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庄不周
建安十三年七月中。
曹丕站在尘土飞扬的官道旁边,面容悲戚的看着曹操的车驾远去,看着一队队的人马从面前经过。尘土扑到他的脸上,吸干了他脸上的泪水,形成一道道黄色的痕迹。
“公子,丞相大人已经走远了。”丞相文学掾司马懿在他身后轻声说道。
曹丕点点头,从怀里抽出一方丝帛擦干净脸上的泪痕和灰尘,丝帛立刻变成了灰黄色的。他有些厌恶的看了一眼,顺手将丝帛扔到路边。
“子桓,我要去了。”一匹战马奔驰而来,急停在曹丕面前,高高昂起前蹄,长嘶两声,马上的全副武装的夏侯尚稳稳的夹住马背,高声叫道。
“伯仁,好好做事。”曹丕对夏侯尚扬了扬手:“我等着你回来喝你的庆功酒。”
夏侯尚朗声笑道:“哈哈哈,借你吉言。”说着,对曹丕挤了挤眼睛,放开马缰,冲到前面去了。
“仲达。”曹丕笑了笑,坐到车上,脸上的笑容立刻不见了,他阴郁着脸问跟上来的司马懿道:“你说这次父亲南下荆州,带上了子文和仓舒,却不带我去,究竟是好事还是坏事。”
司马懿是河内温县人,今年整整三十岁,瘦瘦的脸,两只眼睛总是半眯着,好象在想什么事情。以前曹操就征辟过他当官,被他拒绝了,这次曹操当上丞相之后,又征辟了一批人,其中也有司马懿,结果又被他拒绝了,曹操很不高兴,问当时在场的曹丕和曹冲怎么处理这个人。结果曹丕很简单的说了一句:“派人再去一次,如果说个不字,当场砍了他把脑袋带回来。”
曹丕当时吓了一跳,却没有说话,他甚至希望司马懿真的这么死了,这样的话仓舒的名声就坏了,对他只有好处没有坏处。没想到曹操真的就用了这个方法,也没想到请了几次不来的司马懿这次不知道怎么了,跟着曹冲派去的那个虎士就来了,也许真是虎士眼中的杀气起了作用。
他们都不知道,曹冲下的命令其实是只要司马懿犹豫一下就砍了他的脑袋,从心里讲,曹冲这个后世的人对司马懿的厌恶比起对曹操的厌恶来有过之而无不及,他是很想借这个机会一刀除了后患的。
只是没想到司马懿见机不对,立刻转了风向,搞得曹冲后悔不迭。早知如此就直接砍了他,话都不用说的。
曹操见司马懿来了,倒也蛮高兴,让他做了丞相府的文学掾。曹丕找机会跟他隐隐约约的透露了曹冲的建议,司马懿吓得一头冷汗,当然对曹冲也敬而远之了。
其实曹冲在司马懿来之后又向曹操提过直接杀了他的建议,理由就是司马懿有狼顾之相,就是说他站着身子不动,能直接将头扭到后面看人,这在相术上一种反噬之相,最让人不放心的人。结果曹操真动了心,还让人试了一次,果然这厮是个狼顾之相,当时就起了杀心,不过司马懿警觉得很,做事很周到,很细心,坚决不让你抓着把柄,你总不能无原无故的杀了河内司马家的人吧。曹操见他用心,又想起当年他父亲司马防举荐他当洛阳北部尉的情意,暂时放下了除掉他的想法。
“公子何必管他是好事还是坏事,只要公子把丞相大人安排的事情做好,那就是好事了。”司马懿笑道,整整了衣服坐好:“韩信攻无不克、战无不胜又如何?高皇帝论功第一还是萧何。”
曹丕没有说话,略微点了一下头,吴质也是这么劝他的,既然他们这两个人都这么认为,那自己还是安心把邺城给父亲看好吧。不过既然父亲把邺城的大权交给了自己,自己也得好好利用不是。他看着远处正跟几个家奴站在一起谈笑目风生的曹馥(曹洪子),不禁露出一丝微笑。
也许是兄弟之间的心心相印,曹冲从马上扭了一下身子,看了看远处已经看不清的城池,嘴角也挂了一丝微笑。他回头看了一下脸上露出一种狐狸般奸笑的周不疑,不禁皱起了眉头,很矜持的抹了抹眉毛说道:“元直,你现在看起来不象个好人,笑得很奸诈啊。”
周不疑在马上貌似很恭敬的拱了拱手:“近朱者赤,近墨者黑,都是公子的魅力所至。”
“放屁。”曹冲挑了挑眉毛,周不疑最近是有点被他带坏了,总是喜欢很奸诈的笑,眼珠一转就是一个坏点子,这次曹丕留在邺城就是他出的主意,本来曹冲还没想通,把这么大的重任交给曹丕岂不是便宜他了?按曹冲的意思,最好让这个不善于兵谋的曹丕到前线去出丑才好呢。可周不疑却说,做人要厚道,要给人犯错的机会。
然后他解释说,别看曹丕看起来一副忠厚老实的样子,其实他对很多人都有意见,只是一直没有机会掌权,有意见也只好放在心里,最多用点阴招,比如说他对曹洪就很不满。曹洪家里很有钱,曹丕养的人不少,开销很大,偏偏曹操是个很节俭的人,给的零花钱不够,跟曹洪借了几次钱都没还,曹洪虽然有钱却不是个大方的人,曹丕很不爽,早就想机会报复了,不过一直没有机会罢了,这次让他全面负责邺城的事情,他一定会闹出点事来。
曹冲虽然不知道周不疑为什么会这么有把握,但基于对他这个天才的信任,他也就按照周不疑的意见向曹操建议留曹丕守邺城,理由是大哥为人沉稳,能当得起这件大事。这下子不仅曹操对他刮目相看,就连曹丕都有点莫名其妙,感动了半天。他想这种独当一面的机会好久了,却没想到是曹冲送给他的,一时感动得有些不知所措,却不知道两个天才少年在背后奸笑了半天。
“我那么多的优点你怎么不学,就学我这唯一的缺点?”曹冲很自恋的说道。他在周不疑的面前,总是正经不起来,周不疑开始很不习惯,不过他到底只有十七岁,慢慢的也跟着曹冲变得轻佻起来,说话时也有些不太正经。
“这……”周不疑故意皱着眉头想了一会,“我真想不起来公子还有什么优点,正礼,你说公子还有哪些优点?”
许仪已经憋着笑忍了半天,他摇了摇头说:“我也不太清楚,要不先生你问子谦吧。”
另一边的典满连忙应道:“公子的优点太多了,比如对下人好,孝顺父母,尊敬师长,又聪明,知道那么多稀奇的事情,唉呀,我嘴笨,一时也说不出那么多来。”
“你这个典子谦,什么时候也学会拍马屁了?”许仪低声嘀咕了一句,却没敢让其它人听见。
“子谦啊,你最大的缺点就是太诚实了,我教过你多少遍了,为人要低调,你就是不听。”曹冲在马上笑得前仰后合,看着原先三棍子打不出一个闷屁来的典满现在说话这么溜,他不禁又为自己的超强影响力自恋了一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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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军的行动速度并不快,两天后大军才赶到许昌,曹冲跟着曹操的智囊住进了许昌城外的丞相长史王必的大营,荀彧和贾诩已经赶到了大营,贾诩要随军南下,而荀彧要来和曹操商定南下的方略。曹操略微收拾了一下,就在王必的中军帐里召开了军事会议。
文臣武将们恭敬的坐在两边,荀彧坐在了曹操的一边,他抬头看了一眼一本正经的坐在曹操身后的曹彰和曹冲,微微点了点头。曹彰和曹冲两个人连忙大礼参拜。
军谋掾安排人摆好了沙盘,这才退到一边,曹操招呼了一声:“诸位将军都靠近一点,看着沙盘好说话,军议上大家可以畅所欲言,本相是不会以言怪人的。”说完还哈哈笑了两声,诸将连声应和,向沙盘靠近了几步。
“这个沙盘是犬子仓舒和元直的大作,诸位看着可还满意?”曹操略带得意的摸着胡子看了一眼曹冲,又瞟了一眼周不疑。
“父亲过奖了,这主要是元直的功劳,冲不敢居功。”曹冲连忙说道,这倒也是实话,他本来觉得沙盘这个主意肯定很有创造性,没想到他一提出这个建议,周不疑就说本朝的伏波将军马援当年就在光武皇帝面前撮米为山解说过军情,不过比较简陋而已。曹冲一听不免有些丧气,本来想创造一下历史的,哪知道古人早就注册了发明权了。不过即使如此,他也没放过周不疑,一来周不疑对这个事情很有研究,二来周不疑就是荆州人,对荆州的地形很熟悉,做起来更是顺理成章,他只是在旁边指手划脚了一番,动动嘴皮子而已。而周不疑是货真价实的几天没睡个囫囵觉,愣是把眼睛熬成了兔子才把这个沙盘做出来。
当然效果也是很不错的,从曹操的得意和诸将的惊诧就可以看得出来。
荀彧有些诧异的看了一眼曹冲,他没想到曹冲当着这么多的人面将功劳推给了周不疑,不免有些意外,脸上露出一丝笑容,很满意的冲着曹操笑了。
其它人也很诧异的互相看了一眼,眼中都露出意外的神情。
曹操很满意的扫视了一眼,然后摆摆手说道:“好了,诸位看着沙盘各抒已见,看看这次进军荆州应该如何安排?”
武将们都静静的看着沙盘没有说话,大帐里一时静得有些吓人。
中军师荀攸咳嗽了一声,指着沙盘说道:“刘表防备王师已久,他经营荆州多年,荆州户口百万,除了东线江夏与孙权多次交战之外,未经大的战事,这些年养精蓄锐,实力不可小视。叶县这几个地方虽然有兵力,守备却不是很强,报警有余,想要阻挡大军的攻势却不可能,可能发生的硬仗可能是宛城,宛城守将是刘表的大将文聘文仲业,厉锋将军(曹洪)曾经跟他有过接触,此人虽无大名,却是刘表手下除黄祖以外的第一大将,不可小觑。樊城有刘备驻守,他手下有大家都很熟悉的关羽张飞,听说最近又收罗了谋士徐庶和诸葛亮,樊城经营得很坚固,攻打起来也不是易事。再往后就深入荆州腹地,虽无名将防守,却也不能轻视,刘表将主要的防线放在襄阳,襄阳城高七丈,城壕宽一百步,更是坚城一座,诸位将军可要小心,不可因为刘表一介儒士就小视了他。”
诸将本来就很安静,这下子更安静了,曹洪更是将头低了下去。虽然荀攸没有贬低他的意思,他却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他带兵跟文聘交过手,跟刘备也交过手,每次都是无功而返,要不是他姓曹,也许他早就被砍了头了,哪有机会还坐在这里。
曹冲看着曹洪,心里也有一丝疑惑,曹洪并不是个将才,却不知道为什么曹操还这么看重他,就因为他姓曹吗?还是因为当年曹操起兵的时候曹洪出钱出力帮过大忙?还是因为在汴水边曹洪把马让给曹操?感恩是一回事,让他带兵打仗又是一回事,这一点上他对曹操这个军事天才有些腹诽。
荀彧等荀攸说完大局情况之后,才轻轻咳嗽一声说道:“公达说的虽是实情,不过刘表也不可怕。丞相大人数年间扫荡中国,吕布袁绍之流都已经被丞相打败,中国安定,刘表、孙权等人也知道天威不可拒,纵使他们有不臣之心,天下的人心还是在我大汉。丞相大人率王师南下,岂是这些宵小之辈可以抗拒的。”
荀彧在曹营诸将中威信颇高,一见他这么说,诸将的表情又轻松起来,一个个摩拳擦掌,要争个头功。荀彧转过头对曹操说道:“荆州刘表虽是文士,不通武略,只是兵利速胜,不利久战,久战无功,只怕又助长了敌人志气。彧以为,对叶县和宛城,可佯动以吸引注意力,大军从小道径行直进,绕过樊城、襄阳城下。目前刘表军力分散,江夏刘琦一部,樊城刘备一部,宛城叶县一部,其他军队在襄阳集合,尚未集合到位。如果等他们将襄阳准备妥当,恐怕于我军不利,唯有趁其不备,一战而定胜负。刘表儒生,王师一到,必知大势已去,战局可定。”
曹操捻着胡须,仔细的看着沙盘,他把下荆州的作战计划早就送给了荀彧,只是荀彧一直没有给他回音,没想到他是这么一个想法。他不由得有些疑惑,荀彧一向稳重,这次的策划却是冒险之极,实在让他有些意外。出奇兵直逼樊城襄阳倒是不错,这宛城到襄阳只有三百来里,轻兵三五日即可到达,大军如果突然出现在襄阳,想来是可以一战而定,襄阳没有名将镇守,只有刘备那个大耳贼守在樊城,他虽然人不少,又有关张为将,不过,在自己的十几万大军面前,只怕还是个望风而逃的份。
他想着,脸上不由得露出一丝笑容。只是,如果万一走漏了几声,樊城攻而不下,这里宛城又没拿下来,后路就有被截断的可能性,十几万大军一旦没有了粮草,那可不是件好事。
军师华歆看着沙盘摇了摇头说道:“荀令君此计高明,只是宛城这里如果不攻下来,万一顿兵于坚城之下,宛城又出兵断了我军后路,只怕对我军不利。还是先把宛城攻下来的好。”
众将听了,也有的点头称是,把宛城放在后面不打下来,确实让人有些心里悬着,到时候前面樊城襄阳拿不下,后面宛城再一拦,这十几万大军可有点悬,一路打过去虽然慢一点,但胜在稳当。
曹操有些犹豫,他看着议论纷纷的众人,一时有些不知如何定夺,荀彧的计划虽然冒了点险,但实在太具有诱惑性。如果能够实施成功一战定荆州的话,当然要比一路攻城拔寨的打过去好。
只是宛城,曹操看着沙盘上那个插着“文”字小旗的小小城池,心头一阵悸动,当年自己就是在宛城下被张绣偷袭,死了爱将典韦和长子曹昂,侄子曹安民,那个主意就是贾诩贾文和的主意。想到这里,他不由得瞟了一眼双目低垂的贾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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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是郭嘉在就好了,他最擅长这类奇袭的安排。曹操一边遗憾一边轻笑道:“文和,你怎么看。”
贾诩一直安静的坐在一旁,在议论纷纷的人群里显然特别另类,他看到宛城时也想起了当年,只是物是人非,八年后再来这里时,这里已经跟以前的一切都不一样了。他本不想说话,就是怕曹操想起当年那场大战,没想到曹操还是点了他的名。
“诩以为,荀令君此计甚妙,宛城守将文聘经营宛城多年,想要一时攻下,并不是易事,只是此子善守甚于善攻,以他的兵力如果出城野战,还不是丞相帐下诸位将军的对手。”贾诩不失时机的拍了拍诸位将军的马屁,回过头来又看着面色冷静的曹操,接着说道:“只是诩建议,丞相大人率军攻宛城,直袭襄阳的事另派他人,一来丞相大人在宛城,可以让刘表放心,疏于戒备,二来奇袭毕竟是冒险之事,丞相千金之躯,切不可冒险。”
“文和操心了。”曹操眼角绽开一丝笑纹,朗声笑道:“操今年虽然五十有四,还没有到骑不得马的地步。”
“丞相大人身体康健,正是我等所希望的,只是兵事凶险,诩还请丞相大人三思。”
“嗯,容我再想想。”曹操点点头,挥手退了众人,一个人看着沙盘坐了半天,才转过头来对曹彰和曹冲说道:“子文,仓舒,你们有什么想法,说来听听。”
曹彰看到沙盘时已经责怪了曹冲半天,埋怨他有这个好东西也不早告诉他,听到诸将议事,他已经默默的在意念中从沙盘上冲到了襄阳城下。这里听到曹操问他,他连忙应道:“我觉得荀令君此计甚妙,一箭穿心,攻其不备,可以打他个措手不及。”
曹操笑了,他拍了拍曹彰的头盔:“我知道你这个急先锋就是赞成此计的,只是你也在知道兵贵神速是不错,但兵法亦云,五十里争利必蹶上将军,这里可是三百多里,面对的不是乌丸那些逐水草而居的游牧民族,那可是两座坚城,人带少了,速度固然很快,坚城之下却望城兴叹,如果带多了,三百里的行程,又如何掩着消息?”
曹彰愣了一下,不好意思的笑了。曹操回过头来又问曹冲道:“仓舒,你这些天对孙子兵法用功不少,可有什么心得,说来听听。”
这段时间以来,曹冲无事的时候就在曹操书房里看他手注的孙子兵法,曹操知道之后,在公务之余,每天都抽出来时间来跟他聊聊,再加上一些以往的战例来解释,这当然比书上写的更加细致。曹冲前世就见过孙子兵法,也见过曹注的孙子兵法,只是当时看起来走马观花,并不能体会到什么其中的妙处,如今由曹操这个当世的兵法大家一指点,再配合那些前世看过的、听过的战争故事,顿时茅塞顿开,对用兵的认识至少在理论上有了质的飞跃,每每有出奇之语,就是曹操听了也新奇不已。
曹冲本来也想赞成荀彧的计划,他也知道历史上事情就是这么发展的,只是刚才贾诩一说,他又觉得这件事细想起来确实有些冒险。大军急行三百里,可不是前世那种机械化部队,这个世界以步兵为主,能够日行五六十里已经算是快的了。三百多里要五六天,谁能保证这五六天都不走漏消息,万一偷机不成蚀了米,那怎么办?三国演义里诸葛亮出山第一把火,就在前方不远外的博望坡。他不知这件事是否为真,特地注意过,后来还是周不疑说,当时烧的是夏侯惇不假,但火是刘备放的,那时诸葛亮还有卧龙岗放鸭子,跟他没关系。
曹冲思前想后,还是没敢说刘表要死的事,虽然历史上刘表没几天活了,但万一历史改变了,他没死怎么办?所以还是稳当一点好。
“荀令君此计上妙,但也太冒险,正如文和先生所言,父亲切不可亲率大军前去,还是留在宛城统领大军攻城为好。”曹冲一边说一边抬起头看着曹操,一脸的真诚。“我听说刘表病重,荆州此刻必然人心不稳,派一偏将率大军兵临城下,足可以达到奇兵效果。父亲无须冒险,万一有所不测,十几万大军、几百万的大汉子民将如何依托?”
曹操嘴一咧,哈哈大笑起来:“仓舒,兵者凶器,用兵岂有不冒险之事,你说的为父都记在心里了。既然你们几个都这么想,那么就按荀令君此计而行。子和(曹纯)子孝,你们做好准备,将仓舒的那个马镫全部准备好,随时出发,至于宛城和叶县,仓舒和元嗣(韩浩)去叶县,子廉(曹洪)你就跟着围攻公刘(史涣)去宛城,子文,你跟着我吧。”
曹彰一听,兴奋的跳了起来,抱拳喝道:“诺!”
曹冲见曹操心意已决,也不再说什么,只是正色对曹彰说道:“兄长时刻在父亲左右,切不可只顾冲锋,万一父亲有所损伤,到时候你可别怪我们兄弟翻脸。”
曹彰吓了一跳,连忙应诺。曹操等见曹彰这个兄长反而被仓舒这个做弟弟的教训得服服帖帖,不免相视而笑。
大军在许县停留了数十日之后,起程南行。八月上旬,厉锋将军曹洪和中护军将军史涣率五万大军伪装成八万去围宛城,曹冲跟着中领军将军韩浩带着三万大军伪装成五万,赶向叶县,曹操自带剩下的五万精兵,包括一万骑兵,从小道直扑襄阳。
曹冲第一次随大军行动,脑子里再多的想法,看到那密密麻麻的人群时也忘光了。好在中领军将军韩浩跟随曹操作战多年,经验丰富,再加上太中大夫贾诩、军师华歆在一旁协助,十几个将军各司其职,倒也是井井有条。
为了造成大军压境并准备逐城攻拔的假相,两路佯动的部队必须做出十足的凶相,曹洪和史涣带着大军气势汹汹的直向叶城,一路招摇无比,速度却不是很快。而韩浩带着人一围上叶县,略作休息第二天就摆开了强攻的架势。
叶县很少,虽然当年刘备镇守这里时,对城防做了不少加固,但是两千守军,面对着韩浩伪装出来的五万大军,还是显得太弱小了些。三丈多高的城墙在高大的楼车面前,显然不堪一击。
韩浩站在中军垒起的高台上,曹冲就站在他的身边,贾诩、华歆和周不疑站在他们的身后,几个人沉默着看着远处的小城,看着下面从四个方向将小小的叶县围得水泄不通的大军。曹军的军纪不是一般的好,这三万人排开,除了大旗在风中拂动的声音,居然听不到一丝杂音,曹冲不由得暗处赞叹了一声曹操的治军能力,有些莫名的激动起来。
“要不是要吸引刘表的注意力,我们实在没有必要费这么大事,一个小城,两万人一鼓而下。”韩浩见曹冲被壮观的军阵吸引得心旌神摇,看起来似乎紧张,便轻松的笑了一笑说道。
曹冲转过头来看着韩浩尴尬的笑了笑,有些不好意思,他是一时被这庞大的军阵给吓住了,在行军的路上,他只是觉得前面全是人,后面也全是人,并不觉得这几万人阵势一摆开有多惊人,今天站在这高台之上,看着前后左右的军阵,他立刻感觉到了那股扑面而来的杀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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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次临阵,有些紧张。”曹冲咽了咽唾沫,略有些惭愧的说道。
韩浩笑了,他手搭凉棚看着远处的叶城说道:“初次临阵,自然紧张,不管是谁都是如此,见多了就好了。公子有幸,第一次上战阵就是几万人的战阵,看惯了这些,以后就没什么可怕的了。”
曹冲点了点头,也向前看去,只见一个举着小旗的士卒从叶城下飞奔而回,穿过阵前一字排开的霹雳车,穿过阵前三列刀盾兵,穿过后面的强弩兵,直向中军跑来,直到高台前才停住脚步,大声喝道:“叶城守将夏炜,据城不降。”
韩浩回头对众人笑了一声道:“没想到这个夏炜还是个硬骨头,居然敢抗拒王师。”
华歆和贾诩相视一笑,说道:“不过是个不识时务的蠢货罢了。”
韩浩一笑,挥了挥手:“擂鼓,命令前军折冲将军乐进攻城。”
乐进长得很粗壮,当然这粗壮一方面是他确实长得很结实,另一方面是……他实在太矮了,就是在这普遍身高不高的汉朝,他仍然算于矮的那种,曹冲第一次看到他时,甚至以为是因为他的身高和曹操差不多,所以两个人有共同语言,有所偏爱,这才让乐进成了五子良将中的一员。
现在乐进很郁闷,曹操挑了五万精兵南下偷袭襄阳,带走了张辽、张郃、于禁,却留下了他和徐晃,这让他有点的受轻视的感觉,而他乐进乐文谦最不喜欢的就是这种感觉。曹公帐下大将虽多,但一直以他们这几个为首,偏偏这么重要的战役却落下他,他实在有些遗憾。
对,仅仅是遗憾。
曹公是他的伯乐,是曹公将他从一个小小的帐下吏中提拔出来,让他有机会发挥他的才智,一刀刀的砍出了功名,成了他以前想都不敢想的大汉朝的折冲将军。所以他对曹公没有任何怨言,只怨自己的运气不好。
可是,他乐进在哪里都是受人注意的,即使在这小小的叶县也是这样。
乐进听到身后传来的鼓声,呸的吐了一口唾沫,抬手拔出那把比他矮不了多少的长刀,敲了敲亲卫队长乐天的头盔:“弓弩营上前压制,准备云车,等打过霹雳炮之后就攻城。”
乐天有些意外:“将军,不用冲车攻城门吗?”
“攻个屁城门,你别看那个小子一副不要命的样子吗?这城门十有八九都堵死了。”乐进指着城头守将夏炜的身影不屑的说道:“两千人守城,想挡住五万人,真是脑子进水了,等抓住这小子,好好问问他,是不是吃东西把脑子吃坏了。”
“诺!”乐天笑了笑,大步走了。
随着激昂的鼓声,排在阵前的那一台台高大的霹雳车轰鸣起来,民伕们扯到绳索,将一块块巨大的石头送上了高空,石头带着厉啸直扑城头。
“大人,小心!”夏炜被一个亲卫一下子拉倒在地,一块巨石呼啸而来,从他们头顶飞过,轰的一声咂在他身后的城墙上,几个士卒立刻被砸成了肉饼,惨叫声伴随着半片城墙倒塌的巨响,一下子击溃了城头上的死寂,士卒们惊慌的大叫着,连滚带爬的冲进了墙角。一时间城墙上乱成一团。
“放开我。”夏炜一脚踹在亲卫,扶了扶头盔站了起来,拔出环首刀大声叫道:“兄弟们,别慌,曹贼就要进攻了,大家准备好,今天是你们报答刘使君的时候了。”
没有一个人应他,士卒们不是被满天飞的巨石吓傻了,就是被惨叫声给镇住了,一个个手脚发抖,能站起来看着外面的人都不多,哪里还记得什么刘使君是谁。夏炜叹了口气,原来那些精兵都被刘备带走了,这些新招募的新兵大部分都没见过战阵,只怕是凶多吉少。
一阵霹雳炮将城墙上砸得面目全非,死的人虽然不多,但那骇人的声势却让人心惊肉跳,夏炜极力的在城墙上奔跑,将那些软倒在地的士卒们拖起来,用脚踹着让他们守到城墙上去。他也是第一次见到这种霹雳炮,据说在官渡之战中打得袁绍叫苦不迭,他一直以为是传说,今天亲眼看到一个块巨石将五个士卒砸得血肉模糊才知道传闻非虚,虽然如此,他还是强行抑制住心头的恐惧,拼命的大喊着让士卒们起来准备。
“举盾!举盾!”夏炜看了一眼城下推着云车开始加速的曹军,同时也看到了从曹营中飞过来的那一片乌云,下意识的狂喊起来。
士卒们听到他的狂喊,平时的训练终于起了一点作用,举起了盾牌,藏在后面向下看去,有的举起了手中的弓,射出了稀稀拉拉的箭羽。
夏炜看着下面举着云梯狂奔的曹军,看着那个人群中穿着将军服饰,身材虽然矮小却杀气腾腾的汉子,心头叹了一口气,侧耳听了听其他三面城墙传来的喊杀声,不由得叹了一口气,曹军势大,不攻城门直接上墙了,可惜自己人太少,要不然一定让对面这个号称悍勇的矮子乐进吃点苦头。
“放箭!”夏炜一声高喊着,一声抬手放出一箭,将一个飞奔的曹军士卒射倒。
见那吓人的大石头没有了,刚才被吓得不轻的士卒们开始回过神来,听着战鼓声,有人终于恢复了一点勇气,扑到城墙边抬手放箭,力图减慢曹军攻城的步伐。
可惜,他们的人太少了,射到城下的箭羽就象一些零星的雨点,还没溅起一点浪花就没有踪影。
一架云车架上了城墙,接着,越来越多的云车靠上了城墙,紧跟着有曹军从云梯上冒出了头,舞着长刀跳上了城头。
夏炜挥起长刀,狂啸着斩下一个刚冒着出头的曹军,飞洒的鲜血甩出一溜血珠,那个曹军士卒被他砍断了一只手,抓不住云梯,口中发出惨叫,身子向后仰了过去,却在落下之前,用力将右手中的战刀向夏炜甩了过来。
夏炜一低头,让过呼啸的战刀,只听得身后一声惨叫,回头一看,一个亲卫瞪着眼睛,看着胸口晃动的长刀,噔噔倒退了几步,从城墙上翻了下去。
“杀!”夏炜顾不上多看,手中长刀翻飞,接连砍倒围上来的几个曹军,只是冲上城来的曹军战力惊人,他还能勉力抵挡,可他手下的士卒却根本不是对手,转眼之间,他身边的亲卫一个接一个的倒了下去,偌大的城墙上似乎只有他还在嘶吼着砍杀。
他也负了伤,那些曹军在被他砍倒之前,不同程度的在他身上留下了印记。鲜血的流失让他感到一些无力感,他怒吼一声,一刀将面前最后一个敌人劈成两断,这才拄着长刀喘着粗气回头望去,已经看不到一个熟悉的身影了。
夏炜心中一痛,眼角又看到一个人影又冒了上来,他顾不上多想,双手握着长刀猛砍,那人举盾相迎,刀盾交加,发出一声巨响,夏炜手臂一麻,只觉得握不住手中的长刀,紧接着一把血亮的刀光从眼前划过,一篷鲜血喷射而出,糊住了他的双眼,跟着胸腹间又挨了重重的一脚。他摊开双手,仰面倒飞起来,最后看了一眼血红的天空……
“杀!”乐进不屑的看了一眼轰然倒地的夏炜,顺手将长刀在战靴底抹去了血迹,还刀入鞘。看了看四周,有些兴趣索然的挥手道:“全杀了,一个不留。”
不到一盏茶的功夫,叶县告破,折冲将军乐进先登,亲手斩杀叶县守将夏炜,屠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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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冲看着眼前满地血污的情景目瞪口呆,他指着地上一具被砍成两断的尸体怒视着韩浩,一句话还没说出来,却觉得胸口一阵翻滚,不由得弯了腰狂吐起来,直吐得他撕心裂肺,泪流满面,差点将苦胆都吐了出来。
太惨了,不大的叶县城中,到处都是尸体,有士兵的,也有平民的,有男人,也有女人,有白发苍苍的老人,也有刚刚学会走路的孩子。
为什么要屠城?既然已经破了城为什么还要屠城?曹冲一边流着泪呕吐,一边嘶喊着。
韩浩有些尴尬,他回过头看了一眼跟在身后的贾诩和华歆,还有一脸平静的周不疑,然后才试探着伸手过来拍拍曹冲的背,嘴里轻声解释:“公子,丞相有军令,不降者杀无赦。”
“放屁!”曹冲甩开韩浩的手,用衣袖擦了一下满嘴的呕吐物,指着韩浩大声喝道:“立刻下令,停止屠城,有乱杀人者,斩!”
“这……”韩浩一下子愣住了,他倒不是被曹冲骂了不舒服,而是觉得这个命令有些不太好下。华歆看了一眼圆睁双目一手揪住韩浩的衣领的曹冲,叹了口气说道:“元嗣,你就听公子的吧。”
“诺!”韩浩转身走了。
曹冲拒绝了周不疑回营休息一下的建议,他在城里转了又转,看着满地的血污,闻着冲鼻的血腥味,走一阵吐一阵。叶县太小,曹军太多,等韩浩停止屠城的命令下达时,城里已经没有还活着的人了。满地的血水很快就被黄土吸干了,只留下一块块暗红色的血斑。
曹军太凶悍了,战斗结束得太顺利,那些士卒们被战鼓催起来的凶气还没有完全释放出来,叶县就被破了,他们憋了一肚子的杀气全释放到了叶县城中上千的民夫身上,连带着躲在家里的一些平民都被从破旧的屋子里拖出来,在路边一刀砍死。
乐进不能理解韩浩所下的命令,可是当他听说这是曹冲的要求时,他没有说什么,立刻停止屠城,他虽然还是不理解,可是他知道不需要理解,只需要服从。
其他的将军们也跟乐进一样,不管理解不理解,都接受了军令。随即收拢手下的人马退出叶县,返回大营,至于士卒们的怨气,他们有的是办法去消磨。
不过,这一切似乎都太迟了,叶县城中已经没有几个活着的人了。曹冲在城里转了一圈,才发现几个还有一口气的,但当他扑上去查看时,许仪摇了摇头:“公子,救不活了,不如给他个痛快的。”
曹冲用血红的眼睛瞪了他一眼,正要起脚踢他,典满忽然叫了起来:“公子,这边还有个活的。”
一个后背被砍了长长的一刀的女人,弓着腰趴在地上,典满从她已经僵硬的身体下面,掏出一个脸已经被憋得发紫的婴儿,那个婴儿一被取出来就急剧的吸了几口气,放声大哭,清亮的声音在空荡荡的叶县城中传出老远老远。
“公子,这也许是这城里最后一个活人了。”典满笨拙的将婴儿抱在手里,看着婴儿慢慢变红的小脸说道。
曹冲接过婴儿看了一眼,回头瞪着许仪说道:“你小子是不是以前也经常杀平民?还给个痛快的?”他指着那几个奄奄一息的伤者说道,却发现那向个伤者已经断了气。
“公子,我……”许仪被曹冲骂一句,也觉得自己以前似乎做得有些不地道,可战场上都是这么干的,这些人受伤这么重,就算去治也治不活了,不给他一刀怎么办?唉,看来自己跟着公子这段时间,心还是不知不觉的变软了,换成以前,一句话都不说,眼睛都不用看,刀尖一划就解决问题了,哪用说这么多话。
…………
曹冲在城里仔细的搜了一圈,确实再也没有发现有什么活人,这才拖着疲乏的双腿回到自己营帐,脸都没洗,倒头就睡,看了一天的死人,吐了大半天,他实在没在什么精力了。一觉醒来,他才觉得精神稍好了些,睁眼就看到周不疑正指挥着典满他们在帐逢里忙碌着。
“公子,你昨天太冲动了,这个不是元嗣将军的错,曹公确实有这个军令的。”见曹冲醒了,周不疑递过一杯水来让曹冲漱了口,一边解释道。
曹冲无力的躺倒在行军榻上。他这次出来时,母亲环夫人本来也要跟着来,这个消息还让她兴奋了好久,以前都是正牌夫人卞氏的专利,这次因为曹操特别喜欢曹冲,特地让她跟着,没想到却被曹冲拒绝了。曹冲很不习惯行军打仗时带着家属,特别是在绝大部分士兵将领都不能带时,少部分特权阶级带着家属。
当然了,他倒也不是完全讲究什么官兵平等,更多的是他知道这次赤壁大战胜负未卜,虽然他知道问题所在,也力图避免这个结果,但万一不能挽救呢?他可不想让母亲环夫人成为战场上一缕冤魂。所以,他以曹据曹宇小哥俩要跟着蔡先生读书为借口,让环夫人拒绝了曹操的恩赐,同时也拒绝了环夫人为他准备的那个叫环儿的侍女,所以这侍候的事情自然落到了周不疑的头上。
“存在的,不一定合理。”头痛欲裂的曹冲无力的呻吟了一声。他对这些人看着死人一脸的平静感到不解,固然他们见怪了死人不象他这么初哥,可看到那么多无辜的死者居然还这样一脸事不关已的样子,只能说这帮人太冷血了,太没人性了。
“他们是荆州人不错,可是他们不是刘表的人,而是我大汉人,都是大汉子民,都是一样的血脉,为什么要自相残杀?战场上是无可奈何?既然破了城为什么还要屠城?”曹冲越说越气,禁不住咳嗽起来。
“公子……”周不疑见曹冲咳得脸色潮红,不忍再说。他也不喜欢杀人,也反对屠城,何况这些人都是荆州人,某种程度上来说是他的同乡,照这样子杀下去,他的家人迟早也要倒在曹军的刀下。只是他的地位不允许他提出异议,对于这个曹军中已经施行了多年的默认规矩,他不敢多说什么。一来需要这个军令威慑对手,减少已方的伤亡,二来也需要这个激起士卒们那股骨子里的血腥悍勇,冲淡他们面对死亡时的恐惧。
“你文笔好,写个谏章给丞相大人,取消这条军令。”曹冲抬手阻止了欲言又止的周不疑:“就署我的名。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周不疑是最反对曹冲说那些佛家的话的,不过这次,他没有反对,只是默默的点了点头。就在曹冲的榻边,他写好了谏章,取过来让曹冲过目,曹冲扫了一眼,暗自赞了一句,这小子果然是好文笔,别看他平时不喜欢作文,可真要写点东西,却是有理有据,旁征博引,让你不得不跟着他的思路走。
大汉朝,我为你一下子保住了两个天才啊。曹冲暗自夸了自己一句,伸手从腰里摸出他那颗骑都尉的印章,丢给了周不疑。周不疑在火上烤了印,然后用力在竹简上摁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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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直,那个纸已经差不多好了,等我们回去,就可以不再用这笨重的竹简了。”曹冲一面看着竹简上的印迹,一面说道:“另外我还让人在调制印泥,到时候你一定喜欢。”
“公子做的,我都喜欢。”周不疑笑道:“你让子建公子做出来的那个印刷术,现在邺城个个都在夸呢。第一批印出来的书都是珍宝,除了那个曹子祥之外,能拿到书的都是名士大儒,王公贵族,一两金子一本,一个个还爱不释手。”
周不疑为了抒解曹冲心中的不快,故意讲些邺城那些人疯抢新出来的书的故事,特别是丞相府那几个文学掾,为了争一本上巳的诗文集,甚至有哭到丞相大人面前去的。事情本来就颇有趣,再从周不疑这个才子的嘴里说出来,更是妙趣横生。
曹冲也淡淡的笑了,这书当然好,经过他细心设计的线装书那叫一个漂亮,拿在手里又方便又舒服,只是价格贵了点,等那些植物纤维纸出来,这书大概才能到普通人的手里。
“嗯,我让蔡先生带着宪姐她们几个到洛阳太学去抄五经了,到时候第一批先印五经,太学的巷子再也不会堵了。”曹冲说到这些事,才觉得轻松了许多。这年头不用担心版权问题,还没等他说话呢,已经有人拿着书稿求上门了。不过他最想的还是先把蔡邕参与修订的五经先整理出来,一来是还蔡先生一个心愿,二来是先统一大汉朝经学,别让那帮儒生天天为了一两个字的不同在那里吵得不可开交。
不过,他的想法可不仅仅是经学,他想的更多,不过这一切都要等到了荆州,把蔡邕的那一车书拉回邺城再说。
“宪小姐她们现在一定都戴着公子设计的帽子,在太学的石碑之间穿梭呢。”周不疑忽然停了笔,有些神往的笑道。曹冲瞅了他一眼,有些莫名其妙,这厮脑子转得快啊,这么一会儿就转到我姊姊身上去了?
自从蔡先生戴上那个青纱帽子出席上巳节的诗会之后,这个新型帽子已经在邺城泛滥成灾,家里女眷以前不方便出门,现在只要戴上这个帽子,一个个都想方设法的走亲访友起来,先开始还是在通家的内宅走动,慢慢的已经有人出现在大众广庭之下了。
当然也有道学先生出来反对,甚至告到了曹操面前,不过曹操这方面很有开放意识,听说曹冲是始作俑者,家里那一帮夫人女儿又喜欢得要命,便哈哈一笑,算是默许了。
韩浩很有风度,并没有因为曹冲那天当着那么多的人骂他而生气,相反他对曹冲更客气了,特别是曹冲将那封谏章给他看的时候。
在叶县略做停留,韩浩派人清扫了旁边几个小县城之后,留下些人守叶城,就带着大队人马赶到了宛城。宛城这里一片狼籍,厉锋将军曹洪和中领军将军史涣带着五万大军,十几位将军将宛城围得水泄不通,在过去的几天里,他们前后发动了十几次进攻,都被宛城守将文聘挡了回来,气得曹洪在大帐里喝闷酒,心情颇不愉快。
见到韩浩和曹冲之后,曹洪有些郁闷,又觉得有些轻松。他知道自己不是将才,指挥打仗不是他的强项,所以虽然觉得面子上有些过不去,倒也不觉得太难堪,曹冲来了,韩浩来了,他就可以把担子交出去,省得那十几个将军天天在他面前请战,吵得他脑子疼。
“仓舒,你来了就好了,这打仗的事……”曹洪有些不好意思的将曹冲拉到一边说道:“实在不是叔叔我所长。”
“叔叔过谦了。”曹冲客气的说道:“文仲业是刘表手下第一名将,叔叔能保持不败,已经是难能可贵了。”
曹洪尴尬的点点头,曹冲笑了笑,又说道:“志清兄长有没有消息来?”
“没有啊。”曹洪一听他问到自己的儿子曹馥,不由得有些意外。
曹冲有些神秘的笑了:“志清兄长为人旷达,叔叔还是督促他多读些书,少游历一些的好,不然,被人抓着把柄,可就不好了。”
曹洪一惊,刚想再问,却见曹冲走开了,他细想了想,不由得心头一惊,连后面大帐里的议事都听不进去了。
韩浩、史涣等人商定要再次攻城,却被曹冲拦住了,他建议先发一封招降书去,等等南边的消息,丞相大人的奇兵已经出发了好几天了,一直没有发生战斗的消息传过来,想来一路上并没有遇到什么麻烦。如果那边战事顺利,这里就不用打了,以免徒增损伤。当然这里也不能闲着,加紧时间整修战备,一旦南方战事不利,这里要尽快拿一下宛城,分兵争速南下。
韩浩等人听了,都点头赞许,为了进一步麻痹荆州方面,韩浩派出折冲将军乐进,横野将军徐晃,奋威将军冯楷,各带本部人马,大张旗鼓的向宛城南的涅阳、穰县等县城进兵。
而宛城,在那一封招降信送出去之后,就安静了下来,曹军也停止了进攻,韩浩等人抓紧时间整顿攻城器械,治理伤员,防止万一招降不成还得强攻。只有曹冲带着典满许仪等人离开了大营,他们要到当年典韦战死的地方祭奠一番。
在摆着猪羊的香案前,曹冲恭敬的拈香而立,鞠了一个躬,然后将一杯酒洒在地上,轻声说道:“曹冲代父亲祭典校尉,愿典校尉英灵安息!”
