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庄不周
曹冲听着耳边母亲环夫人隐隐的哭泣声,极力的想睁开眼睛安慰一下她,可是眼皮却重得象石磨,任凭他费尽了力气也是枉然。他在心里苦笑了一声,无奈的叹了口气。
母亲这些天来一直陪在他的身边,他虽然看不到,却知道她一定很憔悴,这从她日渐嘶哑的声音里可以听得出来。弟弟曹宇和曹据也一直陪在母亲身边哭泣,到底是亲兄弟,不象曹丕,虽然也来看过几次,但从他的声音里听出的却是一种轻松和快意。
是啊,也不能怪他,自己走了,就不能再威胁到他的地位了。谁让父亲那么疼爱自己,而父亲偏偏又是大汉朝最有权势的司空大人呢。
现在一切都结束了。
去年郭嘉病死在柳城时,父亲就曾悲哀的说,本想着郭嘉比他年轻,还想着将身后事托付给他,没想到他年纪轻轻的却先走了。当时曹冲还想着郭嘉死得实在太可惜了,没想到这才过了几个月,自己也要走了。
曹冲忽然觉得身子轻了起来,就象一片羽毛一样被风轻轻的吹起,他诧异的睁开眼睛,惊奇的发现自己居然飘在半空中,母亲掩着面**着肩膀,曹据和曹宇一边一个倚在母亲的身边,抱着母亲的臂膀,小脸上尽是泪痕。
另一个哥哥曹彰一脸痛惜的站在一旁,他穿着一身戎装,腰里别着一把四尺黑鞘长刀,看样子这个好武习性的哥哥练完武连衣服都没来得及换就来看自己了。曹冲苦笑了一声,以后再也不能跟这个哥哥一起骑马射箭了,唉,乌桓人送的那匹名马,自己还没骑过呢。
曹冲眼睛瞟向了那张床,他忽然发现那张床上躺着一个面色苍白,脸颊深陷的少年,双目紧闭,一动也不动。他是谁,他的脸看起来那么的熟悉?母亲为什么会扑在他的身上痛哭?
他忽然明白过来,那就是他自己,他已经死了。
他有些惊慌的大叫起来,可是任凭他扯破了嗓子,母亲他们也听不到自己的声音,哥哥曹彰也听不到,只是暗暗的抹泪。门外站了一个少年,却一滴眼泪也没有,只是无神的看着乌云密布的天空,脸上没有一丝人色。那是周不疑,零陵的周不疑,自己最好的朋友,他这是怎么了。
曹冲想过去拉拉他,却被身后一个声音叫住了。他回过身,看到一个长得奇形怪状的人带着一个脸上挂着一丝坏笑、被施了髦刑,穿着奇怪短衣的小子站在他的面前。
“你是曹冲?”左边那个白脸的问道。
“是的,你们是谁?”曹冲沉了脸喝道,这个人好没礼貌,当着人面直呼其名。
“那就对了,跟我走吧,你的大限到了。”那个白脸的没理他,回过头对那个坏笑的小子说道:“怎么样,这个你可满意?”
“还行还行,呵呵,这小子长得虽然没我漂亮,却也马马虎虎了。我说老白,咱们的帐就这么一笔购销,从此两不相欠了。”那个小子瞟了一眼怒气冲冲的曹冲,拍着老白的肩膀笑道。
“好好,那你就去吧,我可是给你做了手脚的,你这次一定能活到不耐烦为止。”老白堆着笑对那小子说道:“不过你可要信守诺言,安安稳稳的做你的富家公子,不要扰乱世道。”
“没问题,没问题。”那小子呵呵的笑着,手指一捻,发出啪的一声,那样子象极了街头的那些无赖少年。
“你是谁?”曹冲禁不住问道。
“我就是你,你就是我呀。”那个坏小子嘻嘻一笑,冲着老白挥了挥手,张开双臂仰天大喊了一声“大汉朝,我来了”就扑了下去,紧接着,曹冲看到自己躺在那里一动不动的身体轻轻的抖动了一下,睁开了眼睛,他立刻明白了,自己的身体被这个一脸坏笑的小子占用了。
曹彰抹了把泪水,叹惜的看了一眼安静的躺在那里的曹冲,却惊奇的发现曹冲的眼皮抖动了一下,他吃了一惊,连忙用力揉了揉眼睛定睛细看,这次他看到曹冲眼开了眼睛,定定的看着他,居然还眨了一下眼睛。
曹彰心头一阵狂喜,仓舒没死,仓舒没死,他还活着。他扑上前去凑近了细看,又把耳朵贴在曹冲的胸前听了听,心跳声虽然微弱,却清晰可辨,而且越来越有力。他一下子跳了起来,拉了拉曹据说道:“快别哭了,仓舒还活着。”话没说完就冲了出去。
曹据稀里糊涂的应了一声,下意识的朝曹冲看去,只看躺在那里的曹冲正看着他。他一愣,含着泪笑了起来,连忙推了推母亲:“阿母,阿母,阿哥在笑呢。”
环夫人正失魂落魄的握着曹冲的手,她觉得天好象都要塌了。仓舒是她最得意的儿子,也是丈夫司空大人最心爱的儿子,本来她很有希望母凭子贵,可现在他却得了莫名其妙的病去了,她觉得所有的希望一下子全落空了,她甚至能感觉到曹丕在听到医生下的结论时的那声叹息里透出的轻松和讥讽。
她虽然知道曹冲已经死了,却不愿意相信,一直觉得曹冲还没走,就在那里看着自己,也许只是累了,睡着了而已。这时听到曹据的话,她本能的抬头去看曹冲,果然发现曹冲正看着自己,眼神还和以前一样灵动,苍白瘦削的脸上居然还有一丝淡淡的笑容。
“仓舒……仓舒……”环夫人喜极而泣,颤抖的双手捧着曹冲的脸看个不停。
站在半空中的曹冲看着那个躺在床上的自己眨了一下眼皮,不禁有些恼怒起来,他指着那个人对老白叫道:“他是谁,他为什么占了我的身体?”
“那个身体从现在起不是你的了。”老白不耐烦的说了一声,哗啦一声从怀里抖出一条铁链子套在曹冲的脖子上:“走吧,跟我走。”
曹冲被他拉着向前走,他大喊着,挣扎着,拼命的回过头看着那个占据了自己身体的坏小子,只见那小子不经意的翘了一下嘴角,仿佛有着无限的得意。
曹冲无奈的向远处看去,他看到曹彰狂叫着,冲进了一间房子,他知道,那间屋子里有几个术士正在做法,父亲正在亲自为他请命。
门外的周不疑跳了起来,一脸惊疑的看着屋里,脚抬了抬想要跨进门来,却又犹豫的缩了回去,两只手紧张的握在一起。曹冲想跟他说几句,告诉他那个人已经不是他曹冲了,而是另外一个人,一个一脸坏笑的小子,可是脖子时的铁链却拉得紧紧的,拉得他不由自主的跟着向前走。
“走吧,走吧,这里的一切都跟你无关了。”老白轻松的笑着:“格老子的,这笔帐总算是清了。”
曹操无力的坐在地上,看着眼前仗剑披发摇着铃铛的几个术士,越看心里越烦。骗子,都是骗子,说什么能延命,说什么能起死回生,自己心爱的仓舒还不是去了,自己的心不够诚么?他是真心的斋戒了三天啊,比参加皇帝的圣典时还诚心,可有什么用,仓舒还是去了。
曹丕来告诉他消息时,曹操心痛得几乎要哭出声来。看着眼前那几个还在乱舞的术士,他禁不住怒气大发,挥手大喝道:“来人,把他们拉出去,全给我砍了。”
门外站着的虎士冲了进来,术士们吃惊的停了下来,睁大了眼睛互相看了几眼,还没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就被虎士们不由分说的,任凭他们怎么挣扎求饶也没用,拖到外面咔嚓几声砍了脑袋。
曹丕看着虎士们拖着术士出去,心头不禁一阵发麻。他瞟了一眼狂怒的父亲,看着他因用力握着刀鞘而发青的手,不由自主的咽了一口唾沫,心底的那一丝快意刹那间无影无踪。
他知道,自己的得意如果被暴怒的父亲看出来,下一个被拖出去的说不定就是自己。
“父亲,身体要紧,仓舒如果看到父亲这样,他的在天之灵一定会感到不安的。”曹丕哑着声间凑在曹操身后说道,顺手用衣袖抹了一下眼睛。
“仓舒!仓舒!”曹操仰天大呼。
“父亲——”曹丕抽泣着站在曹操的身边。
“子桓,这是我的不幸,是你的大幸啊。”曹操一屁股坐在地上,泪水涔涔涌出,顺着已经松弛的面庞滑落到花白的胡须上,他已经五十四岁了,没想到会在这个时候先丧了最心爱的谋士,接着又死了最心爱的儿子。
听到曹操的这句话,曹丕的眼里闪过一丝寒芒,转眼间又被泪水掩盖住了,他的手轻轻的颤抖着,站在一旁只是垂泪不语。
“父亲……父亲……”曹彰狂吼着一路狂奔而来,门口的几个虎士立刻拦住了他,指了指他腰里别的长刀。曹彰一愣,连忙想把刀鞘抽出来,一时却有些手忙脚乱,他急得扯着嗓子冲着里面大喊道:“父亲,父亲,仓舒还活着,仓舒还活着。”
哗啦一声响,满脸泪水的曹操从里面冲了出来,鞋都没来得及穿,脚下是雪白的两只袜子。
“你说什么?”曹操暴喝道。
“仓舒……”曹彰一面解着腰带上的长刀,一面喘着气说道:“仓舒还活着。”他的话音刚落,曹操已经象一阵风似的从他身边掠过。他睁大了眼睛看着虎士,虎士们也正睁大着眼睛看着他,他们都有一个共同的疑问:司空大人怎么跑这么快?
“仓舒……仓舒……”曹操推开门口站着的周不疑,冲进了屋子扑到床前。曹冲正躺在环夫人的怀里,脸色虽然还是那么苍白,可嘴角分明却有一丝笑意,他看着胡子上涕泪纵横的曹操,嘴唇颤抖了半天才说出两个字:“父……亲!”
“仓舒,仓舒,你可吓死为父了。”曹操一下子瘫坐在曹冲身旁,颤抖着伸出双手,环夫人凤目含泪,却又欣喜万分的看着曹冲,眼睛怎么也舍不得离开一会儿。
“父亲,我没说错吧,仓舒还活着。”曹彰跟在后面冲了进来,咧着嘴笑道。
曹丕看着曹操狂奔而去,脸色苍白,他的耳边象炸雷一样回响着曹彰的话:“仓舒还活着?仓舒还活着?”一会儿又是父亲的话:“这是我的不幸,是你的大幸。”
他不是死了吗,我亲眼看见的,怎么一会儿又活了?曹丕百思不得其解,他烦燥的转了几个圈,门外的两双鞋映入了他的眼帘,象针一样刺痛了他的心。他咬了咬牙,走出去穿好自己的鞋,又捧起曹操的鞋,跟着小跑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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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冲躺在舒服的病榻上,小口的呡着环夫人用小勺送过来的补品,心里十分的得意。这人的命运真是奇怪,自己一个被喝醉酒的无常鬼意外拿错的二十一世纪的小文人,居然会出现在一千八百年前的大汉朝,还转世成了那个传说中的天才少年曹冲,不仅重新变成了不识愁滋味的少年,而且由一个打工仔变成了高干子弟,真是匪夷所思。
这几天他一直没敢开口说话,只怪当时只顾着投胎做高干子弟有点太心急,没细细问一下那个满脸郁闷的小天才的家庭关系,搞得他到现在只知道喂自己吃东西的这个**是自己的母亲环夫人,那两个不停的咽口水的小孩子一个叫曹据,一个叫曹宇,都是自己的同母兄弟,那个经常来看自己的长着稀稀拉拉的几根黄胡子的大个子就是自己的哥哥曹彰,想来就是历史上那个黄须儿了,还有人说过他有可能有鲜卑血统呢,现在才知道他跟曹丕,曹植一样都是父亲曹操和大夫人卞氏生的,哪有什么鲜卑血统。
父亲是曹操,哥们是曹丕,曹植,一想起三个响当当的名字,冒牌曹冲这个后世的文学青年就有一种抑制不住的兴奋,建安三曹,那是多么响亮的名字,没想到全成了自己的家里人。忽忽,想想都开心,略微有点遗憾的就是后世的影视剧里曹操的形象不太好,是个白脸的奸臣。不过就这几天来看,先不管他是不是奸臣,至少他还是个好父亲。
那个瘦瘦的白脸青年叫周不疑,字元直,零陵人,也是个天才少年,历史上据说他好象在正牌曹冲死之后不久就被老爸曹操干掉了,不过现在吗,既然自己都活过来了,他估计暂时也没有什么安全问题了,这不,他那张小白脸上这两天也慢慢开始红润起来了。
好在有他天天陪着,要不然怎么对着便宜母亲环夫人和那两个小屁孩弟弟,还有些让人心烦。虽说便宜老妈才四十岁,不过跟前世四十岁还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女人比起来,那可有点显老了。便宜老爸曹操虽然也天天要来看他一次,不过他很忙,来了也只能坐一会儿,跟自己说两句话就走。再说了,自己是个冒牌货,一时间也不敢多说什么,只能装身体虚弱,以免露出破绽。
环夫人看着曹冲吃完了满满一碗补品,细心的替他擦了擦嘴角,这才含着笑拉着曹宇和曹据走了,她知道这个儿子虽然只有十三岁,但智力却比成年人还高,只有那个同样聪明过人的周不疑跟他谈得来,曹宇他们哥儿俩还太小,根本说不上话。不过让她感到欣慰的是,儿子这次醒过来之后心情不错,脸上经常挂着笑容,还会讲一些稀奇古怪的故事给弟弟听,什么叫白雪的公主和七个小侏儒什么的,她虽然不喜欢听,但曹据和曹宇小哥俩却听得津津有味,每天一睁眼就吵着要来看哥哥。
环夫人不知道,现在冒牌曹冲正为这事感到头疼,他可没想到讲了一个前世的小孩都知道的童话故事会引来这么大的麻烦,一看到那两个小家伙热切的眼神,他就觉得有些不好意思,每次总得搜肠刮肚的想一些童话故事,不过自己肚子里的童话故事实在是一只手都数得过来,他十分后悔当时没好好看一下一千零一夜那本书,要不然就算是一天讲一个也能支撑个三年啊。
周不疑见环夫人出去了,这才走进屋来,跪坐在曹冲面前不远的席子上,直了直身子,稳稳的坐在脚后跟上,看着曹冲日见红润的脸颊,露出一丝轻松的笑容。
“公子自从那天醒来,总是喜欢一个人沉思,是不是在担心司空大人南下荆州的事?”周不疑见曹冲又在发愣,笑了笑问道。他知道曹操自从去年征柳城回头之后一直在安排南下荆州讨伐刘表的事,曹冲病之前也参与到其中,最近这段时间病了才没去参加会议,他觉得曹冲大概在考虑这个事情,为不知道情况进展而着急。
其实冒牌曹冲根本没想到这件事,他正在想的是自己从二十一世纪一个天天担心被人炒鱿鱼的打工仔一下子变成了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高干子弟,这转变好象有点大,需要点时间来适应一下。至于荆州,荆州在哪儿他都不知道,他对荆州的印象就是刘备那个大耳贼哭鼻子赖着荆州不还的故事。
不过凑巧他在穿越前看过盗版的《赤壁》,就是大导演吴宇森拍的那个,再加上念得透熟的苏大胡子的《念奴娇-赤壁怀古》,要说他对赤壁之战一点不知道,那也有点不切实际。但要和天才少年周不疑讨论一下攻打荆州的事宜,他可没这胆量,十有八九一开口就闹笑话。前世他就知道,吴大导演的赤壁大战被人骂得狗血淋头,苏大胡子的赤壁怀古更是连地名都搞错了。
所以他只有装深沉,有事没事装装思想者,顺便想一些小故事来满足那两个便宜弟弟的求知欲。现在他最头疼的倒不是这里虽然富丽堂皇却没有电脑电灯,而是怎么不露出破绽,要是被人看出来自己只是曹冲的躯体,却经常说些莫名其妙的话,会不会被当成中了邪?
要不,就装失忆吧,那些穿越小说里的主角不是经常玩这一招的么。
曹冲暗自得意的笑起来,格老子的,这招应该没问题,我怎么这么聪明呢,到底是天才少年的脑子,比自己原来那个好使多了。
“元直,我这次病了一场,有些事情……有些事情不太想得起来了。”曹冲看着周不疑,慢慢的说道,心里暗自打着鼓,这小子千万别生疑才好。
周不疑笑了,阳光一般的灿烂笑容从他的嘴角荡漾开来。
“医匠说了,公子头部受伤,是可能会失忆的,不过看公子的样子,应该问题不大,过一段时间就会恢复过来。”
什么,头部受伤?曹冲差点一下子从病床上蹦起来,书上不是说曹冲是病死的吗,怎么又成了头部受伤,意外还是谋杀?
周不疑一愣,又笑了:“看来公子真的忘了不少事情,不过公子现在还是养病要紧,这件事以后再说吧。”
曹冲慢慢放松了身子,却没有一丝轻松,他看到周不疑不经意之间皱了一下眉头,仿佛有什么话想说却没有说,感到了一阵寒意,显然他的头部受伤不象是意外。他是大汉朝现在最有权势的司空大人曹操最心爱的儿子,怎么会头部受伤?是谁下的手?看来这里也不太平。他第一次有了危机感,怪不得老白那个无常鬼笑得那么猥琐,原来这也不是个好去处啊,那他还说自己要活到不耐烦?
见周不疑不想说,曹冲一时也不敢追问,他只得顺着刚才的话题往下说。
“这几天,我做了个奇怪的梦……”
“梦?”
“嗯,我梦见一个人,带着我去了一个奇怪的地方。”曹冲想起红楼梦里贾宝玉在秦可卿房里做的那个梦,稍微改编了一下。
周不疑一下子直起了身子:“一个人,奇怪的地方?”
曹冲有些紧张,难道做个梦也有破绽?他不敢往下说了,小心的看着周不疑,周不疑摸了摸下巴,不过他的下巴还很光洁,并没有什么胡子,所以样子看起来有些滑稽。
他的眼光转了几眼,看着曹冲问道:“公子都看到了些什么奇怪的东西?”
曹冲见他没有起疑心,这才暗自松了口气,继续说道,反正是做梦,自己前世看到的那些东西想来对他们来说都是奇怪的东西,于是就好好说了一通,什么天上飞的飞机,地上跑的火车,一下子能炸掉一个城市的原子弹,他一说到原子弹,倒想起小日本来了,不知道现在小日本什么样子,要不要先过去把他们给灭了,以免后患?
周不疑听得一脸的惊诧,曹冲说的这些东西对他来说都太神奇了,他细细的问了半天也没搞明白这铁疙瘩怎么飞上天的,这铁盒子怎么满地跑的,这一个什么蛋怎么能炸掉一个城的。他越听越稀奇,越问越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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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冲一边信口胡说,一边看着周不疑那张狐疑的小脸,心里十分得意,妈妈的,什么天才少年,不是照样被我骗得找不着北,原来天才也不是那么可怕啊。他没想想,古人再天才,遇到自己不熟悉的事情也发懵,诸葛亮号称多智近乎妖,不是还照样以为天圆地方,这整整一千八百年的知识对于古人来说,当然是不可思议的事,别的不说,那个号称全才的亚里士多德一个重物比轻物先落地的错误理论不是照样流行了两千年还被奉为经典,古人就算是天才,那也只是智商,不是知识,知识是要靠积累的。
他慢慢的想到了一个问题,曹丕后来是要篡位的,这个周不疑会是什么态度,是支持还是反对?紧接着他又想到了一个问题,自己又怎么办呢?
他知道便宜老爸曹操虽然没有代汉自立,但却是给曹丕铺好了路,做好了一切准备,曹操死后十一个月,曹丕就成了大魏国的皇帝。
不过那时候正牌曹冲的骨头估计都烂了,而现在自己这个冒牌曹冲却活得很滋润,历史在老白欠了他一屁股赌债的时候就已经悄悄发生了改变。
从历史上说,曹冲如果不死,曹丕是没有什么机会的,连他自己都说,仓舒不死,我亦无望矣。可没发生的事很难说,曹植也深得曹操喜爱,后来不也是被曹丕这个阴险的家伙给斗败了吗。仓舒就算不死,事情也难说,更何况自己现在只是个冒牌货,是不是还能得到曹操一如既往的欢心都是个问题。
那自己是要打败曹丕做个魏国的开国皇帝,还是在大汉大厦将倾时悄悄扶一把力,那岂不是要跟老曹作对?自己能搞得定吗?别最后大汉没中兴,自己先把自己搞死了。这个时代大汉还有多少号召力?还有多少能够忠心于朝庭的人?自己这个身份,这个时候提出兴汉是不是有点不合时宜?
要不,还是先考虑考虑在这个血与火的时代里怎么生存下去?毕竟小命要紧。
曹冲越想越多,陷入了沉思。
周不疑见曹冲沉默不语,等了片刻问道:“公子除了看到这些奇怪的物事,还有什么见闻?”
曹冲一下子从沉思中惊醒过来,他看着周不疑那张脸,决定先试探一下这个天才少年的倾向。
“那个人让我看了一本书,里面有两篇文章,一篇是霍光传,一篇是王莽传。”曹冲考虑了半天才慢慢的说道。
其实他这话里有很大的破绽,在汉代书还不是论本的,要么是一卷一卷的丝帛,要么是一捆一捆的简,就算是纸写成的书,也不可能是一本。
不过周不疑先被他那些奇怪的东西给摄住了心神,现在又被他说的那两篇文章给吸引住了注意力,一时倒没想到这个破绽。
他眼神闪烁不定,心中思潮万千,霍光传和王莽传?这里面可有很大的区别,他们都是汉朝的重臣,都曾经辅佐过几个少年天子,大权在握,区别在于一个一直是忠臣,一个后来篡汉自立了,所以是个贼臣,那个奇怪的人应该是天帝了,天帝给公子看这两卷文是什么意思?公子又会是什么意思,他是想当霍光呢,还是想当王莽?
周不疑脑子里翻腾着主意,他一时觉得兴奋,一时又觉得有些害怕,不期然之间一个重大选择已经摆在了他的面前。
他在思考着曹冲的想法,曹冲也在观察着他的脸色。曹冲看到周不疑面色不定,知道自己说的那两个人名引起了他的注意,就看他怎么开口了。
“公子看了哪个?”周不疑稳定了一下情绪,微笑着问道。
曹冲一愣,没想到周不疑反问了他一句,这个家伙,狡猾狡猾的。
“我都看了。”曹冲略一思索也笑道。
“那公子觉得哪个人比较好?”周不疑紧接着问道。
曹冲一时倒没想好,他的微笑挂在脸上,却不知道如何回答。不过这微笑在周不疑的眼里看来,却是一种神秘莫测的笑。
一个真正的天才少年,一个冒牌的天才少年,两个人就那么各自虚伪的笑着,互相看着。
“什么哪一个人比较好?说来我听听。”曹彰大笑着,迈着大步从外面走了进来,一进门就将腰里别的长刀抽出来扔在一边,掸了掸身上的灰尘跪坐在周不疑的那一面。
“元直也在啊,你们在说什么,说给我听听。”曹彰哈哈的笑着,招呼旁边的侍女端过茶来一饮而尽。
“公子又去比武了?这次不知道是把谁给打败了?”周不疑看着曹彰脸上的瘀青笑道。
“嘿嘿,元直你说话就是不实在。”曹彰摸了一下脸上的伤,“今天被张子威从马上捅下来了,本来还想跟张正清干一仗,不过那小子不理我,唉,都是子桓把人家给得罪了,兄长也真是,平白得罪了一个人。”
曹彰咂着嘴,无可奈何的说道。
曹冲有些疑惑的看了看周不疑,张子威是谁,居然敢把曹彰从马上捅下来,张正清又是谁,居然不鸟曹彰,怎么还被曹丕给得罪了。
周不疑看在眼里,却没有回答他。他转向曹彰说道:“公子不必气馁,张子威是荡寇将军张文远的爱子,并州人从小就在马背上长大的,骑术当然要比公子精湛,不过公子天生神力惊人,想必假以时日,张子威也要甘拜下风的。至于正清,宣武侯刚过世不久,心情不太好也算是情理之中,公子不必挂怀。”
曹彰哈哈大笑起来:“好了,我知道元直你和张正清关系好,放心,我曹彰不是那种小鸡肚肠的人,轻重我还是分得清的。”
周不疑微微一笑,低着头说道:“公子心胸开阔,不疑佩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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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彰笑嘻嘻的打断了他:“你就是酸溜溜的,别的都好。”
曹冲被周不疑一提醒,想起来张子威是谁了,荡寇将军他虽然不知道是谁,但大名鼎鼎的张辽张文远谁不知道,五子良将第一人啊。张辽的儿子,好象有个叫张虎的,大概就是这个张子威了。
不过那个张正清,他还是没搞明白是谁,宣武侯又是谁?跟曹家有梁子?
没容曹冲多想,曹彰仔细的看了他两眼,大手一拍笑道:“仓舒,你这两天脸色好多了,估计再有个两天就能下地了,你那匹乌桓名马我已经给你配好鞍,等你好了就可以骑。”
“多谢兄长。”曹冲在床上欠了欠身,他从心眼里喜欢这个豪爽的哥哥,那天他看到自己舒醒过来时的那种狂喜一直让他有种温暖感,不象曹丕,虽然脸上挂着笑,却让人觉得那么假,虽然这里面可能有自己从历史上得来的先入为主的想法,让他本能的认为这个曹丕不是个好玩意。
“自家兄弟,客气什么。”曹彰挥挥手,不经意的说道,过了一会儿又迟疑的说道:“你如果真想谢我的话,就帮我个忙吧。”
曹冲差点乐出声来,刚才还说不用客气的,现在又要帮忙了,这个曹彰还真是有趣。
“兄长尽管说。”
曹彰看了看四周,压低了声音说道:“父亲正在安排南下荆州的事,你和子桓肯定是要跟着去的,能不能跟父亲求个情,让我也跟着去,最好能跟着子和阿叔的虎豹骑去,我都跟他求了好几次情了,他都不答应我。他不松口,子丹他们就不敢答应,我都二十岁了,还没真正上过战场呢,不象子桓和你,从小就跟着父亲。”
曹冲看着曹彰那一脸的不平,不禁莞尔,历史上这个曹彰的志向就是做一个将军,没想到到现在还没真正上过战场,一代名将也有**战啊,既然如此就让自己来帮他一把吧。反正历史上便宜老爸曹操对他也是很欣赏,估计这个要求不会太过份。
“行,有机会我跟父亲求个情,不过未必能准。”曹冲看着大喜的曹彰笑道,说实在的他是真的没有绝对的把握。
曹彰却不这么想,他兴奋的搓着手说道:“只要你跟父亲说,就没有不准的,哈哈哈,那我可要好好操练了,再被张子威从马上捅下来我可就真没面子了。”
曹冲和周不疑相视一眼,都被这个爽直的曹彰逗笑了。他们又听曹彰说了一会儿比武的后,慢慢的曹冲搞明白了。那个张正清就是张绣的儿子张泉,张绣投降曹操之后,作战勇敢,升官很快,去年参加柳城之战,死在半路上了,不过有消息说,他死的原因是他请曹丕吃饭,曹丕不仅没去,还当着他的面提起曹昂的死,这才让张绣恐惧自杀了,当然他的西凉铁骑也被曹操顺其自然的收入囊中。张泉年轻气盛,还没学到他老爸张绣捏着鼻子装孙子的水平,当着曹操的面不敢发飚,却可以找各种各样的理由来推辞曹彰的比武,一句话,咱惹不起还躲不起吗。
曹冲长长的叹了口气,他虽然对政治上的事不太清楚,也知道曹丕这件事做得实在有点不上路子,要下手也得等天下太平了才行啊。现在虽然平定北方,占据了中原,可是辽东有公孙家,关中有马腾韩遂那帮西凉人,南方有刘表孙权,还有那个带着关张赵到处跑的刘备,现在就因为曹昂的死而逼死了张绣,对那些降将来说,可不是颗定心丸啊。
他在这里叹息,却不知道历史上张泉正因为张绣的死,对曹家生了恨,参加了十二年后的魏讽之乱,也死在那场动乱中。
曹彰说了一阵比武的事,兴冲冲的起身走了,留下一真一假两个天才少年相视而笑。周不疑笑了一阵说道:“公子,我想啊,你也该练练武了,要不然,下次……”他后面的话没说出来,这次被人动手脚了,难保没有下次,在武力面前,还是更强的武力来得好使一点。
曹冲笑了笑,他当然知道要保护自己,这时候他觉得很遗憾,当初怎么不看点武功秘笈呢,前世的少林七十二绝技都是网上满天飞的,自己偏偏从来没有注意过,人家穿越都要练点太极八卦什么的,自己倒好,太极倒是记得,不过那是街头老头老太早锻炼用的,现在用来调理身体还行,至于防身,还是别做梦了。
…………
曹操看着退下去的众臣,翻了翻面前案几上的简牍,抬起头叫了一声:“仲康!”
“主公。”身材高大的许褚走起路来脚步却是极轻,步距也极其标准,好象每一步都是用尺量过的一样准确。他快步走到曹操面前叉手而立,面色沉静,看不出一丝表情。
“那件事查得怎么样了?”曹操眼睛看着简牍,轻轻的问了一句。
“查过了,那个刺客被人杀死在城外,从伤口看是被剑刺死的,一剑穿喉。”许褚顿了一下,又接着说道:“从他手掌上的老茧看,是个用刀高手。不过除此以外,没查出其它的线索,那个刺客的脸也被人划烂了,衣服也是城中常见的游侠儿的服饰,根本看不出是谁。”
“他既然来行刺,当然不会在这方面留下什么破绽。”曹操揉了揉眉心,皱着眉头,眯着两只细长的眼睛盯着跳跃的烛火,右手慢慢攒成了拳头。居然有人在邺城行刺他的爱子仓舒,他感觉到了对他尊严的挑战,怒火在他的心头熊熊燃烧,他恨不得立刻派刺奸令史大搜全城,把那个幕后的人揪出来。
但是邺城住着太多重要人物的家属,他又不能大张旗鼓的进行搜索,特别是他正在布署南征荆州的战事,这个时候,他不能把邺城搞得人心惶惶,邺城的人心乱了,天下也就乱了。
好在,仓舒没事。
曹操沉吟了半晌,松开了右手,抬起头对许褚说:“这件事不用你查了,转交给刺奸令空史高柔吧。”
“诺。”许褚面色平静的答道,他的声音一直很平稳,音量确保曹操能听得清楚而又不觉得刺耳。
曹操看着眼前这个跟着自己出生入死的猛将,忽然开口道:“你家的那个小子现在才是个百人将吧?”
许褚微低了头:“是,犬子拙劣,当个百人将实在有些不能胜任,请主公还是让他做个虎士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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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操微微笑了,他摆摆手,阻止了许褚。他知道许褚在想什么,许褚的长子许仪许正礼今年二十多了,从十五六岁开始就跟着大军征战,第一战应该是官渡吧,那天他亲自带着虎豹骑和二百虎卫前去偷袭淳于琼的大营,就是许仪第一个杀入冲入淳于琼的中军大帐,一刀劈倒了大旗。从那天起,这个酷似其父的年轻人就进入了他的眼帘,这几年来,他一直在关注着他。这个许仪不仅武技好,性格也跟他父亲很象,沉稳谨重,是个可以放心的年轻人。
不过正是由于许褚稳重的性格,他一直压制着许仪的晋升,跟着许仪一起入武卫营的很多虎士都已经外放到军中成了不小的中层军官,而许仪直到去年柳城大战之后,才升成了百人将。
曹操对许褚的做法一直看在眼里,但他什么也没有说,他在等待一个机会,应该说,他从建安五年仓舒想出那个奇妙的法子称出了大象的重量之后就在等这一天。
“让他跟着仓舒吧,让典满也回来,另外再派八个虎士去。”
“诺!”许褚应道。
曹操从许褚的眼里看出了一丝奇怪,不过他知道,只要自己不说,许褚是永远都不会问的。他接着又说了一句:“给子文和子建也各挑十个虎士。”
“诺!”
许褚等了片刻,见曹操再也没有其他吩咐,这才倒退到门口转身走了出来。他站在屋檐下看着台阶下面如松树一般挺立的虎士,轻轻的吐了一口气,招手叫来了远处按刀而立的许仪。
一会儿,刺奸令史高柔快步走了过来,又过了一会儿,他脸色严肃的又从屋子里退了出来,转了个身匆匆的走了。随着一阵脚步声,曹操从屋子走了出来,背着手站在台阶上,看着高柔匆匆远去的背影看了一眼,眼角挑起一丝冷笑。
“走,去看看仓舒。”
…………
曹冲的屋里现在很热闹,曹丕、曹植和曹彰正围坐在曹冲的床前,曹据和曹宇挤上了曹冲的床,正瞪着漆黑的大眼睛听曹冲讲故事。今天曹冲讲的是阿里巴巴与四十大盗,他颇有几分说书的本事,抑扬顿挫的语调配上手势,再加上脸上丰富的表情,说到紧张处,吓得曹据和曹宇两个小家伙紧张得透不过气来,就连曹丕、曹彰和曹植都被吸引住了,双手扶着大腿,不自觉的向前倾着身体。
曹操站在门外看到他们兄弟几个其乐融融的样子,心中一热,抬手止住了刚想提醒曹冲的周不疑,站在一旁静静的听着曹冲讲故事。周不疑微微的低了头,掩盖住了眼中那一抹欣喜。
“好了好了,今天就讲到这儿了,明天再讲好不好?”曹冲讲完了故事,看着意犹未尽的曹据和曹宇,拍拍手道。
“呵呵呵,仓舒,这个很奇妙的故事是哪儿听来的,我怎么没听过,还有那个名字,叫什么阿里巴巴,听起来怪怪的,是哪里的人啊?”曹操拍着巴掌笑了起来。
曹家众兄弟一听曹操的声音,连忙都站了起来给曹操见礼,就连冒牌曹冲也从床上翻身起来,恭恭敬敬的施了一礼。
“唉!”曹操见刚才还谈笑风生的气氛一下子变得严肃起来,不免有些歉然,他摆了摆手让他们都坐下,又开了两句玩笑,但看他们笑得都那么的拘谨,也只得放弃了调和气氛的打算,转过头对曹冲说道:“仓舒,看样子你的身体基本没事了。”
“谢父亲关心,冲儿已经好了。”曹冲一想到自己曾经三十多岁的人现在却要装十三岁的小孩子说话,不免有些觉得嗓子犯痒。
“好了就好,想想也让人生气,在这邺城里居然还有刺客,高柔这刺奸令史也不知道是怎么做的。”曹操生气的拍了一下大腿,“对了,子文、子建、仓舒,我让武卫校尉给你们兄弟每人配了十个虎士做侍卫,免得子文总是看着子桓的虎士流口水。”
“哈哈哈……”曹彰乐得咧着大嘴直乐,嘴里却说道:“阿翁,我哪有。”
“还说没有,我看你现在口水都要流下来了。”曹操忍俊不禁,指着曹彰笑道:“我可告诉你,你不要整天缠着虎士比武,我知道你想当个将军,不过勇只是为将五德的一方面,如果只有勇,那可就是匹夫之勇了。”
“谢父亲大人教诲。”曹彰正想着回去有人打架了呢,一下子被曹操说中了心事,不免有些赧然,连忙应道。
曹丕笑道:“父亲是得教训教训子文了,他这两天可把子和叔父打扰得不轻,一人一骑,已经把文烈的虎骑亲卫骑打了个遍,正想着明天去找子丹的豹骑比武呢。”
曹操一听,眉毛挑了起来,曹纯曹子和是虎豹骑的骑督,曹休的虎骑,曹真的豹骑,那都是从他一起兵开始积累下来的精锐,最近又补充了不少乌桓人,要说实力,比起张辽的并州骑兵和张绣的西凉骑兵那也是不遑多让,不仅是骑兵战术精纯,就是个人武技那在军中也是一等一的,足可以和张辽的贴身亲卫对阵的,曹彰虽然臂力过人,武艺精熟,可要说一个人打遍以善冲著名的虎骑,他还真有点不相信。
“真的?”
