們路不好走。他們的路也不好走。我們人不多,他們的人也不會多。一對一還能怕了他?”曹沖厲聲喝道。“別�@鋁耍 套急賦齜 ! br />
就在他們說話的空當。被驚醒的麋氏姐妹一聲不吭地取下了熱好的藥粥。裝了滿滿地兩碗,遞到曹沖地面前。曹沖一愣。看了她們一眼,端起碗也不用筷子。三兩口將藥粥喝光。起身就走。
黃忠等人已經準備停當,曹沖和曹泰解釋了情況,又向曹泰帶來的強弓營調用了足夠地箭枝。這才匆匆起身,打起火把,消失在夜色之中。
曹泰郁悶地拍了一下大腿,起身和一直守在澗中的牛金交待了一下,帶著自己地親衛也起了身,他要先去通知曹仁,然後爭取能從郝穴帶著騎兵直插鷹愁澗,無論如何要趕上和曹沖並肩作戰地機會。總不能自己忙乎了一夜,就在這虎跳澗睡一晚,然後明天打道回府吧。
月光如水,瀉在如魚背一般的山粱上。劉備在地上蹭掉戰靴上足足有一斤重地濕泥。看了看身後泥濘濕滑地山粱,看著剛才差點讓自己滑下去的險地心中升起一股沖天的怒氣,為了燒這把火,他辛辛苦苦地從陸口趕到虎跳澗。沒想到被那個倉舒帶著五百人堵在這里堵了半夜。折損大幾百人居然沒能前進一步,眼看著他耗盡了石塊。自己就要成功時。他卻來了援軍。活生生的堵住了自己前進地道路。那個孫賁更是被倉舒嚇破了膽。吵著要連夜退回陸口,還口口聲聲地說這個倉舒會算計,比神算子吳範還準。
對這個說法劉備是嗤之以鼻。他不相信什麼未卜先知,那些術士地話,他不是很相信。但孫賁說倉舒知道他的兒子一個叫劉封。一個叫劉禪。卻讓他心里一咯 ,劉封還好說,劉禪可才兩歲,他地名字是幾個月前才起的,只有他身邊地幾個人知道。倉舒是怎麼知道地?他第一個想到了徐庶。可是听孫賁說。徐庶到了襄陽不久就被曹操安排到徐州去了。而倉舒這句話,卻是在他進襄陽之前說地。
這不然不讓劉備起了疑心,也因此決定放過孫賁一條生路,既然有那麼多人知道了。殺了孫責也沒用。更何況現在機會還不好找。自己要帶人轉向鷹愁澗。不能和孫賁在這里耗著了。
“主公,兵貴神速。”諸葛亮低聲對有些出神的劉備說道。
“哦。即刻前進。”劉備驚了一下,收回心神揮手道︰“讓人去通知霍仲邈,帶著剩下地人趕過來,至于孫責。由他在那里做疑兵吧。”
一千精銳拋下剛才的驚懼,略作休整就踏上了征程。下到鷹愁澗。踩著濕滑地澗底急速前進,劉備雖然身體感到很疲憊心里卻極端的興奮。他看著身邊一言不發。穿著一身略有些小地皮甲顯然有些滑稽地諸葛亮。充滿了喜悅,要是以前遇到今天這個情況。他肯定是帶著他的兩個猛將兄弟死沖。要麼就只有撤退。有了這個年輕人。一計不成,又生一計,三言兩語安撫住了那個快發瘋的孫賁。讓他在那里當疑兵,而自己則帶著人翻過這個險要之極的山粱。直插郝穴中心。雖然在山粱上摔死了近百人。但就這剩下地近千人,放火是足夠了。
要是早遇到這樣的人才,自己何至于被曹操趕得東奔西跑,惶惶如喪家之犬。
“子龍。傳令下去。這次成功每人多賞一月軍餉。”劉備轉頭對緊跟在身後的趙雲吩咐道。
趙雲略頓了一下,轉頭將命令傳了下去。這些將士都是劉備地親軍。本來就極為精銳。餉銀也高,一听這個命令。立刻象嗷嗷叫地狼一樣。迅速加快了速度。一千人象一只火龍。在鷹愁澗里急速穿行。偶有崴了腳地,也沒人去問,立刻躲到一邊,以免被後面的人活活踩死。
“孔明,這次這個倉舒不會再堵在前面了吧。”劉備沖著抬頭查看地形地諸葛亮笑道。
“主公,想來應該不會。不過。主公還是要小心些,不可太突前了。”諸葛亮略低了頭。拱手施禮道。他看著劉備興奮得有些發紅地臉心里不由得有些擔心,劉各地位置也太靠前了,雖然說前面不太可能有伏兵。但萬一有伏兵。那劉備的位置可就很危險了。
“無妨,如果那個倉舒還能堵在前面,我也認命了。”劉備哈哈一笑,笑聲在澗谷中回蕩。他笑聲一停,大聲喝道︰“眾將努力向前,燒了曹賊,重重有……咳咳……有賞。”他笑了一陣,又喝了一聲,最後有些氣上不去,“賞”字險些憋在喉嚨里說不出來。嗆得他咳嗽了兩聲,停住了腳步。
趙雲見了。連忙趕上前一步。和一個親衛一起,一左一右地架住了劉備。他們兩個身材高大。幾乎將劉備架得離了地。騰雲駕霧一般隨著大軍向前飛奔,劉備也確實有些累了。任由他們架著,抓緊時間喘氣,腦子卻興奮得很,胡思亂想個不停。奔了近一個時辰。眼看著前方山澗越來越寬。他地心也越來越寬,體力也恢復得差不多了,這才掙脫了趙雲,叫過諸葛亮問道︰“孔明,快到郝穴了吧?”
“過了前面那個彎,就是平坦大道,極是好走,再向前二十里就是郝穴,天亮之前一定可以趕到郝穴腹心。擋住曹操的敗兵。”諸葛亮微喘著氣應道。
“好。”劉備精神一振,站住腳喘了一口氣︰“等上了大路。讓將士們略作休息,到了郝穴才有體力放火。”說著。他不禁笑出聲來。喃喃自語道︰“曹阿瞞,你也有今天。”
“主公。前面有火把。”趙雲忽然眼神一緊。立刻伸手指去,劉備沿著他的手指看了看。卻什麼也沒有看到,他疑惑的回頭問道︰“子龍,你是不是看錯了,哪有什麼火把?”
“主公,雲豈會看錯,剛才分明是有幾個火把。突然之間熄滅了。”趙雲有些緊張地說道︰“請主公傳令,立刻沖過前面那個彎口,上了大路,就算有伏兵也無奈我何了。”
劉備一听。半信半疑地又向前看了一會。回過頭來又看了看趙雲。見趙雲臉色肯定。便也信了,傳令立刻向前。奔跑了一個時辰。速度已經慢下來地大軍一听。鼓起余勇,奮力向前。前面幾百人很快就通過了拐彎口,平安無事,劉備見了心中大定,在趙雲等人的簇擁下。快步進了拐彎口。
這個彎口大約有十步寬,兩邊峭壁挺立,想來是個水流極急之處,山石被沖得光滑如鏡,猿猴難登。趙雲看著兩身的岩壁心中吃緊,不由得向劉備靠攏了過來。抬頭看了一眼,就在這時,他看到崖頭一點寒光一閃,瞬間由小變大,直撲他身邊的劉備而來,趙雲大吃一驚。顧不得多想。身體一側就將劉備擠到一邊,一只羽箭。帶著厲嘯,從劉備身邊掠過,撲地一聲扎進了一個侍衛的胸口,強勁地羽箭穿透了他身上地皮甲。透胸而過。鮮血進現,帶著他向後退了一步,撞在了另一個侍衛地身上。
劉備大吃一驚。尚未明白過來,接著十幾只羽箭疾飛而至,盡數扎在了趙雲剛剛舉起地盾牌上。以趙雲臂力之強,也被這十幾支長箭震得左臂發麻。侍衛們一見,大叫一聲,幾個人撲了上來。用手的盾牌組成一個屏蓋,擁著劉備向前飛奔。上面的箭手們好象認準了劉備,長箭跟著他而來,不斷的有長箭射過空隙,將只顧護衛劉備地侍衛射倒。一聲聲悶哼傳到劉備耳中,不由得他不冷汗直流。
“小心前面有伏兵。”趙雲護著劉備撒腿狂奔,盾牌罩在劉備地頭上,右手抽出了腰間地長劍。凝神戒備,他地話間剛落,旁邊地大石旁邊幾個身影暴起,刀光閃現。幾個侍衛猝不及防。立刻被劈翻在地,那幾個人影並不戀戰。直沖著趙雲和劉備沖了過來,其中一個身材高大威猛地身影刀光凌厲,跨前三步,刀下已經斬了五人。再跨一步。沖到劉備跟前,大喝一聲。雙手握刀全力下劈。
“保護主公!”趙雲一聲狂嘯,左手地盾牌迎了上去。右手長劍直刺那個人咽喉。轟的一聲。刀盾相交,那人長刀在盾上一彈。又順勢砍在了趙雲地長劍上。 嚓一聲。長劍斷裂,趙雲用背頂著劉備。連退三步。用發麻的左手勉力舉著盾牌護著劉備,身邊沖過三個侍衛。擋在那個人影面前。
那人瞟了趙雲一眼。一聲暴喝,抬腿踢在面前一個侍衛地小腹上。踹得他倒退一步,擋住身後一個侍衛的前進路線,接著身形左閃。雙手握刀劈在另一側的一個侍衛頭上。將那個侍衛帶人帶刀一劈兩段,上前一步。又趕到趙雲面前,雙手握刀連劈三刀。
趙雲左手兩次受到重擊。已經酸麻不已。右手長劍已斷。又要護著劉備,無法再讓。只得將盾牌架在肩上,硬扛了三刀,右手丟掉斷劍。接過一個侍衛遞過來地長刀。趁著那人換氣地間隙象毒蛇一樣刺了過去。
那人連劈三刀。都被趙雲架住,雖然逼得趙雲又退了一步,卻未能將躲在趙雲身後地劉備斬殺。不由得狂嘯一聲,身體後仰。左腿支地。倏地踢出右腳。踹在趙雲前跨地左腿上。趙雲一刀刺空,左腿上又被踹了一腿,險些站不穩。不得不停住了腳步,那人手在地上一按。人忽然地直起,單手握刀照著趙雲劈下,身體卻趁著趙雲招架地時間一轉,立刻轉到了趙雲身後,晃到劉備地眼前,手中地長刀劃了一個圈。斬殺一個沖上來地攔截的侍衛後。對身後趙雲全力劈下的長刀不管不顧。惡狠狠地沖著劉備劈下。
“主公!”兩個侍衛狂叫著撲了上來,一個人撲在劉備地身上。將他壓在自己的身上,另一個卻掄著刀沖著那個人影撞了過去,被那人一刀梟首,尸身卻去勢不減。狠狠地撞在那人地身上。那人被撞得後退一步,突手扔出手中長刀,長刀呼嘯而去,將伏在劉備身上地那個侍衛刺殺。與此同時。他地後背挨了趙雲全力一劈。一陣金屬交鳴。他悶哼一聲。向前跨了一步。手一伸。奪過一個侍衛手中地長刀。回身就劈。正砍在趙雲砍下來的第二刀上。
這一愣神地功夫。幾個侍衛已經將那個背後中了一刀氣絕地侍衛推開。拉著劉備急速後退,而趙雲在一個錯身地功夫又攔在他那人與劉備之間。那人見了。遺憾的一笑。撮唇長嘯。正在他身後護衛地幾個人影立刻護著他向前殺去。如滾湯潑雪,轉眼間殺出一條血路,突圍而去。
“這些都是什麼人,如此驍勇?”劉備驚魂未定地問道。