此时典满已经哭倒在地,泣不成声。
“子谦,起来吧,令尊是条好汉。”许仪抹了一下眼角,轻拍着典满的背说道。
典满收住了泣声,跪在地上重重的磕了三个头,然后才起身站到许仪身边。曹冲同情的看了他一眼,这才又拈了一根香,又躬身施礼道:“曹冲祭二位兄长,愿二位兄长安息。”
其实他本想只祭一下未见过面的曹昂,正是曹昂把马让给了曹操,也把生存的机会让给了曹操,要不是这样,曹家不会有现在,当然也不会有后面的那些事。至于曹安民这个皮条客,可以说正是他造成了这幕悲剧,祭他个鬼,让他当鬼也当个穷鬼才好呢。不过这些话只能在心里想想,嘴上却不能说出来。不然的话,他这个凉薄的名声就算是扣定了。
曹冲上完了香,那四个当年跟着典韦的虎士也跟着典满一起上前祭奠。曹冲站在一旁,看着悲伤不已的典满,想着他这几年过的辛苦日子,不由得叹了一口气,对上完香的典满说道:“子谦,要不,你转做文职吧?”
“公子……”典满惊讶的抬起头来看着曹冲:“公子不可,满只是一时思念父亲,并没有贪生怕死之念。”
“我不是说你怕死,我是担心你老娘……”曹冲刚说了一半,见典满脸色大变,只得把话咽了回去,知道这个憨直的汉子不会答应,自己还是小心点,别太冒险了,不光保全自己,也保全跟在他身边的这些人。
“公子,你还不如先给子谦找个媳妇,给子谦生个胖小子,让典大娘先抱上孙子吧。”周不疑笑着打岔道。
曹冲一笑,想了片刻说道:“这也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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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聘看着那封用漂亮的小楷写成的劝降信,愁眉不展,在屋里烦燥的走来走去。旁边的几个亲信看着他大惑不解,一直安稳如山的文将军今天是怎么了?前几天八万大军攻城,仗打成那样,也没见他这么慌过,怎么一副劝降书反倒让他烦燥如此?
“兄长,你这是?”文杰不解的问道。
文聘偏着身子,皱着眉头看了一眼文杰,又看了看众将,迟疑了片刻说道:“诸位,曹军停止攻城了,这……招降信也送来了,诸位说说,该怎么办?”
文杰瞅了一眼那封信,试探着说道:“兄长,这曹丞相看来也知道大哥的厉害了,这城也不攻了,想招降兄长了?”
文聘停住手里的茶杯,从茶碗上方蒸腾的水汽中瞟了一眼文杰,又扫视了一眼下面的诸将,心头叹了一口气,轻轻的说了一句:
“曹丞相不在营中。”
“不在营中?”文杰疑惑的看着文聘,又看了一眼疑惑不解的诸将:“曹丞相的大旗分明就挂在营里,这里又有近十三万大军,曹丞相怎么可能不在?”
“你呀……”文聘有些失望的摇了摇头,这个弟弟就知道拿刀杀人,打了这么多年仗还是没有什么长进。“曹丞相的大旗虽在,可是你看到他人的吗?城外虽然有十三万大军的营帐,可是你注意过没有,前几天就到了的张辽、张郃、于禁等人你看到没有,看到的只是曹洪,史涣、冯楷这些人,那三位都是曹操手下的悍将,哪次打仗不是他们冲锋陷阵?这次怎么一个都没看到?”
“将军你是说……”一个部将忽然明白了什么,刚说了一半,不由得惊得张大了嘴巴。
“这些最善战的将军不在,那曹丞相自然也不在,更何况曹军中最富盛名的虎豹骑一个都没看见,髡头的乌丸人也没有,督骑的曹仁也没看见,这些精锐都不在,能去哪儿?自然是去偷袭了。”文聘长叹了一声,放下了茶碗,回过头看着墙上挂着的大副绢制地图:“襄阳危矣,樊城危矣。”
“不会吧,襄阳城高大坚固,曹丞相就算是杀到城下,恐怕一时也攻不下城池,再说樊城还有刘备呢。”文杰拽着下巴乱糟糟的胡子,看着地图上的襄阳,又看了看宛城,眼里忽然放了光:“兄长,如果他们攻城不下,我们这里一截断他的后路,只怕兄长要立一大功吧。”
文聘扭过头看着文杰,不由得哧的一声笑了出来,笑得文杰有些尴尬,摸着脑袋不知道自己错在哪儿了。
“乐文谦刚刚在叶县只用一盏茶的功夫就攻破了城池,亲手斩杀了那个跟你称兄道弟的夏炜,你觉得你比他还利害?我们这是守城,真要出了城,你以为我们这些人能挡得住曹军的七八万大军?只怕是一个冲锋就全军覆没的事。至于樊城的刘玄德……”文聘不由得从鼻子里哼了一声,没有再说下去。在他眼里,刘备就是个伪君子,只知道装仁义收买人心,骗得伊籍那样的没用儒生晕头转向,打仗么,也就对付一下曹洪这样的,遇到曹公自己来,只怕会闻风而逃,这个大耳贼,逃跑的本事可比打仗的本事强太多了。
文杰想了想,确实好象是这么回事,他回头看了看诸将,诸将也低下了脑袋,他们在宛城多年,虽然也打败过几次曹军,可那都是偏将,比如象曹洪这样的将军,要知道曹洪虽然地位高,可在曹营哪是排不上号的,别说张文远、乐文谦那样的悍将,就算是在普通将军里他也要排到后面几位。可这次不一样,曹军是精锐尽出,来势凶猛,只怕是不拿下荆州誓不罢休。
自己这些人,怎么可能是他们的对手,要不,还是降了吧,别闹得跟叶县的夏炜一样,身死城破,最后还被人屠了城。一想到屠城,他们不禁担心起来,自己的亲属虽然在宛城外的庄园里,可是小妾什么的都在宛城呢,还有自己积攒了多年的那些钱财,总不能全成了曹军的战利品吧。
文聘看着诸将闪烁的眼神,知道他们在想什么,却也没有阻止,玩弄着手里的青瓷茶杯,透过飘缈的水汽看着地图默不作声。诸将面面相觑,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一时都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水汽慢慢的淡了,茶慢慢的冷了,那在水汽中扭动的地图也慢慢的稳定了,文聘的眼神却慢慢的模糊了。
文杰想要说话,却因为刚才被文聘说了一通,这时不免有些胆怯,他用眼睛瞟了一眼一直站在文聘身后扶刀而立的文休,挤了挤眼睛,朝着文聘努了努嘴,示意他去探探口风。
文休的文聘的养子,原本是宛城文氏家族里的一个小支,当年文聘成亲多年未生子,便收养了他过来继续家业,哪知道文休过来之后,文聘的夫人又生了儿子文岱,从此他文休就成了多余的。不过文聘并没有亏待他,这些年一直把他带在身边,对他比亲生儿子文岱也不差一丝,对他很是信任。
文休犹豫了一下,伸手替文聘换了一杯茶,然后借机在文聘耳边轻声说道:“父亲,听说刘荆州病重,蔡家和蒯家一直不喜欢大公子,你说……”
文聘一抬手阻止住了文休继续说下去,他站起身来看了一眼诸将:“现在刘荆州还在,我们不要想得太多。就算刘荆州真的不在了,不管是哪位公子继任,我们都是荆州的人。这宛城……也还是刘荆州的宛城。”他冷冷的扫视了一圈,“我知道诸位担心家人,我文家上百口也在宛城,诸位还是管好自己的人,没有我的命令擅动者,乱我军心者,别怪文某刀不认人。”
诸将一听,立刻沉默下来。文聘长长的吁了一口气,一撩战袍,退到后堂去了。文杰冲着文休一使眼色,文休会意,连忙跟了进去。
“父亲,如果要与曹丞相对抗的话,是不是先把母亲他们送出去?”
“子烈,你别说了,你们想什么我都知道。曹军将宛城围得水泄不通,斥侯都派不出去了,如何将人送出去?他们担心家人,我也不是铁石心肠,岂有不担心家人的道理。”文聘叹了口气,颓然坐下:“只是刘荆州付我重任,眼下情况未明,我岂能做那种忘恩负义之人。不是有三天期限吗?让他们先做好各自的事情,一切都等三天之后再说吧。”
“诺!”文休大喜,连忙施了一礼走出后堂。
文聘看着文休走了,有些失落的抚着腰间的环首刀,刀是刘表派他来宛城时亲手送给他的。
“他们等得,我自然也等得。”文聘忽然有些落寞的笑了,重新拿起那封劝降信端详了片刻,又看了看落款,嘴角扯出一丝不平:“曹公英明,生个儿子又是这么聪明,这老天太不公平,刘荆州身为八俊之一,又是皇室宗亲,怎么偏偏生了个那么两个儿子,一个老实得近乎无用,一个笨得象头猪。天道不公啊,这荆州,只怕不再姓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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宛城被围得水泄不通,却安静得很,除了平时每天要出去打柴换生活的人有些困顿之外,其它人过得都很平静,至少表面上很平静。百姓们都安安稳稳的呆在家里,天一黑就关门睡觉,夜里除了巡街的士卒在青石板上踩出来的脚步声之外,就是偶尔几声小孩的哭声,然后也只是那一刻,很快就被父母低声的喝叫给止住了。
偌大的宛城一到晚上就象死城一样,往日的繁华喧嚣消失得无影无踪。所有的人都在等,等曹军攻城的开始,等着太守府里那位文大人的决定,是战还是降。战,则意味着死亡,曹军对抵抗的城池是要屠城的,叶县刚刚就被屠了。而且宛城比叶县更难攻,这意味着曹军的伤亡会更大,那么丞相大人的怒气也会更大。丞相大人的怒气一大,宛城百姓的生机就小了。虽然他们是大汉的子民,丞相是在大汉的丞相,听起来是那么的怪异,可这世道却没有一个人觉得这件事怪异。
当然,降了是最好的,对百姓来说,只是换了一个交税的对象,以前是交给刘荆州,以后是交给大汉朝的天子派来的荆州牧,好象也差不多。对当官的来说,也差不多,别驾还是别驾,主簿还是主簿,反正都是那几家人,总轮不到一个普通百姓来做的。
有区别的也许只是文大人一个人。只是他还在等,沉默的等,也不知他在等什么。
文聘在等,曹冲也在等。他在等从襄阳方向传来的战报,只是前方曹操一直没有消息传过来,派出去的三路支军倒是很快就了效果。横野将军徐晃顺利攻破涅阳,现在正继续向安众挺进。奋威将军冯楷赶到了冠军县,攻势如潮,半天时间拿下了冠军县城。折冲将军乐进攻破棘阳,一路顺利。他们都记住了曹冲下的死命令,破城后不得屠城,虽然这道军令在曹操正式下令前他们可以拒绝,但既然中领军将军韩浩和中护军将军史涣都没有提出异议,他们也不至于跟曹冲较劲,所以这一路都很安稳,只有乐进在前往棘阳途中路过南筮聚的时候,遭到了地方豪强的袭击,他一怒之下把这几天心中的郁闷全撒在了这个小城堡里,将南筮聚荡成了白地,鸡犬不留,报回来的军报说对方顽强抵抗,全部战死。曹冲看着他只有十几人的伤亡,也只得捏着鼻子苦笑不已。
只可惜,没有曹冲却想看到的襄阳来的军报。
曹冲越等越急,眼看着三天的期限就过去了,韩浩就要安排攻城,自己还没有任何借口好挡着他。他这几天也将宛城好好看了看,知道贾诩说文聘善守不是虚话,这宛城被他经营得城高池深,角楼又高又粗,强弓硬弩严阵以待。除了强攻,似乎并没有其他办法。
而强攻,就意味着重大伤亡,在他们到宛城前的三天里,曹洪和史涣发动了十几次的攻击,伤亡四千多人,连宛城的城墙都没碰着,大部分人在渡护城河的时候就被密集的弓弩射死了。
曹冲从心里不喜欢强攻,就跟前世电影里偷窃的黎叔说打劫的范伟一点技术含量也没有一样,他认为强攻也属于没有技术含量的活,只适合曹洪那样的粗人干,不适合他这样的天才干,虽然他只是个伪天才。
所以这三天无奈的等待中,曹冲做了点事情,他让人画了宛城的示意图,仔细的估计了那四个角楼的位置,然后在城外十里的地方建了一个模拟角楼,在打霹雳炮的炮车营里下了重赏,有用十发石炮就能干掉角楼的,赏万钱。他跟周不疑说这是技术改造,简称技改,投入点资金是必须的,当然产出也是可观的。
开始周不疑对此嗤之以鼻,他认为根本不可能,这霹雳炮说白了就是威势吓人,真要说准头,实在不值一提,靠的就是密集轰炸,靠运气。十发石炮打角楼,开玩笑。周不疑很好笑的在曹冲背后耸了耸肩。
曹冲也没有计较他的话,他把炮车营的那些高手们叫到一起来,跟他们细细分析要打准的要诀,结果让周不疑大惊失色的是,居然有一组人在苦练三天后,只用三发石炮就将角楼打成了碎末。如果说他是运气好的话,那还有四五组人都在十发以内将角楼打倒,就不能纯说是运气了。
更让周不疑感到惊异的是,曹冲依然觉得不满意,钻在炮车营里,拉着一帮木匠开始重搞霹雳炮,说要搞出更先进的炮车来。
有了这个强势武器,曹冲心里安心了很多,他虽然不允许屠城,但面对敌人时,他还是更在意已方士兵的伤亡。
第四天,天刚麻麻亮,曹军营中就升起了炊烟,太阳从东方地平线浮上来时,大军已经在宛城下摆开了阵势。十三万大军在四个城摆开了阵势,曹冲在南门,他要求韩浩将主战场摆在了这面,为了就是能第一眼看到襄阳来的军报,一直到现在,他还没有放弃那个梦想。
文聘一大早就起来了,早早用完饭,带着诸将登上了城楼,当他看到排列整齐的云车、冲车、浮桥,看到严阵以待的强弩营,炮车营时,他只是笑了笑,还有条不紊的回头对文休等人笑道:“怎么他们在叶县的炮车都打坏了吗?来了五万大军,这炮车也没多几架啊。”
文休等人看着杀气冲天的曹军军阵都有些恐惧,做不到象文聘这样视若无物,听他这么一说,一个个勉强笑了起来,只是那笑容比哭还难看。他们虽然知道曹操不在,那几员悍将也不在,只是这十来万的大军就算打个折扣也有六万吧?六万人摆开的攻城阵势,实在让人笑不出来。
“大家不用怕,就凭他那炮车,能打到城墙上来的就不多,要想打中目标的更不多。”文聘故意装出一副轻松的样子,指着高大的角楼说道:“别的不说,这角楼上的强弩就可以让曹军的大将不敢靠近我护城河半步。”
诸将想起那天曹洪他们远远的躲着强弩的可笑模样,也不免轻笑起来,压抑的气氛变得轻松了许多。
他们正笑着,一匹骏马慢悠悠的从对面阵中踱了出来,一个少年身穿纯白的宽袍大袖,连最简单的皮甲都没穿,大模大样的骑在马上,后面跟着两个手持刀盾的壮汉,步步亦趋,三人一骑很快就到了护城河边。
那少年勒住了缰绳,朝这边看了一眼,他身后的一个壮汉大声喝道:“我家公子请仲业将军答话。”
文聘有些意外,他抬起手遮住初升的阳光,看了看护城河边那个白衣如雪的少年,有些不可思议的回头说道:“这就是那个曹仓舒?”
他身边的诸将一进被那少年的怪异行为搞糊涂了,这打仗的地方,他们三个人干什么?游山玩水?也不怕哪位紧张过度一下子放箭射死他。他们正在寻思,听到文聘问,一个个点了点头,又跟着摇了摇头。文聘一想也笑了,自己固然没见过仓舒,他们这些人当然也没见过仓舒,问他们岂不是白问。他看着那在马上稳如泰山的少年,嘴角扯起一丝笑意,慢慢举起了右手。
一阵听得让人牙酸的机簧声响起,两个角楼和城门楼上的十来架守城弩立刻调整了方向,对准了那个马上的白衣少年,战场上的气氛立刻紧张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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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冲竭力控制着心头的恐惧,尽量不去看那十几架守城弩,虽然他知道仅仅只需要一枝弩箭,就可能将他连带着这匹乌丸名驹射成肉串。但是他相信,文聘不敢。他就是要赌文聘不敢,以他从前世带来的记忆。也正因为这份自信,他才能说服差点要自刎在他面前的曹洪、韩浩和史涣,才在那几位面无人色的将军眼前脱去身上仅有的战甲,就穿着这一身纯白的单衣清凉的来到护城河边。
可是,不得不说,当他看到那十几架守城弩时,真的后悔了。
只是,再后悔他也没有退路,如果现在他退下去,能不能逃得掉暂且不论,就算逃掉了,他从此在军中也不要再说话了,乐进从此只会鄙夷的对他撇撇嘴,然后不屑的吐一口唾沫。
所以他只能撑下去,也必须撑下去。
他深吸了两口气,调整了心神,冷眼看着城墙,朗声笑了起来,还带着童声的声音飞过护城河,在文聘的耳边回荡,也在数万曹军那坚不可摧的战阵上空回荡。
“荆州第一名将文仲业文将军也害怕我一个年方十三的童子吗?”
战场上突然变得一片寂静,几乎所有人的眼光都聚集在了这个白衣少年的身上,刹那间曹冲感觉到了前世那些大明星在聚光灯下的感觉,这世界虽大,唯我一人而已。
他跟着又是一声大喝:“仲业将军可以身败名裂,就不能为宛城的数万百姓想一想吗?”
文聘一愣,举起的手慢慢晃了晃,已经张紧了弦上好了箭的守城弩同时转开了方向。他笑了笑,喝道:“开城门。”
“父亲!”
“兄长!”
“将军!”诸将叫成一片。
“诸位真要让我在这几万人面前被一个少年比下去吗?”文聘笑着拨开文杰的手,整整衣甲,大步走下城墙,飞身上马。城门洞里的士卒刚搬开障碍物,取下粗大的城门栓,吱吱呀呀的将厚重的城门拉开一条缝,文聘就催马冲出了城门。
紧跟着,文休也带着一个亲卫冲出了城门。
“仓舒公子,我家将军来了。”文休冲到护城河边,大声叫道。
曹冲这时才真正放下心来,暗道一声惭愧,轻轻的抖了一下身子,这丝绸的衣服好是好,就是贴在身上太难受,这八月的太阳也太利害,虽然是一大早,晒得人都流汗了。
当然,应该说是紧张出来的冷汗。
曹冲哈哈一笑,拱手施礼:“文将军好气度,姗姗来迟啊。”
文聘笑了一声,也拱手施礼道:“曹都尉好气度,万军之中,如入无人之境,文聘佩服。”
曹冲连道惭愧,两人虚伪的互捧了几句,曹冲笑道:“丞相大人奉天子圣旨,南下荆州,征讨不从,文将军世代清白,为何抗我王师,阻我大军,殊为不智啊。”
文聘呵呵一笑:“文某岂敢,只是听说有贼人攻破了叶县,杀我大汉军人,屠我大汉百姓,文某不才,为宛城百姓计,只得防备不虞,不知是我大汉的丞相大人带军到此,还请恕罪。”
曹操暗骂一声,**,你丫的真会扣帽子,这么一说我倒成了贼了。好在他脸皮厚,刚才文聘的话当没听见,直接忽视过去。
“先前有所不知,尚有理解,只是小子给将军的书信已经送进城去,将军还要装作不知吗?”曹冲哈哈一笑,略顿了一顿,继续说道:“将军高明,这宛城守得如铁桶一般,只是荆州太大,城池众多,而将军只有一人,只怕守得住宛城,守不住荆州啊。我劝将军,所谓识时务者为俊杰,以将军一人之力,抗天子王师六军,力既不敌,义亦不顺,何不弃城而出,小子在营中备有好酒,盼与将军一醉,如何?”
文聘眼睛瞟了一眼南方的,那里平静的田野上空无一人,只有即将成熟的麦子在风中摇摆沉甸甸的麦穗,那麦浪看起来那么浑厚,那么浓稠。
只是,一个人也没有。
他叹了口气,笑了一声道:“文某在城中也备了好久,不如公子进城,文某陪你一醉方休。”
曹冲呵呵笑了起来,他向后招了招手,文休顿时紧张起来,一个箭步跳到文聘身前,拔刀喝道:“你们要耍诈吗?”
曹冲一愣,立刻明白了刚才自己的动作让他生疑了。他拍拍手笑道:“将军多疑了。冲有一个小戏,请将军一观,请将军立刻撤出那个角楼里的人手。”
“休想诳我。”文休圆睁双目怒喝道。
“不要惊慌。”文聘拍了拍文休的肩膀,疑惑的看了一眼曹冲,略作犹豫还是向城上下了命令,城上的文杰虽然不知道是什么意思,但还是让人撤出了角楼。
曹冲见角楼里的人影不见了,这才笑道:“将军大度,果然非常人可比。我想将军能守这宛城,这角楼居功至伟,只是曹冲不才,今日请将军一看,其实这角楼不堪一击。”
文聘眯起了眼睛,没有说话。只见曹冲向后做了个手势,曹军中一阵乱响,引得城墙上的文杰一阵心慌,就在他们准备应战之前,只听得曹军阵中传出一阵厉啸,十几块大石从炮车营中呼啸而起,在湛蓝的天空划过几道弧线,飞过了宽阔的护城河,就在众人惊诧莫名的一瞬间砸在了角楼上,轰然一声巨响,烟尘四起,高高的角楼被三块大石击中,发出一声哀鸣,慢慢的倾倒,就在几万人的眼前,散作一片乱砖倒下了墙墙。
文聘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的看着自己的角楼,他怎么也想不明白这曹军的霹雳车是如何将大石飞过这么宽的护城河,并且精准的落在角楼上的,他眼力过人,一眼就看出那十来块大石中至少在三块击中角楼的主体,将正面墙上击出三个大洞,这才导致角楼向城外倾斜。
不可能,前几天的霹雳炮打不到这么远,也打不到这么准。
文聘无论如何也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看了一眼文休,文休也正看着他,眼中全是恐惧。他又看了一眼城头,城头也是一片安静,只有不断落下的青砖掉入护城河发出的哗哗水声。
宛城上所有人都在想一个问题,没有了角楼上的守城弩,光凭城墙上的守城弩,防守能力会只剩下多少,而城墙上的守城弩,又能挨得几次霹雳炮?
站在中军台上紧张得喘不过气来的韩浩也吃了一惊,眼睁睁的看着那个角楼被石炮击中,轰然倒塌。他和史涣对视了一眼,立刻挥动战旗,大声喝道:“威武,威武。”
被惊呆的几万曹军立刻兴奋起来,一个个齐声高喊:“威武!威武!”其它三个城门的曹军虽然不知道出了什么事,也跟着一齐高声呐喊,八万人的喊声震彻云霄,震得宛城在喊声中摇晃,震得城上的人肝胆俱裂,震得文聘面如死灰。
曹冲心中暗自叫好,一面盘算着回去给这些家伙多发点奖金,一面笑道:“仲业将军,随我回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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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聘又看了一眼南方的地平线,无力的摇了摇头,苦笑一声道:“公子请回,你虽有此利器,我宛城将士又何尝会怕了,不过一战而已。”说完,不等曹冲回话,拔马而回,飞马进了城门,厚重的城门在他身后轰然关闭。
曹冲遗憾的叹了一口气,想不到运气这么好,第一次发炮就击中倒了角楼的事情都被自己遇到了,居然这个文聘还是死脑筋,明知不敌也不肯投降。他在阵前呆立了片刻,那一刹那间,他真的感到了一种无力感,自己这几天付出了这么多,冒着这么大的危险到阵前来劝降,后背的冷汗将单衣都贴在了身上,却一点成果也没有见到,这宛城,还是得面临战火,就算是自己能控制住不让破城后屠城,可打起仗来,死的又怎么可能只是士兵。
到底是自己痴心妄想,还是这历史惯性难以挽回?
他驻马立在阵前,一时间沮丧无比。曹军阵中、宛城的城墙上,也是一片寂静,在文聘拨马回城,那厚重的城门轰然关闭的那一刻,所有人都知道血战不可避免。
只是双方都很默契的没有立刻动手,都把目光投向了两军之间那看起来特别孤独的白衣少年。
韩浩记不清是第几次擦汗了,他回头看了看史涣,看了看华歆和贾诩,看了看邓展和刘勋,他们都一脸的紧张,脸上冷汗涔涔。
这几万大军之前,只要有一个闪失,后果不堪设想。
文聘上了城楼,看着依然在河边驻立曹冲,心中暗自叹了一口气,扬声大喝道:“公子请回,恕文聘不能从命,我宛城将士,只能与公子一战。”
曹冲苦笑了一声,抬眼看了一下宛城,看了一眼站在城墙上静静的立着的众将,看了看众将簇拥着的文聘,又看了一眼那个已经倒塌的角楼,拨马回阵。
战场上的气氛随着曹冲得得的马蹄声又变得紧张起来。韩浩上前一步,如释重负的迎着曹冲走了过来:“公子,你可吓死我了。”
曹冲落寞的一笑:“我也吓死了,你看我后背的汗还没干呢。”
华歆呵呵一笑,笑声里透出一股从心里透出来的轻松:“公子,人皆有恐惧之心,英雄和儒夫的区别就在于英雄能控制心中的恐惧。公子两军阵前劝降文聘,事虽不成,勇气却无可比拟,比起匹夫之勇来,又何止高出百倍。”
曹冲心中受用,脸上却很谦虚的拱手说道:“子鱼先生过奖,冲只是可怜百姓将士,都是我大汉子民,能少死一人总是好的。”
“公子仁慈,我等惭愧。”华歆很开心曹冲不称他的军师官称,而是称他的字,脸上满是笑容。
曹冲谦虚了几句,回过头来对着满面笑容的韩浩苦笑了一声:“准备攻城吧。”
“公子放心,有些利器,宛城何足道哉。”韩浩兴奋莫名,回头对史涣拱手道:“公刘,北门就交给你了,我们四面一起攻城,争取一日之内拿下宛城。”
史涣仰声大笑:“哈哈哈,元嗣,你这可有点欺负我了,公子改造过的霹雳车全在你这边,我看我还来不及冲锋,只怕你已经拿下宛城了。”
韩浩一听,仰天大笑。华歆和贾诩互相看了看,也捻着胡须摇了摇头,微笑起来。旁边的众将一听,也跟着笑起来,在他们的笑声,似乎可以看到宛城大门洞开,曹军呼啸而入。
“传令,炮车营、强弩营准备齐射,辎重营准备填河,奋武将军邓展第一阵,平虏将军刘勋第二阵……”韩浩见史涣下了高台,纵马而去,回过头来连声下令,众将轰然应喏,接令后奔下高台。韩浩眯起眼睛看了一眼远处的宛城,冷笑一声:“文仲业不识好歹,公子亲自劝降依然执迷不悟,就让他尝尝公子改造的霹雳炮的厉害。”
炮车营接到中军传出的旗语,几个这两天和曹冲一起参加技改训练的高手相互一笑,互击一掌,那个三炮就打倒角楼,今天又一发命中宛城角楼的郑虎清瘦的脸上露出一丝一屑的笑容,眯起眼睛看着宛城南门的城楼,伸出手测了测了距离说道:“兄弟们再赛一回如何,看看今天谁能第一个将那个角楼击倒,拿到公子的悬赏。”
精壮的王浑笑着擂了他一拳:“你小子太黑了,公子的一万赏钱已经塞进腰包了,还跟我们争,真不够意思,这次你回去一定得请客。”
另一侧的李猛笑道:“你就别想了,他一定想存着钱好回去把他那个小兰妹子娶回家呢,也该娶了,小兰妹子都十八了,等不得了。”
郑虎不理他们,嘴角泛起一丝温情的笑意,回过头大吼一声:“上石!”
炮车旁的民夫们立刻将巨石装上网篮,击锤手高高举起了手中的大锤,准备发出雷霆一击,郑虎得意的看了一眼其他还在忙碌的炮车,仔细看了一眼方向,挥起手中的红旗,大声怒吼:“准备——开炮——”
击锤手舌绽春雷,大喝一声,手中的大锤划出半道圆弧,狠狠的击打在炮车的铁钩上。炮车震颤了一下,高高昂起的配重端猛地砸了下来,长长的木臂带动网篮,将大石甩上了天空。
大石带着刺耳的啸声,带着冲天的杀气,飞驰而去……
荆州襄阳,荆州牧府。
刘表躺厚厚的锦被上,天气虽然热得人直流汗,他却依然觉得浑身冰冷。他觉得耳边都在嗡嗡作响,似乎有人在说话,又总是听得不太清。他动了动嘴,想叫一两声,只是嘴唇动了动,却没发出声音来。
歪坐在床边的蔡氏见刘表动了一下,连忙叫道:“来人,使君醒了,快拿汤药来。”
仆人连忙拿过汤药来,一个使女扶起刘表,将汤药灌了下去,过了片刻,刘表精神好了些,长长的出了一口气,有些无力的睁开了眼睛。
“伯玉来了吗?”刘表扫视了一眼屋内,只看到妻子蔡氏,小儿子刘琮,妻兄蔡瑁,却没有见到自己的长子刘琦刘伯玉,不禁有些失望的问道。
蔡氏眼角掠过一丝不快,她看着这个比自己年长四十多岁的夫君,心中说不出是开心还是失望,本来以为嫁给了他蔡家能够风生水起,没想到这个有个八俊之名的汉室宗亲却是一个不知进退的无用之人,整天就知道跟那几个儒生在一起谈经论道,既不趁曹操北征时取利,又不知道向曹操效忠,真不知道他那看起来蛮聪明的脑袋时想些什么。现在好,曹操收拾守了北方的对手,连那么凶悍的乌丸人都平定了,集合十几万军大军南下了,偏偏这个时候刘表又一病不起了。
更让蔡氏不痛快的是,自己天天没日没夜的守在他的身边,他一开口却还是那个不成器的大儿子刘琦,这让她如何能开心得起来?
“已经让人去请了,伯玉让人回话说,江东孙权逼得正紧,他要以国事为重,暂时不能回来见你了,让你安心养病,努力加餐。”蔡氏轻声细语的说道。
“唔……”刘表失望的叹了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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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表喘了几口,又就着侍女的手喝了些汤药,慢慢恢复了一些精神。他看了一眼蔡瑁有气无力的说道:“德珪,曹操的大军到了哪里了?”
蔡瑁躬身施了一礼道:“使君,曹丞相的大军还在宛城,刚到了军报,中护军将军韩浩率五万大军攻下了叶县,叶县守将夏炜……阵亡了。”他顿了一顿,看了看刘表的脸色。
刘表脸上有些黯然,沉默了一会才说道:“可惜了,宛城如何?”
“文仲业还守得住,听说打退了十几次进攻,只是韩浩拿下叶县后,就领着大军赶到了宛城,宛城已经没有消息传出来了。曹丞相又派了徐晃、乐进、冯楷三路大军分头南下,已经攻克数县,形势于我荆州……不妙。”
“只要宛城还在仲业手里,曹孟德一时不敢南下的,离我们襄阳还早着呢。”刘表说了几句话,已经觉得有些不支,他呼哧哧的喘了一阵,又问道:“我让你们去请刘玄德,他可来了?”
蔡瑁又应道:“已经派人去了,想来快到了。”
“嗯……”刘表无力的点点头,闭上了眼睛。他甚至都没看一眼他的小儿子刘琮,他现在一看到刘琮那愣愣的样子就生气,当初怎么鬼迷心窍,就听信了蔡家兄妹的鬼话,要将荆州传给他呢,都十七岁了,看起来还是不开窍,读书读不好,做事也不灵光,只听着他那个小妻子蔡氏娘家人的鬼话糊弄,让他怎么能放心的将荆州交给他。
还是大儿子刘琦象自己啊,长得也好,人又仁孝,在百姓中名声也不错,只有把荆州交给他,才能让他放心。
只是,那个刘备该如何处理?听说他跟琦儿交好,是留给琦儿当助力,还是……这个刘玄德可不是个安分的人啊,听说他在樊城很不安稳,最近又把那个诸葛亮请出来做谋士,还有个什么徐庶。这两人可都是自己连征几次不到的人物,怎么就都跟了他这个无立锥之地的人呢,真是让人想不通。
刘表思绪万千,慨叹不已。
府外,刘琦伏地痛哭流涕,几个亲卫同情而又无奈的将他从地上半拖半拉的扶起来,轻声劝道:“公子,我们还是回去吧。”
刘琦摇摇手,企求的看着台阶上扶刀傲然而立的张允:“德诚,你就通报一声,让我见见老父吧。”
张允有些不耐烦的看了一眼刘琦:“公子,江夏乃我荆州重地,孙权虎视眈眈,欲对我荆州不利,使君信任公子,这才付公子重任,你如何不识好歹,丢下大事私自跑回襄阳来了?万一孙权来袭,你如何担当得起这个责任。”
刘琦面以惨白,继续哀求道:“德诚,你让我见一眼,只见一眼,如果老父无虞,我立刻就回江夏,绝不多呆片刻。”
“公子,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公子虽然不在使君身边,但夫人和二公子都在,你难道担心他们照顾不好使君吗?”他冷笑了一声:“我劝公子还是快快回转江夏,以免江夏有失,到时候只怕公子承担不起这个责任。”
刘琦等要再求,张允却不耐烦的一摆手:“张允公务在身,没有时间和公子纠缠,公子请自便。”说着,就要进府关门。刘琦无奈,放声大哭,趴在地上通通的磕了三个响头,然后才起身上马,回头看了一眼这个自己曾经呆了十几年的府第,悲愤不已,没想到自己居然想进门看一下父亲都不可能了。
他伤心的回头,刚要催动马匹挥泪而去,却见远处几骑飞奔而来,不一会儿,就到了府前,当前一人飞身下马,见了刘琦大叫道:“伯玉,使君如何?”
刘琦定睛一看,心中大喜,连忙翻身下马见礼:“见过叔父大人,见过子龙将军。”
刘备和他身后的赵云连忙回礼,一见刘琦满面泪痕,诧异的问道:“伯玉,这是为何?”
刘琦无奈的摇了摇头,回头看着府门恨恨的说道:“我听闻父亲病重,特地从江夏赶回来,不料张允那个小贼,居然拦着府门不让我进去。”
刘备“哦”了一声,意味深长的看了看大门紧闭的荆州牧府,拍了拍刘琦的手说道:“伯玉休慌,刘使君让人请我前来议事,我进去代你致意,你先别走,等我出来。”
“如此,多谢叔父大人。”刘琦喜不自胜,连忙拱手为谢。刘备拱手回礼,心里却叹了口气,刘荆州真是命苦,生了这么个没用的儿子,居然在自家门口被一个外人挡着回不了家,要是我刘玄德,立马一刀劈了张允这个畜生,看还有谁敢拦我。不过刘琦没然没用,在荆州士绅口中名声却是不错,于我大有用处。
刘备一般想着,一边大步跨上台阶敲门。府门一开,见是刘备,仆人连忙前去通报,不大时间,张允就带着人迎了出来,一见刘备立刻露出笑容,拱手为礼:“原来是刘豫州到了,有失远迎,请进请进,使君大人正等着你呢。”
刘备呵呵一笑,拱手回礼:“有劳!”大步进了门,赵云大步跟进,却被张允拦住了:“子龙将军,使君刚醒,需要清净,你还是在外面等等吧。”
赵云大怒,猛地停住脚步,眼睛一瞪,冷哼了一声,手已经扶上了腰间的剑柄。张允被他一瞪,心中一股寒意立生,不由自主的向后退了两步,旁边几个亲卫立刻迎了上来,将他围在中间,拔刀怒视着赵云。
“你等这是何意,赵云一直在我家主公左右,诸位为何不让我进府?难道有什么阴谋不成?”赵云轻蔑的看了一眼面前这几个紧张的士卒,盯着额头沁出冷汗的张允说道。
“子龙将军过虑,实在是我家使君精神不佳,见不得人多。”张允强笑道,他虽然被赵云的威势逼得难受,却重任在身,不得不拦住赵云。
刘备冷眼看了片刻笑道:“子龙,不妨事,在刘使君府上,还有谁能伤得了我,你带着人在府外等候,还请张都督准备一点酒食,我们一大早就从樊城赶来,尚未进食,腹中饥饿。”
“没问题,没问题。”张允忙不迭的应道。
赵云有些不放心的瞅了一眼张允,低声对刘备说道:“主公,此子言语无常,只怕有些古怪,孔明先生来之前可跟我说,让我紧跟着主公,以防不测。”
“不妨事。”刘备不屑的看了一眼那些奔走着准备酒食的仆人,“就这些人,还奈何不了我。”赵云还待再争,刘备却摆了摆手,大步进了府,赵云无奈,只得带着几个亲兵守在门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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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备跟着张允进了内院,只见旁边军士全副武装,行色匆匆,不免心生疑窦,便问张允道:“张都督,这府中为何如此紧张?”
张允笑道:“刘豫州有所不知,北方曹操来袭,使君大人生怕兵力不足,这不是让府中的卫兵闲暇时都操练一二,以防到时手生不是。豫州不必见怪,使君正在等着豫州,快点进去吧。”
刘备心中生疑,却不好多问,只好暗自注意。两人正走着,蔡瑁从里面走了出来,一见刘备老远就拱手为礼:“刘豫州,你可来了,使君正念叨你呢。”说着,热情的拉着刘备的胳膊就往里走。
张允停住了脚步,冲着回头看他的蔡瑁点了点头,见他们进门去了,这才回过身看了一眼周围,带着两个亲卫闪身进了旁边的小门。
刘备进了内室,只见倚靠在锦被上的刘表面色苍白,却还有些人气,这才松了一口气,连忙向坐在一旁的蔡氏施礼,蔡氏回了礼,踩着碎步进了帐后,只留着蔡瑁陪着刘备。
“使君,刘豫州来了。”蔡瑁在刘表耳边轻声唤了几声。
正迷迷糊糊的刘表一听,打了个激灵,一下子醒了过来。睁开眼睛看清了面前全副戎装的刘备,略带歉然的笑了笑,手指指着身前的床边动了动:“贤弟请坐。”
刘备不由得一阵伤感,想当年那么神彩奕奕的刘荆州,现在居然变成这副模样,真是咄咄怪事,难道民间谣传的那个疯女人说的是真的不成。他在来之前,就听说乡里有一个女人,本来好好的,突然之间发了疯,天天在家唱“荆州今年有大丧”,后来她虽然被官府抓进了大牢,还是天天在大牢里唱,谣言也传得纷纷扬扬。听说后来不久,刘表就一病不起,难道这大丧就要应在他身上。
刘表见刘备一脸悲戚,心中也不免难受,喘了一会说道:“去年未能采用贤弟良策,坐失兵机,实在惭愧。”
刘备知道他说的是去年曹操远征柳城里,自己提醒他趁机袭击许县,将天子抢到襄阳来的事情。事情都已经过去了,还说他作甚呢。刘备强笑了两声,抹了一把眼泪说道:“兄长不必挂怀,只要有心,机会还会有的,只是兄长用心养病,努力加餐,等身体好了,击溃这次曹贼的大军,北伐中原的机会还有的。”
“唉,谈何容易啊。”刘表长叹了一口气,示意侍女将自己向上靠一靠,刘备见了,连忙走过来,抱起刘表的身体向上坐了坐,又在他身后插进一个绣枕,让他靠得舒服些。
“贤弟,樊城如何?”刘表喘着粗气,上气不接下气的问道。
刘备坐在床边,替刘表掖了掖被子,轻声应道:“兄长放心,荆州有我刘备在,必无闪失,备虽不才,却愿竭尽全力,为兄长保得樊城不失。”
刘表嘴角扯了扯,露出一丝笑意:“细细数来,我荆州也就贤弟能与曹贼一战,樊城就拜托给贤弟了。”
“备敢不尽全力。”刘备坚定的点了点头。
刘表顿了顿,看着刘备半晌,伸出手紧紧抓着刘备的手说道:“玄德,人贵自知,我今年六十有五,年过花甲,俗语云,年过五十不为夭,我知足了。”他一时说的话太多,不免有些气喘,只得停下休息了片刻才继续说道:“我自知时日无多,特将贤弟请来,有一要事相托。”
刘备心头剧震,脸色不由得紧张起来,手中顿时一紧,又觉得有些失态,连忙松了手中的力气,抹泪笑道:“兄长说的哪里话,兄长才六十有五,怎可说出这等丧气的话。备还盼着兄长好好将息,带领我等痛击曹贼,辅佐陛下,再现光武皇帝雄风,重振我大汉呢,荆州百万百姓,都在祈盼兄长安康,兄长不可自暴自弃。”
刘表眼中透出一丝亮光来,他无声的笑了笑,等刘备平静了些才继续说道:“贤弟好意,我心领了,就算是未雨畴缪吧。我那两个犬子,必然要在其中挑一个继承荆州,贤弟大才,帮我看看哪一个更好些。”
刘备一愣,他抬起头看了看刘表的眼睛,刘表的眼光出奇的精神,一点不象垂死之人,他不由得心头一惊,这参与到嫡庶之争的人,几乎是赌博,胜则一飞冲天,一本万利,败则一败涂地,身死名灭。刘表怎么突然之间将这个大事摊到了自己面前。他一时没敢说话,眼睛瞟了一眼站在一旁一直很安静的蔡瑁。蔡瑁似乎感觉到了他的注视,眼皮垂得更低了,平静得似乎要睡着了一番。
立谁好?当然是立刘琦好,刘琦跟我关系最好,又是长子,在士人们中名声也不错,不管从哪一方面说都是最合适的人选。刘备几乎要将刘琦的名字突口而出了,他甚至想告诉刘表,刘琦在门外哭求张允半天,张允却不允许他进来探视一下他垂死的父亲。
那样会怎么样?刘表会不会勃然大怒,将张允拖出去斩了?刘备忽然觉得自己有些荒唐,张允是蔡瑁的外甥,真要是刘表要杀张允,只怕命令都传不下去,而自己如果说出那句话,恐怕也未必能走出襄阳城。赵云虽勇,毕竟是人太少了。如果关张带着樊城的一万大军,那不差不多。
片刻之间,刘备在脑子里转了无数的想法,他想起来之前徐庶和诸葛亮跟他分析的情况,他们两人都劝他多带些人来,可他太自信了,就带了赵云和几个亲卫来,只是,自己也没有想到刘表已经病成了这样啊。蔡瑁派人去请他的时候,只是说刘表染有小恙而已。
想到这里,刘备又看了眼蔡瑁,蔡瑁还是一脸平静的坐在那里,眼帘垂得更低了。刘备扫了他一眼,实在看不出有什么异样,心头盘算着可能的结果,刘琦的名字就在嘴边,似乎都要突口而出,只差那么一点,却总让他觉得有些异样。他觉得嘴里有些发干,太阳穴也嘣嘣直跳。
这个名字说出去,可能就真是生死一线之间了。
“贤弟?贤弟?”刘表有些奇怪刘备的反应,不禁叫了几声。
“哦,兄长。”刘备一惊,连忙应道:“二位公子各有长处,伯玉忠厚仁孝,成熟稳重……”刘备说着,眼睛不由自主的瞟了一下蔡瑁,蔡瑁似乎无动于衷,但久经沙场,多次从生死存亡之间逃脱的刘备却分明看到他的身子动了一下,不由得住了嘴,略一凝视,便看到蔡瑁那握得紧紧的双手。他心中一惊,抬眼向蔡瑁的眼睛看去,却见蔡瑁低垂的眼神中忽然一道寒光透射而出。刘备眼神一动,跟着他的目光看去,只见帷帐后蔡氏那双绣鞋旁,分明是一双战靴,同时有几个粗重的呼吸声轻微却又清晰无比的传入了他的耳朵。
有伏兵!刘备立刻想起了那些行色匆匆、全副武装的军士,冷汗透体而出,刹那间浑身冰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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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贤弟也是看中了伯玉?”刘表一笑,似乎很欣喜终于有人同意自己的看法了。这件事他不是没有跟蔡氏兄妹透过风,就是蒯越、韩嵩、刘先等人他也在话里话外的问过他们的意思,不过他们要么是哼哼哈哈,要么顾左右而言他,就是不说个准主意。当然也不能说没有,比如说蔡氏,她就直接反对立伯玉,力挺仲玉,说仲玉更聪明,更有能力,不象伯玉那般老实无用。他能不知道这个年少的妻子想什么吗?真是笑话。
“啊……这个……”刘备浑身冷汗,脑子飞快的转了几圈,接着说道:“仲玉(刘琮)虽然年轻些,却也是大智若愚,胸有机抒,少年老成,再加上有德珪、异度等大才相辅,也足以胜任。”
刘表“哦”了一声,有些意外的盯着刘备,他实在没想到刘备会这么想。他不是一直和伯玉比较好吗?怎么也看好仲玉?仲玉那样子是大智若愚?难道是自己要求太高了,所以才觉得仲玉这也不是那也不是,还是因为自己对那个年轻的妻子有些下意识的抗拒,这才连带了仲玉。是啊,仲玉小时候还真是一个可爱的孩子。或者,刘备是觉得两个都差不多,都不足以担负重任?