“是真的,父亲,最近子文有了新式装备,仓舒给他画了一张图,打造了两个叫马镫的东西,子文一下子如虎添翼,骑兵对冲,没有人能当他一个回合的。”曹丕推了推有些不好意思的曹彰打趣的笑道。
“马镫?”曹操一头雾水。
曹丕从身边的矮几上拿过一张纸来,双手托着,恭恭敬敬的递给曹操,正是曹冲画的马镫示意图。他那天听曹彰说起被人从马上捅下来有些不解,后来听周不疑一解释,他很快就想到马镫,好象三国的时候骑士们在马上还是靠两条腿夹住马来操持平衡的,所以这个年代大部分战士还是一手控缰,一手舞环首刀劈杀,只有那些骑士高明的人才能仅凭双腿就能骑在马上,腾出双手握住长兵器对冲,一寸长一寸强,当四尺长的环首刀遇上近两丈的长戟或长矛,胜负不用说基本上就知道了。
曹彰开始拿过这张图时还没太明白有什么用,等他把打造好的马镫系在马鞍上,两脚有了着力点之后,这才如梦初醒,一个回合把张虎从马上捅下来之后,他又兴冲冲的跑到了虎豹骑,轮着个的欺负了一阵虎骑的人,最后连曹休这个虎骑司马都被他从马上捅下来了。
曹操到底比曹彰有经验,他看到马镫的样子一沉思就知道了其中的奥秘,他拧起眉毛问曹彰道:“有多少人看到这个……马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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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彰笑了笑说道:“父亲,除了我们这几个,没人知道,我去比武之前特地做了一副甲裙比较长的骑甲,把这个挡住了。”
曹操一愣,立刻笑了,满意的看了一眼曹彰:“子文,看来你还真是个将才,很有保密意识,嗯,传令下去,秘密打造五千副,不过在下发之前,不得让任何人知道。”
他说着,严肃的扫视了一眼屋子里的人,刚才还含笑的眼神中透出一股不怒而威的严厉,让曹冲心头不禁一紧,霸气,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王霸之气?
“是!”包括曹据这两个小孩都表情严肃的叉手行礼。
曹操点点头,转过头来对曹冲说道:“仓舒,你怎么想得起来设计这个……马镫?”
曹冲还没从震惊中回过味来,不就是一个马镫吗,怎么看他们那么严肃的样子,这马镫倒象是秘密武器似的。不过他很快就想明白了,有了马镫,骑兵的战斗力又提升了一个档次,人还是那些人,战斗力却大幅度提升,这对于本来就以骑兵见长的中原来说,当然是个秘密武器。
至于怎么会设计这个马镫,他当然不会说自己是穿越的,在自己那个世界马镫很平常,事实上,他从开始画这张图时就想好了怎么解释这件事。
往天国上推呗。
“天帝?”曹操抚着胡须,放下了手中的纸,瞟了一眼正在出神的曹丕,曹丕心领神会,立刻让人领着曹据他们出去了,周不疑也出去了,屋子里只剩下曹操和他们弟兄四个。
曹操又细细的让曹冲说了一遍,好在曹冲这几天一直在想着怎么利用这个梦,已经编得比较象回事了,这才没被他问出破绽来。曹冲心里有些奇怪,这个梦有这么重要吗,怎么看曹操的神情比看到马镫时还郑重。
“子桓,你怎么看?”曹操沉嘛吟半晌,眼角不住的跳动着。
“父亲,只怕是天意……熹平五年,黄龙见谯,天象已呈,如今……仓舒又梦见天帝……”曹丕又有些兴奋,又有些犹豫的说道。
曹操扯着胡须,眼神闪烁着,半天没有说话,一时间空气有些压抑。他看了一眼曹彰,又看了一眼曹植,他们两个都有些发傻,显然还没有从震惊中回过神来,他又看了一眼曹冲,曹冲双目垂帘,好象睡着了一般,脸上什么表情也没有。曹操的眼神里透出一丝得意,嘴角不经意的挑了挑。
曹丕虽然一直低着头,但他一直在注意曹操和曹冲的脸色,他们俩的神情全落在他的眼里,他轻轻的咬了咬牙,握紧了双手,压下了眼帘。
“仓舒,你怎么看?”曹操捻着一根胡须,放慢了语速问道,他没有问年龄比曹冲大的曹植和曹彰,直接问了曹冲。
曹冲脸上虽然很平静,但他的内心却如怒海波涛,至于曹丕说的那个什么黄龙见谯,他已经听周不疑分析的时候说过了,现在曹操他们的反应,应该说全在他们的预计之中。
“瓜不熟,蒂不落。”曹冲一字一句的说了六个字。
曹操一愣,略一思索,便明白了曹冲的意思,不过他没有表示看法,转过头来看着曹丕。
“仓舒此言差矣,父亲起兵十四年,荡平天下,战无不胜,强如袁绍袁术吕布之流都败在父亲的手下,现在只剩下孙权占据江东苟延残喘,刘表占据荆州坐以待毙,刘璋张鲁坐困巴蜀,不过是多喘几天气而已。父亲大军即将南下,荆州一鼓而下,顺势扫平东吴巴蜀,天下一统指日可待,哪有什么瓜不熟蒂不落的话。”曹丕有些激动,他偷偷瞅了一眼曹操,急急的说道。
曹操眯起了眼睛,看着曹冲如何回答。
曹冲还是垂着眼帘,他听得出来曹丕心里很着急,不由得有些好笑,看样子这个曹丕做皇帝梦不是一天两天了。曹操却不说话,不过能在这里讨论这个问题,至少说明他是有这个想法的。自己该怎么说?满口赞成,当然不行,自己还没想好究竟走哪一条路呢,一口否定?当然也不成,谁知道曹操会不会立刻抛弃自己。
好在他这个谎言准备得比较充分,所以他只是笑了笑说道:“天下一日未定,瓜一日不熟。”
曹丕本想再说,转眼看到曹操嘴角那一丝笑意,生生的把已经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天下未定,以后的事还是以后再说吧。”曹操点点头,想了一会说道:“仓舒,天子下旨关心你的病情,你过些天到许都去谢一下恩吧,正好有几件事一起办一下。”
曹冲点了点头,应了一声,心里却有些奇怪,这汉献帝真是没球事做,自己得个病他也要发个旨意来关心一下,想必这皇帝真的做得很窝囊。
曹操又坐了一会,起身走了。曹丕他们几个一时无话,互相看了几眼,也起身走了,周不疑从旁边闪身出来,看着一脸苦笑的曹冲,也笑了。
…………
曹丕心情很不好,他一进了自己的屋子,脸上的笑容就立刻消失得无影无踪,他用力的甩掉脚上的鞋子,气哼哼的叉开两腿倚坐在书案旁,拿起一卷木简看了两眼,又心烦意燥的扔在一边,抬起头看着门外耀眼的阳光发呆。
天帝之梦,骗谁呢。曹丕恨恨的想道,什么人才能做天帝之梦?秦穆公赵简子!一个是开辟了大秦王朝的基业,一个是三国分晋建立了大赵的,你仓舒做什么天帝之梦,就算是父亲夺了这汉家的天下,那也没你的份,我曹丕才是嫡长子,才是名正言顺的继承人,你一个小妾生的庶子有什么资格。
就仗着父亲对你的疼爱吗?
“这是我的不幸,是你的大幸。”曹操的那句话又在曹丕的耳边想起来,一遍遍的回想,就象是咒语一样让曹丕心神不宁,让他憋屈得要发狂。
难道,就真的没机会了吗?曹丕一时失望一时愤然的想道。
难道,这也是天意?
不过他一想到曹冲说的那句“天下一日未定,瓜一日未熟”不由得又笑了起来,他当然知道父亲是怎么想的。事到如今,父亲还能退吗?正月,父亲以司徒赵温辟自己为掾,上表说他举谏不实,罢免了他,大汉的三公就只剩下父亲一个人,最近父亲又在暗示下面的官员上表恢复丞相制度,这丞相谁来当,当然是父亲。丞相是什么?丞相是与皇帝坐而论道的百官之长,当初孝文皇帝的宠臣邓通因为对丞相申屠嘉不礼貌,差点被丞相杀掉,即使孝文皇帝求情也挨了一顿板子,这就是丞相,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丞相,就连皇帝也不能不给三分面子的丞相。如今的天子能跟孝文皇帝比吗?如果的父亲又岂是申屠嘉可以比的。
当了丞相之后呢,那已经是人臣的最高峰,再不可能往上升了,那父亲为什么还要下荆州,收复荆州之后皇帝又怎么赏?曹丕越想越开心,禁不住的笑了,仓舒,你不懂父亲的心思,你毕竟还是太小了。
曹丕的心情一下子好了起来,脸上露出一丝得意的笑容。
甄宓听到脚步声,撩起帘子从后面走了出来,轻手轻脚的坐在曹丕面前,看着曹丕脸上的笑容,她抿着嘴笑了。最近这几天,曹丕一进这个屋子就板着脸,今天的笑容很难得,看来心情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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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君……”
曹丕回过头,看着眼前甄宓乌黑的长发,不禁心头一动,伸出手去挑起了她的下巴。甄宓抬起头来,那欺霜赛雪、千娇百媚的脸庞有些羞红,看得曹丕有些痴了,这女人真是,都二十六岁的人了,怎么还是如此的娇艳。一想到当初在邺城第一次看到她怯生生、惶恐不安的躲在袁绍的夫人身后时,曹丕就觉得很开心,他总是不由自主的想起乱糟糟的头发下的那张俏脸,想起自己第一次看到她时被她的美貌震惊的傻样。
那时,她比现在还漂亮,曹丕有些向往的想道。
“元仲(曹叡)呢?”
“玩累了,刚刚睡了。”甄宓的声音很轻柔。
曹丕应了一声,捏着甄宓的手,轻轻的叹了口气。
“公子,请用茶!”一个柔和的声音在一旁响起,曹丕不用回头就知道,这是那个刚进府的郭女王,自从上次在书房尝过她的滋味之后,曹丕久久不能忘怀。没过多久,他又发现这个郭女王虽然是个女人,却聪明伶俐,比起普通的男人来有过之而无不及,所以很快她就成了他的心腹。
甄宓感受到了曹丕迟疑的手指,心中大怒,瞪了将茶盘高举过头顶的郭女王一眼,起身起了。
曹丕看着甄宓的背影愣了一下,又笑了,他拿过郭女王手中的茶盘放在一边,将郭女王半拉半曳的拽过来,手从她宽大的衣摆下伸了进去。
“公子,这还是白天呢。”郭女王轻轻的呻吟了一场,软倒在曹丕的怀里。红红的嘴唇微微的张着,露出雪白的贝齿,媚眼如丝,长长的睫毛颤抖着。
“白天怕什么?又不是没做过。”曹丕笑道,“父亲现在肯定是去安排人做那个……”他一想到那个马镫,心里不由得咯噔一下,顿时觉得有点意兴阑珊,手也停了下来。郭女王敏感的感觉到了曹丕的变化,睁开了眼睛盯着曹丕的眼睛看了片刻,关心的问道:“公子,怎么了?”
“女王,仓舒……仓舒他做了个马镫,父亲很喜欢。”曹丕叹了口气,抽出手将郭女王推在一旁,眉头皱了起来。仓舒随便做了个马镫就能让父亲如此重视,难道他真的梦到什么天帝了?他还有多少奇思妙想的东西?
郭女王听曹丕说了一下马镫的事情,撩了撩腮边的几缕乱发,想了想说道:“公子,仓舒公子一向聪明过人,这什么马镫的或许未必就是什么天国的东西。再说了,司空大人需要的不是一个能工巧匠,而是接班人,公子何必担心呢。”
曹丕转过头看着一脸正经的郭女王皱了皱眉,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公子跟着司空大人征战多年,文韬武略都是有目共睹的,不光是司空大人心里有数,就算是那些属下也是看在眼里的。这嫡长子继承是我们大汉朝的规矩,公子只要不犯什么错,想来司空大人也不会随随便便就坏了规矩。”
“话虽如此说。”曹丕长长的出了一口气,“可是司空大人的脾气你也是知道的,他恐怕不会顾忌什么嫡长子的规矩,要说……也不是不可能。”
郭女王笑了,她整了整有些乱的衣服,直起了身子给曹丕倒了一碗茶递了过来。
“公子,我听说司空大人让人上表恢复丞相旧制,公子何不推荐仓舒公子到许都去办这件事,反正他要去面圣的。”
“面圣?”曹丕一摇头,“不行,司空大人本来就喜欢仓舒,如果仓舒再把这件大事办成了,那岂不是对我更不利,我还想着自己去办呢,就是一直没想到怎么办罢了。”
曹丕深知恢复丞相旧制意味着什么,他当然想立这个大功,可想来想去实在没有什么好办法劝天子同意这个方案。天子虽然窝在那个许县逼仄的宫殿里没什么实权,不过却不是好说话的人,父亲大人那一次说话口气硬了些,都让他一句话给堵回来了,父亲那么强悍的性格都被吓得大汗淋漓,自己虽然不把那个天子看在眼里,可真要站在那个位子面前,恐怕也未必能比父亲更镇静。除非用强势逼他同意,不过如果用强势的话,自己抢这个差事又有什么意义?父亲直接自己上表就是了。
“对啊,公子既然也觉得这件事棘手,何不让仓舒公子试一试?”郭女王笑了。
“这……”曹丕喝了一口茶,却没有咽下去,在嘴里含着。他有些犹豫,一方面觉得自己没把握漂漂亮亮的把这事办妥,一方面却又怕仓舒真把这件事办成了,对自己更不利,听郭女王这么说,不免有些为难。
郭女王见曹丕眼神不定,知道他在犹豫什么,也不催他,接过曹丕手中的茶碗放在案上,然后跪在曹丕身后,伸过手去到他的颌下解开了帽子的系带,接着解开了他的发髻,轻轻的揉着他的头皮。曹丕舒服的闭上了眼睛,放松了身体享受着郭女王的侍侯。
“季重(吴质)回来了没有?”曹丕闭着眼睛,忽然问了一句。
“回来了,刚才来了一趟,见公子不在,就先回去了,带来的一些东西放在这里。”郭女王说着,膝行到书案旁拿过来一个包裹。打开包裹,里面是一个小锦盒,锦盒装饰得很精致,暗红色的木质上刻着古朴的花纹,旁边镶着磨得锃亮的黄铜锁扣。锦盒里是一块乳白色龙形玉佩,玉色温润,龙形古雅质朴,龙纹中间有一条黄色的玉沁。
曹丕接过郭女王从盒中取出的玉佩看了看,撇了撇嘴笑了,对郭女王说道:“请季重来一趟,看看他怎么说。”
郭女王出去安排了一下,很快又转了回来。曹丕正在阶前阳光下把玩那只玉佩,他举着那只玉佩对着阳光,玉佩一下子变得亮了起来,刺眼的阳光透过玉佩,变成了柔和的亮色,玉佩中那几丝淡黄色的纹路看起来象是一条张牙舞爪的黄龙。
“嘿嘿,这个季重,也不知道从哪儿搞来的,居然还有这么个门道。”曹丕笑着,手指在玉佩在温柔的抚摸着。
郭女王安静的站在他的身边,等他看完了玉佩,这接过来小心的将玉佩放回了锦盒,边放边说道:“我听说,关于刺客的事,许大人不查了,转交给了刺奸令史高大人。”
曹丕一怔,肌肉抖动了一下,片刻之后他无声的笑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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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冲眯起了眼睛,挡着眼前灿烂得有些刺眼的阳光,抬起头看着远比前世更蓝更纯净的天空,长长的出了一口气,这些天一直闷在屋子里那张病床上,实在把他有些闷坏了。这汉代的屋子采光跟前世的房子根本不能比,大白天的也得点着蜡烛。虽然那些蜡烛里掺了香精,味道闻起来颇不错,但闻得久了还是有些不舒服。还是前世好啊,落地大窗,采光充足,哪需要大白天的点什么油灯蜡烛。
他感慨了一会,转过头对一直在微笑的周不疑说道:“人还真是贱,只有病了一场,才知道健康的好处,你说如果天天躺着不能动,就算是躺在钱堆里,又能有什么意思。”
周不疑笑道:“庄子说过,以一臂易天下,不为也,可人们还是照样为了功名利禄奋不顾身,公子想要做逍遥游,恐怕还早了点。”
“树欲静而风不止啊,一入江湖,身不由已。”曹冲感慨的叹道。这些天他细细的想过了,以他目前的情况来看,退出竞争显然是不可能。别说曹操对原来的那个天才少年有多大的期望,就他自己来说,他当然知道曹丕上位后曹彰曹植的下场,真正的曹冲那是死得早,如果是竞争失败,只怕下场比曹彰他们还要惨,以曹丕的性格,他又怎么会留下一个有威胁的对手安安稳稳的活在世上做逍遥游。
既来之,则争之。
一个全副武装的年轻人大步走到曹冲面前叉手而立,朗声说道:“百人将许仪参见公子。”
曹冲看着这个膀阔腰圆,身体健壮灵活的年轻人,知道这就是周不疑跟他说过的那个许褚的儿子许仪许正礼,不由得在心里叹了口气,别人穿越都是收许褚和典韦,自己来的时间有些晚,典韦已经挂了好多年了,许褚现在官居武卫校尉,领着几百个虎士贴身保护便宜老爸曹操的安全。如果自己想收许褚,只有先把便宜老爸先干掉,那当然是不可能的。
老子收不成,只好收儿子了。不过眼前这个许仪看起来也不错,人高马大,从虎口厚厚的老茧看得出来,手底下还是有两把刷子的,当然了,老爸专门派过来保护自己的,肯定不会差。
曹冲上下打量着许仪,眼角透着得意的笑容,看得许仪有些不自在,不由得看了一下自己的衣甲,以为哪儿穿得有问题,这才让公子发笑。不过细看了一下也没什么不对的地方,他不免有些奇怪了。
“典子谦呢?”曹冲问起老爸派过来的另一个贴身保镖,典韦的儿子典满典子谦。
“子谦今天休沭,回去看他老娘了。”许仪连忙解释道。
曹冲点点头,听说典满是个孝子,果不其然。
“正礼,让你这个百人将来当个亲卫,委屈你了。”
许仪本来确实有一肚子意见,他在武卫营熬了好多年,每次打仗都是冲锋陷阵在前,立功受赏在后,好容易熬到百人将了,容易吗,这倒好,一下子被踢到曹冲这儿来当侍卫头子,手下只有四个虎士,也就是说他一下子从百人将变成个小伍长了,这能让他心里舒服吗。
不过他心里虽然有意见,却不敢跟老子许褚说,想说也见不着他,他那个老子许褚天天在曹操身边,他除了值勤的时候能看到他,在家里基本上就看不到他,当然就算看到了也不敢说,否则的轻则是瞪一眼然后罚去练一个时辰的刀法,重则是先扇一个大耳刮子,然后再去练两个时辰的刀法。别人只知道自己的刀法好,不知道自己的刀法是怎么练出来的,那可真是一把辛酸泪啊。
不过他后来听说自己虽然只带了四个人,但享受的待遇还是百人将的待遇,而且据说这还是司空大人亲口点的将,这才满足了他的一点虚荣心,原来司空大人也觉得咱是个人才,那说明咱还真是个人才,不是老子许褚嘴里的不中用的小子。
后来见到典满,又见到跟他们一起调过来的八个虎士,他才知道这次调动确实有些不寻常,且不说典满已经是郎官,将来一外放就是个六百石的县令,就看那八个虎士他就知道有问题,这八个虎士是武卫营里的最好的人选,不光武技高超,多次斩将夺旗,而且都是读过书的,将来都是可以外放到军中去至少从都尉开始干起的。现在突然把他们调过来做个普通的侍卫,那绝对是不正常的事情。
许仪想起了一个一直在兄弟们嘴中暗暗流传的话,这个曹冲公子是司空大人看中的继承人,一想到这个,他一下子觉得前景光明,原来的怨言全都没了,反倒有些疑问,为什么司空大人让老爸挑人的时候,老爸没考虑自己呢。要不是司空大人亲口点将,自己根本来不了。他找机会悄悄的跟老爸提了提,老爸许褚看着他半天,没有瞪他,也没有扇他大耳刮子,只是叹了叹气,什么也没说。
现在一听这个传说中的天才公子很温和的问他话,他连忙笑道:“能为公子效劳,是许仪的福份。”
曹冲笑了笑,看着许仪身后四个扶刀而立的虎士露出一个很温和的笑容。他知道他们就是自己将来一段时间的贴身保镖了,自己的小命可都捏在他们的手里,当然要对他们客气一点。
四个虎士见到曹冲面露微笑,有些紧张的心情立刻松了些,一听说要被调过来保护这个天才公子,他们就十分开心。倒不完全是因为前途光明,而是早就听说这个天才公子对下人特别好,司空大人身边受过他的恩惠的人多了去了,人也不象司空那样那样严苛。
“走吧,去议事堂。”曹冲看着一个虎士牵过来的乌桓名马,皱了皱眉头。曹操的保密工作做得确实好,倒现在为止还没有配上马镫,自己可不是曹彰那个好武成性的家伙,能不用马镫就骑得稳稳当当的。他挥了挥手说道:“反正也不远,走过去吧,走路有益健康。”
许仪一愣,倒也没有坚持,反正议事的地方确实不是太远,便挥挥手让人牵着马,跟着曹冲向前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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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丕站在议事堂的门口,微笑着对曹冲伸出手,心里却气得要命。当他看见挎着刀跟在曹冲后面的许仪时,他就知道偏心的父亲又阴了他一把,许仪和典满居然都成了仓舒的侍卫,当初自己可是要一个也没要着。典满也就罢了,跟着典韦一起宿卫的亲卫现在还在军中的已经不多了。许仪却不一样,当初许褚投奔父亲的时候,手下一百多个剑客都成了中下层军官,现在可是军中的中坚力量,许仪成了仓舒的侍卫,也变相的等于一下子给了他一批军中潜在的力量,这实在让曹丕有些嫉妒得发狂。
最让他觉得郁闷的是他还不能把这种郁闷的心情表露出来,还得装出一副很开心的笑脸,专门站在门口等着这个兄弟,虽然他心里恨不得一脚把他给踹死。
“仓舒,身体好些了么?怎么没骑马来?”曹丕亲热的拉着曹冲的手问道。
“多谢兄长关心,好多了,这么一点远,我想着就走过来了。”曹冲连忙施了一礼,表示自己的恭敬,他从心里对曹丕有着一种防卫的意思,不想象历史上的曹植一样莫名其妙的被他给坑了。
两人一边说着话,一边将腰里的刀剑拔出来放在旁边的木架上。曹冲特地看了看曹丕腰里的长剑,周不疑说曹丕的剑术好象很强,还创了一套什么剑法,取名叫君子剑,今天看到他的长剑,便多看了两眼,特别注意了一下曹丕的手掌。曹丕的手掌虎口和指肚都有着老茧,看来确实不是个文弱书生,虽然他身上有一股浓得让曹冲有些犯吐的香味。
“仓舒,父亲今天找我们议事,你可知道是什么事?”曹丕亲热的拉着曹冲的手,站在粗大的木柱下面。
“不太清楚。”曹冲摇摇头。
曹丕看了他一眼,脸上的笑容越发的柔和:“仓舒,我听说父亲在让人上书天子,要恢复丞相旧制,不过天子接到奏议后,一直没有圣旨下来,你说这件儿,能成吗?”
曹冲笑了,这还要问吗,历史上都是曹丞相的,当然能成。
“能成。”
曹丕看了他一眼,又皱起了眉头:“可是为什么天子到现在也没下旨,是不是还要什么想法?”
“能有什么想法,过两天我去许都,顺便问一下。”曹冲大大咧咧的说道。
“嗯,这样也好,说不定父亲大人派你去许都面圣,也有这个意思在里面。”曹丕嘴角微微翘起,心里很得意,他本来准备了一大窜的说辞,没想到曹冲两句话就应了下来。
几个文官从里面走出来,曹丕侧身让在一边,脸上挂着笑容躬身施礼。那些文官也弯了腰,拱了拱手,笑着侧着身子。曹冲也跟着弯着腰,一脸的客气,心里暗骂着曹丕的虚伪,却又不得不跟着曹丕学,从古到今,表面文章总是要做的。
曹操坐在议事堂里那张宽大的书案旁,面前摆着一大堆的简牍,正埋着头看文件,手里的毛笔不停的勾写着什么。听到曹丕哥俩的声音,头也不抬,指了指对面的坐席说道:“坐吧,马上就好。”
他一边说着,一边写完最后几个字,放下毛笔,举起手里的竹简吹了吹墨迹,又细细看了一会,这才放进一个黑色的布囊扎好,递给曹冲。曹冲欠了欠身,双手接过布囊来捧在手里。
“仓舒,你这次去许都,去看看你阿姊,顺便把这个带给荀令君。”
冒牌曹冲一愣,立刻明白过来,他有个姊姊嫁给了荀彧的长子荀恽,现在就住在许都,想来说的就是这个了,他连忙点了点头,问道:“父亲可有什么话要带给阿姊的?”
“没什么,就是让他们有空到邺城来住几天,你阿母有些想她了。”曹操说着,回过头对曹丕说道,嫁给荀恽的那个女儿是卞夫人生的,说起来是曹丕的同母姊姊,跟曹冲却不是一个母亲。
曹冲对情况不是特别了解,现在知道他失忆的只有周不疑这个死党,他不敢多说话,防止万一露出破绽。在他来说是小心,在曹操来说,却觉得这个儿子越发的深沉有城府了,看在眼里喜在心里。
“诺!”曹冲想起刚才曹丕说的话,又问道:“听说有人上书天子,要恢复丞相旧制,天子一直没有下旨改制,我……要不要找机会问一下荀令君天子的意思?”
曹操一愣,他正为这事生气呢,天子接到他派人上的奏议,居然当没事儿似的,这么长时间都没下旨,他正准备跟他沟通沟通呢,没想到曹冲会主动提出这个要求。他抬起头看了看曹冲,想了一会才说:“你自己看着办吧,不过不要勉强。”
“诺。”
曹操拿出一张地图摊在书案上,推到他们面前说道:“为父正在筹划南下荆州的事情,你们兄弟二人说说看,这荆州战事前景如何?”
看着眼前的荆州地图,曹冲微微皱了一下眉头,这地图也太简陋了吧,上面只标出了几个重要城池的位置,用一条粗线标出了长江,什么坐标尺啊什么都没有,这可怎么看啊。再说了,他只知道历史上荆州的那场赤壁大战的结果,至于具体过程,实在不太清楚。要说曹操横槊赋诗,他倒是知道点,至于方略,对不起,欠奉。
曹丕一看曹冲皱起了眉头,半天没有说话,心里有些小得意,他估计到今天父亲找他们弟兄来就是为了这事,所以在府里的时候就跟吴质吴季重讨论过这个问题了,算是有备而来。父亲从去年征柳城回来后就挖了玄武池操练水军,下江南的意思已经是明白的。至于方略,他也一定有了结论,现在不过是考验一下他们的眼光罢了。
“仓舒,你先说说吧。”曹丕谦虚了一下。
“还是兄长先说。”曹冲的汗差点都下来了,他不是想谦虚,实在是不谦虚不行。
曹丕也没有再谦虚,他清了一下嗓子说道:“去年孙权第二次攻打江夏的黄祖,今年春天又第三次攻打,黄祖兵败身死,孙权虽然没有完全占领江夏,却打开了荆州的东大门。听说刘表也对江夏很担心,本想派刘备驻防江夏防备孙权,不过刘备以防北任务更重,拒绝他刘表的提议,其实他是因为不熟悉水战,不想自损实力。刘琦跟他父亲一样,略有文才,却无武略,手下也没有什么得力的将领,根本不是孙权手下的吕蒙、甘宁等人的对手。江夏对于孙权来说,实在是唾水可得。儿子估计,孙权略作调整,就会四征江夏,如果他能再次拿下江夏,西进的道路就算是彻底打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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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冲听着曹丕侃侃而谈,心中暗惊,他可不知道荆州的情况是什么样子,什么刘琦,黄祖的,他一概不太清楚,甘宁倒是听说过,评书三国演义里有甘兴霸百骑劫曹营,好象劫的就是眼前这个便宜老爸的营,不过这件事现在好象还没有发生。
他一边听曹丕分析情况,一边搜肠刮肚的打着草稿,等曹丕说完了,他肯定是要说的,不准备一下,岂不是要露陷了,妈的,点背,装天才真累啊。
曹操听着曹丕的讲述,轻轻的点了点头,看来这个儿子是做个准备工作了,虽然说得不是很全面,但至少靠谱,不过跟仓舒比起来,只怕还是有些差距。
“仓舒,你看呢。”等曹丕说完了,曹操挼着胡须笑道。
“兄长说得已经很全面了,我基本认同兄长的看法。”曹冲慢慢的说道,先拍了曹丕一个马屁。
“嗯,你也说说你的看法。”曹操笑着说道。
“就是,仓舒,你也说说,就算有什么不对的,也正好让父亲指点一下。”曹丕开心的说道。
曹冲无奈,只得说道:“荆州虽大,人口虽众,人才虽广,但刘表不识兵机,坐拥荆州而不知进退,进不知向朝庭表示忠心,退不知道选贤用能,加强戒备,听说最近刘表听信蔡氏蛊惑,偏爱幼子刘琮,准备将荆州牧留给刘琮。”
曹冲说着,顿了一顿,偷空看了一眼曹操和曹丕,曹丕脸上挂着笑,嘴角却挑着,曹操的脸色却一愣。刘表偏爱幼子的话,引起了他的联想,他想到了偏爱幼子的袁绍,也想到了自己的两个儿子,比如眼前的这个幼子仓舒。
“不过刘表易克,刘备难降。刘备虽然武只有关张赵,文只有简雍孙乾,但他外托仁义,在荆州广收人心,最近又三顾茅庐请出了诸葛亮,实力虽然不强,但有他挡在叶县,只怕想要一股而下颇有些困难。再者孙权虽然对荆州虎视眈眈,但此人能伸能屈,在朝庭大军压力之下,只怕会和刘备携手共拒大军。”
曹操笑了,有些遗憾的摇了摇头,仓舒的头受了伤,果然有些影响,刘备兵不过万,将不过关张,那个什么赵的根本没听说过,诸葛亮?听说此人志向不小,自称管乐一类的人物,不过听说也就他自己这么看。刘备现在粮草都要倚仗刘表,刘表用他也防他,当然不可能给他太多的人马。至于孙权,这个小子倒是个软硬不吃却又能伸能屈的,比当年的小霸王孙策还多了几分阴柔,不过他就算是联合也要联合刘表,跟刘备有什么关系。再说了,联合又如何,还能挡得住我的十几万大军吗?
见曹操笑得有些惋惜,曹冲没敢再说,曹丕却暗暗得意的笑了。
…………
“公子你要去问天子的意思?”周不疑一下子跳了起来,伸出手指着曹冲的鼻子,然后又发现太过失礼,连忙又把手指缩了回去,尴尬的笑了笑。
曹冲觉得周不疑的神态有些过于紧张,不就是问一下意思吗,有必要这么紧张吗?反正也就是个顺水推舟的事,白捡个功劳有什么不好。
周不疑看着曹冲有些白痴的眼神,叹了口气坐了下来:“公子,你受了伤还没好。你想想,司空大人年初就上表罢免了司徒赵温,按大汉朝的常例,司徒被免一般都是由司空接任,为什么司空大人不接任司徒,到现在近四个月了,司徒一直空着。至于三公之首的太尉,从建安元年袁绍拒绝接受太尉到现在一直就空着。三公之尊现在就剩下司空大人,实际也名存实亡,虽说没有恢复丞相旧制,实际上司空大人总就军政一把抓,你说这种情况下天子为什么还一直不下诏恢复丞相旧制?”
曹冲听周不疑这么一说,也觉得有些问题了,不过他对于天子为什么还不下诏却不明白,所以还是很白痴的摇了摇头。
“唉!”周不疑又气又急,公子身体是好了,脑子好象还没好,这种问题放在以前哪需要自己提醒。
“司空大人现在以司空管民事,以车骑将军管军事,这虽然勉强,却也不是不可以,但终究不是正常状态。虽然事实谁也不能否认,但很难说哪天又冒出来个司徒,司徒才是管民事的职位,如果天子这时要提拔一个人当司徒,只要他的名望足够,比如象杨彪这样的,就算司空大人有意见也不好在明面上反对。所以哪怕事实上就是丞相制,但只要丞相制一天不恢复,天子就保留着最后一分主动权,一旦恢复了丞相制,司空大人做了丞相,主管天下民事那就名正言顺,就算有人来争权,那也起不了什么作用。这样天子的主动权就彻底丧失了,你说天子这个时候能放弃吗?”
曹冲噢了一声,原来现在曹操管的事还名不正言不顺,所以才要恢复丞相制,要个正式的名份啊,不过,这事儿天子能抗得住吗?历史上曹操可是真的当了丞相的。
“天子能……顶到几时?”
