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酒精过敏
“顶你个肺!你地几个仆街头先发咩神经呀?净系识擘大隻眼睇住我俾人斩,伸咁得闲系度倾计,唔识唔早d帮手啊仆街?……”(真***,你们几个小混蛋发什么神经啊,睁大了两只眼睛看着我被人砍,那个……下面这一句是什么意思来着?啊,最后一句是快***来帮忙啊!)
尽管暂时失去了克拉多的有力支持,但我们仍然比较轻松地把剩下的吸血鬼全部消灭干净了。值得庆幸的是,虽然长弓射日很难算得上是一个称职的牧师,但他总算没有完全荒废掉他的职业技能,居然适时地学会了“生命恩赐”这一高级法术。当战斗结束之后,他立刻就把战死的牛头人萨满复活了。
复活的牛头人看起来情绪非常激动,他刚一爬起身就扯着嗓门冲着我们大声叫嚷起来。他说话的声音又快又急,就好像正含着满嘴的豆子,想要在最短的时间里把它们一粒一粒地全都吐出来似的。他发音时浓重的鼻音和很少使用卷舌音的发音方法确定不疑地证明了这是牛头人特有的种族语言——众所周知的是,牛头人的鼻腔比其他所有的智慧种族都要大,而他们的大舌头估计也不是很灵活。
不过公允地说,尽管我对他所说的话一点也听不懂,但这种语言听起来节奏感很强,就像是一支充满**的打击乐,让人能够从中感受到牛头人那充满拼搏活力的民族文化,听起来很悦耳。
“谁知道这哥们到底在说些什么鬼东西?”长弓射日十分疑惑地问道。
“不知道……”长三角接口答道。但是,在经过短暂地思考之后,他给出了一个非常让人信服的答案:
“……你刚刚把他救活了,他大概是在向你表示感谢吧……”
我们都觉得他说的很有道理。
“哦,是这样啊……”长弓射日恍然大悟,连忙向克拉多摆了摆手:“……不用谢了,那都是我应该做的!”
克拉多实在是个情深义重的牛头人,他对自己的救命恩人所表现出的感激之情犹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尽管长弓射日一再礼貌拒绝他的谢意,但他仍然在那边捶胸顿足,声泪俱下,可能正在为找不到一个足以表达自己心中谢意的方法而懊恼不已:
“……真是黑仔,掛住睇副本,結果同班唔識講廣東話嘅人搞埋一起,早知就唔反水啦……”(真倒霉,只忙着下副本,结果和一帮不会讲广东话的人搞到一起,早知道就不退队了……)
正在克拉多和长弓射日两个人纠缠不休的时候,一直站在一旁的精灵魔法师黑极光终于忍不住凑过来拍了拍克拉多的肩膀:
“侬刚光了伐?辰光伐早了,阿拉早乜出发伐!”(不要再啰嗦了,时间不早了,我们也早点出发吧)他指着前面陵寝深处说道。
对于黑极光的谈话,克拉多似乎没有任何心理准备。他先是愣了愣神,然后用一种询问的语气说道:
“你地系度讲乜鬼野呀?顶,讲慢d得唔得呀?我系广东人,唔系好识听你地d普通话!”(我听不懂你在讲什么,说慢点啊,我是广东人,听不懂你讲的普通话啦。)
“侬伐要再刚了!侬刚额吾一句阿听伐懂。明白伐?简直斯瞎七八搭……”(我说你不要再讲了,你讲的我一句也听不懂,你明白吗?简直是乱七八糟……)精灵魔法师接口说道。
“你地究竟想点解?有咩就一早讲明啦,咪再叫我去送死啦好冇?”(你究竟想怎么样啊?有什么事就说清楚啦,别再让我去送死了,行吗?)牛头人萨满平摊双手,似乎是在表达着某种意图。
“伐会刚普通艾吾阿就算了,连听阿听伐懂,哪能有侬各能白相额……”(你不会说普通话就算了,连听我们说话都听不懂,哪有你这么出来混的啊……)说着,黑极光摇了摇他的那双长耳朵。
“唔该!你d普通话好屎,讲得仲衰过佢地,加阵我仲听唔明啦……”(对不起,你的普通话说得真烂,讲得比他们还不清楚)克拉多伸出右手支在额头上,深深地皱起了眉头。
……
这场面真是让人惊讶,两个不同种族的生命,使用着两种完全不同的语言进行交流,而这种交流居然取得了一些成效。他们之间的争论热烈而积极,而且始终遵循着某种交流的……嗯……秩序。我不知道他们彼此之间能够相互理解多少,但我觉得,最起码,他们这种“一问一答”式的交谈比我们完全哑口无言的处境要强多了。
不过,并不是每个人都对他们俩这种奇特的对话感兴趣,在我看来,长三角就被这种完全不知所云的交谈方式折磨得快要精神崩溃了。看着身旁的这两个鬼家伙喋喋不休、没完没了,终于,半兽人游荡者再也无法忍受。终于用一声颇具半兽人民族风情的粗鲁大吼声,打断了这场诡异的对话:
“Ohshit,whatthefuckingareyousaying,guys?”
让我惊讶的是,长三角这句古怪透顶的吼叫声居然取得显著的效果,正在交谈不休的两个人立刻停止了争执,同时把目光集中在了半兽人游荡者的身上。
克拉多此时的表情就像是濒死的人忽然得救了一样,说不出的喜悦和兴奋。他立刻抛下了正在交谈中的黑极光,连蹦带跳地冲到了长三角的面前,激动不已地和他拥抱在一起,一场流畅地使用着半兽人的土语大叫着:
“Great,youcanspeakEnglish,thankgoodness!”
接下来的交谈就集中在了克拉多和长三角两个人身上。他们用那种有点像鸟叫声的语言叽里咕噜地小声嘀咕着,时而频频点头,时而放声大笑,把我们剩下的三个人抛在一边,百无聊赖地面面相觑。
矮人牧师长弓射日一如既往地沉不住气,看着那两个人交谈了一会儿,他忍不住冲着黑极光问道:
“上海的那小子,你知道他们在说什么吗?”
……茫然地摇头……
“那你会说一点英语吗?”
……迟疑了一下,然后怯怯地伸出一根手指头……
“你都会说些什么?”
“……Idon`tknow”
黑极光的这句话回答得异常流畅且简洁明快,我不知道为什么长弓射日听了之后直往墙上撞。
“那你会说几句普通话吗?”
……又迟疑了片刻,继而缓缓伸出一根手指头:
“多少钱?便宜点!”黑极光用不太标准的发音说道。
我很担心墙壁是不是会被长弓射日一头撞裂。
“那你总得会说点别的什么吧!你来这里从来都不说话的吗?”
黑极光迟疑地看了看长弓射日,犹豫了片刻,然后用一种更古怪的发音试探地说了一句:
“ここに誰か日本語できますか?”(这里有人会说日语吗?)
“私は少しできます。”(我会说一点)长弓射日微微一愣,用同样拗口的声音回了一句,脸上带着一种哭笑不得的难看表情:
“***,都是中国人,要沟通居然还得借助外语……”矮人牧师低声骂道。
在接下来的探索中,我们不得不同时与两个敌人奋力搏斗:一个是深藏于陵墓之中的大批吸血鬼,另一个则是我们之间语言不通的窘境。在我看来,后者所造成的麻烦似乎比前者还要更大一些:
“Coverme!”长三角格外豪迈地大叫了一声,立刻隐起身形向着一个为首的“吸血男爵”摸了过去。正当我们还在琢磨他的那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的时候,肥壮的半兽人游荡者已经顶着已经削去大半的生命槽屁滚尿流地逃了回来,那个刚刚被他偷袭的吸血男爵极度缺乏美感地挥舞着一把大砍刀尾随在他身后追杀过来,身边还簇拥着一群穷凶极恶的吸血鬼。
“都愣着干什么呢?掩护我啊!”长三角大声叫骂着。
“早说明白啊,谁知道你鬼叫个什么玩意!”长弓射日连忙对他释放出了一道恢复生命的法术。
……
(经人指点,小弦子要榜上留名的话,就必须把公众版字数压缩在二十万以内,因此一天两章一万字的恐怕坚持不到周末了。所以就请让小弦子公然地不厚道一回吧,拆分章节,一日三更,一天一章半,这样才能勉强坚持到周末。小弦子在这里叩头赔罪了。)
“各的有佬多怪哦,千万伐要古来啊!”在一个转角处,前去探路的黑极光嗷嗷大叫。
听他的叫声很奇怪,长弓射日说了句:“我去看看发生了什么。”很快也消失在了转角处。
过了半天,音信全无。当我们千辛万苦一路杀将过去之后,看见魔法师和牧师的两具尸体直挺挺地横在地上。
作为与灵魂直接沟通的法术操纵者,幸亏牛头人萨满也会使用“灵魂印记”把死人复活。在问起黑极光刚才都在嚷些什么东西的时候,长弓射日极不自然地对我们解释道:
“他说这里很危险,让我们不要过来……”
……
这只是两个最简单的例子而已,你可以想像,我们之间因为语言不通所带来的麻烦绝对不会只是那么一点点。
对于任何一支冒险队伍来说,语言不通或许已经是他们能遇到的最绝望的困境了。可让人焦头烂额的是,我们所要面对的麻烦还不止于此。
另外一件麻烦事源于一次意外的惊喜:当半兽人游荡者长三角藏匿起身形溜到一只吸血鬼的身畔,准备发起一次突然袭击的时候,忽然间不知道他的头脑中哪根筋搭错了地方,鬼使神差地冲着敌人使用了一次刚学到不久的“盗窃”技能。
在战斗中,我一眼瞥见他若隐若现的身形冲着那个吸血鬼的腰包探出了手去,然后两根手指头轻轻一勾,飞快地将可怜兮兮的两枚铜板扒到了手中。他的动作敏捷得足以让最轻灵的飞鸟惭愧,那个倒霉的失主根本没有丝毫地察觉——天知道这个大胖子是怎么做到这一点的。
在盗窃得手之后,半兽人游荡者极不厚道地一锤闷在那个倒霉的吸血鬼头上,然后“噗噗”连着两刀干净利落地捅在他的要害处,先图财后害命的手法流畅得一塌糊涂,简直就像是个常做这种营生的惯犯。
“嗨,看见没有,有钱,我能偷到钱了……”高举着两枚铜板,长三角喜出望外,得意洋洋地向我们炫耀着,就好像他这辈子都没见过钱似的,一副很没有出息的小农做派。可他刚高兴没多久,面色忽然一黯,捶胸顿足地痛叫起来:
“……可惜可惜,刚才白杀了那么多人,要是都偷一遍能有多少钱啊……”
我非常理解他此时的心情,随着所有的财产被城市巡逻队一举没收,长三角已经彻底沦为了一个钱袋比脸还干净的赤贫无产者。在这样的窘境下,他对钱的格外敏感是可以接受的。但是,如果这种敏感变成了一种极端的偏执情结,甚至于危害到了大家的生命,这就未免让人觉得有些无奈了。
从人形生物的身上可以偷到额外的钱币,这伟大而又罪恶的发现立刻将半兽人游荡者的灵魂彻底扭曲了。在“贫穷”和“贪婪”这两头恶兽的驱使下,长三角的扒窃行为逐渐从偶一为之到习以为常,乃至最后发展成了一种惯例,就好像一个吸血鬼倘若不曾被他偷窃过,他的人生就变得不完整了似的……
“哗……”一只吸血鬼男爵被我逼到了绝境之中。在生命的最后一刻,他选择了奋起反击。一道浓艳妖异的红色光雾从他身上弥散开去,随着光雾的散射,吸血鬼男爵原本就非常敏捷的立刻提速,顷刻间变得更为迅猛,犹如一道红色的旋风,包裹着危险的气息直向我翻卷过来。当我意识到他的威胁时,他已经冲到距离我不足两步远的地方,咧开那张长着两颗尖锐空心獠牙的大嘴,发出骇人的嘶鸣……嗯,还有阵阵的口臭。
当一个吸血鬼舍弃了他们的武器,选择用牙齿这种最原始的方式袭击时,就说明他们已经穷途末路,下定了拼死一搏的决心——而这时的吸血鬼,也是最具威胁性的对手。
完全是下意识的,我饱受训练的战士本能让我对这次袭击做出了坚定的回应。我左手一举,用盾牌挡住他的牙齿,顺着他扑上来的力道连退了三、四步,以38点生命的代价瓦解了他猛烈的前冲力。继而,我左手向前一推,趁着他向后趔趄的当口高举起右手的长剑,直刺向吸血鬼男爵的胸口……
“等等啊,先不要杀他……”一旁传来长三角惨烈的呼声,而这时我已经完全来不及收手了。
“噗……”狂烈的血泉从吸血鬼男爵的胸口汹涌而出。不管他的身体里都流淌着那些无辜者的血液,此时他都将它们——连同自己的生命——全都还了出来。
一道滚圆的巨影从我面前一闪而过,还没等我回过神来,长三角已经趴到了吸血男爵的身上,忍不住抚尸痛哭起来:
“哎呀,我来迟了一步,你死得好冤啊,还没被我偷一次就死了啊,浪费啊浪费,造孽啊造孽……”说着,他后悔不迭地站起身,半真半假地冲我埋怨道:“你就不能再忍一忍,挨一两口又不会死,等我把他偷完了再杀也不迟啊。这可是个男爵,说不定能多偷两个铜币出来呢……”
只是看看吸血鬼男爵口中的那两颗獠牙,我就觉得脖子上一阵刺痛。让我为了几个铜板去挨上它一口,我可一点也不觉得这是个好主意。
“……哎呀,别杀他……”不远处又传来长三角痛心疾首的声音,听起来他恨不得用自己的身体替那只吸血鬼挡下这一记重击似的……
(感谢许多朋友给我非常粗劣的粤语和英文纠错,如果后面还有错误的话,还请大家及时地给我指出来。
广告一下,《神之手》,小道消息透露:前电子竞技职业选手的作品哟。讨厌的起点,取消了直通传送门的功能。)
穿过一条两旁刻满猛兽雕塑的狭长甬道,我们进入了一片陌生的墓室之中。和我们一路经过的那些墓室不同,在这片墓室中,我闻不到血族栖息地那浓得发腥的鲜血气味,空气中只有陈腐霉败的酸涩味道。
这是我们遇到的最像墓室的一间墓室,沉重的寂静笼罩在这里,让人就连呼吸都觉得一阵心冷。这是真正的死之净土,除了死亡,这里一无所有。
“等等,在这里休息一下,我解决一下私人问题……”看到四周没有什么动静,长弓射日大声提议到。说着,他把双手虚按在头上,又摇了摇脑袋,做出一个仿佛正在把什么东西从头上摘下来的动作——事实上他什么也没有摘——然后,他就好像中了邪一样直挺挺地站在那里一动也不动了。不过,一些急促的叫喊声从他的口中发了出来,奇怪的是,这声音仿佛正由进至远,一点点地微弱下去:
“憋死我了憋死我了……”
“他……这是怎么了?”我指着长弓射日僵直的身体问道。
“大概是上厕所吧。说起来,我也该去减轻一下生理负担了……”长三角笑着说道。他用那种奇怪的语言和克拉多嘀咕了两句,然后三个人同时举起双手做了那个奇怪的动作,而后他们也像长弓射日一样站在那儿不动了。