他有些为难的抬起头想了想,觉得有些疲乏,不禁向锦被上靠了靠,想了一会又说道:“既然贤弟也觉得他们都可以,那就再想想吧。不过,我听说陶恭祖曾经把徐州托付给贤弟,有先贤在前,我也不敢落后,贤弟如果看他们可以托付,就请多多相佐,如果他们实在不堪,这荆州……就交给贤弟吧,总比……落到曹贼手中的好。”
刘备一时也搞不明白了,这伏兵究竟是蔡瑁准备了来逼自己支持刘琮呢,还是刘表准备了来对付自己呢,当年陶恭祖托付徐州的时候可没有伏兵在床后啊。不过,总之一句话,今天自己是失策了,这个关头说错一句话,小命就没了。
他连忙咳嗽了一声,谦虚的笑道:“兄长说的哪里话,别说伯玉仲玉二位侄儿都是可造之材,就算是他们都担不起重任,不是还有德珪、异度他们吗,治理一个荆州还是不在话下的。兄长当年在何大将军府中就与异度相知,又在荆州相处了十多年,异度的才干兄长了如指掌,岂有不知之理。”
刘表暗暗叹了一口气,不再多说什么,两人又聊了两句,刘表有些累了,疲乏的闭上了眼睛,刘备一见,连忙告辞。刘表也不多留他,躺下休息。
听着刘备出了门的脚步声,刘表心头怅然,他要将荆州托付给刘备,固然有试探之意,却也不能说完全如此。不管怎么说,刘备都是皇室宗亲,他虽然有反噬之名,同时也有忠厚长者之称,不管他的忠厚仁爱是真的还是作伪,至少他的名声要比曹操好一些。自己的两个儿子如果真的治理不了荆州,交给他也许能保有他刘表的一点血脉,不至于身死族灭。至于蔡瑁、蒯越那些人,他现在是看清了,凭着自己的名望、资历和能力,在荆州经营了十几年,不过是跟他们共享荆州而已,这荆州说起来他刘表是荆州牧,可真有大事,不经过这几个大家族的同意,又怎么可能施行得下去。自己一死,伯玉能控制得住他们吗?至于琮儿,他连他那个妻子都控制不住,又如何控制得住这些豪雄。
可是,今天的刘备怎么了?怎么神色有些慌张,或许是担心曹操吧。唉,他都被曹操打怕了,虽然曹操还在宛城,他已经如惊弓之鸟一般。说起来,这曹阿瞒打仗还真是有一套,当初在何进的大将军府,怎么没预料到会有今天?风姿过人、文开全才、四世三公的袁绍打败了骁勇的白马将军公孙瓒,占据了河北四州,威镇天下,怎么突然之间就败在了这个当年跟在他屁股后面混的阉人之后呢。这个当年丑得让人不想看的小矮子怎么有这么大的本事?
刘表似睡非睡,一进思潮起伏,分明累得很,却又觉得有些亢奋。
刘备匆匆出了荆州牧府,迎上正在门外守候的赵云,立刻上马,一句话也不多说,急急的催马出城,就连刘琦在后面叫他都来不及理。他现在觉得这襄阳城里危机四伏,多留一步就多一分危险。
到了城外长亭,刘备这才算是松了一口气,他勒住了缰绳,转过马头,看着纵马跟来的刘琦,苦笑了一声:“伯玉,情况不妙,我看你还是立刻回江夏整兵备战吧。”
刘琦一愣,喘着气说道:“叔父大人担心什么?曹操还远在宛城,孙权驻兵在柴桑,一时未有进兵的意图,整兵备战?备谁?”
刘备看着刘琦气喘吁吁的样子,心中颇有些不屑,这刚刚而立之年的男子,骑马才奔驰了十来里路,就喘成这样,更别提上战场厮杀了,当真是不堪大用。刘表居然要将荆州传给他,真是命运弄人,自己奔走了半辈子,还是寄人篱下,连个立足之地都是人赏的,他一个无用之人却要掌有荆州这偌大一个地盘。
他抑制住心头的嫉妒,拍着刘琦的肩膀说道:“我看使君身体不佳,蔡氏兄妹意在仲玉,可能对你不利,你可要有所准备,江夏兵久经沙场,可堪一用,伯玉也不是全无机会。我樊城尚有水军一万,步卒八千,诸将尚有些勇力,伯玉如果有用得着的地方,仅管说一声便是。”
刘琦惊得目瞪口呆,想着父亲病入膏肓,自己却见不到一面,估计是情况不妙了,只是现在从刘备嘴里亲口说出来,他还是有些难忍悲痛。听刘备这么说,一面垂泪,一面连忙称谢。
“侄儿多亏孔明先生良策相教,避祸江夏,这才免了杀身之祸,只怕此事还要麻烦叔父与孔明先生,代侄儿设一良策,以救我性命。”
刘备见刘琦惊慌失措,心中大喜,脸上却有些迟疑的说道:“你们兄弟之争,我是外人,似乎……不太方便。”
刘琦急了,上前扯着刘备的马缰哭道:“叔父大人何出此言,父亲与叔父大人相交多年,亲如兄弟,又都是汉室宗亲,侄儿对叔父大人也是崇敬有加,向来都是当亲叔父看的,这要紧的时刻,叔父大人如何能舍侄儿不顾?”
刘备长叹了一声,迟疑半晌才说道:“我受景升兄大恩,未能得报,也只好报在你的身上了。伯玉,樊城不远,跟我一起回樊城一趟,看看元直和孔明有何高见,如何?”
刘琦见刘备答应了,心中大喜,连忙翻身上马:“有何不可,我这就跟叔父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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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直,你看曹操还有多长时间能打下宛城?”身材高大,风度翩翩的诸葛亮掸了掸干净的素色单衣,对正躬着腰凝视着荆州地图下方的宛城出神的徐庶说道。
徐庶面容清瘦,中等身材,穿了一件很相素的单衣。他没有戴帽子,只有一个黄色头帻,清瘦的脸上疑云密布,他那瘦削有力的手指在宛城四周划了一个大圈,又在宛城上点了点,这才直起身来,拧着粗重的浓眉对诸葛亮说道:“孔明,此事殊不可解啊。”
“哦?何事让元直如此费神?”
“曹操这次调集十多万大军南下,先攻叶县和宛城,难道他想逐城而下?”徐庶回过头来不解的看着诸葛亮,似乎想得到验证,又好象是在自言自语。“大军围了宛城之后,才分出三路支军南下,是不是说不拿下宛城就不再南进?”
诸葛亮笑了,他摆弄着手上的简册说道:“有文仲业守在宛城,我想任谁也不敢放着宛城不管就直接进军,南阳三十七城,宛城不下,其他的城池就都会坚守,以曹操的性格,当然是要先下宛城,宛城一下,南阳诸城易如反掌。”
“不对。”徐庶摇了摇头,沉思着说道:“曹操虽然奸诈凶残,却不是不知兵之人,你看他官渡之战,柳城之战,哪一战不是以奇制胜?以他用兵的能力,手下能独立领兵的大将不在少数,怎么可能逐城攻打?再说了,宛城文仲业虽然善守能战,只是在十多万大军的围攻下,又有霹雳车相助,叶县夏炜也不是弱者,不过一盏茶的功夫就被破了城,文仲业再能,只怕也不能守这么多天吧?”
“霹雳车?”诸葛亮不屑的笑了一声:“那玩意也就是声势吓人,真正打起来谁知道会有什么大用。叶县夏炜虽然忠勇,却是匹夫之勇。再说叶县城小池浅,自从主公移军樊城,那里就没有大修过。对付曹洪那样的庸将自是绰绰有余,对付五万大军,一鼓而下也在意料之中。宛城城坚池深,我估计那霹雳车都打不到宛城的城墙,想要凭着浮桥攻上宛城,只怕文仲业的强弩不答应。”
诸葛亮对北方总就有所注意,从去年从隆中出山之后,一直在注意曹军的动向,据派到邺城的探子来报,说曹操正月从柳城回到邺城后就修了玄武池操练水军,他就知道曹操南下荆州的日子一天天的逼近了。因此对荆州最北面的南阳郡,对守在最前面的叶县和宛城,他都做了了解。叶县的战报前两天也送到了,他对叶县的失守一点也不奇怪。
“宛城迟早要破,但是文仲业能拖一天就是一天,对我们来说,就多一天的准备时间。”诸葛亮有些恼怒的丢下手中的简策,生气的骂道:“蔡德他们想干什么?要主公守樊城,可守城的粮草、军械到现在还不给配齐,每次只拨半个月的用量,这次居然拖三天还没到,他在想什么?”
徐庶听了,也停了宛城的话题,接过诸葛亮手中的简策看了一眼,皱起了浓眉说道:“孔明,会不会是主公招揽人马的事被他们发现了?”
“很难说,按理说,这近一年多时间了,蔡德珪就是再傻,也应该听到风声了,不至于到现在才克扣我们的物资,只怕是他们担心主公参与到刘荆州的嫡庶之争中去。”诸葛亮叹了口气,无奈的将手里的简册拢到一边,又拿起一卷木简,却没有打开,若有所思的看着徐庶想了片刻笑道:“元直,你说,这万一刘荆州走了,刘家二位公子争起来,我们如何处理才好?”
徐庶看了诸葛亮一眼,眼中透出笑意,他指了指诸葛亮笑道:“孔明,你可就不对了,刘荆州说起来也是你的长辈,你怎么不想着他好,倒象是希望他死了,你那二位兄弟斗起来啊,你可别忘了,兄弟相争,历来没有什么皆大欢喜的结果的。”
诸葛亮笑着摇了摇头,拍了一下徐庶青筋有些突出的手说道:“跟你说正经呢,别闹。”
徐庶笑了一阵,正色说道:“刘琮身后是蔡家,蔡家向来与主公不善,那次还差点要了主公的性命,这些年虽然表面客气,只怕他得了位,对我们主公来说不是好事。刘琦向来与主公交好,如果他能继位,自然要好过刘琮。只是刘琦要想争位,只怕难度不小。”
诸葛亮点点头:“难度自然是有的,不过元直也不要担心。刘琦毕竟是长子,在名份大义上占着优势,何况他一直名声不错,在荆州士民中口碑甚好,也不是全无助力,至少还有主公相助嘛。”
徐庶却摇了摇头:“孔明,话是这么说,只怕事情做起来你有难。你去年替刘琦出了一条妙计,保住了他的性命,到江夏掌了兵。说起来这是件好事,如果刘荆州能多活几年,他有时间掌握住了黄祖手下那群骄兵悍将,倒也是不可小视,只是眼下还为时尚早,如果刘荆州这次一病不起,只怕一来他掌握不了那帮人,二来江夏离襄阳太远,得到消息时也来不及了。而刘琮和蔡氏兄妹,近在刘荆州病榻之前,有近水楼台之便。”
诸葛亮也微皱着眉头,苦笑了一声:“但愿刘荆州不要这么快就走才好。”
两人正说着,忽然有人来报主公从襄阳回来了,还带着大公子刘琦,不免有些意外,两人略一思考,就知道事情有了变化,连忙迎了出来。
刘备一进门,在后院听说父亲回来了的刘禅就撒开腿跑了过来,一见刘备就张开双臂,奶声奶气的叫着扑了过来。刘备往常看见儿子,总要抱起来用胡子刺刺他粉嫩的小脸,逗得他直躲才开心的,不过今天心中有事,只是随口安抚了刘禅几句,便挥手让侍女带着刘禅到后堂去了,自己带着赵云和刘琦大步进了书房。刚到门口,诸葛亮和徐庶就迎了上来,见了刘琦连忙施礼。
“原来是大公子到了。”
“二位先生不必多礼,琦还未谢过孔明先生妙计,真是感激不尽。”刘琦见了诸葛亮,紧张的心情感到了一阵轻松,他相信眼前这个比他还年轻几岁的智者一定能跟上次一样,随口两句话就解了他的心头之患。
“二位先生,备有要事和二位先生相商。”刘备扶起徐庶说道,一边说一边将他们让进了屋。赵云没有跟进去,扶剑站在门外台阶上,跟着几个亲卫不动声色的就站在了各自的岗位上。
“刘荆州病重?”诸葛亮和徐庶大吃一惊,面面相觑,一时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蔡德珪不是说微有小恙吗?”
“正是如此,方才可疑。”刘备坐了下来,喝了两口送上来的热茶,总算平静下来,他将在荆州牧府中的事情说了一遍,特别提到了刘表床后的伏兵,说到这里时,他故意停顿了一下,看了一眼刘琦:“我正说伯玉的好处,那蔡德珪心神便有变化,斯时危急,我只得暂且改口了,伯玉休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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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琦苦笑一声:“蔡氏兄妹向来喜欢二弟,自然不会同意父亲传位于我,叔父大人不必内疚,换了我自己,只怕也只得这么说。”
“大公子仁慈,庶佩服。”徐庶对着刘琦微微欠了欠身子,以示尊敬,然后又皱起眉着遗憾的说道:“只是,二公子为人忠厚,不喜权谋,只怕他继了这位子会大权旁落,刘使君这十几年的心血,全为他人做了嫁衣啊。”
刘琦皱着眉头叹了一口气,身子萎顿,软坐在那里一声不吭,只是哀声叹气。刘备见了,也皱起了眉头,捻着颌下的短须说道:“要说这些事,都是使君的家事,我刘备虽然和使君情如兄弟,这家事也不好插手,只是备想起袁本初当初雄兵百万,占据河北四州,帐下战将如云,谋士如雨,傲视天下,谁与争锋?奈何嫡庶倒置,分四州于诸子,自残手足,最后身死名灭,白白便宜了那个曹阿瞒,兄弟相残,使袁家四世三公不得血食,何等到悲哀。一想到使君要步袁本初后尘,备不胜悲哀啊。”
刘琦在襄阳城外被刘备一席话说得心动,可真正跑到樊城时,又有些犹豫,他不知道父亲究竟会怎么安排后事,只是现在父亲还没死,自己却想着兄弟相残,不免有些犹豫,这才进了樊城之后,一直只是叹气,并不言语,只想听诸葛亮和徐庶帮他出个主意,能保住他的性命就行。现在被刘备这么一说,一想到荆州在蔡氏等人手中不知道会变成什么样子,自己那个二弟刘琮显然不是他们的对手,这荆州用不了多少只怕要变了主人,自己的父亲十几年的心血化为泡影,这才感到自己只想保住性命的想法是如此的没出息。
“唉——”刘琦越想越心烦,未开口就先叹了一口气,他对着刘备等人拱了拱手,还没说话,眼中先流下泪来。“叔父大人,孔明先生、元直先生,琦无用,本不想与二弟争这什么位置。我们兄弟情好,如果仅仅是仲玉做了这荆州之主,想来也不会为难于我。只是仲玉忠厚,只怕会被人蛊惑,枉费了父亲这十几年的心血。琦也不敢争位,只求叔父大人与二位先生相助,能助我保住这荆州,保住我父亲的心血。”
刘备见他开了口,这才暗自松了口气,他看了一眼两位得意的谋士,心中生死无限的希望。自从这两位谋士到了自己身边,他感觉到做什么事都顺利了好多。比如来招纳豪杰,这不到一年的时间,他手下仅手军就有了一万之众,一万之众啊,想想那些人马,他就觉得开心。不仅如此,有了这两位之后,那些看了就让人觉得头疼的帐簿再也不用他操心了,后勤的事情都被孔明搞得井井有条,不用自己操一点心。
唉,要是以前就能遇到这样的能人就好了,也不至于得了徐州却又被吕布那个匈奴人的混血儿抢了去。
“二位先生,可有妙计助我伯玉侄儿?”
诸葛亮和徐庶互视了一眼,不由得都有些惊喜,刚才他们还在议着这事,想不到事情立刻就摆到了眼前。只是刚才他们也想到了,现在刘琦如果要争位,只怕难度不小,一来刘琦还没有完全掌握手下的将领,二来刘琦远在江夏,一旦刘表忽然去世,就算是刘表要把荆州传给刘琦,只怕刘琦也没有机会接手。
“公子,江夏的兵将,你可掌握得住?”徐庶问了一句。
刘琦面色一红,有些期期艾艾。他到江夏才半年,虽然他是刘表的长子,是正牌的接班人,可是黄祖留下的那些粗坯根本不把他放在眼里,私下里叫他小白脸,还有人叫嚣着要带人去投江东,说是甘宁甘兴霸现在在江东混得很不错,现在手下有两千多人,屯在当口,一定很欢迎他们这些老朋友。另外还有些人是蔡瑁掺的沙子,更不听他的了。
徐庶见他面红耳赤的不说话,心中暗叹了一口气,看样子是没掌握住。他有些为难的看了看刘备,刘备也有些意外,怎么刘琦都到江夏半年了,那些人还没控制好。
刘琦见他们神色不对,越发的尴尬,赶紧说道:“你们放心,我这就回去,抓紧时间拢络人心,许他们以富贵,我想他们会站在我一边的。”
徐庶正要再说,却被诸葛亮拦住了。诸葛亮和声说道:“伯玉兄,你也不必紧张,这拢络人心,说起来难,其实也不难,那些人出生入死,无非图个富贵前程,你做了这荆州之主,这富贵还不是顺理成章的事情。”
刘琦听了,也觉得有理,连忙用力的点点头。
诸葛亮又接着说道:“伯玉你是长子,又素得刘荆州喜爱,这荆州的人都是知道的,小人的谗言只能一时得逞,刘荆州聪明睿智,不会长久受到蒙蔽的。只是,看今天这个样子,只怕是刘荆州已经被小人所困。伯玉你身为人子,当思为父解难啊。”
刘琦脸一红,想到父亲现在被人困在府中,身患重病,而自己想进府探望一下都做不到,实在是内疚不已,被诸葛亮这么一说,更觉得自己无能,又是难过,又是悔恨,眼中的泪水越发的收不住了。
诸葛亮叹了口气,拍了拍他的背,继续说道:“伯玉,我也知道你为人孝顺仁厚,不忍与仲玉生分,只是现在情势由不得你,你需狠下心肠才是。”
“孔明,我怎么会不知道这个道理,父亲现在只怕也由不得自己,只是江夏那些兵痞,一言不合就拔刀相斗,急切之间,我实在是没有把握,所以这才来请叔父大人相助。二位大才,还请指教。”
诸葛亮看了徐庶一眼,微微点了点头。他们相知多年,深知彼此长处,徐庶擅长细务的策划,一般这些事情都由徐庶为主,他从旁相辅。徐庶见刘琦坚定了信念,这才开口道:“既然公子决心要对付那些于刘荆州不利的小人,又与我家主公有叔侄之谊,我等不才,自当竭尽全力相帮,公子尽请放心,我家主公手下也有一万多人马,加上江夏的兵将,虽不然蔡瑁的手下人多势众,却不是没有机会。公子请先回江夏抓紧时间整顿人马,我等商议一下,到时必然给公子一个满意的答复。”
刘琦见他们应了,连忙称谢,刘备扶紧他说道:“自家叔侄,你的事就是我的事,说什么谢字,岂不见外了。”
“侄儿还有一事相求。”刘琦感激涕零,抓着刘备的手说道。
刘备连忙说道:“有什么事你尽管说来,只要我刘备能做到的,无不应允。”
刘琦有些赧然,犹豫了一会说道:“侄儿无能,只怕一时对付不了那些兵痞,叔父大人手下精兵众多,还请叔父大人施以援手。”
刘备一愣,没想到刘琦会提出这个要求,立刻大喜,他看了一眼诸葛亮和徐庶,他们也是欣喜不已,冲着他微微点头。刘备强摁住心头的兴奋,拍了拍胸脯慷慨说道:“伯玉这是说哪里话来,你说,你想我怎么帮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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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备很快就叫来了陈到,让他带着几十个亲卫跟着刘琦立刻赶到江夏去。
陈到陈叔至,汝南人,身高七尺八寸,身长玉立,身形矫健。建安五年官渡之战时,刘备向袁绍请令到汝南——这个曹操的后背上捅了一刀,虽然最后被满宠制住了,没有能拖住曹操胜利的步伐,但掀起的大浪却实在让曹操捏了一把汗。而对他刘备来说,最实在的收获就是收编了一批百战余生的黄巾老兵,另外就是得到了汝南人陈到。陈到当年才二十刚出头,如今三十不到,正是意气风发的年纪,骁勇善战,屡立战功,,极受刘备的信任。现和赵云一左一右,统领着刘备的亲军,刘备出门,身边总要带着其中的一个,另一个留守大营。
“叔至,你随伯玉去江夏,一切听伯玉的吩咐,协助伯玉稳定江夏的军心,收拢部队,整军备战。”刘备很郑重的对陈到说了情况,然后又回过头对刘琦说道:“伯玉,叔至年青有为,武艺高强,又久经战阵,对你必然有所帮助,还请伯玉信任他,就象信任我一样。”
刘琦知道陈到跟赵云一样,虽然官职不高,却是刘备极信任的人,心中很是高兴,对刘备深施了一礼,又商定了些事情,就带着陈到辞别而去,直奔江夏,去收拾那帮平时不把自己放在眼里的兵痞。
刘备送走了刘琦,回到里屋来坐下,对徐庶和诸葛亮二人说道:“二位先生,你们看我们这边如何安排?”
徐庶看了一眼诸葛亮,见诸葛亮点点头,就用手醮着茶水,在案几上画了一个圈说道:“襄阳城城高池深,外有蔡瑁手中的水军,内有蒯越的步卒,就凭我们手里的一万水军,八千步卒,如果想要攻城显然不可能。因此,我们只能寻求在城内行动。大公子回到江夏后,以叔至的能力,估计一两天就能收拢住部队,到时候叔至留镇江夏,让大公子带上亲兵赶到襄阳,以探病为名求见刘荆州……”
刘备听着徐庶有条不紊的说着计划,连连点头,听完徐庶的计划,他又抬起头对诸葛亮说道:“孔明先生,你和蒯家、庞家都有亲戚,这两家的事就请你去周旋了,他们如果愿意相帮自然是求之不知,即使不能如愿,哪怕他们中立对我们也是好事。”
诸葛亮点点头:“主公放心,既然有这大好机会,亮自然会竭尽全力,我今日就去襄阳。”
“有劳先生。”刘备连连称谢,想着刘琦如果继任了荆州牧,凭着拥立大功,到时自己再招兵买马,粮草军械就不成问题了,说不定能给自己一块地盘也说不定,不用再象现在这样替人看大门。
他不免有些畅想起来,有了兵马,我还怕谁?
陈到跟着刘琦纵马飞驰了两天一夜,第二天夕阳落山之前赶到了江夏郡郡治西陵城。他顾不上休息,就让刘琦派人带着他查看太守府的环境。刘琦让人准备好了酒菜,等了半天,陈到这才面色平静的走了进来。
“叔至,看得如何?”刘琦一边让座,一边问道。
“没想到黄祖这老儿倒是个怕死之辈。”陈到笑了,“这太守府倒是个易守难攻之处,到时只要那些人进来了,就不怕他们能跑出去。”
刘琦有些犹豫,他明知外面都是亲信在把守,却还是不由自主的看了一眼外面,生怕有什么人闯进来似的。
“当真要杀吗?”
陈到暗笑了一声,然后叹了口气说道:“公子仁慈。只是使君病重,来日无多,当此非常之时,只能行此非常之事。使君当年匹马入宜城,酒席间斩杀五十多名宗帅,这才定住了荆州。公子又何疑之有?公子当效仿使君当年,为使君,为荆州立此大功。”
刘琦当年亲历此事,自然知道当时情形,想着父亲当年杀伐果断的英姿,他骨子里的那股豪情也迸发了出来。他咬咬着,将手中的酒杯重重的顿在桌上:“那就如此办了,还请叔至多多费心。”
陈到微微点头笑道:“主公来前有言,让我一切听公子吩咐,到自然是唯公子马首是瞻,如今之计,还请公子先将信得过的人请来,好做安排。”
“一切听叔至的。”刘琦点头,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说办就办,刘琦倒也是雷厉风行,当晚就将自己从荆州带过来的亲信将领招集到太守府议事,那些一直被江夏将领欺压的亲信一听刘琦要下手收拾那些人,再看看刘琦有些血红的眼睛,惊诧之余也一个个兴奋起来,没多长时间,就把最信得过的人马调集完备,全交给陈到一手安排。
第二天上午,刘琦发出邀请,请江夏所有带兵的将领晚上来吃饭,顺便商议对付在柴桑虎视眈眈的孙权和北方来势汹汹的曹操。那些将领这半年以来已经将刘琦彻底看扁了,听说他请客,一个个也没太在意,天刚擦黑,带了几个亲兵就嘻嘻哈哈的来赴宴了。
刘琦在后堂坐着,有些紧张,气息略有些急促。他深吸了几口气,看着对面眼睛微闭的陈到不禁问道:“叔至,那些人安排到哪去了,我怎么一个都看不到。”
陈到睁开了眼睛,看着面色微红的刘琦笑了笑:“大公子放心,到需要的时候就一个不少的会现身的,现在如果让那些人看到突然有这么多生面孔,为让人生疑的。”
刘琦很是好奇,他在这太守府里呆了半年多,似乎还不如陈到熟悉,他怎么也想不起来这太守府里有哪些地方可以藏人。那几十个一看就知道是百战雄兵的侍卫确实不能让人看见,不然的话谁都知道有蹊巧。
只是,他们倒底藏哪儿去了?
“公子不必怀疑,前面的人已经齐了,公子还是出去吧。”
“好。”刘琦点点头,站了起来,他觉得心脏在嘣蹦的跳得很利害,一声声的听得异常清晰,他甚至觉得手有些发麻,一想到要面对那些天天用斜眼看他的兵痞,他就觉得有些紧张。
陈到挺直了身子,抬腿站了起来,他的动作很干净,肩膀一点晃动也没有,让人有一种错觉,似乎他本来就是站在那里的,从来没有坐下来过。
“公子请!”陈到对刘琦侧了侧身子。
“好,我们走。”刘琦看着陈到,忽然之间平静下来,他觉得有眼前这个人在,今天的事一定可以很顺利的解决。明天,他就带着信得过的将领去襄阳,这次,看张允那个狗东西还敢不敢再拦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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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厅里乱哄哄的,不象是开宴会,倒象是菜市场,那些将领们大声的谈笑着,一点也不把刘琦这个正出场的老大看在眼里,除了刘琦的亲信之外,只有几个将领站起身来,对着刘琦躬身施了礼。
刘琦没有象平时那样一脸带着笑,而是平静的扫视了一眼,对着那几个起身施礼的将领略微点了点头,表示自己看到了。那几个将领莫名的一愣,立刻感到了刘琦身上与往日不同的气势。
“太守大人,你请我们来赴宴,怎么这酒菜还没上来啊。”笑得最凶的那个大胡子将领大声叫道,一边叫,一边晃晃悠悠的跑到刘琦面前,看样子他中午就喝得不少,黑脸上的透着红,嘴里喷着酒气,直冲到刘琦的面前。刘琦不免皱起了眉头,举起白晳的手在鼻子前面扇了扇,露出一种厌恶的表情。
那将领一愣,又大笑起来,一屁股坐到刘琦面前的席子上:“大守大人,你是读书人,跟我们这些打仗的粗人不一样,不知道这酒的妙处。这酒啊,是个好东西,上战场之前喝点酒,任谁来了也不怕,我江夏众将,就是凭着酒,才护着荆州这么多年。太守大人到我江夏半年,看来还是没习惯这带兵的日子啊。”说着,他斜着眼睛看了一眼刘琦,又冲着下面的众将叫道:“诸位,你们说我说得对不对啊?”
“黄恢,我怎么听说,吕蒙攻入江夏,砍断绁绳的时候,是你第一个逃跑,才让都督陈就孤立无援,水军大败啊。”刘琦没有坐在,背着双手站在黄恢面前,低着头不屑的看着黄恢。黄恢一愣,黑里透红的脸立刻成了紫色,他噎了一下,呼的一声站起身来大喝道:“这是哪个王八蛋胡说八道,有种的站出来,老子我一刀劈了他。”
他转了一圈,看起来是对着众将大喝,不过转完一圈,却又怒目而视着刘琦,显然他的意思就是,你太守大人就是那个王八蛋,看不起老子,老子今天要你好看。
刚才还乱糟糟的大厅里一下子静了下来,众将都很诧异,平时看到谁都笑嘻嘻的刘琦,今天怎么变了性格,还不惹别人,要惹就惹最牛的黄恢。要知道黄恢可是黄祖的儿子,黄祖战死之后,那些旧将都跟着黄恢,虽然他不是江夏太守,可论起势力来,只怕他手下的兵比身为江夏太守的刘琦还要强上一些,这大厅里的众将,至少有三分之一是直接附属于黄恢的。太守大人平时都很给黄恢面子,今天怎么……
刘琦听到屏风后陈到的轻咳声,心中更定了,平时不敢说的话也跟着说了出来,他指着黄恢笑道:“你别急,我还没说完呢,我还听人说,吕蒙手下的骑士冯则就是看到身为护卫将领的你跑得比你父亲黄老太守还快,这才一人一骑,跟在后面追了十来里,砍死你十三个人,最后拿走了黄老太守的首级,只有你,跑得最快,居然一点伤也没有。我说,你是不是当时没喝酒,胆子不够,还是酒喝多了,腿喝软了?”
刘琦书读得多,一般书读得多的人说起来话来都很尖酸,刘琦也有这毛病,当他去了心中的胆怯,痛痛快快的将这个骄横跋扈的黄恢的丑事摆出来时,他的心里觉得无比的畅快,比喝了荆州最有名的烈酒还畅快。
黄恢倒底是个粗人,论口才他远远不是刘琦的对手,更何况刘琦所说虽有点夸张,却大体也是实事,一时间嘴张了几次,却没有长到合适的话来,被刘琦逼得步步后退。他一时火起,呼的一声举起刀就朝旁边劈了下去,一张漂亮的红漆案几应声而断,桌上的餐具稀里哗啦的掉了一地。
“太守大人,黄恢并未得罪于你,你今天出口伤人,却是为何,当黄恢手中的刀杀不得人吗?”黄恢用手中的刀指着刘琦喝道。
刘琦心中一惊,不由得眯起了眼睛,呼吸一下子也停了,只是那一眼,他却在雪亮刀光中看见了笔直如标枪的陈到的身影,一下子又定了下来。他冷笑一声:“黄恢,这桌子与你无仇,你的杀父仇人在柴桑,这刀是砍不到他的。”
黄恢气得大吼,一下子红了眼睛,他向来不把刘琦放在眼里,仗着自己的兵最多,在江夏的势力最广,在江夏横行无忌,刘琦也只能看在眼里,记在心里,却不敢多说什么,没想到今天开开心心来赴宴,酒没吃着,却被刘琦好一顿奚落。他回头看了一眼,只见自己的那些亲信都围了上来,立刻恶从心头起,怒向胆边生,手一伸,长刀就逼上刘琦的咽喉。
“大胆,竟敢行刺大守大人。”旁边一声高喝,一道刀光惊天而起,一篷血雾喷洒开来,半截手臂握着长刀飞起老高,当啷一声落在地上,手指抽搐了几下,松开了长刀。黄恢惨叫一声,捂着半堆右臂连退几步,喷涌而出的鲜血刹那间就将厅前洒得倒处都是,黄恢也成了一个血人,连带着上前扶着他的几个亲信都浑身是血。
陈到蔑视的看了一眼黄恢,冷笑一声,脚一抬,将长刀的血迹擦尽,咔嚓一声还刀入鞘。
刘琦被陈到拉到一旁,躲过了那一道血雾,现在见黄恢面无人色,这才从陈到身后站了出来,又惊又怒,略带着颤音说着:“黄恢,你现在胆子越来越大了,这大众广庭之下,居然敢行刺本太守,真是活得不耐烦了,来人,将这贼子拿下。”
黄恢是疼得直喊,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知道抱着那断臂乱叫,旁边的亲信们却勃然大怒,哗啦一阵乱想,十几个将领拔出刀围了上来,七嘴八舌的骂个不停。其它人将领愕然失色,不知道很普通的一个宴会怎么突然会变成这个样子。刘琦的亲信自然有数,一个个不经意的占据了有利位置,只等刘琦一声令下,就拔刀砍人。而那些中立的,有不知所措的,也有明白一点的,立刻躲到了旁,警惕的看着身边的人。
“大胆贼子,不思悔改,还想弑主吗?”刘琦站在高处,扫视了厅中一眼,知道敌我已分,心中大定,这才大喝一声:“全部给我拿下。”
旁边呼啦一声,突然窜出几十个全副武装的士卒,刀戟并举,将那十几个拔出刀的将领围在中间。那些将领一见,知道今天上了当,刘琦明显这是有备在先,之前的挑逗羞辱就是为了让黄恢失去理智,拔刀相逼,弄成一个以下犯上,行刺太守的现状。他们一时有些失神,不知道如何办才好。
这时只听见黄恢大骂一声:“刘琦,你敢阴我,不怕我手下的一万大军将你这太守府踏成平地吗?”
刘琦得意的笑道:“下辈子吧。”他一挥手,意气风发:“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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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声令下,那些将领知道绝无生路,几个人护着黄恢想要冲出去,几个人却拼了命一般,不退反进,挥刀向刘琦杀来。眼看着就要冲到刘琦面前,却见他身旁边那个一直没开口的青年将领再次拔刀,象鬼魅一般扑了上来,手中长刀连闪,连跨三步,长刀带着一溜血珠刺进了黄恢的咽喉。
他的身后,那几个冲着刘琦而去的将领一个个惊骇莫名的相互看了看,又看了看自己脖子处喷出的血泉,慢慢松开了手,一个接着一个的栽倒在地。
刘琦将抽出一半的长剑慢慢送回了剑鞘,他也被陈到快得看不清的步伐给惊呆了,对眼前这几个死都没死明白的将领看都没看一眼,死死的盯着陈到的背影,一时说不出话来。
陈到看着两只眼睛瞪得象牛眼的黄恢笑了笑,将长刀抽了回来,顺手在黄恢的锦袍上擦了擦。黄恢用手捂住鲜血泉涌的咽喉,嘴里全是血,却呱呱的发出怪响,满脸不敢置信的看着陈到,身子僵直着,却顽强的撑着不肯倒下。
“汝南陈到!”陈到似乎明白他在想什么,干净的吐出了几个字。
黄恢忽然象是明白了什么,长长的出了一口气,口中喷出血来,翻身仰倒。
与此同时,前院传来喊杀声,不大功夫有人来报,那些将领带来的亲卫全部斩杀干净,无一漏网。
十几具尸体很快就被拖了下去,接着地上的血迹也被人洗得干净,只是空气中那股浓浓的血腥味一时却难以消除干净,更何况刚才那幕实在太过诡秘,剩下的将领们一时还没回过神来,都呆呆的站在那儿不动。
香喷喷的菜肴、美酒流水般的端了上来,如花的侍女们象蝴蝶一样在席间穿梭,不停的将手中的美味放到众人的面前。
只是,平时都喜欢动手动脚沾点便宜的人要不就是被拖走了,要不就是吓傻了,居然没有一个人上前拉拉侍女们翻飞的裙带。
“诸位请坐,咱们边吃边谈。”刘琦眼神躲闪的看了看胸前沾着的几滴血迹,朗声笑道。
众将们迟疑着,互相让了让,慢慢的坐到了席前,却不敢伸手去拿桌上的竹箸,倒是有几个人不约而同的伸手拿起了杯子,将杯中的美酒一饮而尽。
刘琦看着战战兢兢的众将,心头得意的一笑,这才象个太守的样子嘛。
“诸位,前几天本太守到襄阳去探病,得知使君病重……”刘琦说着,低下了头,举起袖子抹了抹眼睛。
“大人节哀,保重身体。”有些亲信将领连忙劝慰。
刘琦抽泣了半晌,又抬起头来说道:“家父六十有五,本不为短寿,只是父子情深,听到家父时日无多,琦一时悲痛难制,有些失态,还请诸位谅解。”
众将连忙劝慰,心中却打起了算盘,刘表要死了,那刘琦是长子啊,他怎么不在襄阳呆着,赶回到江夏来杀人干什么?
刘琦似乎看懂了他们的想法,面色一沉说道:“家父身为荆州牧,镇南将军,这身后之事,本当由天子定夺,非我等做臣子的可以置喙,然天子沦于曹贼之手,尺诏难出许县半步,故而我等只能凭着良心,自行评断。”他说着,扫视了一眼大厅,大厅里静得很,一个也不说话,大家都明白,这拿天子说事大部分都是正经话之前的套话,当不得真的,关键还在后面。
“琦身为人子,本不当在家父尚在世之时论此后事,然琦在襄阳,听闻家父为小人所困,行动不得自由,日日有性命之忧,就连我这个亲生长子,要见上一面也是颇为不易。更可恨的是,我那忠厚孝顺的二弟,居然也被人限制了自由,这偌大的荆州牧、镇南将军府居然成了他人大施淫威的场所,实在让我心中气愤难平。”
刘琦说着,想起那天在府门外哀求张允让他进去看一眼却不能的情景,心中气大,迸的一拳砸在案几上,直震得几上杯盘乱跳,丁当乱响。这时一个亲信将领猛的站起身来,怒声大喝:“是何人敢如此大胆,劫挂使君和二公子,大人尽管说来,我等愿唯大人马首是瞻,杀入襄阳,将那贼子斩了。公子是使君嫡长子,本当继位,奈何怕人。”
他这么一说,下面的将领们也一下子回过神来,敢情刘表要死了,这兄弟要争位啊。那些贼子是谁?还用说吗,当然是蔡家了,蔡家小姐是刘使君的继室,还有个小小姐是二公子的夫人,这蔡家当然要帮着二公子,咱们大公子嘛,估计是没戏。至于要不要帮,还得看看,要说这大公子为人虽然不错,不过实力却不怎么样,跟蔡家斗好象差点水准,可要是不帮他,万一他得了手,那咱们不是要倒霉?那个陈到,分明是刘玄德的人,既然站到了这里,恐怕他们已经有了协议,只是,刘备才一两万人,就算帮忙也不是蔡家的对手啊。实在不行,就坐山观虎斗吧,别一不小心站错了队,到时候身死族灭,不合算的。
刘琦见下面的那些中立的将领一个个愁眉紧锁,闷声不语,心中虽然有些失望,却也不算意外。他开始就预料到这个问题,毕竟二弟那边有蔡家近十万的水军作后盾,又有蒯家张家等几个大家族,比起自己来,实在是强太多了。要守江夏或许可以,要让他们跟着自己去夺位,只怕有些难度。
“这是琦家事,自不当请诸位入手。”刘琦先给他们吃了一个定心丸,拿起酒勺来,将只剩下半杯的酒加满,然后慢条斯理的将酒举到唇边呷了一口,品咂了半天,才对下面注视着他的诸将说道:“更何况这江夏不仅要防守孙权,还要处理一些杂务,比如黄恢这个贼子留下的上万兵士,总得人有接手才行。”
他这么一说,那些中立的将领立刻坐不住了,谁不知道黄恢手下的人是最强的,军械是最好的,现在那十几个将领被大公子一刀全砍了,下面就是群龙无首,正是收编的好机会。至于公子能不能做荆州牧,万一做了荆州牧之后的封赏,那都是太遥远的事,而黄恢这一万人却是眼前的肥肉,过了这村没这店。这一万多人当然不可能全给了哪一个,大家都要分上一点,只是如果大人偏心一点点,给了效忠的两千,自己没效忠的可能只有二百,或许只有二十,到时候自己岂不成了弱势?