“很难说,顶一天是一天。”周不疑向外面看了一眼,压低了声音说:“司空大人今年已经五十有四了,还有头疼病,而天子今年还未到而立之年。”
曹冲一愣,他一下子明白过来了。他想起前世电视剧康熙王朝里高娃大娘演的那个孝庄皇太后说吴三桂的事:“最好等他老死了。”三国时代的人寿命都不是很长,四五十岁死的太正常了,曹操又有头疼的毛病,以前还有华佗给他治,不过自从华佗说要用斧子劈他的脑袋之后,他就先劈了华佗的脑袋,现在一疼起来就死去活来,谁知道哪一次就活不过来了。
天子才二十八,等得起。
够阴险,我喜欢。曹冲暗暗的赞了一声。如果现在曹操死了,他掌握的势力就会分散,曹丕比起曹操来差了十万八千里,一是没有那本事,二是没有那资历,他一时半会肯定掌握不住曹操手下的全部势力。如果天子的大旗还没倒,拥汉的势力还在,转眼之间,曹家的权势可能就会一去千里,也许,也许只在天子一道圣旨,曹家就可能被送上断头台,这种事,大汉朝是有先例可循的。
他不由得惊出了一身冷汗。
“那……这件事……”
“基本上,很难。”周不疑缓了口气,“除非来硬的,不过那样的话,司空大人的名声只怕会受影响。天子可不是那种唯唯喏喏的庸才,你别看他在宫里不出来,主意大着呢,真要逼急了,司空大人也没招。除非……”说着他比了个割脖子的动作。
曹冲笑了笑,格老子的,曹操的名声现在就不怎么样,不过好象还没到历史上那个大奸臣的样子,至少荀彧还没跟他翻脸,弑君的事情他现在应该还不敢做,应该说终他一辈子他也没敢做。
这件事看来有些麻烦,只是自己傻了吧叽的中了曹丕的圈套,总不能说不去就不去吧,更何况,历史上丞相旧制确实是恢复了的,自己如果借势办成了,岂不是捡了个便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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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有何妙计?”曹冲静静的想了片刻,他忽然发现周不疑不激动了,而是平静的看着他,他下意识的觉得周不疑一定有想法。
周不疑笑道:“计倒是有计,不过要看公子如何想了。”
“我能怎么想?”曹冲冲着他翻了翻白眼。
“我是说,司空大人已年过半百,公子也要有所准备,这兄弟之间,有些东西也是要争取的。”周不疑笑道:“如果公子有心,那么就不怕事情困难,不困难的事做了也未必见功。如果公子无心,那就干脆放弃,免了以后骑虎难下。”
“我就知道你这小子有坏主意,快说吧,别拐弯抹角的。”曹冲哈哈笑道,伸出脚踢了周不疑一脚。
周不疑也笑了,他静了片刻说道:“如果我猜得不错,这应该是吴季重给大公子出的主意,看来他们是没有把握去办成这件事,所以做个套,趁着公子身体还没有复原,让公子自己跳了下去。”
曹冲老脸一红,这***哪是身体没复原啊,分明是自己傻,主动钻进去的。
“不过这件事终究来说,他们还是算错了一着,司空大人本不是那个好虚名的人,丞相制恢复事在必行,只不过是手段如何的问题。”周不疑不笑了,他微微的皱着眉头,话音平缓而冷静:“天子一直坚持着,不过是无望中的期望,毕竟司空大人的身体虽然不如以前,却还不至于……嗯咳,所以天子也只是尽人事,听天命,如果我们这时候给他送一个台阶过去,也许天子会很乐意接收的。”
曹冲听了周不疑的话,皱起眉头想了片刻,点了点头。不过让他现在说要反对曹家,支持汉朝,别说天子不相信,只怕连他自己都不相信。
“不需要说那些,我们只要表示出有争一争的意思,然后再表示一点对天子的恭敬,我相信天子会做出他的选择的。”周不疑看出了曹冲的疑虑,他摆了摆手道,“天子想来并不希望看到一个无隙可钻的曹家。”
曹冲想了想,眼前仿佛忽然亮了起来,他有点明白周不疑的意思了,曹家如果出现了争嫡的趋势,内部必然有分歧,就不会是铁板一块,那天子当然很乐意看到这种情况,只有如此,他才机会乱中取胜。当然,前提是自己要表现得比曹丕他们对天子更有感情一点。
嗯,只要不明反对老曹,想来老曹是不会因此采取什么对自己不利的行动的。再说了,就算自己不争,曹丕也不会入过自己。
周不疑见曹冲犹豫,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静静的坐着,直到曹冲点点头,他才露出淡淡的笑容。
“公子,过些天去许都谢恩,有几个人你是一定要见一见的,尚书令荀文若就不用说了,太中大夫贾文和、孔文举,也是要见一见的……”
“等等,贾文和?贾诩?”曹冲听到贾诩的名字,一下子来了精神,这家伙现在在许县吗?
“正是。”周不疑疑惑的看着一脸兴奋的曹冲,停住了话头,以为他有什么话要说。
“贾诩不在邺城?”
“贾文和是太中大夫,太中大夫是光禄勋的属官,是天子侍从官,他怎么会在邺城?”周不疑有些不解的问道。
曹冲恍然大悟,他一直以为贾诩是曹操身边的人呢,原来贾诩是天子身边的属官,唉,误解啊误解。不过,这贾诩好象是曹操的人啊,好象,好象历史上讲他跟曹丕的关系也不错,会转过头来帮自己吗?
“天子当年在西京时,多亏贾文和多方维护,要不然早就死在李傕那帮兵痞手中了,天子对贾文和也很有感情。”周不疑继续说道:“贾文和自从说宣武侯归附以来,大部分时候都在天子身边,只有出兵时才会跟着大军行动,天子对他的话还是比较信任的,如果能取得贾文和的支持,我相信对公子大有裨益。”
“嗯,不过那个孔……文举?”曹冲想起了那个四岁让梨的故事。
“孔文举海内大儒,名重天下,就算是司空大人也要顾忌一二,此人对天子忠心耿耿,因此和司空大人交恶,而且此人世为知人,如果公子能得到他的优评,对公子的名声必然会有很大的帮助,大公子可是求了孔文举好多次,孔文举都白眼相向的。”
“是吗?”曹冲一想到曹丕求人的样子就觉得好笑,这小子太虚伪了,看到谁都是笑嘻嘻的,其实心里不知道想什么呢,他被孔文举翻白眼的样子一定很搞笑。
“还有吗?”曹冲定了定神,又问道。
“光禄勋郗虑郗鸿豫,大儒郑玄弟子,天子身边近臣,更关键的是,他跟曹公私交很好,听说这次要恢复丞相旧制的奏议就是由他上呈给天子的,想来他现在也很着急。”周不疑提到郗虑时,好象有些不屑,口气比刚才冷淡了很多。
“这个郗鸿豫本来就是要去见的。”曹冲沉思着说道,曹操跟他提过这件事,还说在他去许县之前,他会安排人给郗虑送点礼去,他们的关系确实不错,听说上次孔融被罢免就是因为郗虑在中起了作用,后来曹操还假模假式的写信的去劝和,被孔融不阴不阳的顶了回来。
郗虑是山阳人,说起来跟孔融还是个同郡,不过他跟孔融关系可不好。要说这件事,也有点故事。郗虑是大儒郑玄的学生,是由孔融举荐入仕的,照理说两人又是同郡,又有推荐的情份在里面,关系应该很好才是。后来他们闹翻了,是因为有一次他们在天子面前闲坐时,天子问孔融对郗虑的看法,孔融大模大样的说了一句:“可与适道,不可与权”。他的意思就是说郗虑这人,说说道理,讲讲空话还行,办不成实事,实际工作能力不行。这话让郗虑很生气,要知道如果天子真以为他郗虑是这种人,那他的仕途可就毁了,以后充其量就借着老师的名声做个博士,想要外放实任,那基本是不能了。所以当时郗虑立刻反口驳了孔融一句:“不知道你做北海相的时候,权又在哪里?”
从此两个人的梁子就算是结下了。
总的说起来,孔融那句话确实不太公道,要说这个评语,给他自己倒是比较合适,给郗虑却是不符合的。郗虑这个人学问好,但不迂腐,他看得清朝中的形势,跟曹操走得很近,要不然他也做不了负责天子贴身侍卫的光禄勋。
“你继续说。”曹冲一边笑着,一边对周不疑点点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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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月初三,上巳节。
漳水旁建起了大大小小上百个帐逢,洗浴污垢祭拜祖宗之后,长辈们开始串门,平时难得一见或者不方便一见的,今天都趁着这个机会好好的聚一聚,喝喝酒,说说开心的事情。年经人自然更开心,少年郎们呼朋唤友,纵马奔驰,年轻的女子聚在一起,叽叽喳喳的讨论外面那些鲜衣怒马、挟弓持剑的美少年,谁知道其中哪一个或是自己未来的夫婿呢。
曹冲披散着头发,闻着头发上散发出的皂角味,很便服的坐在素帛围起来的帐逢里。他刚到汉朝时,对自己那一头乌黑的长发还很是得意了一把,没想到这大汉朝却是难得洗一趟头的,他没几天就感觉到了不适应,头上痒得出奇,好在他是司空大人的爱子,侍女多的是,两三天洗个头虽然在外人看来有点古怪,却也不算什么了不得的大事。
“先生,外面正在谈主诗论文,你也一起去吧。”曹冲对面前正襟危坐的蔡琰说道。
蔡琰是正月才从胡地回来的,为些曹操支付了匈奴的左贤王玉壁一双,黄金千两,所以她虽然觉得男女授受不亲,但当曹冲提出要请她做先生时,她犹豫了一下还是答应了,毕竟曹冲现在只有十三岁,还没成年。反正她在大汉朝也没有了家,所以干脆由曹冲安排,住在了司空府,这几个月来,被胡地的风沙吹得干裂的脸颊在环夫人细心的调理下,渐渐恢复了些滋润,脸色也慢慢的红润起来。
不过曹冲让她跟着一起去参加那些男人的宴会,她却很自然的拒绝了,她虽然是大儒蔡邕的女儿,学问不是那些自以为是的男人可比,可她是个女人,女人不能抛头露面,这可是班大家的女诫里讲得明明白白。再说,她虽然回到了朝思暮想的大汉朝,可心情并没有欢娱起来,特别是看到曹冲小弟兄三个在环夫人膝下欢笑的时候,她就会想起那两个胡人儿子。
“先生,我都跟你说了,等有机会,我一定把阿迪拐和阿眉拐给你带回来。就连左贤王,如果你愿意的话,我都把他带回来天天给你洗脚。”曹冲一看蔡琰的样子就知道她怕见到外面那些年轻人,连忙再次重申了自己的誓言。
他说着,让人取过一个带着面纱的帽子来递给蔡琰:“先生怕被人看见,就戴上这个吧,司空大人叫了两次了,我们还是快点去吧。”
蔡琰接过帽子还有些犹豫,旁边一个侍女笑道:“蔡大家,这可是我家公子亲手给你做的,就是为了让你能出门的。”
蔡琰听她这么一说,实在不好推辞,只好接过来戴在头上,透过淡青的丝帛,她可以看到外面,不免有些担心别人能够看到她的面容,却见那个小侍女也戴了一个差不多的帽子在头上,看上去只能隐隐约约的看到了轮廓,这才放了心。
“仓舒,快点,父亲让你快点去呢,子桓他们都赋完诗了。”曹彰一撩帷幕冲了进来,一进戴着青纱帽子的蔡琰不由得一愣,展颜笑道:“蔡先生戴上这顶帽子,简直是神仙中人。”
蔡琰面色一红,好在有青纱挡住,曹彰倒也没有看出来。
曹冲用一根红丝带草草的扎了扎头发,踩着木屐就跟着曹彰走出了帐篷,曹操的营帐里笑起一片,有一个朗朗的声音正在高声吟唱着什么诗赋,不时的有叫好声响起。
屋子里很热闹,曹操穿着便服,头上只戴了一个缣绢做成的小帽,手里端着酒杯,看着正站在营帐中间,举着一张纸高声吟诵的曹丕,旁边坐着陈琳等几个司空府的文学掾,正摇头晃脑的品味着曹丕的诗文。只是一帮武将写不得诗,作不得赋,只得聚在一起喝酒,偶尔对文人们翻翻白眼。
曹操一眼就看到了松散着头,宽袍大袖的曹冲,他笑了笑,这个儿子跟他一样,衣服只求舒服,脸上只求清爽,总喜欢素面朝天,不象子桓、何晏他们几个,脸上擦了太多的粉,身上带了太多的香囊,总让人觉得鼻子痒痒。
不过他看到后面戴着青纱的女人不由得愣了一下,马上又明白过来这是蔡琰了,他笑着挼了一下胡须,这一定又是仓舒的主意,这小子现在不知道从哪儿来的那些怪话,愣说他在天国里看到的,女人也跟男人一样抛头露面,甚至可以当一国的女王,真是惊世骇俗,好在这个梦除了他的亲信周不疑就只有他们父子几个知道,倒也不怕别人说他是疯了。
其他人也看到了蔡琰,都有些惊讶,不过蔡琰现在是曹冲的老师,他们虽然有些意外,却也不敢把意外表现在脸上。曹操对曹冲招了招手,指了指身边的位置道:“仓舒,来,坐到这里。”
曹冲坐在曹操身边,接过曹操递给他的一迭文卷看了看,不由的赞了一声,这里果然是人才济济,几篇文都写得天花乱坠,文采斐然,他看是能看,不过要让他写,可就有点为难了,想到这里,他不由得有些小得意,看来把蔡琰拉过来,还是明智的,这些文人再牛,跟蔡琰这个大才女比起来,还是差一筹的。
“仓舒,你来迟了,要罚,说吧,是罚诗,还是罚酒?”曹丕走上来拉着曹冲的手笑道。
“哈哈哈,有兄长的珠玉在前,我怎么敢班门弄斧,夫子门前说论语,我还是罚酒吧,罚酒,蔡大家在此,你们还是听蔡大家的锦绣文章吧。”曹冲一边将手里的文稿递给蔡琰,一边大笑着,拿起一杯酒,一饮而尽。
“对啊,听蔡大家作一首,听蔡大家作一首。”大家一起笑道,就连曹操都跟着笑起来。
蔡琰看了看手里的文稿,抿着嘴唇轻声的笑了,她放下文稿,提笔急书,不大一会儿就写了一首诗。然后她站起身来对着曹操施了一礼道:“琰不才,有诗一首,请司空大人斧正。”
曹操接过诗稿,扫了一眼,眼睛立刻亮了,他连忙放下右手酒杯,双手持稿,轻轻的吟诵起来。看完一遍又跟着看了一遍,手拍着大腿叫道:“好诗,好诗。”
旁边的人看他兴高采烈,眉飞色舞,知道这一定是一首绝妙好诗,要不然,以曹操的文采,不至于如此失态,要知道曹操的文采也颇有口碑的,去年他征柳城回军时所作的观沧海,现在已经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别说邺城的这些人赞叹,就连跟他一直不对付的孔融孔文举都喟然称叹。
如果他能说好,那蔡琰的诗一定是确实好。
曹操看完了诗稿,看了一眼旁边陈琳的神情,知道他们肯定很好奇,立刻将文稿递陈琳道:“孔璋,你来念给大家听一听,让他们知道什么叫巾帼不让须眉。”
陈琳的声音清亮有力,吐字清晰,字字入耳,他念完诗稿后,刚才还意气风发的文人们一下子闷了,大帐里一下子静得跟听不到一点声音,一个个面面相觑,不知所措。那些谈诗论文插不上嘴只能闷头喝酒的武将们看着这些平时谈笑风生,眼睛长在天上的文人变得象个傻子一样,也不免有些奇怪,一个个端着酒杯相视而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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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冲看着那一帮刚才还自鸣得意的文人一下子哑了,心里这个痛快,格老子的,我不会做文,可我有个好老师,虽然是个女的,照样把你们这帮老爷们震傻了。他越想越得意,不由得笑出声来,举起酒杯笑道:“来,为蔡大家的生花妙笔浮一大白。”
那些文人们苦笑着举起酒杯来,一饮而尽,他们觉得这酒不象刚才那么香,倒是有些酸。反倒是那些武将们,开心的大叫道:“为蔡大家的好诗浮一大白。”一个个笑得比谁都响,虽然他们基本上没怎么听懂。
曹丕看了看微笑的曹冲,站起身来按了按手,止住了大家的笑声说道:“仓舒有幸,有这么好的老师,说句实话,我有些嫉妒。”
刚静下来的大帐里一下子又哄笑起来,就连曹操都禁不住乐了,他没想到平时一直很忠厚的曹丕也说俏皮话的时候。
“不过呢,咱们也不能放过仓舒,仓舒既然有这些好的老师,不做一首如何能交差,父亲说可是这个道理。”曹丕见曹操笑得很开心,心里也很得意,对曹操施了一礼道。
曹操点点头,对曹冲说道:“仓舒,子桓说得也对,你既然有蔡大家这么好的先生,想必最近长进不小,也作诗一首,让为父看看你最近可曾偷懒。”说着,也禁不住笑了起来,他拉长的声音故意做出一副很严厉的样子说道:“做得好,有赏,做不好,哼哼,可有罚。”
曹冲一愣,没想到抛出这么大一个炸弹,不光炸着了别人,受伤最严重的还是自己,他苦笑着看了看蔡琰,蔡琰的面容挡在青纱后面,自然是看不见的,不过他猜得出来,这个女先生一定在笑,谁让你平时总是说百无一用是书生,功名只当马上取,只读史不学文的,看你今天怎么过关。
“这个……父亲,珠玉在前,我小小年纪,哪敢现丑?”他拍着那一卷厚厚的文稿说道。
“不行。”曹操故意板起了脸说道,旁边的人都笑了,知道曹操今天的心情很好,这是给这个有名的天才儿子创造露脸的机会呢,也跟着七嘴八舌的鼓动。
曹冲知道今天这一关是跑不掉了,他理了理松散长发说道:“既然如此,这样吧,诗我就不做了,诸位今天的大作就由我来统一整理,为大伙出个文集如何?”
“文集自然要做的,不过诗还是要做。”曹丕打断了他的话说道。
“哈哈哈……”曹冲哈哈一笑,他招手叫过来侍候笔墨的书童,一甩长发:“诗虽然不作,不过小子斗胆,为各位的诗集做篇序文吧。”说着,拿起笔来舔饱了墨,手不停挥,文不加点,走笔如龙,不一会儿,一篇序文挥手而就。他吹干了墨迹,双手递到曹操面前:“请父亲大人过目。”
曹操有些疑惑的接过看了一眼,前面几句倒也没有太在意,看到后面他不由得屏住了呼吸,很快又看了一遍。然后放下文稿,挼着胡子久久没有说话。
“父亲……”曹丕有些奇怪,这仓舒做了什么文,居然让父亲如此怪异?
曹操一惊,这才从沉思中回过神来,他笑了笑将文稿递给曹丕道:“子桓,你念给大家听听,让诸位指点一下仓舒的序文。”
曹丕疑惑的接过文稿很快的扫了一遍,眉头也皱了起来,眼里射出兴奋的光,啧啧赞道:“好,好啊。”
“兄长,你别光说好了,就念给我们听听吧。”跟一帮武将挤在一起喝酒的曹彰不耐烦的说道。
“好,好,别急啊。”曹丕清了清嗓子,开口念道:“建安十三年,岁在戊子,暮春之初,会于……”随着曹丕一句句的念下去,那些文人们再次安静了下来,就连那些武将都不再喝酒,愣愣的拿着酒杯发呆,开始思考起人生的大问题。
“每览昔人兴感之由,若合一契,未尝不临文嗟悼,不能喻之于怀。固知一死生为虚诞,齐彭殇为妄作。后之视今,亦犹今之视昔。悲夫!故列叙时人,录其所述,虽世殊事异,所以兴怀其致一也。后之览者,亦将有感于斯文。”
曹丕放下文稿,环顾了一下大帐,长叹一声:“仓舒此文,当为第一。”
“公子说得正是。”陈琳也回过神来,跟着叹了一声。
曹操轻轻的吐了一口气,接过文稿又扫了两眼:“仓舒,文是好文,只是太悲观了些,你还年轻,何以如此消极。好男儿志在四方,年轻人正是热血的时候,不能有如此的心态。”
“父亲批评得对。”曹冲站起身来,“我自当追随父亲大人,荡平天下,为恢复我大汉的大好河山尽一份绵薄之力。功名但在马上取,从此不再做这些无痛呻吟的文章。”
看着曹操松了一口气,曹冲也松了一口气,他是被曹丕逼得没办法,只好当了回文抄公。这次抄的是兰亭序,下次不知道要抄谁的呢,还是先把这个路子给堵死的好。他看了一眼正闲坐在那里发呆的武将,不由得笑道:“如今天下未定,正是好男人纵横沙场之时,我见外面地势广阔,不如与诸位出去射箭骑马,相互较量一下武艺如何?”
“好,好。”正闲得蛋疼的武将们一下子叫了起来。看着一脸兴奋的将军们,曹操也兴奋起来,他大笑着挥手叫道:“这合我意,儿郎们,出去比试一番,看看我大汉最近又出了什么英才俊杰,少年英雄。”
曹彰第一个嗷的叫了一嗓子,撩开帐篷就冲了出去,飞身上了他的乌桓名马,一勒缰绳,胯下马吃痛,长嘶一声人立而起,两只前蹄在空中虚踢着,仅凭着两只后蹄在地上转了半个圈,曹彰马缰一松,那马撒开四蹄,风一般的冲了出去。
“这个子文,”曹操听得外面马声嘶鸣,又爱又恨的摇了摇头,对一脸微笑的曹冲说道:“你这个二哥啊,总是这么鲁莽,一听到骑马射箭比过年还开心。”
“父亲之福,国家之福,又多一员无敌猛将。”曹丕虚搀着曹操的手臂笑道。
曹冲凑到曹操身边,陪着笑说道:“父亲,你可说了做得好有赏的,这赏?”他说着,捻了捻手指头,做出一副很财迷的样子。
曹操忍俊不禁,拍拍曹冲的脑袋笑道:“你什么时候变得如此市侩?说吧,又看中什么了?”
曹冲故作神秘笑道:“请父亲拨给我十名刻工,几方梨木,我有大事要做。”
“大事?”曹操一愣,开心得合不拢嘴:“你一个小孩子能有什么大事要做,好,我就拨给你十名刻工,至于梨木,库房里有的,你都可以调用,我倒要看看你能做出什么大事来?”
“多谢父亲。”曹冲一躬到底,看着那厚厚的一叠文稿,露出得意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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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冲骑在那匹没有马镫的马上,胆战心惊。好在这匹乌桓名马很稳当,很给他面子,没把他从马背上摔下来,到了看台边,曹冲在许仪的帮助下从马背上挪了下来,这才算长长松了一口气。上了看台,坐在曹操身边向前看去,只见前面的空地上已经竖起了箭垛,武将们一个个神气活现的脱去了常服,顶盔贯甲,检查着自己的弓箭和马匹,准备一会儿大展身手,以便给司空大人留下点好印象,说不定这次下荆州就有自己的份了。谁都知道,这次集结大军下江南,可能是最后一次有份量的大战,过了这村可能就没这店了,下次再想立战功,谁知道会等到什么时候。
文士们安安静静的坐在两边,这些跨马射箭的粗活他们不屑干,实际上也干不来,所以只能在一旁看着叫个好,如果司空大人有兴趣,再赋首诗助个兴讨个赏什么的。
一声令下,武将们排好了队,一个个手持弓箭,身背箭壶,挺着胸脯坐在马上,胯下的战马一个个扭着脖子,马蹄不安的刨着地,蹬踏得地上的野草在泥土中呻吟,当真是人如虎,马如龙。
“唏……”排在最前面的平虏将军刘勋一松马缰,战马突然发力,撒开四蹄冲了出去,刘勋反手从箭壶中抽出一只雕翎箭搭上弓弦,怀抱如满月,出手似流星,长箭呼啸着直奔箭垛而去。只见那边守候的士卒看了一下箭垛,抬起手中的小旗舞了两下,看台上的唱旗官一声高喝:“平虏将军刘勋,中——”
刘勋圈马回来,看了一眼等候的诸将,脸上露出一丝得意,奋威将军邓展笑道:“子台,这有何难,你看我去射来。”说着,一抖马缰,纵马而去,不过奇怪的是他到了箭垛前却没有放箭,跑到箭靶前直接圈马跑回来了,刘勋见了大声笑道:“哈哈哈,子翼,你还要跑一次吗?”
他正笑着,只见邓展伸手抽出一只长箭搭在弓弦上,身体后仰,人几乎躺在了马背上,也不见他瞄准,长箭离弦而去,当他跑回到看台下时,正听到唱旗官一声高叫:“奋威将军邓展,中——”
“子台,如何?”邓展哈哈大笑,冲着睁着大眼的刘勋扬了扬手中的弓。刘勋脸上的笑容一僵,凑近了他苦笑着:“子冀,你这小竖子专跟我过不去,今天晚上我一定要在酒桌上把面子找回来,不把你灌成死狗绝不罢休。”
中护军韩浩……
中领军史涣……
虎豹骑曹纯……
……
曹丕在看台上看着台下一个个纵马而出的武将对曹冲笑道:“这个邓子翼,箭术倒是不错,就是总喜欢跟刘子台较劲,不过,他最强的还不是箭术,据说他有一门独传的武技,能用空手夺下敌人的兵刃。壶关之战他射空了箭壶,刺断了长矛,砍坏了三把环首刀,一人斩首五十八人,最后空手擒下了高干的侍卫队长,只可惜没抓住高干,让洛阳都尉王琰捡了个便宜。”
空手入白刃?曹冲差点把眼珠子瞪出来,这种功夫在武侠小说里倒是经常听说,没想到三国还真有这门功夫,他有些半信半疑的看了看曹丕,又看了看下面正跟刘勋说笑的邓展。
“真的,有机会让你看看。”曹丕见他不信,很认真的说道。
“好。”曹冲点点头,他还真有点兴趣,看看这三国时代的武林高手是什么样子。
有刘勋和邓展的箭术在前,后面的武将们虽然箭术也不错,却不是那么出彩,曹冲看得有些没劲,正要打瞌睡,只见曹彰从远处打马而来,看了看箭垛,也不停马,一边放马向看台冲,一边拉弓搭箭,回身连发三箭,三枝长箭如流星赶月,接连射中箭靶。台上下的文官武将们看了,不由得高声大叫:“好……”
“子文的箭术又有长进了。”曹操开心的笑道,“我曹家总算又出了一个猛儿。”
“司空大人,请允许小子上前一试。”旁边一个少年一撩衣裳,叉手站在曹操面前行了一礼。曹操一看,不禁开怀大笑:“叔权,你也手痒了么?”
这个小孩子叫夏侯称,是夏侯渊的第三子,字叔权,今后十八岁,跟曹彰很玩得来。曹冲跟他见过几次,知道他跟曹彰一样,不喜欢读书,倒是喜欢习武,不过没见过他射箭,看他一脸的不服气,看来是刚才曹操那句话让他有点不满。
“称敢请一试。”夏侯称又施了一礼。
曹操看着眼前这个倔强的少年十分开心,哈哈大笑:“既如此,你就去试试吧。”
夏侯称应了一声,大步走到看台边,也不从台阶下去,一纵身从看台上飞身而起,稳稳的落在拴在看台旁的战马上,他纵马跑到正走向看台的曹彰,昂了昂头说道:“子文兄,先别得意,看看我的箭术。”
曹彰冲着他扮了个鬼脸笑道:“叔权,先把箭射完了再吹牛,可不要脱靶哟。”
“休要小看人。”夏侯称小腹一顶战马,战马冲着箭靶飞奔而去。夏侯称在颠波的马上,紧盯着远处的箭靶,抽出三枝长箭,连发三箭。三箭射完,马正好跑到箭靶前。夏侯称紧接着圈马回头,回身又连射了三箭。他也不看箭靶,马跑到看台前也不减速,将手里的弓扔给等在一旁的家将,借着飞奔的战马飞身而起,直接跳上了看台,紧行几步,在曹操面前收住身形,单膝跪倒叉手行礼。
空鞍的战马长嘶一声,仿佛通人性一般,险险的在看台前一个急停,刹住了脚步。
唱旗官看到对面的旗语,有些愣了愣,然后才扯着嗓子大叫道:“夏侯称,凤还巢——”
台上台下先是静了片刻,然后哄的一声,乱成一团,曹操也有些吃惊,让人把箭靶捧到看台上,这才发现果真是凤还巢,六枝长箭全射在靶心,攒在一起,象是凤凰的尾羽一般。
曹冲看了看正在跟曹彰对眼的夏侯称,一口气没上来,呛得咳嗽起来,***这小子是什么人啊,这么牛叉,能射出凤还巢?嗯,看样子是个猛人,找机会要套套近乎。
他这边打着鬼主意,那边曹操也兴奋不已,他把夏侯称拉到身边,用欣赏的眼光细细打量了半天说道:“想不到妙才有子如此,夫复何求啊。”
曹彰把这时才露出开心笑容的夏侯称拉到一旁,呲着牙笑道:“叔权,是不是又偷偷下苦功了,怎么几天不见,进步这么快?”
“没什么,只不过以前跟你比赛时没有尽力而已。”夏侯称尽力扮出一副少年老成的样子,很不以为然的说道。
“且,你就装吧。”曹彰被他那样子逗笑了,用力拍了一下他的肩膀,“别有事没事学仓舒装酷。”
“酷?什么意思?”夏侯称没明白这个新词是什么意思,有些莫名其妙的问曹彰道。
“我也不太懂,这是仓舒新发明的词,大概就是很牛逼的意思。”曹彰说着,又作了个刚跟曹冲学来的动作,耸了耸肩。
夏侯称虽然比曹冲五岁,可是架不住曹冲有心勾引他,所以夏侯称很快就被曹冲稀奇古怪的词语和层出不穷的奇思怪想吸引住了,等下面的比武大会结束的时候,夏侯称已经对曹冲佩服的五体投地,并且热情的邀请曹冲过些天去参加他五弟夏侯荣的周岁生日。曹冲自然是满口答应,说起来夏侯称的母亲跟他的母亲环夫人还是姐妹,两家走动得一直比较近,只是以前的曹冲太注重于读书,和夏侯称这个武夫不太合得来罢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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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列车队行进在魏郡的官道上,十几个脸色冷峻的骑士全副武装,挎刀前弓,马背两边各背着两只箭囊,警惕的看着不时经过的行人。最前面一个虎士颌下留着短须,握着缰绳的大手粗厚有力,虎口和指肚上是厚厚的老茧,他一边走,一边轻声嘀咕着什么。
他就是典韦的儿子典满典子谦,刚从许县回来一个月,现在又要跟着公子仓舒去许县。
“子谦,最近书念得怎么样?”许仪从后面赶上来,听到典满嘴里念叨,不由得笑道。
“还行,周公子讲得细,我听得明白,记得也就牢些,论语已经读到乡党了。”典满笑了,他回头看了一下许仪,眼中全是笑意。父亲死得早,他不象许仪能够在武卫营里混,司空大人念旧情,征辟他为郎,不过他读书少,家里又穷,在那些郎官的眼里什么也不是,在许县两年多,一个朋友也没有。家里老母一个人,虽然司空大人按月让人送粮食来,可总是有点不方便,他一直想着跟司空大人求个情,最好能调回邺城来,也好就近照顾着母亲。司空大人一直没有答应他,他都有些灰心了,不料司空大人忽然让他回来,从武卫营拨了四个当年跟着父亲的虎士,让他做了仓舒公子的侍卫。
他很感激司空大人,一来有了更高的俸禄,二来可以就近照顾母亲。更让他觉得开心的是,他可以跟着周不疑周公子读书。
“嗯,连周先生都说你用功很勤,看来我要加油了。”许仪也跟着周不疑读书,一直习惯的叫周不疑先生,虽然周不疑还比他小两三岁,“公子说,读完论语就让周先生讲汉书了,我不懂,为什么不让周先生给我们讲经。”
典满笑了,许仪还是没明白公子的意思,读经?想当大儒么?公子可没想让你当个博士。
“别瞎想了,公子这么做自然有他的想法,快去吧,前面有我呢,你在公子身边守着。”
许仪挠了挠头,应了一声,放慢了马,等着曹冲的马车跟上来。
曹冲坐在马车里,听着粼粼的车声,揉了揉被颠得发麻的屁股,撩起了车帘。时值三月初,路外的田里的麦子绿油油的,被暖暖的春风吹出一层层的波浪,一些穿着短衣的农夫正埋首田中忙碌中,有的正抬头擦汗,看到路上的车队,漠然的看了一眼,又低下了头。
“今年庄稼长势不错啊。”曹冲冒充内行的夸了一声,指了指后背,车上的一个圆脸的小侍女连忙捏起粉拳,轻轻的替他捶着背。
周不疑瞟了一眼外面,点点头道:“嗯,确实长得不错,今年应该能少饿死一些人了。”
“饿……饿死人?”曹冲一口气没上来,呛得咳嗽起来,吓得小侍女连连拍着他的背帮他顺气。他觉得这田里的麦子长得这么好,按照前世写作文的模式,看到这么好的麦子就得接着幻想着秋天吃雪白的大馒头了,怎么还饿死人。
周不疑暗暗的叹了口气,有些怜悯的看着曹冲,这富家公子倒底是富家公子,就算饥荒再厉害,也饿不着他们。
“是啊,这些都是屯田的农夫,司空大人从建安元年起在许县屯田,经过多年积累才算解决了兵粮的问题,这冀州原先在袁本初治下,建安十年之后才开始屯田,到现在不过才两年多,当然不能跟许县比。这些农夫用官牛的,要缴六成给官府,用私年的也要缴五成,一年忙下来,能够填饱肚子不饿死已经很不容易了,公子你看那些新坟,有好多就是去年饿死的,有的全家都死了,是官府帮忙安葬的。”
周不疑指着远处那连绵不绝的新坟说道。
曹冲看着远处的新坟默不作声,他不光看见了新坟,还看了旁边沟壑里的白骨,开始以前是什么小动物的,看得多了,这才发现基本上是人骨。有一个白生生的头盖骨上两只黑洞洞的眼眶无言的直着苍天,也好象看在了他的心里,令他久久不能忘怀。
“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
曹冲忽然想起前世经常听那些天天叫着要复兴儒家的人经常说的一句话,顺口幽幽的说了出来。周不疑一怔,略一思索,眼神一下子亮了起来。
“公子气魄很大,怎么我没听说过这句话,这是哪位高明所说。”
曹冲一愣,他经常听人说,却不知道这句话是谁说的,看号称无书不读的周不疑这么好奇,看样子这句话这个年代还没出现,自己差点就穿梆了。
“天……国的书里看到的。”曹冲祭出了百试不爽的法宝。
“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立德,立功,立言,这就是最大的德,最大的功啊。”周不疑向往的说道。
“元直,你说怎么才能为万世开太平?”曹冲觉得,就以自己这个水平,为往圣继绝学是没指望了,为万世开太平,却是他极想试一试的,他回响着那个黑洞洞的眼神,喃喃的说道。
“举贤用能,施行教化。”周不疑突口而出。
曹冲回过头看着周不疑,扑哧一声笑了:“你那样,最多开一世太平,不可能开万世太平。”
“那……”周不疑刚想反驳,却又觉得曹冲说的不错,大汉朝四百年的江山,真正能算太平的,能有几年?他越想越多,有些疑惑的说道:“公子说怎么才能开万世太平?”