“曹沖手下的虎士,領頭的那個叫許儀。我在長阪見過他。”趙雲暗自抹了把冷汗,長阪坡自己差點挑殺了許儀地主將曹沖,這次許儀一次突襲。差點斬殺了自己的主公劉備。這許儀不愧是虎衛校尉許仲康的兒子。身手果然了得,趙雲听了听前面已經漸稀地喊殺聲。苦笑著搖頭。暗道這個領兵地好膽量,前面放過幾百人,讓自己放心。山頂埋伏暗箭,逼得自己護著劉備送到埋伏的人前面去,再來這幾個勇悍絕倫地虎士突襲,想要一舉斬殺主將,險險得手。如果主公真被斬殺。就算燒了郝穴又有什麼用?再者一擊不中。他們就急速而退。前面的幾百人大概已經中了伏。根本攔不住這十來個從身後殺過來的勇士。前前後後算得極精。打得極準。
“又是那個曹沖?”劉備狂怒起來。一刀劈在旁邊地石頭上,火星四濺。他破口大罵︰“難道他會飛嗎?給我強攻,就算放不了火。也得宰了這個豎子,以解我心頭之恨。”
黃忠一陣箭雨。將搶先繞過了彎口地幾百先鋒軍射倒一大半。接著趁著他們驚魂未定地時候,帶著人趕上來一陣砍殺,正好接應上了急速退回地許儀。許儀帶的十個虎士只剩下了五個。而且個個帶傷,許儀自己左臂也被砍了一刀。鮮血直流。
“正禮,還好吧?”黃忠護著許儀退回小陣,關切地問道。
“沒事,可惜沒能斬殺大耳賊。”許儀咬牙切齒。“那個趙子龍太厲害了。要不是公子賞地鐵甲。今天只要被他一刀劈死了。”他吐了口帶血的唾沫心有余悸地罵道,黃忠瞟了一眼他地後背,看到雙層鐵甲外面的一層已經被砍出一個大口子。內層鐵甲也有一條深深地刀痕,看來這一刀確實不輕。
“你們退到後面去包扎一下。”許儀對那五個虎士叫道,那五人應了一聲,穿過小陣到後面去了。
“漢升,能當得住他們嗎?”許儀看著前面蜂擁而出。呼嘯殺來地劉備軍。有些擔心的問道。
“擋得住也得擋。擋不住也得擋。”黃忠抬手連放三箭。長箭呼嘯離弦,將沖在最前面的三個伍長射倒。這才說道︰“幸好公子將我們分成兩批。要不然連這兒都趕不上,被他們上了大路,我們可就真擋不住了,現在有這個絕佳地地形,多擋點時間沒有問題。”
曹沖帶著黃忠他們一路急行,不到半個時辰就發現了問題。自己地身體沒有復原。又沒有馬可以代步。剛出發不久就感到了吃力,勉強撐了半個時辰。就實在是頂不住了。而其它士卒也有問題。黃忠的三百人步履輕快。沒有受多少影響,魏延的人走起山路來。也是輕車熟路,而自己的一百個虎士雖然武技最高,體能也最好。對這山路卻不行,只有許儀等人身法好,還能跟得上黃忠。如果照這個速度下去,自己只怕未必能堵得住劉備,他當機立斷。讓黃忠和魏延先行。許儀帶著十幾個身法好地虎士一起跟著去了。自己則帶著剩下地人。由一個荊州斥侯帶著,在後面跟著。
黃忠帶著四百人加快了速度,一路狂奔,穿山越嶺,終于搶在了劉備前面到達了最後一個拐彎口,趙雲看到的那幾個火把就是他們,黃忠一看到澗中地如長龍般地火把。就立刻吩咐熄了火把,仗著自己對山路比較熟悉。帶著人借著月光進了伏擊地,魏延帶著幾個強弓手上去埋伏。而許儀則帶著虎士冒險伏在了澗中拐彎處地大石後。準備突襲劉備,黃忠則帶著剩下地人,用強弓守住了澗口,澗口地拐彎對他們來說十分有利。劉備有再多的人,也無法發揮優勢一一他們無法拐彎放箭。而黃忠地人卻可以用強弓死死的封鎖住這個十步寬地山澗,在澗頂還有魏延地人不停地居高臨下,用長箭招呼劉備。
絕地,又是一個絕地。
劉備再次在成功在望時被人擋在這進退不得的澗口。氣發如狂,不顧諸葛亮和趙雲地勸阻,督軍狂攻,他不相信他這一千精銳打不破前面這四五百人的堵截,更何況後面霍峻還要帶著人來。他要在霍峻來之前。哪怕用兩個換一個,也要將這四五百人耗掉。
他地親軍們舉著盾牌,在狹窄地澗口蜂擁而出。一拐過彎。就得面對黃忠的強弓急射。他們自知沒有生路。一個個悍不畏死地號呼著向前,不管不顧。不去看身邊中箭倒下地人的慘叫。不去看腳下踩到的是不是自己地同胞。只知道發力狂奔。只有跑過這一段近百步地距離,他們才有機會和敵人面對面地廝殺,才有機會破陣,才有機會成功。
黃忠看著狂奔地劉備軍卒心中大喜,他最希望劉備這麼干。他帶了不少長箭,在陣後安排了足足一百五十名的強弓手,這百步距離上每人可放兩箭,劉備軍陣型這麼密集,正是強弓發威的好時機,他們地盾牌根本起不了太多地作用,即使沖過了這百步距離。面對著前面一排刀盾手。後面兩排大戟士。劉備的人也沾不到什麼便宜。
只要劉備地人耗不盡自己的長箭,那這里就是銅牆鐵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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士卒們吼叫著,頂著盾牌冒著箭雨狂奔,百步的距離轉瞬即到,他們大喜的放低了盾牌,合身撲上了嚴陣以待的大戟士。但狂奔而來的他們象一層巨浪,拍上了岸邊的巨石,除了驚起一陣血花之外,未能捍動巨石分毫,沖過箭陣的士卒們發現,面前依然是死路一條,他們擠在曹軍陣前,雖然極力用手中的盾牌擋,用手中的長刀砍,可人數太少,根本起不了什麼作用,面對著一排刀盾手,兩排大戟士,他們很快就倒在了血泊中,在曹軍陣前堆起了一道尸牆。
“退後一步!”黃忠一聲號令,三排將士齊唰唰的向後退了一步,劉軍將士見曹軍退了一步,心中大喜,繼續沖上前來,卻發現曹軍這一步退得極為巧妙,他們手中的刀要想砍到曹軍,就得跨過已經倒下的同伴的尸體,踩著滑膩的血,這讓他們腳下根本無法站穩,更別提與曹軍廝殺了,往往還沒找到合適的地方站穩,就被長刀砍殺,被長戟挑殺,勾殺,啄殺。他們覺得上當了,但這些都無法傳到後面去,後面的同伴沖過箭陣,擠到他們的身後,將他們推向死亡,然後自己撲向死亡。
黃忠退了三次,射殺和斬殺劉備軍近五百,自身傷亡不過三十多。
劉備狂怒,推開趙雲和諸葛亮的阻攔,帶著最精銳的侍衛就沖了出來,他剛出現在彎口,就被黃忠瞄上了。黃忠借著劉備身邊的火把,將面容扭曲的劉備看得一清二楚,他抽出兩只雕翎,搭在弓上。拉弓如滿月,嗖嗖兩聲,兩只長箭一前一後,如影隨形直奔劉備飛去。
趙雲苦勸劉備不成。只得一手舉盾一手提刀護在劉備前側,在如蜂的箭雨中,他看到了那個和他有過一面之緣的黃忠,看到了他突射而出地長箭,想也沒想就頂在了劉備面前,一只長箭嗡的一聲釘在了他的盾牌上,另一只長箭卻擦著盾牌邊掠過。一箭射落了劉備的盔纓。
劉備頭盔被射落。發帶也被帶掉了,頭發散落下來蓋在了臉上,他吃了一驚,抬眼看去,只向那些箭羽好象長了眼楮一般,竟是集中向他這里射了過來,趙雲一邊奮力擋著箭,一邊大叫著︰“帶主公撤!”幾個侍衛不顧劉備地掙扎,將他拖回彎口,只見趙雲左手舉盾。右手舞刀。奮力向前沖了不到十步,身邊的十來個侍衛已經盡數倒在了血泊之中,他實在無奈,只得退了回來。
“主公,不可如此。”諸葛亮拉著發狂的劉備衣袖大叫道︰“如此上前,只是送死而已。請主公听我一言,必能破其陣。”
“快說。怎麼破他的陣。”劉備撩開散亂的頭發。瞪著血紅的眼楮,沖著諸葛亮連聲大吼。
“主公。將盾牌集中起來,組成一個盾陣,穩步向前,只要過了這個箭陣,我們就可以和他們近身廝殺,他們的箭陣就起不了作用了。”諸葛亮急得滿頭大汗,指著前面躺了一地地尸體說道。
“有理。”劉備一听大喜,忙命令人排成緊密陣型,前面地豎起盾牌,後面的將盾牌舉過頭頂,形成魚鱗一般的盾陣,數百人穩步向前,沒有盾牌的就夾在中間,貓腰前行。
這個陣果然見效,黃忠雖然連聲大喝放箭,卻沒有起多大作用,除了一些穿過縫隙的長箭射死射傷一些士卒外,竟是無可奈何。黃忠暗自嘆氣,只得放下強弓,拔出長刀,留下一百強弓手守備,其它人全部加入到前面的戰陣,準備肉搏。
在上面的魏延一見,心中大急,連忙讓士卒將剛找到的幾塊大石推了下去,大石轟然砸下,將數十個士卒砸成肉餅,在劉備軍中引起一陣慌亂。可惜石頭太少,一見上面再沒有石頭落下,劉備大喜,連聲催促向前。盾陣很快就接近了曹軍,兩軍各舉刀戟開始交鋒。
趙雲帶著幾個侍衛奮力向前,沖到了陣前。手中盾牌連砸,將兩支遞過來的長戟砸偏,長刀跟著遞出,將一名曹軍刀盾手斬殺,接著和身而入,趁著後面的大戟士沒抽回地時機,長中長刀一次,將兩名大戟士斬于陣前。曹軍地小陣立刻出現了一個空隙,大戟士們無法抽回大戟,一時陷入被動,片刻之間又有幾名大戟士被趙雲斬殺。大戟士們驚慌不已,被蜂擁而至的劉軍擠得向後,陣勢眼看告破。
趙雲心中大喜,手中長刀急揮,再斬兩人,接著就迎上了趕過來的黃忠,黃忠手披重鎧,雙手握刀,沖著趙雲呼嘯而下,連劈三刀。趙雲抬盾招架,卻發現黃忠臂力驚人,他那酸麻不已的左手根本抵擋不住,砍得他連退兩步,立足未穩,黃忠又是暴喝一聲,長刀左右一蕩,將趙雲的兩名侍衛斬殺,跟著跨步上前,力貫雙臂,當頭又是三刀。
轟的一聲,趙雲手中的盾牌再也支撐不住,散成一堆木片。趙雲大駭,和身急退,身邊三個侍衛見狀,大喝著沖了上去,掄刀亂砍。黃忠也不抵擋,任由他們地長刀在他肩上、盔上砍出一溜火星,厲喝一聲,手中長刀奮力橫掃,刀尖在三個侍衛地胸前一劃而過。
一刀三人!
黃忠再進一步,舉刀架住一個侍衛的長刀,飛起一腳踹在他地胸口,喘得那個侍衛口吐鮮血,倒飛而回,趁著這個空隙,黃忠一手握住另一個侍衛的手腕用力一扭,順手奪過他的長刀,在他脖子上一拖而過,跟著雙刀在手,狠狠的砍向了趙雲。
趙雲暗自叫苦,有心想上前與這個黃忠惡斗一番,只是自己的左臂今天連遭重擊,到現在還酸麻不已,根本使不上力,而單手用刀根本不可能擋得住他。無奈之下,他只得退回了自己的陣中。
黃忠雙刀在手。連聲怒吼,將十步寬的山澗擋住,連續斬殺十數人,見身後陣勢復成。這才收刀退回陣中。許儀帶著幾個虎士趕了過來,看到黃忠一身是血,連忙問道︰“受傷了?”