厕所?又是一个涉空者特有的古怪名词。每当他们提出要上“厕所”去的时候,就都会失魂落魄地站在一旁,不再动弹,进入了一种类似沉思或者冥想之类的精神状态之中。我猜,“厕所”对于他们来说应该是一个神圣而高洁的地方,当他们觉得有必要时,就会将自己的灵魂完全沉浸其中,去进行纯粹精神上的思考和交流——无论那时他身处何地。
这就像是祈祷、祭祀或者其他类似的一些活动,他们将整个身心完全投入到精神的思考中去,脱离了身体的桎梏,去追寻一种完全自由的解放。由此可见,“上厕所”是一件多么高尚而淳美的灵魂体验。
不过,正当我的伙伴们全都去体验“上厕所”那种高尚的快感时,危机发生了。
三个惨白的身影忽然出现在墓室的另一个入口处,并且径直向我们靠近。他们头上带着残破的头盔,身上的铠甲也插满了各种武器的模样,手里拿着同样裂痕累累的武器。
我刚才说过,他们是三个惨白的“身影”,这丝毫也没有夸张。尽管衣甲分明、历历在目,但他们三个似乎并没有确凿的实体,而是三个空洞的虚影。如果你仔细地观察,透过他们的身体,你甚至能够看到他们背后的景象。他们的存在就像是一团凝聚的雾气,飘摇恍惚,还隐隐散发着一丝清冷的光泽。
最奇怪的是,他们身体的下方只是一团翻滚的白色气团,根本就没有双脚,居然也可以稳定地前行着。
在他们的头上显示着他们的名字:“受诅咒的战魂”。我想起瓦伦要塞的展示训练师交给我的任务:我必须击败九个战魂才能证明自己有一颗战士的英勇之心,才可以继续接受更高深的战斗技巧的训练,原来他们就在这里。
这三个受到了诅咒的英勇亡者很快就发现了我们的存在,他们立刻高举起武器,向我们迅速地靠拢过来。他们一边飘近,一边还发出慑人的嘶叫。他们的下巴像蛇一样用力地张开,黑洞洞的大嘴几乎能一口就吞下我的脑袋。
“长三角,你快醒醒!长弓,长弓你还好吗?克拉多、黑极光,别在那儿杵着了……”三个三十三级的战魂同时靠近,这让我着实有些慌神。我手忙脚乱地胡乱拍打着身边的伙伴们,试图把他们从“上厕所”的高尚行为中唤醒。不过看起来情况不妙,“上厕所”这种行为似乎并不受到人们的主观愿望的控制。
“哗……”第一个战魂高举着狼牙棒,已经径直向着黑极光的头上砸落。我们的精灵法师恍然不觉,仍然摆出一脸陶醉的幸福状,仿佛他的生命正在得到某种释放似的。
我又气又急,却又实在无法眼睁睁看着我的冒险伙伴在我面前受到伤害。我恼恨地咬了咬牙,挥起手中的“剑齿撕裂者”奋力迎将上去。只听见“咣当”一声,我觉得肩膀猛地往下一沉,整个身体忍不住向后接连倒退了好几步,直靠到黑极光的身上才总算止住了脚步。
这时候,第二个战魂的长矛已经刺到我的身前。我已经失去了平衡,根本无从躲闪,只能眼看着它一寸一寸地靠近我的肩头。
看着这无从闪避的一击,一个不切实际的美好愿望猛然间涌上我的脑海:这是三个没有空荡的魂魄,就连他们的武器看起来都是稀薄得近乎透明的虚影。没有实体的东西怎么会产生伤害呢?说不定这只是一种虚假的幻想,他们根本就不存在。只要你相信他们不存在、不去看他们、不去感受他们,他们就无法伤害你。
我紧闭上眼睛,心里一遍遍默念着:你不存在你刺不着我你不存在你刺不着我你不存在你刺不着我……
然后我感到一个锐利的小东西狠毒地刺进了我的左肩,我立刻感觉到一阵强烈的刺痛和一阵更强烈的懊恼:
***,这些家伙真的存在!
马上,我就没有时间再去探讨这三个家伙的存在状态了。因为我强自出头的贸然抵抗,这三个丧失了立场的战魂立刻把矛头都击中在了我一个人的身上。让我无暇自顾,频频中招。
我知道,他们在生前曾是最英勇无畏的斗士,曾经在那场对抗残暴侵凌的伟大战斗中建立了卓著的功勋。他们是战士中的战士、勇者中的勇者。
但当他们的灵魂受到污染,失去了善良忠诚的本性时,他们所有的美德就变成了我最大的噩耗。让我感到最糟糕的事,尽管已经丧失了理性,但他们那顽强的战斗本能却丝毫也没有减弱。我敢肯定,两百年前末世君王达伦第尔的军队在战斗中一定吃足了苦头,他们的处境也必定和我一样的可怜。
那个使用狼牙棒的战魂是最魁梧的一个,他的攻击大开大阖,上面凝聚着一种怪异的力量,差不多每三次就会把我打得立足不稳、后退开去;那个使用长矛的瘦高个则非常凶狠,在他凶猛的穿刺攻击面前,我的铠甲形同虚弱,根本就无法给我提供足够的保护;而那个使用双刀的,在战斗中则和我一样能够制造出撕裂伤口的效果,让我流血不止。在他们的步步紧逼下,我几乎根本就没有防守之力,完全蜷缩在盾牌后面,依靠我灵活的跑动和生命药剂来勉强支撑。
正当我左支右拙、身陷险境的时候,一道乳白色的医疗波及时地照射在我的身上,我的心里顿时踏实了不少。紧接着,我听见了矮人牧师长弓射日的惊奇的叫嚷声:
“啊,怎么那么快就开打了,而且你还是一个人SOLO?***,自从跑到这个鬼地方来之后,你们一个赛一个的不要命。闪开点,说到拼命,还得看我的!”
说着,长弓射日抽出他那造型前卫的独特法杖,反手灵活地挽了两道棍影,豪情万丈地一头扎进三个战魂中间,大声哼唱起他那节奏感异常强烈的魔法咒语,“哼哼哈兮”地用双截棍挥出一圈魔法光罩。
有了他这一拖延,其他三个人也陆续地醒转了过来,先后投入到了战斗中。没过多久,这三具战魂就被打得粉碎,化成了三堆灰烬掉落在地上。在这些灰烬中,我们找到了一些零散的钱币和一些杂物。最奇怪的是,在其中的一堆灰烬中,我居然翻出了一双“破损的军靴”——这些家伙又没长腿,这双靴子他们究竟是藏在哪里的呢?这真是让人想不通的事情啊……
“‘石化的骨头’,材料,这是个什么玩意?”这时候,半兽人游荡者长三角忽然困惑地问道。抬起头,我看见几根洁白的骨头紧握在他的手里。从名字上来看,这应该是一根腿骨,骨头细长,两头带着较为粗大的骨节。
和平常的骨头相比,这几根骨头的分量要沉重得多,掂起来不像是空心的枯骨,倒像是一根石条。然而它又不像普通的石条那么脆,给人一种坚韧结实的感觉。骨头的表面并不是光滑的,而是带着一种磨砂似的粗糙质感,摸起来很舒服,握着也很顺手。
“这东西你是从哪儿弄的?”我接过一根骨头在手里掂量着,好奇地问长三角道。
“刚才在战斗时,我从那几个战魂的身上……呵呵……”长三角得意地笑着,顺手拍了拍他的大肚子。
我一时气结:在我累死累活拼命的时候,他居然还有心思偷东西?果然是接受过敛财女王妃茵言传身教的家伙啊。
“这东西是一种材料……”长弓射日对着这几根骨头端详了半天,忽然开口说道,“……说不定我能用它做出几件武器来。不过现在骨头的数量还不够,要是多一点就能试试看了。”
他们俩嘀嘀咕咕地和克拉多、黑极光两个人商量,要在这里多呆一阵,收集一些这样的骨头。他们俩也对这些骨头的用途很好奇,痛快地答应了下来。而这里面最高兴的人应该是我了:我正可以顺便完成自己的职业任务。
这下子,这些受诅咒的战魂真正领教了什么叫做“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这些曾经英伟不凡的战士们的英灵在长三角眼中完全变成了过手瘾的钱靶子,一看见他们就像是发了情一样红着眼睛直扑上去,往他们的兜囊里掏了又掏,恨不得把这些战魂的内裤都翻出来——如果他们有内裤的话。我们在这附近的墓室中仔细地搜寻了一圈,足足让不下二十个受诅咒的战魂得到了死亡的拯救,而长三角的背囊里也多出了将近三十根长短不同、形态各异的石化的骨头——除了臂骨,还有股骨、指骨、胫骨等等等等。
(迟到的广告,《大秦霸业》已经完本的小说。相当直接的开头,简直是淫荡的“直接插入式”,一看便知了。)
“你看看,这些够了吧?”长三角兴冲冲地把一捧骨头堆在长弓射日的面前,迫不及待地问道。
长弓射日满意地点了点头,开始挑选合适的骨头。他掂掂这个、敲敲那个,最终从众多的骨头中选定了几根长短、粗细都差不多的长骨——主要是大腿骨和臂骨。
在我看来,长弓射日是一个技艺十分精湛的武器制造师。他随身携带着许多各式各样的工具和原料,双手熟练地运动着,胸有成竹地打磨、抛光、切割、截取,改变着这几根骨头的外形,然后把它们接在一起,变成了一根细长的骨棒。
“他想做个什么东西出来?”看着他娴熟地操作,我禁不住心生钦佩,悄声对长三角问道。
“不知道,看起来好像是像做一根长柄法杖……”
“咔嚓……”,长三角话音未落,一根骨头从当间断成两截,使得刚刚组合起来的造型发生了极大的改变。我还以为发生了什么意外,却看见长弓射日不慌不忙,抓起断裂的骨头,对着断开的茬口又磨又敲——这应该是他有意为之吧。
“……嗯,大概还是在做双截棍吧……”
“咔嚓……”长三角的话刚说到一半,另外一根骨头忽然又在长弓射日手中断裂开来。矮人牧师仍然不忙不乱,再把这两根断裂的骨头仔细收拢,继续加工。
“……或许是在做三节棍,法系职业比较擅长使用各种各样的棍子……”长三角满脸的期待。
“咔嚓咔嚓咔嚓咔嚓……”我不得不说,半兽人游荡者的话说得实在有些早。他的话刚一说出口,这些骨头在长弓射日手中齐齐断裂开来,变成一截一截长短大体相当的骨段,十分整齐地排列在地上……
“……难道是在做九节鞭……”长三角的脸色变得有些难看,不确定地猜测道。尽管我不知道九节鞭是什么东西,但我敢指着太阳打赌他又猜错了。
这些断成小截的骨头忽然从剖面的中间劈裂开来,从一段段中空的圆管变成参差不齐的碎片。看着长三角拿起碎片继续不停地打磨,长三角擦了擦额头的冷汗:
“……我知道了,他应该在做飞镖之类的暗器。”
“可是……飞镖不用磨得像牙签那么细吧……”我质疑道。
“咔嚓……”最后一声清响,连长弓射日手中的骨质牙签也断成了两截。
面面相觑……
鸦雀无声……
“不好意思……这个……看起来……我的试验失败了……”在我们哑口无言的警察中,长弓射日搔着脑袋站起身来,略带羞怯地对我们说道。
“你是没长脑子呢,还是脑子长了霉啊?你知道你这一下子浪费了多少根骨头吗?七根!整整七根!!要是卖出去的话能值不少钱呢!你难道不知道要以勤俭节约为荣、以骄奢淫逸为耻的吗?天啊,让我惩罚这个制造大肆浪费的罪犯吧……”期待破灭的半兽人游荡者忽地猛扑上前去,一把掐住矮人牧师的脖子,用力地摇晃着,看起来恨不得一把把他掐死。从克拉多和黑极光的表情来看,他们对此似乎也没有表示出任何反对的意思。
“……等等……别……别掐了……我还有……还有一个方案,让我再试试看……”几乎窒息的长弓射日无助地摇晃着他那双粗短的手臂,无力地挣扎着。
过了好半天,宣泄了怒气、过足了手瘾的长三角才松开手,把只剩下半条命的矮人牧师扔在地上:
“去吧去吧,反正已经没剩下多少了,你爱怎么折腾就怎么折腾吧……”半兽人游荡者愤恨难当地说道。
现在,摆在长弓射日面前的就只剩下了两根长骨。这是从刚才那次试验中挑剩下来的残次品,之所以刚才没有选择它们,是因为它们的造型有些古怪:这两根骨头长得粗且短小,而骨节却又异乎寻常地大——这大概是由它们的主人生前患上了骨质增生之类的疾病而造成的吧。
这一回我们的武器制造师估计是丧失了对这两根骨头进行精加工的愿望,他只是在这两根骨头的一端骨节处打穿了一个窟窿,然后用一根短小的铁链随意地把它们连在了一起,然后拿在手中绕了几个圈……
忽然,一道精光在长弓射日的手中绽放开来,那两根连接在一起的骨头似乎发生了一些微妙的变化:他们看起来更加圆润完整,与铁链紧密连成了一根全新的双截棍法杖;一层幽蓝色的光彩隐隐地覆盖在它的表面,让人感到这件与众不同的法杖上附带着的神奇力量。
许多事情都是这样,当你倾注全部的力量去精雕细刻的时候,经常会遭遇到惨痛的失败,而当你心不在焉地时候,有时候却能取得预料之外的成功。
很显然,这根邪气凛凛的骨质双截棍比长弓射日正在用的这根货色要强上不知多少倍。它能够提高9点的物理攻击强度和18点的魔法效果,增加150点魔力和70点斗气(战士也是可以使用棍棒类武器的),并且每二十分钟可以激发一次魔法效果,使生命和魔法回复速度提高50%
这件新近出品的利器简直就是杀人越货的良伴、冲锋陷阵的佳侣——对于长弓射日来说尤其如此。要知道,狂热的矮人牧师自创的招牌法术“截拳道”所制造的杀伤值,是把物理攻击力和法术攻击力相加得到的。这件新武器一次性给他增加了27点的攻击力,这简直把他的杀伤力一下子提升了差不多三分之二——我已经无法想像这种程度的攻击加成会把我们的狂暴牧师变成一个多么彪悍的人间凶器了。
看清楚了这件武器新贵的属性,我们半兽人游荡者同样惊叹不已,张大了嘴巴一句话也说不出。半晌他才回过神来,毫无形象地把拖在嘴唇外长长的一串口水吸回了嘴里,扑倒在长弓射日的身前——即便他扑倒在地,那圆润的腰腹也没使他的高度变矮多少。看着跪在地上的半兽人高高撅起的屁股比站在那里的矮人还要高出一些,或许每个人都会像我一样产生滑稽的感觉吧。
“大哥……大叔……大侠……你也帮我做一件武器吧……我到现在还在用二十级时买的普通匕首,可怜可怜我吧……”看他那副卑躬奴颜的样子,我简直不能相信这和刚才掐着长弓射日的脖子破口大骂的家伙是同一个人。
“这个……”长弓射日一脸奸笑摸了摸自己的胡子,十分矜持地叹道。
“最近我们可是一直一起行动的,我的攻击力提高了,对大家都有好处。为了党国的前途,长弓特派员,你就拉兄弟一把吧……”看到简单的哀求无效,长三角立刻换了一副面孔,笔直地肃立,大义凛然地说道。
“那个……”矮人牧师不为所动,还在装腔作势。
“这些是我刚才战斗时的‘劳动所得’……”长三角的变脸之快,不由得你不由衷钦佩。转眼之间,他已经满脸谄笑着把掏出一把金币塞进了长弓射日的手中。
我们的武器制造师把钱放进钱囊,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然后满脸遗憾地说道:“不是我不帮你啊,可是你看看,剩下的都是些碎骨头渣子了,既做不成战锤、也磨不成刀剑。难不成你真的要我帮你做两根牙签么?”