曹冲一下子也愣住了,他哪有什么妙法,他只知道后世的政治制度,号称最好的三权分立做不到为万世开太平,再说也不能跟周不疑说啊,他转了一下眼睛,耍了个花腔:“佛曰,止,止,吾法妙难思。”
周不疑的脸一下子板了下来,拱手沉声说道:“公子虽然聪慧过人,可也不能多年那些西竺来的邪经乱语,只怕对公子修身养性不利。”
曹冲被他呛了一句,这才想起来谈玄说虚的风气现在还没开始,这佛教在大汉朝虽然已经有了一百多年,不过在周不疑这样的书生眼里,佛教还不是正经玩艺,他只得呵呵笑了两声,转过脸不理周不疑了。这小子虽然聪明,却有点认死理,真要较起劲来,他能给你滔滔不绝的说两个时辰的圣人教诲,不累死也够烦死了。
“元直,你是零陵人,给我讲讲荆州的形势吧。”曹冲见周不疑正在咳嗽清嗓子准备长篇大论,连忙换了个话题说道。
“怎么,马上就要南下了么?”周不疑一下子被吊起了兴趣。
“哪有那么快。”曹冲白了他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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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周不疑讲得口干舌燥,曹冲听得津津有味的时候,车壁上轻轻响了两声,传来了许仪中气十足的声音:“公子,许县到了。”
曹冲撩开车帘,探出头去,远处,一座城池静静的卧在前方,城墙上一杆火红的大旗在风中摇摆,偶尔露出中间绣着的大字。
“汉!”
曹冲皱起了眉头,却没敢多说什么,只能在心里嘀咕道:“这许都是大汉的国都,怎么会这么小,比邺城还不如。”他有些遗憾的缩回车里,敲了敲车壁。
“进城。”
“诺!”许仪应了一声,打了个手势,一个虎士忽喇一声打开了手里卷的大旗,直起身子催马向城门跑去。
…………
曹冲进了城,没有回曹家在许县的府第,直接去了荀府,荀府的门房远远的看见曹冲的车队,不用多说,就立刻冲进了府里。当曹冲从车里下来时,荀府的大公子荀恽已经站在门口笑脸相迎了。
不过,这笑脸好象有点假,有点虚伪。
“姊夫,怎么敢有劳你的大驾。”曹冲连忙迎了上去,抢在荀恽前面施了一礼。
“应该的应该的。”荀恽连声笑道,又故作亲热的俯在曹冲耳边说道:“我如果不出来迎一下你,只怕你姊姊又要施家法了。”
曹冲差点笑出声来,他在邺城时就听说嫁到荀家的这个姊姊很猛,别说大哥曹丕有点怕他,就连天天象老虎一样凶猛的二哥曹彰说起这个姊姊都有点头皮发麻,至于曹植那个小书呆子,就更别提了。
没想到,姊夫荀恽也怕她。
曹冲笑着,一边与荀恽说着闲话,走进了后院。一进院子,曹冲就看到屋里一个女人坐在那里,扭着头向门外看来,想来这就是那个猛姊曹秋了。他连忙抢上几步,在曹秋面前的拜倒,朗声说道:“冲儿见过阿姊。”
曹秋爱怜的扶起曹冲,上下打量了一下:“仓舒,听说你受了伤,好些了没?”
曹冲咧嘴笑着:“没事了,一点小伤,不碍事。”
“那就好,你黑了,也壮了。”曹秋捏着曹冲的脸颊笑道。
“那是,我最近天天跟着虎士们练武,一顿能吃一大碗肉呢。”曹冲说着,夸张的鼓起了肱二头股,做了个前世健美先生常做的POSE。
曹秋扑哧一声笑了,斜着眼看了一眼站在一边的荀恽,嗔道:“你怎么不坐?让仓舒看见了,以为我欺负你呢,我可不想被人当成不知道妇礼的悍妇。”
“哪里,哪里,夫人贤良淑德,整个许县的人都知道。”荀恽讪笑着,坐了下来。
曹秋白了他一眼,没有多说什么。曹冲见他们夫妻打趣,知道虽然阿姊凶悍,夫妻感情却还说得过去。他招了招手,站在门口的许仪连忙走了上来,将手里抱着的包袱放在曹秋面前,又快步退了出去。
“这就是武卫校尉的儿子许仪许正礼?”曹秋看着许仪问曹冲道。
“嗯,还有典子谦,他们俩是我的侍卫长。”
曹秋若有所思,又看了一眼许仪,没有说话,打开地上的包袱,露出里面包裹的衣料。
“这是父亲带给你的,这是阿母带给你的……”曹冲一边拿一边说,知道他要来许县,很多人都让他给这位阿姊捎东西,带了鼓鼓囊囊一个大包,好在有马车,不用他背着。
“这是小姨的。”曹冲拿出一个小包袱递给曹秋。
“小姨最近好吧。”曹秋一面看着包袱里的衣料,一边问道。
“好,前几天小姨的儿子过周岁,我们还一起去了呢。”
曹冲他们说的小姨是夏侯渊的妻子,也是曹冲母亲环夫人的妹妹,前几天正是去年刚出生的小五夏侯荣的周岁生日,曹冲跟着母亲一起去参加宴会,在宴会上看到了夏侯家的很多后辈,不光有夏侯渊的四个儿子夏侯衡、夏侯霸、夏侯称、夏侯惠,还有夏侯家的其他小辈,象夏侯充、夏侯楙,还有夏侯渊的从子夏侯尚他们,年轻人聚在一起难免有比文论武,曹冲身体不太好,不过许仪替他涨了面子,把最嚣张的夏侯尚的侍卫给打得满地乱滚,夏侯尚当时的脸都气紫了。
“夏侯尚回去又得摔东西了吧?”荀恽一下子来了精神,满脸笑容的问道。
“这我就不知道了,反正脸色很不好看。”曹冲听曹彰说过,夏侯尚和荀恽不对付,现在一听荀恽不称夏侯尚的字伯仁,而直呼其名,就知道情况属实。他学着夏侯尚当时的衰样,扁着嘴说道。荀恽和曹秋忍俊不禁,曹秋轻轻的打了一下曹冲:“年纪轻轻的,什么不好学,学跟人打架。”
“阿姊你不知道,伯仁自从去年在柳城立了功回来,更加嚣张,除了兄长子桓,他看谁都不放在眼里,别说我想揍他,就连叔权都揍他呢。”曹冲笑道。
“这是子文的,这是子建和我两个人的。”曹冲一边说,一边拿出一卷纸递给曹秋。这是曹植写的一篇文,曹冲用他前世就擅长的晋唐小楷抄的。他觉得这汉代的书卷很简朴,还专门找了点彩色的丝帛装帧了一下。
“这书法是谁的?”曹秋一下子愣住了,她指着纸卷惊讶的问道,荀恽凑过来看了一眼,一把抢过纸卷,细细的看了一会:“好字,好字。”
曹冲笑了,这字当然是他写的,曹秋夫妻的表情也在他的意料之中,当时曹植就对他这一手漂亮的小楷惊为天人。
“我写的。”
“你写的?”曹秋夫妻对视了一眼,眼中全是惊讶。荀恽好象不认识曹冲似的,上下又打量了他一会:“仓舒,你的书法进步很快吧,比起钟元常也不遑多让,这一纸,值千金啊。”
曹冲一下子差点晕过去,钟元常,练过书法的谁不知道钟王,王是王羲之,钟就是这钟繇钟元常,号称是三国第一书法家,他的宣示表当年可是自己的临摩对象。现在听荀恽说自己的书法超过钟繇,他虽然有些自恋,却不敢自恋到这个程度。
“我看也是如此。”曹秋笑着打掉荀恽伸过来的手说道:“好了,长倩,你要喜欢,就让仓舒再给你写一份,这可是子建和仓舒送给我的,你别想拿出去炫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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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秋陪着曹冲说了一阵话,拿着东西进里屋去了。荀恽本来有点勉强,不过听说曹冲看夏侯尚不顺眼,一下子找到了共同话题,两人谈笑风生的讲些朝野的趣事。荀恽是家学渊源,文采很好,曹冲虽然对三国历史不熟,对魏晋的文学艺术却是熟悉的,只要注意别冒出来后世的人名就好,跟荀恽倒也说得来。
两人越说越开心,越说越活络,眼看着外面天色慢慢黑了下来,外面走进来一个家仆,在门口躬身说道:“公子,大人回来了。”
曹冲心头一跳,荀彧,是荀彧回来了。话说他虽然到大汉朝已经有一个多月了,也见了不少历史上的名人,有了一定的免疫力,可一听到这个三国历史上的大名人,曹冲心头还是涌起一阵激动。他连忙站起身来跟着荀恽走到书房,以发自内心的尊敬侧身站到一边,用一种崇拜的目光看着门口缓步走进来的荀彧。
荀彧中等偏瘦的身材,虽然今年只有四十六岁,额边却有了不少花白头发,眼角也有了皱纹,额头三道浅浅的横纹过早的爬上了他的额头。他走路不快,一路走一路想着什么,两只手放在袖筒里,好象有些抵挡不住暮春的寒气。
“令君。”曹冲看着荀彧未老先衰的样子,不由得有些叹惜,这个为父亲的事业做出不可磨灭的贡献的王佐之才,历史上好象死得很不正常,不过就看他这样子,估计命也长不到哪儿去。
“仓舒啊。”荀彧听到曹冲的声音,好象才注意到他这个人,抬起头来勉强笑了笑,“坐,坐。”
曹冲恭恭敬敬的坐下,拿出曹操交给他的那只皂囊双手递给荀彧。荀彧接过来放在案上,却没能打开,他盯着那只皂囊,就象看着一只猛兽,他不用看就知道这是曹操准备平定荆州的计划,让他来参谋的。荆州自然是要打的,刘表身为皇家宗室,掌握荆州的军政大权,却在荆州做一方霸主,前几年连每年的职贡都不上了,甚至还行天子之礼进行郊祀,气得天子要下旨责罚他,还是太中大夫孔融觉得不妥,这才找别的由头训斥了他一顿,让他收敛一点。最近又听说他居然在前口建起了双阙,他想干什么?
荆州自然是要打的。
不过,曹公打下了荆州之后呢?他现在是司空,郗虑天天在天子面前劝谏,让天子答应了曹操想要做丞相的愿望。这丞相也是随便就能做的吗,三公之制自从光武皇帝确定以来,就没有丞相这个职位了。董卓倒是做过相国,不过他是莽夫,不知道厉害,所以天下乱了。曹公英明神武,世不再出,他怎么会也想要做丞相,丞相那可是人臣之极,等他平定的荆州回来,怎么赏他?难道跟那些立下了不赏之功的功臣一样,杀了他?以曹公现在的权势,以天子现在的情况,当然不可能。难道……难道……
荀彧不敢想了,他收回了凝视的目光,看着眼前这个笑得很纯真的孩子,十三岁的孩子,好象看到自己有点紧张,小脸都憋红了,身体也有些僵直。
“仓舒,你今年十三了吧?”荀彧忽然问道。
“诺。”曹冲有些郁闷,人家不是说王霸之气四溢,这些古人都哭着喊着要做小弟的吗,怎么自己都使了半天劲了,怎么一点反应都没有。唉,算了,没白瞎力气了,那天在夏侯家倒是有反应,不过是跟夏侯尚干了一架,看来这王霸之气,也不是什么人都有的,自家命不好,算了吧。
“有没有想过到天子身边做个郎官?”荀彧想了一会说道。
曹冲笑了,他想了一会说道:“冲儿现在还没想好,再说年龄也不到,还是等几年再说吧。”
荀彧笑了,他看着眼前这个笑得很纯真的少年,一时倒有些摸不清他在想什么,他是在拒绝吗?当然,以曹公现在的权势,他根本不需要通过做郎官来进入仕途。那他是想跟着曹公,等着继承曹公的势力吗?好象也太小了一点,再说,他是庶子,不是嫡长子,好象也没有他什么事。虽然说曹公有意向要培养他,不过,嫡长子的继承权是规矩,曹公想要破规矩,难度实在不小。
“明天去见天子吧,天子一定会喜欢你。”荀彧说道:“今天路途劳顿,还是先去休息吧。”
“诺。”曹冲就了一声,施了礼,跟着荀恽出去陪着曹秋一起吃了晚饭,便早早的回到了荀恽为他安排的院子。
荀恽安排好了曹冲,回到荀彧的书房,荀彧正看着面前打开的皂囊,紧皱着眉头,身边放着一只托盘,托盘里的饭菜还是端来时的样子,荀彧一点也没有吃。
“父亲,我去再热一热吧。”
“不用,还热着呢。”荀彧卷起竹简放进皂囊,系好了绳子,这才端起了饭碗,勉强吃了几口又放下了。荀恽知道父亲又遇到了烦心事,胃口不好,他只得暗暗的叹了口气,端着托盘到了厨房,又端来了一点浓汤,看着荀彧喝下去。
“长倩,这些事以后还是让下人做吧。”
“侍奉父亲,是孩儿的本分。”荀恽低下头,轻声说道。
荀彧喝完了浓汤,转过头看关荀恽想了一会儿:“长倩,你怎么看仓舒?”
“仓舒……仓舒是个天才,文学很好,书法也妙。”荀恽笑道。
荀彧不满的看了他一眼:“我不是问你这个,你们谈了半天,不会就谈这个文学书法吧。”
“父亲,你别急。”荀恽拿出下午请曹冲写的书法铺在荀彧的眼前,“父亲请看。”
一张淡黄色的茧纸上,写着破胡侯陈汤的名言“犯强汉者虽远必诛”八个字,字体遒劲有力,阳刚气十足却又平稳安舒,坚若磐石。荀彧眼前一亮,不由得赞了一声:“好字。”然后有些不相信的看着荀恽问道:“这真是仓舒写的?”
“正是。”荀恽笑着应道,他见父亲眼中透出欣喜,心里有些高兴,接着又说道:“这些字是他自己写的,我并没有要求他写什么内容。另外……他管这些字叫……汉字。”
“汉……字?”荀彧捻着胡须沉吟了半晌,嘴角挑出一丝笑容。
曹冲站在院子里,抬着头看着清冷的月光,一动不动。
“元直,你说,荀令君能明白我的心思吗?”
周不疑笑道:“荀令君是什么人,他是当世有名的智者,怎么可能看不出公子的心思。”
“那就好。”曹冲长长的吐了一口气。
“公子还是担心一下明天要见天子的事吧,那些礼仪可记熟了,要不要再演示一遍。”周不疑笑道。
“不用不用。”曹冲一听头就大了,没想到见一个天子有那么多规矩,从知道要来许县的那天开始就在练习,就算他是天才,也练得嫌烦了,妈的,不就是见个皇帝吗,搞这么多规矩干什么。曹冲越想越生气,早把那个制定礼仪的叔孙通祖宗八代都给骂了十八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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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子刘协今年二十八岁,跟他父亲孝灵皇帝一样,瘦高身材,小小的眼睛。中平六年(189)年登基到现在,已经做了整二十年天子了,他的运气不好,登基的前几年就没什么舒心的日子。当然到了许县之后也没有,不过在许县虽然过得憋屈,却能吃饱穿暖,没有什么生命安全问题。一想起在长安逃难的那几年,他总是有点后怕,也正因为如此,他总不敢痛下决心和司空大人曹操翻脸。
现在他正冷着脸,看着眼前的郗虑。郗虑又在说恢复丞相旧制的事,这件事已经说了很多次了,不光郗虑觉得烦了,天子也觉得烦了。不过他心里也有数,这件事已经拖了四个月,估计再拖也拖不了几天了,只是对他来说,能拖一天就拖一天,或许明天就有消息传来,那该死的司空大人头疼病又犯了呢。
“陛下,如今三公之位空缺已久,三公之制从光武皇帝确立以来,证明确实不如丞相旧制,臣请陛下三思,效仿孝文皇帝、孝景皇帝,恢复丞相制度,毕竟丞相制度才是我大汉家法,从高皇帝就如此,丞相掌管文武之事,天子才可垂拱而治,方有文景盛世。”
刘协哼了一声,有些鄙夷的看着低着头正侃侃而谈的郗虑,去你妈的垂拱而治,那是用黄老之术,真要用黄老之术,你这儒家弟子混个屁啊。亏你还是大师郑康成的弟子,为了拍曹贼的马屁,什么都敢乱说。
他虽然对郗虑说的嗤之以鼻,却没有向往常一样驳斥郗虑。今天一大早荀彧就进了宫,跟他讲了曹冲的事,他对那个传说中的曹家神童也有些好奇,一个十三岁的孩子,能聪明到哪儿去?不过当他看到曹冲手书的那八个字时,又不免有些唏嘘,强汉?大汉朝还能叫强汉吗?
“陛下,请三思啊。”郗虑有些恼怒,却又不敢表现在脸上。
“好了,爱卿传曹冲进来吧。”刘协叹了口气,挥挥手道,他决定要亲自看一眼曹冲再说。
“诺!”郗虑如释重负,直起身来站在一边。
“传曹冲进见——”小黄门拉长了尖细的声音叫道。
……
天子看着跪在下面,紧张得小脸通红的曹冲,心里有一丝快意。曹操已经有多年没有上朝了,有什么事都是上表,反正自己不准是不行的,上个表也不过是走个形式,不过这总比那些说是上表,其实表根本都没送到朝庭就自顾自的封官的人好一点,比如荆州牧刘表,比如益州牧刘焉,他们可都是宗室啊。
现在看着曹家最优秀的天才少年恭恭敬敬的跪在他的面前,他一下子觉得许县虽然没有邺城大,没有邺城人多,没有邺城舒服,可这里毕竟是皇宫,自己毕竟是天子,最有权势的曹家,最优秀的天才也得跪在自己的面前,依着大汉朝传了几百年的规矩,三叩九拜,俯首称臣。
这就是天子的威风。
要是哪天司空大人也这么毕恭毕敬的跪在自己面前,那该是一种多种大快人心的事啊。
可惜,这似乎……不怎么可能。刘协有些遗憾的想道。
郗虑见天子一脸微笑的看着跪在他面前的曹冲,就是不叫他起来,心里不由得有些着急。几天前司空大人派人送了厚厚的一份礼,对于司空大人的提拔和诚意,他很受用,现在看到天子有意无意的为难曹家的公子,他不免有此着急。仓舒公子身体骨还弱,这地上也凉,跪久了可不好。
郗虑凑到天子身边,轻声说道:“陛下,曹冲刚病了一场,身体还没好利索,就急着赶来谢陛下的恩典,其忠心可嘉啊。”
刘协一愣,有些不满的瞟了郗虑一眼,抬手虚扶了一下:“曹卿家免礼平身吧。”
曹冲跪在地上半天,总算听皇帝让他起来了,心里骂翻了天,脸上却要装出笑容,好容易才听到天子让他起来。天子的话音未落,他就想爬起来了,不过跪的时间确实有些长,他一下子居然没站起来,郗虑一看曹冲身子一歪,连忙走过来扶起曹冲,顺手替他掸了掸衣服的下摆。
曹冲有些不好意思的笑道:“草民失礼,请陛下恕罪。”
刘协看了看旁边摸着胡子的荀彧,荀彧微笑着点了点头。今天一大早,荀彧就进了宫,把昨天曹冲在府里的表现汇报给天子。刘协开始有些不太信,曹家还有人把大汉放在心里?真是见了鬼了。不过既然是尚书令荀彧说的,那他也不能明白着反对,现在看到曹冲在他面前恭敬的样子,刘协一时倒有些信了。
再说看到曹冲站都站不稳的样子,他一时想起自己这么大的时候还在长安,饥一顿饱一顿,谁也不知道今天能不能活到天黑的日子,不由得一阵心酸,心中的怨气少了些,让旁边的小太监拿了张席子给曹冲,小太监尖着嗓子叫了一声:“陛下赐曹冲座——”
曹冲气得要骂人,赐个座你也要叫,烦不烦啊。他心里虽然不爽,却还记得周不疑说过,天子赐座要谢恩的,自己既然暂时要装个忠臣,礼数当然要做全,再说了,都三拜几叩了,也不差这一哆嗦。
“草民谢陛下隆恩。”
“罢了。”刘协心里痛快,声音也大了些。
曹冲这才直起了身子,揉了揉膝盖在席子上跪好。刘协看着他忙活了半天,觉得分外有趣,一时倒没有怪罪他君前失礼,当然他也不敢,这小子虽然小,却是司空大人的爱子,得罪了他跟得罪了司空大人差不多。再说了,面子互相给的,看在他这么小心的份上,也不必计较太多。
他在以一种宽大的胸怀看着曹冲,曹冲却在以一种愤怒的心情想着他。格老子的,总知道这么麻烦就不来了,一直想着天子是如何的威风,想着来看看是不是跟电视里演的那么庄严,来了才知道,原来这些礼节就是为了让他紧张,让他害怕,让你不由自主的战战兢兢跪倒在那个位子面前。
“听荀令君说,卿家写得一手好书法,朕很喜欢。”刘协拿过曹冲写的那八个字看了看说道:“破胡侯的豪言虽然过了几百年,犹在耳边,让人热血沸腾啊。”
曹冲连忙凑趣的说道:“草民的书法能得到陛下的赞赏,草民惶恐之极。至于破胡侯的豪言,正如陛下所言,听来让人热血沸腾。陛下圣明,我大汉目前虽有小难,但根基深厚,只要陛下一如既往的亲贤臣,远小人,我大汉再次中兴指日可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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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一边说着,一边抱歉的对正在荆州跟刘备喝茶的诸葛亮打了个招呼,对不起,先借用一下你的名言。
虚伪!刘协微笑着看着眼前这个一脸天真笑容的曹冲,心里暗骂道,一如既往的亲贤臣,你那老子是什么贤臣,妈的,再亲近下去,这江山姓刘姓曹还是两说呢。
不过他心里虽然郁闷,脸上却是一脸欣慰:“爱卿所言极是,朕正是要多亲近爱卿这样的贤臣,还望爱卿努力。”
“草民遵旨。”曹冲装出一副感激涕零的样子伏地叫道。
君臣两个又东拉西扯了扯了一阵犊子,感觉没什么话题了,刘协这才让人拿了要赏给曹冲东西来,曹冲自然又是山呼万岁,反正是演戏,自然要演得象一点。
刘协拿着一卷帛书,很温柔的抚摸着:“爱卿,这是荀侍中(荀悦)编的汉纪三十篇,见解独特,朕读了很多遍了,颇有启发,可惜有些损破,爱卿书法超绝,能否为朕抄写一份?”
曹冲一听可愣了,抄书,好累的。他想了想有些为难的说道:“陛下,草民身体未曾复原,只怕长期呆在陛下宫下有所不便。这……”
“爱卿不用担心,朕将这书赐给你,你带回邺城去,什么时候抄写好了,再给朕把新本送过来就是了。”刘协笑着,将手卷交到旁边的小太监手里,小太监拿过来,迈着小步走到曹冲身边:“曹公子,陛下的恩典,你就接着吧。”
曹冲无奈,只得接过来,谢恩。
曹冲抹了抹头上的汗,捧着天子给他的赏赐,退出了大殿,在两旁站得笔直的虎贲郎同情的注视下出了宫门。门口站着的虎贲郎一见曹冲出来,立刻上来两个人接过了他手中那一堆东西。曹冲冲着他们笑了笑,倒也没有太客气,他知道这些虎贲郎虽说是天子的近卫军,可实际上都是父亲司空大人安排的,看到自己当然要客气一点。
看着曹冲一脸的郁闷,周不疑不以为然的笑了笑,展开手卷看了看,手象是被烫着了一下哆嗦了一下,然后惊叫起来:“公子,这是陛下赏给你的?”
“是啊,有什么奇怪的?”曹冲现在心情很不好,听他这么大惊小怪的,不满的瞪了他一眼。
“公子,这可是陛下经常看的书,是御物,岂是平常可以赐人的,虽说是那让你抄写一份,那也是不可多得的荣耀。平常的官员哪能得到御赐的东西,得到了也是焚香供奉,尊贵之极,哪象公子这样随手就丢的,这可是大不敬,要杀头的。”周不疑说着,用手在脖子上比划了一下,做了个砍头的姿势。
“不会吧?”曹冲吓得一激灵,坐了起来,这丢个东西也要杀头?太恐怖了吧。
周不疑见曹冲半信半疑,也没有再说什么,这理是不错,可现在要说陛下敢杀曹冲的头,好象确实有点危言悚听。他翻看着手卷,不停的赞叹着:“仲豫先生的见识果然高明,不愧是颍川荀家的人,天资聪颖,又有名师相传,这大族世家果然与众不同。”曹冲听得一头雾水,什么仲豫先生,荀彧不是字文若吗?难道还有个外号叫仲豫先生?他没敢问,只是细听着,听周不疑满口不停的称赞着。
“你不也是名家所传吗,号称是无书不读,怎么看到这么一个手卷,就稀罕得这样。”
周不疑从手卷上抬起头来:“公子有所不知,不疑家里虽然小有资产,却没机会入大儒门下,小时候只随舅父读过些书,后来子初先生教过我几天,不过后来天下大乱,他南下逃难了,以后都是靠自习为主,象仲豫先生就不一样了,他是颍川荀家的人,家学底韵深厚,再说他聪慧过人,十二岁通春秋,号称过目不忘,又岂是我这样的人能够比拟的。”
他卷起手卷,郑重的交给曹冲:“公子多读此书,必能有所裨益。”
“呵呵。”曹冲笑了几声,看着厚厚的汉纪笑了笑,***,要抄一本书啊,真够头疼的。既然周不疑喜欢看,不如就让他看看吧,最好让他也抄一遍才好呢。他正要开口,周不疑撩开车帘说道:“公子,下车吧,太中大夫孔文举的府第到了。”
孔融家的门口停了好多装饰华丽的车,拉车的马匹也很肥壮,那些站在马车旁等待的随从仆人一个个也穿得不错,脸上也没有在来时路上看到的那些农夫脸上惯有的菜色。曹冲看在眼里,不由得有些不平,就连那些认出了曹家的车马的人上来打招呼,他都有些心不在焉。
孔融正坐在主高席上,举着手里的酒杯跟一帮文人谈经说艺,忽然听人报说曹家的曹冲来了,他不由得滞了一下,不屑的挥手说道:“不见。”
旁边的脂习连忙拉住了他:“文举,他不过是个小辈,又没得罪过你,何必拒人于千里之外。”
“哼!”孔融脸色一沉,想了片刻说道:“让他进来吧。”
曹冲听到通报,心里很有些不痛快,格老子的这么大架子,要不是曹丕让我带一篇文给你,老子还不愿意进你的门呢,你不就是四岁让梨吗,也没听说你做什么经天纬地的大事出来啊。
他甩了甩袖子,把曹丕的文卷递给周不疑:“你进去递一下吧,我懒得见他。”
周不疑苦笑着看着突然翻了脸的曹冲,低声劝道:“公子,还是进去吧,孔文举名重天下,名士吗,都有点怪脾气的。”
“不就是读了两句书,会拽两句文吗,有什么了不起的,名士,名士个球。”曹冲心情越发的糟糕,一句粗话突口而出,不过他虽然嘴里在骂,却还是跟着周不疑一起进了门。
孔融坐在正中间,板着脸斜着眼看着踏进门来的曹冲,也不起身迎接,也不出声打招呼。曹冲刚要弯腰施礼,他却冷冷的说道:“孔融不过是读了两句书,会拽两句文,当不得司空大人的公子如此大礼,公子还是免了吧。”
曹冲腰刚弯到一半,听他这么一说,立刻有些尴尬,他抬起头来看着孔融身边那个面含微笑的仆人,一下子全明白了,感情自己说的话已经被人先传到孔融耳朵里,看孔融这样子,显然是要发飚了,天啦,面对一个历史上的大名人,大才子,自己能说得过他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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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圣人有言,立德立功立言,公子既然看不上立言,想来是要立德立功了,不知道公子是要步司空大人后尘,立伏尸百万,流血千里的大功呢,还是想立圣人垂衣裳而治天下的大德?”孔融嘿嘿一笑,举起了酒杯喝了一口,微眯的眼中全是不屑。
周不疑一听脸立刻变了色,伏尸百万流血千里,哪是什么大功,那是帝王之怒,这显然是在说曹操杀人屠城,特别是屠徐州的暴行,圣人垂衣裳而治天下,那是什么大德,那分明是说曹家是篡位啊。这两件事都是大逆不道的,虽然照目前的行势看,这些都有可能,但毕竟还没有发生,孔融如此说,公子必然要奋起反击啊。
曹冲没有周不疑想得那么多,但他还是知道孔融是在说曹操杀人太多的事情,一想到这些,他本来就不好的心情更不好了,他笑了笑说道:“小子不才,没有先生说的那么高志向。以小子的拙劣之才,最多不过是想做一郡守,内则丰衣足食,不使民为寇,外则保境安民,不使贼寇横行,伤我黎民百姓,然后才能读书,学圣人之言,象先生那种视枪林箭雨为无物,听辗转哀嚎而不闻的境界,小子自以为做不到。”
孔融的脸一下子紫了,他当年为北海相时,黄巾军入冀州,被袁绍打了回来,自己带兵迎上去,本想痛打落水狗,建一大功,没想到却被打得落花流水,最后还是靠着太史慈杀出重围,请来了他向来看不起的刘备才解了围,这件事是他的奇耻大辱,一下子把他那种出则将、入则相的宏图伟愿打得粉碎。上次跟郗虑在御前争论时,被郗虑揭了这个伤疤,让他无地自容,没想到现在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又被这个小孩子揭了出来。
“融无能,不能保境安民,不过读两句书,自得其乐,不过比起那些杀人盈万的屠夫来,却还算是好多了。”
“哈哈哈……”曹冲没想到一顿抢白能让名满天下的孔融面红耳赤,方寸大乱,心中得意之极,把周不疑和他说好的来见孔融的本来目的忘了个精光。他仰天长笑,声音震得屋内的人面色都为之一变。孔融恼怒之极,却因为刚才被曹冲激怒而一时不知如何应对。就在他脸色大变时,曹冲忽然收住了笑声,指着他的鼻子冷声说道:
“不错,家父是杀过人,而且杀过不少人,不过,圣人之后的文举先生就没杀过人吗,因为你的无能,青州百万百姓死在黄巾的刀下,因为你的无能,青州落入袁谭的手中,沃野千里变得荒无人烟,唯有累累白骨,人民逃散,捕民如雀,这些人又是谁杀的?你身为一方父母官,大事临头只知单身窜逃,惶惶如丧家之犬,何尝顾过你的百姓,你的子民?杀人盈万?那你又杀了多少人?!”
曹冲哼了一声,没等孔融回话,他又说道:“对了,我忘了,你把妻子家人都丢给黄巾军了,哪里还顾得上百姓,在你的眼中,这些人哪有你的命值钱。”
“你……”孔融一下子直起身来,手指着曹冲,他虽然能言善辩,却不习惯与人抢话头,他刚说了一句,曹冲就呼呼说出了一大堆,让他有些应接不暇,脸憋得通红,却不知道一时从哪里开始反驳起。
“圣人有云,达则兼济天下,穷则独善其身。”曹冲心中得意,哪里会给他反扑的机会,开玩笑,这可就有名的牙尖嘴利,不一下子打死他,让他回过神来哪能有自己的好果子吃,别的不说,就那些圣人云,子曰什么的,就能搞死自己这个冒牌天才,所以他决定穷追猛打,然后在孔融反应过来之前逃之夭夭。
“文举先生身为朝庭重臣,董卓入京你不能匡扶王室,外放地方你不能保一方平安,身居其位而不能谋其职,享受国家俸禄却不能为国尽忠,只知道天天闲坐空谈,说什么座中客常满,杯中酒不空,你不觉得脸红吗?我看你是达不能兼济天下,穷也不能独善其身。白读了圣人书,也就只能倚仗着先人的恩泽骗一点名声罢了。只怕圣人有九泉之下,会骂你这个不孝子孙只会读死书,死读书。”
“我……我怎么是死读书?”孔融急眼了,不由自主的跟着曹冲的话走。
“圣人有云,苟有用我者,期月而已,三年有成。文举先生入朝这么多年?何尝有成,治青州又有何功?不过是伏尸百万,流血千里之功罢了。”曹冲摆了摆手,带着一种不屑说道:“你不是死读书,谁是死读书?你还有脸说司空大人?要是没有司空大人,能让你悠闲的坐在这里喝酒吹牛?能让你安静的读书?你以为黄巾军的箭真的射不死人?享其功不敬其德,还有你这么不要脸的圣人之后吗?”
曹冲说完,团团一揖,故作不屑的一摆手,甩了甩袖子,扬长而去。
一座皆惊。
众人面面相觑,一时不知道如何是好。曹冲虽然无礼之极,不过他说的事情却都是实话,让他们一时不知道如何反驳起。
孔融脸憋得通红,脖子上一根根青筋鼓起,腮帮子胀得象蛤蟆一样,忽然大叫一声:“气死我也。”然后一口鲜血喷出,委然倒地。
“真***爽。”曹冲上了车,伸直了腿,长长的吐了一口气,刚才的郁闷一下子抒减轻了不少,原来骂人这么爽,还是第一次发现。
“公子,你来找孔文举不会就是会了骂他一顿吧?”周不疑苦笑着。
“这……”曹冲一拍脑袋:“唉,我看见这种只会清谈不通世事的儒生就不爽,一时倒把正事给忘了,惭愧惭愧。”
周不疑苦笑着直摇头,真有你的,这种事都能忘了。
“走,去光禄勋郗公府上。”曹冲拍着车壁对许仪叫道,这才发现曹丕请他代交给孔融的文卷还在手里拿着,他顺手揉成一团,从车窗里扔了出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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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子,孔文举吐血了。”郗虑一进门坐下就笑着对曹冲说道,他听到这个消息时特别开心。
“吐……血?”曹冲一愣,不至于吧,有这么严重吗?