“沒有。”黃忠撇嘴一笑,“這個趙雲果然驍勇,險些破了我的陣勢。也不知是誰出了這麼個主意,想出這個盾陣,我地強弓手都無法奏效了。”
許儀這才放了心︰“我見你們喊殺聲震天。以為陣破了呢。這才帶著人趕了過來。幸好幸好。”
“陣雖然沒破,但被這個趙雲一下子斬殺了我十幾人,這一次損失大了,總傷亡已經過百,公子如果再不到,只所撐不過兩次了。”黃忠微皺眉頭說道︰“文長說,他們的援軍到了,足有兩千人。”
許儀一听,也皺起了眉頭,他抬頭看了看天︰“天色將明。公子也快到了。只是他手中只有不到一百人,來了也未必能起多大作用,但願派出去的斥侯已經遇到了鎮南將軍,我們的援軍來了,就不怕他們了,說不定還能把劉備給逮住,亂軍中就給宰了。省得以後讓公子不好做人。”
“哼。不管援軍到不到,只要我黃忠在。劉備就不能前進一步。”黃忠擦去鐵甲上地血沫,抗聲說道,許儀見了笑道︰“漢升,公子送你這鐵甲,是保護你的,可不是讓你玩命的,你可別會錯了意。”
“哈哈哈……”黃忠和許儀對視一眼,仰頭大笑。
霍峻的兩千人在黎明之前趕到了,已經紅了眼的劉備二話不說,立刻吩咐霍峻帶著人以諸葛亮說的盾陣的辦法沖了上來。兩軍廝殺一陣,已經戰了半夜地黃忠軍傷亡立增,雖然打退了霍峻地第一次沖鋒,但人數卻只剩下了一百不到,所有的強弓手都拿起刀戟上了陣。魏延也從山上下來了,帶著他的人列入陣中,將傷亡慘重的黃忠部換了下去略作休息調整。
趙雲休息了片刻,手臂略好了些,也穿起重鎧殺了上來,他和霍峻一左一右殺到,黃忠的陣勢立刻吃緊,許儀和魏延一看,立刻殺了上去,替下了黃忠。許儀接住趙雲,魏延接住霍峻,帶著各自的親衛在陣前一陣砍殺。他們還算頂得住,但手下的士卒卻頂不住霍峻帶來的生力軍,被逼得步步倒退,眼看就要退出狹窄的山澗。
黃忠見了大急,揮刀正要再上,旁邊一個親衛忽然欣喜的叫道︰“將軍,公子來了。”他抬頭一看,只見曹沖帶著近百人從山道上飛奔而至,轉眼之間就到了陣前,不待曹沖吩咐,典滿帶著虎士們就沖了上去。這些虎士雖然走了半夜地路,但他們一來趕得不急,二來上半夜休息過一陣,到了這里,竟是殺氣沖天,齊齊一聲怒吼,就殺了過去。
許儀和魏延正殺得吃力,一听後面吼聲如雷,心中大喜,知是公子帶地援軍到了。這些虎士雖然不善走山路,但武技卻是最好的,論起這種小規模的作戰,正是他們的擅長。當下會意的向澗邊退了過去,讓出了中間的道路,看著虎士們象惡狼一般的舞著刀就沖了過來。
霍峻殺了一陣,見魏延忽然讓到一邊,眼前地壓力一松,心中大喜,正要指揮將士們沖過去,卻見曹軍忽然讓出中間一個人巷,接著就看見一批身材高大,殺氣凜然地家伙沖了過來,當頭一個大漢,手起刀落,就將自己兩個手下劈倒,跟著盾砸刀砍,連跨三步,手中長刀拖殺一人,斬殺兩人,剎那間就殺到了自己的眼前,摟頭就是一刀。
此人正是典滿,他一見許儀等人都渾身是血,士卒們又傷亡過半,就知道這仗打得慘烈,一時殺氣盈門,一上來就大發神威,想要一刀斬殺看起來是個將領地霍峻。
霍峻大駭,舉盾招架,一聲巨響,手中木盾被典滿一刀斬碎,跟著胸口就挨了一腳,他踉蹌一步,向後就倒,典滿一盾砸來,砸得上前阻擋的一個侍衛吐血翻倒,跟著手中的長刀就狠狠的砍在了霍峻的肩上。他撒手扔盾,瞪圓了眼楮,連聲吼叫著用力擠了過來,雙手握刀想要拖殺霍峻。
霍峻心神俱裂。雙手死死地握著典滿的刀背,他知道這一刀要被典滿拖斬過去,自己就徹底完蛋了。兩人握著同一把刀,瞪圓了眼楮。大吼著爭奪,旁邊的侍衛們也吼叫著叫了上來,互相護著自己的主將,一時之間,這方寸之地竟成了戰場地焦點,長刀翻飛,盾牌亂舞。砍殺聲不絕于耳。
霍峻的人雖然悍勇。但不是典滿身邊的虎士的對手,被殺得步步後退,霍峻目眥盡裂,竟生生拗斷了典滿的長刀, 嚓一聲,長刀斷為兩截。典滿大怒,用力將半截長刀插進旁邊一個侍衛的胸口,接著一拳轟在那個侍衛的太陽穴上,劈手奪過他地長刀,奮力再砍。霍峻被他殺破了膽。再也不敢應戰。按住半截長刀,連步急退。等典滿斬殺了攔在他前面地三個侍衛,霍峻已經退回陣中。雙方惡殺一陣,劉備見依然無法取勝,天色卻已將明,留給自己的時間不多,他不想再等。帶著剩下的人全部沖了上來。作最後一搏,企圖畢全功于一役。
虎士們雖然驍勇。但劉備軍實在人數優勢太大,又殺了小半個時辰,東方現出魚肚白時,傷亡過半的曹軍抵擋不住,慢慢的退出了山澗,退上了大路。劉備抬眼看了看東方露出的一抹朝陽,看看只剩下不到一百人的曹軍,再看看被幾個虎士擁著,裹著大氅站在一個土坡上面無表情的看著自己的曹沖,心中大喜,回頭叫道︰“斬殺曹沖者,賞百萬錢,連升三級!”
曹沖听到了劉備聲嘶力竭的吼聲,再看看一個個象吃了興奮劑一樣地劉備親軍,不由得苦笑了一聲,自己還說要抓劉備呢,沒想到先要被劉備抓住了。要不還是撤吧,估計現在劉備就是趕到郝穴也放不成火了,曹仁地人應該已經控制住了險要所在。曹操呢,估計也到了郝穴。
準備撤吧,還能保存點人手。他嘆了口氣,抬起了手……
曹操躺在馬車上,面色慘白,在幾個侍妾的摻扶下半直起了身子,看著跪在面前的曹仁,提了一路的心總算放下了。他掃視了一眼曹仁帶來的人,卻沒有發現曹沖的影子,不免又有些不快。“子孝,你來得好快。”曹操壓著心頭的不快和聲說道,“你來了,我就放心了。”
“丞相,是倉舒通知我來這里接丞相地,我到了這里,才踫到丞相派出地快騎。”曹仁拱手道,上前看了看曹操的傷勢,知道傷勢雖重,卻于性命無憂,這才放了心。他瞟了一眼跟在曹操身後地幾輛馬車,知道其中有一輛就坐著那個刺傷丞相大人的大喬。
丞相還是敗在女人的手上,跟上次在宛城一樣。曹仁暗自嘆了口氣。
“真被倉舒說中了,孫賁是詐降,在我水軍寨中放了一把火。”曹操咳嗽了一聲,旁邊的侍妾連忙將唾盂遞到他的嘴邊。曹操吐出一口帶著血絲的痰,有些黯然的沉默的了半晌,才又輕聲說道︰“水軍盡損,船只燒損殆盡,幸好陸營損失不大,有張文遠斷後,這一路還算平安。可惜啊,郭奉孝不在,不然何至于此啊。”
“丞相平安,就是萬幸,大軍損失一點,也是可以補回來的。”曹仁听了,放心不少,連忙安慰道︰“丞相還是回江陵吧,這里山高林密,一旦有人放火,後果不堪設想。”
“子孝,你的人還沒把這里控制起來?”曹操強笑了笑,嘆息道。
“丞相,郭奉孝在,還能比公子所說更為精當嗎?”劉巴忽然在旁邊插了一句嘴。曹操轉過頭瞟了他一眼,又沉默了。過了一會,沒有應劉巴的話,倒是自言自語,又象是回答曹仁的話說道︰“劉備計緩,只怕此時還在路上,等他到了此處,我已經在江陵了。”
“丞相……”曹仁見曹操臉色不好,不明白是怎麼回事,又見他不問曹沖,不免有些詫異。正要發問,曹操有氣無力的問道︰“倉舒何在?”
曹仁一下子明白了,他連忙答道︰“丞相,倉舒見烏林火起,生怕劉備從虎跳澗登陸直撲郝穴放火,故而帶著人去堵他們了。”他看了一眼曹操,見曹操眉頭展開,臉露欣喜之色,這才笑著又說道︰“丞相放心,我已經讓子平帶著人去接應他了,想來不會有事。”
“呵呵,子平也長大了,可以帶兵了,好啊,子孝,你也算是將門出虎子了。”曹操笑著拍了拍曹仁的肩,開心的贊道。曹仁一听,心頭的擔心去了,連忙笑道︰“哪里,子平不諳戰事,我這是讓他跟著倉舒多學學呢。倉舒是丞相大人親自調教出來的,子平能跟他學上一星半點的本事,大概也可以稱得上丞相大人這句話了。”
“你啊……”曹操被曹仁這句馬屁拍得開心無比,連連點頭,正要再說什麼,只見曹泰帶著幾個侍衛飛馬趕來,到了面前翻身下馬,連滾帶爬的沖到曹操車前。
“什麼事,如此慌張?”曹仁臉上有些掛不住,飛起一腳踢在曹泰屁股上,不過看起來重,其實一點也不疼,曹泰也顧不上說什麼,連忙將情況說了一遍。
“子初,鷹愁澗在何處,地形如何?”曹操一听曹沖帶著五百人去攔截劉備的軍隊,立刻急了。
“虎跳澗和鷹愁澗都是郝穴水注于長江之澗,從郝穴起南行入江。虎跳澗在西,鷹愁澗在東,最近處相隔數百步,翻過一座極為險要的山梁即到。如果劉備從鷹愁澗入郝穴,極是便捷,不過既然此時劉備未到,想是被擋住了。由此處向東南有一大道,沿道前行二十里就有一處險要,公子要想攔住劉備,必在此處。”劉巴指了指東南方向的一條大路說道。
曹操听了,順著劉巴的手指向東南看去,正好看見大路上一個人跌跌撞撞的跑了過來。曹操見了心中一緊,手指一抬,立刻有幾個虎士跑了過去,將那人架到曹操面前。此人身穿荊州的軍服,身材長相也是荊州人的樣子,他身上帶血,只是跑得上氣不接下氣,眼楮直翻,卻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曹仁見了,連忙取過一壺水遞給他。那人接手在手,咕咚咚喝了兩口,這才一抹嘴說道︰“公子帶人在前面攔住了劉備,但劉備的援軍到了,大約有兩千人,公子請丞相速速過山,再派軍接應。”
“劉備的援軍什麼時候到的?總共有多少人?”曹仁急急的問道。
“劉備本來帶過去有一千人,被公子打得大敗,折損過半,不過他們後來又來了兩千援兵,一個時辰前到的,加起來有兩千五百人。小人出發的時候公子還有三百多人。”那個斥侯想了想說道。
曹仁一算時間,臉色發白,立刻看向曹操。曹操一臉嚴肅,倒並沒有慌,反倒問劉巴道︰“那條路騎兵可走得?”
“走得。”劉巴應聲答道。
“請子初走一趟。”曹操指著劉巴道︰“讓令明和彥明帶著本部人馬。隨你前去。”
“諾!”劉巴接過將令,翻身上馬就走。不大一會,龐德和閻行帶著他們的兩千騎兵,絕塵而去。
曹沖抬手下達了撤退的命令。黃忠帶著人廝殺在前,大聲對許儀和典滿說道︰“你們快帶著公子走,我和文長斷後。”許儀和典滿一听,猛然發力,逼退了身前的劉備親軍,也不多說,帶著剩下的二十來個虎士轉身撤出了戰圈。奔上了大路。擁著曹沖就要走。
劉備一听曹沖要走,哪里肯放,大吼著,舞著長刀帶著人就沖了上來,黃忠拼命擋住,手中長刀連斬三人,迎上劉備。兩人猛力互砍一刀,黃忠手里地長刀喀嚓一聲斷為兩截,劉備大喜,掄刀再砍。黃忠不退反進。一拳擊在劉備的手腕上。劉備大叫一聲,長刀脫手,黃忠在空中撈著刀,順勢就劈了下來。旁邊的趙雲一見,悍然迎了上去,刀盾相交,轟的一聲。這次是黃忠久戰脫力。手中長刀差點抓不住。他恨恨地看了劉備一眼,抽身急退。甩手扔出了長刀。長刀在空中呼嘯著,翻滾著,直向劉備撲去。劉備大驚,伸手拉過一個侍衛攔在自己面前。那個侍衛被長刀劈中脖頸,當場氣絕。
黃忠又挨了趙雲一刀,身邊的侍衛也只剩下三十來個,被蜂擁而來的劉備軍逼上了大路。一上大路,劉備人多的優勢立刻發揮了出來,趕得黃忠步步後退,身邊不斷有人倒下。他接過一個侍衛遞過來的長刀,在侍衛的護衛下奮力廝殺,緩步後退,又勉強支撐了小半刻,看著越來越多的劉備軍沖上了大路,知道情勢已不可挽回,再不撤可就全軍覆沒了。他回頭瞟了一眼,卻發現曹沖還站在那個土坡上,心中大急,正要大叫,卻听見曹沖大叫道︰“漢升,快撤,快撤,騎兵來了……”
黃忠側耳一听,身後傳來沉悶地馬蹄聲,不由心中大喜,勇氣倍爭,身邊僅剩地幾個侍衛也興奮起來,已經疲乏之極的身體忽然又充滿了力量。他們齊聲大呼,反將氣勢如虹的劉備軍殺得一滯,趁著這個空檔,黃忠奮力砍出兩刀,逼退緊追不舍的趙雲,帶著幾個侍衛回身撒腿就跑。趙雲正要趕上去,卻見大路盡頭,一股騎兵如滾滾洪流,飛奔而來,隆隆的鐵蹄聲由遠及近,轉瞬就到了眼前。他心中大驚,連聲高呼︰“退!退!”帶著人飛速退下了大路,退回了鷹愁澗。
他們殺上大路已有一段距離,不是每個人都有趙雲那種機警和速度,大部分人還興奮異常的想抓住幾十步以外的曹沖,一時連鐵騎也沒注意。等隆隆的蹄聲到了跟前,閃著寒光的長戟也到了。
鐵騎如一把鋒利的長劍,將劉備沖上大路地先鋒一斬兩斷,留下一地地鮮血和殘尸。劉備軍心膽俱寒,沒死的掉頭就跑,一個個也顧不得身前就是自己的同伴,凡有擋道的,上前就是一
劉備看著飛馳而至的鐵騎萬念俱灰,自己廝殺了一夜,前後損失了近三千人,自己也數次身臨險境,眼看著就可以將曹沖斬殺于陣前,卻被這趕來的騎兵一沖,功歸一潰。他愣愣的站著,慢慢松開了手,長刀當啷一聲落地。他身體搖晃著,倒退了幾步,一屁股坐在旁邊地一塊大石頭上,低下了頭,亂糟糟地頭發垂了下來,擋在他的眼前,一些白發在初升地陽光照射下,刺眼無比。
“主公速退。”趙雲飛速退下大路,架起劉備就走。劉備嘶聲大叫︰“走什麼走,折損三千人,一無所獲,我連一個十三歲的孩子都抓不住,還有何面目見天下英雄。”說著,痛哭失聲,淚流滿面。
“主公,勝敗乃兵家常事,豈可一時失利就亂了心神。”諸葛亮一面大聲勸慰,一面組織人馬急速後撤。“三千人有何可惜,大不了從頭再來。”
“軍師說得是。”趙雲大聲叫著︰“騎兵之後,必有步卒,我軍苦戰一夜,還是速速退回船上為好。”
劉備泣不成聲。任由得趙雲架著他飛奔,一言不發。龐德和閻行追殺了一陣之後,見山澗中不利騎兵行走,只得退了回來。任由趙雲和諸葛亮護著劉備倉惶而去。
曹沖收攏了殘兵,由兩千騎兵護衛著,出了郝穴不久,就在回江陵的路上趕上了曹操。一見曹操,他就跳下馬迎了上去,見曹操面色慘白,胸口的衣服上鮮血點點。想起自己竭盡心力想阻止赤壁大敗。沒想到還是無能為力,不僅自己被曹操責罵,差點被人毒死,手下也損失慘重,苦心訓練的五百人現在只剩下身後不到五十人,而且全部帶傷,可謂淒慘之極,不由得感到一陣傷心,眼中流出淚來。曹操見他流淚,以為是擔心自己。連忙輕聲勸道︰“倉舒。為父無大礙,休養一段時間就好了。再說了,張仲景不是還在江陵嗎,有他在,為父死不了的。”
曹沖見他會錯了意,心中不禁暗笑,卻也順勢表示了一下自己地擔憂。關心了一下曹操的傷勢。曹操將情況簡略的說了一遍。曹沖听說動手的果然是那個大喬,不由得有些好奇。這個嫁了孫策一個就做了寡婦地大美人沒想到居然還有這種勇氣,這個老曹也挺怪,居然能將這個大喬放過了,難道還想收入房中?他瞟了一眼後面跟著的馬車,壓抑著下去看看這個三國最有名的美人之一的大喬的沖動,有些遺憾的嘆了口氣。
曹操見他嘆氣,再看看站在遠處渾身是血的黃忠等人,不由得輕笑道︰“倉舒,還剩多少人?”