迟疑了片刻,便有将领站起身来,慷慨激昂的表示支持,也有谨慎的,转弯抹角的表示公子应该去襄阳争一争。刘琦见他们松了口,便堆出笑容来,一一安抚了,诸将就在酒桌之间,将黄恢的势力瓜分开干净,甚至有人连黄恢留下的那几房女人都做了安排,至于黄恢和那些被砍了头的将领,到酒席结束时,已经没有人记得他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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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刘琦带着陈到往江夏飞奔的时候,诸葛亮只带了一个小童赶到了襄阳城,一进城就拐进一条小巷,七拐八拐的来了蒯府的后门,叩开门,他熟门熟路的直奔后院。
诸葛春看到他时吃了一惊,连忙放下手中的事情迎了上来,将他接到屋中坐下问道:“孔明,你今天怎么突然来了,还从后院来?”
“姊夫在吗?”诸葛亮顾上不多说,匆匆把说了几句家常,就问起了姊夫蒯祺。
诸葛春摇了摇头,似乎明白了什么:“怪不得他这几天总是不归家,一直在使君府中呆着,就是回来也是匆匆而来,匆匆而去。看这样子,刘使君大概真没有几天了。”
“我家主公也是如此猜测,这才让我前来问问姊夫的想法。”诸葛亮一听蒯祺几天没回府,心中就是咯噔一下。蒯祺官不大,不过是刘表的荆州牧、镇南将军府里的一名小将,手下只有几十个士卒,负责每天的巡逻安全,如果他回不了家,那只能说明蔡瑁已经将府中能够知道消息的人全部控制起来了。
刘表大概是真的时日无多。
诸葛亮一下子觉得时间更加紧张,他皱起了眉头问道:“姊姊可有办法找到姊夫?”
诸葛春想了想说道:“你等等看,他今天可能会回来拿点东西,也许你可以见他一见。”她看着直点头的诸葛亮,有些不解的说道:“你有什么打算?不然不会急急忙忙的来找他。”
诸葛亮笑道:“姊姊有所不知,上次刘伯玉找我帮了个忙,我劝他到江夏去做了太守,没料到却弄巧成拙。刘使君一病重,他的势力在外,想回来探望一下病情,却被张允拦在了府外,正好见到到刘豫州,求刘豫州帮忙,只想见刘使君一面。我想着姊夫不是负责守卫吗,看能不能找个机会,让伯玉见见使君,了了他这个心愿。”
“原来如此。”诸葛春松了一口气,又颇有担心的看着诸葛亮说道:“你可要小心点,蔡家势大,可不是好惹的,异度叔叔和蔡家关系很小,万一知道你姊夫帮着伯玉公子,可不得了。”
诸葛亮点点头,他正因为知道这点,才没有告诉姊姊真相,一切他都要直接去问蒯祺本人,这男人之间的事,女人说了不算的。
“月英怎么还没怀上,你们结婚也有好几年了,怎么一点动静也没有,要不行就再纳个妾吧。”诸葛春知道弟弟不会和自己那些男人之间的大事,她也不感兴趣,倒是对诸葛亮的家事颇为关心,诸葛亮结婚好几年了,他的夫人黄月英却一下没有生个一儿半女的,实在让她这个做姐姐的着急。当初她对诸葛亮那么多大家族的妙龄女子不娶,却偏偏娶了黄家的那个丑女就觉得不痛快,现在几年了还没生出个孩子,心里就更不舒服了。每次见到诸葛亮都要唠叨几句。
诸葛亮一听她说这话,露出苦笑来,连忙说道:“姊姊莫急,月英身体无恙,很快就会有的。我也跟大哥说过,他说再等些年,如果还没有动静,就把乔儿过继给我。”
“哼!”诸葛春不满的看了他一眼,知道他和黄月英感情好,自己再说也是徒然,只得叹了声气道:“乔儿再好,毕竟不是你的亲骨肉,这孩子,隔层肚皮隔重山,还是亲生的好。黄家也是书香门第,不是不懂规矩的小户人家,自家的女儿生不出来,还能不让咱家纳个妾不成?”
诸葛亮只得苦笑着,不置可否的应着。两人正说着闲话,有侍女来说,蒯祺回来了,紧接着就听到门口有急促的脚步声。诸葛春一听,连忙起身去迎。
蒯祺匆匆忙忙的,一时门就叫道:“夫人,帮我收拾几件衣服,我可能有几天回不来。”一眼看见诸葛亮,不禁诧异的笑道:“孔明,你什么时候来的,看你这样子,又被你姊姊唠叨了吧。”诸葛春白了他一眼,起身到内房去替他收拾衣服,使了个眼色,让侍女去门口看着。蒯祺一见,不由得收住了笑容,正色说道:“孔明,你有事?”
“姊夫,正是如此。”诸葛亮将刚才跟姊姊说的话又说了一遍,然后紧紧的盯着蒯祺的脸色。蒯祺略一沉思,笑道:“孔明,你休要诓我,只怕不是进府看一下刘使君这么简单。”
说完,他也不等诸葛亮回答,手摸着下巴想了想说:“我也不瞒你,刘使君只怕就在这两天,所以叔叔才让所有护卫都回家拿点东西,然后就不准再出来了。你这是来得巧,再迟一点,只怕也见不到我。”他边说边在屋里踱着步,突然停住了脚步,回过头看着诸葛亮说道:“孔明,你明跟我说吧,是不是你家主公刘豫州答应了伯玉,要助他一臂之力。”
诸葛亮知道蒯祺不是笨人,也不多说,只是深深施了一礼:“请姊夫助大公子一臂之力。”
蒯祺一听,眼睛立刻眯了起来,他两步跨到诸葛亮面前,盯着他的眼睛说道:“你也知道,我和伯玉一向交好,只是碍于叔叔的关系,不敢多说什么。要说伯玉是嫡长子,这位子自然是他继承最为合适,只是伯玉宽仁,我听说他在江夏半年,被那个黄恢耍得团团转,实在让人心寒。就凭他的势力,只怕就算我帮他进了府,也成不了事,到头来反误了他的性命。”
诸葛亮笑道:“姊夫何必担心此事,我家主公既然帮他,必然有万全之策,陈到陈叔至已经带着人跟着伯玉去了江夏,两三天之内必然可以收拾了黄恢,带着精兵回襄阳,再加上我家主公手下关张赵,在取这襄阳城还不是手到擒来。如果不是信任姊夫,我又如何敢到姊夫面前来说道。伯玉是嫡长子,又宽厚仁孝,本是刘使君相中的人,只是蔡家兄妹私心太重,这才颠倒黑白,想扶仲玉上位,好掌握这荆州大权,只怕蔡家掌了大权,你蒯家也不会有什么好处。”
蒯祺抬手拦住了他的话,这些道理他自然懂得,他只关心他们打算怎么实施。
“就算我在府中接应,你们如何进得城?”
“这个姊夫不用担心,我自有妙策,反正如果我们进不了城,姊夫那里也不会有事。”诸葛亮笑了笑,打了个埋伏。蒯祺见他不说,心里有些不痛快,却也知道这种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便也不计较,点了点头,商量了一下细节便匆匆的走了。
诸葛亮跟姊姊说了几句,也匆匆的走了,他要去联系能够让他们入城的人。诸葛春在屋里愣了半晌,长长的叹了口气。拿起刚看了一半的文章来,看了几个字,却又觉得心烦,怔怔的发了好了一会儿呆,起身到前院去了。
诸葛亮对襄阳城很熟,从蒯家出来,绕了几个弯,又来到马家后门,不多时,马良便匆匆迎了出来,一见到诸葛亮,连忙将他带了进去,边走边说道:“孔明兄,你什么时候来的?怎么这么神秘?”
诸葛亮也不多说,到了书房,坐下便直接问道:“季常可知道刘使君时日无多,蔡家兄妹想要扶二公子上位的事?”
马良愣了一下,点点头:“略有耳闻,最近城中日趋紧张,看样子是要有大事发生。”
“季常如何看?”诸葛亮不给他考虑的时间,直接问道:“季常是不是也要做附蔡家的骥尾?”
“我当然支持大公子,只是大公子……”马良一下子直起了身子,有些恼怒的看着诸葛亮。他和刘琦私交甚好,还是通过他的引导,刘琦才对诸葛亮欣赏有加,后来更是求计救命,诸葛亮这时说这话,显然不把他当朋友了。他当然支持大公子,只是大公子身在江夏,连江夏太守都做不好,哪里还能跑到襄阳来争位子。
诸葛亮一笑,连忙伸手安抚住了马良:“季常,我岂有不知你的心事,只是兹体事大,不由得我不小心。”他便将事情从头到尾说了一遍,当然找蒯祺的事情却没有说。
马良听了,沉思片刻:“你来找我,想必是有了进府的办法,我一介书生,帮不上太多的忙,只是在进城这件事上还能有点作用。”
诸葛亮笑道:“我正是知道你有办法,这才在我家主公面前夸下海口,这件事,还真只有季常能帮忙。”
马良笑道:“你啊,没事哪能登我的门,自从你跟了刘玄德,这樊城离襄阳不过一个时辰的路辰,请了你几次都推忙得很,连亲姊姊都不来看,更何况我了。”他笑了一阵说道:“西门守将王威,是刘使君一手提拔起来的,跟大公子私交甚好,和我也很熟,如果找他帮忙,应该不成问题。”
诸葛亮略想了一下,他知道王威这个人对刘表很忠心,不过这个有点粗疏,说得难听点就是那种有勇无谋的,做事有点粗枝大叶想当然,只顾眼前,考虑不到太远的事情。“只是王威虽然忠勇,却有些……他能控制得住手下的人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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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良一笑:“这个不用你担心,他的副将叫魏延,字文长,义阳人,和王威很合得来,王威曾经向刘使君推荐过他,不过刘使君说他桀傲不逊,难为人下,不想用他,王威求了多次,这才让他做了王威的副将,他也因此对王威感激涕零。更重要的是,他对刘豫州的仁厚很是敬佩,常说只有玄德公这样的英雄,才是真正的人主,才真正把百姓当回事。因此,你去找王威,魏延一定会鼎力相助。”
诸葛亮大喜,紧绷着的心放下了一半,他深知马良才智过人,特别长于识人,如果他这么说魏延,那么这个魏延魏文长一定是可以信任的。当下两人商定,由马良去联系王威和魏延,而诸葛亮又去寻求其他几家相帮,主要就是一些与他的岳父相善的人,在举事时固然起不了作用,但在事后却有相当的影响力。
蒯祺离了家,匆匆赶到州牧府,他心里有了事,自然四处留心,花了两三天的功夫就将府中警卫力量打探清楚,通过可信的渠道送了出去。这一日他正下值休息完毕,刚收拾完衣甲准备上值,却见有人来请,说是他的叔叔蒯异度让他去一趟。蒯祺心中虽然不解,却也没有多想什么,挎好长刀就跟着来人到了府中蒯越的临时办公场所。
蒯越一身戎装,披挂整齐,十几个亲卫在屋外挎刀持戟,守备森严,两个亲卫跟在他的身后,一步不离,气氛显然有些紧张。
“叔叔!”蒯祺心中虽有些奇怪,却也没有多想,连忙上前见礼。
“罢了。”蒯越转过身来,看了一眼全副武装的蒯祺,挥了挥手,旁边那两个亲卫立刻走了出去,顺手带上了门,屋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蒯祺一下子警觉到有什么事情发生了,不由得抬起头来,略有些紧张的看着蒯越。
蒯越招了招手,示意蒯祺坐下,从案上拿过两只酒杯,从热气腾腾的酒瓮时舀了两杯酒,推了一杯给蒯祺,自己拿起一杯,呷了一口。
蒯祺不知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心里七上八下的,也只得拿起酒来呷了一口,顺便掩饰心中的不安。蒯越看了他一眼,淡淡的说道:“刘使君走了,二公子已经就任荆州牧,镇南将军。”
蒯祺手一抖,杯里的酒洒出一大半,他惊愕得忘了放下酒杯,抬起眼看着蒯越。
“很奇怪?”蒯越嘴角露出一丝笑意,将杯中酒喝尽,却不去添,只是不停的转着酒杯,饶有趣味的看着蒯祺。蒯祺知道自己有此失态,连忙放下酒杯,低声嘀咕了一句,似乎有些惊讶,又有些感慨:“刘使君走了。”
“嗯,今天夜里走的。”蒯越笑了笑,伸手过去,拿起漆得通红的酒勺,舀起一勺酒,却不倒入杯中,只是看酒勺中衬得如血一般的酒出了一会儿神,忽然叹了一口气,将酒勺放了回去,颇有感触的说道:“元吉,今天喝酒,明天可能就要喝血了啊。”
蒯祺一愣,眼中露出慌张来,连忙低了头,取过酒勺帮蒯越添满了酒,喃喃的问道:“叔叔何出此言?”
蒯越却没有答他的话,只是仰着头叹了口气,默默的想了想,忽然说道:“元吉,过些天便是你父亲的忌日了吧?”
蒯祺不知道他怎么突然想到这件事,只得跟着说道:“还有十天。”
“嗯,亏你还记得。”蒯越忽然冷了脸,严厉的盯着蒯祺喝道:“不错,你还算记得我那兄长的忌日,我还以为你这小子读书读得连姓什么都记不得了呢。”
蒯祺大骇,手中的酒杯当的一声掉在案上,翻了个身,滚到地上去了,酒水洒了一地,他惊叫道:“叔叔这是何意,侄儿有何不当之处,请叔叔教训便是。自从父亲去后,侄儿一直把叔叔当成父亲一般对待,并无失礼之外,叔叔为何说出如此话来,岂不是折杀侄儿。”说完,向旁膝行几步,拜伏在地,放声痛哭。
蒯起也不作声,冷眼看着他,半是花白的胡须抖动着,慢慢的,他眼中的寒意淡了,一种失望之情却浮了上来。
“孔明那在来找你,有什么事?”蒯越一拍桌子,厉声喝道:“快说。”
“孔明……”蒯祺大惊的抬起头来,刚要掩饰,却被蒯越一瞪,吓得将后面的话咽了回去,他想了片刻,只得将诸葛亮来见他的事情说了。蒯越听了,也不作声,端起酒杯来放在嘴边欲饮,眼睛从酒杯上方瞟过来,看着蒯祺哼了一声:“不知死活的东西,凭着那几个人就想翻了天?”
蒯祺冷汗淋淋,不敢多说什么,伏地不起。蒯越看他这个样子,越发觉得失望,他放下酒杯,将口中的酒咽了下去,抬手拿起放在一边的长刀,用刀鞘敲了敲蒯祺的肩膀:“抬起头来,我蒯家什么时候有过象你这样胆小怕事的人,做便做了,有什么好怕的,既然怕,当初就不应该做。”
“侄儿糊涂。”蒯祺从小就怕这个叔叔,现在被他严辞训斥,也不敢还嘴,只得连声应是。
“确实糊涂。”蒯越哼了一声:“刘玄德是什么人?此子惯会反噬,凭着一个说不清道不明的皇宗身份,到处招摇,装出一副仁厚的样子,谁知道他心里藏的什么东西。孔明自称聪明,却不知时务,你怎么也跟在后面胡闹?一个女子,值得你如此用心?”蒯越越说越气,手捏着刀鞘嘎嘎响,直似要拔出刀来一刀劈了蒯祺,吓得蒯祺体如筛糠,魂不附体。
蒯越看着蒯祺,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将刀扔在一旁。“幸好是我的人看到了,要不然,我蒯家真要被你害死。你起来吧,跟我说说你怎么看这件事的。”
蒯祺见他语气转缓,这才松微松了口气,将诸葛亮说的事跟他说一遍,蒯越听了冷笑两声:“你将身家性命都托在他的手里,他却瞒着你,连开城门的人都不告诉你,亏你还当他是至交。依我看来,他必然是去找马家老四马季常了,马季常对西门守将王威有恩,那王威对大公子又一向忠心,听到这个消息,没有不应之理,按时间算来,只怕大公子已经在路上,刘玄德也整装待发。你也不想想,刘玄德岂是大公子能对付的?有了这个大功,大公子暂时还是荆州的主人,只怕不用多长时间,姓刘还是姓刘,只是此刘非彼刘了。再说这荆州自应该由我荆州人做主,何必还由他们说了算。”
蒯越冷笑一声,不屑的看了看蒯祺,喝了一口酒接着说道:“你们几个人少不经事,也不想想蔡德珪既然要做这等大事,岂能让你们钻了空子,我实话告诉你,不要说你们,就是连我,他都防着一防,这几天张允调了两千水军精锐进城,说是和我协防,其实是要监视我。你们的事,只怕进了城也进不了府就死于非命。他们都在城外,却让你在城内,事情败露第一个倒霉的就是你,就算我保得住你的性命,只怕你父亲这一支在荆州的仕途也不会顺利。”
蒯祺一想,确实如蒯越所说,不由得又惊出一声冷汗,他知道父亲生前便不是这位叔叔的对手,如果不是兄弟情深,只怕蒯家也轮不到父亲作家主,如今父亲去了几年,家中虽然没有说哪一支为主,但大事小事都是叔叔在管,如果叔叔要做家主,只是一句话的事情,如今自己又有这个把柄这他手上,叔叔真要有心,不用自己动手,将他往蔡瑁面前一送,大义灭亲,直截了当,想来家族里的人也说不出什么。
“叔叔救我,叔叔救我。”蒯祺越想越怕,伏地哀求。
“我不救你,还叫你来干什么?”蒯越骂道,“这件事藏得一时,藏不得一世,难保蔡德珪以后不会知道。于今之计,你便装作诱敌之计,现在就派人去通知马良,让他速速派人通知孔明,让刘备带兵入城,我们正好一网打尽,除了后患,你便也没事了。不仅没事,还有大功。”
“啊?”蒯祺大惊。
蒯越也不说话,只是冷眼看了他一眼,蒯祺一阵寒意从心头升起,连忙点头应是。蒯越也不多说,让人跟他一起去找马良。等蒯祺出了门,他这才站起身来,佩好长刀,摇了摇头,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大步走了出去。
“使君死了?”马良大惊,顾不得问蒯祺如何知道是他和诸葛亮联系的,先被这个消息惊住了。
“正是,你休要耽搁,快快去通知孔明,让他们立刻进城,迟了可就来不及了。”蒯祺擦了一把头上汗,匆匆说了几句就走了。马良沉吟片刻,跺了跺脚刚要出门,却被从门后走出来的马谡一把拉住:“兄长可是要去樊城?”
“正是。”马良急着要走,不知道马谡拉着他有什么事,有些不耐烦的问道:“何事?”
“兄长樊城是要去,却不是让孔明他们立刻入城,而是让他们按兵不动,切勿招来杀身之祸。”
马良一愣,不由得回过头来,仔细的看着马谡:“幼常,你这是何意,难道……难道元吉有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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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谡看着外面“嗤”的笑了一声,撇着嘴不屑的说道:“蒯元吉面色失常,言语慌张,必然有诈,而且外面他的两个士卒对他神态不恭,实在不象他的手下应有的样子,让人一看就觉得有问题。兄长是关心则乱,一时被使君过世的消息给惊住了,放在平日,岂有需要我提醒的道理。”
马良一听怔了片刻,稍一思索就明白了其中的道理,想到要害处,冷汗立刻从额头上滚落下来。他连忙对马谡拱手施了一礼:“幼常,今天要不是你,至少要有几百颗人头落地。”
马谡还礼,想了一想说道:“这也不妥,你如果出城,虽然刘豫州不来,我马家也脱不了干系,既然如此,兄长还是立刻去见蒯越,把蒯祺说的消息告诉他,让他无话可说,我去樊城。”
马良一听,连连点头,兄弟二人分头出了府,马良去找蒯越告密,而马谡却悄悄的出了府,不动声色的出了城,一到城外,他飞身上马,直奔樊城而去。
马谡刚出城不久,蒯越和裴潜就从西城门城楼上现出身来,看着马谡消失在官道绿荫丛中的身影,蒯越略有遗憾的拍了拍城砖:“可惜,元吉还是被人看出了破绽。”
裴潜笑道:“元吉为人忠厚,颇有其父之风,这等诡诈之事,他做起来确实有些力不从心。马家兄弟号称‘马家五常,白眉最良’,其实这个幼常也不弱于其兄马季常。不过年纪尚幼,不为众人所知罢了。我看啊,这事说不定就是这个马幼常识破的。”
蒯越感激的看了他一眼,笑道:“文行,昨日才过江,舟车劳顿,还是跟我回府先休息一下再说吧,这件事成了是锦上添花,不成也无关紧要,丞相大军已到,刘玄德只有望风而逃的份。”
裴潜笑道:“异度兄谦逊了,就算丞相大军不到,凭着异度兄手中的雄兵,不用蔡德珪帮忙,你一个人也可以打得刘玄德望风而逃。”
蒯越笑着摇了摇手,一边与裴潜并肩而行一边说道:“文行谬赞,我哪有这等本事,我这一万多人,守城是够了,真要拉出去野战,哪是刘备的对手。你久在长沙,长沙那边情况如何?还请文行讲上一讲。”
“敢不从命。潜自当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裴潜淡淡一笑:“不过异度兄还是先把藏着的美酒拿出来先让我解馋解乏再说。”
“你啊,去了长沙这么久,还惦记着我那两瓮酒,放心,给你留着呢。”蒯度失笑道。
就在蒯祺被蒯越叫去之前,天刚蒙蒙亮的时候,刘先已经带着人,带着刘琮投降的书信纵马出了北城门。他有些累,却又有些亢奋,昨天夜里,刘表咽下了最后一口气,然后蔡瑁和蒯越就把他们几个大家族的人招集到了一起,没花多长时间议论,刘琮就成了继任的荆州牧,当然了,面对着蔡家的那些全副武装的家兵,再面对着蔡瑁张允寒光闪闪的眼神,再被梨花带雨的一大一小两个蔡夫人一哭,别说他们不反对刘琮继位,就算反对也没人敢说出来。
当然,刘琮这位子也只是暂时坐坐而已。继位之争一定,大家议的就是朝庭的大军南下,荆州是战是降的问题。被父亲过世的悲哀和继位的大喜冲得有点头晕的刘琮还想着据有荆襄,对抗曹军,保有这一亩三分地,做个实际上的独立王国,却被东曹掾傅巽几句话给问得信心全无,立刻在求降书上签了字。
傅巽问他:“将军比刘备如何?”
刘琮倒也老实,略微一想就说道:“我不如他。”
傅巽一笑:“既然将军不如他,就算是保住了荆州,最后是将军的荆州,还是刘备的荆州?”接着又问道:“将军你觉得刘备比曹丞相如何?”
刘琮细眉毛皱得更高了,想了想又说:“还是不如?”
傅巽笑道:“那结果不是很明白吗?现在将军不如刘备,想靠着刘备来抵抗丞相大军,无异于缘木求鱼。就算是万幸保住了荆州,这荆州迟早也是刘备的,不是将军的。将军最后终归要失去荆州,与其受制于刘备,不如降于朝庭,江东未下,刘备尚在,益州汉中西凉都非朝庭所能掌控,将军此时归顺朝庭,朝庭必不至于有负将军,将军还有什么犹豫的呢?”
刘琮还要考虑,蒯越适时的说了刘备联合刘琦,想要带兵回襄阳夺位的事,刘琮一听,大惊失色,立刻提起笔在准备好的降书上签了名,拿起才佩了不到一盏茶功夫的官印用了印,立刻委托刘先带着人北上迎接曹操大军。
荆州众人一直都很平静,似乎这一天已经等待了好久,又象是这件事对他们来说,并没有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地方。就象,就象是吃顿饭那样简单,那样不值一提。
刘先强打精神,撑着一夜未睡的疲乏,纵马飞驰,他知道叶县被屠了,如果自己能早到一天,抢在宛城城破之前赶到,宛城还有可能保住,万一因为自己迟到了一步,宛城这个大城,可能就成了尸山血海。文聘文仲业那个人他知道,没有荆州牧的降书,他就是打到最后一个,也不会投降的。
他不想宛城也成为叶县,毕竟那是一个个鲜活的生命。最近外甥周不疑的来信中,总是提到他侍奉的公子曹冲珍惜人命,甚至到了有些妇人之仁的地步。他不免有些好笑,久闻这个仓舒公子仁厚,没想到到这个地步,看来还是年轻。
不过,他刘先也不觉得宛城的那些人就命如草芥,死不足惜。
所以他一路上顾不上吃点东西,马不停蹄的向北狂奔,任凭官道上飞起的烟尘象一条黄龙,紧紧的跟在他的身后,张牙舞爪,似欲噬人。
他甚至有些不顾座下马匹的死活,看了一眼张着嘴狂喘的战马,他估摸了一下,到前面驿站要换马了。刚到新野城外的长亭,刘先没等马停稳,就飞身下了马,亮出手中的腰牌冲着抢出门来的亭长大喝道:“紧急军情,速速更换马匹。”
冲出门来有些紧张的亭长一看他手中的信物,连忙应是。刘先理都没理他,冲进长亭,将亭长正在吃的早餐一扫而光,又冲到厨房里,将屋里蒸着的面食匆匆的打了个包裹,拎起来就走,门外亭长刚准备好马匹,刘先就带着几个象劫匪一样的随从跳上马,狂奔而去。
亭长诧异的看了看他们的背影,抬起袖子遮住了呛人的灰尘,对拎着刀奔出门来的求盗说道:“刘大人今天是怎么了?曹军不是还在宛城吗?怎么慌得这个样子?”
求盗也大惑不解,挠了挠乱糟糟还没来得及梳洗的头发说道:“就是,吓得我还以为有强盗来了呢,你看我衣服都没穿好就出来了,幸好还早,没被人看见,要不然可就丢人丢大了。”
亭长笑了一声:“真有强盗来了,就你这样,也是出来被人砍的命,可不是丢人那么简单。唉,先回去吧,这几匹马的帐还可以明天再报,今天的早饭却得重做啰,这刘大人也是,平时看起来挺斯文的一个人,今天象个劫匪似的,连吃的都抢。”
就在亭长嘀咕的时候,刘先已经高举令牌,一路高喊着穿城而过,在刚刚开城的新野城里引起了一路骂声,吓得城门口的士卒们面面相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大事。他出了新野北城门,顺着官道刚飞奔出十里,拐过一个大弯,座下马忽然马失前蹄,接着他就腾云驾雾的飞了起来。摔了个晕天转地,吃了一嘴的土,他刚想昂起头吐出嘴里的土,大骂几句以解心头怒火,背上却被人踩了一脚,紧接着就被人迅速无比的绑成一个肉粽,然后生拉硬拽的将他拖到一个全副武装的军官面前。
“将军,这是第五个,看样子是个大人物,后面还有几个随从呢。”背后有人叫道。
刘先吃惊的看着眼前这个全副武装,顶盔贯甲,一脸杀气的将军,心脏猛的狂跳起来。他挣了挣大声叫道:“是荡寇将军张文远吗?我是荆州别驾刘先刘始宗,有急事要求见丞相大人。”
张辽吃了一惊,仔细看了一眼,连忙赶上前来,解开刘先身上的绳索,大笑道:“始宗先生怎么到这儿来了,真不好意思,让你摔这么个大跟头。”说着,回过头踢了那个不解的亲兵一脚:“你们这些兔崽子,荆州的始宗先生都不认识,还下这么重的手,回头看我收拾你们。”
刘先顾不得听他虚伪的道歉,连忙拉着他说道:“文远将军,你既然到了新野,想来是奇兵了,是你的兵,还是丞相大人亲自来了?”
张辽颇有深意的看了他一眼:“丞相大人亲自领的兵,始宗先生这么急着见丞相大人,有什么事?”
刘先松了口气,一阵冷汗却从额头滚落,天啦,丞相大人亲自带着大军居然已经到了新野,那岂不是离襄阳不远,这样子是要奇袭襄阳樊城啊,刘琮那个笨蛋还想着要靠刘备抵挡呢,大军都到了眼皮底下,他们还蒙在鼓里呢。万幸,万幸,要不然……他摇了摇头,不也再想下去了。
“快带我去见丞相大人,我有重要事情。”刘先连声催道。
张辽一见他心急火燎的不住口要见丞相,知道必有大事,连忙带着他向旁边的山窝深处走去。刘先看着慢慢展现在眼前的看不到头的大营,心中庆幸不已,有一句没一句的应着张辽的话,跟着张辽急匆匆的走进了曹操的中军大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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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操看着眼前的降书,有几分不信,也有几分幸运,他将降书递给匆匆赶来的荀攸。荀攸一看,脸上露出微笑来,双手将降书递还给曹操:“恭贺丞相大人。”
曹操微微笑了笑,抚着胡子问了一些话,仔细询问了襄阳城里发生的情况,这才让人带刘先去休息。刘先却摇了摇头,犹豫了一下问道:“丞相,先有一事,丞相既然亲率大军在此,不知哪位将军主持宛城的战事?”
“哈哈哈……”曹操看了刘先一眼,不禁笑出声来,笑得刘先很是奇怪,等他笑完了,他才站起身来,拍拍刘先的肩膀说道:“始宗放心,是韩元嗣、贾文和他们,另外,你的外甥元直和我家的仓舒也在。”
刘先长长的松了一口气,这才放松了身体,对曹操拱了拱手道:“丞相,来之前,我家将军有令,如果丞相接受了我荆州的诚意,就请丞相派人跟我去宛城,召文仲业前来。以免刀兵一起,伤了无辜性命,毕竟朝庭的大军也好,宛城的荆州军也好,都是陛下的子民。”
曹操又禁不住的笑起来,他凑近刘先说道:“是不是最近和元直通信通多了?也被我家仓舒感染了?”他看着有些发愣的刘先,也不待他回答,起身应道:“既然始宗有些好意,我就派人跟人一起去宛城,招文仲业南下。这个文仲业,可让子廉和公刘吃了不少苦头。”说完,哈哈大笑,对许褚说道:“仲康,请庞令明来。”
巨石飞越了宽阔的护城河,飞上了高高的城墙,只是可惜飞偏了一点,擦着城楼的一角飞了过去,强大的冲击力将城楼带塌了小半个角,然后狠狠的撞在了后面城墙上,在城墙上撞出一个大坑,又反弹回来,滚出老远,连撞带刮的伤了十几个人才停住了脚步。被撞伤的士卒们惨叫起来,惨叫声随着飞落的瓦片砖石一起,在民夫和士卒中造成了很大的恐慌,一时间瓮城里乱成一团。
这就是曹操那个霹雳炮吗?妈呀,怎么打到城里来了?不是说只能打到护城河的吗?士卒们一个个惊魂未定的盯着那块安静下来,上面沾了不少血迹的石头,仿佛看着一个噬血的恶魔。
“不要慌,不要慌,各回各的位置。”一个小军官见大家乱成一团,连忙高声叫道,一边用手里的皮鞭狠狠的抽着乱喊乱叫的人:“回去回去,再乱叫砍了你。”
慌乱的人群在军官们的大力弹压下很快安静下来,好在没有巨石再飞来,一时间倒也恢复了平静,大家都尽量不去看那块染着斑斑血迹的巨石,只是竖着耳朵听着城处传来的声音,就象如果先听到声音就能避开这块要命的石头一样。
奇怪的是,没有石头再飞过来,倒是听到了外面齐声怒吼了一声之后不久就静了下来,静得令人生疑,令人不解。
郑虎打完了第一发石头,看着只打塌了瓮城城楼的一角,遗憾的用力捶了一下手,正在指挥人准备发出第二发,却听到旁边令旗兵有些不解的说道:“怎么停止攻击了?”
“什么?”郑虎和其它几个相邻的炮手都惊诧的看了一眼令旗兵,见他也是一脸的不解,都直起身向中军高台看去,高台上,赫然正挂着停止攻击的大旗。
不光郑虎他们愣了,几乎绝大多数的人都愣了,宛城城楼上的将领们都愣住了,只有文聘长长的松了一口气,将拔出半截的长刀缓缓的送回了刀鞘,挥了挥手对旁边的文休说道:“传令戒备,擅发一箭者,斩!”
文休一下子没听明白,怎么又是戒备,又是擅发一箭者斩?这是什么命令啊,听起来有些糊涂啊。文聘手搭凉棚看了城下一眼,回头却看到文休傻站在一旁,不由得大怒,伸手一指城下曹军阵中,飞起一脚踹在文休的大腿上:“还不快去?你没看到有人来了吗?”
文休探头一看,只见曹军阵中飞奔出一人,这人没有穿甲胄,倒象是个文士,他有奇怪,这人的衣服怎么看起来象是咱荆州人啊,还是襄阳那边的人常穿的衣服,这曹军阵里哪来的这样的人?文聘见他还是发愣,气得刚要大骂,文杰和其它一些将领却明白过来了。纷纷让人下令,防止误杀了城下来人。
城下那个人穿过重重军阵,跑到护城河边,高举着手中的一块帛书大声喝道:“文仲业,镇南将军书信在此,荆州归顺朝庭了!归顺朝庭了!”
他的喊声在寂静的战场上飘散了开去,全神贯注的士卒们一下子惊呆了,接着窃窃私语的声音象是一池春水一样,荡漾开来,不到盏茶功夫就传遍了整个战场。要不是各级军官强力弹压着,肯定会有人欢叫起来。
而宛城里,一个被吓傻了的民夫忽然之间掩面而泣,痛哭失声,他的身侧,就是跟他一起出门,一起干活,一起玩笑的邻居,如今即已经被那块巨石砸得血肉模糊。
文聘仰起头,轻轻的吐了一口气,挥手叫道:“开城!”
“父亲,会不会有诈?”文休担心的说道,几个将领也有些担心的看着文聘,文聘指着城下的人笑道:“你们不认识他了吗?这不正是刘先刘大人吗?”
“刘大人?”几个将领纷纷向外看去,然后有人欣喜的叫起来:“真是刘大人,真是刘大人……”
刘先见城门大开,文聘第一个走了出来,这才松了一口气,弯下腰双手扶着膝盖,大口大口的喘息起来。
“始宗先生,刘使君真的愿意放弃荆州?”文聘看着刘先小心冀冀踩上浮桥,连忙大步走过去扶着他,不敢相信的问了一句。
刘先喘了半天,平复了呼吸,直到脚踩上了实地,这才眼神有些复杂的看了看文聘:“仲业,刘使君走了,现在是二公子当家。”
文聘一下子愣在了那里,手中拿着的书简啪哒一声掉在了地上。
“仲业?”刘先有些担心的看着文聘,不知道他听到这个消息会如何处理。文聘愣了片刻,从文休手里接过书简,又看了一眼上面的大印,头也不抬的对刘先说道:“使君是什么时候走的?”
“前天夜里。”
“噢!”文聘长出了一口气,摇了摇头,又详细问了襄阳那一夜发生的情况,这才有些黯然的叹了口气,不再多说什么,解去了身上的铁甲,将腰里的长刀捧在手中,跟着刘先进了曹营。
曹冲看着大开的城门,看着缓步而来的文聘,从郑虎那块大石飞出去开始就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他露出轻松的微笑,回头看了一眼微笑着的周不疑,又对同样挼着胡子笑吟吟的韩浩、贾诩和华歆笑道:“万幸。”
“多亏公子劝降,不然只怕现在已经打成一团了。”韩浩见不用打仗就可以拿下宛城,也是欣喜不已,连忙拍了拍曹冲的马屁。
曹冲笑着摆了摆手,转过身去看着走上台来的文聘。文聘一上高台,急行几步,跪倒在曹冲面前,双手将长刀举过头顶:“文聘归降来迟,请公子恕罪。”
“来了就不迟。”曹冲连忙扶起文聘,又将他手中的长刀重新系回文聘的腰间,和声笑道:“文将军休要客气,丞相大人还在等着我们,将军回城收拾一下,我们立刻起身。”
文聘躬身施礼:“一切听公子吩咐。”然后又深深鞠了一躬:“文聘替宛城的将士百姓谢过公子大德,若非公子仁慈,我宛城又要有许多性命丧在我文聘的手中。”
曹冲连忙谦虚了几句,他心里何尝不知道,如果不是文聘配合他演戏,只怕这仗早就打起来了,正是文聘,成就了他的名声。如果文聘心中没有拖延的打算,只怕自己已经死在护城河边,守城弩下。
也正因为如此,当他看见远处一骑绝尘时,才能果断的下令停止攻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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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冲和韩浩等人商议了一下后续的事情,就带着文聘上了路。文聘将他的二百亲卫从城中全带了出来,要交给曹冲留在大营里,曹冲拒绝了,让他自己带着这二百人,跟着一起急速南下。庞德奉曹操之命,带了五百精锐骑兵来接曹冲,曹冲压根儿不担心文聘会玩什么妖蛾子。这让文聘很感动,他也很会做人,自己带着文休和曹冲、刘先住在一起,其它的人,全部交给了庞德,以示自己的诚意。
一路上两人如何交往暂且不谈,七百多人只在路上休息了一夜,第二天下午赶上了南下的曹操大军。曹操有了荆州方面的人做先导,一路穿城而过,速度极快,曹冲他们追上大军时,曹操已经逼近了樊城。
“仲业,来得为何这般迟啊。”曹操一见文聘,连忙上前扶住了他,将刚要下跪的文聘扶了起来,哈哈大笑道:“我可听说,子廉和公刘可都吃了你不少苦头啊。”
文聘顾不上和他说笑,眼中流出泪来,泣不成声:“文聘无能,受刘使君重托,守护北方,今使君已去,荆州归于朝庭,文聘愧对使君。”
曹操收了脸上的笑容,叹了口气,将文聘拉到座位上说道:“仲业,景升兄当年与我同在何大将军府中,虽说不上莫逆,也有一面之缘,此次南下,没想到连一面都见不上,真正是憾事啊。”
文聘听了,越发的伤心,一个大男人哭得泪水涟涟。曹操劝了一会说道:“仲业,昔人已逝,就不要太伤心了。景升兄在九泉之下,得知仲业如此,也当含笑九泉。于今之计,还是随我一起,速入襄阳城,也许还可以见上景升兄的遗容。”
“自当追随丞相。”文聘收了泪,躬身施礼。
曹操满意的点了点头,又问道:“只是刘备守着樊城,仲业看如何处置是好。”
文聘对刘备并无好感,当初刘备守在叶县,文聘还觉得没什么问题,后来不知道他用了什么办法,说到刘表将他移驻樊城,刘备将叶县的精兵全部带走了,这才导致叶县的夏炜无兵可用,轻松告破,夏炜战死。现在一听曹操问他如何处理刘备,他轻蔑的笑了一声说道:“丞相莫要以他为意,刘玄德已经被丞相吓破了胆,如果是偏将领兵前来,他也许还会抵抗一番,如果丞相亲自到此,他不过是再演一次徐州城外的故事罢了。”
旁边的荀攸等人听了,不禁都笑起来。刘备当年受曹操所派,带兵去徐州拦截北上的袁术,结果到了徐州,刘备骗了同去的朱灵,斩了徐州刺史车胄,交徐州占为已有,连着击败几次曹操派去征讨的人马,后来曹操亲自率军前去,刘备一听曹操自己来了,吓得落荒而逃。这件事荆州的人没有几个不知道的,已经成了一个笑柄。
曹操也觉得好笑,不过他笑了一阵,还是谨慎的说道:“话虽如此,刘备枭雄,关张骁勇,还是不得不防。”
此时的樊城内,刘备正怒目而视着前来宣布刘琮命令的大儒宋忠,握着长刀的手青筋暴露,雪亮的长刀抽出了一半,在油灯的灯光下闪烁着寒光。宋忠满头是汗,平日里谈经论道的儒雅和风范荡然无存,轻薄的衣服后背已经湿了一大块。他弯着腰,站在暴怒的刘备面前,紧张得气都不敢长喘一声。
“你们这些人怎么能如此做事,曹操已经到了樊城之外这么大的事情,到现在才通知我?”刘备怒吼道,手中的长刀呛啷一声出了鞘,刀尖直指宋忠的鼻尖,看他那架式,恨不得一刀劈了这个荆州有名的大儒,平时那种礼贤下士的样子一点也不看不到了。
宋忠这里百分之百相信,刘备盛怒之下会把自己劈成两半,他吓得连退几步,腿一软,一屁股坐在了地上,语无伦次的说道:“玄德公,玄德公,这不是……不是我的意见啊,都是……都是蔡瑁和蒯度他们的主意啊,这……这可跟我一点关系都没有啊……”
“呸!”刘备将长刀收了回去,背过身去一挥手骂道:“滚,别让我再看见你。”
宋忠如逢大赦,连忙爬起来跌跌撞撞的冲出门去了。只听到门外一阵乱响,他也不知道撞翻了什么东西,惹得外面一阵大乱。
刘备气哼哼的乱了两圈,回头叫道:“子龙,让人请云长和冀德来。”见赵云转身去了,这才回头对徐庶和诸葛亮说道:“二位先生,你们看这如何是好?”