“确实,听说刚刚请御医去了。”郗虑摸了把胡子,看得出来他的心情很不错,“孔文举自以为海内高名,一向不知时务,大言不惭,今日可算是栽到家了。”
曹冲有些不好意思,自己一时火大,居然把这个大名人给气吐血了,罪过罪过,阿弥驮佛。不过他心里虽然痛快,脸上却是很歉然的说道:“小子莽撞,实在是文举先生对家父不敬,小子一时义愤,故而这才……”
郗虑一摆手:“公子无须难受,跟这等清谈之人,没什么好说的。孔文举对司空大人一向不敬,不过司空大人不与他计较罢了,他还真以为自己是个什么人物呢。这种人,让他空谈是一把好手,真要做点事情,哼,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两人又说笑了一阵,曹冲将曹操让他带来的东西交给了郗虑,郗虑接过来,展开看了一下,对曹冲说道:“请曹公放心,罢三公,立丞相的事,在下一定尽力而为,不过一时急不得,对天子也不能逼得太紧了。”
曹冲点点头,从这段时间周不疑的分析和他自己的感觉,立丞相这件事,不光是改旧制这么简单,在某种程度上来说,这代表了曹操对未来形势走向的一种伏笔。按道理说,丞相不能领兵,可现在以曹操的权势,谁敢让他把兵权交出来?就算他愿意交出来,又有谁敢接着,外面领兵的大将,都是他曹家的嫡系,不是姓夏侯就是姓曹,至于五子良将,不但是曹操一手提拔起来的,而且手中的兵实在翻不起什么大浪,更何况那些武夫也只有曹操这个三国第一军事奇才震得住,换个人,谁能让他们心悦诚服?
当了丞相,又掌了兵权,那可真正是军民政务一把抓,名正言顺,不用象现在这样用司空的身份行车骑将军,显得有些不在情理之中。
关键还在以后,当了丞相,从官位上来说,他就不可能再往上升了,天下还没有平定,如果再有战功,他不能从职务上进行奖赏,那就只有从爵位上进行奖赏,曹操现在的爵位是武平侯,是县侯,在臣子来说,这也是最高级,再往上升,就不是一个臣子能有的。这就是矛盾,一方面有功要赏,一方面没有办法赏,这个问题就很自然的会摆到大家的面前。
曹操要做丞相,可不是象董卓那样图个虚名,他可是名实都有了,到了这一位,那些文臣武将,该怎么站队的,就都要表态了,不可能象以前那样,反正大家都不说,一起装糊涂。
既然郗虑说要给时间让天子想一想,那就说明这事只是时间问题,天子同意也得同意,不同意也得同意,给点时间不过是给个面子而已。联想到天子现在的心情,曹冲觉得有些说不出来的感觉,从心里说,皇帝当到这个份上,确实有些窝囊,不过,真要出现一个象汉武帝那样的强势皇帝,恐怕也不是好事,连太子都能干掉的人,还有什么人不能杀的,特别是想到司马迁,曹冲对这个让前世伟人能看上眼的汉武帝就没什么好感。虽然他对前世的毛太祖很推崇,却对他口中的这位汉武不太感冒。
“那就全仗郗公了。”曹冲对郗虑行了一礼。
“不敢当,不敢当,虑自当竭尽全力。”郗虑连忙还礼。
谈完了公事,曹冲又指着郗虑书房里那一堆堆书问了一些问题,不过他不敢多问,对三国流行的那些经学,他是七窍通了六窍——一窍不通,在郗虑这个大师的弟子面前,他更不敢露怯,只是稍稍说了几句,就辞别了郗虑。
看得出来周不疑不太喜欢郗虑这个人,甚至可以说讨厌他,所以他只是躲在门外的车里,根本没进郗府,他一边和车里的小侍女闲聊,一边从车帘里看着外面,看到曹冲他们走出来,连忙下了车,迎了上去。
“走,回邺城。”曹冲跳上车,对许仪叫道。
“怎么,今天就回?不见贾文和?不去司空长史大营了?”周不疑疑惑的问道。
司空长史王必领着一部分兵驻扎在许县之外,镇守许县,对外是保护许县,对内来说是监视许县。曹冲来之前本来打算去大营看看的,现在却因为孔融的事要急着赶回邺城去。他爽是爽过了,不过一想到孔融也是个太中大夫,经常陪侍在天子身边的,万一影响了曹操要做丞相的事,这可有点麻烦,所以要急着赶回去先向曹操汇报一下。这大营还是以后再找机会看吧。
唉,都怪这张臭嘴,把件好好的事办砸了,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啊。兴冲冲的来,灰溜溜的回去。
“公子不可如此,急着回去也没有用,我们还是在这里等等吧,孔融再有影响力,也不如文和先生,我们还是去见见文和先生吧。”
曹冲转过头来,看了一眼很沉着的周不疑,也慢慢的冷静下来。他也觉得刚才有些小题大做了,不就是一个孔文举吗,他是太中大夫,贾诩也是太中大夫,再说他们还都是郗虑的属官,如果郗虑这个都控制不住的话,也忒衰了点。
自己还是太嫩了,没经历过事情,一见出了意外就方寸大乱。
他轻轻的吐了口气,点点头道:“今天时间不早了,还是休息一晚,明天再去贾府吧。”
周不疑看着心神渐渐安定下来的曹冲,脸上露出一丝笑容,点了点头。心里却不由自主的叹了口气,以前的公子不管遇到什么事都气定神闲,这次受伤之后,却浮躁多了,比起以前来大不如,真是可惜。
不过,对他周不疑来说,这也未必就是坏事,至少公子以前对陛下的态度就很暧昧,不象现在这么明朗,偏偏那时候的公子把自己的所以心思都猜得透透的,自己想动点什么心思都不可能,而现在,情况显然有些变化,比如自己可以替他决定一些事情,办一些事情。
比如,去见贾文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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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子,要不,我去见一趟文和先生吧,公子身体尚未复原,还是多休息为妙。”
曹冲诧异的看着一脸平静的周不疑,想了想,也许由周不疑去见贾诩确实要好一点,自己虽然很想见这个三国名人,可现在还做不到那种不动声色的地步,万一到时再跟贾文和吵起来就麻烦了,再说,如果被曹操知道自己到许都来去见了那么多人,恐怕也不是什么好事,这种事还是由下面的人出面比较好。
最关键的是,周不疑显然比自己更象一个三国的天才少年。
“也好。”曹冲思索了一会,点了点头。
许县地方本来就不大,曹操也没有花太多的功夫在这里大兴土木,反正借口是冠冕堂皇的,国家多事嘛。至于为什么邺城搞得比许县好,当然也有理由,那是袁绍搞的嘛。
这话的理,向来都在强权者的手里。
许县很朴素,贾诩的府邸当然也朴素。只有前后两进房,后面一进是个二层,贾诩的书房就在楼上。说是书房,其实里面没有几本书,也没有书架,几卷竹简包在皂囊里,放在书案旁,干干净净,却是好多天都没有打开过了。
贾诩面庞清瘦,却很有精神,疏朗的胡须打理得很清爽,他穿着宽大的衣服,微闭着眼睛跪坐在窗前,两只手挽着,轻置在腹前。
一只香炉放在面前,淡淡的清香从香炉里溢出来,在不大的书房里流动。
他抬起头,睁开眼睛,从窗户里看下去,前门口,站着一脸恭敬的周不疑。清冷的月光照在他白晳的脸上,发出淡淡的光辉,在黑暗中看起来特别显目。
“这孩子,象是出鞘的剑,灵气逼人。”贾诩眼角露出一丝笑意,对门外站着的管家挥挥手,“请他进来吧。”
管家应了一声,轻轻的下楼去了,贾诩从窗户里看着周不疑跟着管家进了门,这才拉上了窗户。一阵平稳的脚步声传了上来,周不疑挺拔的身形出现在书房门口。
“文和先生!”
“元直,进来坐吧。”贾诩指了指他对面的坐席。
周不疑脱了鞋,在席子上跪好,双手贴在地上,头伏在双手上给贾诩施了一个大礼。贾诩一动不动,看着周不疑恭恭敬敬的施了礼,这才虚扶了一把,将周不疑扶了起来。
“始宗先生最近可有书来?”
始宗是周不疑舅父刘先的字,他现在在荆州牧刘表手下做别驾,和周不疑之间经常有书信来往,当年贾诩跟着张绣寄居在宛城时他们就认识,从那时起周不疑和贾诩就成了忘年交,不过并没有多少人知道而已。
“舅父前一段时间刚有信来,说去年曹公北征柳城时,刘玄德曾经向刘荆州建议趁机袭取许县,奉天子到襄阳,不过被刘荆州拒绝了。”
贾诩不置可否的笑了笑,去年征柳城之前议事,就有将领反对远征柳城,其中理由之一就是南方刘表可能会趁虚而入。当时曹公也很犹豫,就问他刘表是否会出兵。他在宛城时跟刘表接触过,知道这个人文采有余,武略不足,当年曹公与袁绍争官渡的时候他都不知道出兵,现在当然也不会。虽说现在比以前多了个刘备,可刘备是什么人?那是个枭雄,惯会反噬,刘表怎么能放心把大军交给他。
可以这么说,柳城的胜利就是建立在他对刘表的准确预测和郭嘉天才而疯狂的谋划上的。
可惜,郭嘉死在回军的途中了。
“始宗先生还说了些什么?”
“舅父还说刘玄备在叶县很不安份,招揽人心,积累力量,最近又从南阳请了一个年轻人叫诸葛亮的做谋士,听说言听计从,搞得他的那两个万人敌兄弟很不满意。”
“他呀,我知道。”贾诩笑了,他在宛城就听说过诸葛亮这个名字,据说是水镜先生的弟子,和庞德公也有交情,和庞德公的那个侄子一个称卧龙,一个称凤雏,都是年青才俊。此人虽然隐在卧龙岗,却和荆州的大族蒯家、蔡家都有亲戚关系,和刘表也算是姻亲,但刘表让人征辟了好多次,都被他拒绝了,没想到现在却投了刘备那个落魄枭雄。
周不疑笑了,这些智者,平时看起来不显山不显水的,却好象没有他们不知道的事。
“公子说,这个卧龙先生在出山前,替刘玄德规划了一个隆中对策,三分天下,先生可曾听闻过?”周不疑沉静了片刻,嘴角挂着笑说道。他来之前,就听曹冲跟他说过这件事,他的看法和曹冲一样,都觉得这个计划有些想当然,现在正好有机会向贾诩请教一下,同时也象这位素称有良平之计的贾诩先生展示一下公子的力量和智慧,要不然,他可不会帮你半分。
贾诩的脸上却闪过一丝疑惑之色,他抬起纤长的手指捻了捻胡须,盯着周不疑看了半天才说道:“曹公把谍组交给仓舒公子了?”
曹操手下有一个专门负责情报的系统,称之为谍组,当年最开始的时候是由颍川奇才戏志才统管的,建安初年戏志才病故,谍组就交给了新人郭嘉,这十几年来谍组收集到的情报为曹操一个接一个的胜利奠定了牢固的基础。去年郭嘉死后,这个谍组一直由曹操亲自掌握着,没有交给任何人,难道现在由仓舒公子管了?他可才十三岁啊。
周不疑摇了摇头,他也知道有这么个谍组存在,但哪些人是谍组的,大概只有谍组的人才知道,任何人都可能是,任何人都可能不是。
“没有,谍组还在曹公自己手中,公子不知是从哪儿得来的消息,居然能这个也能知道。”周不疑看到贾诩的脸上露出的那丝惊异,知道自己的话起了作用,不由得轻轻的笑了一声,接着将曹冲跟他说过的三分之策给贾诩讲了一遍,最后怀疑的说道:“公子和我都觉得这个计划有些空泛,益州和荆州之间道路不便,长江水道易下难上,大军难以通过,想要互相支援,恐怕说起来容易做起来比较难。”
贾诩眯着眼睛看着跳跃的烛火一声不吭,他沉吟了片刻说道:“你们所说的道路难行,指的是秭归那条山路吧?”
“正是。”
贾诩摇了摇头:“恐怕这个诸葛亮说的联系益州和荆州的通路不仅是秭归,而是房陵三郡,这三郡虽然人口不多,但有汉水贯穿其间,虽然比起平原来说难走一些,但比秭归那条路却方便得多,有了这个通道,沟通荆益也不是不可能。”
周不疑略一沉思,恍然大悟,拱手说道:“还是文和先生高明,如果这么说,我们还真是看差了。”
“房陵三郡虽临近荆州,却不属荆州,你们往想偏了也是自然。你别忘了诸葛亮隐居的卧龙岗西不远就是这三郡,他岂有不注意到这里的可能。”贾诩摇了摇头,笑了一阵后说道:“这个仓舒公子还真不简单,不光能打听到这种事,还能分析得这么透彻,一点不象十三岁的孩子。”
“公子本来就是个天才。”周不疑应和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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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元直,你要走的这条路可是条险路,历来掺杂到嫡庶之争中的人,都是在赌博啊。”贾诩叹了口气,有些怜悯的看着周不疑,仿佛在看着一个即将在悬崖边跨出最危险的一步的孩子。
“为了大汉的天下,不疑万死不辞,还请文和先生助我一臂之力。”周不疑忽然翻身拜倒在贾诩面前,声音低沉却又坚定无比。
“大汉?”贾诩有些悲哀的低吟道:“大汉还有机会吗?”
“仓舒公子此次遇险,醒来后虽然脑子受了点伤,对大汉的忠心却有增无减,天命在此,还请文和先生不要犹豫。”
“天命?”贾诩冷声问了一句:“天命是在刘还是在曹?你控制得住吗?”
“谋事在人,成事在天。”周不疑伏在地上不起来,语气却坚定而执着,没有一丝犹豫。
贾诩冷眼看着伏在地上的周不疑年轻而又活力的身躯,久久没有说话,冷静的眼神就象定住了一样,一眨也不眨的看着这个坚定得有些固执的年轻人。
“我知道了。”贾诩轻轻的吁了一口气,“你回去吧,一切小心从事。”
“诺!”周不疑大喜,这才起了身,穿好鞋退出了门,他在门口顿了一下身形,又扭过头看着一脸平静的贾诩说道:“公子说,有良心的读书人,就要有大志向。”
贾诩偏了偏头,却没有说话。
“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
周不疑说完,拱了拱手,踩着轻快的脚步下楼去了。贾诩听着周不疑远去的脚步声,良久才露出一丝笑容。
“果然是个大志向。”他轻笑道,又垂下眼帘,默默的坐着,象一尊雕像,一动也不动。
刘协看着面色惶恐的太医令吉本,皱着他那两条细细的眉毛,细长白晳的手指不停的变换着手型。他有些不太相信吉本所说的话,孔文举是什么人,虽然办事不行,一张利口却是让曹操都要退避三舍的,会被曹冲一个小孩子骂得吐血?
不可能,他在心里对自己说道,看了吉本半天,禁不住又问了一遍:
“孔文举被曹冲骂得吐血了?”
“正是。”吉本抹了把汗,心里直打鼓,陛下不是气出毛病来了吧,这句话都问三遍了。
“这倒是稀奇事。”刘协忽然笑了,他挥了挥手,吉本连忙拱着手退下去了。刘协这才回过头来对荀彧说道:“荀令君,你看这个曹冲,是不是太年轻气盛了些?”
“年轻人,总是有些血性的。”荀彧笑了笑。
“你说的也对,不过他说孔文举的那些话,倒也不全是空话。”刘协放松了身体,静静的看着眼前那张纸,强汉,强汉,还能强吗?这个曹冲看起来倒是有些强,至少比那个只知道读书的孔文举强,可惜他又是个姓曹的。
“陛下所言正是,我大汉正是缺少些忠心而又能任实事的臣子,那些有气节的读书人……不多了。”荀彧忽然想到了什么,把话头又止住了。刘协看了他一眼,知道他顾忌什么,有气节的读书人哪儿去了,当然是被他的先皇给禁锢了,杀了。
“这个,你看曹冲……可信吗?”
“臣……不知。”荀彧摇了摇头。
“是啊,朕……也不知道。”
“不过,总是可以试一试的。”荀彧沉默了半晌,又说道。
“是啊,总要试一试的。”刘协也沉默了半晌。他心里想到,最好曹冲跟曹丕争得不可开交,搞得兄弟相残,让老贼气死才好。
荀彧坐了一阵出去了,刘协静静的坐在殿中,看着已经正午的阳光。阳光是那么刺眼,那么让人难以直视,正如司空大人的目光一样。
不过司空大人的眼光即将出现一抹乌云,刘协想着,嘴角露出一丝得意。
“文和,你看呢。”
一直站在刘协身边的贾诩微微的低着头:“陛下,圣人见机而作,全凭陛下圣断。”
刘协无声的笑了起来,他看着一脸平静的贾诩,总觉得有点看不透他。当年要不是这位文和先生的一句话,李傕那些家伙也不会进了长安城,将王司徒的大好计划搞得一团糟,大汉的江山从此不可收拾,自己带着一帮重臣象叫花子,吃了千辛万苦才从长安那个坟堆里逃出来,可你要说恨他吧,又恨不起来,要不是他在长安城里花心思维护自己,也许自己根本就没有机会从长安逃回来,虽然回来了大汉看起来还是没有指望。
刘协想了半天,手指用了的捏紧又松开,松开又捏紧,终于有一次捏紧了,直捏得手掌发白,他咬了咬牙:“拟旨吧……”
一个小太监轻手轻手的端着笔墨坐下,刘协口授圣旨,小太监写完了圣旨,细心的吹干的墨,交给刘协,刘协拿在手中,觉得这轻飘飘的一道圣旨,就象有千斤重一般,让他有些承受不住,他仰着头闭起了眼睛,暗自祈祷:“父皇,你在天之灵可要保护孩子,这道圣旨一出去,我们手中的东西可就又少了一样。”
小太监低着头站在刘协的旁边,他觉得有些奇怪,这道旨意陛下应该已经拖了几个月了,光禄勋郗大人隔个几天就要催一次,今天陛下怎么放开了,不过看他这个样子,好象也还在犹豫。
“传旨让尚工令安排琢印吧。”刘协将圣旨摊在桌上,亲手仔细的盖上了他的玉玺,又仔细的看了看,这才交给小太监。
“诺。”
“去吧,加紧时间,一定要让曹冲风风光光的进邺城。”刘协挥了挥手。左伟又应了一声,捧着圣旨匆匆的出去了。刘协看着左伟平稳的身影消失在宫门口,听得外面一阵马嘶人喊,直到什么也听不到了,这才回过头来对贾诩说道:“文和,今天陪朕下盘棋吧,好久没有与你手谈了。”
“臣遵旨。”贾诩很恭敬的施了一礼,在天子对面的席上侧身坐下。
刘协手里拈着一颗白玉棋子,沉思半晌,轻轻的把棋子点在了棋盘中央。贾诩一愣,却没有说话,手里拈着黑子紧紧的贴在了白子一旁。
建安十三年三月,天子下旨,罢三公,置丞相、御史大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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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操看着面前的圣旨满意的挼着胡子,不时的瞟上面色沉静的曹冲一眼,他没想到曹冲到许县去了一趟,天子硬抗了几个月的旨意就这么下来了,虽然现在下旨只是同意改制,并没能任命他为丞相,不过那些只是时间问题,形式总是要走一走的。
曹冲用余光看了一眼曹丕,曹丕脸上是淡淡的笑意,他笑道:“恭喜父亲又得一助手,仓舒到许县走了一趟,这么难办的事情都办成了,我也是很意外,假以时日,仓舒必将大放异彩,是我曹家又一个干才。”
“呵呵呵……”曹操满意的笑了,“子桓,你们兄弟相亲,才是我最愿意看到的。”他说笑了几声,将圣旨拨到一边,拿出一张地图铺在桌上,收敛了脸上的笑容沉吟了片刻说道:“子桓,仓舒,为父要下荆州的事情你们也知道了,现在万事俱备,只是有一事……为父还在思量。”
曹丕略皱了眉头说道:“父亲,如今兵强马壮,粮草也在调集之中,想来六七月出征前筹集十五万大军三个月的粮草不成问题,九月之后秋收,今年风调雨顺,收成应该没能问题。父亲担心的莫非是……”他用手指在凉州一带划了个圈。
曹操脸色凝重的点了点头,眼神在两个儿子的脸上扫了一眼。手指捻着胡须尖,半天没有说话。
曹丕一拱手:“父亲,我愿意去一趟关中,说马腾遣质子入京。”
曹操眼角绽出一丝笑纹,他看着曹丕饶有趣味的半天没有说话。曹丕的请战在他的预料之中,只是他亲自征辟马腾的长子马超多次了,马腾都找各种各样的借口推辞了,这次下荆州,他要面对刘表治理了十几年的荆州,面对的是人口百万、人民殷富、城池坚固的荆州,要调用的军队可不是以往的几万人,而是占大半部队的十五万,如果后方不稳,他如何放得下心,关中虽然有钟繇镇守,可要是不能让马腾送质子过来,一旦南方战事胶着,西疆一乱,他可就两面受敌,到时候刚刚稳定下来的局面可能瞬间就土崩瓦解。
这个险,他无论不敢冒。
可是,如何让马腾乖乖的送质子来,这也是个难题。
马腾是前将军,是槐里侯,又有羌人血统,在西羌人中很有威信,他在槐里很得人心,治理得也不错,钟繇虽然建功心切,却一直没有找到下手的机会。也正因为如此,虽然马腾多次拒绝遣质子入关,曹操也没有敢动真格的。当然了,那时候他的注意力在北方,现在北方已定,如果马腾依然推三阻四,他会考虑先把荆州放一放的。
曹丕或许是个合适的角色,他和钟繇的关系不错,建安九年钟繇在平定河东之乱时,就曾送过一块名贵的玉给曹丕,其中的意思曹操心里明白得很,不过也正因为如此,他不希望曹丕去。
“子桓,邺城事务繁重,你要多操点心,不可久离,关中的事,就由仓舒去吧。”
曹丕一愣,失落的感觉还没来得及口味,一阵狂喜就涌上了心头。他其实并不想去关中,他虽然跟钟繇关系不错,可马腾不是好对付的人,只是如果自己不请战,只怕父亲会认为自己无能,所以才硬着头皮要求出使关中。没想到父亲却不想让自己去关中,而是把邺城的重任交给自己。
“谨听父亲安排,只是仓舒身体未复,关中遥远,我怕仓舒有些吃不消。”曹丕极力抑制住心头的狂喜,用一种很平和的声音说道。
“仓舒,你……还行吗?”曹操也有些担心的看着曹冲。
沉默了半天的曹冲这时候才笑了笑:“多谢父亲和兄长关心,我最近天天跟着虎卫练武,又跟着奋威将军(邓展)练了些健身的拳术,身体已经好多了,想来是不成问题的。”
“如此甚好。”曹操笑了笑,“那就这么定了,你准备一下吧。”
“我去禀告一下母亲,明日即可起程。”曹冲微笑着说道:“只是我有一个请求。”
曹操笑了:“你说,是不是要哪位将军跟着你?”
曹冲笑道:“将军们都在操演兵马,摩拳擦掌的要抢个头彩,好跟着父亲建功立业,打好这最后一场大战,哪会愿意中跟着我去关中。我只是想请父亲允许让叔权(夏侯称)跟着我走一趟而已,他在家闷得慌,二哥最近又没空理他,所以跟我说了很多次要出去散散心了。”
曹操一愣,想起那天众将比武时夏侯称六箭凤还巢的威风场面,一种喜悦浮上心头,没想到这个年轻一辈中的佼佼者现在也跟仓舒走得这么近,倒是出乎自己的意料。他瞟了一眼曹丕,点了点头说道:“好!”
“多谢父亲!”
曹冲向母亲环夫人和老师蔡琰告了别,一边让典满去找夏侯称,一边找到了三哥曹植。曹植正在邺城一个隐蔽的小屋里,头发乱得象稻草,手上黑漆漆的全是墨,两只眼睛红得象兔子,盯着一张印满了字的纸细看。曹冲跟曹操要了十个刻工,调集了大量的硬质木材,让曹植带着人躲在这里开发印刷术。他本来以为这件事很简单,刻几个字,用墨一刷,然后把纸往上摁一下就可以了,没想到做起来却很难,第一次印出来的是黑纸一张,墨在上面全洇成了一个大墨团,当时他就傻眼了,想当发明家的热情一下子被泼了一盆冷水。
不过曹植却比他更有信心,他一想到以后文章不再用手抄,只要这么一印就能复制一份寄给友人,他就抑制不住的狂喜,所以他向曹冲提出由他来主持这件事,这个建议当然正中曹冲下怀。
“仓舒,你看,我们调整了墨的比例,今天印出来的字就清晰多了。”曹植一见曹冲走下来,连忙把手中的纸递给曹冲。曹冲接过来一看,上面的字虽然跟自己以前见的激光印刷差得太远,可总算能看清是什么字,心头倒也是开心得很,他拍拍曹植的肩头说道:“三哥,这件事办成了,你就是造福天下的读书人了。”
“呵呵呵……”曹植乐得合不拢嘴,“我可没想那么多,只是想到从此有看不完的书我就很开心了。”他凑近了曹冲说道:“仓舒,等这里弄好了,你跟蔡大家把伯喈先生的文稿交给我印吧。”
蔡琰应曹冲的要求,凭着记忆整理了她父亲蔡邕的几百篇文稿,现在全存在曹冲的书房里,曹植眼馋很久了,多次提出要先睹为快,却被曹冲拒绝了,推辞说什么时候能正式开始印书,那些文稿才能拿出来。这些文稿就象挂在驴嘴前面的胡萝卜,引得曹植没日没夜的在钻研究怎么才能把这印刷术搞出来。
“你放心,只要你把这东西搞出来,我保证你有看不完的书。”曹冲见曹植丧气了样子,故作神秘的说道:“你只知道蔡大家记得的那几百篇文,你可知道伯喈先生的那一屋子书?我可告诉你,这次荆州回来,我给你一本不差的全拉回来。”
“真的?”曹植眼睛里冒着金光。
“当然,兄弟我什么时候骗过你。”曹冲老神在在的说道,“我要去一趟关中,希望回来的时候能看到更好的作品。到时候给你们发赏钱,每人十万钱。”他说着,对旁边十个正在忙碌的刻工挥了挥手。
“多谢公子。”那十个刻工连忙站起身来行礼。
“你别空许诺,父亲就给那些零花钱,搞这些已经把我们哥俩的月钱全用光了,还跟二哥借了不少,每人十万钱,你哪来的钱?”曹植笑着打断他的话。
“这个你不懂,跟你这书呆子说了也没用。”曹冲神秘的一笑,摆摆手闪出了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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建安十三年四月中,风陵渡。
曹冲坐在铺着厚厚的软垫的车里,看着不远处正在靠岸的渡船,又看了一眼周不疑一直握在手里不放的那根叫做节的竹杆,嘴角露出一丝得意的笑容。
他在许县向陛下请旨西行时,跟陛下刘协有过一个很有意思的对话。
刘协听他说要西行招抚马腾,不免有些诧异,当场封了他一个郎官的官职,然后又有些欣慰的说道:“爱卿年刚十三,就能出使为国尽力,可比甘罗。”
曹冲却摇摇头说道:“臣不如甘罗。”
刘协有些吃惊,没有计较他的反驳,倒是饶有趣味的问道:“爱卿此话怎么讲?”
曹冲略微抬起头来,有些冒犯的用余光看着一脸好奇的刘协,然后说道:“甘罗不过是一偏居蛮夷之地的诸侯国小臣,却能仗秦王之威,出使不辱使命,臣忝为大汉臣子,到大汉的疆域之内宣布一下陛下的天威,不过是个人人可成的差事,哪能和甘罗相提并论。”
刘协愣了一下,哈哈大笑,笑了几声之后又觉得有些苦涩。大汉的疆域?不错,关中以外还算是大汉的疆域,槐里的马腾是大汉的前将军,金城的韩遂是大汉的镇西将军,都是大汉的臣民,不过,他们现在任命官吏都是上上表,他这个做天子的根本没什么说话的机会。
不过他听到曹冲这句话还是觉得很开心,至少说明曹冲还把他这个皇帝放在眼里。他有些叹惜的拍拍手说道:“爱卿说得有理,不过,你也不比甘罗差。”
曹冲又很没礼貌的回了一句:“陛下,臣自认为比甘罗强。”
刘协越发的觉得奇怪了,他抬起手拦住了刚要喝叫的太监,微笑着问道:“爱卿此话又怎么讲?”
“甘罗不过是秦王的臣子,立功有限,臣是大汉的臣子,有陛下的英明,有我大汉的实力,臣有机会为大汉立下不世之功,象破胡侯一样,将大汉的声威传遍天下人迹所能至的地方。”曹冲一点谦虚也没有的说道:“所以臣现在虽然不如甘罗,以后却比甘罗强。”
刘协沉默了半天没有说话,脸上的笑容也渐渐的淡了,一种说不清的落寞在他的眼角荡漾开来,他幽幽的叹了口气说道:“爱卿壮志可嘉,只怕任重而道远,朕,只怕没机会再看到了。”
“陛下!”曹冲提高了声音,响亮而带着一点童音的声音在大殿里回荡:“陛下春秋正胜,夫子曰,三十而立,陛下正如早晨八九点的太阳,刚跃出地面不久,何出此颓废之言,臣无状,敬请陛下收回此言,奋发图强,带领臣等重现大汉荣光。”
“八九点的太阳?”刘协愣了一下,不太明白八九点是个什么东西,不过曹冲的话他听明白了,也许是被曹冲的清脆响亮的声音带来的生猛锐气所感,也许是被那大汉荣光的豪言壮语所激动,白净的脸上露出一丝红晕,他定定的看着曹冲半晌,站起身来沉声说道:“宣诏,曹冲忠君爱国,年少有为,特命为骑都尉,使持节,宣旨关中。”
当时那个旁边站着的小太监愣了半晌,好象不太明白皇帝陛下今天怎么突然之间换了一种气象似的。直到刘协的眼光看过来,他才打了个冷颤,小跑着去拿骑都尉的印绶和节杖。
曹冲当时并没有想太多,说甘罗的故事他倒是有过腹稿,只是后来演戏演得有些入戏,不知不觉的声音也大了起来,好在陛下没有怪罪他的失礼,反倒是被他感动了似的,郎官才封了不到一盏茶的功夫,就变成了骑都尉,还有什么使持节。他不太懂这些,所以脸上并没有太激动,这让刘协有些失落的同时又很开心,这小子很沉着,不毛燥,其实曹冲根本不知道这其中的区别。
他不懂,但是周不疑懂。
周不疑先是看着跟着曹冲出来的二十名羽林骑愣了神,后来又看到了曹冲随随便便当拐杖拄在手里的节,眼珠子差点掉出来,问清了情况之后,他倒吸了一口冷气,连忙主动要求替曹冲拿着节。曹冲倒也没有多说,他还是愿意躺在车里由小侍女捶背捏腿的舒服,要让他直挺挺的坐在马上握着这根竹杆,实在有些强人所难。所以他很轻易的答应了周不疑的请求,虽然周不疑的眼神看起来有些过于狂热。
“公子,你知道使持节是什么意思吗?”周不疑有些兴奋过头,没等曹冲露出疑惑的神情,就接着说道:“节分三种,第一等就是使持节,持节者可斩杀二千石以下官员,也就是说,有了这个,这个路上就没有几个我们不能杀的。”
靠,曹冲这个冒牌天才少年在肚子里腹诽了一下周不疑这个正牌天才少年。怎么没看出来这厮原来也是个杀人狂,难道他想一路杀到关中去?就凭这一根竹竿?
周不疑没有注意到曹冲的鄙视,他的眼神全被那要竹竿吸引住了,简直是爱不释手,嘴里叨叨咕咕的说道:“有了这个宝贝,我们这趟任务更加方便了。”
相比较于周不疑的激动,曹冲更激动于他当的这个官,郎这个官他是知道的,来之前父亲曹操就跟他说过,要求个官职才好做事。郎虽说是天子近臣,不过他不怎么呆在许县,所以只是个空的,而骑都尉却不一样,那可是个比两千石的大官啊,两千石是什么概念他不知道,那个比又是什么意思他也不太清楚,但他知道一个县令才六百石,县长有的才四百石,他现在比县长还要大,想着前世县长的威风,他就觉得很开心。
这一点,就连夏侯称都很稀罕,他老子夏侯渊打了这么多年仗才是个典军校尉,比两千石,曹冲就因为拍了两句马屁,放了两个空炮,居然就是比两千石了,看来跟着这小子混有前途,别忘了他那个现在权倾朝野的老爹司空大人打黄巾那年不过是骑都尉。
“叔权,你别眼馋,以你的本事,以后做的官要比这大得多,到时候你就不会把个骑都尉当宝贝了。”曹冲看出了夏侯称眼中的羡慕,伸出手想要拍拍他的肩装一下领导,只是夏侯称人高马大,他就是站起来也够不着他的肩,只好转手拍了拍小侍女滑腻腻的小手。
“称谨遵大人教诲。”夏侯称恭敬的点头,曹冲眼一晕,差点从车上摔下去,妈的,进去之前还说说笑笑的哥们,怎么突然变成上下级了,他是怕了这个骑都尉的官,还是怕了这根可以斩杀两千石以下的竹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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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趣,煞是无趣。一想到当时夏侯称恭敬的样子,满心欢喜的曹冲觉得很扫兴,他转眼看了看远处,前去打探的虎士匆匆跑了回来,前面的船靠岸了,可以上船了。
曹冲上了船才发现,原来这偌大的渡船上只有自己这三十几个人,排在他前面的那些等了半天的人并没有上船,他还以为这个船能装上百人呢。
看到曹冲的眼光,周不疑笑了笑理所当然的说道:“他们都是些商人和平民,当然应该先让我们上船了。”
曹冲的嘴唇动了动却没有说话,他想起前世领导视察时警察开道的情况了,没想到自己也成了这类扰民的家伙。他叹了口气,知道跟周不疑说什么人人平等显然有被人当白痴的嫌疑,只得转头看象远处。
远处就是潼关,那座天下雄关就隐在那些山峰之间,象一把铁锁一样锁在那里,锁着关东通向关中的路。山势陡峭雄浑,如波涛般起伏延绵,象是凝固的韵律,又象冰封的巨浪。河水汹涌澎湃,发出哗哗的声音,击打在渡船的船帮上。巨大的渡船在浪中飘浮,好象一片落叶随波逐流,一时让曹冲产生了不能自主的错觉。赤裸着上身的船老大神情凝重,粗壮的手臂紧紧的握住手中的船舵,眼神坚定的看着远处的对岸,不停的喊出一声声短绰有力的号声。一帮衣衫褴褛的船工在船老大简洁有力的号子声指挥下奋力划桨,推动着大船困难而又坚定的向对岸驶去。
自己是不是也如那一片落叶,要在波涛汹涌的历史潮流中奋勇前进?