“一百虎士還剩下二十八個,黃忠部還有十三個,魏延部就剩下他地七個親衛,總共還有四十八人。”曹沖提到這事就覺得傷心,這些可都是他地骨干力量啊,想著以後以他們為基礎再擴充的,平時當個寶貝似的護著,沒想到辛辛苦苦多少年,一夜回到解放前了。
“且莫悲傷,為父再給你補足就是了。”曹操見他一臉喪氣,不免笑了,自己損了幾萬人也沒傷心,這孩子才折了幾百人,就心疼的這個樣子,到底還是個孩子。
“多謝父親。”曹沖強笑了笑,又說道︰“只要父親平安,別說折損了這些人手,就算孩子自己戰死沙場,也是值得的。”曹操听了,欣慰的一笑,吩咐起程,一路走一路和曹沖細說發生的事情。
“烏頭茶,孫匡居然下的是烏頭茶?”曹操一听這話,立刻黑了臉︰“不是腹泄的藥?”
“不是,大師說是烏頭茶,癥狀和烏頭茶相似,但五到十天就會送命。”
曹操的臉色陰了下來,半天沒有說話,仿佛是累了一般躺在錦被上沉默不語,老半天才說了一句莫名其妙地話︰“你從姐死了,孫匡說是火起地時候落水而死,尸體都沒找到。”
曹沖大驚,他直起了身子,盯著曹操的眼楮,欲言又止。想了片刻,他露出一絲冷笑,哼了一聲︰“孫匡在哪兒?”
“在後面。”曹操看著曹沖眼中的寒光,眼角露出一絲滿意,卻又說道︰“他下毒害你,我自然要把他交給你處理了,別急,到了江陵再說。”
“不用,他看不到江陵城了。”曹沖忽然笑了一聲。曹操听了,也笑了。他敲了敲車壁,一直伴在車邊的許褚探過頭來︰“仲康,前面的驛亭休息一下。”
大軍在前面不遠的驛亭停下了腳步,眾人不知為何丞相才走了一個時辰不到又要停下休息,都聚了過來。只見曹操的車簾掀開,父子兩個臉色蒼白地坐在車里。曹沖面帶殺機,看也不看圍過來地眾人,對許儀招了招手︰“去將孫匡帶過來。”
孫匡很快就被帶到了車前,他看著面色不善的曹沖,苦笑了一聲,無奈地低下了頭。曹沖瞥了他一眼,又看了看他身後跪著的僕人和侍女,聲音干澀的問道︰“孫匡,你可知罪?”
“我有何罪,我送茶葉的時候就告訴你要多煮了,有言在先,你腹泄關我何事?”孫匡強辯道。
“我不問你烏頭茶的事。”曹沖擺手打斷了他的話︰“我問你為何要殺我的從姐。”
孫匡地臉色立刻變了,一會兒煞白一會兒脹紅。他囁嚅了半天才說道︰“我……我沒有……殺她,是她……自己落水的。”說著話,卻低下頭,不敢看著曹沖充滿殺氣的眼神。
“敢做不敢當。枉為大丈夫。”曹沖不屑的哼了一聲,從許儀地腰間抽出長刀,刀尖拖在地上,發出“絲絲啦啦”的聲音,讓人膽寒。他走到孫匡身後的一個僕人側面,寒聲問道︰“我從姐是怎麼死的?”
“夫人……夫人是……落水……”他的話還沒說完,曹沖大喝一聲。雙手握刀。一刀梟首。那僕人撲通一聲栽倒在地,脖腔中噴出的鮮血噴了正扭過頭看他的孫匡一臉,孫匡被熱血一噴,卻覺得寒從心起,遍體冰涼。
曹沖扭頭不屑地看了孫匡一眼,又走到第二個僕人面前,同樣問道︰“我從姐是怎麼死地?”
“夫人……夫人……夫……”兩個字還沒吐全,曹沖又是一刀,砍斷了他的脖子。他連問三人,連斬三人。剩下的就是幾個侍女了。他走到一個穿著比較突出的侍女面前︰“你是我從姐的陪嫁吧?”
那個侍女花容失色。渾身顫抖,連連點頭。
“那我從姐是怎麼死的?你應該知道吧?”曹沖抬手指了指孫匡,“你別指望他了,他今天是死定了,別以為我不知道事情是怎麼回事,能蒙過我的人不多。”
“夫人……夫人確實……是落水而死。”那個侍女戰戰兢兢的說道。
“可惜,本想饒你一命。你卻自找死路。”曹沖嘆了口氣。雙手握刀高高舉起,正要劈下。那侍女嚇得大叫道︰“公子,公子,我說我說,是……是他掐死的。”
曹沖順著她縴細白嫩的手指看著孫匡,嘴角挑起,放下了長刀︰“說,他是怎麼掐死我從姐地?”
侍女松了一口氣,這才慢慢將事情說了出來。孫匡那天拿烏頭茶去給曹沖,正巧被她看見了,她和曹沖姐弟情深,當然要阻止孫匡,孫匡辯說不成,一怒之下,竟然伸手掐死了她。然後又給身邊地人許下重諾,事成之後回到東吳一定重賞,他身邊的人本來就是東吳孫家的人,對此當然不能有任何意見。而這個侍女是唯一的曹家的人,便她雖然是曹家的人,卻是孫匡事實上的小妾,早被文采出眾,相貌堂堂地孫匡所吸引,一听孫匡要將她扶正,便也沒有多想,就應了下來。
“早知如此,還是當初狠下心殺了你好。”孫匡長嘆了一口氣,從地上爬了起來,挺起了胸膛說道︰“不錯,烏頭茶是我下地,你從姐也是我殺的,你殺了我吧。”
“你來做人質,玩詐降,本來就跑不掉,你應該早就有心理準備地。”曹沖挑著嘴角笑了笑︰“我第一次和你見面就說過,你不要虧待我的從姐,否則我饒不了你,看來你沒有听進去。”
他揮了揮手道︰“將這些人全殺了,孫匡剁成肉醢,送給孫權嘗一嘗。我替他剪除了這些礙事的枝枝葉葉,他沒有後顧之憂,也該放心一戰了。”
他說完了輕松的跳上了車,卻將旁邊觀看的眾人驚得目瞪口呆。一直都以為倉舒公子仁慈,還是第一次看到他的雷霆手段,將孫匡的人全部斬殺也就算了,反正這年代殺個把僕人小妾也是常事,殺孫匡也是正常,他是做人質的,這孫權都把水軍給燒了,孫匡也該死了。但做成肉醢,還要送給孫權嘗嘗,卻還是有點讓人震憾。那些本來覺得倉舒有些婦人之仁的人不免縮了縮頭,暗自吃了一驚。
“你殺孫匡是因為你從姐?”曹操有些不解的問剛爬上車來,一臉殺氣的曹沖。
“是,誰動我的家人,我就要誰的命,管他是誰。”曹沖氣哼哼的坐下,想起那個溫柔可人的堂姐居然被孫匡活活掐死,不由得又流出淚來。他一听到從姐死了,就覺得可疑,這麼多僕人侍女都不少一個,唯獨從姐掉江里淹死了?他想起了那天孫匡手上的抓痕,就懷疑到了孫匡,可恨孫匡當時還說是從姐發雌威撓的,原來果然是這麼回事。他雖然是個冒牌的曹沖,卻為從姐和那個真正的曹沖之間的感情所動,潛意識的認為從姐疼愛的就是自己。何況這個從姐命也太苦了,從小喪父,作了孫家的媳婦也沒享什麼福,唯一感到開心的就是孫匡對她還不錯,沒想到最後居然被這個還不錯的丈夫親手掐死了。是可忍,孰不可忍,不管是為了自己,還是為了從姐,他都必須殺了孫匡才解恨。
曹操看著傷心的曹沖,沉默不語,眼角的皺紋卻露出一絲笑意,蒼白的臉色有了一絲紅暈。
大軍回到江陵,曹操立刻給曹沖補足了人手。黃忠升為偏將軍,魏延升為裨將軍,手下衛士增至一千,由他們二人到各營中自行挑選。又從武衛營挑了二百虎士,曹沖將經過這次血戰的二十八個虎士全部分下去讓什長伍長,另挑了十人到自己身邊。
忙了兩天曹沖總算將人手補齊,在麋氏姐妹和趕來的蔡璣的護理下,有張仲景這位大師的藥粥調理,他的身體也恢復了健康。這天正在校場里看著黃忠和魏延對著那幫新人訓話,曹操派人來找他,說有要事,要他立即前去。
曹操的臉色很不好,一來是他的身體不好,經過張仲景的診斷,大喬那支鐵釵傷了他的肺,要長期靜養,最好是能動手術將肺中的壞死部分切除。後面的話張仲景沒能說,曹操知道他的意思,這種外科手術,只有華佗有把握,張仲景作為一代大師,長項在方劑,對這個卻並不精通,更重要的是他沒有華佗的麻沸散,要動刀就只有讓曹操生挨著。曹操想來想去還是覺得挑戰性太高,還是緩緩再說。
二來是曹操的心情很不好。周瑜近三萬精兵上岸追殺,全盤接收了他遺棄在大營里的物資不說,還窮追不舍,要不是張遼反應比較快,帶著所部人馬死死的頂住了他的攻擊,只怕周瑜會一路追到江陵來。盡管如此,情勢還是不容樂觀,張遼所部和隨後從夏口撤回的徐晃所部共一萬多人被周瑜的三萬人堵在華容城,進不得退不得。曹操大為光火,本想派于禁等人前去支援,但他們都被火燒得不輕,在水寨中的人手折損殆盡,五子良將三個被燒了,兩個被圍了,讓曹操不能不上火。
那一萬人丟得,張遼和徐晃丟不得。
曹操盤點了一下帳下的將軍們,居然發現一個問題,他手下幾十個將軍,但除了這五人以外,能獨立領兵的還真不多,馮楷、路招這些人跟著大軍行動還中規中矩,真要讓他們獨立行動,特別是這種大敗之後的救援行動,確實有些讓他不放心。
曹仁倒是能打,但這一路不利騎兵行軍,他去了作用也不大。曹操想來想去。又想到了曹沖。曹沖在這次堵截劉備的戰事中,表現出了足夠的決斷力和選擇戰場的眼光,先是憑著有力地形,五百人將劉備孫賁地六千人堵在山澗里進退不得。後又憑著一個彎口,五百人堵住了劉備三千親軍,愣是讓他折損兩千多人而未能前進半步。這些讓曹操很滿意,所以很自然的又將這次任務交給了曹沖。
“父親,不知有何事?”曹沖進了門,就對虎著臉的曹操拱手施禮。
曹操看了他一眼,臉上露出笑容︰“身體怎麼樣了?”
“多謝父親。已經無礙了。”曹沖說著。曲臂做了個很強壯的姿勢,逗得曹操一笑,招手讓他坐到自己地身邊,指著地圖說道︰“張文遠和徐公明被周瑜堵在華容城了,你岳父蔡德也在其中,共有一萬多人,所帶的糧草大概也快消耗盡了。帳下諸將損失較大,心魂未定,你能不能走一趟?”