的确,刚才的两次试验已经把所有堪用的骨材消耗得一干二净了,剩下的这些骨头要么细碎不堪、要么奇形怪状,确实不太可能制作成趁手的兵器。
长三角看了看这堆骨头,颓然地摇了摇头。忽然,他把脸再次转向长弓射日:
“那就把我的钱交还回来!”
“咦,这可是你自己强塞给我的啊。”
“那是制作武器的费用,既然你做不出来,当然要还给我了!”
“啊,我的钱可都是被你弄丢的,你赔偿我的损失是应该的?”
“废话少说,交钱不杀!”
“要钱没有,要命一条!”
“骗子!”
“强盗!”
……
正在他们为了这笔小钱又要大打出手的时候,我的脑子里忽然灵光乍现,想起了一件事情……
“先等等,别吵!我有件东西,说不定能用的上……”
(补充一则广告:我不知道有多少人还没有看过《史上第一混乱》,没看过的快去看看吧。和它相比,《独游》是渣。
(忿忿而又无奈地强调)是渣!!!)
“咦?!”听到我的话,两个差点再次老拳相向的家伙同时住了手,惊讶地看着我在自己的背囊里翻找着。
“找到了!”没多久,我一声欢呼,取出了一件保存了许久的东西。
这是一枚巨大的牙齿,齿尖异常锋利,而且足够坚固,能够在坚固的铁盾上留下深深的划痕。是的,这就是我以前从狂犬开普兰的口中拔下的利齿。
当初我取下这颗牙齿的时候,仅仅是因为震惊于它的凶险,想要留下来做个纪念。直到刚才我才猛然想起,作为一把匕首,他的大小似乎刚刚合适。倘若能把一枚如此锋锐的魔兽牙齿制成武器,说不定真的能产生一些意想不到的特殊效果呢。
看到我那出这个东西,长三角又惊又喜,立刻冲上来把它拿在手里,翻来覆去地看着,简直爱不释手。片刻之后,他面带迟疑地问我道:
“杰夫,这个东西你真的愿意……给我?”
“我留着又没什么用,还白占背囊的空间。”
粗壮的半兽人游荡者咬了咬嘴唇:“这东西我可不能白要,开个价吧。”
我得说,他现在的态度让我觉得有些失落。
其实,我有些羡慕他和长弓射日之间的关系,还有弦歌雅意,还有妃茵。他们之间总是在一刻不停地斗嘴、调侃、胡闹、争抢,甚至在危险的战斗中都不忘相互间开开玩笑。就像长三角和长弓射日,他们一个人害得对方枉死了一次,而另一个则弄丢了所有的钱财,两个人虽然为此拳打脚踢,可谁都知道这不是认真的。这是一种真正亲近的感情,没有人会因对方感到抱歉,因为没有这个必要。
他们在相处的时候可以像对待自己一样,放浪形骸、嬉笑怒骂,不会介意对方的作为,不必顾虑对方的感受。这似乎可以称得上是一种天真烂漫,像孩子一样混闹。
可是,长三角现在这一本正经的样子告诉我,我并不在此列之中。
“算了吧,就算把你的钱袋掏空了也就只有几个铜子,别假模假式地装大方了……”我用玩笑掩饰着自己的些微失落,摇了摇自己手中的剑接着道:“别忘了,这把剑还是你给我的呢。”
长三角表情有些复杂地看了看我,又看了看我手中的狂犬牙齿,终于伸手把它拿了过去。接过牙齿的时候,他什么话也没说,只是傻笑着拍了拍自己的肚子,冲着我做了个丑怪的鬼脸,然后兴高采烈地奔回长弓射日的身边,大声鼓噪着:“嗨,你看看这个东西成不成。先说好了,要是给我弄坏了,明天可要请我一顿水煮鱼……”
说实话,我真怕他接过兽牙后冲我连声道谢,要是那样的话我一定会觉得很尴尬。他现在的表现真的让我觉得心里舒坦多了。
虽然口中仍然不停地和长三角打着嘴仗,可我看得出,长弓射日的这一次慎重和仔细的程度远胜过第一次他为自己制作法杖的时候。他仔细地打磨着这颗兽牙,既把它锐利的刺尖完整保留了下来,又把牙齿圆弧的内侧磨出了润滑细腻的刃口。当一缕危险的光芒从刃口处滑过时,我的直觉告诉我,这一次,武器制造师的尝试一定会取得巨大的成功。
在双截棍制作成功后,克拉多和黑极光对武器制造的兴趣更浓了。他们安静地站在一边,看着矮人牧师的设计,一点也不觉得着急。
为了给这枚兽牙刀锋配上一个把柄,长弓射日费了不小的心思。他居然从那堆骨头中挑选出了一整套的掌骨和指骨,细细拼合成了一只伸出的手的形状,还让长三角亲自握上试了试。在确定大小合适之后,他把这牙刃镶嵌在这只骨手的腕骨上。又是一片精光灿烂过后,长三角的新武器终于完工了。
我们都知道这会是一件不凡的兵器,但在看到它的属性之后,每个人都还是忍不住惊讶地叫出了声来:
“哇哦……”
20点伤害加成,敏捷加9,仅这两项就足以让长三角从此扬眉吐气、脱胎换骨了,而这还仅仅是这把匕首的基本属性。
狂犬开普兰是一头以速度见长的魔兽,它的魔晶已经让行动迟缓的牛百万变成了强悍的斗士,而这把它的牙齿制成的匕首也在速度上增加了一项额外的能力:它有百分之三十的机会一击造成两次伤害,这意味着长三角差不多平白增加了三分之一的伤害。
或许和制作材料完全用生物的骨头组成有关,这把匕首还为长三角增加了99点的生命力。对于一个防护力并不是很强的游荡者来说,这在很多时候都能挽救长三角的一条性命。
除了这些,这把匕首还附带了一个让人哭笑不得的技能:它每十五分钟有一次释放尸毒的机会,连续三十秒给敌人造成每秒最少20点的伤害。但因为尸毒来自于制作成握柄的尸骨,更靠近匕首的使用者,因此使用者将会受到两倍于敌人的毒害。按照这个数值来计算,一旦发动这个技能,根本用不了三十秒,差不多在十五秒之内长三角就会被自己的匕首毒死了。
这把“尸毒匕首”的名字大概也正是由此而来。
“这比直接喝毒药更保险,起码不用担心保质期问题……”对于这个技能,半兽人游荡者表现出了自己与众不同的乐观心态。
“这比跳楼更人性化,还留出了说遗言的时间……”对于自己的心血之作,长弓射日不遗余力地寻找着它很难为人所知的优点。
“这比自己抹脖子更美观,晕血的人一定喜欢……”我觉得自己似乎也应该在这个时候说点什么。
“这把匕首起码能用到五十级。”如果不是它的基础属性并不是特别高,恐怕长三角的猜测还会更高些。而就算是这样,他的估计也已经是比较保守的。
“不止,制造师的级别高了以后,还可以给武器升级……”长弓射日的话里带着无法掩饰的骄傲。
据长弓射日说,一件武器所带有的种种属性,与它所用的原料有密切的关系,原料的属性在很大程度上能够决定最终武器的属性。一个武器制造师可以按照自己的愿望来选择原料,但最终能制作出什么样成品却存在很大的偶然性,并不是他能够完全控制的。刚刚制成的这两件武器品质卓越,这得益于两个重要因素:首先是选取了很好的原材料,其次就不得不归功于他当时当时鬼使神差的运气——而其中后者才是决定性的因素。
很快,我们就亲眼印证了武器制造师那非常不靠谱的成功率:在完成那把极品匕首之后,长弓射日又对着那堆石化的骨头鼓捣了半天。或许是两件成功的作品已经耗尽了他所有的运气,在报废了剩余的全部的骨料之后,他只完成了一把“简陋到极点的骨杖”——这件超凡武器的诞生同样具有不同寻常的传奇色彩:长弓射日只是拿了根大约一指长的碎骨,用一块破布随手擦了擦,然后刚在上面凿了一个眼儿,我们就看见了一道熟悉的闪光,这把骨杖都宣告完成了。
我不得不说,这真的是一把“简陋到极点”的骨杖,它所有的属性就是“增加002点的物理攻击强度”,说真的,这可能是我这辈子唯一有机会见到的一件用两位小数来描述属性加成的装备了,从这个意义上讲,它的收藏价值甚至超过了一切毁天灭地的破世神器,称得上是一件无可匹敌的孤品,完全有资格作为一项奇迹载入史册。
可惜的是,在这件绝世孤品诞生后不到三秒钟,它的创造者就毫不留恋地把它扔进了一具棺材里,然后在上面盖上了厚重的石板,仿佛生怕它自己长腿跑出来被人看见似的。
……
此后,我们的地下陵墓探索之旅一路有惊无险。语言不通的问题仍然存在,伙伴们时不时蹦出的一两句“***”、“册那”、“ばか”、“香蕉芭乐”之类让人摸不着头脑的战斗呼号总会给别人带来不小的困惑。但随着配合时间的增长,我们间渐渐也产生了些一许微妙的默契。因为沟通不畅而导致队友枉死的情况再也没有出现过。
在陵寝深处的一个角落中,我们幸运地发现了佩克拉上校派出打探消息的亲兵。这是个只有二十七级的普通战士,我不知道这个家伙是如何躲过守在陵寝中的吸血鬼、孤身一人潜入到这里来的,要知道,倘若没有伙伴们的帮忙,我自己一个人可连陵寝的大门都摸不着。对比之下,他的所作所为顿时让我感到自己的无用,这实在是令人沮丧。
不过现在,这个英勇的士兵显然已经不可能继续完成他的任务了。在探索陵墓的过程中,他被几个吸血鬼发现了行踪,虽然他最终逃脱了追击,但还是受了很重的伤,只能躲在这里等待救援。
他告诉我们,在他出发的时候随身带着一袋魔法药粉,可以在很短时间内将他传送回瓦伦要塞。可是在搏斗中,这袋药粉被吸血鬼抢走了,现在或许已经被送到了一个名叫巴克夏的吸血伯爵手中。他请求我们夺回魔法药粉,送他回城。他告诉我们,巴克夏喜欢在陵墓中巡视,前方的墓穴大厅就是他的必经之路。
按照这个士兵的指引,我们来到了这个大厅。没过多久,“吸血伯爵巴克夏”的身影出现在了通往大厅的甬道中。
在我们的印象中,“吸血鬼”这个名字往往意味着一个身形瘦高、面色惨白、手指尖细、瞳孔通红的形象,事实上,我们这一路走来的遭遇也印证了这一点。可这个正向我们走来的巴克夏伯爵算是彻底颠覆了“吸血鬼”的大众形象,让我们跌碎了眼球。
光秃秃的脑袋、圆滚滚的肚子、几乎完全缩进胸腔里的脖子、比正常人大腿还要粗的胳膊、以及比正常人腰围还要粗的大腿……一件大得足以给瓦伦要塞的城门做门帘的晚礼服把这一切的一切紧紧地包裹起来,此时它看起来瘦小的就像是件贵族女性们常用的束胸。
“咦,长三角,那不是你吗?你什么时候变成吸血鬼了?”矮人牧师抬高了手臂,拍着半兽人游荡者的大腿肚子调侃道。他的玩笑并非是全然的无稽之谈,事实上,我觉得这种比较实在是太贴切了——这个与众不同的吸血鬼伯爵简直就是我们半兽人伙伴的巨大版。
“胡说八道,我的身材比他强多了!”长三角忿忿不平地反驳道。
“身材?”我故做惊诧地瞪大了眼睛,戏谑地说道:“我实在看不出这个词和你有什么关系。”
长三角狠狠地瞪了我一眼,然后指着吸血伯爵的腹部大声地向我们提醒道:“你们都给我看清楚了,他的肚子上只有一块腹肌,而我有两块……”
说着,他用力紧了紧身上那条已经勒到了尽头、几乎快要被绷断了的腰带,然后在我们惊愕的目光中理直气壮地补充说明:
“……上面一块,下面一块……”
我们首次与伯爵级的吸血鬼交手,是在一阵爆笑中开始的。当巴克夏高喊着“把入侵者吸成肉渣”向我们冲来的时候,我正因为长三角关于腹肌的恶质俏皮话而笑得直不起腰来,几乎是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被他一巴掌掀翻在地,满满的生命槽顿时就只剩下了不到五分之四。我的战友们这才重视起这个大胖子强劲的攻击力,开始了我们的反击。
克拉多在我遇到麻烦的时候帮了我一把。看到我受伤倒地,他立刻在我对面的地面上插上了一根“愤怒图腾”。这种图腾既不能给对手造成任何损伤,也无法给自己增添任何魔法效果。它唯一的效果就是从内心深处激发起敌人的怒火,成为敌人的首选攻击目标,吸引敌人的注意力。正因为如此,这种图腾很少会成为萨满法师的战斗选择。
不过这一次,这根图腾帮了我的大忙。就在吸血伯爵打算冲上来继续再给我补上一下一下又一下的时候,他忽然受到了愤怒图腾的吸引,咆哮着掉头向它冲去。脆弱的图腾柱根本经不起他的狂暴攻击,三两下就裂成了碎片,但它为我争取到的这一小段时间却已经足够我调整战斗状态,做好迎击的准备了。
当愤怒图腾被击碎之后,克拉多的身前又多出了三根图腾柱,包括可以回复生命的“生命图腾”,增强我们防御能力的“守护图腾”,以及降低敌人行动速度的“禁锢图腾”。