“公子,你怎么了?”周不疑见曹冲出神,有些诧异的问道。
“峰峦如聚,波涛如怒。”曹冲忽然想起了那首著名的短词,便轻轻的吟了出来:“山河表里潼关路,望西都,意踌躇,伤心秦汉经行处,宫阙万间作了土。”
周不疑一下子愣住了,他细细咀嚼着最后两句,曹冲长长的出了一口气,又慢慢的吟道:“兴,百姓苦,亡,百姓苦。”
“兴,百姓苦,亡,百姓苦……”周不疑慢慢吟着这两句,刚才还狂热的眼神一下子沉静下来,他想了片刻,忽然对着曹冲深深的鞠了一躬:“公子思虑高远,不疑望尘莫及。”
曹冲饶有趣味的看了一眼周不疑,然后继续用一种很沉重的语调说道:“元直,君如舟,民如水,水能载舟,亦能覆舟,不可轻视小民啊。”
“不疑谨遵教诲。”周不疑又深深的躬身拱手,向后让了一步。
“好了,你站稳了,如果掉到河里去,就什么也没有了。”曹冲示意旁边的虎士拉住他,再退可就要下河了。
“公子,小人……小人突然想起一句话来。”典满忽然胀红了脸,刚要说话,回头却看到那二十个脸色平静的羽林骑,又把话咽了回去,曹冲疑惑的看了他一眼,知道他在顾忌着什么,也没有多说。
等船靠了岸,曹冲重新坐回车里,招过许仪说道:“去,赏每个船夫百钱,表示一下谢意,看他们的样子,或许今天的饭还没吃呢。”
许仪愣了一下,立刻转身跑过去,拿了钱折回到船上,大声说道:“我家公子谢诸位,每人赏百钱。”
船老大一下子愣在那里,半天才结结巴巴的说道:“请问贵客,你家公子是哪位?”
许仪将钱塞到他的手里,挺着胸大声说道:“我家公子就是司空曹大人的公子曹冲曹公子,大汉天子亲口御封骑都尉,使持节往关中宣旨。”
“曹公子?”船老大一听,扑通一声跪倒在船板,那几个发呆的桨手也跟着跪了下来,齐声喊道:“谢公子赏。”
“小民总是那么容易被感动。”曹冲叹了口气,挥挥手继续向前。
“公子不知道,每人百钱,可以买上一石两石粮食,省着点吃一家人可以吃上十天半月的了。”被感动得热泪盈眶的小侍女抹了抹眼泪,抽着鼻子说道。
“你怎么知道的。”曹冲疑惑的转过头问道,他每次出来都会有个侍女跟着侍候,不过他可从来不象有些人那样要人侍寝,一来是不习惯,二来,主要是他太小,有后世经验的他知道童子功很有用,现在跟着许仪、邓展他们练武,不能轻易把童子身给破了。
“奴婢以前家里就是这样的。”
“你叫什么名字?”
“奴婢环儿。”环儿脸上有些红,不好意思的抹了抹眼泪。
“你们家很穷吗?”曹冲有些好奇,他自己当然不是穷人,曹家虽然不是大的世家,但毕竟是个地方豪强,从曹腾起就是大官,祖父曹嵩还花五百万钱买了个太尉当当,至于父亲曹操那就更不用说了,他到这个世界上来就没见过几个真正的穷人。至于许仪他们,就连最穷的典满现在都有俸禄,说起来虽然不是很宽裕,却也没有到把百钱当回事的地步,这个小丫头环儿怎么知道穷人的生活。
“我们家要是不穷,也不会成了黄巾了。”环儿突口而出,话说出嘴了才发觉说得有问题,连忙捂住了嘴紧张的看着曹冲。不过曹冲没有他想象中的生气,倒是皱了皱眉头,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环儿见曹冲没有生气,这才定了定神继续说道:“我家五口人,阿翁,阿母,我还有两个哥哥,原本有十来亩地,后来遭了天荒,交不起租子,就只好把田卖给有钱人家,到他们家当佃户。只是还是活不下去,正好大贤……”环儿咽了口唾沫瞅了一眼曹冲,又说道:“黄巾起来后,父亲就入了黄巾,后来大贤……死了,两个哥哥全被皇甫……将军给杀了,就剩下阿翁阿母两个人。”
“你阿翁阿母呢?”
“阿翁阿母……被当成菜人吃了。”环儿的眼圈红了,眼泪禁不住的落了下来,泣不成声。
曹冲大骇,看着悲愤的环儿,他没有继续问下去,只是伸手轻轻的拍着环儿的肩膀。直等到环儿哭完了,情绪稳定了些,这才叹了口气。
也许是终于把心里的泪水哭了出来,环儿的心情好了些,她继续讲后来的事情。来阿翁被抓去当兵战死,她跟着母亲被当成官奴婢,董卓入洛阳,关东兵起时迁都长安,百万人流离失所,死者满地,母亲被人吃了,而当时才两岁的她命好,遇到了当时还是孩子的吕环,抢回去当了玩具,这才捡回一条小命。
“吕环?”
“就是吕布将军的女儿。”环儿胆怯的说道。
“吕布的女儿?”曹冲一下子来了兴趣,他知道吕布是有个女儿的,没想到跟眼前的这个侍女还有关系:“她在哪儿?”
“死了。”环儿脸色暗了下来,“建安三年的时候死了,当时她十八岁,吕将军死后,她也成了官奴婢,后来不知怎么的就死了,不过官奴婢象她这样的情况太多了,不稀奇。”
曹冲唏嘘不已,怅然若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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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路很狭窄,两边的山象要挤压过来,头顶狭小的天空象是一条细长的线,照不进一丝阳光,山谷里暗得让人憋屈。
曹冲的心情也很憋屈,他听了环儿的身世之后就一直没吭声,一直皱着眉着愣愣的看着前方。环儿有些害怕,再也不敢多说什么,小心翼翼的侍候着他。
也许是因为曹冲的心情不好的原故,也许是因为山路太险的原故,周不疑他们也一个个不说话,闷着头赶路,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前方山路渐宽,天空也越来越亮,两边的山慢慢的分开了些,终于一缕阳光穿过山峰,照在了车壁上。
曹冲长长的吁了一口气,从车时钻了出来,眯起眼睛看着灿烂的阳光,招招手说道:“大家休息一会再走,元直,离长安还有多远?”
“还有一日路程。”周不疑应道。
“哦——”曹冲直起身来,向远处看了看,没有吭声。
…………
沿着渭水南岸一路西行,第二天下午的时候,曹冲一行人赶到了长安城外,当他们刚刚看到长安城墙的影子时,一种轻松涌上了心头,压抑了一天的心情总算抒缓了些,就连拉车的马匹都有精神了许多,昂首扬蹄,奋力向前。
“公子,前面长亭里有人。”周不疑兴奋的叫了一声。
不讲规矩躺在车里的曹冲撩起车帘向外看去,果然看到不远处长亭里站了十来个人,本来会着的,看到有车过来了,立刻一个个站了起来。
车到跟前,一个留着三绺胡须的中年官员迎了上来,对着周不疑一拱手说道:“这位兄台,可是骑都尉曹大人的车驾?”
周不疑侧身让开,扶着抖擞精神拄着节杖的曹冲下了车,微一躬身说道:“正是曹大人,请问阁下是钟大人派来的吗?”
那个官员连忙行礼,恭声说道:“下官张既,奉钟大人之命,前来迎接曹大人,钟大人在长安城恭候大人优厚驾。”
周不疑皱了皱眉头,觉得钟繇没有亲自来接好象有点托大了,不过看着曹冲一脸的平静,他倒也没有说什么,只是随口应了一声:“原来是德容先生,久闻大名。”
曹冲却温和的笑了,将节杖递给周不疑,上前施了一礼。开玩笑,父亲曹操之前就跟他说过,张既张德容是关中有名的才智之士,和关中的马腾他们都很熟,建安九年要不是他说动马腾出兵相助,并州还不知道是什么样子呢。这次去说服马腾入京,还要仰仗他这个牛人,当然要客气一点。
“小子曹冲见过德容先生。”
张既吃了一惊,连忙回礼,他年龄虽大,可现在只是个议郎,面前这个小子虽然才十三岁,却是骑都尉,不可同日而语。照理说他应该给曹冲先行礼,哪有曹冲先给他行礼的道理。
“公子折杀张既了。”
“家父让小子给德容先生问安,先生近来可好?”
“好,好,张既多谢司空大人。”张既满面笑容,司空大人给自己问安,这面子大了去了:“公子请上车,我们一起回起,钟大人正等着公子呢。”
…………
钟繇钟元常,颍川大族钟家家主,今年五十八岁,身高体壮,圆脸长须,或许是因为多年带兵镇守关中的原故,他身上自然而然的带了一股杀伐之气,不怒而威,他站在长安城府门外,看着在羽林骑和虎士们簇拥下驶来的车队,眉头不由的皱了一下,等到车队停稳,曹冲下车从周不疑手中拿过节杖,他这才大步上前拜见曹冲。
曹冲面色严肃,站着一动不动,直到钟繇大礼参拜完了,这才沉声说道:“钟大人不必多礼。”上前半步扶起钟繇。
钟繇心中不快,却不好多说什么,曹冲年纪虽小,官位也不如他,但他现在是使持节,是天子的使臣,受他一拜也不为过。只是不知道为什么,钟繇对曹冲有些反感,总觉得哪儿不对劲。他直起身来,脸上摆出一种很标准的笑容,侧身将曹冲让进了府门,进了正堂,刚要分宾主坐下。曹冲却拦住他钟繇。
“钟大人且慢。”
钟繇不由得有些不快:“大人这是?”
曹冲将手中的节杖交给周不疑,然后整理了一下衣服,这才跪倒在钟繇面前大礼参拜:“刚才小子忝为天子使臣,故而受了大人一拜,官事已了,现在该小子给钟大人见礼,并致父亲大人对钟大人的问候。”
钟繇的脸上一下子缓和了下来,心情一下子也好了很多,再加上曹公对自己的问候,让他脸上的皱纹都平了些。他连忙上前掺起曹冲,上下打量了一下笑道:“曹公有子如此,平生快慰啊。”
曹冲一笑,他知道刚才这一拜让钟繇的心理舒服了些。其实曹操并没有让他带什么问候,只是半路上周不疑跟他说过,钟繇在曹丕身上下足了本钱,现在看到曹冲担任这么大的事情,必然会猜到曹操的心思,对于他来说,如果真的立了曹冲,那么他钟家在曹丕身上下的本钱就全扔进水里去了,并且有可能因此而受到牵连,那可就是偷鸡不成蚀把米了。
除了嫡庶之争之外,钟繇镇守关中多年,却是守卫之功多,军功有限,除了建安九年并州之战,他就没打过什么大仗。对他来说,如果曹冲到关中顺利招抚了马腾,就等于从他的功劳薄里挖走了一大块,不管从公从私来说,对他都没有好处。
因此,曹冲对着这个关中实际上的主宰,不得不小心对付。周不疑肚子里那句话没有说出来,曹冲却猜出来了,在此关键时候,适当的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也是有必要的,即使对面的这个人是自己曾经的偶像。
也正因为如此,曹冲在礼节上下足了本钱,用足了心机,先利用使臣的身份挑起钟繇的不满,然后再顺着他的毛儿抹,先抑后扬,一下子就缓和了钟繇的防范心理,打破他对自己无形中建立起来的那堵墙,然后自己才有可能登堂入室,不求他给自己多大的助力,至少不能让他在背后捣乱。
趁着钟繇心情变好的时候,曹冲趁热打铁,从身后典满的手里拿过一卷手轴,恭恭敬敬的递给钟繇,朗声说道:“小子来时匆忙,未能带上礼物,唯有涂鸦一卷,请书名遍海内的钟大人慧目斧正,小子不胜惶恐。”
钟繇接过手卷,首先被曹冲精心设计的装帧给吸引住了,他瞟了一眼用色庄重的丝帛装成的手卷,迫不及待的打开了手卷上的玉别子,展在手卷,看到曹冲精心写就的盗版兰亭序,连声称赞:“公子大才,繇哪有置喙之处,惭愧惭愧。”
“哪里哪里,钟大人学通百家,书艺更是名扬海内,小子在大人面前,只是一无知小童罢了。这是上巳节家兄诸人的文集序言,小子所作,带来请大人过目,如果大人能施以如椽巨笔,定能化腐朽为神奇,为文集增添光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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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拍马屁的话都是开始说起来难,一旦开了口,后面的就顺顺当当,越说越流利。曹冲现在就是这个样子,他甚至都有些佩服自己了,这些话居然也说得那么的真诚,那么的发自肺腑。
千穿万穿,马屁不穿。钟繇被曹冲一席话说得老怀大慰,他朗声大笑道:“公子过奖了,曹公文武双全,海内所知。令兄子桓也是少年才子,曹公帐下更多有陈琳陈孔璋这样的大手笔,至于公子,尊师蔡大家那也是女中英杰,就是公子本人,这首序文也是做得……啧啧,老朽真是不知道如何说才好,幸好早生几十年,如果与公子同时,哪有我钟繇的机会。哈哈哈……”
宾主相对而笑。钟繇笑着拉曹冲入席,钟繇坐了主位,下面由张既等一帮属臣相陪,曹冲坐了宾住,周不疑、夏侯称坐在下面,典满许仪二人扶着刀站在曹冲后面,叉手而立,那股威势立时吸引了钟繇的眼光。他眯起眼睛看了一眼,指着他们二人说道:“这二位便是武卫校尉的公子和典校尉的公子?”
“正是。”曹冲站起身来,为他介绍道:“这是许仪许正礼,这是典满典子谦,现在是小子的侍卫长。”
不光是钟繇愣住了,所有的人都愣住了,许仪和典满更是手足无措,面红耳赤。钟繇没想到堂堂的曹公子,骑都尉,使持节的天子使臣,居然会站起身来向别人郑重其事的介绍自己的两个侍卫长,即使他们都是出自名人之后。
曹冲还没感觉到异样,他跟着介绍了周不疑和夏侯称,提到夏侯称时特别说道他六箭凤还巢一举夺魁的事,相反倒是对他是夏侯渊的儿子并没有提到,还是夏侯称站起来对钟繇行子侄礼时,钟繇才知道眼前这个桀傲不逊的小子居然是典军校尉夏侯渊的三公子。
“一代新人换旧人,这个曹公子颇有曹公简易之风,难怪曹公看中了他,可惜啊可惜。”钟繇心里叹惜着,端起酒杯来掀开了酒席的开幕式。
席间宾主俱欢,钟繇在关中为官,关中萧条,被董卓手下的李傕搞了几年之后,已经成了废墟,人口离散,不到原先的十分之一,就连那些家大业大的都背井离乡,逃得远远的。这几年虽然他做了很多努力,人口恢复还是很慢,那些世家子弟,宁可呆在荆州甚至更远的交州,也不愿意回到关中来。原因很简单,近有马腾,远有韩遂,谁知道这两个不安份的家伙哪天嫌官小又造反了。至于河东的白波贼,北边髡头的匈奴、鲜卑人了那就更别提了,一旦手头吃紧就要下山打劫。
当然了,读书人也就少了,书法好的读书人就更少了。原来以善书出名的张芝张伯英初平三年就死了,这些年连个谈书论文的人都不多见,可把钟繇憋坏了,今天好容易遇到能书善文,说话又乖巧的曹冲,钟繇谈兴大发,妙语成珠,在席间掀起了一阵又一阵的高潮。
曹冲既然有意奉迎,当然不会抢了他的风头,只是在关节处说上几句,既恰到好处不留痕迹的拍了钟繇的马屁,又让钟繇觉得眼前一亮,颇有新意,要说这种活都比较有难度,一来说话要有技巧,二来对书法确实要有相当的造诣才行,否则如何在钟繇这样的高人面前说话。
好在,这两点貌似曹冲都很善长。
趁着钟繇欢笑的时间,曹冲推座而起,举起酒杯向众人示意道:“书虽小道,亦可见人心道德,杨子云有云,书心画也,俗亦云字如其人。钟公书法妙绝古今,巧趣精细,殆同机神,小子心向住之,心慕手追而不能得其一,非用功不至,乃天资所缺,学养不够。小子当以此酒,为钟公寿。更希望诸位多多劝饮,以冀钟公微醺之时,偶露机要,以使我等有云开日现之机。”
曹公子既然开始狂拍马屁,那些下属自然趁势而上,一句句马屁拍得钟繇兴奋不已,来而不住非礼也,钟繇也开始捧上了曹冲的场。他是名臣重臣,说的话自然比曹冲更有份量,经他这么一评,曹冲的名声总算是有了个好的评价,开始走出邺城的司空府,走进了大汉的士人之中。
酒一直喝到深夜,钟繇确实有些醉了,他送走了曹冲,回到自己的卧房,长子钟毓安排人拿来了醒酒汤,服侍他喝了下去,又让人给他洗了脚,掖好了被子,才轻手轻手的要退出房,钟繇却轻唤了一声:“稚叔,你等等。”
钟毓一愣,抬头一看,钟繇拥被而卧,眼神清澈而明亮,哪有一丝喝醉酒的样子,他吃了一惊,连忙迎上去扶起钟繇,然后将一个枕头放他背后。
“父亲?”
“我没事。”钟繇摆了摆手说道:“你坐,我跟你说说话。”
“诺。”钟毓知道父亲如此郑重,必然有要紧的话要交待,连忙在一旁坐好,双手扶在膝盖上,做出一副恭听教诲的样子。
钟繇看着神态谨然的儿子,半天没有说话,仿佛看得入了神似的。很久之后才轻声问道:“你如何看曹冲?”
钟毓想了想说道:“曹冲天资聪颖,那些对书法的妙论发人深思,发古人未见,他虽有意奉迎,其实以儿子看,他的书法不在您之下。”
“哪里是不在我之下。”钟繇叹了口气道:“你当着老子的面也要拍拍马屁吗?曹冲的在书法上的见识非我能比啊,真是惭愧,我那些平时悟到却不知道如何说出来的东西,在他那里一说,简直是传神之极,那神品、逸品之论,真是高论。”
钟毓没有说话,他静静的听着。
钟繇叹了口气,又接着说道:“为父前几年没有注意到他,只把心思放在了曹丕身上,这才将家传的古玉送给他。这几年一看,此子浮夸有余,稳重不足,伪而多诈,只怕不能成事。反倒是这个曹冲,很有司空大人之风啊。”
钟毓轻轻的噫了一声,想要说些什么,却没说出来,钟繇看了他一眼,摆摆手说道:“你有什么想法就说出来嘛,暗室之中,出于你口,入于我耳,难道还怕隔墙有心人吗?”
“诺!”钟毓道:“曹冲虽然聪慧,但失于轻佻,御下虽温,却失之于宽,那个周不疑跟去年儿子看到他的样子比,轻佻了许多,就是那许仪典满,也是如此,上官于大庭广众之下介绍属下,似为不妥。”
钟繇看着钟毓,眼睛眨也不眨,好久才有些失望的叹了口气。
“稚叔啊,那你还是看好曹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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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毓犹豫了一阵,这才开口道:“儿子哪一个也不看好,司空大人要改丞相制,儿子只怕这大汉的江山……”
钟繇摆了摆手,止住了钟毓的话,叹了口气说道:“既然如此,还是让德容(张既)跟他到槐里去吧,过些天,为父的给你求个官,让你到许县去呆着,司空大人也好安心些。”
“全听父亲安排。”钟毓欲言又止,见钟繇有些疲乏的闭上了眼睛,便吹灭了***,悄悄的退了出来,掩上了房门。
黑暗中,钟繇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张既很平静,既没有因为钟繇安排他跟着曹冲去槐里兴奋,也没有一点不满,他只是那么温和的笑着。曹冲把他请到了车上坐着,问一些关中的情况,他便捡他知道的回答,不在他职责范围内的,他便推说不知道,也不加以置评。
“德容先生对此次行程有何看法?”曹冲慢慢的问到了正题,他经过上次丞相制的事情,已经知道历史事件后面往往有着自己不知道的利害关系,别说自己对三国的事情并不熟,就是对历史很熟,也往往是局限于结果,并不知道其中的要害。事情往往是错综复杂的,同样的事情不同的人去做,结果往往不同。比如自己到关中来,这在历史上就是没有出现的事情,那么蝴蝶效应是不是已经波及了这里,他并不是太清楚,当然要抓紧时间问一问这位张既张大人了。
张既定了定神,从面前三尺远的地方收回目光,看了曹冲一眼,然后才微微的叹了口气说:“既以为,司空大人为了征荆州而征辟马腾质子入京,这件事……略有不妥。”
曹冲精神一振,他立刻感觉到了张既的心理活动,感情他对这次的征辟并不赞成,只是介于他的职位,不得不为之。曹冲立刻挺直了身子,恭恭敬敬的向张既施了一礼道:“还请先生详言之。”
张既见曹冲这么正经,也有些讶然,他对征辟马腾的质任进京确实不太理解,只是旨意虽然是天子下的,主意却是司空大人的,而司空大人正是眼前这个年轻的骑都尉的父亲,当着儿子的面说父亲的不是,本身就是一件不礼貌的事,更何况那位父亲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权臣。只是他没想到曹冲没有生气,反而一本正经的向他请教。
这让他觉得刚才有些冒失了。
张既咳嗽了一声:“前将军马寿成镇守槐里多年,东镇张白骑,西逼河西四郡,远至金城的韩文约,有他马家铁骑在,这关中就是安定的,这几年关中略有安定,可以说马寿成居功当为第一。”
曹冲点了点头,他知道张既说的是实情,以钟繇手下的实力,目前还做不到这一点,建安九年的并州之战,正是马超率领的那一万羌兵起了大作用,要不然正在黎阳和袁尚作战的曹操可能陷入两线作战,不败就不错了,取胜更是难上加难。
“马寿成手下精兵数万,要想借着征辟他入京而解除威胁,实在有些奢望,除非司空大人亲率百战雄师,挥师西向。”
曹冲明白了张既的意思,他是说曹操这时候不西征马腾而南征刘表有些不妥,刘表反正是个守成之辈,让他守着荆州,去取只是迟早的事情,不会在曹操西征时骚扰他的后方。而马腾却不同,曹操一旦南下,马腾就可能趁虚攻入山东,这也正是曹操为什么一定要先来关中要求马腾遣质子的原因所在。只是,如果马腾不遣质子,曹操完全有可能挥军西下,先平定了这关中再说,而如果马腾派遣了质子,这仗当然一时半会打不起来了,除非马腾不想他的儿子活了。难道张既认为马腾派了质子又开战或是根本不会派质子?
张既摇了摇头:“如果马寿成派了质子去,事情倒好办了,他年近花甲,杀气总就没有当年那么盛了,既然派了质子就不会拿自己儿子的命开玩笑。我也不担心他反叛,他已经叛过一次,后悔莫及,而且和韩遂交恶,再叛也没有助力,只有败亡一条路,以他的性格必不至于此。我担心的倒是他自己可能入京,而将手下交给他的长子马超。”
骑着马跟在车边的周不疑点了点头:“德容先生言之有理,马老将军稳重有分寸,相比之下,倒是那位小马将军更不安份一些,如果马家军全部被他掌握了,只怕祸事更烈。”
张既赞赏的看了一眼周不疑,他早就听说过这个少年,现在看他确实眼力过人。只是这个曹冲也号称是少年英杰,怎么眼力反而不如周不疑,他能驾驭得了周不疑吗?可是看周不疑却曹冲又是很信服的样子,难道这位曹公子装傻?
曹冲其实不是装傻,他压根就是一冒牌的,哪里看得出其中的利害。不过现在他很震惊,历史上马超确实是造反了,还在渭水边杀得便宜老爸曹操割须弃袍,难道因果就是在这里种下的?这次曹操的命令是征辟马超做质子,但历史上却是马腾入京的,他原本认为这是自己记错了或是偶然,哪知道却是必然。
他沉了脸,细细的想了一回,看来马腾入京是必然,那自己如果强行要让马超进京,只怕是有点难度,这个时节还是不能逼反马腾,影响南下荆州的大计。至于马超,历史上说他几年后才会反,那一时半会应该不会有问题。
不过,周不疑开始为什么不提醒自己呢?曹冲现在最疑惑的反倒是这个问题,这小子知道自己是受了伤不如以前的,为什么不提醒自己?他瞟了一眼周不疑。周不疑好象感受到了他的疑惑,迎着他的眼光高深莫测的笑了笑。
这小子又在玩什么花枪?曹冲暗暗骂了一句。
“不管是谁入京,都不能影响南下荆州的大事。”曹冲慢慢的说道。要让曹操转向西征那是比较难办的事,真要逼到这一步,他的差使就算是办砸了。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反正能看透历史的只是他自己而已,他们也就是觉得马超反的可能性更大些,却不敢说马超一定会反,再说了,自己跟着曹操下荆州,那当然是马到功成,荆州不败,赤壁的那把大火烧不起来,那马超还有胆子反吗?这历史也未必就是那样呢。
张既也点了点头,司空大人去年征柳城回来就挖了玄武池训练水军,先下荆州的意思谁看不出来?如果真要逼得关中马家造了反,自己也担负不了这个责任,至于以后的事,以后再说吧。不管是马腾进京还是马超进京,只要不影响司空大人打荆州,这件事都算是成功了。自己之所以要先提出来,还是先给曹冲提个醒罢了,以免万一到时候马腾不按他的想法办,两方谈不拢把事情搞砸了。
不过从曹冲的样子看,似乎他并不感到惊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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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槐里城外的长亭里,曹冲见到了三国演义中的锦马超真人秀。不过跟演义中的不一样,已过而立之年的马超额下一把胡子,身高八尺,肩宽腰壮,长得颇为威武,没有一点英俊小生的样子,更让人觉得可惜的是,可能是骑马的时间太多,他有些罗圈腿,这在很大程度上影响了他在曹冲心目的形象。
好在曹冲到三国几个月,已经慢慢习惯了历史与演义之间的差别,对这种差异带来的打击有了足够的免疫力,因此看到马超时他只是在心里在叹了口气,然后就很安然的接受了这个心目中的英雄拜倒在自己的脚下。
谁让他马超只是个谏议大夫的官职,而自己却是骑都尉,更何况手里还有那根竹子,要说斩了这个才六百石的小官也没什么。当然真要让他想杀马超,估计他这身子骨抗不住马超一罗圈腿。
因此曹冲只是在心里意淫了一下,就很客气的拉起了马超,顺便送过去两句“英武神勇”之类不要钱的奉承话。马超只是淡淡一笑,便骑上马为先行,带着曹冲进城。看他那样子,似乎不太稀罕跟这个少年得志的小东西说太多的话。
靠,曹冲在心里比了比中指,老子打不过你,还不能找人收拾你吗?他有意无意的扭头瞟了一眼夏侯称,夏侯称扶着腰里的长刀,直挺挺的站在他的身后,眼睛很淡然的看着前方的空处,脸上平静得一丝表情也没有,似乎也没有把马超放在眼里。曹冲不由得掂量掂量,这个能射出凤还巢的猛人能不能打得过马超?
看来找机会要试一试,自己单挑不行,看人单挑还是很有意思的。
马腾很恭敬的接了圣旨,然后给曹冲准备了很隆重的欢迎宴会,找了一大帮子人陪着曹冲喝酒,在酒席间大家谈笑风生,杯去觥去,热闹非凡,主人马腾却含着笑不多说话,看着那些文官武将轮番向曹冲敬酒。
曹冲虽然每次都是沾沾唇意思一下,可是架不住人多,慢慢他的小脸也红了起来。正准备找个借口退席,马超却举着酒杯站了起来,两步跨到曹冲面前,双手举杯笑道。
“司空大人帐下果真是豪杰倍出,公子年方十三,就能持节出使,实在让我等汗颜。听闻公子在钟大人处出口成章,语惊四座,颇得钟大人青眼,公子的文才真是让超等羡慕之极。无奈超乃一武夫,公子的文章再精妙,对我等来说也是蛤蟆跳水——扑通扑通(不通不通)。在位诸位大部分和超差不多,都是马上汉子,喜欢直来直去,不知公子能否小试身手,让我等看看曹公亲授的武艺如何?”
曹冲眼角一跳,心里叫道,戏肉来了。他看了一眼马腾,这个老家伙居然装醉,已经歪倒在座位上,而其它的将领们也都停下了酒杯,收了脸上的笑容,一起看过来,要看他曹冲如何面对马超的挑战。
这个家伙够无耻,三十岁的人向十三岁的人挑战,够无耻。
曹冲哈哈一笑,站起来先端起酒杯向马超示意了一下,然后一饮而尽,向四周亮了一下杯底说道:“冲不才,不胜酒力,可这关中美酒冷冽劲道,让我弃之不舍,饮之不堪,实在有些为难啊。”
大家看到他满脸通红,确实有些不胜酒力的样子,又说得如此遗憾,不禁哈哈一笑,刚才略有些紧张的气氛立刻松了些。马超却是一笑,饮尽了酒却没有退回席上去,反而解下了腰时的长剑放在一旁,揉着手腕子仿佛准备动手过招。
曹冲心里对马超的鄙视又增加了一份,接着说道:“冲年幼,不过跟父亲帐下的将军们练了几手强身健体而已,当不得关中第一猛将的马兄一拳。不过家兄子文好武成性,与张正清、张子威等诸位都有交往,等马兄到了邺城,冲必然有机会欣赏马兄高招,至于冲嘛,实在不敢领教。”
他一开口就先扣住了自己年幼,确实他比较年幼,不到马超的一半大,甚至比马超的两个弟弟马休、马铁都小一点,再怎么说马超向他挑战都有点以大欺小的味道。而且他又说了,邺城有高手,你有种就到邺城去挑战,别向我一个小孩子发劲,没意思。他这么一说,大家都有些觉得不好意思,感情关中诸将就会欺小孩子,就连马超都不免有些尴尬,觉得冒然上来挑战有些不合规矩,只是已经站出来了,如果被曹冲两句话就说得退了回去,好象更丢人,他一时站在那里倒有些不知如何是好。
曹冲见马超气势被压住,心头一笑,回身指了一下许仪、典满和夏侯称说道:“这位是武卫校尉许大人的公子许仪许正礼,这位是典君的公子典满典子谦,这位是典军校尉夏侯叔父的公子夏称称夏侯叔权,说起来都是武艺出众的骁将,比起冲来那是高出不止一个等级,马大人如果有兴趣,不妨可以任选一位,以助酒兴。”
他说一个名字,马超的脸色就是一变,许褚他虽然没见过,但是武卫校尉虎痴的大名不知道的人大概没几个,典韦虽然已经战死多年,但不管是当年在濮阳冲破吕布军阵,还是在宛城绝命一战,他的威名都是有耳皆知的,没想到他们二位的公子都做了这个小屁孩子的侍卫。许仪他是听说过的,乌巢之战,就是这位当年才十六岁的小将第一个冲进淳于琼的大营,一刀砍翻了大旗,生擒了淳于琼这个主将,才让五千押粮军崩溃,让曹操在前有大营后有援兵的情况下获胜,一举奠定官渡之战的胜局。典满虽然没听说有多厉害,但能和许仪并列,想来武力也不差。如果让他上去挑战他们两个,他实在有些没底,要说马上功夫他也许可以一试,但论步战,又面对曹操帐下最富盛名的两大高手的后人,人的名树的影,他实在有些说不上来的胆怯。
当然如果他摆身份,也可以不和这二人交手,他虽然是个六百石的小官,但总是官,而许仪典满二人在这个场合只是个下属,他可以以身份不同拒绝出战,只是那个夏侯称,却是典军校尉夏侯渊的公子,虽然没有做官,但身份却不见得比他差,不管怎么说,他都找不到借口推辞。
只是自己本想找曹冲的麻烦,现在却被曹冲找了自己麻烦,岂不是有点郁闷?
马超略微皱了皱眉头,哈哈一笑道:“既然如此,超不量力,敢请夏侯公子一试身手,为大家助助酒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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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冲一笑,回头向夏侯称笑道:“叔权,马大人是关中第一高手,你向他请教几招,就算输了也不丢人。”
夏侯称一直挺着身子规规矩矩的坐在那里,只是面色很冷,别人来敬酒,他也不拒,只是脸上一直没有笑容,有一种拒人千里之外的冷淡,在这热闹的场合颇不合群。现在听曹冲这么说,他微微躬了躬身说道:“骑都尉大人有命,称敢不从命。”
马超一听,有些不快,这夏侯称这里提出曹冲的官称,明显是说他以下犯上,以一个六百石的谏议大夫向两千石的骑都尉挑战,不合规矩。他不免冷笑了一声,对夏侯称招了招手:“夏侯公子不知是擅长何种兵器,超好让人准备?”
大家一听不免皱起了眉头,刚才他解开长剑扔在一旁,可是明摆着只动拳脚不动兵刃的,现在听他话里的意思,要是动兵刃了,这酒席上万一有个失手,那可就有些不妥了,就连装醉的马腾都听出马超的火气,直起身来便要阻止,不料却被夏侯称的回答给激怒了。
夏侯称笑了一笑,站起身来将衣摆掖了掖说道:“我家大人虽然因为年幼力气不足,但对武艺的理解却极是高深,再加上他向来以为文武之道,相辅相成,不象称这等粗人喜欢好勇斗狠。称不才,就以从公子处学来的一拳半脚,向马大人请教,大人尽管使用兵刃,称只用一双拳头便成。”
他这一番话,彻底挑起了关中诸将的怒气。敢情曹冲不是武艺不精,而是力气太小,另外不屑与人好勇斗狠。他话是说自己是好勇斗狠的粗人,实际上聋子都知道他在说谁。更让人气忿的是他居然要空手对马超的兵刃,这不是摆明了根本没把马超放在眼里吗?