曹沖一听,立刻拱手︰“兒子願往。”
曹操滿意的點點頭笑道︰“我知道你一定不會推辭。這一路不利騎兵行走。你就帶著本部。由叔權和子文各帶兩千人配合你,你看夠不夠?不夠的話再讓馮楷和路招跟著去。”
“父親,周瑜號稱有三萬精兵,但實際不足兩萬五千人,張徐二位將軍已經有一萬多人,我再帶五千人前去,打破包圍救出二位將軍足矣。人多了行動不快。就由他們多帶糧草,後續跟上接應吧。”
曹操一听。哈哈大笑,擺手讓人叫來了夏侯稱和曹彰,二人一听可以獨自帶兵跟著曹沖去救人,心中大喜,連聲慶諾。曹操看著這下一輩中最杰出的三個少年,又是開心又有點擔心,叮囑了又叮囑,這才讓他們前去準備。曹沖三人出了門之後,他還是有些不放心,又讓許調了一千虎士交給曹沖。
曹沖看著彪悍的一千虎士,欣喜不已。黃忠和魏延的一千人雖然是諸軍中挑出地矯矯者,但組合時間不長,陣勢不夠熟悉,威力還不能盡數發揮出來,只有自己新得地二百虎士原本就是許精心操練過的,武技出眾,身體素質也夠好,是那種拉出來就能打硬仗的。這次前去救援,原本也是指望著他們打出一個缺口,把人救出來了事。如今有了這一千虎士,再加上曹彰和夏侯稱二人的四千人馬,配合隨後跟進的馮楷和路招,說不定倒可以和周瑜玩玩。“倉舒,父親對你期望很高啊,總共兩千虎士,倒有一半多到了你手中。”曹彰攬著曹沖的肩膀有些羨慕的說道。他是和曹沖一起得了十個虎士的,如今曹沖已經有資格指揮一千虎士作戰,他還只能帶著十個虎士沖殺,不免有些感慨。
“這一千人是我暫時指揮,任務結束還得回武衛營的。”曹沖笑道︰“你也不用羨慕我,這次把仗打好了,你以後帶上十萬精兵都有可能的。叔權,你別笑,你也是如此。”曹沖看著壞笑地夏侯稱說道。夏侯稱收了笑,拱手躬身施禮︰“末將謹遵大人教導。”
曹沖看著一臉嚴肅地夏侯稱,無奈的搖了搖頭,翻身上馬,對領著一千虎士的許儀說道︰“出發!”
“倉舒現在真有將軍的樣子了。”夏侯稱直起腰,摸了摸頭道。曹彰笑著打了他一下︰“走吧,大軍面前,不要分不清場合,私下里開開玩笑是無妨的,下屬面前還是正經一點的好。”
夏侯稱尷尬的一笑,也回身走到自己地部屬面前,翻身上了他那匹白馬,按序出發。
張遼扶著華容城地城垛,看著遠處的周瑜軍營,有些不解地問道︰“公明,你說這周瑜三萬大軍圍住我們,打又不打,退又不退,卻是何意?”
徐晃撇著嘴,輕松的笑道︰“還不是你的人打得太猛了,五千人硬扛了他三萬人半天,他既然攔不住曹公,自然也就不急了。現在攻城,我軍尚有斗志,他的傷亡自然也重。多等兩天,我軍軍糧用盡,士氣低迷,他再攻城,豈不是撿個大便宜。”
張遼笑了。大手拍了一下城磚︰“我只怕他會白等一場,曹公豈會放棄我們這一萬多人不管?援軍只怕已經在路上了,屆時里應外合,誰勝誰負還未必呢。”
徐晃點頭道︰“我看這周瑜也不是料不到這一點。此時只怕將重兵守在華容道上,準備打援呢。”他忽然頗有興趣的看著張遼︰“文遠,你說曹公會派誰來救援?”
張遼想了想︰“于文則他們三個這次損失不小,只怕一時來來了。想來想去,只怕會是路文來或者馮文範吧?”徐晃笑著搖了搖頭︰“文遠,你漏算了一人?”
“子文公子?”張遼想起這次隨虎豹立了戰功的曹彰,但想想又搖了搖頭。他還沒獨立帶兵呢。這麼大的任務應該不會由他來。他又想了想,忽然叫道︰“你是說倉舒公子?不會吧,听說曹公最近頗不喜他呢,在烏林可訓斥了他好幾次。”
徐晃點點頭,含笑說道︰“我估計十有八九是他,上次在鄧塞,他將計就計,又沒耽誤時間,還差點打了魏延王威一個反伏擊,後來率西涼鐵騎追擊長阪。在劉備地埋伏外全身而返。可見用兵頗有章法,此次他雖然不得曹公歡喜,卻是因為他反對孫賁來降之事,現在都已經知道孫賁確實是詐降,曹公哪里還會不喜,只怕歡喜不過來了呢。于文則他們三個一時無法恢復元氣,只有倉舒公子是最合適的人選。”
“你說得有理。”張遼指著快步走來的一個侍衛笑道︰“不用等多久了。馬上我們就能知道你猜得對不對了。”那個侍衛走到他的跟前。拱手施禮道︰“二位將軍,倉舒公子命人送進消息來了。”
“哈哈哈……”張遼徐晃相視而笑。笑得侍衛有些莫名其妙,好奇地翻了翻白眼。張遼見了,也不多說,招手讓人將信使帶了過來。信使行了禮,起身說道︰“我家公子奉丞相大人命,率六千人馬前來接應二位將軍,請二位將軍向西,與我家公子會合。”說著,將曹沖的手令遞到張遼手中。
張遼看了,須大笑,又遞給徐晃,徐晃掃了一眼,也含笑不語。兩人相視一眼,各自搖頭。
第二天凌晨,周瑜剛用完早餐,尚未升帳,就听到了華容城里震天的鼓聲,他側耳听了片刻,听出鼓聲來自城西,不由心中一喜,立刻擊鼓聚將。不大一會兒,周泰、潘璋、董襲、韓當等人匆匆而來。周瑜不等眾人坐定,立刻派發將令,命周泰、潘璋從東門攻城,破城後立刻從後追趕,董襲、韓當各帶本部人馬攻南門和北門,如見敵軍出西門,則立刻棄城追擊。同時命人通知在西門外埋伏的甘寧和呂蒙,盡起伏兵,先纏住援兵再說。
一時間小小的華容城鼓聲四起,戰意沖天,周泰和潘璋領著兵出了營,在華容城東門外剛擺開陣勢,連動員的話還沒來得及說出口,忽然空蕩蕩的城樓上一陣震天地鼓響,接著城門大開,一彪騎兵急馳而來。當頭一桿戰旗迎風飛舞,領著一個小將,手中一桿長戟,明晃晃地戟尖閃著寒光,一馬當先的就沖了出來。一百五十步的距離轉眼即到,一馬就撞進了目瞪口呆的周泰陣中,長戟一揮,三名士卒喪命,跟著身後的幾百騎兵就帶著驚人的殺氣沖進了陣中。
周泰大驚,不是說敵人已經棄城向西突圍了嗎,怎麼騎兵還從東門沖了出來?他顧不上多想,立刻狂呼︰“結陣!結陣!”可是擺起沖擊陣型的士卒被騎兵給沖得亂七八糟,哪里還听得見他的聲音。
張虎帶著騎兵幾息之間就沖透了周泰的戰陣,他一邊側歪在馬上強迫戰馬轉向,一面狂呼著︰“轉向,轉向加速,繼續沖擊,繼續沖擊……”幾百騎兵悶聲不語,一個個歪在馬上,強迫戰馬調整了方向,繞了半個圈,重新加速,踏著隆隆的蹄聲,再次橫向沖進了周泰地戰陣。
加到極速地戰馬,帶著無可抵擋的殺氣,將慌亂的江山士卒沖得人仰馬翻,馬上騎士的長戟,所經之處血光迸現,絕無活口。手執刀盾的江東士卒在騎兵面前,毫無反抗的能力。沖上去要麼被長戟挑飛,要長被戰馬撞飛,基本上踫不到騎士的邊,一時間狼狽之極。
張虎帶著鐵騎。一路沖陣而過,他並不耽擱,再次沖破了周泰地戰陣之後,直接沖進了剛轉了一半方向地潘璋的戰陣。潘璋見騎兵從城門里沖出來時就嚇出一身冷汗,自己地陣型不是防御陣型,根本擋不住騎兵地沖擊。他見張虎帶著先沖進了周泰的戰陣,立刻下令將陣型前後轉向。生怕張虎會回頭轉向他的陣型。只是他沒想到張虎橫向再次穿過周泰的戰陣,接著沖著自己的側翼過來了。
潘璋暗自叫苦,卻無可奈何,眼看著張虎沖進了自己的側翼,手中長戟挑起一名士卒遠遠的拋了開去,卻無法接近,只得狂呼著帶著自己地侍衛殺了上去,希望能憑自己地一勇之力稍微阻擋一下騎兵的速度,只要騎兵速度下來了,那就是挨宰的命了。
張虎看著帶著侍衛奮力殺來的潘璋不屑的一笑。一面大叫著“加速”一面將手中的長戟刺了過去。潘璋舉盾相迎。張虎長戟一抖,從他的盾邊滑過,一戟將他身後的一名侍衛的脖子劃斷,飛馬而去。潘璋卯足了勁卻頂了個空,剛要大罵,後面的騎兵沖了過來,十幾桿長戟似乎不分先後地捅在了他地大盾上。一陣陣強勁的力道傳來。潘璋強撐了不到兩息。一口鮮血突口而出,被一桿長戟頂得倒飛而起。仰面栽倒在人群中。
張虎回頭看了他一眼,有些可惜的咂了咂嘴,搶起手中的長戟,狠狠的砍在潘璋的大旗上,大旗轟而倒,將下面的幾個士卒砸得東倒西歪。等他們明白過來,張虎已經帶著騎兵沖出了陣勢。
準備到城西去攔截援軍地周瑜接到消息,帶著整裝待發地親衛沖出來的時候,正看到將周泰和潘璋地戰陣沖得七零八落的張虎等數百騎飛馳而來,他氣得面色鐵青,正要下令上前攔住這些囂張的騎兵,卻見張虎帶著人從他的陣前一掠而過,留下一陣箭雨,揚長而去。沒有來得及防備的周瑜軍被這一陣箭雨撩倒了上百人,等他們張開弓的時候,連馬尾巴都看不到了。
張虎心情特別好,被周瑜困了幾天的怨氣終于發出來了,真叫個暢快淋灕。他帶著幾百騎兵一種狂奔,在路過南門時見正準備攻城的董襲軍陣不整,又是一聲呼嘯,縱馬沖營而過,留下上百具尸體,呼嘯而去。看得措手不及的董襲目瞪口呆,實在相不通城東怎麼會有騎兵突然沖了出來。
張虎轉到城西,趕上了已經出城而去的張遼和徐晃本部,見他們正貓在城西的小山里,看著遠處山坡下甘寧和呂蒙所部魚貫而出與來援的曹沖等人正在激戰。一見張虎回來了,張遼臉頓時繃緊了,虎著臉問道︰“順利嗎?”
張虎收了臉上的笑容,恭恭敬敬的應道︰“回將軍,還算順利,受傷五十三人,無人陣亡,斬殺過千,奪潘璋戰旗,城東的周泰和潘璋,城南的董襲所部大亂,一時不可能攻不過來。”
“差強人意。”張遼听得戰果如此輝煌心中得意,臉上卻不肯露出一絲笑容。回頭對徐晃說道︰“公明,公子此計果然有效,周瑜一心想來摘桃子,卻沒想到被殺了回馬槍。唉,公明,這回馬槍倒底怎麼使啊?”
“我怎麼知道。這詞是公子說的,你還是去問公子比較合適。”徐晃笑道,指著前面的戰場說道︰“前面已經打成一團粥了,呂蒙和甘寧都已經出來了,讓子威喘口氣,等會兒以騎兵沖陣,我們隨後殺上,趁著周瑜沒趕過來,殺甘寧和呂蒙一個措手不及。”
張遼拍拍手道︰“正是,這兩個賊子,象陀屎一樣堵著我們的歸路,早就看他們不順眼了,他們這兒一萬五千人,我們加起來近兩萬,為什麼不一口吞了他們?”