我以前从来没有接触过萨满法师,对于我来说,这个带有一些邪教色彩的名字并没有什么值得让人称颂的地方,恰恰相反,它总是很容易就让人联想起“传统”、“原始”、“蒙昧”之类的词汇,这让我的心中很难没有偏见。
直到这时我才感觉到,在战斗时,能有一个萨满法师站在你的身边,是一件多么幸运的事情。
在他的图腾魔力覆盖下,我们每个人都感到自己的肌肉变得坚强有力,灌溉生命的鲜血之流在我们的身体里欢快穿梭,让我们感受到了发自内心深处的勃勃生机。同样是提高同伴的战斗能力,魔法师和牧师往往只能对一个战友施法,无法在第一时间给所有人提供有力的支援,而吟游诗人每次则只能增加一种能力,根本不可能像现在这样为战友同时提供多种帮助。更何况,在图腾柱发挥强大助力的同时,我们的萨满法师还在挥舞着战斧奋力砍杀,一刻不停地给我们庞大的对手制造伤害——这是其他任何一个职业都不可能做到的。
成为一个魔法师的首要条件,就是必须能控制自己周围的魔法元素,让它们按照自己的意志行事。
一个魔法师只能专精基于某种元素的法术,当他与这一种魔法元素的接触频繁、产生更强烈的吸引力的时候,对于其他魔法元素的感受能力就必然会降低。
黑极光是个火焰系的魔法师,这意味着他与一切水系魔法彻底绝缘,同时也只能使用火系魔法之外的一些低阶法术。
比如说入门级的风系魔法:疾风术。
疾风术是一种控制周围的风元素凝聚成一个气旋攻击敌人的法术,它本身的伤害很低,对于像吸血伯爵这样身体厚实、防御力强大的对手来说几乎根本起不到任何作用。
但是,黑极光有一项自己独创的魔法技巧,他能将自己擅长的火系魔法与疾风术相融合,组成一种全新的法术,制造出更为强劲的破坏效果。
现在,他左手平托着一小团魔法气流,同时大声吟唱着一句拗口的咒语,一道明亮的火光在他的右手中逐渐成型,最终凝结成了一柄散发着惊人热力的焰光长矛。
顷刻间,他将两手一合,疾风气旋包裹着焰光长矛,在空中旋转着直刺向吸血伯爵那肥大的肚皮。高速螺旋大大增强了魔法长矛的穿透力,一蓬巨大的血光在巴克夏的头顶上炸裂,带走了它将近两百点生命。
长三角和长弓射日两把新武器的威力此时也得到了印证,在他们的前后夹击下,巴克夏伯爵头顶上飘散的血光源源不绝,有时长三角的攻击造成了爆击效果,也能产生不少于两百点的伤害——要知道,以他的攻击频率,这种程度的杀伤力绝不是一般的惊人。
尽管是伯爵级的吸血鬼,但在我们面前,大胖子巴克夏根本就没有任何机会。和我们遇到的其他吸血鬼相比,他也仅止是防御力更高一些、攻击力更强一些、生命更长一些、体型更巨大一些——事实上,臃肿的体型简直是他最大的弱点,巨大的目标让我们每个人都得到了充裕的战斗空间,而他不得不同时应对我们所有人的攻击。
没多久,这场毫无悬念的战斗就结束了。我们从巴克夏的尸体上翻出了魔法药粉,还找到了一枚增加生命力和物理伤害力的戒指。作为在战斗中援助我的答谢,我爽快地把它让给了牛头人萨满克拉多。
这枚戒指很小,看上去就连我的小拇指都很难套进去,神奇的是,牛头人轻易地就把它套在了自己粗大的手指上,我不知道他会不会觉得勒得难受。
把魔法药粉交给受伤的士兵,我们成功完成了一个任务,获得了一小笔钱、两瓶强效的生命药剂和一些灵魂之力。临走时,那个士兵告诉我们,在前方第三个墓室中的楼梯向下去,可以到达陵寝二层的死神祭坛,那里是吸血鬼的总部,这群吸血鬼的首领就藏在那里。
看着黑洞洞的楼梯,我的心头飘过一丝紧张,又有些期待:
谁知道在这趟冒险的尽头,正在等着我们的,究竟是些什么呢?
(看来有必要给自己发一个广告出来了。酒精过敏原名弦歌雅意,写过一部小玩意叫做《星空倒影》,各位有空去看看吧:》但是有票还是要过来投的哟。)
如果不是亲眼所见,我简直不敢相信,以至高神达瑞摩斯无所不在的威严,居然会允许这样一个如此邪恶的地方存在。
在林间陵寝的地下二层,是供奉着冥者路途的统治者和指引者、威严冷峻的永寂世界的保护人、死亡女神苔芙丽米兰斯的殿堂。人们希望这位用死亡彰显仁慈、以沉默守护灵魂的女神能够善待那些被她接引去的战士忠魂,因此在这座地下墓穴的最底层修筑了这座殿堂以示敬畏。
可是现在,这间原本应当庄严肃穆的神圣殿堂里飘散着浓重的腐败味道,在墙边的角落里、在神殿立柱下、甚至在死亡女神的雕塑旁,无法计数的尸体以一种令人发指的残暴方式堆积在一起。这些尸体都已干枯发硬,全身上下挤不出一丝水分,松弛的皮肤松松垮垮地包裹在骨头上,让人无法辨认他们的性别和身份。可即便如此,你仍然能从那一张张枯涸的脸上寻找到无限恐惧和绝望的表情,在他们生命最后一刻所遭受的痛苦深深镌刻在他们的枯骨上,变成了一具具触目惊心的雕塑。
这些尸体一丝不挂,很显然,他们的死亡毫无尊严可言。一条条锈迹斑驳的铁链穿过他们的肩胛骨,把他们连成丑陋的一串。昏黄混浊的液体散发着逼人的臭气,在地面上肆意横流着,有的尸体已经开始腐烂霉变,而有的则干脆蚀成了灰土。
一些吸血鬼零散地站在这座殿堂的四周,他们都是些子爵和男爵级的怪物,身上穿着带流苏花边的贵族礼服;除了他们之外,这里还有不少打扮妖娆、目光放荡的“吸血郡主”。这些食人血肉的邪恶男女聚集在一起,旁入无人地相互抚摸、亲吻,甚至将尖锐的牙齿咬进对方的脖颈中吮吸鲜血。鲜红的液体顺着唇齿缓缓留下,划过一道道妖媚邪异的血线。这些恶心的家伙似乎非常享受这种残忍的亲昵,他们不时“桀桀”怪笑着,露出陶醉的表情。此时此刻,血腥与淫靡、死亡与暴虐交织在一起,诞生出一种畸形扭曲的阴森气息,令人几欲作呕。
“嘘……”长三角轻佻地吹了一声口哨,“……我现在知道为什么未成年人不许注册帐号了……”
我无法像我的半兽人朋友那样保持镇静和乐观,我的心在剧烈地膨胀着,一把名为“愤怒”的火在我的胸口炙烤,把我的呼吸灼得滚烫。我的双手紧紧地握住武器,指节因为用力过度而变得苍白、麻痹。是的,我无法容忍,无法容忍这种暴虐和邪恶的存在,无法容忍这些恶毒的生物继续存在于人间。
第一次,我的心里兴起了不可遏止的杀戮渴望:我要除掉这些人形的恶兽,一个也不留下;我要亲手索还被他们吸食的血肉,为那些死于他们之手的人们复仇。如果说在来到这里的路上我所制造的死亡仅仅是因为命令、因为任务、因为立场不同而必须造成的敌对的话,那么现在,我完全是在凭着自己的意志去追求屠戮。
这时候,一个吸血郡主从尸体堆里翻出了一具瑟瑟发抖的鲜活身躯。这是一个年轻的男孩,可从他白净的面容上我看不见一丝阳光的痕迹。他惊声尖叫着,却根本无力阻止那个吸血郡主将两根利齿插进自己的喉管。吸血鬼大口吮吸着,将那一捧捧带着生命的温热液体吞咽进自己的口中。起先,那个男孩还在挣扎着,他的双腿不住地踢踏仿佛是在以此宣泄自己的痛楚。可是很快,踢踏变成了抽搐、渐渐变慢、最终停了下来。当吸血鬼心满意足地起身之后,原本俊俏苍白的男孩已经彻底变成了一具被抽空的枯骨人干。那刚刚吸完了人血的女鬼浪声大笑,看起来得意而满足。
这景象让我心中不断沉积着的怒火彻底爆发了。
我不知道我是何时冲入敌阵的,我只知道当我恢复理智的时候,自己已经一路杀到了那个吸血女鬼的面前。我不知道这一路莽撞地冲锋吸引了多少吸血鬼的注意,他们都在我身后,暴躁地呼啸着向我围过来。我根本无暇思考,亲眼目睹那男孩凄惨的死状让我难以沉默。除了将这个吸血郡主碎尸万段,我的心里没有更多的念头。
那个吸血郡主穿着一身紫罗兰色的缎质晚礼服,两根细小的带子搭在双肩上,一个“V”字形的斜领似的她挺拔的胸脯呼之欲出。蓝色的眼睛,卷曲的金色长发,姣好的身材——任何人都无法否认这是一个妖娆性感的美丽女性。
可此时在我眼中,看见的却是这世间最丑陋的魔鬼。她明亮的大眼睛闪烁着贪婪、艳美的红唇吸食着欲望、尖细的十指撕扯着死亡,人们从她身上所看见的一切美好在我眼中都变得狰狞丑恶。
“天呐,这家伙疯了,引那么多怪过来怎么打?”身陷重围,我一面奋力砍杀面前的吸血女鬼,一面想法抵挡来自身后的袭击,在战斗中,我听见了长三角苦恼的抱怨声。
“哈哈,管他呢,我喜欢这样,先把他们杀干净再说!”长弓射日欢呼雀跃地冲着我的方向杀了过来,人还未到,那“哼哼哈兮”的古怪咒语就已经响彻墓室。牛头人萨满和精灵法师受了他的鼓动,也跃跃欲试地杀入了人群。
“一群不要命的疯子,等着瞧吧,这样下去非灭团不可……”半兽人游荡者气急败坏地跺着脚大骂起来,然后自暴自弃地大声嚷着:“好,杀吧杀吧,死完了拉倒,反正有牧师、有萨满,待会要跑尸体复活的人也不会是我!”说着,身形一晃,人影渐渐融化在了陵墓石壁的阴影中。再次看见他的时候,他已经手里拿着染血的匕首站在一具吸血鬼的尸体旁了。
与依靠武器和肉体搏斗的男性吸血鬼贵族相比,这些女性的吸血鬼更擅长用魔法来战斗。除了威力加强了的“血液抽取”法术,我所追杀的这个女吸血鬼还会将血液凝聚成尖锐的刺状,以极快的速度向我射来。这种攻击魔法有些类似冰系魔法中的冰箭术,但攻击力稍小,也不会造成冰冻效果。不过,我周围的女吸血鬼并不只有她一个。当十几发魔法血刺劈头盖脸地射向你的时候,那威力也绝不容你等闲视之。
除了攻击性法术,她还施放了一个名叫“血魔甲”的防御法术。一层血液均匀地环绕在她周围,形成了一层薄薄的球状血膜,上面流动着一圈圈妖艳的红光。这层薄膜吸收了我大部分的攻击力,让我很难在短时间内给她造成致命的打击。
不过,虽然直接攻击的效果不明显,但好在我的“锯齿撕裂者”造成的撕裂伤害却不会因为魔法护盾的存在而削弱。在我的强攻之下,这个吸血郡主的生命很快就减少了一半。而且在我“穿甲剑”技能的一再削弱下,“血魔甲”的颜色也变得越来越淡,看来也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终于,在我的一次大力挥砍之后,“血魔甲”的防御力终于达到了极限,分崩离析,顷刻间散成一蓬血雾。
没有了魔法护甲的保护,在战士的近身攻击面前,这个吸血鬼女魔法师简直和剥了壳的乌龟没有什么区别。我三两下就把她捅了个透心凉,还不忘在她残留着那人类少年鲜血的牙齿上狠狠地踢上一脚。
我杀死了这个残暴的女性,消除了让我暴怒冲动的根源。而当我冷静下来、仔细观察了一下周围的战况时,我的心里立刻感到了一阵深深的悔意。我发现,我不理智的冲动把我的伙伴们一起拖入了险境之中。
整个殿宇中的吸血鬼都被我们所吸引,尖声嘶叫着向我们扑来。平均起来,每一个人要同时面对差不多五个级别相当的对手。倘若我们的装备稍差一些,恐怕早已经尸横就地了。即便是长三角和长弓射日依仗着刚刚到手的两件极品武器极力支撑,也难以改变我们即将全军覆没的处境。
“Comehere,hurryup!都到都过埋来,快滴……”克拉多站在右侧的一个角落中,一边拼命抵挡着周围的吸血鬼,一边手舞足蹈地拼命鬼叫着。
“快,我们都到他那边去,快过去……”正在我猜测牛头人萨满是不是正在用这种特殊的方式为自己的灵魂祈祷时,长三角指着他的方向大声翻译道,这才让我恍然大悟。
黑极光第一个靠了过去。他使用独创的混合施法方式,将一个普通的火焰护盾和疾风术相结合,在自己身旁包裹起了一道不住旋转的防护火墙。这道火墙不但能给他提供更为强大的防护能力,还会给周围的敌人造成不小的烧伤。天生畏惧火焰的吸血鬼对他避之不及,所以他并没有受到什么阻拦。
长三角的转移更加轻松。他在战斗中忽然洒出一瓶折射药水,在一片粼粼的闪光中消失了踪迹,围在他身边的一众吸血鬼立刻失去了目标,暴躁而又茫然地四处张望着。
比起他们,长弓射日遇到了大麻烦。