如果马超能把这口气咽下去,那他就不是马超了。
曹冲不禁对夏侯称刮目相看,他一直以为这小子跟曹彰一样就是个匹夫之勇,没想到他还有口舌之利,想来是跟自己这段时间被周不疑这小子带坏了。他回头看了一眼周不疑,周不疑正有滋有味的抿着嘴,见曹冲看他,眼角一挑得意的一笑。
应该说,钟毓对他的评价一点也不错,他跟着曹冲这段时间以来,这种不正经的表情是越来越多了。
曹冲没空跟他说话,回头看了一眼夏侯称,差点惊叫起来。只见夏侯称大模大样摆出一个前世电影里黄飞鸿的招牌姿势:虚步亮掌。这是他在跟邓展学空手入白刃的空闲游戏时摆出来得瑟的,当时他一些关于武术的理论就让邓展这个正儿八经的武术高手惊为天人,在他看来一些花架子的套路,到了邓展手里略一改变就都成了杀招,再传给了曹彰、夏侯称和许仪他们,就连他用来练身体的老太太打的太极拳都被邓展好好的改造了一番。而这个姿势,就是他们的起手式。
照这么说,夏侯称说这是从他这儿学去的,倒也不是纯粹拍马。
马超看了一眼怪模怪样的夏侯称,不由得笑了一声,虽然夏侯称说他可以用任何兵刃,可他一个年纪大的号称关中第一猛将的如果用兵刃去对付一个未成年的小子,就算是赢了他也没法再出去见人,更何况他根本不可能伤了夏侯称,所以他也只能空手。
马超咳嗽了一声,微微分开两腿,虚张双臂,摆出一个准备好的架势,对夏侯称招了招手,那意思很明白,小子,过来,让你家马哥教训教训你。
帐里的人都笑了,这个夏侯称摆的架子很好笑,整个大汉的人都没用过这个起手势,还是曹冲那个小孩子教的,只不过是小孩子的儿戏而已,对着马超这个猛人,只怕是要摔个鼻青眼肿。
不过他们的笑声只维持了一息。就在马超招手的那一刻,夏侯称一垫步,人就象离弦的箭一样冲了过去,瞬间就到了马超的眼前,招式一点花哨也没有,借着冲劲抬腿一脚就踹在了马超的胸前。马超也不是弱者,在他动的时候就有了警觉,只是没想到他没出拳先出了腿,躲闪不及,被这一脚踹个正着,紧接着夏侯称收回腿,顺势一个弓步上拳,一拳又轰在了马超刚被踹得生疼的胸口。这一拳一脚一气呵成,快得让人感觉就是同时命中马超的一样。
马超一点悬念也没有的就倒飞了出去,撞得后面的酒案东倒西歪,大厅里顿时乱成一团。而夏侯称还保持着刚才击出那一拳的姿势,嗓子里长啸一声:“噢——呀——”
曹冲的汗都快下来了,夏侯称这厮实在太过份了,刚才学黄飞鸿的虚步亮掌,现在又学李小龙的狼嚎,唉,真是惭愧,怎么教出这么一个家伙,只能说那两个动作太拉风了。
随着杯盘清脆的响声渐行渐止,大帐里一步寂静,只是夏侯称那一声气势十足的长啸在人们耳边回响。不光是关中诸将不敢置信的瞪大了眼睛,就连装醉的马腾都直起了身子,看着威风十足的夏侯称直点手指,却说不出一句话来。
夏侯称长啸之后,感到心里痛快之极,他在城外长亭看着这个嚣张的马孟起就不顺眼,妈的一个西蛮子,羌人的杂种,居然敢在我家大人面前牛逼哄哄,今天又死不要脸的以大欺小,居然敢向大人挑战,当真是不知道天高地厚,不教训你一下还真以为我山东无人了。
他得意的看了一眼曹冲,曹冲嘴巴动了动,虽然没有发出声音,但是夏侯称知道,大人这里说的一定是他常说的,做人要低调,低调,所以他把最后那个准备对着马超摇摇食指的拉风动作很遗憾的收了回来,抱拳躬身行礼:“承让承让,马大人没事吧。”
“嗯……咳咳咳……”马超郁闷之极,这一拳一脚还真是重。当然重了,夏侯称本来力气就大,又是借着垫步冲过来的,不重才怪。他受伤不轻,这下子想发飚都发不起来了,闷咳了一阵,无奈的打消了把面子讨回来的想法,强笑道:“曹大人所传的武艺果然高明,马超以后有机会一定再讨教。”
曹冲强忍心中的笑意,虚伪的骂道:“叔权,马大人是有意相让,你如何这般不知轻重,幸好马大人健壮,未曾受伤。否则被你打伤了如何去得邺城。”然后又转过头来关心的对马超说道:“马大人,不碍事吧?会不会影响行程?”
马超气得要吐血,说不碍事,那就是不影响行程了。说碍事,难道让自己承认一个小孩子打伤了走不了路?以后还怎么混?如何丢得起这个人?**,这个小崽子实在是太坏了。
“不碍事不碍事。”想来想去,马超还是强忍着心头要吐出来的血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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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走了曹冲,马腾气哼哼的看着捂着胸口闷咳的马超,冷笑着说道:“你最后为什么不说自己受伤了?”
“我……”马超差点气得把胸口那口血吐出来?让我承认被那小子打伤了,不如用刀直接割了脖子算了。
“匹夫之勇!”马腾怒骂道,他气哼哼的在屋子里转了几圈,张开两腿坐了下来,对着旁边惊慌的马休马铁兄弟俩一挥手:“你们出去!”
马休、马铁不知道为什么父亲突然发这么大的火,对望了一眼,低着头出了门。马腾看着一脸郁闷的马超说道:“你为什么不挑那个许仪?他是虎痴的儿子,久经沙场之人,即使败在他的手下也不为过,能让他伤了你岂不是更好。”
“父亲……”马超有些迟疑的答道。
“不用说了,我知道你是为什么。”马腾恼怒的一挥手:“你是关中第一猛将,是羌人口中的天将军,当然不能输在一个侍卫的手下,你要面子,可是这面子要得吗?这么好的机会你还要硬撑,难道你真的想去邺城?难道你不知道到了邺城,我马家军从此就得听那曹操使唤。”
“父亲,我们可以不去啊,他曹操要下荆州,我们现在可以坐山观虎斗。等他在荆州兵久无功,我们再趁势而起,直取许县,抢了天子回关中,父亲可以做……”
马超话还没说完,马腾就暴怒的长身而起,挥手就是一个大耳光:“起兵起兵,我们哪来的实力?曹操是要征荆州,可是他准备了这么长时间为什么不发兵?不就是顾忌我们吗?近有钟繇,远有他的十几万大军,你以为如果我们不服软,他会放心留着我们下荆州?那十几万大军就是为我们准备的。我们拿什么抵抗?就凭着手下这几万人?”
“父亲!”马超捂着脸大叫道:“我们有几万精兵,有几十万的羌人,还有韩叔父,为什么不可以跟他对抗?曹阿瞒有什么好怕的,他也是人不是神。”
“韩叔父?”马腾瞪起了眼睛,须发怒张,手指指着马超直抖,一时说不出话来。他有些犹豫了,要不,就把这个不听话的儿子送到邺城吧,也许对他马家来说,还是件好事,等曹操征服了天下,自己也学窦融献河西一样,交还了兵去做个富家翁。跟韩遂合作?那还不如投降曹操呢。
“滚出去,要么你明天大病一场,要么你就跟着曹冲到邺城去吧。”马腾大怒的踢了马超一脚,马超无奈,起身退了出去。
马腾气得直喘,胸部起伏不停,两只眼睛也有些血丝。他拿起桌上一杯茶喝了一口,却发现是冷的,气得将杯子在桌上一顿,茶杯立刻裂成几片,茶水酒了他一手,一块碎片割裂了他的手,流出鲜红的血来。
“父亲——”一个中年女子端着醒酒汤刚走进来,被那一声巨响吓了一大跳,又见马腾的手上鲜血直流,吓得连忙放下托盘,抓起马腾的手查看。
“云璐,你什么时候回来的?”马腾奇怪的噫了一声。
马云璐见马腾的手没有太重的伤势,这才放了心,拿来布给他包上,一边包一边回答说道:“我听说朝庭派人来了,就回来看看。”
“你说怎么办才好?”马腾慢慢的安静下来,看了看马云璐包好的手,不紧不慢的问道。
马云璐想了想说道:“父亲以为大哥到了邺城会安生吗?”
马腾苦笑了一声没有说话,马超是什么性格他当然知道,以他那脾气到了邺城怎么可能安生,你以为邺城好呆的么?张绣那么乖巧,不是还莫名其妙的死了。这一到了邺城,就是羊入虎口,生死由不得自己啦。
“既然父亲也知道大哥的脾气,那送他到邺城岂不是死路一条?”马云璐将醒酒汤送到马腾的手中,看着马腾的眼睛说道。
“那你说怎么办?硬顶着,我们不是曹操的对手啊,更何况金城那边还有那个老贼。”马腾难以抉择的闭起了眼睛。
马云璐抿着嘴笑道:“也不用顶着,父亲可以拖着啊,不说不去,也不说去,大哥不是伤了么?就说本来让他去的,一时半会去不了,让他们等个十天半月的,到时候再找个什么借口,比如张白骑又出来了,或者羌人又乱了,或者鲜卑人又来了,这里的事还不是父亲说了算吗?”
马腾想了片刻,忽的睁开眼睛,有些遗憾的看着马云璐说道:“可惜你是个女子,要是你大哥有你一半的心思,我哪会这么为难。”
马云璐摇头道:“父亲,大哥这些年在父亲的帐下立功无数,岂是侥幸而来,只是父亲对他要求太高,所以总是不满意罢了。”
“唉——”马腾长长的叹了口气,没有再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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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子,我看马孟起虽然粗鲁,却不至于当场向公子挑战,只怕是有预谋在先。”周不疑说道:“我怀疑这是马老将军用的缓兵之计,只是不想让马孟起去而已。”
夏侯称一听,不禁有些脸红:“元直,我今天是不是有些鲁莽了?”
周不疑摇了摇手道:“他跳出来挑战,本来就是想受伤好找个借口拖延时间,即使你不打伤他,他也会故意受伤,只是马孟起到底好胜心太重,在众人面前不肯开口承认罢了。明天肯定会有人来说,他伤重不起了。”
曹冲有些皱眉,他也觉得有些诧异,马超怎么说也是后来的蜀中五虎上将之一,怎么会这么无耻,当初这么多人的面向他一个十三岁的孩子挑战,原来这里面还有这个问题。当时只顾爽了,没提醒夏侯称手下留情,只是,只是谁会想到大名鼎鼎的锦马超顶不上夏侯称一拳一脚啊。
“德容先生如何看?”曹冲看着一脸平静的张既说道。
“公子不必担心,马腾虽然用计,却实力不够,我们再等两天,我再劝劝他,相信他会知道轻重的。”张既微笑着说道。
曹冲应了一声,他一时想不到太多的主意,好象也只得如此。再等些天,难道就天天呆着?还是看看大漠风光?
“要不,我们到西面去一趟吧?”曹冲忽然笑道。
“公子高明,扬汤止沸,不如釜底抽薪。”周不疑轻轻的笑了,好象早就料到曹冲这么说似的。
曹冲一时没听明白,他看了周不疑一眼,忽然明白过来,然后故作高深的笑了,转过头来对张既笑道:“这里就交给德容先生,我们几个西行一趟,大概回来的时候,先生已经说服马腾了。”
张既也笑了:“公子放心,到时候不用我说,他只怕也服了。”
三个人相视大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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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马腾派人来跟曹冲说马超伤势转重,一时无法起程东去时,出乎传话人的意料,曹冲很是理解的点了点头,然后就让张既去转告马腾,马超受了伤就好好养伤,反正他要去一趟金城,来回也得十多天,估计到时候马超也应该好了。然后他提出一个要求,西行路途不安全,请马老将军派一队人马保护,至于保护人选,他直接点名要让庞德带队。
马腾很是诧异,他没想到曹冲这么好说话,只是他没想到曹冲要去金城,去金城干什么?他不好问,总不能让天子的使臣向他一个前将军汇报吧。相比之下,曹冲点名要庞德带队保护他,倒显得不是那么重要了。
“曹大人去金城?”马腾有些疑惑的问张既道。
“我也不知道是什么事。”张既一副毫不知情的样子:“曹孟德和韩文约的父亲同时为孝廉,他和文约当年也有些交情,常有诗文往来,难道是假公济私办点私事?”
马腾从鼻子里哼了一声,你个张德容骗鬼啊,曹操要假公济私办这个事?见张既这样子,他估计也问不出什么事来,索性也不问了,你不是去金城吗,我就派人保护你安安稳稳到金城去,看韩文约会如何处理,我再看着办,还省得我再找借口呢。
“让令明带二百铁骑去保护曹大人西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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庞德庞令明,身高七尺五寸,方面大耳,一把络腮胡子,黝黑的脸庞如刀刻一般,安坐在马上虽然没有马镫也稳如泰山。只是跟演义里不同的是,他没有拿什么象鼻子大刀,马上只挂了一根长矛,左挎弓,右挟箭,身上只穿着简单的皮甲。
曹冲看着这位能跟关二爷火拼的猛人,崇拜之情如同黄河之水,滔滔不绝,一发不可收拾,连忙上前紧紧握住刚跳下马的庞德粗糙的大手,激动得说不出话来,只是不停的重复“久仰久仰”,把个庞德搞得不知所措,连忙带着二百骑兵整齐的下跪行礼。
“中郎将庞德奉前将军军令,前来保护大人西行。”
“庞将军请起请起。”曹冲连声叫道,上前扶起庞德。庞德有些莫名其妙,自己可只是个中郎将,不是什么将军,这位大人是要升自己官是怎么的?
周不疑在旁边笑道:“庞中郎,我家公子早就听说你在壶关之战中力斩郭援,居功至首,对中郎钦佩已久,今日得见尊颜,开心得有些失礼了,庞中郎莫怪。”
庞德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庞德匹夫之勇,哪能入公子青眼,惭愧惭愧。”
“奋威将军邓子翼是我家公子的武艺老师,常常提起庞中郎的神勇,庞中郎不必客气。”周不疑凑近庞德,故作神秘的笑道。
“邓子翼是公子的武艺老师?”庞德当年跟着马超在壶关作战时以骁勇著称,力斩叛军头领郭援,威名远著,当时在曹军中,只有邓展能跟他相提并论。邓展率军冲破了高干的中军,一人斩杀了高干的大部分亲卫,只可惜最后让高干跑了,不过虽然功亏一溃,他的勇名却在军中流传开来。这两人相见恨晚,私下里还交过手,切磋过几次武艺,说起来是相当要好的朋友,只是后来庞德回了关中,很少见面而已。
现在一听说曹公的公子曹冲是邓展的弟子,他一下子觉得亲近了很多,连忙对曹冲又抱拳行礼。曹冲连忙说道:“庞中郎和我家老师是至交,当是我向庞中郎行礼才是。”吓得庞德这个憨厚人连连推辞,不过,两人这么一拉扯,后面的二百骑兵顿时感到了无上的荣耀,你们看,天子使臣都是我家中郎将的子弟辈,还要向我家中郎将行礼呢。
几个人上了路,夏侯称很快就和庞德成了好朋友,借着邓展的关系,夏侯称也对庞德执子侄礼,对于典军校尉夏侯渊的儿子这么客气的对自己,庞德也十分受用,对夏侯称的请教也是有问必答。夏侯称虽然武技不错,但跟庞德这个从军中杀出来的高手相比,自然还是差一大截,更别提对骑兵的运用了。跟庞德这么一请教,夏侯称的见识又上了一个台阶,整天开心得什么似的,这路上几天,他每天都去跟那些西凉骑兵混在一起,搞得身上总有一股子味道。
说起来河西四郡还真是不太平,这一路上人见得不多,马贼倒是不少,只不过远远的看见庞德带着的二百铁骑,那些马贼也只能望而兴叹。一般的马贼是不敢跟正规军对碰的,特别是象庞德带的这二百骑兵,从骨子里就透出那么一股冷血和暴厉,虽然只有区区二百骑,却杀气凛然,真要有马贼送上门来,恐怕也说不清是谁抢谁呢。
也正因为如此,当曹冲走在一望无际的沙漠里时,休息时才有心情站在马车上,颇有风度的吟出了“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
“公子虽然不好诗文,可偶一出口,必是佳句。”周不疑笑着递过一只水囊来。
“元直,你现在也学会拍马屁了,这可不是好习惯。”曹冲虽然很享用被别人特别是周不疑这样在天才少年崇拜,可是他还是有点羞耻心的,抄别人的文章来替自己贴金,虽然他知道不会有露馅的可能,还是要低调一点。
“我可不是拍马屁,你不信问问他们。”周不疑回头问许仪他们道:“公子这两句诗好不好?是不是我在拍马屁?”
“好,好,当然好。”那些对曹冲这个一点架子也没有的天子使臣印象相当不错的西凉骑兵们哄笑道。这个曹公子真有意思,堂堂的司空大人的爱子,天子亲封的骑都尉,居然能这么和善的和下属开玩笑,真是难得。所以他们大部分人虽然连自己的名字都认不全,更不知道什么是诗,还是大声的叫好。
“公子的两句诗,短短十个字,却有大漠、孤烟、长河、落日四景,孤烟落日一直一圆,相映成趣,确实是言简而义繁,意境深远。”典满一边喝着水一边沉思着缓缓说道。
曹冲正仰着脖子喝水,听了典满的话,不禁呛得咳嗽起来。当初学这首诗的时候,老师就是这么点评的,没想到典满这个刚读书才几个月,从来没有作过诗的武夫能有这个见识。如果是周不疑这个天才少年说出来,曹冲还有几分相信,典满说出来,即使是他亲耳听到的,他还是有些不敢相信。
“公子小心些。”周不疑接过水囊笑道:“公子还是把后面的诗句接下去吧,我要记下来,回到邺城后让蔡大家点评一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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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冲没有接周不疑的话,倒是对典满说道:“子谦,什么时候学会品诗了,是元直教的还是跟蔡大家学的?”
“是子建公子教的。”典满红着脸,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
“是他呀,怪不得前段时间你下休的时候就跟在他后面帮忙的。”曹冲恍然大悟,要说是曹植,他倒也信,他到这儿这段时间,曹植虽然还没有象历史上那么有名,但他在文学上的天赋却慢慢显了出来,在蔡大家面前要说论文采,曹植显然是最受蔡大家偏爱的。不象曹冲这样,虽然常有惊艳之句,论说起来却总比曹植差一些,作诗的速度也差了不少。当然了,曹冲要搜肠刮肚的去找,跟曹植这种自产自销的当然不能比。也正因为如此,曹冲一直说只学史不学文,这里面自然有避免出丑的成份。
“子建公子说,等他把公子说的那个印刷术搞出来,就送几本书给我。”典满见曹冲并不见外,也轻松了许多,一想到曹植说要送他的书,他就觉得很开心,长这么大,他就没见过完整的书,跟着周不疑学论语,也是周不疑讲一句,他背一句。
“不就几本书吗。”曹冲有些好笑的说道:“值得你开心得这样,老娘都不回去看,天天跟着子建干粗活?”
“家母知道呢,是她老人家让我跟着子建公子做事的。”典满应道,又连忙加了一句:“家母还说了,首先不能误了公子你的事。”
“呵呵呵……”曹冲笑起来,他拍了拍站在地上也不比他站在车上矮多少的典满说道:“你们想读书是好事,公子我不会怪你们,等出印出来,你们想要什么,公子就送你们什么,让你读个够。”他笑了一阵,慢慢收敛了笑容,看了一眼旁边对典满羡慕不已的那些西凉骑兵,提高了声音说道:“子谦,正礼,你们知道吗?公子我搞那个印刷术,说是为了赚钱,其次赚钱只在其次,我有一个愿望,就是让天下的人都能读上书,不再让学问藏在少数几个人的手里,每个人都有读书的权利,要不然这圣人的教化怎么能遍行天下?”
旁边的人听到他的话,都有些默然,曹冲知道,这大汉虽然建了不少学校,最高学府太学人数最多时达到三万人,加上各地郡县的学校,人数不少,但跟大汉朝六千多万人比起来,真正能读上书的人相当有限,而这西凉是苦寒之地,是学术荒漠,就是有学问的人也集中在城里,都是那些大族中人才有机会,象这些当兵的人是不可能有机会接触到书这个东西的。大汉又有制度,学而优则仕,不读书就没有机会出人头地。所以一听要让所有人都有读书的机会,大家在向往的同时也不免觉得这话有些不可信。
“大人,真的能每个人都能读上书吗?”一个西凉兵大声叫道:“大人那个什么术出来,能不能让我们也见识一下书啊?”
曹冲手搭凉棚看了看,对那个西凉兵招了招手,将他叫到跟前,严肃的对他说:“你是我大汉的子民吗?”
那个西凉兵很年轻,颌下只有淡淡的胡须,脸色黑脸泛红,一条刀疤在右颊上划过,分外分明,不过看他的脸形,看起来不象是汉人。他听曹冲问他,有些脸红了:“我,我是归属羌人。”
曹冲摇摇头拍拍他的肩膀:“不管是你是汉人还是羌人,只要是我大汉的子民,就有机会读书。”他顿了一顿,很郑重的说道:“虽然这不可能一两年之内就做到,但我——曹冲向你,向你们保证,终将有一天,我要让所有的大汉子民都有机会读书。告诉我你的名字,书一出来,大人我先送你一套。”
那个羌兵一下子愣住了,他有些不敢相信的看着曹冲。他没想到他一个从属羌兵也会被大汉的堂堂使臣拍着肩膀,说要送他一套书。他一时激动得有些说不出话来,扭头看了一眼庞德,只见庞德面含微笑的看着他点了点头,他这才猛地抱拳在胸,单腿跪地大声叫道:“奴才黑狗儿,没有大名,敢请大人赐名。”
曹冲一愣,有些不好意思的看着庞德,这可是他的人,如果自己给这个叫黑狗儿的羌兵起了名字,那有点越疱代殂了,庞德会不会有意见?
庞德见曹冲看他,知道他在想什么,便抱拳说道:“大人,黑狗儿虽是羌兵,却作战勇猛,忠义过人,还请大人为他赐名。”
曹冲慨然一叹,想了想说道:“既然如此,你就叫曹善吧,羌人者,有羊则生,羊者,善也,祥也,希望你能过得安祥,字就叫子祥吧。”
黑狗儿泪流满面,拜伏在地,抽咽着大声叫道:“黑狗儿谢大人赐名,黑狗儿从此就叫曹善曹子祥了。”
曹冲一时也有些感动,他上前扶起这位曹善曹子祥说道:“为大汉流血流汗的人,理当一生安祥,大人我只是动动嘴皮子,哪里比得上你们跟在庞中郎后面为我大汉奋勇杀敌,流血牺牲,不必谢我,应该是我谢你们才是。”
他一时热血上涌,松开曹善曹子祥的手,跳上车大声喊道:“大汉的勇士们,我曹冲今生有一宏愿,愿我大汉荣光遍于四海,愿我大汉所有的子民有衣有食,温饱无忧,愿我大汉子民都能幸福快乐的生活在我大汉的土地上,愿为我大汉付出热血和智慧的所有人都能享受他应得的光荣与尊严。曹冲不才,愿为此尽一份微薄之力,请诸君为我见证,有违此誓者,天诛地灭!”
所有的人都被曹冲突然之间爆发出来的疯狂惊呆了,他们面面相觑,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周不疑也呆住了,他没想到平时看起来有些不正经的公子忽然之间说得这么庄重。听到曹冲说的那些话,他有些热血沸腾,一时把一个谋士应有的冷静抛到九霄云外,他撩起衣衫,跪倒在曹冲面前:“周不疑愿为大人作证,愿追随大人,万死不辞。”
许仪等人也跪倒在地,抱拳横胸:“愿为大人作证,愿追随大人,万死不辞。”
庞德也跟着跪倒:“愿为大人作证。”他这一跪,后面二百骑兵也跟着哗啦啦跪倒,齐声喝道:“愿为大人作证。”
那二十个羽林骑相互看了看,也跟着跪倒在地:“愿为大人作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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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不疑坐在车里,脸上挂着淡淡的微笑,心里却笑翻了天。他看着还沉浸在激动中的曹冲,有点开心得直哆嗦。在他看来,不管你曹冲是真的有这个宏愿还是只想作个样子给人看看,反正你在这么多人面前庄重的发誓了,那就不能食言而肥。二十个羽林骑会将这个消息在许县传播开来,会传到天子的耳朵里,那些虎士会把这个消息在邺城流传,至于那二百铁骑,大概不需要多长时间,曹冲的名言就会在整个关中和西凉流播。
我看你到时候如何再反悔,当然了,如果你是真的这么想那是最好了。
“公子……”周不疑叫了曹冲一声,曹冲却似乎没有听到,一点反应也没有。侍女环儿见曹冲没反应,连忙轻轻的推了推曹冲。刚才她在车里也听到了公子的誓言,对曹冲的崇拜又上了一个台阶。
“嗯,什么事?”曹冲正看着车外无尽的黄沙出神,想着自己刚才那个拉风的样子,他却没有一丝得意,他知道这个誓言说起来容易,做起来却是极难,别说大汉现在处在改朝换代的边缘,就是处在有名的文景盛世,这个目标也不容易达到。
只是,难并不是理由,自己既然有机会穿越到这个世界上来了,就不能白来一趟,如果自己只想着自己舒服,那顺着曹操的心思当然是最好了,反正曹操把什么事都铺垫好,自己到时候稳稳当当的做魏国的开国君主就行。
只是,这样是自己愿意的吗?当然不是。如果这样,不仅是自己要成为汉人的罪人,而且风气一开,魏国也不能长久,历史上的改朝换代当家常便饭,根源未尝不是从此而生。
除此之外在曹冲心中的有一个更大的疑惑是,周不疑这个天才少年在想什么?他隐隐约约的觉得,周不疑在暗中推动着什么,他说不清是什么,只是觉得有些怪异,说不上来的别扭。比如他现在的笑容就有些……有些奸诈。他是不是觉得自己这个神童受过伤之后不再是天才,只能由他捏着玩了?
“公子的宏愿是好的,只是实现起来很难。”周不疑收敛了笑容说道,“别的不说,就说书吧。就算那印刷术出来了,可以加快印书的速度,只是这纸张成本就不是普通人能接受的,书大概还是只有少部分人能买得起。要想每个人都有机会读书,难度不是一般的小。”
曹冲没有回答他,对这个问题他已经知道了。大汉朝的纸张已经普遍使用,但是因为原料来源还是不够广,成本还是偏高,只是这个问题对他一个来自于二十一世纪的人并不是难事,所有含纤维的东西都可以造纸,只是一个用碱去除胶质的问题罢了,他已经让人去试,很快就能有结果。
他关心的是另外的问题,首要的问题是先把周不疑心里的东西给镇住。他指了指外面绵延的沙漠戈壁说道:
“元直,你看外面,我们走了半天,看到几个人?这可是大汉的丝绸之路的起点,当年人来人往,热闹非凡,何以过了几百年,反而倒没人了?难道那些西方的蛮子都会养蚕抽丝了?还是他们都不用丝绸改用别的衣料了?”
周不疑想了想刚要回答,曹冲却抬起手拦住了他,又伸出手指向北边:“当年霍嫖姚横扫漠北,打得匈奴人豕突狼奔,奄奄一息,到了孝元皇帝时,破胡侯率属国兵就击破了郅支单于,立下了那句让我大汉人至今热血沸腾的豪言壮语,为什么这才二百年,匈奴又成边患,还又加上了鲜卑人年年扰边,落日原一战我大汉损兵折将,一败涂地?”
“为什么人口百万的关中会成为一片废墟?”
“那是董卓倒行逆施,这才使关中生灵涂炭。”周不疑好容易才抢到机会反驳道。
“那为什么初平元年,关东诸军几十万大军面对董卓不思进取,只知聚酒高会,只有当时还是个行奋武将军的家父率五千新兵与徐荣血战于荥阳,长沙太守孙文台与胡轸战于阳人?而那些名门望族的大人却连接应都不接应一下?”
“为什么率先有不臣之心的却是四世三公、最受大汉恩荣的袁氏?”
“为什么皇室宗亲刘焉、刘表都成了一方诸侯,却只有司空大人迎天子入许?为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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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冲眼光炯炯的看着周不疑,滔滔不绝的一连问了几十个为什么。问得周不疑目瞪口呆,张口结舌,不知如何回答才好,甚至不知道先回答哪一个才好。
“我让你好好思考这些问题,你思考了没有?你有没有抛开你知道的那一切,再往深处想一想?”曹冲坐起了身子,盯着周不疑厉声说道:“如果你局限于你既有的想法,我这些宏愿又如何能够实现?你如何能成为我的得力助手,为大汉的重兴做出努力?”
“公子我……”周不疑面红耳赤。
“不用说了,好好想想吧。”曹冲放松了身子,“只有站得高的人,才能看得更远,不畏浮云遮望眼,只缘身到最高层。你,还需要再突破自己,欲穷千里目,更上一层楼。唉,古来圣贤皆寂寞,唯有饮者留其名。环儿,还有酒吗?”
环儿见曹冲忽然之间冲着最得宠的周不疑发了火,吓得不敢多说,拿过酒壶递给曹冲。曹冲拔开塞子喝了一口含在口中,闻着从鼻腔里溢出的酒香,看着呆若木鸡的周不疑,心里暗爽的同时也有些走神。这三国的酒似乎有些淡得很,连他这个十三岁的小孩子都可以如此豪放的喝酒,咱是不是也该搞点烈酒骗骗曹彰那个酒鬼?
周不疑好象被他骂傻了一样,呆呆的坐在那里沉思不语,曹冲也不看他,挑起车帘看去,只见那个曹善曹子祥正挤在典满身旁说着什么,他听了一会,好象是曹善跟庞德说过了,要转换门庭,跟着他曹冲混了。曹冲笑了笑,曹善当然是个不错的下属,但是他曹冲想要的可不是仅仅他一个人,他的胃口,比他们想象的都要大得多。
前面一人大声叫道:“大人,前面就到金城了,好象有人在接大人呢。”
听到他的叫声,走路走得有些昏沉沉的人们都兴奋起来,一个个低声叽叽喳喳的说笑起来,就连一直绷着神经的庞德都笑了,到了金城,他这趟差使可就算结束了。一路上虽然没有马贼敢上来打劫,可不断在远处出现的探子却让他紧张不已,现在好了,到了金城,使臣大人的安全就可以交给韩遂了。
曹冲从缝隙中看去,远远的黄沙尽头,一大片绿色如同金色毛毯上的绿叶,绿得让人心醉,让人神往,在那片浓绿中间,一条青黑色的粗线静静的卧在那里,一条大路象是从片绿色里抽出来的一根丝,牵着一大团绿色延伸开来,一直延伸到他们脚下。
马车一上了绿树掩映的官道,沙漠里的燥热一下子就消退了,就连空气都清新起来,不再烧得人鼻子直痒痒。曹冲深吸了一口气,在心里暗自说了一声。
“韩遂,我来了,我坑你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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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遂身材修长,长须飘飘,面皮白净,看起来一点也不象造反的叛贼,也不象他现在做的镇西将军,倒象个做学问的学者,儒雅有余而威风不足。只是年纪大了,皮肤有些松驰,眼泡也有点肿,看起来老态毕现。
“贤侄,曹公身体可好?最近头疼病好些了么?”问完了假模假式的公事,韩遂首先问起了曹操的身体,意思就是说,你曹冲虽然是天子使臣,可是我跟你爸是平辈,你得跟我客气点。
曹冲明白他的意思,也故意放松了神情,做出一副子侄见到长辈的样子,谦恭的起身应道:“家父安康,头疼病也就去年犯了一次,最近好多了。多谢将军挂念。”他的意思也明白,你跟我爸熟是不错,可现在我是天子使臣,你是镇西将军,老子的那根竹竿是能杀人的。
韩遂笑了,天杀的曹孟德命真不错,在宛城死了个孝顺的儿子,可一点不伤筋动骨,这个十三岁的小竖子看起来不比现在那个嫡长子曹丕差,要不然也不会这么小就做了天子使臣,千里迢迢的跑到这儿来跟我耍花枪,居然还精神得很,小身子骨不错,奇怪,不是说前几个月还病得要死的么?
“贤侄这次前来,除了天子的旨意,还有其他什么事么?”天子其实根本没有旨意,天子只有一道圣旨给马腾,压根没想到曹冲会到金城来,就连曹操都没想到。到金城来纯属是因为不得已,马腾不肯就范,周不疑才出了这个主意,调动韩遂来给马腾施压。当时曹冲想都没想就应了下来,后来才想到没旨意,他也没敢告诉周不疑,只说是口喻,周不疑虽然觉得意外,却也没有多问,他以为曹冲应得那么爽快是早有准备呢,压根没想到曹冲是假传圣旨,当然他也没想到曹冲居然敢假传圣旨。
“家父在邺城,甚是想念镇西将军,他常说镇西将军还比他大十岁,却还要为朝庭镇守边疆,煞是辛苦。镇西将军劳苦功高,智谋出众,闻名西凉,自当入朝位列公卿,安享晚年,总比在这大漠吃风沙的好。朝庭不能让镇西将军步定远侯(班超)的遗恨,望京流泪。故而令小子讨得天子旨意,来恭请将军入朝。”
韩遂看着一脸真诚的曹冲侃侃而谈,面露微笑,心里却又是气愤又是羡慕。这个曹孟德是个奸诈的家伙,生个儿子也奸似鬼,天子口谕?骗鬼啊,天子什么时候让人带过口谕?当然了,有圣旨又如何,没有你曹孟德同意,天子敢发一个字吗?偏偏你这个儿子还说得一本正经,时不时的还对东方拱拱手,一副恭敬得不得了的样子。让老子到邺城去?想得美啊。到了邺城我还能活几天?我背着叛贼的名声,让我韩家列祖列宗蒙羞才得来的地位就被你被一个黄口小儿两句话就说没了?真是笑话。最可气的是这小子还拿定远侯班超来羞辱我,定远侯三十六骑定西域,威镇西域几十年,那才叫功成名就,我一个叛贼要来的镇西将军怎么能跟他比,这小子怎么句句都往我心窝子里捅呢,偏偏还一句都回不得。
“定远侯的丰功伟绩我韩遂如何敢比,司空大人此言,真是让我无地自容啊。”韩遂叹了口气:“我何尝不想入朝为官,省得在这里受罪,只是西疆不稳,我虽有心回朝,情势不容啊。还请公子回复司空大人,就说我韩遂感谢天子恩情,感谢司空大人的美意,就让我趁着身体还行,再为国效力几年,等西疆的情况再稳定些,我一定请求天子恩准我回朝养老,到时候还要请司空大人,不,丞相大人多多美言几句啊。”
韩遂的反应当然全在曹冲的意料之中,换了谁也不会被他两句话一说就放弃了手里权势到邺城去做一个任人宰割的富家翁。他笑了笑,故作遗憾的说道:“唉呀,真是可惜,将军为国尽忠的一份诚心实在让人佩服,曹冲敬佩。”
他叹了口气,想了想说道:“将军说西疆不稳,小侄来的路上觉得也倍是荒凉,马贼甚多,要不是前将军(马腾)送了二百铁骑给小侄做护卫,小侄大概还真到不了金城,将军有什么难处,不妨跟小侄说说,小侄也许能为将军带个话,省得让京城那些无所事事的人说将军在金城做土霸王,作威作福,受着朝庭的赈济,行割据之实,噢,将军别生气,天子是不信这些鬼话的,家父也多次上表弹劾这些人,将军是大汉国的忠臣,将军为西疆做的事,这是谁也抹杀不了的事实。”
韩遂大怒,他当然知道这些话就是眼前这个小子的老爸说的,只是大家都不能挑明了,还得装着义愤填膺的样子,好象受了天大的委屈。说着说着,老眼中居然落下泪来。曹冲暗赞一声,这个老家伙果然是个演技派。
“贤侄有所不知,这金城远离中原,民生艰难,不管是汉人还是胡人,都为了能多活一天而挣扎,韩遂不才,竭尽心智也仅能维持一些安定。河西四郡南有南夷,北有鲜卑匈奴,时不时的来打劫一番,贤侄也看到了,这一路上何尝有人烟?百姓都哪儿去了?有的死在战乱中,有的逃走了,没办法啊,不然活不下去。这些都好办,我韩遂再苦也能忍受,只是那些人在背后中伤,实在是无耻之极,让西凉诸将寒心,让西凉的十几万将士寒心啊。”韩遂抹了一把眼泪,然后歉然说道:“让贤侄笑话了。这些年多亏司空大人救济西凉,每年都拨大量的粮食,要不然,这西凉只怕会更惨,还请贤侄回去后代向司空大人致以谢意。”
曹冲也收敛了笑容,一本正经的摇了摇手,那份严肃让看惯了他嬉笑怒骂的周不疑都有些不自然。
“镇西将军这说的哪里话来,你为大汉镇守西凉,国家理应提供军资粮草,谢从何来,只可惜国家多事,不能满足西凉的需要,让人惭愧。”他顿了一顿,又皱起眉头说道:“将军刚才说西凉有十几万将士?”