诸葛亮和徐庶相视苦笑,然后说道:“主公,事已至此,只怕以我军单独抵抗曹军已经不太现实,且不论曹操大军转瞬即至,我军一时防备不及,再者北后有襄阳,本来是后盾,现在却随时可能抄了我们的后路,两面夹击之下,形势于我大为不利。于今之计,只能退而求其次了。”
刘备发完了火,慢慢的冷静下来,刘琮等人的愚蠢对他来说已经不是最关键的事情,生存才是第一重要的。他和曹操打过无数次的仗,胜少败多,当然知道曹操的厉害,更何况曹操的实力今非昔比,自己更不可能是他的对手,眼下之计,只有先避其兵锋,然后再找机会了。
想到这里,他不由得点了点头。门外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响起,张飞的大嗓门先响了起来:“大哥,深夜唤我等前来,有何急事?莫不是那曹贼要到了么?”
襄阳城荆州牧府内,西门守将王威跪倒在刘琮面前,连声哀求。上次蒯度没抓到他们的把柄,虽然知道他可能和刘备有勾搭,却无真凭实据,只得先放过了他。王威听说刘琮决定投降,痛哭失色,在府外求了两天,这才有机会进得府来,跪倒在刘琮面前。
“王司马,这件事,你容我想一想可好?”刘琮有些为难的转着***,细长的眉毛拧得象个桥。
王威来见刘琮,给刘琮出了个主意,他说,曹操知道我们投降了,必然会放松警惕,轻军直进,他对荆州的地理不了解,我们只要找一个地势险要的地方,不用人多,埋伏上五千人,一鼓而下,就能抓住曹操。一旦抓住了曹操,刘琮的威名就会传遍天下,然后依据荆州,东联孙权,西联刘璋,马超,中原唾手可得,即使一时拿不下中原,坐拥荆州还是绰绰有余。这样公子上不负朝庭,下不负使君,何乐而不为呢。
他的一席话说得刘琮呯然心动,真要是把曹操给抓住了,那真是奇功一件啊,到时候不仅自己再也不用担心兄长刘琦来责问自己,也可以理由气壮的面对荆州的文武,你们可见有人抓住过曹操吗?看,你们都办不到的事,我刘琮办到了,理所当然,我做荆州牧、镇南将军是游刃有余的,说不定天子会下旨,封我个更大的官呢。
刘琮被想象中的荣耀激动得脸庞发烫,浑身的血液也似乎燃烧了起来,他踱了两步,在王威面前站定,声音颤抖的说道:“王司马,你可有把握?”
王威一听,觉得有戏,立刻大声叫道:“末将有把握,不用将军另派人马,只带我手下的两千人马,即可将曹贼捉来,跪在将军面前,听凭将军发落。”
“这……这两千人是不是少了点?”刘琮有些不放心的说道。
“将军莫要担心,我帐下两千将士都忠于将军,要去杀曹贼必然以一当十,奋不顾身。末将虽不才,假司马魏延却有勇有谋,足堪大用。何况樊城近在咫尺,如果能联手刘豫州,趁着曹贼渡水之际,半渡而击之,末将敢担保,曹贼必为我所擒。”王威兴奋得声音有些颤抖了,将和假司马魏延商定好的计策细细说来。说得刘琮兴奋不已,那颗心就跟旁边的火苗一样,突突的跳个不停。
“既然如此,你速去安排。”刘琮听完了王威的话,咬着牙想了半天,用力的一挥手。
“是!”王威应了一声,趴在地上磕了三个头,起身而去。
刘琮看着王威大步走出门去,激动得站起身来,他看了看刚才王威跪着的地方,想着过几天也许曹操就会跪在自己的脚下,那该是何等的荣耀?到时候蔡瑁和蒯越会怎么想?还会那么大声的对自己说话吗?兄长会不会心悦诚服的拜倒在自己的脚下,称叹只有自己才是荆州最好的主人?夫人会不会对自己刮目相看,温柔有加?
夫人,对,要去告诉一下夫人。刘琮忽然转过身,要向后堂走去,刚转过帷幕,却见他的夫人蔡氏撇着嘴站在那里,用一种常见的那种眼神看着自己,刘琮看惯了那种眼神,知道里面全是同情和可怜。不过,他今天不生气,过几天,等抓住曹操,夫人的眼神肯定是那种狂热的崇拜,就象看到心目的英雄那样的狂热。
“夫人,”刘琮赶上前去,一把抓住蔡氏的小手,开心的说道:“夫人,我很快就要抓住曹操,成为一个真正的荆州牧,镇南将军了。”
“是吗?”蔡氏忽然笑了,用力甩开他的手:“我怎么觉得你是死期到了,我快要做寡妇了呢?”
“夫人此话怎讲?”刘琮一下子愣住了,不解的看着蔡氏那红润却又冰冷的小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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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话怎讲?!”蔡氏寒着脸,拨开刘琮伸过来的手,慢慢向前踱去,微微的偏着头看着亦步亦趋的刘琮,冷笑了一声说道:“夫君以为,王威比刘备如何?”
刘琮想了想,怎么又来了?不过他还是好好想了想:“王威不如玄德叔叔。”
蔡夫人慢条斯理的在席子上坐好,整理了一下裙子,又问道:“那比刘备手下的关羽、张飞如何?”刘琮想都不用想就笑了:“他如何能跟关张相比,关张那可都是万人敌的猛将。”
“既然王威连关张都不如,那刘备手下兵有两万,将有关张,谋有徐庶、诸葛亮,为什么不会想出这等奇袭之计,却被王威这个粗人想出来了?”
“这……”刘琮一下子无言以对。
“王威粗勇少谋,唯有忠心可嘉,要不然他跟着使君十来年,也不会只是一个城门司马,那个魏延,哼,好用奇计,不计后果,也只有王威这等人才会把他当个智谋之士。你以为使君不用他,是有才不用吗?难道你觉得你的眼光比使君还强?”
刘琮被蔡氏这么一说,刚才的雄心壮志一下子成了泡影,浑身象是被抽去了骨头一样,瘫坐在地上,耷拉着脑袋无精打采的说道:“那夫人说现在该怎么办?”
“哼!”蔡氏撇着嘴看了他一眼:“你别担心,王威这个人向来跟刘备不干不净的,留着也是个祸害,你就别管了,叔父他们会处理好的。”
王威出了府,上马直奔西门,刚进了营门,假司马魏延就迎了上来。魏延身高八尺,脸色红润,颌下一把短须,高鼻大口,看起来极为威猛,只是两只眼睛比较细长,眼皮总是不能的闪动,好象总是在想着什么。他一见王威从马上跳下来,连忙凑过去说道:“将军可曾答应?”
王威兴奋的点点头,将手中的马鞭扔给侍卫,拉着魏延向里走去,一边走一边问道:“文长,曹贼的位置搞清楚了没有?”
魏延点了点头:“我向刘始宗的随从打听过了,他说是在新野城外遇到曹军的,按照曹操的行军速度估算,现在应该留樊城不远了。”
“那估摸着明天就得过汉水了吧?”王威想了一想说道。
魏延有些挠头道:“按说应该如此,只是现在刘豫州还在樊城,听说他拒绝投降,将大儒宋仲子赶出来了。这样的话,只怕曹操不会放着樊城不管,直接渡汉水啊。我们原先的半渡而击的计策只怕有修改才行。”
王威一听,立刻急了,他扯着魏延进了内室,将他摁着坐下,虎着脸问道:“文长,我这可是在将军面前拍了胸脯的,你不是说绝无问题吗?怎么到了现在却又变卦了?”
魏延一见他急了,连忙安抚道:“大人莫慌,我们当初议定的计划本就是以曹操过汉水为准,如果刘豫州拒绝投降,曹操自然不能放着樊城在后,放心大胆的渡水。不过大人也不用急,既然曹操可能会先攻樊城,我们不妨过了汉水,再向北去,不远处便是邓塞,当年孙坚破黄祖于此,地势极是险要,又是曹操必经之路,我等在此设伏,两千人足可擒得曹操,然后飘然遁去。曹军地形不熟,纵有骑兵又能奈我何?我们在邓塞之东三里处河中备船,只要我们上了船,纵使曹操十几万大军全到,也只能望水兴叹,大人奇功可成。”
王威听了,沉思片刻,邓塞那里他也是熟悉的,知道大队人马通过极难,如果伏上两千人马,一击而走,也不是不可能。想到这里,他才露出笑容道:“既是如此,事不宜迟,只怕明天曹操就会兵临樊城,我们要截击他,只有在这里了。传令,今夜就到邓塞设伏。”
魏延点了点头,又问道:“我们带走两千人,如何向蒯大人交待。”
“别理他,我有镇南将军的秘令,就说我们是去迎接曹操的。”王威挥挥手,满不在乎的说道。魏延见了,本有些不安,却也没有多说什么,看王威这样子,想来是在刘琮那里得了保证的。他这人最不喜欢别人看不起他,自己再问,也许会惹得他不开心的。
派到蒯越那儿去请令的人很快就回来了,蒯越也没有多问,一听说是镇南将军刘琮的命令,很快就签了手令,派了接替他们守城的人过来,相关手续一应俱全,要的粮食和军械也如数交付。魏延见了,本来还有一点疑心也消失了。安排用了饭,酉时一过,他就跟着王威带着两千人出了襄阳城,渡过汉水,急行军一个时辰,赶到了邓塞。
邓塞静悄悄的,那座矗立在山坡上的堡垒沉默而寂静,只有从山谷间吹过的风发出呼呼的声响,嶙峋的怪石如猛兽一般,作势欲扑,皎洁的月亮从山坡上的树林间探出头来,将一片片扯成碎片的银光洒落在浓绿的草皮上。
魏延安排了斥侯和岗哨,又带着几个亲卫将明日准备冲下山去的路全部查看了一遍,这才回到临时的中军帐,王威已经带着人查完了后山的路,安排好了接应人员,回到了中军帐刚坐下,正皱着眉头捏着腿,他的腿在那次跟随黄祖阻击孙坚的战斗中受了伤,到现在还是一受点凉就隐隐作痛。
“文长,这次如果能抓住曹贼,你是首功一件,少将军一定会重用你的。”王威见了魏延笑道。
魏延笑了笑,拱手称谢。他知道王威多次在刘表面前举荐过他,不过不知道为什么,刘表一直看不上他,如果不是因为王威是跟着他的老人,要给王威一点面子,只怕魏延已经被撵出襄阳城了。这次能有机会带兵出来袭击曹军,对魏延来说,确实是个难得的机会,也许,少将军和刘表不一样,年轻人嘛,总是能接受新人新事一点。
“多谢大人,不过,曹操征战多年,经验丰富,帐下名将甚多,我们还是小心为上。大人先休息,我来守着,有事我再叫醒你。”
王威张大了嘴打了个哈欠,确实感到一点困意,也不多说,倚在一旁裹紧了大氅闭上了眼睛。魏延看了他一眼,又看了看树梢月亮,轻轻的吁了一口气。
这一次,自己能抓住这个机会吗?他不免有些不敢确定的问自己。到襄阳这么多年了,一直跟着王威,荆州无大战,襄阳更是安定得很,自己的一身武艺,满腹计谋,竟然无用武之地。他不免有些遗憾,早知如此,还不如到江夏黄祖那儿去。实在不行,到江南四郡也行啊,一起投到刘使君帐下的黄忠黄汉升跟着刘磐在攸县,经常打仗,屡立战功,都已经升到中郎将了,偏偏自己还是个城门司马的假司马,每天无聊的看着城门,只能跟那几百部曲较劲,把他们折磨得叫苦连天,可是把他们操练得再好有什么用,还不是守着城门天天检查那些进出城门的人?本以为这次曹操大军南下,能有一场硬仗可打,自己也许有机会一展才华,哪知道曹操还没过汉水,这帮人居然就降了。
他不甘心,不甘心荆州就这么落入曹操的手中,更不甘心自己永远这么守着城门,所以向王威提出了袭击曹军的建议,他本来只是抱着死马当作活马医的心态试一把,没想到少将军还真的答应了。
也许,真是自己刚时来运转了,那个疯女人也说过的,他今年应该能转运。只可惜,那个疯女人死在大牢里了。其实她也没说错啊,荆州今年确实有大丧,这不刚说了没几天,刘使君就过世了。
魏延看着无声的月亮,思绪起伏,一时兴奋,一时紧张,竟然一点睡意也没有。他站起身来,冲着远处看了看,其实远处什么也看不到,曹操的大营还在二十里以外,他根本看不到什么。只是他现在虽然看不到什么,心里却仿佛能看到明天曹操的大军从山谷中经过,自己带着那般训练了很久的精锐呼啸而下时,曹操大军只能干瞪眼的情形。
只可惜,这次不能和曹操帐下的名将横野将军徐晃徐公明较量一般。魏延略有遗憾的想到,为了一击而中,只能放前军的徐晃过去了,要不然,真想跟他较量一下,看看究竟是这位名将有利害,还是我魏延魏文长利害。
魏延吐了口气,又看了一眼北方静静的原野,紧了紧身上的大氅,靠着大石眯起了眼睛。
一名荆州斥候在山脚下直起身来,不满的挠了挠身子上的痒处。他实在不明白,为什么小使君都说要投降了,整个襄阳城的人都轻松谈笑的时候,将军为什么要带着他们这两千人趁着黑赶到这邓塞来。这晚上真难熬,草地里虫子特别多,这才潜伏了一会儿,身上就被咬了好多疙瘩,又疼又痒的难受极了。他不禁低声咒骂了一声,这些当官的真是,他们可以躺在帐逢里,有人侍候着,老子却得在这儿喂虫子,真要立了功,还是他们拿大头,分到自己手里的不过几百钱,只够买一两石米。
他忿忿不平的想着,偷眼看了一眼后面,猫了腰向旁边一个树走去,树下面有一块大石,正适合一个人坐着,他有些喜出望外的轻笑了一声,一屁股坐了上去,舒服的伸开双腿,刚要赞一声,却听到身后一阵轻微的响声,隐在虫鸣中若隐若现,他手下意识的按上了腰间的环首刀柄,同时猛的向前窜了一步,同时回过头向后看过,刹那间大吃一惊,只见两个人影一左一右猛的扑了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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横野将军徐晃看着眼前这个身材瘦小,眼睛却不停的乱转的荆州斥候,静静的看了片刻,直看得那个斥候有些不安的扭了一下身子,才语气平和的问道:“什么人在山里埋伏?”
他的声音很平稳,没有一点火气,就象是跟人说家常一样,那个斥候听了,心里的紧张去了些,他眼珠一转,刚要说话,旁边一个大胡子亲卫却猛地摁住他一只手,另一手倒持环首刀,刀环狠狠的砸在他的小指上,一声闷响,已经将他的小指砸得骨肉分离。
“跟我家将军说话,有一是一,别想什么歪心思。”那个大胡子亲卫不屑的哼了一声,松开了斥候的手。斥候这时候才感到钻心的疼痛,不禁张大了嘴,一声惨叫突口而出。
“再叫砍了你的脑袋。”那个大胡子亲卫甩手就是一个大巴掌,随着一声脆响,两颗牙突口而出,愣生生将那个斥候的惨叫又打回了口中。斥候捂着那只伤手,疼得直打哆嗦,额头冷汗直冒,偏偏看着那个大胡子亲卫一副凶神恶煞的模样却不敢叫出声来,口中呜呜作响,血水沿着颤抖的嘴唇一丝丝的挂了下来,洒得前胸到处都是。
“什么人在山里埋伏?有多少人?”徐晃仿佛什么也没有看见,又问了一句。
“是城门司马王威,还有假司马魏延……”
…………
“魏延?”正跟在曹操身侧看着沙盘、听曹操和荀攸他们几个谋士商量进军路线的曹冲听到魏延这个名字时不由得有些惊讶的叫了一声。
“你知道这个人?”曹操觉得很奇怪,魏延不过是个守城门的假司马,普普通能的一个小军官,仓舒怎么会知道,搞得这么意外,他不免有些好奇的看了看曹冲,脸上挂着不解的笑容。
曹冲一听,也觉得有些失言了,他知道魏延是因为这个人在三国里被那位多智近乎妖的诸葛孔明先生说他脑后有反骨,也被好多网友列为三国最冤的十个人之一,没想到这个牛人现在还只是个小小的司马,还是个假司马。看着曹操和荀攸等人的不解,他笑了笑说道:“听元直说过,就记住了。”
跟在他身旁的周不疑很郁闷,我什么时候说过这个人,也不知道从哪听来的,就往我身上推。
“哦。”曹操对这个问题并没有太多的兴趣,他将徐晃派人送来的消息递给荀攸,荀攸给大家通报了一下。一听前面有人设伏,虽然人数不多,但在荆州已降的情况下出现这种事情,还是有些让人意外。虽然不至于让这些见怪了各种险情的人吃惊,却不免让人对荆州的实际情况产生了更多的怀疑。
就连曹冲这个穿越者,都想不起哪儿记载过有这么个事情,这让他对自己所知道的三国故事又多了一份警惕,如果不是徐晃谨慎,换成他曹冲来领兵,只怕会以为前面一路平安,大摇大摆的进了人家口袋了。两千兵虽然不能击溃大军,可是如果地形适合,直冲中军,搞个斩首战术还是有可能的。
斩首战术?曹冲忽然一愣,他扑到沙盘面前,抬手招了招周不疑说道:“元直,你当年北上时从邓塞走过没有?”
周不疑多聪明啊,他立刻明白了曹冲的意思,不过,在这么多年面前,当然要给曹冲表现的机会,所以他想了一下,然后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说道:“公子是说他们只有区区两千人,只能奇袭不能强攻,所以会选一个合适的地形,对中军发起突然袭击吧?”
曹冲很高兴周不疑的体贴,又有些郁闷,你还以为我一直很小白啊,这些天跟着三国的第一军事家老曹后面学兵法,再加上那么多的战争故事,就是个猪也变得聪明点了,何况你家公子我虽然不是真的天才,也是个小聪明人呢,这个我还用你提醒?不过这些话他只能摆在肚子里,脸上还是摆出一副“知我者元直也”的样子,很郑重的点了点头:“区区两千人,连横野将军的前军都挡不住,当然不可能是堂堂之阵,我估计着他们渡过汉水,赶到这里埋伏,只怕是想对丞相大人不利。”
曹操欣喜的看了他一眼,又回过头看了看荀攸等人,抚须大笑。华歆也笑道:“公子高明,能很快就猜到对方的意图,实在是一言中的。”然后又转过头来对曹操说道:“丞相,仓舒公子这几日进展神速,当是丞相大人教导有方,公子的身体也恢复无恙了,歆等贺喜丞相大人,帐下又多一员干将。”
曹彰不以为然的笑了笑,关切的拍拍曹冲的肩膀:“我家仓舒本来就聪明,要不是受了伤,只怕现在还要更聪明呢,子鱼先生你要想讨酒吃,也不用如此说吧。”
华歆一愣,看了曹操一眼,几个人沉默了片刻,同时暴笑起来。曹操开心的笑了一阵,好容易才止住笑说道:“子文,你也别闲着,诸位先生在此,你也说说你的看法,让诸位先生指点一下,大有益处。”
曹彰取下头盔挠了挠有些痒的头皮,不好意思的笑了笑,看了一眼曹冲。曹冲微笑着点了点头,侧身让开了位置。曹彰走到沙盘前,指着邓塞下方不远处的樊城说道:“我担心的,只怕不仅是邓塞,还有樊城,樊城有刘备把守,手下有兵近两万,又有关张等万人敌的猛将,如果他们也一起设伏,只怕我军如果要强攻的话,损失定然不小。”他抬起头看了一眼曹操,见父亲并没有不快的表情,而是很平静的听他讲,心中定了些,接着说道:
“如果我军先要拿下邓塞,再取樊城,那么这次奇袭的目的就会受到影响,樊城准备的时间越多,对我军越是不利,因此,我建议派一军于此佯装要强攻邓塞,另派骑兵绕道直抵樊城,务必要在樊城反应过来之前,造成大军忽至的效果。”
曹操忽然笑了一声:“子文,荆州既已降了,为什么你还要攻樊城,刘玄德还会抵抗吗?”
曹彰笑了笑,拱手说道:“父亲,荆州都有可能降,唯独刘玄德不会降。”
曹操“哦”了一声,有些意外的看了看曹彰,又环顾了一下含笑的荀攸等人,回过头来向曹彰招了招手,把他叫到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为什么如此说?”
曹彰清咳一声说道:“刘玄德从起军以来,虽然数次败在父亲手下,多次抛妻弃子,狼狈奔逃,在徐州被吕布逼得走投无路,兵不满千,以人肉为食的情况下不得已才归顺朝庭。被封为左将军都没有放弃狼子野心,一有机会就趁机出逃。如今他手下有兵两万,又多了智谋之士,如何肯受刘琮一个弱主节制?更何况听说他一直支持刘琦,与刘琮并不相善,这种情况下,想来刘琮的命令他不会当回事的。”
曹操看着侃侃而谈的曹彰,嘴角掠起一丝满意的微笑,抬起头看了看众谋士:“诸位,子文此说,诸位以为如何?刘玄德是否真的不会归降?”
华歆等人笑道:“子文公子此说,颇有道理,刘玄德狡黠,大概不会这么容易就范。”
曹操不置可否,又转向曹冲问道:“仓舒,你说呢?”
“子文兄长说得对,谁都可能降,唯独刘玄备不会降。”曹冲从沙盘上收回目光,肯定的说道:“我听说刘玄德在荆州收了一个义子,叫刘封,后来又生了一个儿子,取名叫刘禅。”
“封禅?”大帐里的人并不都知道刘备给儿子起了这个名字,毕竟刘禅去年才生,今天才两岁,刚是一个呀呀学语的孩子,还没有进入值得注意的大事的范畴。不过这两个名字特殊含义太明显,现在听曹冲这么一说,这些聪明人一下子就品味出了其中的意味。
周不疑赞许的看一眼曹冲,公子这招玩得高明,这个帽子一扣,刘备再怎么宣称忠于朝庭,他的不臣之心都无法掩盖了。只是他怎么知道刘备有个义子叫刘封,还有个亲生儿子叫刘禅?
曹冲看了一眼沉默不语的众人,又说道:“别说刘玄德不会降,就算他会降,所谓受降如对敌,刘玄德一天不放下手中的刀,我们都要当他是敌人。兄长说得对,要迅速逼近樊城,迟则生变。不过,派骑兵绕道虽然稳妥,只怕还是慢了些。”
曹操略一沉思,就知道了其中的味道,他用赞赏的眼光看了看两个儿子,走到沙盘前细细的端详着,将曹冲拉到身边:“你有何妙计?”
曹冲笑了:“无妙计,不过是将计就计。”
“将计就计?”
“正是。”曹冲团团拱了拱手:“冲有一点拙见,说出来请各位先生不吝指点,王威魏延两千人设伏,自然不可能是要向我数万大军挑战,只能选择战机,一击而中,然后利用对地形的熟悉,飘然远逝,既然他们冒险一击,必不会以前军徐晃将军为目标,他们所求甚大,冲以为,大概便在中军。”
众人点头,荀攸已经猜到了曹冲想说什么,不过今天是曹公最得意的儿子在表演,他自然要好好的做个看客和配角,所以他一言不发,只是和曹操对视了一眼,微微一笑点了点头。
“既然如此,冲以为前军可以装做不知,直接穿谷而过,直逼樊城,兼而退了他们的后路,只要中军不动,伏兵自然不起,等他反落入我们的伏中,到时只怕想走也走不了了。”
“公子高明。”几个军师相视而笑,齐声赞道,就连一直不说话的贾诩都露出一丝淡淡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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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延坐在浓密的树荫下,看着曹营里升起炊烟,看着前军徐晃带着大军穿谷而过,向樊城方向进发,从山上看下去,他能把徐晃看得很清楚。徐晃在过谷的时候抬了一下头,他甚至有一种错觉,觉得徐晃就是在看他,他甚至能看见徐晃脸上的微笑,让他怀疑是不是徐晃发现了他。等他看到徐晃四处看了看,慢慢远去时,却不由得隐隐有些失望,什么名将吗,这里有埋伏都看不到,要不是为了抓曹操那条大鱼,我魏延今天就一箭射死你。
徐晃的后队过去之后,张辽的前军进了谷,慢慢的也跟着过去了。魏延看着一面面战旗,猜着一个个听过的没听过的人名,有些无聊的看了看还在远处不动如山的曹军中军大帐,折了一根草咬在嘴里,无趣之极的转动着。
太阳升得高了起来,林间的露水慢慢干了,树梢上的蝉,草叶上的虫,也跟着一起叫起来,叫得人心烦,晒得人流汗。妈的,这曹军怎么这么多啊,中军什么时候才动啊。魏延有些郁闷的想道。
一个斥候躬着身子,轻快的穿过树林,凑到王威的身旁低声说了几句,王威皱起了眉头,挪到魏延的身边轻声说道:“文长,事情有点不对头啊。”
魏延一惊,看了看那个斥候,连忙问道:“怎么了?”
那个斥候连忙将发现的情况又说了一遍:“横野将军徐晃去了樊城,荡寇将军张辽也去了樊城,但是他派出一支千人的骑兵向东去了。”
“向东?”魏延愣了一下,手里捻着的草一下子被他折断了:“向东去了哪里?你可看见了?”
“没有,小的见情况不对,立刻先回来报告,后面有兄弟跟上去了。”斥候见魏延面色不善,有些紧张的说道。魏延看了一眼下面正在缓缓通过的曹军,又看了一眼远处还没有动静的曹军大营,忽然回过头对一个亲卫说道:“你立刻去把斥候营的军侯叫来。”
亲卫猫着腰去了,魏延又对那个斥候说道:“立刻去河边看看,我们的船有没有问题,查一查那队骑兵去了哪里。”
“诺!”斥侯见魏延面色严峻,连忙应了一声,飞快的走了。
“怎么?文长,你说那些骑兵会去拦我们的船?”王威也有些紧张起来。魏延点了点头,心脏猛的跳动起来,怪不得今天曹军的动作有些怪异,队伍拉得那么长,中军到现在还没有动静。只是,他们是谨慎起见,还是发现了什么?
斥候营的军侯匆匆的走了过来,魏延一把拉住他:“昨天撒出去的人都回来了吗?”
军侯摇了摇头:“大部分都回来了,只有李三儿那一伍还没回来,不过他们走得最远,可能正在回来的路上。”
“李三儿,就是那个又瘦又小的小子?”魏延略微一想,就想起了这个人。
“大人记性好,就是他,他虽然武艺不好,但人很机灵,应该不会有事。”军侯连忙说道。
魏延摇了摇手:“你赶快派人去接应一下,有什么情况立刻来报。”
“诺!”军侯应了一声,也飞快的走了。魏延原地转了两个圈,又看了看远处的曹军中军大营,对王威说道:“大人,我觉得不太对,咱们还是快撤吧。”
“撤?”王威有些犹豫,都等了这么长时间了,看样子曹操应该快来了,这个时候撤是不是太可惜了。他有些不太情愿的看着魏延,颇为不甘的看着远处的曹军直砸嘴。
魏延也有些犹豫不定,正想着如何说,就见一个斥候从远处狂奔而来,他猛的把心提到了嗓子眼,脑子一时也有些不太好使了。出事了,他一下子有种不祥的感觉。
“大人……大人……”斥候奔到他们面前,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刚要说话,却被魏延一把揪住了衣领,低声喝道:“不要慌,慢慢说。”斥候看了一眼魏延抽出半截的长刀,吓得腿一软就坐在了地上,胆怯的看了看四周,见士卒们都往这边看过来,连忙挤出一个笑脸,然后才轻声说道:“有一千骑兵赶到了渡口,我们留在那里的船,都被他们征用了。”
“征用?”魏延头皮发炸,松开斥侯的衣领,喝道:“再探。”等斥候走了,才急急的对王威说道:“大人,这一千骑兵绝不仅仅是为了征用船只,只怕是个障眼法,我看李三儿他们十有八有是被人抓了去了,曹军装做不知情,可能是要反过来包围我们,现在趁着他们还没有合围,我们走还来得及,再迟可就难了。”
王威一听立刻站起身来,紧张的看了魏延一眼:“文长,你确信?”
魏延咬了咬牙:“延确信。”
王威转了两圈,又看了看下面正在过谷的曹军,又有些舍不得的说道:“我们守了一夜,总不能空手而归,要不要打他们一下?”
“不可,我们不是为他们而来的,纵伤了几百人也于事无补,还是趁着他们没有包围我们,立刻从小道赶往樊城。”魏延看了一眼有些不解的王威,继续说道:“我们这两千人,根本不是曹军的对手,一上午已经过了七八千人。曹军又是百战之兵,我荆州兵正面作战不是对手,人数也差得太多,还是立刻进樊城,依托刘豫州,方才保得平安。”
“也罢。”王威恨恨的一跺脚,立刻将命令发了出去。
曹冲站在中军大帐前,看着前面山谷里惊飞而起的鸟群,有些遗憾的摇了摇头,看着手里绿色的玻璃片直叹气。他是到了军中才知道这时候已经有了聚光用的玻璃,只是颜色不纯,里面还有气泡,实在不堪大用,要不然也可以做个望远镜来玩玩,不至于象现在只能凭着那些飞鸟来判定情况了。
“仓舒,这个魏延倒还识机快啊。”曹操眯着眼睛,抬着手挡着中午刺眼的阳光,看着远处山坡上不再遮掩身形匆匆远去的伏兵,以一种赞叹的口气说道:“你说他是个将才,还真是有点潜质。”
“可惜他发现得太早了,现在文远将军只怕还没切断他的后路。”华歆也有些惋惜的笑道:“要不然只怕也逃不出公子设下的天罗地网。”
“两千人,不值得放在心上,传令加速前进,赶到樊城会一会刘玄德。”曹操不以为然的摆摆手,下达了全速前进的命令。曹冲看着山那边湛蓝的天空有些不解,难道蝴蝶效应已经波及到了这里,那刘备还会逃吗?长阪坡赵子龙还有表演七进七出的机会吗?自己知道的那些故事更不可靠了吧?唉,这个先知越发的不好当了。
…………
魏延和王威带着人在山间狂奔,他们没敢走官道。既然曹军发现了他们的埋伏,又派人断他的水路,自然不可能让他在官道上大摇大摆的撤回去。所以魏延二话没说,连马都扔了,带着王威就从山间小道跑了。
算他跑得快,选择的路也好,当张辽得知魏延下了山没有去渡口钻口袋,而是进了山的时候,他立刻带着人追了上来,赶到山口时除了捡了几匹马,什么也没有捞着。他苦笑着看着小路上杂乱的脚印,还有踩成了绿色的泥土,只得无奈的叹着气,回头看了看儿子张虎说道:“没想到还真被仓舒公子说中了,这个魏延魏文长不管打仗怎么样,首先逃跑是个高手,壮士断腕,决心下得很快。”
张虎诧异的看了一眼一脸失望的父亲笑道:“父亲,你可没这么夸过人啊,这次可是难得。”
“臭小子,你老子不是不夸人,是难得有人值得你老子夸,要是你能有仓舒公子一半,老子天天夸你还来不及呢。”张辽故意恼怒的抽了张虎一马鞭,佯怒的笑道。父子俩笑了一阵,张辽收住了笑说道:“子威,说起来还真得谢谢仓舒公子,要不是他在丞相面前进言,你们这帮小辈的,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跟着上战场呢。说起来咱家是武人,不让战场挣战功难道去读经?读经也得人家看得起你啊。那些迂夫子看不上咱们的,别看他们对你客气,用得着的时候当个宝,用不着的时候轻则夺了你的兵权,重则要了你的命,那些文人啊,靠不住的。你以后要跟仓舒公子多亲近亲近,虽然有人说他不合圣人教诲,可那些屁话谁听谁倒霉。”
“唉,我记住了。”张虎觉得很奇怪,父亲平时都是虎着脸的时候多,这次跟着出来突然象是变了一个人,话多了起来,脸上的笑容也多了起来,有时候嗦得让人觉得烦,行军打仗时的细节末节说了又说,自己都记住了,他还是不放心的再三叮嘱,甚至要亲眼看着他做一遍才放心。
“别笑,我看你小子最近越来越不上规矩了,老子说话,你嬉皮笑脸的笑什么笑?”张辽回头看到儿子脸上的笑容,不禁板了脸,顺手又是一马鞭。张虎吓得一吐舌头,拨马就走,边走边回头叫道:“父亲,我去前军了。”
“这个臭小子,老子又没用力,你跑什么跑啊。”张辽骂了一句,看着张虎带着几个亲卫纵马而去,不禁摇了摇头,情不自禁的笑道:“小杖则受,大杖则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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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延和王威带着两千兵狂奔了一路,看到徐晃的大军在离城不远的地方扎下了大营,他回头看了看跑得气喘吁吁的人,没敢上门找事,偷偷又绕了一个大圈,绕到临江的南城门,准备从南门进城。
南门守将霍峻一见到丢盔弃甲、狼狈之极的魏延和王威,不禁大吃一惊,连忙将他们接近城内。进了瓮城,魏延那颗悬着的心总算是放了下来,他扶着王威一屁股坐在地上,对着大惑不解的霍峻摆了摆手,艰难的说道:“仲邈,你等我喘口气再说,妈的,这二十来里路跑死我了。”
霍峻一见,啼笑皆非,也只得暂且不理他们,让人拿来了水,自己跑到城墙上去检查城防。转了一圈回来,见他们气也平了,脸也不红了,这才坐在他身边,静听他解释。魏延把事情一说,霍峻脸色顿时变了,呼的一下子站起身来:“怪不得你连马都没了呢,幸好你是从小路跑的,我听探子说,张文远一直没到樊城来,带着骑兵在邓塞那边不知道干什么。我正奇怪呢,他们不赶过来围城,在邓塞转个什么劲,原来是准备截你啊。”
王威一听果然有人准备在后面堵他们,脸立刻变了色,半天没说出话来。好久才拍拍魏延的肩膀:“文长,这次多亏你了,要不是你,只怕我们全要栽在那里。”
“可不是,张文远手里有一千铁骑,三千步卒,你们真要被他缠上了,不出半个时辰,后面的几万大军就能围上来,到时候只怕这两千人能骨头渣子都找不到。”霍峻也不禁倒吸了口凉气,对魏延拱了拱手道:“文长,幸亏你机警跑得快,又没有去河边,不然,后果不堪设想,我荆州的士气只怕又要受一次打击。”
魏延也是后怕不已,原先对徐晃、张辽等人的轻视已经抛之脑后,他愣了一会,苦笑了一声说道:“仲邈,你别拿我开心了。没想到我第一次打仗居然是这么个结果,说起来真是惭愧。”
霍峻一愣,不禁哈哈大笑起来,他用力捶了魏延一拳:“文长,你可不能灭了自家威风,你带着两千人,能从几万人的包围圈里毫发无伤的跑出来,只是丢了几匹马,不管说给谁听,都不是丢人的事情。你可想清楚了,那可是张文远、徐公明。”他看了看四周,压低了声音说道:“只怕是我家关将军和张将军遇到他们也不敢说有必胜的把握。”
魏延见他说得真诚,心中的惭愧少了些,细细想来,其实别说关张,就算是刘备,在曹操手下也没沾过便宜,不过这话当着霍峻的面实在不好说,更何况现在还寄人篱下。他看了看四周,见城中人来人往的忙碌得很,不禁问道:“你们这是?”
霍峻摇摇头,有些遗憾的说道:“曹军势大,我家主公实力太差,只能先避其锋芒。”
魏延又吃了一惊,细细问了一遍才知道,就在今天他在邓塞准备伏击曹操的时候,刘备已经安排人员撤退了,关羽带着一万水军,将大部人马撤过了汉水之后,就沿着汉水向东直奔江夏去和刘琦汇合,而刘备去了襄阳,要向南去,争取拿下江陵,补充物资之后再做安排。而樊城里,现在只剩下张飞四千人马和霍峻等人的部曲,就连大部分的百姓都跟着走了,除了五六千兵,就是空城一座。
王威和魏延互相看了一眼,恍然大悟,怪不得派来通知刘备的人一直没有回音呢,搞了半天刘备已经撤过汉水了。
霍峻见他们惊惧不已,不在意的笑道:“二位来得正好,帮我们守上十来天,曹军大部还在南阳郡,又不知道城中的虚实,没有足够的兵力,他一时半会不可能发起进攻,等他们人马到齐,我家主公可能已经到了江陵了,到时候我们过了汉水,把船一烧,让他看着我们干瞪眼。”
…………
刘备站在刘表新坟前,感慨万千,他一大早就过了汉水,带着人到了襄阳城。因为魏延他们出了城,现在守城的是蒯祺,自然不可能放刘备进城了,隔着护城河刘备和刘琮说了几句,只能望城兴叹,本来以为有机会和刘琦里应外合拿下襄阳的,哪知道几天之间事情就全变了样,真是照化弄人。
诸葛亮在城下时劝他拿下襄阳,他掂量了一下,知道可能性太小,只得摇了摇头表示不可。当然嘴上不能说自己没能力拿下襄阳,只能说襄阳是刘表的地盘,自己和刘表是兄弟情深,不能趁着刘表尸骨未寒,就谋夺他的地盘。这番话说得冠冕堂皇,感人至深,以至于刘琮在城头愧不敢当。而蒯越也知道凭自己手上的人,守城没什么问题,出城和刘备野战只有死路一条,所以他干脆就没上城,坐在府中和裴潜喝酒聊天。
刘豫州要南下的消息很快就在襄阳城里传开了,城中不少百姓听到曹军要到的消息,想起叶县的屠城,恐慌象瘟疫一样漫延开来,扶老携幼带着大包小包的百姓聚集在城门口,大声叫骂着,要让蒯祺开城,他们不想被曹操杀了,要跟着仁义的刘豫州一起逃难去。蒯祺见了一时不知如何是好,想要镇压又怕引起民变,想要放人出城,又怕被蒯越责骂,无奈之下只好去请示蒯越。蒯越听了,不介意的笑道:“放他们出城,小心别被刘备趁机攻城就行。”
蒯祺这才松了口气,踏着轻快的步子走了。
裴潜和蒯越相视一笑,摇了摇头说道:“刘玄德真是会邀名,这个时候还不忘收买人心。这样也好,就让他带着这数万百姓上路,看他能不能逃脱曹公的大军。这人打了这么多年的仗,怎么一点长进都没有?”
蒯越见他摇头叹息,说得有趣,不禁哈哈大笑。笑了片刻说道:“算算时间,曹公也该到了,等蔡德的水军一到,我们还是去迎一迎吧。”
曹操领着大军在樊城外扎下大营,数日后各数大军纷纷到达,在这几天里,樊城一直很安静,没有出城攻击,对曹操派人送进城的劝降书也置之不理。曹操也没指望会劝降刘备,只等着大军到达之后展开强攻。当韩浩等人领着大军到了樊城外,战具修整完毕准备攻城时,曹操才接到襄阳城里传来的消息,说刘备已经过了汉水南下。
曹操大怒,却又无可奈何,立刻派人拿下了樊城,紧接着派使者过江,要求派船接应。蔡瑁的水军这时也赶到了,很快就将曹操的大军接上了船。
“丞相,真是惭愧,没想到刘备会将水军全部带走,我一时竟找不到船只来迎丞相,实在是失职,还请丞相恕罪。”蔡瑁一见曹操,立刻迎了上来,一脸的惭愧。
曹操哈哈大笑:“德不必如此,刘备狡诈,既然要逃命,自然是要断我的路的。你这水军几日就能赶到,已经算是快的,足见得德是用了心的。德,算起来我们有十多年没见了吧?”
蔡瑁笑容满面的说道:“正是,足足有十六年了,这十六年我可是老了,丞相大人却还是风采依旧,实在让我羡慕啊。”
“德,老友见面,不论官职,我们还是称字吧,不要见外了,让人以为我做了丞相,凭添了架子,不认旧人呢。”曹操拍着蔡瑁的背,含着笑故意不快的说道。
“哪里哪里,瑁实在是高攀了。”蔡瑁恭敬的说道:“既然孟德兄赏脸,瑁恭敬不如从命,就斗胆放肆了。哈哈哈……能和当朝丞相大人称兄道弟,不光是我的荣耀,也是我蔡家的荣耀啊。”
“这才象话嘛。”曹操仰面大笑,和蔡瑁说得亲热无比,又拉过众将和曹冲曹彰来向蔡瑁介绍。蔡瑁见这小兄弟二人,眼睛一亮,连声夸赞:“果真是虎父无犬子,孟德兄这二位公子一看就知道不是等闲之辈,孟德兄好福气,好福气,实在让我羡慕啊。”
曹冲和曹彰互相看了一眼,悄悄的撇了撇嘴,然后堆起满脸的笑容上前见礼。曹冲知道这两个老家伙在勾心斗角互相捧场,心头觉得难受无比,偏偏又不能表现出来,还得装出一副很开心的样子,实在是别扭之极。
等他们上了岸,差不多也互相吹捧完了,蔡瑁去安排相关事宜的时候,曹操将众将和谋士叫到一旁,面无笑容的吩咐道:“刘备南下,手中有兵近万,如果一定被他占了江陵,据城而守,荆州战事又得拖延,我决定亲率骑兵南下追击,其他人进城。”
众将一听,轰然应诺,纷纷散去。曹操将曹冲弟兄留下,单独吩咐道:“子文随虎豹骑一起南下,仓舒,你随元嗣等人进城,安排好城中事宜之后,再看情况而定,凡事多请教公达先生。”
曹冲想了想说道:“父亲不宜亲自南下,有子孝(曹仁)和子和(曹纯)二位叔父带着五千铁骑,应付刘备的一万步卒不是什么大问题。刘备先行数日,此时要追他,只怕途中不得休息,必然劳苦异常,父亲何必亲自前去?”