和往常所有的战斗一样,我们的矮人牧师这一次同样冲到了敌人最密集的地方,用手中的双节法杖施展着他骁勇彪悍的拿手魔法——“截拳道”。他短小的双手在“哼哼哈兮”的咒语节奏中忘我地舞动着,将自己的骷髅法杖挥成一圈劲风凛冽的魔法光球。
一开始,他的豪勇确实给吸血鬼们造成了不小的杀伤,几个吸血爵士在他的高速殴打下连连吃亏,根本无从反击。不过很快,他就被一圈吸血鬼围在了中央。虽然在他魔法的保护下,这些吸血鬼不能很快地杀死他,甚至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他孤身一人抵挡这许多异族的敌人,占尽了攻势,丝毫也不落下风,但这种战斗方式毕竟不能持久。他的魔法值一直在有与无的边缘徘徊,倘若不是他一直大口狂灌着魔法药剂,恐怕早就被这些贪吃的吸血鬼们吸成了一堆人渣了。
尽管处境危险,但我们的矮人牧师丝毫也没有濒死的自觉。恰恰相反,他看起来还相当的兴奋。
因为种族差别的原因,他的身高刚刚到达吸血鬼们的胸口,而那些张牙舞爪想要把他撕碎的女吸血鬼的衣着狂野而暴露,她们胸口那一道如同峡谷般深邃的肉沟正对准了他粗犷的大鼻子。这大概是释放某种邪恶的攻击性法术的特定条件,我看见一串鼻血从长弓射日的大鼻头里飞射了出来。很奇怪,他的生命力却并没有因此而降低。
“长弓射日,你还出得来吗?”我一边逃离身后的追袭,一边冲着他大喊道。
“能出来我也不出来,这里可是人间天堂啊!哇哦,这么大,32D……不对……是32E,伙计们,不要管我了,就让我幸福地死在这群吸血鬼妹妹的豪乳之下吧……”即便是和周围吸血鬼的叫声相比,他的声音也毫不示弱地淫荡而邪恶。
不管怎么说,他的回答让我确认了一件事:他自己根本无法突围而出。我在围住他的那群吸血鬼中找到了一个剩下的生命值已经见底的女吸血鬼,从身后一剑将她砍翻在地,把这个包围圈打出了一个缺口。
在包围圈中,我看见长弓射日已经彻底放弃了抵抗,半闭起色眯眯的眼睛,一脸坏笑地将双手伸向我的胸部。
“快走!”我一把拎起他的腰带,转身就往克拉多的方向跑去。
“杰夫?怎么是你?”长弓射日的双手触到我胸口的甲胄,立刻惊讶地睁开了眼睛,随即大为懊恼地冲着我大声哀叫着:“你把我的吸血鬼妹妹怎么了?你知不知道这个机会有多难得?我挺拔宽广温暖热情的死亡拥抱啊,你这个该死的家伙把这些全毁了。放开我,还我烂漫绽放于梦中的爆乳之花……”
真奇怪,像这样一个满脑子胡天胡地下流败坏的**狂兼杀人狂,居然也能得到至高神达瑞摩斯的首肯,成为神座下传播至善教意的牧师。难道他当初报名的时候正好赶上至高神到了生理期、情绪不稳定么——唔,我这可不是诋毁和污蔑伟大的至高神,既然他“无所不能”,那么自然也“能”受到生理期的影响。
当我扯着长弓射日跑到墙角时,克拉多已经插下了能够恢复生命和魔法值的各种图腾。在图腾柱的法术覆盖下,我觉得身上一阵清凉,伤口逐渐愈合,原本已经损伤过半的生命力也在逐步增长。
身后的吸血鬼们很快就尾随追至,我们再次投入到了战斗之中。
身处角落之中,看起来似乎我们失去了移动游击的空间,但事实上我们获得了更有利的地势环境。
死神的殿堂通透宽敞,一览无余,里面又全都是吸血鬼,我们根本无处可退,而且他们还可以使用远程攻击的魔法,我们其实根本就不具备且战且走的游击条件。
而当我们龟缩到角落中时,墙壁为我们阻挡了来自身后两侧的攻击,这让我们我们摆脱了腹背受敌的不利局面,只需要应对面前的敌人就足够了。而且,真正全力抵御吸血鬼攻势的只有我和长三角;精灵魔法师黑极光藏在我们身后,没有必要再为他的魔法护盾消耗法力,也不必担心他施法时会被敌人打断;牛头人萨满与矮人牧师则在打击敌人的同时,击中力量施展恢复法术,保证我们的防线不被击破。虽然现在看起来,我们能够击败对手的可能性仍然微乎其微,但起码这为我们争取到了更多的时间。
“现在怎么办?”我的盾牌被挤上来的吸血鬼敲得叮当乱响,焦急地问身旁地长三角。
“还能怎么办,走一步算一步,看着办吧。大不了就一起死了跑尸体!”受到形式所迫长三角不得不放弃自己擅长的潜伏暗杀,只能与敌人正面硬拼。因为护甲薄弱,因此他也是长弓射日的重点救护对象。
“早知道都要死,你还不如让我临死前摸一把爆乳爽爽手,连人家这一点小小的遗愿都不尊重,还要跑到墙角和你们一起画圈圈……”长三角一边嘀咕着一边顺手向长弓射日发出了一道医疗波。
“你给我闭嘴!”我和长三角一口同声地说道。
“侬再坚兹一会,吾有百发了,但斯还需要乜辰光……”(你们再坚持一会儿,我有办法了,但是还需要一些时间)正在我们吵得不可开交的时候,缩在最后的黑极光忽然好像想起了什么似的,急急忙忙地对我们说道。说完后,他就开始大声吟唱起一个咒语来。
“他在说什么?”长三角一锤抡空,肩膀上重重挨了一记,龇牙咧嘴地问道。
“谁知道,大概是说什么认识我们很高兴,能和我们死在一起很光荣,来生还要和我们作朋友之类的吧……”我对长弓射日的翻译持谨慎怀疑态度。
“那么肉麻?”长三角一脸质疑。
“那就是认识我们很倒霉,被我们害死了也是个冤死鬼,到了阴曹地府也要找我们报仇?”长弓射日改口得可真快。
“你丫有点准谱没有,这两种说法差得太远了吧!”长三角明智地选择了放弃这个不称职的翻译。
谁也不知道黑极光究竟想要干什么,我只知道自从他高喊了那一句莫名其妙的话之后,就一直在没完没了地吟唱咒语。这个咒语长得就像是晨曦河的河水,流淌起来没完没了,一直都不曾停歇。我所见过的唯一个能与之相比的东西就是我的好朋友、牛头人战士牛百万那个牛B的不得了的长名字。直到我和长三角的生命都见了底,克拉多和长弓射日的恢复魔法已经跟不上我们损失的速度时,黑极光咕咕叨叨地还没念完。
“我终于知道他在干什么了……”长三角一脸地绝望,“……他在唱催眠曲,而且还是无限循环地那种。我都快睡着了……”
他的话音刚落,黑极光那边终于取得了突破性的进展。他的声音戛然而止,随着他的右手一指,一座小型的火山在吸血鬼的人群中拔地而起。而这还没完,按照黑极光的特色惯例,他又猛灌了一瓶魔法药剂,把已经干涸了的魔法槽勉强恢复了细细的一线,又紧跟着向火山释放出了一个疾风术。螺旋的风卷落在火山口处,越旋越大,越旋越大……
在此之前,我从来没有想过,我居然会对与我并肩作战的伙伴产生像现在这样的深深恐惧。
一座咆哮的熔火之山在我们瞠目结舌的注视下拔地而起,冒着火红泡沫的沸腾岩浆翻卷出层层的灼热浪花,犹如一头巨兽不住舔舐的贪婪的舌头,将一寸寸的土地熔化在岩浆的溪流中。这道溪流虽然流淌得十分缓慢,但每当它覆上一片土地,那不可遏止的毁灭之力就使这世上又多出了一片熔火地狱。沾上这道岩浆溪流的吸血鬼根本就没有挣扎的余地,他们最多只能发出一声“吱呀”的刺耳尖叫,而后就化成了一把灰烬。这种让人恐怖的燃烧来得气势汹汹,让人根本无从反抗,吸血鬼的肉体变得根本不堪一击,当他们全身燃尽之后,甚至连轻微的烟尘也不会升起,只在空气中留下微弱的焦灼气味。
如果仅仅是这样,那些距离火山口较远的吸血鬼还有机会抢在被岩浆吞没之前逃脱这场覆没的灾难。可是黑极光最后补充的那个小小的“疾风术”彻底断绝了他们的生路。激转的旋风在火山口不安地转动,从这火焰地狱的最核心直接汲取出大捧的岩浆,而后肆无忌惮地将它们卷上半空、四散泼洒开去,变成了一阵几乎覆盖了整个大厅的火雨。这蓬美艳的闪亮雨水绝不像它看上去那样袅娜轻柔,恰恰相反,这才是这场魔法制造的恐怖天象中最恐怖的一部分:那正在燃烧着的沸腾雨滴从天而降,彻底浇灭了吸血鬼们挣扎求生的最后一丝希望。宽敞的大厅此刻显得无比狭窄,甚至容不下一处苟且求存的立锥之地,这些依赖人血为生的丑陋生物彻底暴露在这场不住焚烧着的细雨之中,只能徒劳无益地挣扎着,发出垂死的尖嘶,而后被雨水点燃,成为一朵朵蠕动着的火苗。
在这间祭奠死神的神圣殿堂中,或许只有一个地方与死亡绝缘,那就是我们的火焰魔法师黑极光的身边。无论是遍地流淌着的熔岩之流,还是漫天挥洒的烈焰之雨,都没有侵入到这片狭小的空间之内,而我们正目瞪口呆地站在这里,大眼瞪小眼地看着这惊天一幕在眼前发生。
直到最后一个吸血鬼的惨叫声已经隐没了许久,我们也没有一个人发出半点声响。或许是因为刚才的变故来得太过突然又太过惊人,一种巨大的震撼和恐惧将我牢牢抓在手中,让我就连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目睹了这场巨变的伙伴们同样难以置信地直盯着黑极光看,我猜他们的心思和我一样,都在不安地揣度着这个三十级出头的普通中阶魔法师为什么会使用这样一个威力如此巨大的大规模杀伤性法术。
让人意外的是,黑极光此时惊诧得张大了嘴,下巴几乎被撑得脱了臼。一道痴呆的口水线顺着他的嘴角直滴到地上,可他浑然不觉。他看上去只有比我们更糟糕,似乎也被自己的法术吓了一大跳,而且要命的是,我觉得他自己一个人受到的惊吓似乎比我们四个人加起来还要更多些。
“咯个……”他指着满地已经化作焦炭的吸血鬼的尸体,又傻傻地指了指自己,睁得像滚圆的金币一样大的眼球里充满了怀疑,看上去一点也不确定这一切是他干的。我们同样表情惊愕地点了点头,他像个傻瓜一样愣了好半天,最后似乎是很无奈地耸了耸肩膀,算是认可了这一切是他自己的作为。
为了向我们解释清楚刚刚发生的事情,我们的精灵魔法师可费了不小的力气。他先后使用了所谓的“上海话”、“日语”这些种族方言,中间还穿插了不少“洋泾浜英语”(这是长三角十分无奈说法,虽然我并不了解他究竟说了些什么,但我确实听出来他们两个人所使用的这种名为“英语”的半兽人方言存在很大的差别),更多地夹杂了许多格斗术般花样繁多的手势。我们把自己能够理解的部分七拼八凑起来,好不容易才整理出他想要表达的意思——即便如此,我们得到的这些认识仍然以猜测为主。
事情的由来大概是这样的:黑极光曾经在机缘巧合下帮助一个不知姓名的传奇法师完成了一个十分艰难的任务:这个魔法师用自己豢养的一只鹦鹉进行了一次魔法实验,他把自己的灵魂和这只宠物鸟的灵魂进行了互换。这项伟大的灵魂魔法实验出现了一个小小的失误——在灵魂互换之前,这个伟大而睿智的魔法师忘了把关鹦鹉的笼子门打开,因此在他变成鹦鹉之后就无法得到配置好的魔法药水变回原状,这样一来他就等于花了毕生的精力想出了一个把自己关进笼子里的绝妙法子,其绝妙的程度不亚于一个自由幸福的单身汉忽然头脑发热选择去结婚。
而黑极光恰好在一次冒险的迷途中找到了这个魔法师人迹罕至的小屋,并且最重要的是:帮他打开了笼子门。注意,我说过这是一个“艰难”的任务,它最艰难的地方就在于你必须耐心地听完一只大嗓门鹦鹉的聒噪,进而居然真的信以为真——那得要多么天真的人才会听信这样的鬼话啊。
甭管这整件事有多么愚蠢,最终的结果是,黑极光完成了魔法师的任务,也得到了他的奖赏。他得到的奖赏就是:可以在级别不足时使用一个一百级魔法,也就是我们所看见的“地火焚城”。
对于我们的精灵魔法师伙伴来说,在正常情况下施展这个超魔技巧根本就是痴人说梦。想要做到这一点,必须满足长长一串不可能满足的条件,比如说:花费这个法术原本需要的二十倍的时间——这么长的施法时间足够一个孱弱的魔法师死去活来再死去超过十次;施法期间受到任何攻击、做出任何动作,法术都会被打断——也就是说,他必须在超视距的距离上对着一个莫须有的目标释放这个法术才算是真正的安全;而最令人发指的限制条件是,在级别不足的情况下施展这个禁咒魔法,需要消耗自身最大魔力值120%的魔法值——除非这个魔法师魔力充盈得尿血,否则他无论如何也变不出那多出来的20%的魔法值;而倘若他在施法过程中服用魔法药剂,整个施法过程又会被打断。