“公子可沒把他們放在眼里,他想要周瑜那條大魚呢。”徐晃笑道︰“我們被困了四五天了,這時候沖出去,未必是他們的對手,還是沖過去補充了糧食再說吧。”
張遼點頭,他們被困在華容城多日,為了能多挨幾天,一直沒敢放開肚皮吃一頓。公子昨天送來了信,說今天接應他們突圍,這才讓士卒飽餐了一頓,但體力還是沒有恢復,要和江東軍死嗑還是有些力不從心,還是按徐晃所說,先沖出包圍圈再說。
徐晃看了看遠處的戰陣,又回頭看了看華容城方向,站起身來說道︰“好了,甘寧和呂蒙已經盡數出動,也該我們出手了。文遠,把我們手中的騎兵全集中起來,打他們一個下馬威。”
張遼哈哈一笑,眯起眼楮看了看遠處,大手一揮︰“那我就先走一步,公明隨後就來。”
“好!”徐晃微微一笑,兩人拱手作別。張遼翻身上馬,執戟在手,一聲長嘯,帶著準備停當的一千多騎兵沿著山坡奔馳而下。借著緩緩的坡勢,馬速很快就加到了極限,張遼在張虎等人的護衛下,如一只離弦的利箭,直奔負責攔截的凌統軍。
“放箭!”張虎一聲狂嘯,率先松開了手中的弓弦,就連張遼都听從號令,一起射出了手中的箭,隨後棄弓執戟,縱馬狂奔。一千人射出的箭,如一陣突如其來的狂風,瞬間飛過了百十步的山坡,一頭扎進了凌統軍中。跟著箭雨而來的,是人如虎馬如龍的一千鐵騎,速度加到了極限的鐵騎。
鐵騎的身後徐晃帶著一萬大軍,似三條黑龍,分成三路,張牙舞爪的從山坡上奔了下來……
先行的幾匹戰馬高高躍起,帶著巨大的沖力撞在了長矛上,長矛應聲入體,戰馬狂嘶一聲,栽進陣中,將攔在前面的盾牌手壓在身下,後排的長矛手也被撞得東倒西歪,排得緊密的陣型立刻被沖開了一個口子,幾個士卒大呼著,手持長矛上前堵截,卻被隨後殺到的騎士手中長戟劃胸而過,甲裂人亡。張遼縱馬而入,手中長戟一揮,從五名江東士卒胸前劃過,帶出一串血珠,人已經沖入陣中,借著馬勢再出一戟,將一名正在大呼的什長挑在戟尖,向前突進。
一千多騎兵從缺口魚貫而入,縱馬踩踏,手中長戟如噬血狂魔,吞噬著江東士卒的性命。陣中的凌統見了,一邊指揮放箭,一邊收縮陣型,想要密集陣型堵住騎兵的道路,逼得戰馬無法前進,再將他們殺死在陣中。他知道身後的甘寧和呂蒙兩部正與來援的曹沖部六千人激戰,如果自己擋不住這一萬多人,他們腹部受敵,不僅無法完成都督的命令,只怕他們自己也會栽在里面。
只要支撐到都督趕到,我兩萬人圍攻一萬多人,沒有不勝的道理。凌統冷笑一聲,揮手下令放箭。
“舉盾!”張虎一聲狂嘯,左手抽出腰間的長刀,奮力朝陣中的凌統甩了過去。十來步的距離轉瞬即到,旋轉的長刀撲的一聲扎進了凌統身邊傳令兵的胸口,那個傳令兵晃了一下,看著胸前半截戰刀,無力的放下了手中的令旗。
一愣神的時間,以張虎為尖鋒的騎兵以幾十人地代價一下子沖到了凌統的身前,他手持長戟沖著凌統沖了過去。凌統身邊的兩片侍衛大呼著將凌統掩在身後,一人架住張虎的長戟,一人奮力殺近。張虎大怒,手中長戟一推一拉。割斷了那個侍衛地脖子,擊殺了那名侍衛,卻被另一人殺到身邊,那人不顧刺到身邊的兩柄長戟,在長戟入體前一刀砍斷了張虎的馬蹄。
戰馬轟然而倒,張虎身子一歪,險些被壓在馬下。幾名江東士卒見了。狂呼殺到,三柄長刀同時砍到。張虎來不及起身,擲出手中長戟擊殺一人,在地上打了個滾,雙手抓住一個士卒的腿,大吼一聲橫掃起來,將三名沖到身前的士卒給撞得立足不穩,手中長刀全部砍進了那個士卒的身體,跟著被隨後趕到的幾名騎士殺死。
凌統大怒,長刀指著落地地張虎一陣長嘯。帶著侍衛殺刀。一心想將張虎擊殺在陣中。十幾人剛要接近,張遼帶著人殺到,縱馬而過,長戟在凌統身邊一掠而過,推傷了凌統地手腕,同時擊傷他身邊一名侍衛。身後的騎士跟著向凌統遞同了手中的長戟。凌統侍衛大驚,拼命上前。以數人的性命為代價將凌統拖到陣中。
張遼不屑的看了他一眼。順手將張虎拉上一匹空鞍戰馬,父子同力。如狂 突進,刀戟交加,再進二十步,率先沖出了凌統的戰陣。騎兵們一陣吹叫,不顧身後亂飛的長箭,穿過凌統的戰陣,直奔呂蒙的後陣而去。凌統大急,本想綴上來追趕,徐晃的一萬人卻如狼似虎地殺了過來,他只得舍了騎兵,回頭一心一意地對付徐晃。
徐晃所部被江東人困了四五天,怨氣十足,如今听說不遠處就是前來接應的倉舒公子,不光是上萬的大軍,還有充足的糧草,一個個歸心似箭,玩了命的向前沖殺,努力要將騎兵沖出來的缺口擴大再擴大。凌統的五千人雖然佔得有利地形,又有旺盛地士氣和充足地體力,但剛才被騎兵輕易的沖陣而過,心理上受到了一些影響,再被一心想回家地曹軍一沖,頓時吃緊。堵了半天的缺口竟被越沖越大,隨時有崩潰的危險。
凌統看著寂靜的華容城心急如焚,眼看自己手下的士卒在曹軍的沖殺下傷亡漸增,預料中的援軍卻一點影子也看不到,不由得他不上火。他又派出去兩個傳令兵去找都督求援,自己再也坐不住了,帶著親衛就沖著缺口殺了上來。
“殺!”凌統一聲暴喝,一刀將面前一個曹軍斬為兩段,舉步上前,長刀連斬兩人。身邊的親衛沖上前,亂刀斬下,將廝殺正酣的曹軍打得連連倒退。旁邊的江東士卒立刻趕上,刀矛齊下,擠進陣來的曹軍立刻倒下去好幾個,士氣大落,缺口立刻變小了好多。
站在小山坡上的徐晃一見,手中長刀輕揮,幾個親衛立刻抽出戰刀,拉起手弩殺了下去。這些人都是跟著徐晃征戰多年的悍卒,他們一殺到陣前,被凌統殺得步步後退的曹軍立刻有了主心骨,嘶吼著又沖了上來。幾個侍衛直接對上了凌統,剛到面前,幾個人就一起舉起了手弩,數支短弩疾飛而至。
凌統大驚,連忙將盾牌擋在胸前,撲撲幾聲,幾支短弩釘在了盾牌上,一支飛過凌統的耳邊,射進他身後一個侍衛的眼中,還有一支深深的扎進了凌統的大腿。
凌統腿一軟,那幾個侍衛已經殺到,三把長刀一起呼嘯而下。凌統大怒,舉盾相迎,轟的一聲,他被砸得單腿跪地,那些侍衛一看大喜,搶刀猛劈,一心想把凌統斬于刀下。凌統的親衛見了,奮不顧身的沖了上前,護在凌統身前,拼命的攔著那些悍卒。
凌統一傷,江東士氣大落,上前的親衛又不是徐晃親衛的對手,片刻之間連折三人,剛小了一點的缺口立刻變大了一圈。徐晃一見,微微一笑,手一揮,帶著剩下的十幾個親衛就沖了上來。
曹軍見主將上陣,士氣大振,齊聲大喝,將失去的指揮的凌統部沖得節節後退。曹軍以那幾個悍卒為尖鋒,如一把利劍,越刺越深,緊緊的綴著騎兵的尾巴,一刻以後。就在一縷煙塵出現在華容城西地大道上時,曹軍步卒緊跟著騎兵的尾巴,將凌統的戰陣上撕開了一個大口子。一萬多人如破堤而出的洪水,將缺口越沖越大。轉眼之間就沖過了凌統地堵截,如同洶涌的巨浪,撲上了剛被騎兵沖亂了陣型的呂蒙部後陣。
呂蒙面對的正是曹彰帶的兩千人和許儀帶領的一千虎士,雖然他有五千人,略佔點優勢,但面對著一千虎士,他卻寧可願意一萬大軍。這些人簡直太猛了。一個個身材高大。體格健壯,武技還特別精熟,普通的士卒踫上他們,根本不是對手,那個領頭地許儀更是凶悍,刀下從不空回,這小半個時辰里死在他手下地沒有一百也有八十。而曹彰帶的人雖然沒有虎士那麼精悍,但一對一也不比江東士卒差,而曹彰比起許儀來也不遑多讓,手中戰刀呼嘯。刀刀帶血。呂蒙親眼看到他一刀斬下一個士卒人頭的同時。另一只手活生生的扭斷了另一個士卒有脖子,然後拎起那個士卒橫掃翻了兩個。
這***還是人嗎?呂蒙暗暗叫苦,听著後陣傳來的喊殺聲,心中暗罵凌統,這個凌公績是不是公報私仇啊,知道我和甘興霸關系好得象兄弟,把甘興霸的仇積到我身上來了。這個時候居然讓騎兵沖我的後陣?等都督來了一定告他一狀。
呂蒙想著。扭頭看了一眼後陣,這一看讓他大驚失色。破口大罵。只見透陣而出的曹軍步卒如漫山的洪水,一泄而下,轉眼間就撲上了他地後陣。這下子前後受敵地戰陣立刻如狂滔巨浪中的石柱,不停的搖晃起來,隨時都有可能被掀翻。
“求援……快求援……”呂蒙嘶聲吼道,雙兔大旗很快就豎了起來,只是甘寧現在想救他也心有余而力不足了。他面對的是帶了兩千人的夏侯稱,本來他在陣中指揮,後來一見那個年輕的白袍小將殺人殺得那麼囂張,一邊殺還一邊亂叫,每殺一人都要沖著他輕蔑的搖搖手指,不由得怒氣沖天地帶著親衛就沖了上去,沒想到這一上去就被夏侯稱粘住了。
曹沖安排任務時就決定了,張遼和徐晃沖呂蒙地後陣,所以許儀的一千虎士和曹彰地兩千人沖擊的也是呂蒙的前陣,力爭在短時間內打通呂蒙戰陣,將徐晃和張遼救出來再說。而夏侯稱的任務就是拖住甘寧,無論如何不能讓他過來支援呂蒙,直至兩千人死光,夏侯稱陣亡為止。當時曹沖還特地問他,兩千人能不能擋住甘寧,結果對安排頗有些不滿的夏侯稱手一揮,不當回事的說道︰“沒問題,保證完成任務。”
夏侯稱沒有說謊,他開始是呆在陣中指揮的,一邊用手中的弓箭招呼甘寧部的將校,一邊指揮士卒隨時沖擊甘寧陣中出現的薄弱環節,兩千人打得有聲有色,竟讓甘寧一時沒有脾氣。等甘寧發了火,指揮將士全力上前時,他又裝作不敵,帶著人且戰且退,把甘寧部拖進了生個地形狹窄的地帶,接著自己就帶著親衛殺進了戰團,哪里有最凶悍的江東士卒,他就殺向哪里,每每江東士卒要突破的時候,他就象一把大錘,將甘寧部的劍鋒砸斷。
最讓人生氣的是,他居然每砍倒一個人就大聲的嘆一口氣,然後指著在陣中指揮的甘寧直搖手指,那種感覺就象甘寧是不敢和他對陣,只敢躲在陣中一樣。性如烈火的甘寧哪吃他這一套,將令旗交給身邊的副將,一手提著刀,一手纏著一根鐵鏈就沖了上來。
甘寧一到陣前,手中鐵鏈翻飛,剛抽翻了兩個曹軍士卒,就和夏侯稱對上了。夏侯稱囂張的扔掉了手中的盾牌,雙手舞刀旋風般的沖了過來。甘寧的鐵鏈剛舞起來,夏侯稱已經沖進他的身邊,一刀攔開他的長刀,另一刀沖著甘寧的手就劈了過來。甘寧大驚,這一鐵鏈就算抽到夏侯稱的後背,自己的左肋也要吃一刀,一命賭一命他可不干,想也不想的就將纏了鐵鏈的手迎上了夏侯稱的長刀。
這正中夏侯稱的下懷,他撒手扔刀,一拳轟在甘寧的胸前,一擊即回,順手就抓住了甘寧的鐵鏈。兩人都是單手用力,甘寧吃驚的發現這個還沒長幾根胡子地小子力氣大得驚人,左手拽著他的鐵鏈,居然和他的右手不相上下。而他的左手刀卻敵不過夏侯稱地右手刀來得順便,被夏侯稱叮叮當當一頓砍,只有招架之功,沒有還手之力,一時間被動無比。更讓他覺得被動的是,夏侯侯身邊的侍衛撈著夏侯稱手後長長的鐵鏈就往後拽,幾個人一起使力。活生生的將甘寧拽進了曹軍的包圍圈。然後幾十個人圍著甘寧一陣亂砍。
甘寧身穿重鎧,這普通的環首長刀傷不了他,但他卻被夏侯稱這種不要臉地打法給激怒了,左手地長刀翻刀,一邊拼命抵擋,一邊抽空還擊。只是夏侯稱陰魂不散的纏著他,死死抓著他的鐵鏈不放,右手的長刀不停得向甘寧的手和臉招呼,搞得甘寧叫苦不迭,在幾個拼死殺進來的侍衛的護衛下。好容易才松開了纏在手上的鐵鏈。接過一柄長刀,雙刀猛砍。夏侯稱這時卻退了一邊,帶著人攔住甘寧後撤的道路。甘寧想要退回陣中是千難萬難,只有向前殺,而前面有上千的人等著你去砍。
甘寧氣得暴跳如雷,他看到了呂蒙地雙兔大旗,卻無計可施。他自己都被困在陣中了。哪里還顧得上呂蒙。
“殺出去!殺出去!”甘寧嘶聲大吼,手中雙刀舞成一團花。每一次揮動都帶起一團血花,但曹軍就象是不要命了一樣,剛砍死一個,又沖上兩個,殺得甘寧手發軟,卻還是越聚越多。而他地本陣因為要救他,也只得拼命向前,和夏侯稱的兩千人攪在了一起,想分也不容易分開。
“殺!”一個曹軍士卒紅著眼楮掄刀就沖了上來,也不架甘寧的刀,一刀狠狠的砍在了甘寧的左手臂上。甘寧手臂被砍得一痛,握不住手中的長刀,右手掄起長刀重重的敲在那個士卒地頭上,接著長刀在他地脖子上一拉而過。那個士卒脖子邊噴出一股血箭,卻依然不退,撲上來一把抱住了甘寧,將甘寧的長刀壓在他地胸前。
後面的曹軍一見大喜,三柄長矛,兩把長刀同時招呼了過來。
甘寧目眥俱裂,急步後退,握著長刀的右手用力頂起那個士卒,用他的後背架住了那兩把長刀,扭頭讓過三柄長矛,長刀上撩斬斷了那個已經氣絕的士卒依然抱得緊緊的雙臂,緊接著砍在一柄長矛的木柄上。長矛被砍歪,從他的耳邊掠過,一下子挑起了他的頭盔。
甘寧覺得脖子一涼,也不知道有沒有受傷,飛起一腳踹在那個士卒欲倒的尸體上,將那個士卒踢飛,砸得身後幾個曹軍腳步一窒。趁著這個空檔,甘寧回身就走,單手用力,連劈三刀,斬殺三名擋在面前的士卒,跟著一刀砍向廝殺正酣的夏侯稱。
夏侯稱听得腦後風聲,回手一刀橫砍,正砍在甘寧的長刀上,甘空一刀砍空,兩人如面對生死仇人一般,不約而同的左手成拳,幾乎同時轟在對方的左胸。兩人各自倒退了一步,甘寧恨恨的看了夏侯稱一眼,轉身就走。
夏侯稱被甘寧那一眼看得大怒,揮手一刀將甘寧一名侍衛砍倒,拔步正要追趕,旁邊一個侍衛大叫道︰“大人,公子傳令收兵了,我們撤吧。”夏侯稱抬頭一看,曹沖所站之外果然正舞著一桿撤退的大旗。他恨恨的罵了一聲,吐出一口唾沫,揉了揉有些生疼的右胸喝道︰“撤!”