“算上那些胡兵大约有十五万众。”韩遂点头道。
周不疑看了一眼曹冲,张口想提醒他,韩遂怎么可能有十五万人,中原集中了所有能调动的兵力准备南下荆州,司空大人甚至征调了刚归服的乌丸人,再加上几个将军的驻军部曲,才凑足了十六万大军,西凉怎么可能有十五万人,连百姓加起来都未必有十五万人。韩遂不过是虚张声势而已,另外可能就是堵那些说他吃空饷的人的嘴罢了。
曹冲瞟了他一眼,又收回目光看着韩遂,沉吟道:“那么有人说将军吃空饷的事情是空穴来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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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遂一下子挺起了身子,大声喝道:“这些人也太无耻了,西凉防线这么长,几乎是全民皆兵还只能守备些重要地点,哪里还有吃空饷这种事?司空大人是明理之人,每年拨下五万人的军资,其它都是诸将组织军屯自筹,我西凉众将如此为国作想,那帮人却在天子、司空大人面前胡说八道,举头三尺有神灵,不怕良心受谴责吗?”
曹冲看着韩遂一份义愤填膺的样子,再看看下面跪坐着的那些将领一脸的郁闷的样子,很同情的点了点头:“天子是不信的,司空大人自然也是相信镇西将军的,至于小侄,更不相信那些谣言,依小侄愚见,就要把这个不怀好意的谏议大夫拿回朝庭问罪,只是……”他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那个意思很明白,有不得已的原因,不能将那个谏议大夫带回朝庭。
周不疑低下头,强忍着心头的笑意。公子脑子越来越好使了,不声不色之间就给马超按了一个罪名。拿回朝庭,在这里的谏议大夫就是马超马孟起,而且这话安在马超头上,就算你不信,你也不能说这全是栽赃,马超确实有可能说这话,当然韩遂也没机会去问马超,总不能当面问马超:“马孟起你丫的背后说我坏话了?”
曹冲继续说道:“既然西凉有十多万大军镇守,那司空大人应该放心西凉的安定了,将军放心,小侄回去后,一定请天子下旨,多给西凉拨一些粮草,总不能让诸位饿着肚子为大汉镇守边陲吧。”他说着,对着下面诸将拱手作了一礼,表示衷心的感谢。
韩遂感激的点头说道:“贤侄如此说,韩遂就代表西凉的百姓和将士们感谢公子的大恩了,请天子放心,请司空大人放心,韩遂在一天,必保西凉安定一天。”
曹冲一副十分感动的样子,对韩遂深深施了一礼:“小子代天子,代司空大人向将军、向诸位表示感谢,我回去后一定向天子表明诸位的忠心和辛苦。只是……”他顿了一顿,有些为难的说道:“将军也知道,司空大人奉天子旨意,正要南下荆州讨伐有不臣之心的刘表,集中了十多万大军,粮草军资消耗都很惊人,只怕一时半会将军这里……可能还要拖上一段时间,还请将军见谅。将军才智过人,想必也知道那荆州刘表坐拥荆州,人口百万,民富城坚,这仗一时半会很难打完。司空大人本想再调些军队南下,只是边疆不稳定,一时也凑不起那么多的人马,所以这事……前将军体谅朝庭难处,准备派一千铁骑入关相助,虽然一千人起不了太多的作用,不过前将军的美意,小侄还是很感激的。”
韩遂微微拧起了眉头,眼睛扫了一眼正跟下面诸将谈笑的庞德,心里不由得有一丝疑惑,他是有名的才智之士,当然不会被曹冲的假话给骗了,但正因为他的聪明,他能听出曹冲话里的意思,才更觉得心惊。曹操调集了十六万大军,准备了半年多,当然不会是因为准备物资,所谓边疆不稳,可能最大的担心不在其它,而在西疆。马腾和自己如果不派质子入朝,只怕这十六万大军先要杀到关中。马腾派了一千铁骑去帮曹操?真的还是假的?庞德是关中军里屈指可数的勇将,马腾都能派过来给曹冲做亲卫,这派一千铁骑入关,也不是不可能。
“贤侄,千里迢迢而来,想必也饿了,这样吧,我们还是用点酒菜,边吃边说吧。”韩遂一时打不定主意,转换了话题道。曹冲也知道韩遂知道了他话里的意思,响鼓不用重锤,再说他确实也饿了,先祭了五脏庙再说不迟。
酒足饭饱这际,曹冲小脸微醺,一副醉态的被许仪和典满架走了。周不疑告了罪也跟着庞德一起走了。韩遂这时才招了招手,将诸将招到跟前,淡淡的扫了他们一眼,轻描淡写的说道:“天子使臣的话你们也听到了,诸位怎么想?”
诸将面面相觑,让他们冲锋陷阵可以,让他们想点子对付人,都有点为难他们了。韩遂有些遗憾的看着他们,心里想道,曹操帐下猛将如云,谋士如雨,不说荀彧叔侄,就连贾诩那样本是西凉人的智士都投到了他的帐下,如果曹操遇到这样的问题,只怕是几个人一说话,就有智计千条,偏偏自己这里,只有一帮粗人。或许,自己真不是曹操的对手。
“彦明,你如何看?”韩遂将目光转向女婿阎行。
阎行一愣,他抬起头迎着韩遂的目光想了想说道:“曹公势大,现在马腾又与他相好,只怕我们占不到优势。”
“你的意思是要父亲入朝为官了?”韩遂的儿子韩银大声喝道,啪的一拳砸韩遂面前的桌子上,震得桌上的杯盘一顿猛跳。
“子义,你别急,等彦明说完再叫不迟。”韩遂沉着脸瞪了一眼韩银,转过头来盯着阎行:“彦明你继续说。”
阎行笑了笑说道:“子义误会了,将军当然不能入朝,将军一入朝,我西凉诸将人马虽众,只怕也是马腾口中的肉,只等着被人蚕食而尽罢了。”
诸将听了,连连点头,就连韩遂脸色也松了些,只是韩银脸色更差了,他瞪起两只大眼,眉发尽张,直起身子,手按刀柄,厉声喝道:“那你是要我入朝为质了?”
阎行皱起了眉头,冲着韩银翻了翻白眼,不屑的哼了一声:“子义,你别总那么冲动好不好?能不能等我把话说完?”
韩银见阎行一副很蔑视他的样子,更是暴怒,忽的一声站了起来,呛啷一声抽刀出鞘,刀光闪闪直指阎行:“你还有什么想法,快快说来。”
阎行大怒,刚要起身,韩遂拍了拍他的手,冰冷着脸,啪的一声将手中的酒杯砸到地上,大喝一声:“来人,将这个逆子拖到下面打五十军棍。”
旁边的人一下子惊呆了,韩银被父亲这一喝,再看看韩遂挂着冰霜的脸,这才觉得有些过份,讪讪的还刀入鞘,尴尬的笑了笑,冲着阎行直拱手:“妹夫,妹夫,我今天喝多了点,还请妹夫跟父亲求个情,真要打我五十军棍,只怕我的屁股要开花了。”
诸将见刚才还象头虎似的韩银一下子变成了乖乖兔,都不禁捂着嘴偷笑起来,韩银的黑脸憋得通红,看着走过来的军士,对着诸将连连拱手:“诸位,诸位,帮忙求个情,过两天请你们喝酒。”
阎行抬手拦住了军士,这才转过脸对韩遂说道:“小婿唯岳父大人马首是瞻,如果岳父大人决定与曹公决裂,小婿愿意为先锋,战死沙场亦不悔。如果岳父大人想要派遣质子,还请不要让子义入朝,他性格粗猛,又是岳父大人的独子,到了邺城只怕事有不测,小婿忝为岳父半子,愿替子义入朝为质,想来曹公也说不出什么不是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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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遂沉吟着摸着胡须半天没有说话,他在略有紧张的韩银和一脸平静的阎行脸上扫了半天,又在诸将脸上看了一遍,说道:“彦明你是我的半子,又庄重机警,到邺城想来是要安全得多,只是你父亲早死,我如何能让你代子义入朝,诸将又当如何看我,不可不可。”
阎行拱手道:“小婿既为岳父大人半子,自然当尽半子之劳,这些年岳父大人对小婿的苦心栽培,小婿岂有不知之理,诸将也看在眼里,自然知道我翁婿情深,哪里会说什么。所谓两害相权取其轻,情势如此,相较而言,小婿去总比子义去好些,还请岳父大人不要犹豫。”
韩银生怕父亲要让他入朝为质,连忙拱手道:“父亲,妹夫是父亲的半子,其实说起来也是我韩家的人,他又比我稳重,确实比我更胜任,还请父亲不要犹豫。”
韩遂看了他们半天,叹了口气说道:“唉,只得如此了。彦明啊,你放心的去,带上一千铁骑去,我估计马寿成不会派马超去,大概是马休或是马铁,他们不管哪方面都不如你,到了邺城,如果有机会跟着大军南下,你说不定还能建功封侯,让我那女儿跟着你做个诰命夫人,总比在这西凉吃苦的好。”
阎行拜伏在地:“多谢岳父大人。”
韩遂又接着说道:“你的部下我亲自给你带着,什么时候你回来,我还一个不少的还给你。”
阎行连忙说道:“岳父大人言重,他们都是岳父大人的部下,小婿哪有不放心之理。”他笑了笑说道:“不过,子义你可不能欺负他们。”
韩银见大事已定,哈哈大笑,痛快的说道:“你放心,你的人就是我的人,我肯定不会欺负他们的。”
诸将见阎行入质,一下子也放下心来,跟着大笑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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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诸将散去,韩遂又安抚了阎行几句,阎行略说了几句,便说要去收拾一下,起身走了。看着阎行走出大门,韩遂这才收住了脸上的笑容,冷哼了一声对笑得脸上快开了花的韩银说道:“子义,你是不是急着去接收彦明的人了?”
“父亲。”韩银笑道:“这小子到邺城去,就算他带一千人走,他手下还有近千人,我这下子就有四千人,当然开心了。”
韩遂大怒,抬手就是一巴掌:“蠢货,你还看不出他打的什么主意?只想着他手下的人,就不想动动脑子,眼看着你都四十多了,怎么还象个长不大的孩子?”
韩银被他一巴掌打蒙了,顿里傻在那里,看着又生气又失望的韩遂,不知道自己错在哪里。
“阎行他说得好听,只怕是入了朝,他就不再想回来了。”韩遂恨铁不成钢的看着自己这个只知道挥刀砍人却不动脑子的粗猛儿子,恨恨的说道。
“不回来好啊。”韩银低声嘀咕了一句。
“哼!”韩遂见跟他说不通,便不愿再说,闷闷的坐了一阵,抬起头对韩银说道:“阎行的人随他自己挑,兵甲不齐的,都给他配齐,不能让人说我韩家亏待了这个女婿。”
韩银一听,差点跳了起来,见韩遂一脸冰霜,还是忍住了,没敢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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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冲听到韩遂决定让阎行带着一千铁骑跟他入关时,差点笑出声来,费了好大劲才保持住了脸上的镇静,保持住了自己的风度。他看了一眼一脸诧异的庞德,咳嗽了一声说道:“令明,这个阎行有什么问题吗?”
“没有没有。”庞德连忙摇头道,“我只是奇怪文约先生如何肯让彦明入朝,彦明是文约先生手下第一猛将,战功赫赫,他这一走,只怕文约先生如失臂膀啊。”
“哦?”曹冲一听,立刻来了精神,他对阎行这个人根本不熟悉,听庞德这个猛人说阎行这么牛逼,一时兴趣盎然,八卦精神充分发挥了出来。
庞德见他这么有兴趣,不由得挠了挠头,一时不知道如何说才好,憋了半天才说道:“我给大人说一件事,大件就知道这个阎行的厉害了。建安初年,文约先生和老将军因为一些事翻了脸,打过几仗,这个阎行有一次和孟起单挑,一矛捅在孟起身上,孟起身披重甲,趁势一刀劈断了矛柄,结果擦身而过时,这个阎彦明反手用半截矛柄打在孟起脖子上,让孟起在床上整整躺了半个月。”
曹冲和周不疑互相看了一眼,都觉得有些不可思议,马孟起号称关中第一猛将,是勇猛的羌人口中战无不胜的天将军,居然被这个阎行一矛柄打得卧床不起,那这个阎行岂不是超级猛人?至少不比眼前这个庞德差啊。
“阎彦明不光武技过人,骑兵战术也是西凉首屈一指的,一千骑兵在他手里,对上那些庸将的三五千人都不落下风,他的三千铁骑曾在一战中冲溃了鲜卑人的万骑大阵,将陷在其中的文约先生救出来,正因为如此,文约先生才对他另眼相看,把女儿许配给他。”
他话还没说完,曹冲已经开心得差点掉了哈喇子,他连忙掩饰的笑了笑,趁机吸了吸满嘴的口水,故作平静的点了点头。心里却乐翻了天,妈的捡着宝了,拐走了这个猛人,再从马腾那儿把庞德这个猛人拐走,老子这趟关中之行大发了。他只顾心里得意,却没看到庞德的脸色有些怪异,倒是被周不疑看在眼里,不免奇怪,便不动声色的问道:“既然如此,镇西将军派这个阎彦明入朝,还是有些不合规矩啊。女婿是半子,可毕竟是半子,韩银才是嫡子,为什么韩银不入朝,却派阎彦明入朝?”
庞德犹豫了一会儿,见周不疑目光炯炯的看着他,只得继续说道:“元直有所不知,文约先生为了收彦明的心,派人杀了彦明全家。只怕,只怕不是文约先生让彦明入朝,而是彦明自己要求入朝的。”
曹冲刚才的狂喜顿时变成一身冷汗,透体而出。他看着同样惊骇莫名的周不疑,两人几乎同时说道:
“请阎彦明前来一叙。”
“公子速派人请阎彦明前来一叙。”
两人一愣,不由得相视而笑,曹冲掩饰的拿起杯子喝茶,用大袖遮住了脸,周不疑却对庞德拱拱手道:“想来庞中郎和这位阎彦明相熟,还请引见一下,不疑想尽快与这位阎彦明见上一面。”
庞德不解的看了看周不疑,又看了看遮着脸喝茶的曹冲,茫然的点了点头:“没问题,我跟彦明很熟,我这就带公子去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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阎行听说使臣大人曹冲的亲信周不疑突然来访,很是意外,他看了前来通报的门房半天,站起身来在屋里转了两圈,然后才匆匆的出门迎接。
周不疑在阎行的府前背手而立,仰着头打量着阎行的府门。一袭单衣在西凉的晚风中拂动,衬得相貌英俊的他风度翩翩,神采奕奕,别有一番出尘的感觉。
“让周公子久仰,罪过罪过。”阎行哈哈大笑着,大步走到周不疑面前深深施了一礼,又跟庞德见了礼。
他身材高大,就算是低了头给周不疑施礼,也不比周不疑矮多少。周不疑连忙回礼,两人相互客气了一番,阎行侧身将周不疑让进了屋,到了正屋。阎行见周不疑顾左右而言他,便对旁边侍立的亲卫挥了挥手,几个亲卫立刻出了门,紧紧的把守住了外面。
“公子深夜前来,不知有何见教。”阎行有些不解的看着周不疑,脸上挂着一丝平和的微笑,微眯着的眼睛里却是一丝寒光一闪而过。
“听闻彦明将入朝为官,将来就与我家公子同朝为臣,我家公子甚是欣喜,这才让我前来向彦明致以祝贺之意。”周不疑学习了曹冲那种自来熟的伟大传统,一开口就称呼阎行为字。
阎行皱了皱眉头:“多谢公子关心,只是阎行是入朝为质,好象没有什么好祝贺的吧。”
“唉——”周不疑摆了摆手,阻止了阎行下面的话:“彦明不必怀疑,我家公子性情爽磊,不惯作伪,他平生最喜欢的就是光明磊落的汉子,喜欢和彦明这样的快意恩仇的好汉子、真英雄相处,彦明看令明与我家公子才相遇几天?这才叫一见如故,倾盖之交。彦明放心,我家公子没有什么可求于彦明的。”
阎行看了看远处的庞德,点头笑道:“你家公子是司空大人的爱子,又是陛下亲口封的骑都尉,比阎行一介武夫位高权重,当然不可能有求于阎行。阎行只是提醒公子,身在金城,还是避开些嫌疑的好。”
周不疑笑着拱拱手说道:“不疑不才,此来除了代公子致此问候之外,正是提醒彦明要防些嫌疑。”
阎行一愣,面色立刻冷了下来:“周公子请明言,阎行不知有什么可让人怀疑的地方。”
周不疑瞟了一眼阎行向刀柄移近了半尺的大手,不禁笑出声来,他伸出一双白净细长的手来,在阎行面前晃了晃说道:“不疑虽习过几天剑术,不过,在彦明这样万军之中取上将首级如探囊取物的勇将面前,恐怕没有出手的可能吧,彦明何必如此紧张,这可不象是镇西将军帐下第一爱将的样子。”
阎行看着周不疑的手,也觉得自己有些紧张过度,不免一笑,不过听到最后一句话时,他不屑的哼了一声:“公子过奖,阎行一介莽夫,不懂规矩,请公子不必介意。”
“哈哈哈……”周不疑笑了半天,遗憾的摇了摇头,直起腰站起身来对阎行拱了拱手道:“公子本来以为彦明勇猛过人,是我大汉一员难得的猛将,将来在荆州战场,在这西凉战场都大有作为,可以立下堪比卫霍的赫赫战功,将来明垂青史,百代流芳,这才派不疑前来与彦明一晤,不料彦明却执迷不悟,好歹不分。既然如此,不疑不再多嘴,不敢夸口为彦明解忧,告辞。”他起身要走,又回过头说道:“不过,为了彦明的生命着想,我家公子会去向镇西将军提出,彦明还是留在西凉吧,韩银去才是正理。”
阎行一头雾水,他直起身连忙拉住周不疑的衣摆说道:“公子说些什么,阎行听不明白,还请公子明言。阎行怎么会有生命之忧?”
周不疑暗自一笑,却正了脸色说道:“听闻镇西将军要让彦明带一千铁骑入关助司空大人南下,建功立业,封妻荫子,可有此事?”
“有此事。”
“我想彦明一定是想把部下中最忠于自己的精锐全部带走,其他人就留给镇西将军,任凭处置了,是吧?”
阎行正是作如是想,他有些不明白的看着周不疑,有些搞不懂这么做有什么不对,又怎么会引来血光之灾。
“彦明这一去,是不是从此不想再回来了?”
阎行又是一惊,他不知道周不疑怎么会想到他的心里去了,很自然的跟着点了点头。
“如此,镇西将军怎么会让彦明带着一千铁骑出了这西凉,又怎么会让彦明留在西凉的族人安生?”周不疑见阎行中了套,这才转回来坐好,故作神秘的说道。
阎行细细一想,想到韩遂那文雅的外表下铁血的性格,自己如果摆明了要脱离他的控制,恐怕留在西凉的人确实不太安全,以韩遂的脾气,一旦火起,派出大军假扮成马贼在半路上截杀自己的可能性不是没有,到时候把自己连带着曹公子干掉,再栽自己一个暗通马贼的罪名,将阎家一网打尽。
他不由得惊出一身冷汗,脸色也白了。
周不疑虽然拿着茶杯装喝茶,却一直在注意他,见他脸色发白,额头沁出冷汗来,知道已经击中了他的要害,越发的稳重,半天也不说一句话。
“那,那如何是好?”阎行想了半天,有些不舍的说道:“难道要将那些对我忠心耿耿的人留给韩银?这岂不是太便宜韩家父子?”
“那彦明可想过,将其他人留给韩银,他们的下场会如何?”周不疑不紧不慢的问了一句。
阎行一皱眉头,他如何想不到那些人的下场,他当然知道自己这近三千人的部下对自己的感情,带走一千最精锐最忠心的,那剩下的两千人,怕至少有二三百要被韩银杀了来立威,其他人或被迫或痛恨自己的绝情而投入韩银的帐下。一想到那些跟着自己出生入死的兄弟要落得这个下场,他就觉得心里在滴血,十分不舍。
只是,不如此又能怎么办?
“那些能活下来的人,下次再遇到彦明,还会当你是可信的头领吗?还会重回你的帐下,为你卖命吗?”
阎行冷汗淋淋,摇了摇头,他忽然叹了一声,拜服在周不疑面前:“请公子教我。”
周不疑放下茶杯,嘴角掠起一丝笑容,伸手扶起阎行:“彦明何必多礼,不疑既奉公子之命前来,当然有办法。”
阎行抬起头来,看着周不疑平和的笑容,探询的问道:“公子说我该如何办才好?”
“带一千最弱的,对你最不忠心的走。”
“这如何使得。”以为周不疑有什么妙计的阎行一听大失所望,想也不想,一口拒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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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不疑也不生气,似笑非笑的看着阎行。阎行也觉得刚才口气实在有些不好,赧然一笑,抱拳道:“还请公子明言。”
“彦明带一千弱兵走,这样韩遂才不会疑心彦明有异心,才相信彦明的根还在西凉,对他还是忠心耿耿,才不会对你留下的人动手,才不会对你阎家的人不利。”
阎行想了想确实是如此,如果自己只带走一千弱兵,想来韩遂会相信自己还是为他着想的,还是要回来的。只是,那两千精兵就这样送给韩银,岂不是可惜?
“彦明不用担心,快则一千,慢则两三年,彦明必将回到西凉来,到时候这些人还是彦明的部下。只是现在彦明要告诫他们,到了韩银的帐下一定要安份守已,不可自找麻烦。”
“那……”阎行还是有些不舍,想想如果真的两三年之内还回到西凉来,想来以韩银的能力,还不能把这些忠于自己的部下完全化成他的人,这个主意倒不失为一个既保存了力量,又让韩银不用大开杀戒的好办法。只是两三年就回到西凉来,这可信吗?
“公子说过,大汉将这西域丢给胡人,是最大的失策,不光是因为黄金丝路丢给胡人可惜,更可惜的是我大汉将士用鲜血换来的万里河山不应该被胡人蹂躏,他说过一旦安定了南方,他就要向天子请旨,要带着我西凉的勇士,将大汉的边疆重新开拓到天之极远处,要将那些胡人重新拜服在我大汉的荣光之下,他还要重开丝路,要让我大汉的商人行遍天下,要让我大汉的五铢钱成为天下最有信用的货币,要让我大汉的子民成为天下最有尊严的人民。”
周不疑现在跟曹冲学了不少,一说起来话来语调抑扬顿挫,手势翻飞,极有诱惑力。这天下的武将就没有一个愿意安稳的呆在家里的,没有一个对开疆拓土没有兴趣的。阎行也不例外,他一听说自己还有机会回到西凉来带着自己的铁骑纵横天下,顿时也跟着兴奋起来。
“公子此言当真?”
“当然,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彦明想必听说过我家公子的宏愿了吧。”周不疑似乎有些不高兴彦明不相信曹冲的誓言,不高兴的说道。
“相信相信。”阎明想起听庞德那些骑兵说的曹冲的誓言来,立刻又信了几分。他拱手说道:“公子高明,一席话说得阎行茅塞顿开,感激不尽。”
“反者道之动,彦明只是想偏了一些而已,以彦明的才智,公子以后借重彦明的地方多的是,只怕到时候不疑还要请彦明多多提携。”
阎行汗颜,心想你是曹大人的亲信,哪里还需要我提携。
两人又说了一些细节,周不疑起身告辞,阎行送他到门口,拱手作别时,周不疑又说道:“公子还有一句话带给彦明,彦明可记在心里。”
阎行这时对曹冲已经奉若神明,连忙恭身受教。
“男人的事,就在男人之间解决,别把无辜的女人扯进来。”周不疑说完,拱手作别,在庞德等人簇拥下扬长而去,留下阎行在那里发愣。
其实不光是阎行不懂曹冲为什么会关心他的夫妻感情,就连周不疑也搞不懂曹冲为什么会这么说,不过曹冲说得很郑重,他也就如实奉告了,至于阎行懂不懂,他可管不着那么多了。
阎行看着周不疑等人远去,这才苦笑了一声,回头进了屋,只见他的夫人,韩遂的小女儿正含着泪水无助的倚门而立。他不由得心里一软,说起来这个女人自从进了阎家的门,自己虽然对她客客气气,却从来没有真把心放在她身上过。可是她从来不到韩遂面前说什么不好,要不然韩遂也不会到现在都对他很看重了。
“夫人放心,为夫的不会与岳父大人为敌的。”阎行上前握着夫人的小手轻轻的说道。
阎夫人一愣,她听说要到邺城为质的时候就做好了被阎行杀掉的准备,做好了阎行跟父亲反目成仇的准备,没想到阎行突然跟他说了这么一句,不免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阎行有些歉然,看来夫人是不相信自己的诚意了。
“明天为夫就带着夫人去跟岳父大人辞行,我还要把家人托付给岳父大人,到时候还要请夫人帮我美言几句。”阎行笑着说道。
“夫君客气了。”阎夫人心中大喜,被阎行看得有些羞然,扭身连忙走了。
韩遂听阎行说要把最精锐的人留下不免一愣,一时没想明白是什么意思,见女儿在一旁面色红润,羞不可言,心中也有些惭愧,想当初阎行的父亲可是死在他的手里的,没想到阎行却这么为自己着想,想来还是自己这多年对他的看重起了作用,不免欣慰不已。
“彦明你放心,你的部下我不会交给子义那个不成器的小子,我直接带着,等你回来,还一个不差的交给你,到时候我翁婿再一起纵横天下。”韩遂满意的抚着阎行的肩膀说道。
阎行心里冷笑一声,对曹冲的佩服却又加了一分,他恭身施礼:“族中的父老子弟还请岳父大人加以照看,小婿感激不尽。”
“彦明说的哪里话来,你有家人就是我的家人,还分什么彼此。”韩遂有些不高兴的说道:“你放心,有我在一天,他们就不会受委屈。彦明,你不能带弱兵去让曹孟德笑话我,另挑一千强些的,另外,我让人给你那一千人把衣甲全配齐,不要让人笑话了去,到了曹公帐下,好好努力,不要给我西凉人丢脸,不挣个侯爵不要回来见我。”
韩遂故意一脸严肃的看着阎明,那口气就象对着自己的亲生儿子一样。
阎行心中暗笑,脸上却一脸感激:“岳父大人也要努力加餐,小婿虽不才,敢不奉岳父大人之命,一定努力杀敌,挣个诰命夫人回来。”说着,看着夫人笑了一笑,阎夫人被他看着脸红,咄了他一口,把脸扭了开去。
“哈哈哈……”韩遂被他们小儿女的神态引得开心的大笑起来:“彦明,以你的能力,到了曹公帐下,只怕不比张文远差,封妻荫子算什么,只怕到时候我也要叫你一声大人呢。”
阎行连称不敢,二人相视而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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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腾看着衣甲鲜明的一千西凉骑兵和挺立在马上的阎行,嘴里发苦,却又无可奈何,将他们安置好之后,他回到府中,皱着眉头闷坐了半天,想到最后还是让人叫来了马超等人,把马云璐也一起叫了来。
“我要入朝为官。”马腾开门见山的说道:“我已经通知了曹大人,他会尽快向陛下请旨,孟起留下,这里全交给你了,休儿铁儿跟着一起走。”
“父亲,只怕不妥……”马超大喜,只是一想到一家人从此在邺城曹操的监视之下,不免有些担心。
马腾抬手止住了他:“孟起,走之前我要交待你一句,我们一家人的命不仅在曹操的手上,更多的是在你的手上。如果你能安份守已的守住这一份基业,老父我也许能有个善终,我马家也许还有重兴的那一天,如果你还胡思乱想,跟那个韩文约搞在一起,只怕我马家从此就要断绝在你的手上,到时候我在列祖列宗面前等着收拾你。”
马超大骇,浑身冷汗的拜伏在马腾面前:“儿子不敢,一定谨遵父亲的话。”
“但愿如此。”马腾死死的盯着马超,好半天才说道:“云璐虽是女儿家,可是见识高明,有什么事你要多跟她商量。”
“诺!”马超现在是有什么就答应什么,不管马腾有什么要求,他都应下来。
“让庞德带一千铁骑跟我入关。”马腾又说道。
“父亲,令明可是……”马超惊讶的抬起头来,却正好看到马腾瞪起的双眼,连忙将后面的话又咽了回去。
“为父当然知道令明是这关中诸将中最好的,正因为如此我才要将他带走。”马腾挥挥手,禁止住还要再说的马超,他对马超还是有些不太放心。
“诺!”马超无奈,只得点头应是。
马云璐点了点头,父亲这此举也是无奈之举,一来要向曹公示诚,一来剪了大哥最有力的羽翼,让他安份守已,未尝不是好事。
等了几天,陛下的圣旨用快马送到,拜马腾为卫尉,马休为奉车都尉,马铁为骑都尉,立刻入京,拜马超为偏将军,统领马腾的全部人马。
张既为了防止梦长夜多,圣旨未到时就派人通知钟繇派人来迎,沿途各郡县做好接待准备,圣旨一到就将还在犹豫的马腾催促上路。建安十三年五月下,曹冲带着马腾等人以及两千骑兵回到许县,拜见了天子之后,留下卫尉马腾在许县呆着,他自己又带着阎行、庞德等人赶到邺城。
曹丕带着一帮官员站在邺城外的长亭边,看着远来的车队,脸上露出欣喜的笑容,曹冲还没从车上下车,他就迎了上去,一把将曹冲从车上抱了下来,甩了一个圈,举得高高的大笑道:
“仓舒,你这次可是立了大功了,父亲让我来迎你,府里已经摆好了庆功宴,正等着你这个大功臣呢。”
曹冲被他这么亲热的姿势实在搞得有些不习惯,连声讨饶。曹丕放下他,凑在他耳边说道:“你小子真厉害,已经是比两千石的骑都尉了,这一下荆州再回来,岂不是要做三公九卿?到时候可别因为兄长我还是个白身不理我啊。”
曹冲大笑了几声,凑到曹丕耳边故作神秘的说道:“兄长这说的哪里话来,我去荆州,父亲大人一定是让兄长镇守邺城了,只怕这次荆州之后,这副丞相之位非兄长莫属啊。”
两兄弟互相捶了一拳,相视大笑。曹冲拉着曹丕走到庞德等人面前笑道:“来,兄长,我为你介绍,这是关中西凉最有名的两位猛将,庞德庞令明,阎行阎彦明,都是用骑兵的高手,这位是马老将军的爱子,马休马仲美,马铁马叔坚,也是武功高强的少年英雄。”
庞德等人见曹冲热情的向曹丕介绍他们,都感激的连忙行礼:“末将拜见曹公子。”
曹丕饶有趣味的看着他们,回过头来对曹冲笑道:“仓舒,还是你有本事,父亲请孟起将军入朝多次,都未能如愿,你倒是将他们一家都请来了,这次父亲又要重赏你了。上次你要了十个刻工,几方梨木,把子建那个小书呆子累得骨瘦如材,搞出来一个印刷术。这次又准备讨些什么,办什么大事?”
曹冲一听大喜:“子建搞出来了?”
“当然搞出来了,父亲十分满意,正让人抓紧时间刻那些字模,准备先把上巳的诗集刻出来呢。”
曹冲兴奋的拉过站在庞德身后的曹善说道:“子祥,公子我说过的,书一出来就送一套给你,没看想到会这么快,你很快就能如愿了。”
“多谢公子。”曹善连忙拱手道谢。
“这是?”曹丕有些奇怪的看着这个面容不似汉人的大汉。
“他是羌人,我给他起了个名字,叫曹善曹子祥,现在是庞中郎的亲卫。”曹冲笑着说道:“我答应过书出来先送一套给他。”
“哈哈哈……”曹丕仰天大笑,指着曹冲乐不可去:“子建忙得昏天黑地,你倒好,书还没出来,倒先做了人情,子建知道了,只怕要生气了。”
“不会不会,子建只要有书读,才不会生这些闲气呢。”曹冲捏着鼻子笑道:“我饿了,诸位将军也饿了,兄长我们还是进城吧,难不成要让我们站在这里饿着肚子叙旧吗,只怕这些远来的勇士会说我们邺城待客不周。”
曹丕恍然大悟,一拍脑袋笑道:“你看我见到仓舒一高兴,把这事都给忘了。诸位莫怪,莫怪。”
庞德和阎行相互一笑,连忙拱手道:“二位公子兄弟情深,我等正是羡慕已极,等上片刻又有何妨。”
“多承诸位美意,快快入城,家父正在等着你们呢。”曹丕热情的拉着庞德和阎行,一起上了他那辆大车,又回过头来对曹冲挤挤眼睛说道:“仓舒,你在一路上向二位请教得多了,就把这个机会让我片刻吧。”
曹冲仰天大笑:“兄长什么时候也跟子文一样好武了,只怕你不是他们二位对手,要吃些苦头才知道天外有天,人外有人,到时候可别怪兄弟我言之不预啊。”
众人跟着大笑起来,笑声惊得旁边正好奇的几只不知名的鸟展翅而起,转眼间就消失在南方的天空。
曹冲的眼神跟着那几只鸟向南方投去,暗笑一声:“赤壁大战就要来了么?让战斗来得猛烈些吧。”
建安十三年六月,天子下旨拜曹操为丞相,命太常徐璆即授印绶。曹操南征刘表的一切准备工作就绪,战事安排正式提上议事日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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