以上种种苛刻的限制条件决定了我们的魔法师伙伴从来也没见识过这个自己所掌握的威力最大的魔法,可以想像他的心情是多么的沮丧。我猜这大概就和患上了便秘症有些类似:肚子里明明有、但却又挤出不来的感觉是很糟糕的。
可是这一次机缘巧合,我们恰好有克拉多这样一个萨满法师,而他又恰好使用了可以回复魔力的“灵魂图腾”,在不打断黑极光施法的情况下成功补足了他所缺少的魔法值。黑极光这团积蓄了良久的魔力之火一旦找到了宣泄的渠道,立刻喷薄而出、一泄如注,在我们濒临崩溃的时刻扭转了局势,完成了这样一次惊天动地的大逆转。
不管我们的猜测和真实情况之间存在的误差有多大,我们都还活着、而且还都升级了,这个毋庸置疑的奇妙现实已经足够我们唏嘘一番的了。我们一边慨叹着世事无常、命运难料,一边忙不迭地恢复着自己的战斗状态,准备迎接此后的战斗——既然这儿是这群吸血鬼首领的藏身之所,我们会遇到的应该绝不止一群男爵和子爵那么简单。
我手中握着利剑,双目炯炯有神,警惕地望着空荡荡的死神大殿,提防着随时可能出现的危险。可一直把眼睛瞪到看出了重影,也没有等来预料中的袭击。长弓射日倒是玩得挺开心——他一直在寻找从堆满尸体的各个角落中窜出来的老鼠和臭虫,一边自己的法杖把它们一个个敲翻在地,一边还在嚷着“消灭四害,一个不留”,把自己内心过于奔放的嗜杀热情向这些弱小的虫豸无情地倾泻着。
最终还是长三角结束了这场浪费感情的盲目等待。半兽人游荡者在一具死神使者雕像的口中发现了一个机关拉手,他灵机一动,抓住这个机关用力一拉,立刻从那具雕像的口中拉出一根铁链来。随着他的不断拉动,一堵石墙在巨大的死神雕塑下方缓缓向上移开,发出滞涩沉重的摩擦声响。当他最终把拉手别在墙角的一个铁环上时,这扇石质的闸门终于完全展开,露出了一间隐藏着的圆形密室。
这间密室的地面画满了各种扭曲古怪的文字,这些文字沿着密室的边缘组成了一个圆圈,圆圈中央也用同样的文字组成了一个倒立的五角星形状,一个大约七、八岁大的男孩全身赤裸,被一根粗大的铁链牢牢栓在五角星的中央,看起来面色惨白,已经昏迷不醒。他头上的名字告诉我们,这个孩子正是检察官法赛利先生的独子小菲利,把他带回瓦伦要塞也是我们此行的众多任务之一。
这个由圆圈和五角星组成的魔法阵一刻不停地渗透出一层惨红色的光芒,充满了一种让人说不清道不名的邪恶气息。这层红光正在有规律地一明一暗地闪烁着,不知为什么,一种莫名其妙的预感让我觉得它的闪烁和那个孩子有关,它闪烁的频率就像是一个人的心跳。直觉告诉我,这个邪恶的魔法阵正在汲取那孩子的鲜血,希图用它来完成某种不欲人知的阴谋。
在孩子的周围,我们看见五张写满了我们所不认识的古怪文字、包裹着淡淡神圣光辉的书页按照魔法阵的形状分五个方向排列开来,这些附带着神圣力量的书页同样是我们此行的目的之一——它们就是瓦伦要塞神殿中失落的圣典章节。这些书页和孩子一起,构成了整个魔法阵最中心的部分。
在我看来,这个魔法阵似乎充满着一种奇异的能力,能够将圣殿中神圣的魔法光辉与这孩子纯洁的生命力混合在一起,改变它们的魔法性质,从而转化成一种令人悚然的邪恶力量。
在发现了这间密室之后,长三角并没有急于抢救那孩子,而是首先仔细地查看了一下密室中的构造。我刚要抢进去救出那孩子,长三角忽然一把把我拉住,指了指密室门口的几块石板。
这几块石板粗看之下没有任何特别,但倘若你仔细观察,就会发现它们比周围的地板要稍高一些,表面也更光滑,并没有那么多的浮尘,也没有青苔的痕迹。
“这里有陷阱。”长三角指着地面对我说道。在他的提醒下,我才发现密室正对门口的墙壁上沿露出了一排黑洞洞的钢管,钢管的前端是一枚枚尖锐的弩箭箭头。不用多做说明我也能够想像得到,倘若我就这样冒冒失失地直闯进去,肯定就被这排箭头直接射成了筛子。
长三角此时体现出了一个游荡者在冒险队伍中的巨大价值,他从背囊里掏出一大串造型古怪的工具,蹲在地上对着那排石板又挖又掏,忙个不停。过了一小会儿,他自信满满地站起身,收拾好那套游荡者破解机关的工具,颇为自得地冲着我们点了点头:
“都搞定了,这下安全了!”
说着,他用力踏了踏那片看起来有些古怪的地板,向我们证实着他的成果。
没想到,他刚踏上石板,一声轻微的“咔嚓”声从他的脚底传了出来。还没等他反应过来,那片微微凸起的石板忽地往下一沉,紧接着对面墙角的那排弩箭激射而出,破空穿行,发出凌厉的尖啸声。幸亏——虽然这样说有些不仗义,但我还是得说“幸亏”——幸亏长三角的体态足够臃肿,一个人就把整个密室的入口挡了个严严实实,以至于那排弩箭无一例外地尽数扎进了他的大肚皮里,而站在他身后的我则毫发无伤。
事实上,在那一排强劲弩箭中只有前四支真正起到了杀伤的作用,成功地将我们的半兽人游荡者伙伴置于死地,其余的纯属浪费。在这凌厉无匹的暗器面前,长三角就像是被死神踩着了尾巴的猫,只来得及惨叫了半声就一命呜呼了。
这悲壮的一幕来得如此突然,以至于他自信满满的容颜还未从我们的眼前消退就变成了一具死尸。我们就连惊愕的表情都没有来得及做出,就瞬间凝固成了四具痴呆的化石。空气中弥散着浓郁的静寂,带着强烈的反讽味道。
“我觉得……他应该……把破除陷阱的技能练得更熟练一些……”长弓射日看着长三角僵硬的身躯,那表情不知道是想哭还是想笑。
“不管怎么说……”我用力踏着那些已经没有任何危险的石板,“……他确实成功地破除了这个陷阱。”
“……我没看清楚提示……”在牛头人萨满克拉多的爱心救助下,长三角很快就悠悠醒转过来。他清醒过来的第一句话,就沮丧而又尴尬地这样说道:“……提示上说,陷阱未被解除……”
迎接他的是四双鄙薄的白眼球——尽管克拉多听不懂他在说些什么,但以牛头人萨满敏锐的观察力和理解力,已经足以明了眼前所发生的一切了。
复活的长三角在生命补满之后,立刻趴在密室的大门口上上下下检查了个仔细,恨不得把每一块砖头就扒下来看看,我感觉他并非是在检查陷阱,简直是恨不得制作一个陷阱放在那里,再亲手把它拆除,以消除自己的窘迫。不过事实总是让人遗憾的,除了门口的那一道致命的陷阱之外,这里再没有第二处暗箭伤人的阴险装置了。长三角只有无限憾恨地承认一切安全,放弃了自己的努力。
得到长三角的安全报告,我立刻冲进密室的魔法阵中,挥剑砍断了捆着小菲利的锁链,连忙将他抱出了密室。尽管逃脱了魔法阵的控制,但是这孩子仍然十分虚弱,依旧昏迷不醒。我不是很确定长弓射日的恢复魔法对他是否有效。
正当我想办法对着昏迷的孩子进行救助的时候,魔法阵中忽然腾起一阵黑色的烟雾,一个尖枭的声音在空气中嘎嘎大叫着:“是谁擅自破坏了我的召唤法术?冒失的人啊,我发誓,你们将受到比死亡还要可怕的惩罚!”
看来,这个魔法阵还具有这样一个作用:当它被破坏的时候,就会立刻让施法者受到感应,并且用最快的速度把他传送回来。
这个声音阴森恐怖,只是这样听起来就让人觉得心里发毛。我想我们都知道即将到来的会是谁了,他就是抢占了这间陵寝、将之当作自己聚集的据点、并在这里做出种种恶行的妖魔,也正是这群吸血鬼的统治者。
让我觉得有些怪异的是,他的声音虽然嘶哑刺耳,但却让我觉得有些耳熟,我总感觉好像在什么地方听到过一样。我的心底升出一种古怪的直觉:即将到来的这个吸血怪物我曾经见过,甚至还颇为熟悉。
魔法阵中央的烟雾越聚越浓,很快就凝聚成一团模糊的人影。这团人影身材消瘦高挑,把整个身体都隐没在一件宽大高领斗篷后面。随着烟雾的逐渐消散,这个人影越来越清晰,他的名字也呼之欲出。
“食物与蝼蚁,胆敢破坏迎接末世君王回归的盛大仪式,颤抖吧,你们已无暇后悔!”吸血鬼的领袖转过身来,用他怨毒而愤怒的鲜红目光直刺向我们。
那张惨白狰狞的脸正属于瓦伦要塞的执政官员,矮人冶炼大师“淬火者”罗伯特·威兰斯特所信赖的赞助人,也是曾经让我心怀感激的年长贵族,梅内瓦尔侯爵……
“……他总喜欢挖掘深埋于地下的秘密,可总有些秘密是不应当被发掘的……”这是梅内瓦尔侯爵在获悉“淬火者”罗伯特·威兰斯特的死讯之后所说的话。当时他这句话说得意味深长,而我却丝毫没有察觉。
现在,我想我已经知道了什么是他所谓的“不应当被发掘的秘密”了。
他的身份一旦揭晓,这一系列的事件就犹如天空散开乌云、水面吹开浮萍,全都清晰明了地呈现在了我们的面前。我非常确定,梅内瓦尔侯爵赞助罗伯特·威兰斯特绝不是一个巧合,或许他早就知道了灵魂大巫妖麦肯斯卡尔被封印的所在,因此特别赞助矮人冶金师的矿场。他了解这个忠于自己专长的冶金大师,知道以他强烈的好奇心根本无法抵御在地下发现的任何新奇事物,他必将找到大巫妖的封印之地——就算矮人冶金师找不到,梅内瓦尔侯爵也有办法让他找到。
他就这样神不知鬼不觉地将大巫妖从无止境的封印中解救了出来,谁也不会把这件事和他扯上任何关联。倘若不是罗伯特·威兰斯特有一个守护灵魂的魔法挂饰,这件事甚至根本无人知晓。即便之间事情暴露了,他也依旧安全地隐藏在自己的侯爵宅邸之中,进行着他迎接末世君王“诛心者”达伦第尔的巨大阴谋。
“当心,这个老白脸杀过来了!”长三角一声惊呼,把我的思维拉回到了这场搏杀中,然后他熟练地往阴影处一猫腰,顷刻间就失去了踪影。
不等我们招呼,克拉多已经“哐哐哐哐”在身边的四角连续栽下了四根图腾柱,然后手持大斧威风凛凛地站在中央,大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豪迈气势。
不过他的这番准备并没有对吸血鬼侯爵起到作用。梅内瓦尔侯爵一走出密室,就完成了一个魔法咒语,往自己的身前一指,两只足有两人高的巨大骷髅战士立刻拔地而起。这两个骷髅战士的骨头既粗大又坚硬,看起来和普通的骷髅大不相同。他们挥舞着两把硕大的砍刀向我们步步逼近,一边走,仅剩两排牙齿的嘴巴还一边不住地扣动,发出“嗒嗒”的诡异声响,径直冲入克拉多栽下的一圈图腾柱中。
看到这两具骷髅洁白如玉的优质骨材,武器制造师长弓射日立刻见色起意、浮想联翩。他一边奋力顶住面前这只“巨型骷髅守卫”的攻势,一面冲着长三角模糊的人影急切地大叫道:“胖贼,快点,掏掏他们兜里有什么东西……”
虚空里传来长三角跃跃欲试的答应,看来,那把“尸毒匕首”还没有让半兽人贪婪的欲望得到满足。隐约中,一个透明的粗壮人影靠近了一名骷髅守卫的身边,然后我们听到了长三角的一声怪叫——仅从叫声来判断,我实在听不出他究竟是在兴奋还是在懊恼。
“摸着什么东西了?”长弓射日连声问着。
“一本医学科普手册……”长三角既好气又好笑地回答,“……扉页上写着‘如何区别动脉血与静脉血’,搞笑的是,它的注释上写着‘吸血鬼的食谱’。”
“再去看看另一个……”长弓射日看起来乌云满头。
很快他就收到了长三角的回音:“这边更绝,是一本说明伤口出血处理方法的医疗手册,手册的标题是‘吸血鬼如何保存食物’。”
我们的矮人牧师立刻产生了一种感情被残酷玩弄了的悲愤感觉,他愤恨地怒吼一声,由屈辱地被动防御立刻转向全面进攻,手中白骨双截棍舞得虎虎生风,骨头与骨头相互击打,发出木琴般急促而悦耳的声响。
既然偷窃行为无功而返,长三角也即刻进入了战斗状态。他绕到一具骷髅守卫的身后,用匕首朝着他的脖子狠狠一刺……
预想之中血光四射的景象并没有出现,而且这把强悍的兵器所造成的伤害出乎意料的低。我脑子一动,忽然想起侏儒吟游诗人降b小调夜曲在地下矿洞中告诉过我的知识:“这是骷髅怪物,刺杀伤害效果很低,用你的锤子砸!”