就在夏侯稱和甘寧以命搏命的時候,徐晃和張遼殺透了呂蒙的戰陣,一萬多人如奔流的大江,沖出一條血路。許儀和曹彰斷後,且戰且退的撤出了戰團。曹沖下令,徐晃和張遼先撤,夏侯稱隨後,最後是曹彰和許儀,緩步退進了狹長的華容道。
收攏了隊伍的周瑜來遲了半個時辰,就是這半個時辰里,歸心似箭的徐晃和張遼部將呂蒙部沖得一塌糊涂,付出了近三千人的代價,也讓呂蒙部折損過半,甘寧部損失較小,傷亡不足千人,斬殺曹軍過千,算是沾了點便宜。當然要不是甘寧中了夏侯稱的詭計,導致大軍沒有人有效的指揮的話,戰果可能不僅于止,也許能全殲夏侯稱部也說不定。
周瑜臉色鐵青,看著大腿上插了一支短弩。脖子流血不止的凌統,再看看對著凌統橫眉冷目地呂蒙,不知如何說才好。凌統部損失慘重,先是被張遼的騎兵沖陣。又被徐晃的萬人壓著打,五千人只剩下一千多人。總帳算起來,曹軍折損六千多人,還有騎兵三百多,而江東軍竟然折損近七千,加上被張虎騎兵沖陣損失的人手,足足八千有余。
這讓一心要活捉張遼和徐晃地周瑜不能不惱羞成怒。卻怪不得別人。要不是他的一萬五千人沒有拖住張遼和徐晃的一萬多人,如何會讓來援的六千人打破了呂蒙的堵截,將人救走?半個時辰,就差這個半個時辰,要不然現在曹軍兩萬人已經是他的囊中之物。“要不是我後陣被沖,如何會讓徐晃沖出去。”呂蒙越想越囊,自己五千人前面要頂住三千,後面還要面對近萬人,這仗怎麼打?甘寧五千人被兩千人纏住,這凌統怎麼也不在徐晃後面砍一刀?如果他能在徐晃後面砍一刀。他何至于這麼狼狽。一個沖鋒就讓人透了陣?
“子明,別說了。”周瑜不滿的看了呂蒙一眼,凌統損失慘重,也不是沒有回頭想咬住徐晃,只是你自己五千人沒頂住人家三千人,甘寧五千人又被人家兩千人纏住,差點連甘寧都栽在里面。你怎麼不說?就因為甘寧和你交情好?
“諾!”呂蒙見周瑜面色不善。也覺得自己有點偏心,沒敢再往下說。
“我們還有兩萬多人。對方現在只有一萬出頭,跟上去,不要靠得太近,逼著他們不能休息,拖垮他們。”周瑜指了指前方,“董襲為前鋒,甘寧跟上,凌統回去守華容。其他人依次出發。”
“諾!”眾將應命,收整了隊伍之後,立即出發。
“二位將軍辛苦!”曹沖對著徐晃和張遼拱手施禮。
“公子辛苦,有勞公子前來接應。”徐晃和張遼見曹沖面無喜色,不由得互看了一眼,眼神中透出一絲滿意。才十三歲帶兵打數萬人地大仗,一萬八千對三萬,居然還佔了上風,卻一點得意也沒有,不能不說小曹主公比起老曹主公來更勝一籌。丞相如果早听公子地,何至于此。
“二位將軍,請速速向前,路馮二位將軍帶著輜重在章卜穴接應,到了那里休息一陣之後,咱們再反過來打周瑜一個伏擊。”曹沖見他們神色謹然,心中一笑,臉色卻是平靜如水,語氣平和的說道。
“怎麼?公子還要打?”張虎一听,不禁有些意外。
“周瑜不識時勢,還沒死心,當然要打痛他才行。”曹沖指了指遠外剛剛出現的江東軍,笑著說道。張虎回頭看了一眼,怒氣上沖︰“這個周瑜真是可惡,還想追來嗎?”
“所以要再給他一個教訓。”曹沖笑道。
張虎心中一動,看了一眼老爸張遼,見張遼微微點頭這才拱手道︰“公子,我願留下听公子吩咐。”
曹沖哈哈一笑︰“子威,這一路不會有仗打,你先到章卜穴,養精蓄銳的等著周瑜上門。”
徐晃有些不解的看著江東軍︰“公子是說,這華容道一路周瑜不會趕上來交戰,就這麼一路綴著我們,要到華容道西的章卜穴才會進攻?”
曹沖笑了,你當然不知道老毛子怎麼對付拿破輪子的那個皇帝和希特勒那個瘋子。這種狼群追老虎的辦法,算是個新鮮玩藝。他拱手笑道︰“我估計周瑜此次損失如此之大,必不甘心,又不願意與歸師相較,必然會一路緊逼,不讓我們休息,這一百多里的華容道走完了,我們也該被他拖垮了,到時候他再上前撿個便宜。所以我要二位將軍趕到前面去,吃飽喝足,好好休養兩天,在章卜穴埋伏好了,等周瑜前去進
徐晃想了想,輕輕的點了點頭︰“公子高明,此計看起來極險,卻又是極是高明。不過,晃以為,公子先行,晃來作餌,方為穩妥。”
“哈哈哈……”曹沖哈哈大笑,上前拍了拍徐晃地肩。壓低了聲音說道︰“橫野將軍,你打仗比我有經驗,但逃跑可沒我有經驗。你放心,周瑜想拖垮我。我還想拖垮他呢。有這個寶物,周瑜一舉一動我都了如指掌,他想抓住我可沒那麼容易。”曹沖說著,晃了一下手中雕花地鏡筒。
徐晃一听,也知道公子有了這個寶物可以料敵先機,周瑜就是想突然發力,也未必能抓住有一千虎士保護的公子。自己那幾千殘兵。真要較量起來。也未必比這些虎士利害,跑起來也未必有他們快。想到此,徐晃也就放了心,和張遼帶著人匆匆的走了。
曹沖送走了他們,也慢慢上了路,他讓曹彰帶人先行,夏侯稱和虎士隨後,看著夏侯稱不時地揉一揉胸口,不禁笑道︰“叔權,這一拳吃了虧了吧?”
“可不是。現在才想起來。那個甘寧是穿了重鎧的,挨一拳也沒什麼事,反硌得我手疼。”夏侯稱郁悶的說道,他在甘寧的胸口狠揍了一拳,到現在手還流血呢。
“不過甘寧被你拖到陣中圍著砍,一定也要氣得吐血,郁悶之極。”曹沖笑著長嘆一聲︰“說實在地。我開始真有些擔心你拖不住甘寧。真要讓他過來支援呂蒙,我們未必能成功。沒想到你還真成了,就是,就是招有點損……”
夏侯稱听了,也嘎嘎地笑起來,直笑得滿臉通紅,這才收住了笑說道︰“我也沒想到那個甘寧如此沉不住氣,居然真的殺過來了。我說倉舒,你是不是算準了那些小動作會激怒他?”
“多算者勝。”曹沖扭過頭略帶著得意地笑道︰“我如果不對對方的將領的脾氣了如指掌,怎麼敢玩這個險陣?兵者凶器,出了錯可要死很多人的。”
“你知道甘寧脾氣大,受不得激,所以才讓我把他引入陣中,用兩千人拖住他地五千人,這邊卻用一萬多人前後夾擊凌統和呂蒙地一萬人,一舉破陣。雖然總人數我們少一些,但在那邊,我們卻是佔了優勢的,還是以多擊少。高明,高明。”夏侯稱想了想,漸漸有些明白了︰“不過你怎麼知道我就能拖住甘寧,這兩千人對五千人,可是落了下風的。”
“不光要算對方的將領,還要算已方的將領,所謂知已知彼,方能百戰百勝就是這個意思。”曹沖笑道︰“周瑜其實漏算了兩點,一是沒想到張虎會殺他個回馬槍,二是沒想到我這六千人里有一千虎士,你可知道以前許校尉沖鋒陷陣都很少有帶一千虎士上陣的?就算不用子文的兩千人,這一千人對上呂蒙也未必會落下風。再說了,周瑜也想不到我會用你來對付甘寧。”
“用我對付甘寧你很有把握嗎?”夏侯稱不解的說道。
“當然。”曹沖本想說他是狡猾狡猾的,後來一想有些失于輕佻,在這麼多下屬面前還是算了吧,故意換了種贊賞的口氣說︰“你可是叔父地希望,也是父親看中地人,對付一個甘寧還不是小菜一碟。”
夏侯稱听了,摸了摸頭,不好意思的笑起來,心里卻充滿了得意。夏侯淵對他很滿意,暗中要教他用兵之道,就連曹操都對他大加贊賞,多次在其他將領面前夸他,這次更是和曹彰一起得到了初次帶兵的機會,讓夏侯尚羨慕得紅了眼。夏侯尚可是跟了曹操好幾年才第一次帶兵的,上次在長阪是第二次,結果還搞了個烏龍。
兩人邊走邊說,夏侯稱被曹沖一夸,有些害羞起來,反倒忘了自己比曹沖還大五歲,反過來要向曹沖請教。曹沖由三國第一兵法大家曹操盡心指點,又有了這幾次帶兵的機會,對用兵倒確實有了些心得,便也互相探討,再把前世記得一些例子改頭換面的說上一說,倒也把夏侯稱說得心服口服。
周瑜在後面綴著,兩軍相隔二十里,一前一後的向江陵方向進發。曹沖也不急,帶著人慢慢地走著,偶爾還停下來休息一下,等周瑜逼進了十里才又起身。最近地一次兩軍相隔不到五里,搞得前軍的董襲恨不得要放開腳步追上來和曹沖殺個痛快,當然最好能抓住張虎打個痛快,他被張虎那個突襲傷了百十人,還耽擱了時間。卻連馬毛都被撈著一根,氣得牙癢癢地,恨不得咬下張虎一塊肉來才好。至于韓當更是氣得牙疼,他的大旗被張虎給砍了。簡直是奇恥大辱。
周瑜生怕他們一時氣急壞了他的事,親自趕到了前軍,總算壓制住了董襲。不過他也覺得奇怪,這前面地曹沖逃又不象逃,戰又不象戰,一會兒快一會兒慢的,究竟在玩什麼鬼?
“公瑾。要不我們就沖上去試試他的虛實?”贊軍校尉魯肅也有點撐不住了。跟了一天,不象行軍倒象郊游了,這算怎麼一回事?