曹操摆了摆手:“刘备非等闲之辈,数次从我手中逃脱,我不亲自前去,实在是放心不下。”他又想了片刻说道:“仓舒,庞令明和阎彦明的两千骑兵我给你留下,你可灵活应用,以备不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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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冲还是觉得不妥,又劝了几次,曹彰也跟在一旁劝说,曹操却执意要亲自带兵南下,江陵重地,他对刘备也实在是不敢掉以轻心。曹冲见劝说无效,只得应了,将曹彰拉到一旁。
“兄长,此去凶险,你切不可只顾厮杀,忘了父亲的安危。”
曹彰连连点头:“仓舒你放心,我一定不离父亲左右。”
曹冲点了点头,伸手拍了拍曹彰的胸甲,又低声吩咐道:“此去江陵,如果途中遇到有伏兵,一定要多加分析,安全第一,切不可冒进,刘备手下猛将不少,你可别一时逞匹夫之勇。”
曹彰虽然是哥哥,但这几个月来对曹冲却是佩服之极,曹冲说什么他听什么,当下见曹冲说得郑重,连连点头。曹操见他们兄弟情深,十分满意,整整衣甲,带着曹仁等人急速南下,五千铁骑在襄阳城南的官道上呼啸而去,马蹄踏起的灰尘如一条黄龙,直冲云霄,如雷般的马蹄声久久在襄阳城边回响。襄阳城的守军看到五千铁骑所带来的威势,面容失色,好久才回复过来,不禁暗处庆幸自己不用面对这势不可挡的敌人。
曹冲站了好一会,直到前方再也看不到人影,这才跟着韩浩等人进了城,城中自有人安排接风洗尘,虽然丞相大人不在,可是丞相大人最得意的公子在,这排场摆得也不小。曹冲跟着蔡瑁到了刘琮腾出来的州牧府时,只见府内府外热闹非凡,人来人往穿梭不停,一个个见了面拱手为礼,不管是什么人都面带笑容,仿佛是遇到了什么天大的喜事似的。
曹冲是主客,当然不能先出来亮相,蔡瑁带着他直奔后院,引着他进了一间侧房,推开房门笑道:“这里便是公子的住处,和丞相大人紧挨着,既然丞相大人南下,一时无法入住,公子就先试一下是否合适,如果有不妥之处,公子提出来,我也好赶在丞相大人返回之前修整。”
曹冲谦逊的笑了笑,连声称谢,扫视了一眼房中,见帷帐都是新的,四周的墙上都围着素色的丝绸,颜色鲜亮而又素雅,一个漆得锃亮的大书架倚墙而立,上面堆满了各种卷轴,整个房间整洁而又充满书香气。曹冲满意不已,走到书架前拿起一卷竹简说道:“多谢叔父费心,小侄感激不尽。”
蔡瑁见他很满意,也有些得意的说道:“哪里哪里,这都是舍妹和小女布置的,我只是借花献佛而已,公子能喜欢,那最好了。”
曹冲一愣,马上明白过来他所说的是刘表的继室和刘琮的夫人两位蔡夫人了,不免有些尴尬,不知道蔡瑁这时提到他们是何用意,难道是知道丞相大人有收人妻的爱好,要献给丞相大人?
他一时有些失笑,连忙转过头看手中的书,一看之下,不免吃了一惊,简册上居然有蔡邕的印记。他连忙打开细看,立刻知道这些书是从哪儿来的了,他手中的这一卷正是蔡邕手写的文卷,蔡邕的笔迹他在蔡琰珍藏的手稿上看过,那种飘逸的字体一般人模仿不来。
“这是?”他惊异的问蔡瑁道。
“都是王仲宣献出来的,他知道公子是蔡伯喈女儿的学生,觉得这些书应该物归原主,听说这里将是公子的住处,无论如何要将这些书全送到这里来。”蔡瑁笑道:“公子不知道,这些书王仲宣可当个宝贝呢,我家小女向他求了几次,可都没见过一个字。为了这些书,王仲宣几乎将荆州所有人都得罪遍了。哈哈哈……”
曹冲心中大喜,他正想着到了荆州怎么跟王粲开口把蔡邕那些书全要过来呢,没想到蔡瑁都给他准备好了,怪不得装满了整整一大书架,这可都是当年蔡邕的心血啊。他当年不会相信王粲会因为他是蔡琰的学生,就主动把书全部送给他,这里面十有八九是蔡瑁用了暴力。不过既然蔡瑁喜欢当恶人,自己也没有必要拒绝他的好意。
“难得王仲宣一片好意,等有机会我定要当面谢谢他。”曹冲开心的说道。
“这不难,一会儿宴会开始,他自然会来的。”蔡瑁看了跟在一边的周不疑一眼,有些疑惑的说道:“怎么公子没带侍女来?”
“军旅劳顿,我就没带她们来。”曹冲只顾翻书,这才想起来卞夫人等女眷还在那边,连忙说道:“叔父不用照顾这里,到时候让人来叫一声就行,我家大母那里还未安定,叔父还是去忙吧。”
蔡瑁笑道:“不妨事,拙荆和蒯异度的夫人正陪着夫人呢。舍妹也在那里,不用我一个笨手笨脚的过去操心。”曹冲一笑,也觉得自己有些失礼,卞夫人那里当然不是蔡瑁可以随便见的。
见曹冲心思都在书上,蔡瑁也不多留,自己去忙了。曹冲和周不疑探头看了一眼门外蔡瑁的背影,齐齐的松了一口气,轻声笑起来。
“公子,你的桃花运要来了。”周不疑拿起一本书,用跟曹冲学来的口头禅打趣道。曹冲想到蔡瑁三番两次的提到他的女儿,也不禁苦笑了一声,老曹有这爱好,我可没这爱好,敬谢不敏。
“你放心,真要是有美女,我一定让给你。”曹冲坏笑道:“你也老大不小了,该成亲了,正好带着美女回去见你父母,也让他们别再为你操心了。”
“我这事就不用公子操心了。”周不疑忽然红了脸,低了头装作看书说道。曹冲一见笑了,我只是开个玩笑,你还当了真的了,这女人又不是礼物,我说了送给你也得看人家答应不答应,蔡瑁的女儿是能随便送的吗。
听他们在里面开玩笑,许仪和典满也在门口笑了起来,许仪冲着典满挤了挤眼睛,典满想起那天在宛城曹冲说要给他娶房媳妇的事,知道许仪挤眼睛的意思,一时憋得老脸通红,几个虎士也跟着没心没肺、没大没小的笑起来。
“笑什么笑,公子跟你们客气,你们也不能当了真,让人笑话我们丞相府的人不懂规矩。”典满被他们笑得吃不消,虎了脸骂道,又转过头对许仪说道:“校尉大人有几天没收拾你了吧,屁股又痒了?”说完自己也不禁笑出声来。许仪一听提到他父亲,立刻苦了脸,咂了几下嘴却没敢说什么。
两人说笑了一阵,外面走进来一个侍女,面容娇俏,穿着讲究,举止得体,见了典许二人,连忙施了一礼,轻声说道:“奴婢来请公子入席,烦请通报一声。”
典许二人连忙收了笑,进屋通报,曹冲在里面已经听见了,跟周不疑边说笑边走了出来,见那少女穿得讲究,不由得愣了一下,心想这荆州真是有钱,连个侍女都穿得这么漂亮,真***没天理。他也没有多说什么,跟着那个侍女向前走去。
那女子带着他们转过走廊,进了前厅。只见前厅里已经坐得满满的,南腔北调响来一片,文士武将分堆散开,一个个谈笑风生。见曹冲出来,坐在一旁的韩浩连忙迎了上来。曹冲也不客气,团团施了个礼,跟着那个侍女走到首席坐下。那个侍女也不离开,偏着身子坐在他一旁,伸出如玉葱一般的小手帮他摆好了餐具。不大一会儿,一队侍女端着酒菜走上堂来,不大功夫就堆满了各人面前的案几。美酒飘香,肉味迷人,一时间大家都收了声,看着坐在曹冲身旁的蔡瑁和蒯越,等着主人先发话。
“诸位。”蔡瑁首先站了起来,举起酒杯,“我荆州士民盼望王师已久,今日丞相大人屈尊前来,实在是我荆州之幸,只可惜丞相大人亲自率军南下去追刘备那贼子,不能亲临酒席。不过,诸位也不必失望,有仓舒公子在此,诸位也算是不虚此行。请诸位举杯,我等先敬仓舒公子一杯酒,然后诸位就可各展胸中学问,向仓舒公子讨教了。”
蔡瑁说完哈哈一笑,下面的人也跟着笑起来。曹冲听了不禁苦笑一声,这下面坐的可都是能人奇士,这蔡瑁如此说,岂不是把自己往火坑里推吗。别说自己不是天才,就算是天才,好虎也架不住群狼啊。他扭头看了看周不疑,周不疑却微笑着点点头,摆出一副我对你很有信心的样子。
看来这小子是指望不上了。曹冲悲哀的想道。他扫视了一眼堂下坐着的诸人,除了那些自己阵营的人,那一面坐着不少儒生打扮的,其中有一位高材不高,瘦削身材,长得有点……有点对不住观众的人,一下子吸引住了曹冲的眼光。他示意了一下周不疑,周不疑摇摇头表示也不认认识,他只得回过头来凑到小侍女的耳边,轻声问道:“那个人是谁?”
那个小侍女见曹冲一直规规矩矩的坐着,并不是其他的一样动手动手,正是好奇,现在却见曹冲突然凑到她的耳边,口中热气喷到她的脸上,喷到她耳中,从未与男人有如此亲密接触的她玉脸立刻红了,连耳朵都红得象火烧一般,她有些略微紧张的让了让,顺着曹冲的眼光看去,滚烫的脸又冷了些,有些不高兴的撇了撇嘴道:“他啊,就是王粲王仲宣。”
曹冲虽然好奇那个小侍女的耳朵为什么会红,却赶不上对这位建安七子中的大文人的兴趣,他立刻站起身来,端起酒杯大步走到有些落寞离群的王粲面前,深施了一礼道:“曹冲见过仲宣先生,多谢仲宣先生将伯喈先生的藏书倾囊相赠,以偿我家先生的遗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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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粲正为那一车书感到不爽呢,那个蔡瑁也太欺负人了,派了几十个兵上门二话不说,就将书全拖走了,还冠冕堂皇的说是应该物归原主,仓舒公子是蔡大家的学生,那些书应该给仓舒公子。他一个书生,哪里是那些兵的对手,真正是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何况后面还有挟天子令诸侯的曹家,他也只得捏了算子自认倒霉。本想着这酒席都不来,可是一想自己都已经是而立之年,如果这时候再得罪了曹家,这辈子算是毁了,思来想去,又只得来凑个热闹。坐在下面看着那些平时跟他借书借不到的人欢笑,他都觉得他们是在笑自己,心里老大的不痛快,一个人苦着脸坐在那儿喝闷酒。
他没想到,仓舒公子为了那些书,主动的来向他致谢来了。
王粲立刻站了起来,脸憋得通红,平时能言善辩的他一下子变得笨嘴笨舌。他连声说道:“应该的,应该的。”曹冲见他这么激动,心中有些感慨,看来这位果真如史上所说,热衷功名,一见到当官的就先矮了半截。不过再怎么说,这位大才不用起来也真可惜了。
“仲宣先生,荆州虽美,非是家乡啊,如今中原安定,先生也可以回家一看了。”曹冲读过他的七哀诗,知道他很想家,这才故意用乡情来感动他,说着还故意略带哀愁的念了其中的几句最棒的。王粲一见他对自己的诗句这么熟悉,越发的激动了,一时嘴唇颤抖,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曹冲很满意自己的煽情效果,他又拱了拱手道:“先生大才,蔡先生的书还要拜托先生帮忙整理,让蔡先生的大作风行天下。”
“风行天下?”王粲觉得有些不可理解。
“我家公子有办法,能让很多人都能看到蔡先生的书,而不用抄写。”周不疑走上前来,双手奉上一本用锦匣装好的《上巳文集》,“这是我家公子为仲宣先生准备的礼物,从邺城带来的,先生一看就明白了。”
曹冲一愣,这小子什么时候把这个带来的,怪不得当时他死皮赖脸的要了几十本,那可都是钱啊。不过就算对他有点意见,现在见他送人送得恰到好处,心头开心,也就不计较他了。
王粲疑惑的接过锦匣,小心的拔下玉别,取出那本装帧漂亮的线装书来在手中掂了掂,稳重的深蓝色的封面上有一张雪白的竖签纸,上面是漂亮的小楷写成的书名。看着雪白的纸张,王粲不自自主的将手在衣服上擦了擦,才捻开书页扫了两眼,心头大喜,对着曹冲深深一躬:“王粲多谢公子美意。”
“陈孔璋可在丞相府等着仲宣先生的大驾呢,先生可不要让友人久等啊。”曹冲虚扶着他笑道。
王粲一听,心脏都激动得要蹦了出来,曹冲这句话很明显是丞相府要征辟他了,对于一个等了很多年都没有找到入仕机会的人来说,这无异于天大的喜事,这时候那些书都不重要了,蔡瑁的恶劣行迹也不重要了,王粲甚至有些感激蔡瑁,如果不是他来抢书,也许自己还找不到机会献书呢。
旁边看着他们的人一见此情此景,有的过来恭贺,有的露出羡慕的神情,有些带着微笑,摆出一副不屑的样子。曹冲都看在眼里,心头暗笑,团团揖了一圈说道:“国家多事,连累诸位背井离乡,如今中原安定,百废待兴,正是诸位大展宏图之际,丞相府求贤若渴,还望诸位能将山林之思先放在一旁,为国效力,冲在这里代丞相大人先谢过诸位。”
大家一听都有官做,一下子也跟着兴奋起来。一时间气氛热闹无比,刚才要想出点难题来显显自己学问的,也改变了主意。仓舒公子虽说聪慧,可万一有问题答不上来呢?他丢人,自己可就丢官了。
相互之间有了默契,曹冲担心的学问较量大会变成了赛诗会,文人们最喜欢的就是这种场合,一个个斗酒诗千篇。王粲更是其中的代表,思如泉涌,妙语连珠,就连曹冲身边那个小侍女都不禁拍节赞叹,不住的沉吟不已。曹冲也跟着趁兴盗版了几首,不过他选得好,没有让人觉得有什么异样,倒也获得了满堂彩,将酒宴的气氛一次次的推向高潮。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宿醉未消的曹冲还觉得有些好笑,昨天算是第二次参加三国时代的诗会,比上一次更加热闹,也许是因为他没有丞相大人的原故吧。他正笑着,周不疑匆匆走了进来,一见曹冲醒了,连忙招呼了一声:“公子醒来,蔡小姐快来侍候公子洗漱。”
曹冲一听,正有些不,只见一个女子袅袅的走了进来,在他面前行了一礼。曹冲一看,这不是昨天那个侍女吗,不过今天穿得比昨天更漂亮啊,这可不是侍女的打扮啊,分明是小姐的装扮。
“这?”他一时有些诧异的说道,不由得往薄被中缩了缩,又躬起了腰。
“这是蔡家的二小姐蔡玑,年方十三,知书答礼,久闻公子大名,昨天扮作侍女来见公子,蔡都督见公子喜爱她,就将她送给公子作侍妾了。”周不疑一边凑在曹冲耳边轻声说道,一边七手八脚的帮他拿衣服,一边说道:“公子快点,韩将军在外面等候公子多时了。”
曹冲本想再问几句关于这个蔡玑的事,他实在想不起来自己什么时候表现过出对她的喜爱了。不过一听韩浩有事找他,知道必定是大事,也顾不得多想,连忙由红着脸的蔡玑服侍着洗漱完毕,匆匆吃了点东西就跟着周不疑到了前厅。
“公子睡得可好?”韩浩等人一见曹冲出来,连忙起身请安。曹冲一见不光韩浩、史涣在,荀攸他们也都在,不免吃了一惊,顾不上去看他们眼中的戏谑神情,连忙问道:“诸位一早到此,想必在什么大事?”
韩浩收住了笑,看了一眼荀攸等人,荀攸连忙讲了一下情况。原来他们昨天夜里接到消息,江夏刘琦派出一万大军,从江夏出发,沿陆路向西,准备接应刘备。他们几个商量了一下,觉得丞相只有五千铁骑,而且长途奔袭,如果仓促遇上,恐怕应付不来,所以连夜安排了襄阳的事情,准备再派大军前往接应。考虑到要有速度,他们商量着先派骑兵前去接应,再派步卒大军跟上。
现在的骑兵,只剩下曹操交给他的两千骑兵和张辽手里的一千并州骑兵。
曹冲明白了,一来庞德和阎明那些人是曹操交给他的,二来这些西凉兵和其他部队相处并不好,特别是和张辽的并州骑兵相处不好,因为一些旧仇,他们私下里已经打过几次群架了,要不是军官还克制,只怕事情会闹得更大。如果要带着这些西凉兵,只有曹冲最合适。
“我带他们先行一步,你们随后跟上。”曹冲二话不说,立刻应了下来。
“有劳公子了,我们已经安排妥当,公子此次前去,主要是牵制一下刘琦的人马,让他们不至于太过猖狂即可,另外再提醒丞相大人小心。只要丞相大人有了准备,就凭刘琦和刘备不到两万兵,想来还奈何不了丞相大人。”韩浩等人还是有点不放心,叮嘱了又叮嘱,生怕他会出事。
曹冲知道他们一片好心,也没有多说什么,带着周不疑和许仪他们奔出襄阳城,只见庞阎二人全副武装,正站在马旁,夏侯称站在他们身后,一见曹冲出来,开心的向他挤了挤眼算是打招呼。
一声令下,两千骑兵翻身上马,跟着曹冲沿着官道急驰而去。他们一路急行,只在蓝口聚稍休了两个时辰,其他时间吃喝都在马上。曹冲第一次骑马走这么远的路,纵使有马镫帮忙,屁股还是颠得发麻,休息的时候实在没办法,只好由那个曹善来给他按摩。曹子祥手上力大,捏得他直皱眉,周不疑看着他一副不爽的样子,笑道:“公子,早知道就把蔡家小姐带过来了,她肯定比子祥知轻重一点。”
“呸!”曹冲咄了他一口,这才想起那个小丫头来,靠,想看我还玩这一套,也没经过我同意就直接送来了,这未免有此过份了吧。还说是看我喜欢她,我说过喜欢她了吗,虽然我确实对她印象不错。曹冲心里有点疙疙瘩瘩的,不禁问道:“元直,我什么时候说我喜欢她来着?”
“公子昨天不是一直捏着她的手吗?”周不疑笑道:“你没看见当时蔡家小姐的脸红得象绸布了,蔡都督的脸笑得象朵花?”夏侯称一听,连忙很八卦的凑上来,兴趣盎然的打听细节,这家伙跟着庞德他们混了几个月,好象也变成了羌兵一样,奔了二百里,一点疲劳的样子都没有。
晕死,看来昨天喝多了,又做错事了。曹冲哀叹一声,也不再言语,靠着马鞍迷迷糊糊的睡了。
第二天天刚麻麻亮,他们又踏上了行程。一路上官道两旁的百姓越来越多,一个个扶老携幼,拖家带口的,脸色憔悴,疲惫不堪。他们有气无力的躺在路边,用一种连仇恨都不屑有的淡然目光看着飞驰而过的骑兵。曹冲虽然怜惜,却只能放在心里,眼下抢在刘琦前面接应上曹操才是最重要的。
下午日已偏西时,曹冲等人接近了当阳,正当曹冲由当阳这个词想到了长阪,想到了七进七出的赵子龙时,前面探子来报,已经和丞相大军接应上了。曹操率五千铁骑,一天一夜奔了三百里,今天一早在当阳赶上了刘备的大军,不过他没有过多的和刘备纠缠,铁骑来回冲杀了两次,将刘备的大军击溃之后,只留下小股部队追击刘备,然后就亲率大军,在文聘的带领下直奔江陵去了,而刘备的大军现在已经成了一团散沙,到处都是,根本形不成战斗力。
“吁……”曹冲长出了一口气,这才放了心。既然曹操去了江陵,那自己就不用再拼命往前赶了,估计刘备的军队也赶不上骑兵,自己倒是应该想着怎么把刘备给逮住是正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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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位将军,我们慢一点,让大家缓缓体力,以备不测。”曹冲招过庞德和阎行说道。
“公子放心,他们这些人一直在马上过日子,这几百里的虽然累一点,却还不碍事。”庞德和阎行相视一笑,有条不紊的安排了一下。不一会儿,十几个从蒯越那里借来的斥候飞马离开了大队。
曹冲心中开心,有这两个人在身边,一些小事根本不用他安排,省心不少。他停住了马,从马上挪了下来,在许仪和典满的搀扶下向路边走去,想要找一个地方歇歇脚,今天又骑了大半天马,他的屁股钻心的疼,感觉好象出了血,裤子都沾在上面了。
“仓舒,幸好你这匹乌桓马走路平稳,要换成普通的马,只怕你现在只能趴着了。”夏侯称见曹冲一副衰样,实在忍不住的笑道。
曹冲懒得理他,慢慢的坐了下来,那两千骑兵围成了一个***,将他围在中间,本来坐在路边的百姓见这些人一个个凶神恶煞的,都不敢多看,一个个挪了开去。只有一个年轻人扶着一个老妇,警惕的看着他们,脸上现出焦急的神色。
曹冲很好奇的看了他一眼,又看了那个老妇一眼,这才明白他们为什么不走,原来那个老妇的大腿断了,腿以一种很怪异的角度扭屈着。老妇满脸大汗,却咬着牙一声不吭,偶尔看着曹冲的眼神也是一种愤恨和鄙视。这让曹冲觉得很不是滋味,他对那个年轻人招了招手。那个年轻人愣了一下,看了老妇一眼。老妇点点头说道:“有什么好怕的,大不了一死。”
曹冲叹了口气,对走过来的年轻人拍了拍身边的大树桩说道:“坐,哪儿人?”
年轻人见他口气温和,年纪又小,有些不解,却还是小心的回答道:“颍川人。”
曹冲哦了一声,怪不得他的口音不象荆州人呢。“既然是颍川人,为什么不回家去,颍川现在已经安定了,很多逃到荆州的人都往回走,你们怎么往南走?看你们的衣服,好象不是普通人家啊。”曹冲说着,看了一下他们的衣服,又看了一下那辆已经散了架的小车,不禁好奇的问道。
年轻人犹豫了一下,却没有说什么。曹冲见他有难言之瘾,也不多问,自己也管不了那么多闲事,他们愿意跟着刘备走就跟着刘备走吧。
“那是你母亲?”曹冲指了一下那个老妇,见年轻人点头,不禁关心的说道:“你母亲的腿断成这样,不宜再向前走,我劝你还是就近找个地方,先把你母亲的腿治一下吧,不然的话,不仅是腿保不住,只怕是性命也不保。”
一提到这事,年轻人的眉头皱了起来,对曹冲的敌意也淡了些:“多谢公子提醒,只是……唉……”一边说一边丧气的低下头。曹冲见了心中不忍,叫过随军医匠,给老妇把腿正了过来,又上了点药,然后对年轻人说:“我只能做这么多了,你还是跟人借一辆车,赶快找个地方吧。”
年轻人感激涕零,连连称谢:“小可徐寿谢过军爷。”
“徐寿?”曹冲一下子笑起来:“你家是不是有兄弟叫徐福啊?”曹冲见庞德大步走过来,知道有军情,忍着痛一边站起来一边笑道。
“你怎么知道?”徐寿一愣,突口而出。
“一个叫福,一个叫寿,福寿双全嘛。”曹冲边笑边向前走了两步,刚走了两步却突然回过头来,扑过来一把揪住徐寿的衣领,吓得徐寿一下子惊叫起来。旁边的许仪和典满一见公子忽然对这个徐寿动了粗,不管三七二十一,冲过来就把徐寿死死的摁在了地上。
曹冲一见,连忙推开许仪和典满,连忙惊魂未定的徐寿拉起来,掸了掸他身上的土,不好意思的说道:“抱歉抱歉,我一时有点心急了。请问,你家那个徐福,现在是不是跟着刘玄德?”
惊魂未定的徐寿连连点头,那个老妇却叫了起来:“寿儿,不可胡言乱语。”徐寿一听,又连忙摇头。曹冲看着他又是点头又是摇头的样子,不禁乐出声来,徐福,徐庶,这下子看你往哪跑,没想到坐这儿休息一下都能捡个宝。
既然见到了徐庶的家人,他自然不会再放过他们,不管徐母愿意不愿意,曹冲还是派人送他们回襄阳,为了让他们安静点,他愣是昧良心的说徐庶欠他钱,如今找不到徐庶,自然要找他的家人了。
(注:《三国志-诸葛亮传》引注魏略说,庶先名福,本单家子,少好任侠击剑。单家是孤寒之家的意思,相对于名门大族而言,并不是姓单,因此说他原名单福可能是三国演义的说法,这里我故意改一个小桥段,徐寿也是杜撰的,只为逗趣而已,请诸位读者理解。)
送走了徐寿母子,曹冲这才听庞德说事。斥候来报,说前面不远有小股曹军和刘军在交战,更让曹冲激动的是,有伤兵说刘备一行就在前面不远,被丞相大军冲散之后向东去了。
靠,曹冲兴奋的叫了一声:“走,我们抓刘备去。”不光是他,庞德和阎行也兴奋起来,本想着不过是来接应一下,没想到能捞这么一条大鱼,真要把刘备抓住了,比攻下十座城都值钱啊。
曹冲想到的不仅是刘备,他想到还有刘备身边的诸葛亮和徐庶,当然还有张飞和赵云,不过后两位太猛,他没有把握抓得住,即使是刘备,他也没有绝对把握,毕竟这家伙跑起来太快了,逃跑专家啊。不过那两个文人,倒是完全有可能的,追,最好把他从马上追掉下来,让我捡个宝。曹冲一面想着美事,一面得意的笑起来,就连屁股似乎都不疼了。
庞德和阎行立功心切,无奈曹冲这一歇,再上马时觉得屁股越发的疼了,实在快不起来,他们也只得跟在后面慢行。出了荆山山谷,再往前就是越来越平坦的丘原,逃难的百姓到处都是,中间夹杂着不少死伤的士兵,偶尔还能看见散兵游勇在打劫那些落单的难民。
曹冲这时候顾不上去表现他的慈悲,抓住刘备才是解决这些问题的最好办法。他带着骑兵从难民中穿过,地势越发的平坦,骑兵的速度也逐渐加快了起来。蹄声阵阵,激起难民们新的恐慌。
零星的战斗越来越多了,不过大多是十几个曹兵围着几个受伤的刘备残兵砍杀,曹冲瞟了一眼,没有太放在心上,自己这帮人一来,只怕那些残兵斗志更差,只剩下投降的路可走了。
“公子,前面有战斗。”庞德平静的声调中有极力压抑着的兴奋。
“彦明,你带着你的人先上去,我和令明随后就到。”曹冲一看全军的速度都被自己拖住了,连忙吩咐道。阎行听了,轰然应喏,手中长矛斜斜一举,紧跟在他身后的号角兵举起了手中的牛角,“呜呜”的吹响了急速前进的命令,一千西凉兵同时举起了手中的长矛,齐声大喝,催动座下战马逐渐加速,向前急驰而去。
“他们喜欢用牛角?”曹冲一边调整了一下坐姿,一边问庞德道。他的印象中曹仁的骑兵也好,其他的步卒也好,中原人都是用战鼓和铜锣的。
“羌人习惯用这个。”夏侯称跃跃欲试,紧握着手中的铁矛,紧紧的勒住马缰,看着急驰而去的阎行心动不已,一听曹冲问话,顺嘴答道。
“叔权,这些天跟着二位将军,收获不小吧?”曹冲见他一副恨不得冲上前去的样子笑道。
“嘿嘿,这个要上了战场才知道呢。”夏侯称有些不好意思的笑道。
“好,我们也跟上去。”曹冲笑道,放开了手中的缰绳,加快了速度。被立功的兴奋感染着,庞德的一千骑兵也握紧了手中的长矛,紧紧捏紧手中的缰绳,生怕自己的一不小心,冲乱的队伍。他们的战马跑惯了关中平坦的土地,对荆州这到处是山的地形不太习惯。幸好他们大部分从小在马背上长大,控马技术纯熟,又加上了新式的马镫,受的影响并不是很大。眼下又到了平坦地带,马匹也跑得顺了起来,只怕一个个压抑不住心头的畅快,抢出队去,那可就麻烦大了,庞将军军令甚严,乱阵者杀无赦。如果因为兴奋过度没控好马而被杀了头,那可就死得很丢人了。
他们从一块刻着“长阪”的石碑前一掠而过,蹄声了隆隆的冲进了开阔地带。骑兵们将长矛平端,犹如一把剃刀一般,将所有从他们面前经过的刘备残兵挑翻踏死,间或有惊慌乱跑的难民撞到马前,也被冷着脸的骑兵们挑飞,被随后的战马一踏,顷刻之间就成了肉泥。一时间,这杀气腾腾的一千骑兵如同一柄直指前方的长矛,势无可挡的向前杀去。
曹冲虽然怜惜人命,可眼下是战场,如果不能尽快赶到前面去抓住刘备,一旦让他逃脱,到时候再跟孙权联系上了,赤壁一战必然不可避免,死的人会更多一点。考虑到这些,他也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这些骑兵见兵杀兵,见民杀兵,只有挡在他们的马前,那就是格杀勿论。
跑了两里路,眼前是一大片平原,分散在各处厮杀的散兵越来越多,而远处一个树林,远远望去,树林烟尘大起,庞德抬手挡住阳光看了看,回头大声叫道:“公子,前面好象有大股人马交战,想来是彦明和刘军接上阵了。”
“杀上去。”一直小心的看着四周的曹冲突口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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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长阪那两个字的时候,曹冲就想到了赵云,赵云真正成名就是这一战,号称在曹军中七进七出,杀大将五十余名――河北四庭柱之一的高览都不幸成了他的垫脚石――挑杀夏侯恩,夺得青G剑,怀抱阿斗飘然远去。现在曹冲知道了,高览压根儿还在襄阳城喝酒,夏侯恩也子虚乌有,曹操也没时间理他们,早就带着人杀到江陵去了,而那位号称进了曹营一言不发的徐庶徐元直,现在还跟在刘备屁股后面逃命,甚至还不知道已经被他诬陷成了赖账不还的人。
不过,他还是想看到赵云,想看到那位白马银枪英俊潇洒的帅哥赵云,哪怕他现在长了胡子,成了一位老帅哥也行,赵云实在是他心目中最可爱的英雄。来了长阪不看赵云,这次穿越都失去了颜色。
就在曹冲无限盼望能见到赵云,赵云却仙踪无处时,前面跑过来了一小队人马,穿的都是曹军的服饰,就是样子有些点惨,十几个人围着一个披头散发的将军,纵马狂奔,不时的回头看着什么,好象后面有魔鬼一般。
“迎上去!”庞德一声大喝,拔动马头向曹冲靠了过来。那个披头散发的将军一看到曹冲的大队人马,好象遇到了救星一般,大叫着“仓舒救我!”就冲了过来,后面的几个亲卫一听是曹军的骑兵,喜出望外,用手中的环首刀狂拍战马,向这边冲了过来。
“绕行!绕行!”庞德一声大喝,手起矛落,将最先冲到跟前的两个亲卫挑落马上。那个将军一看,知道如果冲入阵中也是死路一条,连忙拨转马头让开了曹冲前进的大路。
一错眼之间,曹冲认出了那个狼狈之极的将军,正是去年刚升了校尉的夏侯尚夏侯伯仁,没想到他会惨成这样。曹冲一愣之下,抬眼向他的身后看去,这才发现跟着他冲出树林的十几个亲卫只剩下两三个人,其他的都不见了,只剩下几匹空鞍战马向这边狂奔。
自己掉下去了?曹冲刚要发笑,却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夏侯尚也是从柳城大战中杀出来的人,他手下的亲卫虽然上次让许仪打得落花流水,却不是那种骑马也会从马上摔下来的人,个个都是百战余生的老兵。他正奇怪,那几匹空鞍战马已经冲到眼前,跟在最后的是一匹白马,一匹神骏的白马。
白马?
曹冲心头一凛,耳边响起一声惊呼:“公子小心!”接着两匹马一左一右从他身边掠过,正是许仪和夏侯称。许仪从马上腾身而起,不顾自身的安全,搂头就是一刀狠狠的劈向了那匹白马。同时夏侯称手中的长矛象是出洞的毒蛇一样扎向了马背上勾着的一条腿。
白马有如神助,突然之间跨出一大步,夏侯称的长矛刺空,许仪的长刀从马尾处掠过,几根雪白的马尾被他迎风斩断,被刀风一荡,不落反起,飘起老高。许仪想也不想,砍空的长刀顺势划了一个圆,脱手而出,在空中翻滚着向那匹白马飞去。
一个人影,突然出现在空空的马鞍上,两道冷峭的眼神,穿过数名虎士冲上前去的身影,死死的盯在了曹冲的脸上,一支长矛,象鬼魅一般抖动了一下,将空中厉啸而来的长刀磕飞。接着,长矛象是长了眼睛似的,磕开典满全力劈出的一刀,从几个虎士的胸前划过,将两个拦在曹冲身前的骑兵挑落马下。转眼之间,一人一马冲过了数道拦截,冲到了曹冲的马前。
刹那间,曹冲仿佛被那两道眼神锁住了心神,竟是呆立在马上不知如何是好,手倒举起来,握着背上那把名刀的刀把,一动也不动,眼看着那只长矛抖动着,在眼中越来越大。
“小心!”一声断喝如炸雷一般在曹冲耳边响起,紧接着一只羽箭带着啸声飞向白马背上那位长须飘飘、眼神却是凶厉已极的骑士前胸。那骑士手中急刺的长矛突然顿了一下,长箭咄的一声射在矛柄上,发出嗡的一声,那骑士眼神中露出诧异的神情,却没有去看是谁射出的箭,眼睛还是死死的盯着曹冲,长矛象是被打扰了的毒蛇,狂怒的向曹冲刺来。
离曹冲十步。生死,就在那一线之间。
一刀劈空的典满目眦欲裂,怒吼一声,刀在半空中回转,反撩上来,狠狠的砍向了那骑士的后背。
抛刀出手的许仪在地上翻了一个跟头,一脚踹在身前夏侯称的马背上,顺手抽出了夏侯称腰间的长刀,双脚在两名骑士的肩头借了两次力,如飞一般扑了过来,手中的长刀高高举起,全力下劈。
夏侯称一矛刺空,刚想收住战马,却被许仪猛的踹了一脚,跨下的战马悲鸣一声,竟是收不住脚,横着跨出两步,一个踉跄,腿一软就栽倒在地上。在战马倒地之前,夏侯称飞身而起,半空中扔了手中的长矛,一手抽出长弓,一手抽出箭壶里的两只长箭,搭在弓上,长吸一口气,拉弓如满月,两只寒光闪闪的箭簇对准了那名骑士的后背,吐气开声,手指一松,长箭离弦。人也同时轰然落地。
一切都在电光火石之间。
被庞德那一声断喝惊回了心神的曹冲眼看着刺到眼前的长矛,舌绽春雷一声怪啸,想了没想,抽出后背的长刀就劈了下去。长刀正劈在长矛的矛头上,一股大力传来,他被反弹得从马背上飞了起来,长矛擦着他的左臂刺空,锋利的矛尖划破了他的铠甲,划出一溜火星。
那骑士看了从半空中坠下的曹冲一眼,眼神中有一种说不出的遗憾,他在马背上扭了个身,刺空的长矛在两个骑士的胸前一划而过,甩到身后将夏侯称射出的两只羽箭击落,狠狠的扫在了典满劈下的长刀上,矛柄顺势击在了白马的臀部。他看了一眼三步外半空中落下的许仪,嘴角露出一丝笑意。
白马长嘶一声,猛然发力,被歪挂在马背上的骑士强行扭转了前进的方向,四蹄翻飞,几息之间就跑远了。被突然情况惊呆了的骑士们一边大叫着拉弓射箭,一边狂踢马腹。十几匹战马脱离了队伍,撒开四蹄向那个骑士追去。
曹冲被那骑士一矛反震得从马背上飞起,心头大骇,他知道他的身后是一千骑兵,速度虽然不快,一时之间却不可能收得住脚步,自己如果掉到地上,只有一个结果,那就是被马撞翻,活活踩死,跟那些被撞翻的难民、散卒一样,被踩为肉泥。这个时候,不管你是平民还是贵族,不管你原本属于这个世界,还是个很牛逼的穿越者,下场都是一样的。
一匹战马迎而来,那名骑士虽然强行勒住了马缰,却收不住脚步,那钉了铁掌的碗口大的马蹄高高扬起,冲着即将落地的曹冲就踩了过来。眼看着就要踩中,曹冲就要成为史上第一个被马踩死的穿越者,壮志未酬身先死的时候,一只大手抓住他的腰带,将他拎上了马背。
庞德单手拎着曹冲,赶上了他那匹乌桓名马,轻轻的将曹冲放在了马背上。曹冲将脚伸进马镫,握住了马缰,这才感觉到一阵冷汗从后背涌出,瞬间就将衣服沾了后背上。
后面人喊马叫,十几个骑士因为怕踩上曹冲等人,强行收住了脚步,却被后面的人马撞倒踩中,幸好队伍行进速度不是很快,后面的骑士骑术又都比较精湛,一阵慌乱之后,队伍总算是停了下来,那十几个摔下马的骑士在马蹄间抱头翻滚,居然运气极好,除了四五个人被踩成重伤,一个被当场踩死,其他人居然都死里逃生。
“公子!公子!”许仪和典满扔下手里的刀,连滚带爬的扑了过来,接着夏侯称也狼狈的从地上爬起来,冲到曹冲的面前,那八个随身护卫的虎士更是面无人色,受伤的那几个顾不得自己身上汩汩流血的伤口,都将眼神盯着曹冲煞白的面孔和破开的铠甲。
曹冲惊魂未定的看着眼前这些人,看着面色惨白的许仪和典满,看着盔歪甲斜的夏侯称,看着面无人色,鲜血淋漓的几个受伤虎士,又回头看了一眼面带惭愧的庞德,这时才长长的出了一口气,接过曹善递上来的长刀插回刀鞘,强笑了一声道:“好强!”
庞德见曹冲没有受伤,脸色虽不好,却还能说笑,想来也没受什么内伤,这才放了心,拱手说道:“公子好身手,借着那人的力道转身避矛,化险为夷,果然是明师出高徒。”
“令明,不要笑我了。”曹冲惭愧的摇摇头,“要不是他们几个拼了命的上前拦截,挡了那人的气势,再被你一喝一箭挫了威风,只怕我现在已经被挂在他的长矛上了。”
“公子年幼,能做到这样已经是相当不容易了。”庞德故意轻松的笑道,“这人要不是跟在那些败兵的后面偷袭,又怎么能伤到公子,纵使如此,他还不是照样无功而返吗?”