和我们曾经干掉过的吸血鬼伯爵巴克夏有些类似,这两个骷髅守卫尽管攻击力和防御力都很强,但他们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攻击手段,在长三角他们三个人的联手抵御之下很快就呈现出了安全而又乏味的消耗战局面。
自从进入到林间陵寝之后,我的运气一直都不怎么好。就好像现在,吸血鬼首领梅内瓦尔侯爵不知道为什么,似乎打定了主意和我过不去,一直钉在我的身后追杀个没完。
和那两个脑壳空空的笨蛋骷髅不一样,梅内瓦尔侯爵很擅于选择合适的技巧进行战斗,让人防不胜防。同样是“血液抽取”和“血刺”两种攻击性法术,从他手中施展出来的威力和那些吸血鬼的低阶贵族相比完全不可同日而语,倘若不是黑极光一直在给我提供有力的支援,我又始终坚守在克拉多的“生命图腾”旁边寸步不离,再加上长弓射日他们时不时地伸出援手来帮我的忙,恐怕我现在早就一命呜呼了。
除了吸血鬼特有的血系魔法之外,梅内瓦尔侯爵出人意料地还是一个剑术大师。看似纤细柔弱的刺剑在他的手中变得凌厉无匹,每一击都挟着劲风呼啸袭来。他的身手敏捷迅速,简直就像是个鬼影子缠着我不放,一点也不像是个满头白发的老迈贵族。
岂止是他的身手不像,他此时脸上的皮肤细腻润滑,再也看不见一丝皱纹,除了头发的白发,哪里还能看得出一丝老相?剥去那层骗人的伪装,他完全就是一只双目通红、面色煞白、牙齿犀利、体态轻盈的纯种壮年吸血鬼。
我身上穿着的是正是梅内瓦尔侯爵送给我的那件“精致的链甲”,这是我向他报告矮人冶金大师罗伯特·威兰斯特的死讯时他给我的奖赏。我们都知道,链甲对于斧劈刀砍这样的强力伤害有着不凡的抵御能力,它也一度帮助我度过了不少难关。但是,在吸血鬼侯爵无孔不入的尖锐刺剑面前,这件用金属圆环编织成的铠甲能够起到的保护效果实在微弱得可怜。每当他的剑光闪过,我的身上都会感到一阵针扎般的刺痛——不,这感觉比针扎可要痛得多了——这让我越发痛恨起眼前这个白毛老鬼。我简直怀疑他是不是一早就猜到我们会以敌对的立场正面交锋,所以特地给了我一件中看不中用的摆设做护具。
梅内瓦尔侯爵对于黑极光的火系魔法也有着远远超过普通吸血鬼的抵抗力,这使得黑极光的远程攻击效果并不像预期的那么好。再加上他行动迅速,来去如风,使得精灵魔法师的法术屡屡落空,平白消耗了许多魔力,气得黑极光两只尖细的耳朵发红,直挺挺地向上翘起,嘴里“册那”、“确逼”个没完。
虽然我们这边收效缓慢,但在战场的另一侧,克拉多他们的处境却不像我们这么艰难。牛头人萨满手中的长柄战斧既沉重又锋利,原本就是对付骷髅怪物的一件利器。在他的奋力砍杀下,骨渣犹如刨花般从骷髅守卫的身上片片剥落。
长弓射日出人意料地没有像往常一样狂热地冲在前面,他极为罕见地频频使用圣光系法术,将至高神神圣的制裁之光射向面前的两只骷髅守卫。虽然我们的矮人牧师总是头脑发热,经常干出一些糊涂事来,但这一次他的选择可是难得的明智。对于这些应死而未死的邪恶存在,牧师的圣光法术似乎有着额外的攻击加成,一个普通的“制裁之剑”就可以造成超过一百点的伤害。他或许很久都没有体验过这种脱离第一线、远远站在一旁丢魔法的惬意战斗了,一直兴奋得大呼小叫。看得出,偶尔选择一种安全的战斗方式的感觉还是不错的,可惜的是,我的职业决定了我这一生恐怕都难以体验这种感受了。
比起克拉多和长弓射日,长三角的心情显然有些郁闷。面对两个骷髅怪物,他最强悍的杀伤性武器“尸毒匕首”基本派不上用场,只能依赖右手的短柄战锤制造伤害。这把十五级的战锤不出意外地只起到了十五级武器应该起到的作用。不过,不管怎么说,他总能适时地吸引住两具巨大骷髅的注意,分担克拉多所要承担的伤害,给长弓射日制造更好的杀伤机会。
对比起不久前手持“尸毒匕首”爽朗杀伐的淋漓畅快,再看着现在骷髅守卫头顶不时飘起的“—15”“—20”的可怜数字,我们事实上已经沦落成了人肉盾牌的半兽人朋友心里很难不生出人世无常、沉沦反复的深切感慨。
很快,一只巨型骷髅守卫就在长弓射日制裁之光的照射下轰然倒地,剩下的一只尽管怒吼连连,手中巨刃狂舞,频频给克拉多和长三角制造着麻烦,但也已经是强弩之末,后继无力了。没多久,克拉多大吼一声,巨斧抡过,将第二只巨型骷髅守卫也扫成了一地骨渣,梅内瓦尔侯爵的两个帮手就这样全部了结了。
两个骷髅守卫的消灭让吸血鬼侯爵感到有些意外。“你们让我感到惊奇了,爬虫们……”他终于舍弃了对我的追赶,站在原地阴恻恻地说道,“……不过,你们的运气也已经到了尽头。”说罢,他仰首向天,发出一声振聋发聩的尖锐嘶鸣,那声音让我觉得好像有一千只蝙蝠在我的脑子里撕扯一样。转瞬间,一道暗淡而邪异的红色光球将梅内瓦尔侯爵包裹在了里面,这个光球越变越大,透过它,我可以看见侯爵的身躯也变得随之粗壮高大起来。他的肋下生出一对粗壮的翅膀,一对獠牙越来越长,身上的礼服和斗篷也被逐渐膨胀的身体撑得片片撕裂,手中原本如毒蛇信一般的纤细刺剑随着他的变化也逐渐变得宽大,直到变成了一人多高、厚重如大斧一般的巨大兵刃。他的面孔因为肌肉的紧绷而变得扭曲骇人,却又仿佛陶醉般露出某种欣悦的表情,这使他看上去更为狰狞可怖。
当这个变形的魔法终于结束,梅内瓦尔侯爵睁开了他一直闭合的眼睛,这时他的眼睛已经不再只是瞳仁鲜红的一点,而是整个眼眶中都闪烁着刺目的红光。
“你们要为自己的自大付出代价!”巨大化了的吸血鬼侯爵大叫了一声,拎起那把比斧头还要粗壮的巨剑,继续向我迎面砍来。
这也太他娘的不公平了吧!两个骷髅守卫都是站在那边的三个家伙砍碎的,就算这是自大,也应该他们付出代价才对吧?我是何其的无辜,凭什么这个老妖怪一定要揪着我不放?
在短短的一瞬间,我就在肚子里把这个蛮不讲理的吸血老鬼诅咒了数十遍,却又只能无可奈何地举盾迎击。这一记重击可真让我吃了不小的苦头,当我将它勉力挡开之后,那巨大的痛觉让我几乎以为自己的左半身都被他一剑劈开来了似的。
不过这无耻的一击也激起了我的蛮性。趁着他收势不及的片刻,我连着反手数剑接连砍在他的大腿上,与此同时,黑极光的一个火球术也在梅内瓦尔侯爵的胸口瞬间爆炸。趁着这一会儿的工夫,长三角他们也杀到了近前,将巨大的吸血鬼侯爵围在中央。
在我的冒险历程中——不只是现在,直到很久以后也是如此——一直有一个巨大的疑惑隐藏在我的心中,让我想不通:为什么那些拥有超乎寻常的巨大力量的、令人生畏的强大敌人们,那些具有翻天覆地的超凡魔力、率领着自己的部属制造侵略和杀戮的邪恶强者们,他们总喜欢把自己的身躯搞得无比巨大,仿佛生怕别人不知道自己就是那个将要被消灭的冤大头似的。
在我看来,巨大和强大从来都是个没有必然联系的两码事。倘若这些体型和力量都处于世界顶点的强大存在们愿意纡尊降贵,把身形变成普通人的大小,那么即便他们的力量被削弱一半都会变得更具威胁。巨大化,往往意味着目标显著、行动迟缓,虽然力量的绝对值得到了增强,但事实上却变得更好对付了。比如说,倘若这个梅内瓦尔侯爵始终保持着普通人的形态,我们就会很难捕捉他敏捷的身形,而如果失去了目标,那么即便有再大的破坏力也无法给敌人造成伤害,刚才黑极光的法术屡屡落空就是明证。
而现在,我们已经没有人再会为目标的飘忽而苦恼了。这头吸血怪兽就像一根栓马的桩子一样狂妄而愚蠢地杵在那里,完全就是一只血肉的标靶,倘若这样还会错失目标,那……那除非是弦歌雅意那个睁眼瞎子。不过让我高兴的是,他现在并不在这里。
有时候我们很难不暗自庆幸,倘若末世君王和他那些既阴险而又愚蠢的帮凶能够想得通这个道理,恐怕早在两百年前法尔维大陆就已经完全沦陷了。
这是一场考验耐心的较量,变了身的梅内瓦尔侯爵头顶的生命槽长得令人发指,几乎和他此时的身高相差无几。而且他还经常会使用吸血鬼特有的防御性魔法“血魔甲”,直让人砍到手软也看不见他的生命有多少损耗。
不过好在他的身体变大了之后,智商似乎也相应地变低了不少。他很少使用魔法进行攻击,只是偶尔使用一下经过了强化的“血液抽取”魔法。我不明白他为什么会喜欢使用这样一个很难致人死命的法术,这是一种逐渐削弱对手生命力的法术,而且在施法期间很容易被打断,运气不好的时候就连一百点生命都吸收不到就无功而返了,完全不像魔法血刺那样频率既高、见效也快。
更多的时候,他会选择用那柄笨重的长剑来砍杀对手,而在大多数情况下,这个让他看不顺眼的首选砍杀对象往往是我。和魔法攻击相比,他的重剑倒是具有更大的威胁。每次硬接下他一剑,我的生命总会蒙受不小的损失。而且在他的多次重击之下,我的盾牌上已经布满了裂痕,即将到达崩溃的边缘。不过好在他攻击的速度很慢,往往要被我们砍上很久才会奋力反击,我猜这是因为那柄剑的原因——即便是对于他现在这具魁梧的身躯来说,每当挥动一次这把堪比一扇门墙的巨剑,也总得喘息一阵才行吧。
这个笨蛋恐怕从来都没有想过,要是他换一把更轻便趁手的长剑,我们早就变成他串在剑刃上的烤肉串了。
这场艰难的战斗不知持续了多久,终于,梅内瓦尔侯爵的生命降到了四分之一以下。这时候,我仿佛看见了胜利的曙光,只觉得胜利在望,却没有想到,直到现在为止,艰难的战斗才刚刚开始。(评论区广告保留一天,每晚八点删除,希望做广告的各位兄弟明天早来。)
又一次,我奋力抵挡住了梅内瓦尔侯爵的一次重击,已经习惯了他战斗节奏的冒险者们立刻松了一口气,围在他身边放心地砍杀了起来——其中也包括受伤的我。他这一击虽然把我的生命削减了超过三分之一,但我此时正身处牛头人萨满生命图腾的覆盖范围之中,按照惯例,在他开始下一次攻击之前,我的生命差不多就能完全恢复了。
我接连几剑结结实实砍在梅内瓦尔侯爵大腿根部,正砍得手爽,忽然,梅内瓦尔侯爵大剑一挥,再一次向我迎面劈来。
这一剑比我预料的早了许多,打了我一个措手不及。我的生命力顿时减少到不足一半,而此时生命图腾恰好到了魔法冷却时间,无法再给我恢复生命力。这意外的情况让我有些着慌,我刚想招呼长弓射日帮我治疗,这时候,梅内瓦尔侯爵出人意料地扇动起了他那肋下的那对翅膀。
这双巨大的肉翅是在他变身之后生长出来的,虽然我也知道,没有谁会单纯为了美观而在自己背上平白地插上一对翅膀,但在之前的战斗中他从来也没有使用过这双新颖的肢体,我们也就渐渐地忽略了它的存在。
而此时这对翅膀忽然大力鼓动,在平地掀起了一道狂烈的风沙。这团污浊的狂风顷刻间把我们团团裹住,粗糙的沙尘彻底封闭了我们的视线,让我们目不能视物。在混沌中,我只能听见零星几声火球爆炸的声音——自始至终黑极光一直站在远离梅内瓦尔侯爵的外围,这道风沙并没有给他的视线带来不利的影响。
在一片昏沉中,我忽然感到迎面扑来一股无可抵挡的狂风。这阵狂风将我从平地卷起,飞快地向身后飘去。我身在半空之中,感到了一阵无可着力的空虚感,只能用力将身体蜷起,试图减少落地时的伤害。
不知道被风吹出去有多远,我感到脊背撞到了地面,于是就地打了滚站起身来。这时候,我已经脱出了风沙包裹的范围之外,眼睛已经能看见东西了。
我发现自己正立在这间大厅一侧的墙边,距离那团混沌的风沙足足有二十步远。从我这里看过去,长三角、长弓射日和克拉多三个人的人影在风沙中时隐时现,一个个都紧闭着双眼,屏气凝神,站在原地胡乱地摸索着。
梅内瓦尔侯爵已经振翅飞上了穹顶,居高临下地望着他的敌手们,脸上带着不知是嘲讽还是愤恨的表情。看到身下的风沙已经渐渐散去,吸血鬼侯爵忽然猛地吸了一口气,然后向自己身下发出一声尖啸。
这声尖啸和我此前听过的任何声音都不相同,它不是一种刺耳的强烈噪音,但也绝不柔和动听。这是一种如针般尖细的微茫之声,既像是飒飒的***,又像是虚弱的耳鸣,飘荡在闻与未闻之间,让人捉摸不定。
我猜这必定是某种直接攻击精神、进行催眠的新奇魔法,在这种声音覆盖之下,长三角他们忽然面色恍惚、目光暗淡,站在原地动也不动。黑极光所处的位置比我要近一些,也受到了这个声音的影响。他原本正在酝酿一个攻击性的法术,在听到这声尖啸之后忽然终止了施法,昏昏然闭上的眼睛,站在原地打起盹来。
看到自己的法术得手,梅内瓦尔侯爵仰首狂笑,紧接着又振翅向我飞来。
“谁也不能阻挡末世君王降临的脚步!”他的声音傲慢而嚣张,随着翅膀的振动嗡嗡作响。
现在的我已经无路可退,也没有任何人能够依靠了。此时我所有能够仰仗的,只有一面随时可能报废的破旧盾牌,和一把曾经多次和我一同战斗的长剑。我刚刚喝完身上最后一瓶生命药剂,在这个吸血恶魔强悍的攻击面前,我是否能挨到药效完全发挥还是个未知数。而且,就算这瓶药水的效力完全发挥,我也最多只能多受一击而已。