“子敬,你說這曹沖究竟有多少人?”周瑜越想越生疑,就算呂蒙前後受敵,在徐晃等人沖過凌統戰陣前的大半個時辰里,以善戰聞名地呂蒙五千人拿不下對方三千人?不會是呂蒙看錯了吧。
魯肅也覺得有些不對頭,他皺著眉頭想了想,又覺得說不過去,呂蒙如果想遮羞。只會多說對方的人數。不可能少說啊,少說了自己豈不是更難看?他猶豫了片刻道︰“子明會不會是布陣有誤,被對方抓了空子。他打仗一向就是憑著血氣之勇,很少動腦子的。”
周瑜笑著搖了搖頭︰“子敬,你可別小看子明。他以前是憑著血氣之勇打仗,不過最近可改了不少,這幾仗他打得越發有規矩了。幾乎沒出過什麼亂子。你可不能總用老眼光看他。”
魯肅不屑的撇了撇嘴,坐回腳後跟上。拍了一下大腿笑道︰“公瑾,你周家世代冠纓,藏書甚多,你從小攻讀,才有了今天的成就。你以為呂子明听了主公的勸,讀兩本史記漢書就一下子變成了士人?士人要這麼好做,那天下的大儒都喝西北風去。你別把他太當回事,他呀,就是一匹夫之勇罷了。”
他說著,有些失意地嘆了口氣︰“公瑾,這一仗之後,你天下聞名,只是不知道對你來說是好事還是壞事?主公最近對呂子明和蔣公奕(蔣欽)多有照拂,陸伯言也一直在主公身邊,其意自深,你心里可要有數啊,樹大招風,功高震主。”
周瑜笑了一聲,舉起茶杯向魯肅示意了一下︰“子敬,你什麼時候也變得如此疑神疑鬼地,君子坦蕩蕩,小人常戚戚,你魯子敬可不是這樣的人啊。”
魯肅見他如此,欲言又止,只得舉起茶杯來示意了一下,一仰而盡。這次孫權送弟弟和佷兒去做人質,真的出乎他的意料之外。最讓他覺得意外的是,孫權面對那些不滿的將領時,居然說這是周瑜的主意,甚至連後來送大喬去曹營,也遮遮掩掩的說是周瑜的一計。搞得以程普為首的江東老將對周瑜都很不滿,象這次上岸追擊,程普這個右都督就推說要看著船,愣是沒能上岸。
“公瑾,這次出征,程德謀為右都督,數次與你爭鋒,幾誤大事。雖說你不介懷,卻也不得不防。”魯肅沉默了半晌,還是勸了一句。周瑜嘴角挑著一絲無奈地笑意,摸了摸鬢角︰“子敬,我找你來商量軍情,是要商量對面地曹沖,你怎麼反倒說起這些來了?”
“嗯咳……”魯肅捂著嘴佯咳了一聲,只得轉移了話題︰“說起來也是怪,這曹沖不是中了孫季佐的烏頭茶嗎?應該早就送命了,怎麼還活蹦亂跳的?看他這樣子,大概孫伯陽和劉玄德的事十有八九就被他給壞了,孫伯陽快瘋了,劉玄德雖然沒瘋,不過看那情形,也離瘋不遠了。我實在是想不明白,烏頭茶喝下去居然還能不死?”
周瑜也直搖頭︰“孫季佐傳回來的消息應該不會錯,要不然他也不會到江陵去,听說南陽張機在江陵為隨軍醫匠,也許是他救了曹沖一命。我倒是覺得這個時間不對,烏林火起的消息就算用快馬傳到江陵,也得有一天半的時間,他再從江陵趕到郝穴,無論如何也趕不上,就算孫伯陽他們在路上耽擱了半天,也應該比曹沖早到半天才是,怎麼反被曹沖打了個伏擊?六千人活生生被堵在虎跳澗前進不得?”周瑜疑惑不解地看著魯肅,魯肅也茫然地搖了搖頭。
“難道他真的能從江陵看到烏林地大火?”周瑜自己都覺得好笑,烏林到江陵三百多里,再好地眼神也沒法看到。可是算來算去,也只有這種可能。周瑜越覺得對面那個孩子有些不可理喻了。難道真的象吳範所說,這人是個看不清的怪人?
“如果他能從江陵就看到烏林的火,那豈不是現在能看到我們地大帳?”魯肅也覺得有些怪異,渾然生出一種被人偷窺的奇怪感覺來。頓時覺得渾身不自在。周瑜怔怔的看了他半天,也覺得有些怪異。他搖了搖頭,又說道︰“不管那麼多,到時候殺上去,他有什麼怪異之處也沒用了。”
“公瑾,你可不能硬踫,別忘了主公可在反攻合肥。他手里的人手估計不太夠。說不定什麼時候就來人調兵了。”魯肅又提醒了他一句。孫權正在布置反攻合肥的李典所部,讓張昭帶兵攻九江當涂,他親自帶大軍攻向合肥,看起來是合情合理,但魯肅和周瑜都知道,這是孫權自己的情和理。現在這個形勢,應該集中兵力先拿下江陵。江陵是荊州重鎮,也是長江上的關卡,拿下了江陵,江南四郡就入了江東手中。打通了西蜀地通道。進而可以拿下西蜀,屆時長江以南皆是江東所有,憑此半壁江山,足以與江北地曹操對抗。現在去打合肥,且不說城堅難攻,就算打下了,合肥又怎麼守得住?曹操盡起大軍反攻合肥。江東的士卒在陸地上怎麼能是曹軍的對手。
但這些偏偏魯肅和周瑜都不能說。一來知道孫權是想立自己的威,取一個戰功來平衡周瑜的赫赫威名。二來也是好借機將撥付給周瑜的三萬精兵調走。這三萬精兵可是江東的大半精銳,除非放在他自己的手中,否則孫權是無論如何都睡不好覺。
“我知道了。”周瑜被魯肅這一說,不免有些意興闌珊,也沒有心情再說下去,草草的說了幾句,就去休息了。魯肅見他心情不好,只得起身告辭。他站在周瑜的大帳外,看著西面地山嶺,總覺得那黑影里有一個人在看著他冷笑,不由得他不心生寒意。
連著兩天,曹沖和周瑜頗有默契地一前一後沿著華容道向章卜穴進發,第三天中午,離章卜穴還有五十里,周瑜越想越覺得不對勁,他停止行軍,將斥侯叫過來問了又問,覺得疑竇叢生。曹沖一路行軍極為安穩,一點沒有幾萬大軍在後面緊追不舍的樣子。周瑜看著即將到達的章卜穴,不由得有一種不祥的感覺。他把魯肅叫了來,說了自己的心中的疑慮,用手指重重的點了點章卜穴道︰“如果徐晃所部從前日起就急行,大概昨天上午最遲到中午就通趕到章卜穴,休息一天正好等到我們……”
“你是說,徐晃張遼沒有隨曹沖行動,而是先行趕到章卜穴設伏?”魯肅有些不太相信地看著地圖,搖了搖頭︰“不能,曹沖所部經過激戰,損失超過兩千,徐晃他們怎麼敢丟下曹沖只有不到四千人面對我們兩萬多人?”
“是不太可能,但我們不能不防。”周瑜站起身來看著前面地小山坡︰“斥侯傳來的消息說,昨天曹沖地駐地雖然是一萬多人的大營地,但其中有部分鍋灶灰燼較多,可能是曹沖利用徐晃部留下的鍋灶,以此來迷惑我等。”他轉過頭來說道︰“我讓人數過這些鍋灶,正是四千人之數。”
“這曹沖好大的膽子!”魯肅不由得倒吸一口涼氣,如果對面曹沖手下真的只有四五千人,那他這兩天帶著兩萬多人散步的行為,只有瘋狂和大膽兩種解釋。
“不管是不是如此,這里離章卜穴還有五十里,徐晃張遼既然在那里等我上勾,我就不給他們這個機會了。”周瑜立刻決斷,對身邊的傳令兵立刻下達了命令︰“傳令董襲和甘寧,立刻率所部趕上去纏住曹沖,如果有伏兵出來,就立即撤退,如果沒有,就將曹沖卡死在前面這個山坡,甘寧部立刻阻斷章卜穴方向的道路。”
看著傳令兵飛奔而去,周瑜威嚴的掃了一眼身邊的眾將,厲聲喝道︰“諸位,今日一戰,諸將努力。捉住曹沖,堪比斬將奪旗,瑜當親為諸將請功。”
“諾!”諸將一听,一個個跟吸了興奮劑似的。飛奔而去,對著自己的部屬大聲呵責,有鼓勵地,有威脅的,反正一句話,就是拼了命也要將曹沖給抓住,活的死的都行。升官發財就全指著這一下了。
曹沖從望遠鏡里看到一直遠遠綴著地董襲和甘寧忽然加快了速度。大惑不解,不是還沒到章卜穴嗎,這麼快就發力,不怕跑到章卜穴就沒氣了?他略一思索,就傳下命令,保持速度,勻速前進。虎士們一听,一個個放開了步子,一溜小跑的在前面帶路。
他們個子大,步子也大。這一小跑不要緊。累得後面跟著的董襲和甘寧一听就急了,這本來就差二十里,我怎麼剛跑起來他就也跑了?也傳令下去,放開了腳步一陣狂追。
曹沖听斥侯說後面的董襲和甘寧發了狂,大惑不解,一邊帶著人跑路,一邊和身邊的張松說道︰“他們怎麼突然提前起動了?不按套路來啊?”
張松笑道︰“公子。周瑜已經跟著你走了這麼遠。現在就算猜出些什麼,只怕也拿我們沒辦法。最多張文遠和徐公明二位將軍白忙一陣罷了。”
曹沖笑道︰“話雖如此,但總要知道他是怎麼看破的,下次再布局也好有所準備吧,總不能被人看破了局還不知道錯在哪兒,那可有點虧,也沒長進啊。元直,你說是不是?”
周不疑笑道︰“我也在奇怪呢,這一路上沒有露出什麼破綻啊,怎麼周瑜就突然發力了呢?”
張松忽然拍掌道︰“公子,我知道問題出在哪兒了。一定是鍋灶,我們雖然用的是二位將軍留下地舊灶,但圖省事,沒有將灶中地灰燼除去,這樣我們用過的灶就會比其他的灶多一些,只怕周瑜起了疑心之後,去數灶頭了。”
曹沖一听,恍然大悟,一拍腦袋,看著張松哈哈一笑︰“失誤失誤,還是漏了一著。”
周不疑听了,也如夢初醒,連連咂嘴。曹沖笑道︰“好了,你別咂嘴了,這幾天一直恍恍惚惚的,不知你在想些什麼,哪里還記得提醒我,還要我提醒你才知道給我準備飯菜呢。”
周不疑尷尬的一笑,沒有回答,只是跟著一路縱馬小跑。
周瑜听前面傳話說曹沖突然也加速了,立刻明白自己的猜測是事實了,命令全速前進。他一拉戰馬,剛跑了兩步,卻被魯肅拉了拉袖子。他回頭看去,只見一個信使高舉著一封書簡,縱馬狂奔而來。他不由得心中一沉,連忙勒住了馬。那個信使奔到他面前,翻身下馬,將書簡高高舉過頭頂。周瑜看著書簡扎繩上孫權的專用封泥,半天沒有伸手去接,而是長長的嘆了口氣。魯肅也暗自嘆息,伸手接過書簡,檢查以後拆開封泥,打開書簡看了一眼,苦笑一聲,將書簡遞給周瑜︰“公瑾,主公……”
周瑜沒有接書簡,而是撥轉馬頭,無力的揮揮手中的馬鞭,對身邊地傳令兵說道︰“傳令董襲甘寧,停止追擊,全軍回師華容城,董襲等部增援合肥。子敬,此去戰事已了,你這個贊軍校尉也去吧。”
曹沖發覺甘寧董襲忽然撤了回去,更是大惑不解,不過他也沒有膽大到反過來去追周瑜,而是猶豫了一頓之後就帶著人趕向章卜穴,會合了已經準備妥當一心想要打周瑜一個伏擊地張遼徐晃之後,近三萬大軍回到了江陵。
向曹操交令時,他向曹操講解了戰事的全過程,曹操听了,對他前面的作戰安排贊不絕口,對最後周瑜為什麼突然撤兵也覺得不可理解,連連嘆惜周瑜到了口袋口居然又撤了回去,真是天意,要不然這次就算抓不住周瑜,也可以打得周瑜灰頭灰臉,一報赤壁之仇。
曹軍水軍全毀,蔡瑁張允沒了勢力,僥幸活命,垂頭喪氣的回了襄陽,曹操在江陵休整了幾天,決定撤回北方。他任命曹仁為鎮南將軍,領南郡太守,鎮守江陵,樂進鎮守襄陽,徐晃鎮守樊城,張隨張遼回屯長社,汝南太守滿寵改任行奮威將軍,鎮守當陽,其余諸軍一起跟隨他回鄴城。
安排妥當之後正要起程,在陸上追擊未果的周瑜卻在兩天後帶著兩萬水軍逼向了江陵城,同時沿江各路支軍也陸續傳來了戰報,一個個都退回了原駐地。其中最危急的還是合肥,孫權親率五萬大軍,將李典一路從廬江郡打了回去,並包圍了合肥城。張昭帶兵直逼當涂,切斷了李典後退的路線。
長江沿線告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