曹冲定了心神,强摁住心头的悸动,放声大笑。许仪等人见他大笑,这才放下心来,一个个收拾上马。庞德拱了拱手:“公子,德见猎心喜,想与此人交一交手,请公子准我带二百人赶上前去,看看这位敌将是哪方高人,居然趁人不备,如此狡诈。”
“不用了,我马上就能知道他是谁。”曹冲笑道,对夏侯尚招招手叫道:“伯仁,近来说话。”
夏侯尚有些难堪的走了过来,他不光自己被人杀得落花流水,还因为冲撞了曹冲的大队,害得曹冲差点被那人一矛给挑了,实在觉得有些不好意思,这才一直躲在一边,现在见曹冲叫他,才磨磨蹭蹭的走过来说道:“仓舒,我也不知道他是谁,只知道他姓赵。”
“我知道他是谁。”曹冲笑了,笑得那么开心,那么得意:“赵云赵子龙,常山赵子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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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此神骏的白马,如此精妙的骑术,如此强悍的矛法,又是姓赵,如果不是赵云,曹冲实在想不出三国还有哪位姓赵的高人了。虽然这个赵云一把胡子,有点跟他想象的不太一样。不过想想赵云这时也出道好多年了,没有胡子那才怪呢。
出乎曹冲的意料,其他人都似乎对这个名字很漠然,并不知道赵云在后世是多么的威名赫赫,所以对曹冲如此郑重的说出他的名字,一个个并没有如曹冲预想的那样,连称久仰。但是赵云刚才藏在马侧,趁着夏侯尚冲乱了队列时出现的短暂机会,连破几道防线,险险要了曹冲的性命,一击不中又飘然远去,说起来也就是几息之间的事情。这种对战机的把握能力,配合精妙的骑术的用矛技巧,即使庞德这样的骑将高手,也是敬佩不已,连称没想到刘备军中还有这样的高手。
许仪后怕不已,他为了吸引赵云的注意力,从半空中跳起下劈,是抱了让赵云一矛挑死的准备的。做为侍卫,久经沙场的他看到那匹神骏之极的白马上空无一人时就感到了杀机,这才和庞德同时叫了出来,奋不顾身的冲了上去,希望能给其他人争取一点时间。而赵云为了突杀曹冲,没有跟他和夏侯称两人纠缠,直接闪了过去,甚至顺手可得的几个虎士都没有放在眼里,一心直奔曹冲。要不是庞德那一嗓子喝醒了曹冲,那一箭逼得他不得不停顿一下,只怕曹冲即使爆发再大的潜能,也要被他挂在矛上远去了。真要是那样,许仪还不如被他挑死呢,反正回去也得被老子许打死。
然而现在回想起来,既然许仪已经久经沙场,仍然是感到一阵阵的后怕。他回头看了一下身旁的典满,典满虽然武技不错,但上战场的机会和他比起来少得多,对危险的感觉也慢了一拍。现在想到要害处,脸色一直没回过来,不住的拍着大手,懊恼不已。
曹冲见这些猛人被赵云一个突击都打得有些懵,不由得心中暗惊。惊讶于赵云恐怖的杀伤力的同时,他又暗自庆幸自己那时爆发出来的力量和技巧。他虽然不是勤快人,却知道一身好武技的重要,跟在邓展后面练武从来不偷懒,要不然今天还真的难说。不过他虽然吃惊,但有赵子龙的威名做了铺垫,倒也不至于吓破了胆。他摸了一下铠甲,确信自己没有受伤,这才朗声笑道:“好了,你们就别后悔了。赵子龙是刘玄德的亲卫队长,又是当年公孙伯的白马义从出身,骑术高明也在情理之中。我们还是赶上前去,彦明只怕已经打得痛快了,去迟了你们可没机会立功了。”
一席话说得大家笑了起来,气氛轻松了些,庞德整好了队伍,继续向前,这次他更小心了,将曹冲围在中间,然后是许典二人带着虎士,再外面是他的亲卫队,由曹善和夏侯称带着。而他带着骑士们在最外围。一千多人簇拥着曹冲,提高警惕向前方的树林中冲了过去。
前进的过程中,好容易才还过神来的夏侯尚向曹冲讲了事情的经过。曹操大军冲散刘备的八千步卒之后,留下夏侯尚带着一千骑兵追杀刘备,就赶往江陵方向去了。刘备已成惊弓之鸟,顾不上收拢散卒,带了几十人就跑了。夏侯尚找了半天没找到刘备,就带着人收拢降兵,结果有士兵说,刘备的家小全在这些难民中。士兵们一听,大喜过望,分成百人一组的去找刘备的家小。
没有统一的约束,有的士卒开始抢劫难民,强抢民女。有几个士卒看中了一个大家人家的女子,没想到那女子性情刚强,居然夺刀反抗,结果被那几个士卒给杀了。他们正在考虑怎么分配那个女子的一对双胞胎女儿,没想到这个赵云带着一队人杀了过来,一个照面就挑了他四个亲卫,挑飞了他的头盔。他仗着人多,这才勉强对冲了两次,眼看着他将赵云的亲卫斩杀一尽,以为赵云要落荒而逃,没想到他凭着一已之力,连挑了十三个强悍的亲卫,反打得他夏侯尚落荒而逃,在战场上演了一出十来个人被一人一骑追着打的怪异场面。
“幸好是遇上你了,要不然……”夏侯尚后怕的看了曹冲一眼,有些尴尬的笑道。
曹冲瞟了他一眼,没有多说什么,什么他的部下强抢民女,十有八九就是他自己强抢民女,运气太差,被赵云看上了,追得屁滚尿流。不光是亲卫被赵云杀了一大批,就连他自己也都负了重伤,最可气的是逃就逃吧,连基本的规矩都忘了,直接冲着本队来来了,连累得自己差点送了命。
“仓舒,真不好意思,害你受了伤。”夏侯尚见曹冲臂甲上的那一道深深的裂痕,有些后怕,他讨好的看了曹冲一眼:“回去我就把那一对双胞胎给你送过来,长得实在不错,正好你没人侍候,送给你做丫头吧。”他一边说着,一边有些舍不得的咂了咂嘴。
曹冲懒得理他,不置可否的哼了一声。
前方树林里,阎行一千骑兵排行冲锋阵形,正看着前方一座木桥使劲。阎行紧握着手中的长矛,眼睛不时的瞟一下桥上那位横矛立马的白脸将军,大部分时间却在端详他身后树林里的滚滚烟尘。
“彦明,情况如何?”曹冲在众人簇拥下赶到了阵前,首先被桥上那位镇住了。
这位身高与估计中的相符,有八尺身高,骑在那匹黑油油的高头大马上气势十足,不过颌下的胡子没有那么夸张,短短的,脸也不黑,甚至有点偏白,和刚才看到的老帅哥赵云有点象。他就是那位猛张飞吗?曹冲不由得有些怀疑了,他问阎行道:“这是谁?”
“听他自己说叫张翼德,大概就是那位和关云长齐名的万人敌。”阎行皱着眉着说道,他看了一眼曹冲,又怕被曹冲误认为自己是怕了这位万人敌,这才停滞不前,指着树林后的灰尘说道:“他的身后有兵,就不知道是疑兵还是真有伏兵,我对这里地形不熟悉,不敢乱下结论。”
曹冲看了一眼,他知道演义上说是没有伏兵,不过是二十几个骑兵马尾巴上绑的树枝在练长跑,可是首先演义上说的对不对?他不知道。就算是历史上确实是疑兵,那么现在还是不是历史上的样子,他更不知道。所以他一时也不敢下结论,回头看了看周不疑。
“后面是小道,应该藏不了几个兵。”周不疑略看了一眼说道。
“这河水深不深?”曹冲担心张飞疑计不成就破坏桥,首先看了看桥下哗哗的河水。
“不深,小心一点骑马过去无妨。”周不疑说道。
“那好,冲过去。”曹冲见周不疑如此肯定,不再迟疑,对庞德和阎行两人下了命令。
“诺!”二人应诺,庞德和阎行耳语了几句,带着人从阵后绕开,沿着河往下游去了。阎行却举起手中的长矛,指着桥上的白脸张飞,催动战马,向前小跑了几十步,大声笑道:“金城阎行在此,敢来一战否?”
张飞浓眉一挑笑了:“无名小辈,能有此勇气也算是条汉子,来,放马前来,让我送你回家。”
“哈哈哈……”阎行大笑了几声,抬起手指着张飞笑道:“你号称万人敌,如今我一人一骑前来应战,你却赖在桥上不肯下来,难道要在桥上打吗?如果你骑术不精,那也无妨,阎行今天就陪你空手玩上两招也妨,来来来,有胆就前来一战,无胆的话就回去,只是这万人敌以后还是不要叫了吧。”
阎行说着,不屑的拍拍手,回头举起了长矛,一千西凉骑兵举矛高呼:“战!战!战!”
曹冲看在眼里好笑,这演义里说的可是张飞三声大喝水倒流,今天怎么阎行成主角了。他瞟了一眼远处,见庞德已经不见了踪影,知道他在斥候的带领下找地方过河去了。这才放心的回过头来看着变了味的当阳桥。
张飞面色有些不善,他想要催马下来与阎行一战,可想想身后不远处自家主公刘备与一行人等还在喘大气,隔在中间的只有自己等二十几骑,还有就是这条河,如果自己下去打一架,他们一哄而上怎么办?被他们冲过了桥,那二十几个人还不够人家填牙缝的。要不就趁着他们没看出虚实来,再拖上一拖,让主公他们有时间跑得远一点?这陈到也是,带着江夏的一万精兵说来接应主公,怎么到现在还没到?真要有一万精兵在手,要得着这么装吗。
阎行见张飞犹豫,知道曹冲所说后面是疑兵十有八九是真的。他胆气越发壮了,暴声怒喝:“战又不战,退又不退,到底想要如何?”
张飞气得七窍冒烟,他没想到自己今天居然被人挤到这个地步,不由得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脚一踢马腹,就要上前与阎行单挑。胯下乌骓刚跨出两步,还没离开桥面,只见身后远处一骑飞奔而来,他看了一眼,不由得吃了一惊,来的正是他安排在下游监视的长子张苞。见张苞如此惊慌,他心头升起一种不良的预感,不由自主的勒紧的缰绳,止住了昂首欲行的乌骓马。
阎行见对岸下游奔来一骑,知道庞德的强渡被人发现了,立刻举矛高呼。号角兵一听,吹起了进攻的号角,一千西凉骑兵齐声大呼,催动战马,缓缓加速,向张飞逼了过去。
张飞一见阎行不再叫阵,而是立即发动了进攻,心头遗憾的叹了口气,拨马就走。阎行离他很近,举矛的同时已经催马冲了过来,他跨下的西凉名驹加速极快,几息之间已经冲到桥前。张飞吃了一惊,抡起手中长矛击向木桥,却见阎行左手一抬,早已准备好的手弩嗖的一声,一尺长的羽箭转眼就射到了张飞马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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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飞没想到阎行纵马之时右手持矛,左手居然还能放弩,一时没有防备,眼看着短弩飞到眼前,手随心动,本想去砸断桥面的长矛倏的挑起,将飞来的羽箭磕飞,随后单手一抖,长矛如出洞的毒蛇,刺向奔上桥来的阎行。
阎行暗暗一笑,他从来就没指望着那一箭能射中张飞,毕竟这位可是名闻中原的万人敌,即使不备也不至于被一只弩箭给放倒。他放那一箭,只是为了拖一下时间,而如今,他的这个目的已经达到了。羽箭刚出手,他就扔掉了短弩,两手持矛,双脚踏起马镫,两腿紧夹住马腹,身体前倾虚坐在马鞍上,暴喝一声,长矛迎着张飞的长矛就刺了过去。
两矛相交,两簇火星迸现,两人一触即分。
张飞是回身单手使矛,力道本身不顺,又借不上马力。而阎行却是有备而来,双手持矛,再加上胯下战马的助力,占了很大的便宜,即使张飞的力量很大,胯下的乌骓马也极神骏,还是被阎行一个突刺撞得向前趟了两步,离开了当阳桥面。身子晃了两晃,差点从马上栽下去。他心头火起,没想到了一时大意,竟被这个打扮不似中原人的小子占了上风,当下纵马向前奔了几十步圈回马头,大喝一声:“再来!”双手握矛催马就要再冲过来,与阎行再较胜负。
阎行战阵多年,身经何止百战,深知趁胜追击的要诀,他既然一击得手,怎么可能会让张飞找到反击的机会,更不可能让张飞借着一个冲锋的机会再回到桥面上来。所以他催动战马,跟着向前的张飞就冲了过去,张飞刚转过身,他已经到了张飞的马前,抬手就是一矛。
张飞的马刚刚转过身,速度还没加起来,眼看着阎行的长矛又到了,心里憋屈得慌,却是无可奈何,只得勉强持矛相抗,两矛相击,阎行从他身旁一掠而过,奔出两步,以高超的骑术控着战马急停回身,紧跟着又向他背后追来。
连续两次吃了阎行暗亏的张飞气得暴跳如雷,他一边大叫着让张苞去毁桥,一边催动乌骓加速,回身挡开阎行如影随行刺来的一矛,两人双马产并行,只听得丁丁当当的一阵乱响,几息之间,交手十几个回合,竟是不分胜负。只是这十几个回合打下来,张飞离桥却是越来越远了。
张苞听了张飞的大呼,纵马上桥,手中长矛左右荡开,击打在两旁的桥柱上,桥柱晃动了一下,发出吱吱呀呀的声音,却没有散开。张苞一见自己力道不够,拔出腰间长刀弯腰去砍,正在这时,两只长箭一前一后呼啸而至,射进了他的胸口,张苞胸中一痛,手顿了一下,抬眼看去,只见一匹战马带着风声撞到了他的面前,马上一员小将双手持矛,向他刺来。张苞躲闪不及,战马被撞得横飞起来,跌入河中,而他则被被一矛刺个正中,当场身亡。
夏侯称在阎行冲过桥的时候就催动了战马,不过他离桥远一点,眼看着张苞上了桥,只得连发两箭,紧跟着纵马上桥,将张苞的战马撞下了桥,一矛挑死了飞到半空中张苞,跟着冲下桥去,拦住那几个冲上来要救张苞的侍卫,手中长矛一甩,将已经断气的张苞甩到最先冲上来的侍卫身上,将他砸得从马上摔了下来,跟着长矛横扫,又将两个侍卫挑落马下。
张飞看到儿子张苞被一员曹将挑死,怒火攻心,舍了阎行不顾,猛踢马腹就冲着正圈马回头的夏侯称杀来。阎行催马紧追,双手持矛直奔张飞后心,只是张飞马快,这一发怒狂奔,他竟是总差那么一步,眼看着张飞和那匹黑色大马就要撞上夏侯称,急得他大声喝道:“叔权小心。”
夏侯称看到张飞势如疯虎,杀气冲天,而自己的马刚圈回来,根本来不及加速,正面被他撞上是必死无疑,说不定还会被这个仓舒一直提醒他要小心的万人敌一矛挑起,当下也不多想,脚从马镫里松开,甩手将手中的长矛掷向张飞,双腿用力一蹬就从马上窜了下去,紧跑几步,窜上一个张飞亲卫的马背,一手握着那人的手腕,将他手中握着的长刀拉过来一划,割断了那个亲卫的脖子,随即将他推下马背。
张飞手腕抖动,挑飞了夏侯称掷来的长矛,乌骓马急速撞上了夏侯称那匹空鞍战马,将那匹可怜的战马撞得横飞起来,重重的摔在地上,翻了个身,口中吐出血沫,很快就断了气。
只是这一撞,却拦住了张飞冲向夏侯称的路线,张飞再催马时,夏侯称已经夺马杀人成功,而阎行已经杀到了他的身后,隐隐能听到后心矛尖带出的风声。张飞虽然看着夏侯称就在眼前,却只能先回头接了阎行一矛,两人转眼之间又交手三次,夏侯称已经换了一支长矛,理都没理张飞,带着已经冲过桥来的几十个骑兵就向树林后冲了过去。
张飞见大势已去,过桥的骑兵越来越多,再缠斗下去,自己这些人有被包围的可能,只得虚晃一矛逼退阎行,纵马而去。在路过张苞的尸身前,他从急驰的马上弯下腰,单臂夹起了张苞,带着几个侍卫,拐了几个弯,很快消失在树林之后。
“彦明果然勇猛,对上张翼德也没落下风啊。”仓舒看着额头冒出微汗的阎行,心里乐滋滋的,庞德说这家伙能把马超打伤了看来是真的,连张飞这种猛人遇上他都没沾到便宜,可想而知战斗力确实强悍了,自己当时让周不疑去说服他,还真是捡了个大便宜。
“公子过奖,这张飞确实勇猛,不愧是万人敌。”阎行抹了把汗笑道:“我如果不是抢了先机,又有这个马镫相助,只怕未必能如此。何况叔权挑起了那个小将,也让他受了很大的影响。对了,那个小将好象是他的儿子。”
“是吗?”曹冲心头一惊,他印象中张飞的夫人好象是夏侯家的,这别是自家人杀了自家人吧,他也没敢多想,立刻带着阎行等人追了下去,生怕先行的夏侯称遇到发疯的张飞,夏侯称虽然猛,但毕竟年轻,对敌经验和张飞这种厮杀了小半辈子的人比起来还是差得太远。
树林后留着几具尸体,那些装神弄鬼的疑兵中被夏侯称带的人围住的几个已经永远的倒在了那里。夏侯称指着马尾巴上绑着的树枝笑道:“果然被你们猜中了,这些家伙骑着马来回的猛跑,搞得象个真的似的,看到我们来了,吓得转身就跑,居然被他们跑了一半人。”
曹冲顾不上多看现场,这些自然有阎行去看,他把夏侯称拉到一旁说道:“你们家有没有走失过人,比如年轻的女子?”
“你问这个干嘛?”夏侯称还沉浸在当场挑杀敌将的快意之中,一时没想明白曹冲问这个干什么,不过见曹冲问得郑重,细想了想说道:“我家是有个从姐走丢了,大概是建安五年吧,那年是十三岁。”
“哦。”曹冲没有再说什么,只是点了点头,心中暗想,看来就是这个女子了,张飞也太缺德了吧,抢人家十三岁的小姑娘做老婆?唉,这世道真是怪。不过如果这个女子建安五年十三岁,今年最多二十一岁,估计还没有那个被挑死的小将大,肯定不是她亲生的,这样就好多了。
夏侯称见他出神,也没功夫去多问。这时阎行整好了队伍,过来请示下一步如何安排,曹冲和他略商量了一下,决定继续追下去,不过考虑到现在随时都有可能遇上从江夏来的一万精兵,追的时候要小心从事,别被刘备反包围了,那可就衰大了。
他们追出树林,不久庞德的那一千人也绕了过来,两千骑兵合兵一处,继续向东追去。
荆山向东,山势越行越缓,水却越来越多,骑兵的速度总是快不起来,再加上曹冲担心被刘备反包围,走得越是谨慎,不时的派出斥侯到前方打探,而他们却是缓步向前,一来他们一天一夜没有休息过,虽然那些骑兵习惯了马上生活,可是真正与大军对抗,这种体力状态下必然要吃亏不小。二来路边虽然没有了那么多的难民,却不时的出伤兵出现,见到大队骑兵,一个个也不跑了,甚至连刀都懒得拿,干脆躺在那里看着。
曹冲越走越疑心,命令停下休息,安排了夏侯尚带着收拢起来的几百人去收拢刘备被打散的部队,仔细盘问了一些伤兵。伤兵们说,不久前看到刘备带着百十个人向东去了,应该走得不是很远,他们虽然有不少马,但是也有不少人是步行,估计就在前面二三十里左右。
一听这么说,阎行和庞德都兴奋起来,如果前面是步行的话,他们只要放开脚步追上一个时辰,绝对有把握赶上刘备,拿住刘备就是大功一件。曹冲见他们兴奋成这样,也有些心动,他是一心想拿住刘备,阻止孙刘联盟,只要刘备被抓住了,孙权独立难支,纵使一时半会拿不下江东,但荆州却是可以牢牢的抓在手中,形势对已方大为有利。
只是,江夏的一万精兵已经出来好几天,这百十来里的路程怎么还没到?这个问题一直盘旋在曹冲心头,象朵乌云一般,难以抹去。
“元直,这东去三十里之内可有适合伏兵的地方?”曹冲有些犹豫,回过来问周不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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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不疑摇了摇头说:“此去前方五十里,都没有适合伏兵的场所,不过行军也极是不便,草泽湖泊甚多,大队骑兵前进恐怕不是很方便。五十里以外,有个小山谷,如有伏击,只怕会在那里。除此已外,就没有地方了,出了那个小山谷不远,就是夏水了。”
曹冲点点头,正要说话,前面有一个斥候飞奔而来,报告前方三十里不到的地方发现刘备一行正在逃命,看起来形态很是仓惶。其中夹有不少文士,行进速度不是很快。
“再追四十里,如果到了那个山前还追不上,我们就放弃。”曹冲权衡再三,下达了命令。
庞德和阎行大喜,他们商量了一下,考虑到路不好走,两千骑兵一起行军颇有不便,决定将两人的亲卫集中起来,交给庞德带领,在前面先行追击,其他人跟在后面,一旦前面发生交战,而立刻赶上。曹冲听了,也觉得有道理,便点头同意了。
庞德带着夏侯称,告辞了阎行和曹冲,领着五百骑兵冲到前面,放马狂奔。这五百亲卫都是武技高强,骑术精妙的士卒,不管是装备还是体力都是比较好的,这一和大队突离,速度立刻提了上来,一路急奔,不到半个时辰,庞德就看到了前面影影绰绰的人影。他压抑住心头的兴奋,抬起手中的长矛喝了一声,后面狂奔的骑兵们收拢队形,形成以他和夏侯称为首的锥形冲锋阵型,一个个举矛在手,虽然步伐比刚才慢了一些,那种临阵的杀气却越发的浓厚了。
前面狂奔的正是刘备一行,他在当阳长阪被曹操的骑兵冲破了阵形,之后不久就接到了陈到派人送来的消息,说一万精兵已到夏水之滨,正往当阳赶。刘备一听大喜,带着诸葛亮、徐庶等人略作休息就拐向东。只是因为人马打散了,又听说曹操的大军向前直奔江陵去了,他才没有立刻起程急行,停下来收拢了一些士卒,查点了一下损失,这时才发现家眷全部走散了,甘夫人、麋夫人、亲生儿子阿斗、女儿都不见了,身边只剩下刚刚十多岁的养子刘封。
负责护卫家眷的赵云一见,顾不得向刘备请示,就带着自己的亲卫回头杀向长阪去了。刘备听到有人报告说赵云走了,半信半疑,一时茫然失措。直到后来赵云送回了甘夫人和诸葛亮等人的家眷,又返回去找麋夫人和阿斗时,刘备心中才算落下一块大石头,他们在树林里休息了片刻,遇到了从江陵赶来的鲁肃一行,鲁肃问了一下情况,强烈建议刘备与孙权联盟。
就在鲁肃劝说刘备的时候,有人来报说又有两千骑兵从北面赶了过来,这个消息吓得刘备面无人色。他环顾了一下四周,本来的八千大军现在只剩下不到一千人,只有魏延还剩下二百部曲,霍峻还有三百多人,张飞还有二百多亲卫,赵云杀向长阪去了,也不知道还剩下多少人,不过想到他的人要保护妇孺,估计受损更多。
徐庶和诸葛亮一见刘备茫然无计,既担心儿子阿斗,又生怕敌人的骑兵追上来,立刻建议离下一部分人断后,等待赵云,其他人立刻起程向东和陈到大军汇合,同时派出快马通知陈到派人来迎。
刘备一思量,自己留在这里也没有太多用处,便点头答应,让张飞带着人去当阳桥接应赵云,自己由魏延等人护卫着,向东逃命,刚逃出不远,赵云怀抱着阿斗回来了,不过这次回来的只有他一个人,所有的亲卫全部死在和夏侯尚的对攻中。
“麋夫人死了,小姐也不见了。”赵云羞愧难当,跪地请罪。刘备虽然难受麋夫人的死,但这个情况下也只能好生安慰,这面安抚了赵云,那面还要派人安抚麋竺麋芳兄弟,然后就起身急行,生怕被两千骑兵再缀上,这一千败兵可不够人家再杀两个来回的。
“你说那个小将是曹操的儿子曹冲?”刘备听赵云详细讲了经过后不由得皱起了眉头。
“对,我看护卫他的是两千西凉骑兵,西凉人的装扮很好认。而且听说曹操这次带来的只有两个儿子,曹彰我们已经见过了,这个年幼的肯定是曹冲。”赵云点头道,他正是从庞德和阎行的战旗中估计到了可能是曹冲,这才尾随着夏侯尚的败兵追了过去,想要突杀曹冲的。“何况我还听到那个败将叫他‘仓舒’。”
“那就不会错了。”刘备突然停住了马,招手叫过诸葛亮和徐庶:“听说曹贼这个儿子天生聪明,又善于收买人心,宛城临阵劝降,大得仁名,有此子在,于我不利,既然他带了两千骑兵追过来,我们前方有一万精兵,再加上云长的一万兵也该到了,合两万人之力,能否击杀此子?”
徐庶沉思片刻,抬头看了一眼远方说道:“前方山势皆缓,无藏兵之处,且叔至尚在夏水之滨,云长按时日计算亦将到汉津,如要伏击曹冲,只有在前方五十里的山谷之中,此处可最大程度的限制骑兵的威力,发挥步卒的优势。”
“那就将曹冲引到那里去,这里地势不利于大队骑兵急驰,他要追上我们不可能太快。”刘备回身说道:“子龙,你带着人护着家眷先行,把没用的东西全扔掉,能骑马的全骑马,如果实在他们跟不上,就让子仲(麋竺)兄弟护着家眷,你一人先行,让叔至他们到前面山谷中设伏。”
一听刘备的计划,所有的人都急了,徐庶连忙说道:“主公不可,曹冲带着骑兵两千,主公手下只有散卒一千,力量对比太过悬殊,还是主公先行,我等留下诱敌吧。”
“不行,只怕曹冲此来,是冲我的,我要走了,他未必有什么兴趣。”刘备不容分说的挥了挥手。他心中自有决断,眼下江东来人要求联盟,自己被打得这么惨,总共只剩下一万多人,如何跟江东讨价还价,如果实力不济,那只能依附江东,自己岂不是又成了他人的手中刀?如果能冒险设伏,拿下曹冲,不仅可以报长阪落败之仇,打击曹操的气焰,还可以让鲁子敬看一看我刘玄德的魄力,让江东不敢小瞧于我,到时谈判才可争得一席之位。
徐庶才要再劝,被诸葛亮拉了一下袖子,眼神朝一旁静观的鲁肃瞟了一下,他心中立刻明白了刘备的打算,不再劝说。当下整理了队伍,将受伤严重的士卒分离开来,让他们在路边自寻出路,赵云麋竺等人先行一步,而剩下人保护着刘备缓步向东,保持着一个安全的距离引诱曹冲来追。
刘备本来安排鲁肃先行,不过,在鲁肃表演了一手百步外一箭洞穿盾牌的过硬功夫之后,他就闭上了嘴。没想到鲁肃看起来一身文士打扮,还有这等武技,让自诩马背上过了半生的刘备好生惭愧。
他们向前走不到半个时辰,张飞就追了过来,满面悲愤,怀里抱着张苞的尸身,身后跟着的十几个亲卫也是一脸郁闷。有几个人不仅身上带伤,脸上还有鞭伤,看样子又挨过张飞的马鞭了。
刘备一见,又气又悲,更是铁了心要拿下曹冲,张飞一听,更是大声叫好,一行人继续不紧不慢的向东,直到听到有五百骑兵突然加速冲了过来,他们才加快了脚步开始狂奔。
徐庶边跑边回头看,见后面的五百骑兵虽然速度没有提到最高,但已经摆好了冲锋阵型,不由得暗自叫苦,他没想到在这种地形上,那些西凉骑兵还能摆出这么好的队列,一看看他们手中林立的长矛,他更是心惊肉跳,刘备手下的骑兵也有不少乌桓人,还有不少赵云带过来的的当年的白马义从,他们能在马上熟练使用长矛的都不多,没想到这些西凉骑兵却是清一色的一丈五长长矛,这用环首刀的遇上用长矛的,武器长度上就吃了很大亏,难怪赵子龙的那些亲卫一个都没能活着回来。
一旦被他们追上,可不是什么好事情。徐庶立刻建议刘备留下一些人,在前面的小土坡进行拦截,要不然不用赶到前面的山谷埋伏曹冲,他们先要被曹冲追上了。
刘备听了点头称是,回头看了一眼霍峻和魏延,没等他说话,魏延大叫着:“主公,魏延愿往。”
“有劳文长。”刘备也不谦虚,一面打马狂奔,一面对着魏延拱了拱手。
魏延回了礼,带着他的部曲冲上了旁边的土坡,一面狂喘着,一面看了一下地形,指挥着手下人占据有利地形,首先将箭壶里的箭全部插在了面前,又将身上跑弯了的长刀摆在合适的位置,方便到时候抽出来短兵相接。他刚刚布置好,庞德的五百骑兵已经冲了山坡前。
庞德老远就看到有人上了旁边的土坡,皱起了眉头,这个小土坡,说高不高,但要冲上去的话,马速却会受到影响,骑兵一旦达不到相应的速度,威力会大减。更让人头疼的是,一旦被他缠上了,刘备可就跑远了。公子的命令是追四十里,大概就是到前面那个已经可以看到影子的大山谷,眼看着前面那一群人跑得比兔子还快,再不赶上去可就麻烦了,难道要白追一趟?
庞德没有多想,他瞟了一眼山坡上拉开的弓,断然下了一个决定,大喝一声:“举盾!继续追击。”
骑兵们齐刷刷的举起了臂盾,挡着侧向射来的箭,马速不减反增,拼着受伤几个,也要冲过这道阻截,继续去追刘备,反正这些步卒在后面也追不上四条腿的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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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延一见他们没有向土坡冲来,而是齐齐举起了盾牌,立刻知道自己判断失误,对方根本意不在此,也没把他这几百人的阻截放在眼里,对方的目的很明确,就是要追上前面的主公。他当机立断,放出了第一波箭之后就扔了弓,抽出长刀从土坡上冲了下去,险险拦在了冲过来的骑兵前面,他刚站稳,就看到几匹马迎撞到,几枝长矛直直的搠了过来,吓得他连忙打了个滚,躲到了路旁的树后,而另几个亲卫却没这么运气了,刀刚举起来,就被长矛刺倒挑飞,落在滚滚的铁骑之中,五百铁骑转眼从惊魂未定的魏延面前飞驰而过,被践踏成一片泥泞的草地上留出了那几个已经被踩得血肉模糊的亲卫,还有几个中箭落马的骑兵,同样受伤严重,人事不知。
“大人,后面还有人。”一个亲卫看着远方出现的大队人马,大声叫道。被擦身而过的铁骑惊住的魏延这才回过神来,一边暗处庆幸着上次没被张辽堵住,一边抬起眼睛看着后面的大队人马,不由得疑惑的说道:“刚才过去有多少人?”
“也就四五百吧。”
魏延缩了一下脑袋,四五百人看起来就有这样的威势,那一千人是什么样子?两千人又是什么样子?唉,不管他了,反正自己也追不上那些骑兵,就算追上去也顶不了什么作用,还是留在这里挡一下后面的人吧,总算是尽了自己的一分力。王威已经战死在长阪了,自己就埋在这里也不错,毕竟还是荆州的山和水。
曹冲带着人走得不是很快,等到他们到了山前时,魏延已经严阵以待半天了。看着土坡上人数虽然不多,小阵式却摆得颇有章法的魏延,他满意的笑了,这个三国时代的名人虽然没打过几个仗,倒还真是有天赋的,这个半圆阵象模象样的。
上次没抓住你,这次看你还往哪儿跑。曹冲得意的一笑,让阎行带五百骑兵继续去追,同时提醒庞德不要进谷。而他自己则停下了脚步,将小山坡围住,同时下达了尽量生擒的命令。
他实在是太想活捉这个魏延了。
略作准备之后,许仪带着四个虎士,五百改为步卒的骑兵向山顶发起了冲锋。他们高举着盾牌,排着松散的阵型向前缓步而行,而剩下的人则逼近山坡之后,一齐放箭进行掩护。
魏延手下的部曲平时训练虽多,但毕竟没有打过几次大仗,一些人刚放出几箭,就被齐射而至的箭羽射伤射死,受伤的惨叫声引起一阵慌乱,手中的箭也慢了,本来威力就不算大的箭阵威力再减三成。许仪一见对方的箭稀了,大喝一声,加快了脚步,五百人吼声如雷,迅速逼近,百十步的距离转眼就到,许仪第一个冲了土坡,抡圆了手中的长刀,将一个持着弓箭发呆的士卒劈翻在地。四个虎士各带着百十个西凉兵,抡圆了战刀一阵猛砍,那些惊慌失措的荆州兵哪里是对手,立刻被杀了个一团糟,阵势转眼就乱了套,一个个各自为战,组织不起有效的防守。
魏延叹了口气,也丢了手中的长弓,指挥着士卒们收缩防线,尽边阻挡,只是他的部曲被人围住,首先心慌不已,而排在前面的那些人也不是许仪带过来的几个虎士的对手,没有片刻功夫,最外层的部曲就全部死伤殆尽,剩下的百十人也被冲上来的五百人围在中间,绝无逃脱之理。
“啊――”万念俱灰的魏延狂叫一声舞起长刀冲了出去,对着出手不空回的许仪连砍三刀。许仪左臂轻抬,轻松接下了魏延的攻势,接着手中长刀一翻,又狠又准的砍在了魏延的长刀上。魏延手一麻,握不住刀把,接着小腹又挨了一脚仰面摔倒。旁边两个虎士扑过来,双刀齐下,砍倒两个抢上前来要救他的部曲,一人拎着魏延一只脚,拖起来急步后退,很快就将魏延倒拖到刚赶过来的曹冲面前。
“降者不死。”曹冲先对人下达了劝降的命令,这才蹲下来看着狼狈不堪的魏延笑道:“文长,何苦如此?”
“要杀就杀,无须多言。”魏延瞟了一眼曹冲,也不挣扎了,摊开双手躺在地上,闭上了双眼。
“如果要杀你,我家公子何必费这个事。”周不疑笑道:“我家公子是可惜文长满腹才华,却在这里为刘备这个伪君子做了替死鬼,这才亲自来劝文长,文长何必拒人于千里之外?”
“我魏延不过是襄阳城看城门的一个假司马,能有什么才华,刘豫州仁厚,我魏延为他死又何妨。”
“哈哈哈,文长不必枉自菲薄,邓塞之伏,要不是横野将军谨慎,我家公子将计就计,难说文长不会成功,就连荡寇将军张文远都夸你识兵机,跑得快,将来是个将才,你又何必谦虚呢。”周不疑看着魏延丧气的样子宛尔一笑。
听说张辽夸自己,一直对自己有些失去信心的魏延不由得睁开了眼睛,可一看自己眼前站着的全是曹军,想到自己刚刚被人一脚踹倒,又不禁叹了口气摇了摇头,伏击人差点被人反包围,打阻击又没挡住人家一个冲锋,临阵对敌吧,砍了人家三刀,却挨不住一刀一腿,如今被人这么狼狈的抓住,哪还有什么脸面啊,将才?什么将才啊。
“许正礼是虎痴大人的嫡传,征战数年,大仗见过无数,我营中能打赢他的还真少见,你被他给打败了,不算是丢人。你刚经战阵,就有如此机巧,将来多多历练,前途不可限量。”曹冲弯下腰看着魏延,指了指那些被曹军围住、以希冀的目光看着魏延的人,正色说道:“如果你要为刘备那个伪君子送死,不仅可惜了你自己,也可惜了这些跟随你的人。”
“我……”魏延犹豫了。
“你刚才说刘备仁厚,可是你看到那些跟着刘备出来的人是什么结果吗?刘备在哪儿?他连自己的家人都顾不上,又如何顾得上那些百姓?力有不逮而为之,陷民于刀兵之中,是为不智,只顾自己的虚名,不顾他人的死活,是为不仁,文长怎么糊涂至此?”周不疑收了脸上的笑,语调尖讽的说道:“要说仁厚,我家公子才是仁厚,宛城前面对二十架守城弩,能攻而不攻,能取而不取,只为宛城数万士卒百姓,不顾自身安危,又岂是刘备邀名之举可比。文长只知刘备仁厚,却不见我家公子仁厚吗?”
“宛城?”魏延到现在还没搞明白宛城的事,他在樊城里和霍峻跟着张飞守城,后来夜里偷偷摸摸出了城,一路紧赶慢赶的追上刘备,才发现提前几天开溜的刘备带着数万百姓,一天才走了十来里,当时他就劝说刘备舍弃百姓,快马加鞭赶到江陵去,据城而守,哪知道却因此被刘备责备了一通。当时他还觉得刘备不过是太过仁义,舍不得百姓,后来却见他真正逃起命来正如周不疑所说,连自己的家人都顾不上,更别提什么百姓了。这让他觉得有些心灰意冷,没想到自己敬佩了多年的英雄就是这样的,只是一时无奈,既然已经投了刘备,襄阳又回不去了,只有跟着刘备走。
“你没看到文仲业将军?”曹冲笑着拉起一头雾水的魏延说道:“你不相信我,还不相信文仲业吗?”魏延有些茫然的想了想,实在想不起在长阪有没有看到文聘的战旗,这时一个部曲叫道:“大人,我看到文将军的战旗了,宛城真的投降了吗?”
“当然,我家公子还能骗你不成。”周不疑对曹冲花这么多心思去劝降一个无名小辈很是不解,极力压制着心中的不耐烦说道。
“既然文仲业都降了,我魏延也只能如此了。”魏延见曹冲微笑着看着他,长叹了一口气,摘下头盔,单腿跪倒在曹冲面前。曹冲大喜,连忙扶他起来。这可是他宛城冒险以来,真正的第一个实质性收获,虽然与王霸之气无关,却也不由得心中不暗自欢喜。
收拢了魏延的人马,曹冲向前赶上了庞德和阎行。他们俩正在山谷前的土坡上眺望,一千骑兵在谷前平地上严阵以待。见曹冲和魏延并肩大步赶来,庞德先向曹冲见了礼,回过头来对魏延笑道:“这位将军好身手,居然能在庞某的矛下逃生,算起来还真不多见。”
魏延脸色一红,好在他的脸色本来就红,一时也看不出来什么来,他拱拱手道:“惭愧惭愧。”
曹冲笑着给他们互相介绍,魏延一听这位就是在壶关之战斩了郭援的关中第一猛将,不由得吃了一惊,连忙又再行礼,这时候他觉得刚才庞德说的倒不全是吹牛,自己确实是躲得侥幸,难怪那五百骑兵奔驰起来象是一人,气势却如千人一般势不可挡,自己那一轮箭居然只射倒了区区三四个人。
“公子,我们还要不要进谷去看看。”庞德和魏延寒喧的时候,阎行有些不舍的看着曹冲。曹冲看着远处的山谷默不作声,问了问去打探回来的斥候,惋惜的叹了口气说道:“江夏的兵已经赶到山谷中埋伏了。再说即使没有伏兵,只怕我们追上去也会与迎面而来的大军碰上,两千人对一万人,这里的地势又不利于骑兵展开,还是算了吧。”
阎行虽然遗憾,却没有多说,他对这里地势不熟,也担心中了埋伏,损失了人手还拿不到刘备,那可就不合算了。现在虽然没有抓住刘备,但奔袭四五百里,完成了既定任务,回头时还可以收拢一些残兵,功劳还是有的。当下也不再恋战,和庞德带着两千骑兵,保护着曹冲原路返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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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延欲言又止,他跟在曹冲身侧想了半天,却一直没说出来。曹冲看见他的神情,也没有多说,一路说着闲话。快到当阳的时候,魏延终于还是忍不住了:“公子如何知道山谷中有埋伏?”
曹冲笑了,他饶有趣味的看着魏延:“文长知道山谷中有埋伏?”
“正是,陈叔至带着江夏的一万精兵在谷中,就等着公子上勾呢。”魏延见他们离那个山谷已经很远了,不可能再回去,这才将刘备的打算说了出来。不过他看曹冲好象并没有太惊讶的样子,一直有些不解。“公子如何如何山谷中有埋伏?”
曹冲有些庆幸的回头看了一眼那个已经看不见的山谷,吐了一口气笑道:“刘备早上就被丞相大军打散,休息到下午,人应该也收拢得差不多了,兵也聚了不少了,又抢在我们前面出发,为什么还一直在前面不远处,如果他一心逃命,只怕我们根本追不上他,所以我觉得他有诈。”
“另外,”曹冲又说道:“江夏的人三天前就出发了,以他们的速度计算,这个时候应该赶到了当阳接应才是,就算赶到当阳已经没有作用,也不应该在这一路上都没有消息,一万人不是几百人,不容易藏得住身形,要么就是他们躲起来了。而这一路上适合埋伏的地方只有这里。”
曹冲原本只是猜测,现在已经得到了魏延的验证,山谷里确实有伏兵,而自己却在落入圈套之前安然回转了,这份得意让他觉得份外轻松,分析起开始的猜测来也多了几分把握,少了几分狐疑。
庞德和阎行一听山谷中确实有埋伏,心里的一点遗憾也消失得干干净净,如果说开始是迫于曹冲的身份他们不好反对的话,现在却只有佩服。两人相互一笑,暗自庆幸这次算是此行不虚,损失极小,而收获却是不小。
半路上他们遇到了夏侯尚,夏侯尚正在着急,他一千骑兵现在只剩下不到八百人,可他收拢的刘备残兵却有四千多人,除去那些受伤比较重,能战的还有两千多,一旦这些人要乱,他还真有些看不住,又不能拿起刀来就砍了,那更容易引起动乱。这里看到曹冲的两千骑兵回来了,心里总算放下了,连忙赶过来交差,顺便把他答应送给曹冲的一对双胞胎给了过来。
曹冲看着那一对哭得梨花带雨的小美女,怜惜不已,看着夏侯尚那一副馋样,本来对这两个小姑娘不太感兴趣的他倒是舍不得把她们送到夏侯尚手里了。他假模假式的谢了夏侯尚,一边安排人去接收那四千散卒,一边和颜悦色的问话。
两个小姑娘见曹冲和她们年纪相近,态度也是极好,惊恐不安的心情好了很多。相互看了一眼,其中一个稳重些的说道:“我们姓米,我叫小双,姐姐叫大双,都是襄阳城外的人家,在长阪坡被乱军冲散了,父亲走失了,母亲……死了。”米小双说着,用一种复杂的眼神看了一眼夏侯尚,夏侯尚没敢吭声,把脸扭了过去。
“既然如此,你们就跟着我回襄阳吧,如果能找到亲人你们就回去,找不到就暂且跟着我。”曹冲叹了口气。说实在的,他虽然生理年龄只有十三岁,心理年龄却是二十大几的成年人,虽然对美女并不排斥,但对才十二岁的美女还是觉得下不了手,总觉得有点太禽兽。虽然他的那些兄弟们十几岁结婚的多的是,象曹丕曹彰就不用说了,不光有妻子,还有好几房妾,就连十七岁的曹植、十五岁的曹熊都有了妻子。给他提亲的人也不少,那蔡瑁不是已经把女儿送到他的房中来了吗。只是他自己觉得不太习惯,这还没发育开的美女,再美也是花骨朵。要说漂亮,还就是曹丕的老婆甄氏那样的最好,二十五六岁,如盛开的花一样诱人,正符合他前世的审美观点。
米氏姐妹谢过曹冲,合乘到一匹马上,跟着一个虎士去找到母亲的遗体,找了车拉回襄阳安葬。
刘备在谷中等了好久,却听人来报曹冲在谷外看了一阵,撤回去了,当下气得大怒,将手里的长刀狠狠的砍在一棵小树上。徐庶和诸葛亮相视苦笑,却又无可奈何,只得劝刘备稍安勿燥,以后机会还多,现在陈到带着一万精兵来了,关羽也带着一万水军到了汉津,合兵一处,和江东谈判也不是全无实力。两人正劝说着,一个荆州斥候骑着马进了山,举着小白旗走了过来。
“我家公子让我带个信给徐福先生。”那个斥候看着脸色铁青的刘备有些害怕,说话的声音都有些虚了,不由自主的向后退了两步,生怕刘备一言不合,一刀就砍了上来。
“我就是。”徐庶心中暗惊,他这个名字还是老早用的,现在知道的人还真不多,怎么那个曹冲却知道?“有话就当面说,没有话就赶快走。”
“我家公子说,令堂受伤严重,要回襄阳疗伤,令弟也跟着去了。先生如果想回襄阳,就赶紧动身,他在当阳等先生,如果先生不回襄阳也没关系,他会好好替先生照顾令堂和令弟的。”
徐庶一听,如遭雷击,顿时傻在了那里。母亲走散的时候他就有种不祥的预感,只是想着弟弟还在母亲身边,想来不至于有太大的事情,说不定很快就能赶上来,没想到等到的却是这个消息。什么好好照顾,那就是软禁了。他一时心乱如麻,进退失措,在山坡上乱转起来。
刘备见了,心中暗自失望,他上前拍了拍徐庶的肩膀说:“元直,是我刘备没有福气,本想着与元直共创一番事业,没想到助刘伯玉夺襄阳不成,南下江陵又遭此惨败,连累得数万百姓受曹贼残害,如今伯母又被小贼掳去,实在是痛心不已。元直大才,只要回了襄阳,想来曹贼不会为难伯母,元直,你还是随他去吧。”
徐直六神无主,早已乱了方寸,听刘备这么一说,眼中流出泪来,拉着刘备的手说道:“主公,庶本是一介村夫,得主公高看,相与机密,本想与主公同力,建功立业,不料老母为人所掳,方寸乱已。纵使留在主公身边,也是行尸走肉一具,与主公无益。孔明大才,胜过庶百倍,愿主公信之听之,大事可成。庶在北,遥祝主公功成。”
说完,哭倒在地,拜了三拜,起身又与诸葛亮等人告别一番,单身一人,随着那个荆州斥候下山走了。一路向西,半夜里分,赶到了曹冲在当阳的大营。
曹冲正在米大双和米小双的服侍下洗脚,两个小姑娘虽然手脚不太熟练,但胜在皮肤细嫩,所以虽然有点笨手笨脚的,几次差点打翻了铜盆,曹冲倒也没有说什么。一听外面通报徐庶来了,他连忙推开正在给他穿袜子的小双,两三下穿好了袜子,穿上鞋迎了出去。
“元直先生,来得何其慢也。”曹冲大笑着,将徐庶拉进帐来坐好,对米大双和米小双说道:“快去吩咐准备点酒菜,元直先生想来还没有用饭。”
徐庶看着应了一声出去的米大双和米小双愣了一下,刚想要说些什么,却见米小双不为人注意的摇了摇头,只得闭了嘴。曹冲见了,不禁有些奇怪:“怎么,元直先生认识他们?”
“哦,通家之好,见过几次。”徐庶连忙答道:“不知道怎么到了公子的帐中。”
“她们和父亲走散了,母亲也死了,被我的部下看到了,我就顺便带她们回襄阳,看看能不能找到家人,如果找不到,就只好让他们在营中呆一段时间了。元直先生既然认识他的家人,那可就太好了。”曹冲见到徐庶很开心,更开心他进了曹营不是一言不发,而是言语如常,当下就米家姐妹的情况闲聊了几句,徐庶随口说以前比较熟,现在有好些年不见,也不太清楚就搪塞了过去。曹冲心中虽然有些生疑,却也没有多问什么,陪着徐庶用了些酒菜,安排他去休息了。
曹冲在当阳驻扎了几天,一方面要等江陵的曹操回军,另一方面也要安排当阳的百姓往回撤。在这件事上,他做得很霸道,不管什么原因,从襄阳南下的百姓一律北撤,他甚至下命令,不愿意回撤的押也要押回去,就算是想定居在当阳不去江夏也不行。而愿意北撤的,他可以提供一路上的粮食,为此,他派快马去襄阳和江陵两地讨要了大量的粮草,又通知沿途官府给予接应。
周不疑对此很不解,徐庶虽然不愿理他的事,但也不太明白他为什么这么强制的要求所有的百姓回襄阳去。曹冲解释道,这里有一段时间将成为战场,荆州虽然平定了,但刘备和孙权一直守在一旁,如果朝庭能招降他们当然更好,可万一招降不成,这里必然是交战之地,还不能算完全安全,本地的百姓那叫没办法,而这些背井离乡的百姓如何面对即将到来的战争?就算是不打仗,他们又如何面对冬天?只有集中到襄阳去,官府才有可能集中进行赈济,才能少饿死人。
徐庶听了,长叹一声,主动要求去安排相关事宜。曹冲大喜,这些事情做起来还真是忙烦,他的手下能做这种事的还真是不多,夏侯称等人打仗没问题,真要跟老百姓打交道,还不如夏侯尚呢。有了徐庶这个行家里手,他也可以松一口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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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曹操从江陵回军,已经是十几天后的事情了。一见到曹冲,曹操就哈哈大笑,亲昵的摸了摸他的头,拉着他进了大帐,满意的说道:“仓舒,你首次带兵接应,做得虽然不是很完美,但表现中规中矩,为父很高兴。怎么样,打仗很有意思吧?”
曹冲不好意思的笑了,他将一路上的事情从头到尾细细的给曹操说了,就连他看到什么东西,怎么猜测,怎么分析的过程,都一五一十的给曹操讲了。曹操满面笑容,细细的评点一番,最后说道:“仓舒,你首次用兵,能这样已经出乎我的意料之外了。没想到刘玄德打了一辈子仗,居然不是你一个孩子的对手,你说他怎么能有出息?”
“父亲过奖,有父亲这样的兵法大家指点,再笨的人也会有所长进的。”曹冲连忙谦虚道。
“呵呵呵,师傅领进门,修行在个人。”曹操摇头笑道:“我注的孙子兵法,你们兄弟几个都看过,说实在的,真正有所领悟的,除了你也只有子文了,其他的人,好象只有子建略通一些,不过他更在乎文辞之美,于用兵之道,还差得太多。”
曹冲听了,心中有些惭愧。他这几个月来天天跟着曹操学习孙子兵法,确实有所体悟,但要说这次便他自己的真本事,实在有些汗颜,如果不是有前世的经验,他也未必能做得这么漂亮。只是这些话他不能跟曹操说,只能藏在自己的心里。
“那两个丫头,虽然有点笨手笨脚的,不过看样子倒也不是普通人家出身,你要还喜欢,就收了吧。”曹操看着曹冲有些歪的衣襟,伸过手来替他理了理:“元直虽然用心,毕竟是个男子,这些事他哪有女人做得好。”
“父亲,这……”曹冲一时红了脸,有些语塞。曹操笑道:“怎么?不喜欢?我看还行啊。”
“不是,只是……”曹冲本想推辞,可一想自己要是不要了,又不知道被哪个家伙得去了,细说起来,有点人道主义的,这个世界上还就自己莫属。他想了想说道:“蔡家送了个女儿到我房中,该如何是好?”
“喜欢就收了吧。”曹操浑不在意,笑嘻嘻的看了一眼满面通红的米小双,又看了一眼有些紧张的米大双,这才回过头来对曹冲说道:“荀公达已经写信告诉我了,蔡德无非是保住他那点地盘,有什么呢,反正荆州水军也离不开他,他终究是要留在襄阳的。”他想了想说道:“回去就把这事办了,好好给蔡德一个定心丸,这下江东还真要靠他的水军出力呢。”
“江东?”曹冲的心一下子拎了起来。
“对啊。”曹操收住了笑容,目光穿过大帐的门,看向东方的天空:“江东非国家所有已经有十几年了,从孙文台开始到现在已经是三代,现在不取,只怕他们根基打牢了,取起来更加麻烦。”
“只怕孙权不比刘表,取起来不会如此便利。”曹冲细想了想,慢慢的说道。
“仓舒,怎么对为父没有信心了。”曹操展颜而笑,“孙权小子,继位时间不长,手下老兵宿将未必能全掌握得住,正是要趁此机会可取。给他留的时间长了,反而不利。我军不战而取荆州,中国震动,他又如何敢抗我大兵?也许我一封战书过去,那个紫髯小儿就要吓得尿裤子了。”想到得意处,曹操哈哈大笑。
曹冲心中发苦,也只得跟着笑了几声,他发现这次从江陵回来的曹操和出兵之前的谨慎不太一样了,处处想得太顺利,看来军事大家也是人,也会得意忘形。他本想再劝劝,可一想在曹操兴头上,别自找没趣,反正回去之后还有机会,无须急在一时。
回到襄阳已是几天之后,蔡瑁一见曹家父子一起回来了,连忙过来向曹操汇报,他家小女颇得公子喜欢,又见公子没有贴心人侍候,他就未经丞相大人许可,将小女送到公子房中了,这两天正在卞夫人身边侍候,看样子夫人对小女印象也是不错。
曹操早有计较,当下和蔡瑁说得热火朝天,商量着过几天就给曹冲办个纳妾的仪式,正式收了蔡玑入房。蔡瑁一听,虽然有些遗憾没成夫人,却也是心满意足,当下连连称是,大包大揽的应承下了所有的事情。曹操知道他要借此机会在其他人面前表现一下,倒也没有推辞,说了一声“有劳德”就忙他的事了。荆州人才众多,他急着要将那些才子名士收入帐中。
曹彰见蔡瑁满心欢喜的走了,父亲又要召见人,并不再打扰,揽着曹冲的肩笑道:“仓舒,我本来还想跟你住一个屋的,这下子你金屋藏娇,我可不敢打扰了。趁着美人还没来,带我去看看蔡先生的那些书吧?”
曹冲笑着打了一下他挂在自己肩头的大手:“你还说我呢,你娶了孙家的美人还不满足,还是还纳了好几房妾,说不定这次回去,你就得做爹了。我说,这马上要跟江东开战,你房里是不是也要开战了?”
曹彰一听,叹了口气说道:“别提了,我来之前她就哭得一塌糊涂,可我有什么办法,要不就让孙权投降好了,反正他也打不过父亲。唉,你说孙权会投降吗?”
“我看比较悬。”曹冲摇了摇头。
“那我也没办法,这事儿我说了不算,大不了到时候保她老爹孙贲不死罢了,不过这也得看他命大,别先死在战场上才行。”曹彰苦着脸,无奈的摊摊手。
曹冲没有吭声,他见过曹彰的夫人孙氏,从第一眼起,他就有些可怜这个女子,孙家和曹家有亲戚关系,但这些女子说起来都是一时的联系,真要双方开打,没有人会关注到她们的感受,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亲人互相砍杀。他由孙氏也想到了三个后来要送到献帝身边的三个姐姐,曹宪、曹节和曹华,现在她们还不知道自己未来的命运,一个个象温室里的花朵,受人呵护。不知道等那一天来临,她们能否还是如此坦然面对。曹冲也不知道,自己的到来,能否改变她们本来的命运。
兄弟二人一边说一边进了门,蔡玑正在和新来的米氏姐妹说话,问一些曹冲一路上的事情,见曹冲和曹彰进来,连忙退在一旁,见了礼就要躲到一边去。曹冲抬手叫住了她:“都是自家兄弟,反正以后也要见的,就不用躲了吧。”
“这……这于礼不合的。”曹彰和蔡玑几乎同时说道。
“礼不碍人情。”曹冲才不理那一套呢,要说礼成亲之前你也不能见我呢,这不是都见了。
见曹冲坚持,曹彰和蔡玑也不在坚持,这小妾还没过门,先被伯子看了个通透,说出去真得被人笑死。好在曹家从曹操开始就不太把那些礼法当回事,曹彰倒也没有太在意。
“这些书你以前想看看不到,这些天看得痛快了吧。”曹冲顺手在书架上拨弄了一下,看到好多书的书囊都解开了,不由得笑道。
“托公子福,要不然妾身还真不容易看到这些妙文。”蔡玑抿嘴一笑。
“呵呵,以后到了邺城,有你看的书呢。”曹冲笑道,“这算什么妙文,这些文章写得极好,却算不上妙文,太雅致了,看多了让人乏味,我告诉你什么叫妙文。”他一边笑,一边将还记得的一些谐趣文章念给蔡玑听。
蔡玑见曹冲不讲规矩,曹彰又是捧了一本书在旁边看得津津有味,心情也放松了下来,听得曹冲说得有趣,不由得轻笑起来。曹冲见她爱听,越发来劲,一个个笑话突口而出。这时,只听得帐子后面有人“扑哧”一声笑出声来,几个人一下子愣在了那里,面面相觑不知如何是好。
蔡玑见曹冲奇怪,只得走到帐后拉出一个女子来,对着曹冲说道:“这是我闺中好友蒯英,听说公子这里书多,趁着公子不在,来饱饱眼福,没想到公子突然回来,躲避不及,只得藏在帐后。”
“贱妾听公子说得有趣,一时忍不住笑出声来,还请公子恕罪。”蒯英偷偷看了曹冲一眼,低了头轻声说道。
“呵呵呵,该是我的不是才对,我进来之前应该通报一声的。”曹冲连连摆手,“既如此,我们还是先出去,你们看书吧。”说着,拉着曹彰就走。
“喂,你有没有搞错?”曹彰一路走一路笑道:“那可是你的地盘,不管怎么说,应该是她避你才对,你自己还避她,看来你不仅会说妙文,还是个妙人。”
“女人是应该哄着一点的。”曹冲笑道,也不管曹彰听得懂听不懂,拉着他直奔练武场,这两天魏延跟夏侯称一样,对练武着了迷,天天在演武场泡着,这个时候应该正打得热闹呢。
蔡玑看着曹冲远去的身影,听着那句“女人是应该哄着一点的”有些出神,蒯英见了,扯了一下她的袖子笑道:“你可有福了,找了一个文武双全又知冷知热,还知道哄人的。”
“要不,你也来给我做个伴?”蔡玑被她说得脸红,反口打趣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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蒯英笑了一声,脸色却阴了下来,她走到书架前,看着书架上的书却没有伸手去娶,良久才叹了口气道:“小玉儿,我可没你那么好的福气,你就别拿我开心了。”
蔡玑见她心酸,便凑近了她劝道:“唉呀,我可不是跟你说着顽的,我家夫…公子心善,你的事啊,求他帮忙说不定还真有用呢,张允那小子,如何敢驳我家公子的面子。你难道就甘心去做他的第七房小妾不成?”
“我如何甘心,我娘就是妾,我生下来就低人一等,如何还想做个妾,只是我家本来就是蒯氏支族,能嫁个衣食无忧的人家也是福分,哪里还敢想得再多。”蒯英悠悠的叹了口气,神往的坐在一旁,“曹家势大,你这未来的夫君又是个少年成名,就算是结亲也得我家那些正室夫人所生的姐妹,哪会轮到我啊。说实在的,我宁愿嫁个小户人家,过去做个正室,也比这大户人家的妾强啊。”
“找个小户人家也好,至少他能把你当回事,不至于给你脸子看。”蔡玑想到自己那嫁进刘府的姑姑和姐姐,也不由得叹了口气。说起来她们是运气好,刘表和刘琮都是比较温和的人,说起来也是运气不好,刘表比姑姑大了近四十岁,刘琮又是个没用的人,如今荆州归顺朝庭了,也不知道他的下场会如何。
“哼!”蒯英撇嘴笑道:“可惜这些我也只能想想,我们的亲事,要由家主来做主的。我还是趁着你在荆州,抓紧时间看些好书吧,等你去了邺城,我可连个说话的人都找不到了,进了张家的门,老老实实的过日子,只盼着别被人打死就算不错了。”
蔡玑听了,眉着一皱,忽然想到了什么,凑在蒯英耳边说了几句,蒯英想了想,犹豫了片刻,重重的点了点头。
蔡瑁的动作很快,得到了曹操的许可之后只用了十来天的功夫,就把一切应走的流程全部走完,虽然是纳妾,但他全是按照正妻的规格来办,反正都是他掏钱,曹操也愿意卖他个面子,懒得来管。喜宴就在蔡家城外的庄园中进行,荆州有头有脸的人都接到了请贴,盛大的宴会将偌大的庄园里搞得热闹非凡。
曹冲陪着曹操在正厅里敬了一圈酒之后就被曹彰拉了出来,混到那帮武将中。在曹冲的调解下,张辽和庞德阎行已经缓了面子,也能坐到一起喝酒了,正坐在一起说着前些天的战事,见新郎官曹冲被曹彰夹腰抱了过来,一起哄笑了起来。张辽徐晃等人碍于身份,自然不好上前胡闹,喝了几杯酒就拉帮结伙的到大堂上去跟那帮文人对喝去了。他们一走,张虎那一帮年青人可就放开了,一个个围着曹冲闹着非要把他灌醉,让他进不了闹房。
曹冲小脸通红,不过他倒不怕进洞房的事,他压根儿就没打算今天洞房。蔡玑和他都才十三岁,根本就没发育开呢,洞房还早着呢,他可是受过生理教育的现代人,当然知道这其中的利害,更关键的是,他不想才十四五岁就做爹。
所以他放开了胆一阵猛喝,不管谁来敬酒,他都来者不拒,一时间气氛热闹非凡。他在人群中忽然看到了张泉张正清正陪在阎行身边说着什么,就端起一杯酒来,歪歪扭扭的走到他面前,冲着他举起酒杯道:“正清,今天是我的喜庆日子,赏个脸,喝一杯如何?”
张泉一愣,犹豫了一下,见四周的众人都在看着他,而许仪和典满两个人已经放下了酒杯,凝神看着他。他还没想好怎么说话,曹彰晃过来搂着他的肩说道:“正清,我家仓舒可没得罪你,再说今天是他大喜,你无论如何要给个面子,要不然,我曹彰今天可不答应。”
张泉笑了,他双手举起酒杯来,对着曹冲深施一礼:“张泉谢过公子。”然后一饮而尽。
“对嘛,这才象个爷们。”曹彰大笑着,也跟曹冲碰了一下杯,一仰脖子,喝了个干净,不过他显然有些醉了,一半酒倒在了他的前胸。
“公子请慢。”张泉叫住了正要回头的曹冲,连忙又倒出一杯酒,赶到曹冲面前躬身施礼:“张泉无礼,前些日子多有得罪,多亏公子宽容大量,子文豪爽过人,没有计较我的不是,还在丞相大人面前推荐我带兵出征,这次能有微功,都是公子所赐。张泉请公子满饮此酒,愿追随公子,效犬马之劳。”
曹冲一听,心头一个激零,眼睛朝四周瞟了一下,哈哈大笑道:“正清此言差矣,我们都在丞相帐下,听陛下驱使,哪是我的功劳,不过,有机会我还真要请教一下正清这马上击剌之术的要诀呢,令尊大人号称北地第一高手,正清必然有不少压箱底的绝技吧。”
张泉一听,满面含笑道:“公子有言,泉敢不从命。”
“那好,一言为定。”曹冲大笑,意味深长的拍了拍张泉的肩膀。
夏侯尚在一旁见了,暗暗的摇了摇头,他当然知道张泉所说的不是学矛法的事,但他也没有办法,曹丕为了曹昂的事,把张绣逼死了,张泉对他自然不会有什么好感。眼下仓舒人气极旺,张泉投到他的门下再自然不过了,他是跟曹丕关系不错的,也看好曹丕,只是曹冲刚在长阪坡救了他的命,一时之间,他也不好明白的表示些什么。看着那帮和曹冲谈笑风生的小将,他由衷的产生了危机感。
他捧起一杯酒,也凑到曹冲跟前,故意眨了眨眼笑道:“仓舒,前些天刚收了两个丫头,现在又娶新妇,可要按排好时间,不能厚此薄彼哟。”说着,还特意怪笑起来。
曹冲打了个哈哈,没有多说什么,两人相视一笑,意味却是大不相同。米家姐妹没有找到家人,现在就跟着曹冲,只是仅仅是侍候的丫头而已,没有夏侯尚说的那种意味。
“诸位,听我一言。”曹冲见周围都是年龄相差不远的小将们,放开了嗓门叫了一声:“今日大伙放开了喝,如果今天喝得不尽兴也没关系,过几日等典家大娘到襄阳,子谦也要迎新妇了,还在这蔡家庄园,到时候再请大家痛饮。”
一听他这么说,大家一时都有些莫名其妙,齐齐把眼光转向了典满,典满满面通红,转身要逃,却被许仪一把拉住。许仪大笑道:“大家不要放过子谦,公子替他作媒,娶了蒯家的美人,没见他这两天嘴都合不拢吗?不要等了,今天趁着公子的美酒不限量,大家先把子谦给灌倒再说。”
原来蔡玑把蒯英的事情跟曹冲说了,曹冲一听那个长得蛮不错的美人要嫁给张允那小子做妾,还是第七房妾,立刻起了骑士之心。不过他想到的倒不是自己收了,而是想到一直放在心上的要给典满找个老婆的事。便跟蔡玑一说,蔡玑抚掌欢笑,她也正是知道曹冲有这个心事,才跟蒯英说起。蒯英见典满虽然不是大户人家,但却是曹冲身边的爱将,典家与曹家渊源颇深,典满又有一身好武艺,现在又跟着周不疑读书,想来将来前途不错,便也应了。至于典满,能娶到蒯家的女儿,即使是支族的妾生女,也是喜出望外,更何况还是曹冲亲自出面,哪有不喜欢的道理,当下便应了。
见男女双方同意,曹冲便兴冲冲的到了张府,张允也没太当回事,一个小妾,别说没娶进门,就算娶进门,也可以送人的。现在有曹冲亲自上门来说项,哪能不能他面子,自然一口应允,。蒯家那里也是欣喜异常,没想到一个送人作妾的女儿可以作了曹家爱将的正妻,更是忙不迭的答应了,立刻派人去接典满的母亲,一应事宜,也无须典满操心了。蔡瑁更是慷慨的答应借了一套小院给典满,要不是典满极力推辞,他恨不得把小院送给典满才好呢。
众人一听如此美事,哪肯放过典满,虽然是曹冲的大日子,但曹冲年幼,总不能把他灌得酩酊大醉,而典满却没有顾虑,一起围过来,群起而攻之,直把典满放倒为止。
典满最后被人抬出去了,许仪笑嘻嘻的把大醉的曹冲送进了新房,这才安排人手护卫。他带着四个虎士去值勤兼听墙角,同时防止有其他人来偷听墙角。四个虎士自然就站在门外,而新加入的魏延则带着他的百十个部曲守住了第二重,只不过魏延没有许仪资格老,看着一帮不正经的家伙挤在门外怪笑,却不能将他们全部哄走,这里哪一个站出来不比他大三分?哪有背景不比他厚实?
曹冲进了房,蔡玑正顶着红盖头安安静静的坐在榻边。米家姐妹见曹冲扭着大秧歌走进来的样子不禁掩嘴轻笑,连忙迎上来扶着他走到蔡玑身边,米大双递过一枝竹竿来,曹冲抓空了几次都没抓着,米大双笑着,将竹竿塞进他的手里,又担心他一不小心没挑下红盖头反倒划花了蔡玑如玉一般的俏脸,便两只手紧握着曹冲的右手,小心翼翼的挑去了盖头。
蔡玑见曹冲喝得醉眼腥松,有些心疼的看了他一眼,起身扶他坐好,从小双手里接过茶碗来说道:“喝了这个就好些了,这可是蒯家妹妹的师门秘方,要不是感谢夫君大恩,她可省不得拿出来呢。”
“师门秘方?”曹冲含含糊糊的笑道,嗅了嗅嘴前一股香气,喃喃的说道:“好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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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起来的曹冲神清气爽,一点没有宿醉之后的头痛不适。他伸了个懒腰,从薄薄的锦被里爬起来,蔡玑已经穿戴停当,正俏脸含春的看着他。一见他坐了起来,连忙拿过衣服来。
“怎么这么多东西?”曹冲皱着眉头看了一眼满屋子的礼品。
蔡玑没有应他,只是觉得奇怪,这还有嫌礼品多的吗?礼品说明你面子大,客人多啊。想想也能猜得到,襄阳有名的蔡家女儿嫁给大汉有名的曹家公子,就算是纳妾,那也是件大事啊,来送礼的人少了那才叫怪,拿到房里来的还都是些最好的,那些库房里的你还没看到呢。
“抬出去抬出去,还让不让人住了。”曹冲挥了挥手,也不管别人怎么看,起床来将桌上摆得满满的礼品扔得到处都是。拿到一个手卷时,他却停住了,作为擅长书法的人,他一下子就看出了手卷封皮上的字显然不一般,而那个名字更让他觉得熟悉。
“梁鹄?他也在荆州?”曹冲虽然知道三国时有个书法家叫梁鹄,但对他的了解也仅限于此。
“在荆州十几年了。”蔡玑瞟了一眼那个手卷笑道:“梁孟皇这次可是下了大本钱了,平时帮人家写一个字都要收钱一万,这个手卷怎么也得值得百万吧。”
“这么值钱?”曹冲笑道,这玩意要是留到后世去,也许能值百万,不过现在吗,自家就是书法高人,这手卷实在不算什么。“公子我的书法不比他差,以后你要没钱买胭脂水粉什么的,我就写几个字你拿去换钱吧。”
“公子说笑了,公子是丞相大人的爱子,又是蔡家的女婿,年纪轻轻就是两千石的骑都尉,穷了天下人也不会穷了我家小姐的胭脂水粉钱。”蔡玑带过来的丫头蔡沁儿笑道。曹冲瞥了她一眼,心中有些后悔,自己待下人太宽了,这小丫头才跟自己见了几面,就有些不怕人了。真是失败,一点当家人的谱都没有。
“多嘴,还不去准备夫君洗漱的东西,今天还要议事呢。”蔡玑咄了一声,赶走了蔡沁儿,这才说道:“夫君吃完饭还是去见见他吧,一大早就等在门房里了,那张老脸愁得象苦瓜了。”
“又怎么了?”曹冲看着挽起了小媳妇发髻的蔡玑,不禁笑道:“他送这个手卷就是来求我的?”
“当然了,他当年得罪了丞相大人,现在不来求你还能求谁,他不怕丞相大人直接把他绑了出去?”蔡玑笑道。曹冲也没敢多问,他实在不知道这个梁鹄是怎么得罪了曹操的,这个事要是问周不疑还行,问蔡玑就有点露怯了。
梁鹄身材瘦削,满脸的皱纹,手指却是晶莹细长,长长的胡须打理得整整齐齐,苦着脸坐在门房里。他从曹操到荆州来就开始担心了,后来听说曹操派人到处找他,心里就更慌了。想想当年嫌曹操送的礼钱不够,他愣是把一心想当洛阳令的曹操改成了北部尉,哪想到二十几年的光景,当年的那个小矮子,没人看得上的宦官之后,居然成了大汉朝最有权势的人,后悔得他肠子都青了。他本想跑,可想想跑也未必跑得掉,难道要逃到江南去?算了,还是服个软,说不定能留自己一条命呢。正在他愁得白了头时,听说曹操的小公子曹冲纳了蔡家的女儿作妾,心中一动,花了几天功夫精心写了一个手卷,又给蔡瑁当了半天的写字匠,这才托得蔡玑将手卷放在曹冲一眼看得到的地方。
“公子安好!”梁鹄一进了书房,立刻拜倒在曹冲面前:“安定梁鹄见过公子。”
“起来吧。”曹冲虚扶了一把,实在想不通书法史上的大名人怎么会这么卑恭。
“梁先生好书法。”曹冲拿起手卷笑道。
“哪里哪里,有公子珠玉在前,梁鹄实在不敢夸嘴,只是想请公子指点一二,这才不怕露怯,忝颜前来请教。”梁鹄见曹冲果然如传说中的和善,又在夸他的字好,心中的紧张总算少了一点。
“先生过谦了,以后还有事要麻烦先生的大手笔。”曹冲笑道,他看梁鹄的第一眼,就想好了他的安排,这么好的字,不去写字模实在太可惜了。
“公子有命,梁鹄自当赴汤蹈火,在所不辞。”梁鹄一听曹冲这话,终于松了一口气,连声应道。
“呵呵呵。”曹冲笑了,拱拱手道:“先生出身于孝灵皇帝的鸿都门,如有当年的同好,不妨一起来找我,我有点小事,正好要麻烦诸位。”
“那太好了。”梁鹄一听不仅没有生命之忧,还有官做,不管官大官小,能靠上曹家就是好前途啊。他喜形于色,连连称谢。又说了几句,匆匆的告辞而去。
曹冲带着那个手卷,离开蔡家庄园赶到襄阳城中。一进府门,就看到几个名士相互谦让着从里面走了出来,一个个满面笑容,谈笑风生。见了曹冲,连忙让在一旁行礼。曹冲在昨天的酒席上都见过这些人,当下也连忙回礼,互相说了几句没有太多营养的话,这才拱手作别。
“公子,看来这些人都有官做了。”魏延有些羡慕的笑道。
“文长,不要心急。”曹冲偏过头看了一眼魏延笑道。
“就是,跟在公子后面还怕没仗打,没官做?”许仪瞟了一眼魏延笑道。
“哪里哪里。”魏延脸一红,连忙否认。
曹冲暗自发笑,见曹操正站在阶上与几位名士谈笑,连忙紧跑几步赶了过去。曹操一见曹冲,上下打量了他一番笑道:“仓舒,不是说今天不用来这么早吗?反正现在人手也不缺,那些小事就不用你来做了,自然有人接手。”
曹冲笑了,他知道荆州这里逃难过来的名士不少,象王粲那样想做官的也多,一些文字工作确实不需要自己再劳心了。他将手里的手卷递给曹操,将梁鹄来求他的事说了一下,曹操笑道:“这个梁孟皇,倒是会走门路,只怕蔡德这次也没放过他。算了,一个小人,不值得动气,既然你有用,就让他跟着你好了,是不是又跟那个印书有关?”
曹冲点头称是:“我想让他去写字模,到时候印出来的书就更漂亮了。”
曹操想想,哑然失笑:“梁孟皇一直把他的字当个宝,轻易不示人,没想到会有一天,他的字全天下的人都可以看到,真是报应。”
“这都是公子的功劳,我等读书人都要谢过公子才是。”华歆在一旁笑道,新任丞相掾王粲、和洽等人想到梁鹄当年一字值千金的拽样,也跟着笑了起来。
几个人说笑了一会,曹操和荀攸等人进了内室议事。荆州已定,刘备也跑了,名士也征辟了,现在的大事就是如何封赏那些荆州本地的豪族。象蔡家、蒯家、张家、韩家等几个大家族都立了大功,不能不赏。而如何赏法,则是个学问。
考虑的第一个问题就是如何处置刘琮。刘琮作为荆州牧,镇南将军,虽然没有朝庭的任命,他本人也根本不是做这个位置的料,但他把荆州献给了朝庭,不管怎么说朝庭不能亏待他,要不然其他人可看在眼里,那是不可能再投降了,绝对跟你搞到底。
“我打算安排他做青州刺史,再封他个列侯,刘景升也算是对荆州有功,不能让他无血食。”曹操沉默了片刻,看了看荀攸、华歆,又看了看曹冲。
曹冲微微的皱起了眉头,他开始就估计到刘琮不会有什么太好的结果,但没想到会这么坏。刘琮这个连襟不是那种有手段的人,封他做青州刺史,等于把他往火坑里推啊。青州现在虽然名义上归属朝庭,受曹操统一指挥。但实际大权是掌握在臧霸等人手中的,大部分官吏也是他们自行任命,军队也是他们原先手下的黄巾军,泰山兵。刺史是要监督他们的,要刘琮去监督臧霸?干脆给他一刀算了。
难道曹操想要刘琮死吗?这个时候打这个主意,显然不是一个合适的想法啊。
他看了一眼荀攸和华歆,他们俩似乎也不太同意这个方案,捻着胡子沉思不语。曹操见他们都不说话,感觉到了气氛的异常,不免有些不解的皱起了眉头,用一种询问的目光朝着几个人看了看。
“仓舒,你有什么想法?”曹操见他们都不说话,直接点了曹冲的将。曹冲心中一惊,不由得抬起头来看了曹操一眼,见曹操脸色严肃,两眼炯炯的盯着他。
他在心里暗自思量了一下,自己和蔡玑成了亲,父亲大概担心自己会因此偏向蔡家,同时也因蔡家的关系偏向刘琮。说实在的,蔡玑还真在他面前说过这事,甚至他的姐姐蔡璇也亲自来求过情,别的不要求,只想保住性命,最好离荆州不要太远,实在不行,回刘表老家山阳也行。看到十六岁的蔡璇在他面前流泪,曹冲的心理还真不是滋味。
“蔡氏来求过我,希望能保住性命。”曹冲想了片刻,决定还是把这事说出来,反正大家肯定能猜得到,与其大家放在肚子里猜,还不如放在桌面上谈比较好。
“你是如何想的?”曹操愣了一下,抚着胡须问道。
“我跟他说,父亲不可能会要刘仲玉性命,不管怎么说,刘仲玉献荆州,于荆州有功。”
“这是自然。”曹操点点头,眯起了眼睛,等着曹冲下面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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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向来有功必赏,有过必罚,刘仲玉既有功,自然会有奖赏。丞相表他为青州刺史,想来正是此意,不过,我却以为青州刺史不适合他。”曹冲想通了,说得也就顺畅了。
“此话怎讲?”曹操见曹冲说得坦然,一时倒也是兴趣十足,他露出笑容,看了一眼荀攸和华歆,饶有趣味的看着曹冲。
“一来刘伯玉非刺史之才,父亲因他的功赏他是不错,但如果他把事情做砸了,却会让人觉得父亲无识人之明,或者是故意让刘琮不能胜任,到时候反而误解了父亲的一片好意。”曹冲摆出一副绝对是站在替老爸名誉着想的立场上,振振有词的说道。
“嗯,有理,那你说应该如何安排?”曹操想了想,也觉得刚才的安排有些太过明显。
“荆州虽定,刘备未降,刘琦犹在江夏,听说最近与江东孙权正眉来眼去,想必没有归顺朝庭的想法了。刘琦忠厚,素得荆州人心,又是长子……”曹冲见在座的荀攸和华歆都是曹操心腹,也不忌讳这个话题了,侃侃而谈:“不少无知之辈还以为这荆州是私相授受,以为刘琦当得继任。刘备外托忠厚之名,必不肯放弃刘琦这个绝佳的招牌,必将奉刘琦为荆州牧,对抗朝庭。明智之人自然不会上当,但愚夫愚妇也为数不少,父亲不可小觑了刘琦的作用。”
“你的意思是?”曹操沉吟了片刻,也有些为难的点了点头,这个问题他开始确实没太放在心上,如今被曹冲一说,这事情还真是有些麻烦,虽然刘琦的号召力跟朝庭比起来不值一提,但却总让人觉得不舒服,万一那些荆州人还抱着一些不切实际的想法,那还真不是办。
“刘琦的事倒不可怕,毕竟他虽然为人仁孝,却非政治干才。便如果父亲没有对策,让刘备借着这个幌子招摇撞骗,一旦时机成熟,刘琦只怕会莫名其妙的身亡,所以的人心全被刘备顺理成章的接收下来。刘备枭雄,外托仁义,内行狡诈,只要有好处,什么人他都能投靠,无非是想谋一块立足之地。为了四千丹阳兵,他能抛弃公孙伯转投徐恭祖,不久徐恭祖就不明不白的死了。为了一个江夏,他又有什么事做不出来?”
荀攸和华歆一听,不由得互相看了一眼,这仓舒公子现在越来越狠了,这种罪名都能给刘备安上?要说事实确实大差不差,可是把这罪名扣到刘备头上,还真是叫一个狠,你刘备总不能把陶谦从墓里扒出来给自己辩白吧。想到上次曹冲所说的封禅,他们不由得苦笑了一声,这小曹比老曹可毒多了。让你辩都没法子辩啊。
曹操一听曹冲这么说,却是老怀大慰,他呵呵一笑说道:“你是想把刘琮抬出来和刘琦打对台戏吗?要说起来,还真是不错,这哥俩倒也是棋逢对手,将遇良才。公达,子鱼,你们看呢。”
你都说好了,他们还能说不好吗?荀攸和华歆连声应道:“好计好计。”
“那就这样吧,改封刘琮为谏议大夫,列侯不变,暂时就跟随大军驻在荆州,如何?”曹操想了片刻,换了主意说道。荀攸和华歆一听,这也算是个闲差,只管拿俸禄,没有实际责任的,至少不会有无妄之灾,倒也适合刘琮这个人,便都点头应是。曹冲也觉得这个是好差事,估计自己那个大姨子也能满意,自然也不会再说什么。
议完了刘琮,再议其他人等。说到蒯越等人,曹操皱起了眉头,久久没有说话。蒯越现在是襄阳城的大佬,蔡家掌握着水军,他掌握着步卒,不光是襄阳,整个荆州至少有一半城池的守将与他家有关,对朝庭的威胁实在太大。蒯家又是荆州有名的豪强,良田数百顷,家财万贯,附民甚多,你要赏他点钱,他根本就不放在眼里。你要赏他个官,小了他根本不在乎。
除了蒯家之外,还有韩家,韩家家主韩嵩现在是从事中郎,在荆州那也是大名人,家大业大,前些年代刘表到许县入贡,就不把一般人放在眼里,如今虽然抱病在家,可谁知道他是真病还是假病,也许是等着朝庭的表示呢,看得上眼,就出来玩玩,看不上眼,咱继续养病。
另外还有张家,还有刘家,邓家,庞家,哪一个都不是省油的灯。
荀攸想了想说道:“这些人都富有家财,赏钱根本看不在眼中,赏地吧,荆州人口众多,只怕也没多少地可分,看来只有让他们做官了。”
华歆点头说道:“公达言之有理,只是这些人在荆州都是一方豪强,这官职小了,只怕对他们来说没什么吸引力。”
曹操也有些难办,他看了一眼曹冲,见曹冲面色平静,没有什么难办的样子,便问道:“仓舒,你说应该如何比较妥当?”
曹冲笑道:“二位先生说得都很明白了,好象只有封大官一途,我听说光禄勋郗公转成了御史大夫,这九卿之位又出缺了几个,父亲何妨让他们去侍候天子。这些人,还是让他们离开荆州的比较好。”
“九卿之位仅次于三公,这……妥当吗?”华歆听了,心中不免有些酸意,自己跟着曹公这么多年,也没有成为九卿,没想到荆州的这些人,只是在刘琮那个笨蛋面前说了几句,就成了九卿了,真是造化弄人。
“不是还有三公在嘛。”荀攸看着华歆的样子笑了,“有丞相大人在,九卿让他们做几年又何妨。”
曹操听了也笑了,行,九卿就九卿,只要我还是丞相,兵权还在我的手里,又有郗虑这个御史大夫,那些九卿也只能在许县玩玩。仓舒说得有理,不能让这些人在荆州,有他们在,荆州不好收拾。送他们个九卿,正好换点粮草去打江东,也好给刘璋、孙权看看,投降了好处多啊。
事情就在他们几个人的说笑中定了下来,至于那个本来应该做决定的天子,这时候还在许县晒太阳呢。曹冲议完了事,走出昏暗的大厅,舒服的伸了个懒腰,引得许仪和魏延连连发笑,牵过马来出城,曹冲看着魏延笑道:“文长,你是想到军中去,还是想跟着我,到军中去的话,我可以保举你做个校尉,要是跟着我,你只能做个都尉,带着你手下的这百十号人给我当亲卫,还要整天被正礼和子谦他们折磨。”
魏延摸了摸头盔笑道:“我还是跟着公子吧,我资历太浅,就算到了军中做个校尉,一时半会也没机会立功,跟着公子机会更多一点,我还想请正礼和子谦多练练我那帮人呢。”
“那好,就这么定了吧。你是义阳人吧?”
“正是,公子要去义阳吗?”魏延喜道。
“过些天跟我去一趟义阳。”曹冲见魏延喜不自禁,晃了晃手中的马鞭说道:“你这么开心干什么,等哪一天你做了南阳太守时,衣锦还乡再高兴不迟。一个小都尉也能高兴成这样?”
魏延哈哈大笑:“公子,只要跟着公子,一个南阳太守算什么,我还想做将军呢,指挥千军万马,驰骋疆场,用手中的战刀,挣下大大的军功。公子不是也说功名只在马上取吗。”
曹冲看着这些天来心情越来越好的魏延笑了,自己到了三国,这个名将大概不会被人说脑后有反骨了吧?至于究竟有多大成就,那就看他自己的造化了。
自己这只蝴蝶,虽然还没有引起风暴,却是已经改变一些人的命运。三国的历史,正在悄悄的改变着他的方向。
自己那些宏愿能实现吗?他不知道。他只知道,一切都只有自己活着才有可能,上次在长阪真要被赵云一矛给挑了,估计什么宏愿都成了泡影了。
活着,是第一位的。
…………
数日后,许县圣旨到,大封荆州有功之臣,蒯越为光禄勋,义阳韩嵩为大鸿胪,零陵邓羲为侍中,刘先为尚书令,接旨后立刻起程入许见陛下谢恩入职。封列侯者十五人。刘琮为谏议大夫,封列侯,暂驻荆州。其余众人,各有封赏不等。
同时天子下旨,命丞相大人挟战胜之威,率大军平定江东。
蒯越等人大喜,他们家大业大,要钱有钱,要人有人,要名有名,现在只剩下仕途还有点吸引力,一下子进入朝庭九卿等高官,对他们来说正中下怀。接到圣旨不久,他们就立刻向曹操表示了感谢,献上了大批的物资,将自己的子弟托付给曹操,自己带着人起程到许县上任。
同时,除江夏外,各郡太守陆续带着下属到襄阳拜见丞相大人,接受朝庭号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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