这是属于我的必死之局。此时此地,“好运”、“奇迹”这些带给人无限希望的词汇变得苍白无力——或许此前我曾多次依靠它们脱离险境,但这一次,我不会再有这样的运气了。
我不知道为什么如此确定自己死期将至,或许当一个人要死的时候,他自己是会心有感应的吧;又或许,当人面对着无可逆转的绝境时,他自己也会绝望、也会放弃,这并非是懦弱,只是一种生命的自觉而已。
我不记得梅内瓦尔侯爵那时对我做了些什么,在我的记忆中,对那一刻的全部印象就是挥剑、挥剑、不停地挥剑。我发疯一样倾尽全力地砍杀着,不知防御,不惜性命。
我很想告诉你我是为了某些有意义事情才这样搏命地厮杀,比如说:我的伙伴们。我甚至自己一度也是这样以为的:我是想在这只怪物杀死我之前尽可能地消耗他的生命,只要我所用的力量大一分,伙伴们的机会就会多一分。
可是事实完全不是这样,在我这样做的时候,我的脑子里空荡荡的,什么也想不到,也什么都想不出。我曾经目睹过不少的死亡,也见识过死后复生的景象。以我所有的知识来说,死亡大约就像是一场昏睡,当你死而复生、大梦初醒时,一切依然如旧。
可是当你真正面对死亡时,你依然会恐惧、依然会害怕。你甚至可以感受到死神冰冷的手指已经扼住了你的咽喉,这时候你会知道,死亡毕竟和一场酣眠是完全不同的。
生命的凶悍和野蛮因为死亡的威胁而被释放到极致,我那并非是在战斗,而是在挣扎,用最疯狂的举动去挣脱一种未知的恐惧。
我生命的最后一幕,吸血鬼侯爵的巨剑重重砍在我的左臂上,那只曾伴我良久的圆盾和我的生命一起,顷刻间被击得粉碎。
终于可以看看长弓射日口中的死神妹妹是什么样子了,不知道她是不是真的像传闻中所说的那么漂亮——没想到在这个时候,我居然还有心思去想想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
在一切终结的那一刹那,所有的光芒从我的眼中逐渐消退,消隐成让人窒息的沉重阴影,瞳孔中最后的那一抹光明刺入了我的眼中,那原本微末已极的亮色此时却如一把利剑,深深刺痛了我的眼球。我觉得眼前忽然一阵强烈的眩晕和恍惚,终于,黑暗降临了。
(我是好久不见的广告时间:红虎,《异界大行销》,书号1007837,特别建议:养书如养猪,不肥不放血……貌似已经到了有资格放血的时候了。)
这是一场似曾相识的神奇而恐怖的黑暗,它让我觉得仿佛这世上的一切都堆积在一起,纠缠成一个无底的空洞,直塞进了我的眼皮,又好像这世界忽然变得无比空旷、无边无际、一无所有。在这个浓重而纯粹的单色世界中,我不能说我是有神智的,但又似乎也不是全然的一无所知。朦胧中,我仿佛可以感觉到自己在一点点地消散,而这种消散又和肉体的死亡全然不同——肉体死了,还会留下一具尸身,等待这虫蚁的啃食、一点点地腐烂;而我现在的感觉却是自己正完全地消失。
那个叫做的“杰弗里茨·基德”的人类的灵魂似乎已经不存在了,它完全没入了黑暗,成为这无边虚无的一部分。
没有漂亮的死神小姐,没有在灵魂状态中看到的黑白世界,没有身轻如燕的死亡状态,没有,我的涉空者朋友们曾经经历过、曾经谈论过的一切都不存在,我的死亡是一场真正而又完全的终结,什么都留存不下,更不会再有机会重新来过。
我的记忆告诉我,死亡只是降临了一瞬间,我几乎是刚刚闭上了眼睛就又重新睁开了它,映入眼帘的依旧是阴暗潮湿污秽满地的地底墓葬,牛头人萨满克拉多正站在我的面前,刚刚完成了“灵魂印记”的魔法,让我死而复生。
可我的“感觉”告诉我的却是完全不同的东西,那场让人无力抵御的死亡黑潮来得太过剧烈,那种绝望之感根本不可能用一两个简单的时间单位来计数。我好像是刚从一段通往“永恒”的隧道中脱身而出,虽然在这个世界的时间中或许只是片刻的工夫,可对于我来说却好像已经过了永远那么远。
直到此时我才有机会感到恐惧。这时的恐惧与方才面对强敌极力拼死的感觉完全不同,那是一种绝对的、压倒性的、彻底吞噬勇气冻结灵魂的恐惧,它甚至超越了恐惧本身,让人心灰意冷、百无聊赖。我的头脑一片混乱,似乎自己的神智还没有从那团无边的黑暗中挣脱出来似的。四肢冰凉而僵硬,一丝一毫也无法移动——并非是有什么东西困住了我,而是我根本就不想去控制它们,一头叫做绝望的巨兽盘踞在我的脑海中,将我的意识一把攥住,让我的头脑一片空白。只有一件事情变得无比清晰:我和我的涉空者朋友们不一样,倘若我死了,我真的会永远消失,而不是像他们一样能够无数次地死而复生。
克拉多粗壮的身形在我的眼前焦急地手舞足蹈着,他那张宽阔的大嘴冲着我不住开阖着,带来一些乱糟糟的杂音,然后拍着我的肩膀指着激斗正酣的战团。他似乎是在说些什么吧,不过我什么都不知道。虽然以前我同样听不懂他在说什么,可是这次完全不同,他的声音就像是一阵困惑不已的轻风,直接绕过我的耳畔,根本没有进入到我的耳鼓之中。
复活的法术惊动了梅内瓦尔侯爵,他昂首嗷嗷大叫着,阔步向前猛烈地冲撞,朝着我们进逼过来。恍惚中,我看着这个凶残的庞然大物向我步步逼近。我根本无法动弹。梅内瓦尔侯爵此时看起来比刚才战斗时可怕一万倍,可怕的并非是他本身,而是他所能带给我的东西。我害怕了,是的,我怕死,我害怕那种连灵魂中最后一丝痕迹都消散在黑暗中的结局。这种恐怖困住的何止是我的手脚,简直连我的心都一起凝结了。
站在那里,我可以感觉得到自己的双腿在颤抖,一颗颗冰凉的汗水沿着我的脖子流进我的脊背,划出条条惊悸的曲线,让我无力支撑。我只想着逃掉,逃出这个会带给我死亡的所在,随便到什么地方去。我不想再呆在这里,不敢再呆在这里,一瞬间都不愿意,可偏偏又哪儿都去不了。这就像是个骇人的噩梦,让你想醒,却怎么也醒不过来。
“杰夫、基德、战士……”长弓射日乱七八糟地换了好几个称呼大声招呼着我,“……快点过来顶怪啊……”
没有我参与战斗,我们的矮人牧师又一次冲在了最前面,不过这一次他的决定多少有些无奈。他的魔法护盾“截拳道”虽然有很强的攻击力,对于近身肉搏物理伤害的防御力也不低,但对魔法的抗性却很寻常。每当梅内瓦尔侯爵使用他的吸血魔法时,长弓射日总是免不了手忙脚乱一阵子。
“我……”我想说,我马上就过,可只是微微张了张嘴唇,发出了一个连我自己都听不到的细微声音。
“……你在干什么,快点过来啊……”又一个魔法击中了至高神的信徒,他焦急万分,冲着我大声呐喊。
我一定让他们失望了,在他们最需要我的时候。我甚至还不如一只胆怯的蜗牛,起码它还有能力用自己的硬壳来躲避危险,而我却全身发软,不听使唤,只能失魂落魄地站在一旁。
“……长弓射日,你先退下来,和萨满一起给战士加血,他可能卡住了,保护好他,别让他再死了。这边我先顶着!”这时候,长三角的声音清清楚楚地传进了我的耳中。我的心头蓦地一热,一些温暖的东西似乎刚刚注入我被恐惧冰冻住的心。
即便是在这样危急的时刻,我的朋友也没有嘲笑我的胆怯。他们是如此的信任我,甚至完全不相信我的无能,反而以一种友善的猜测来面对我的逃避。
一道又一道治疗的魔法光波照射到我僵硬的身上,我的生命力在不断恢复着,很快就超过了一半。这时候,巨大的吸血鬼侯爵也已经冲到了我的跟前。身穿皮甲的游荡者和护具更单薄的魔法师拼尽全力也只拖延了他很短的时间,却都已经到了岌岌可危的地步了。
半兽人游荡者跌跌撞撞地退到我的身边。他似乎受到了某种诅咒,正缓慢但却不间断地丧失着生命。这种程度的伤害原本并不能对他构成威胁,但真正致命的是,不间断地流血让他无法再施展出隐身潜行的战斗技巧,只能硬碰硬地和梅内瓦尔侯爵战斗,这注定是要吃大亏的。经过连番的激战,他的生命已经减少到了一个十分危险的地步,很难再承受巨大的吸血鬼的一次重击了。
而偏偏就在这个时候,梅内瓦尔侯爵巨剑一抡,又一次地向他劈头砍来。
这一剑裹挟着凄厉的风声,让我想起了刚刚经受的那场死亡。
看着这一剑逼进长三角的头颅,我觉得我的头皮都要炸开了。我的脑子里乱糟糟的,似乎有两个声音在不住盘旋着,一个对我着:快点离开这里,离开这个危险的地方,长三角就算死了也有长弓射日和克拉多帮他复活,就算这些人都死了,他们也可以自己复活,而倘若我死了,那也许一切就全完了。现在,通往上一层次陵墓的出口已经从大型吸血鬼的身后露了出来,如果现在逃跑,应该还来得及……
他说得对,他说得很对,我知道,一切都像他所说的那样,对于我来说,这应该是最正确的选择。
可是另一个声音只是悄悄地问了我一句:你觉得,什么是死亡?
死亡,那大概是一种对生命的毁灭吧。无论对于谁来说,死亡都是站在他生命的对立面的,即便那个生命有着非凡的本领,可以从死亡中自己挣脱出来。
可死亡就是死亡,没有人会喜欢那种东西,就算我们的生命形态有所不同,但对于每个人来说,死亡的意义却都是一样的。
站在我旁边的这个身宽体胖的半兽人,他为了掩护我而把自己逼入了现在这样的绝境,这难道不是一件勇行、一项义举吗?
于是,我的心里有了这样一个问题:
难道说就因为他可以死而复生,就改变了这项义举的意义了吗?
难道说就因为我只能死一次,就意味着我的命比他更值钱吗?
不,不对,不是这样的。无论他自己感受如何,对于我来说,这都是一样的。死亡从来也不应该是怯懦的借口,恐惧也仅仅是因为软弱和无能。这个男人在用他的命换我的命,这才是整件事情的全部意义所在!
他为我做到了,现在轮到我去做了。
我觉得我的心里好像有某种东西忽然打开了一样,变得开阔、敞亮起来。尽管那种急遽的恐慌感依旧捆缚着我,但它却随着我心意的坚决而变得松动。我的心胆仍在怯懦地颤抖,我的肌肉依旧因为害怕而僵硬,但当我有了清晰的意识时,我惊讶地发现,自己已经手持利剑勇敢地站在了长三角的身前,拼尽全力替他挡下了这要命的一击。
电光火石,金铁相交!
又一次,从梅内瓦尔侯爵贪婪残暴的猩红双眸里,我看见了自己奋战的身影。
有时候,我会偶尔思考这样一个问题:我们应该如何去衡量一个人的力量?所谓“力量”的比较,是否就真的只是单纯级别高下的对比、装备的差别,又或者是职业技能使用程度的分别呢?
我觉得不完全如此,因为我曾不止一次地目睹过这样的景象:在许多次的比武较量中,一些级别较低、装备较差的冒险者,也未必总是输给他的对手——无论他们是战士、法师还是其他的什么职业。
我觉得,有时候,一些其他的因素也能决定一个人力量的强弱,比如说他正确选择战术的智慧、比如说他对时机的判断力,又比如说……
他的勇气。
刚才,在我还在死亡的惊惧中战栗徘徊、不敢投身战斗的时候,在我的眼中,巨大的吸血鬼侯爵梅内瓦尔是如此的强大,以至于能与死神比肩,轻易地毁灭我的生命。那时,我根本就不敢正眼去看他,更不用说与他正面搏斗了,这样的事情甚至让我连想都不敢去想。
那个时候,我无比虚弱。我相信无论是谁,哪怕只是一个手拿小木棍的蹒跚孩童,也可以轻易地击败我,因为我的心中,已无半点勇气。
而现在,当我重新振作,再一次勇敢地站到他面前的时候,我才发现,那个强大、凶残、不可战胜的吸血鬼侯爵只是一个存在于我脑海中的幻象而已。他固然很有力量,让人难以抵挡,但在他面前,我并非全无还手之力,只有闭目授首的份儿。
失去了盾牌这件有效的防护装备,梅内瓦尔侯爵的猛烈攻势更加难以抵挡。我只能全力防守,尽可能地节省斗气,多使用“招架”的战斗技能,减轻我受到的伤害,努力把他拖住,为我的伙伴制造更多的杀伤机会。
以我现在的能力,想要孤身一人硬扛大吸血鬼的攻击,那和找死并没有太大的区别。好在有牛头人萨满克拉多在一旁帮忙。作为一个施法者,尽管他很强壮,但职业的天赋决定了他的防护能力远不如我,但牛头人远比人类充沛的生命力让他有能力暂时分担一下我的压力,而且,他有时候他还可以使用“愤怒图腾”吸引梅内瓦尔侯爵的注意力,为我们赢得短暂而宝贵的恢复生命力的时间。
我们的努力得到了相应的回报,梅内瓦尔侯爵的生命力在我们的围攻之下不住地削弱下去,一直缩短到接近刚开始时的十分之一。但是相应地,随着他生命力的不住削弱,他的反击也愈加疯狂:巨剑的砍杀不再遵循一定的节奏,而是随时随地都有可能出人意料地冲我们当头挥落;他的魔法使用频率也越来越高,闪亮而危险的魔法光辉时常在我们眼前闪现,以一种华丽的方式剥夺着我们的活力。
上一次我因为过于托大、没有及时恢复自己的生命力,以至于付出了生命的代价。吸取了惨痛的教训,这一次我再也不敢稍有大意,没有给吸血鬼留下任何突然袭击的机会。因为我身上所有的生命药剂都已经消耗得一干二净,所以每当我的生命快要减少到一半的时候,我就会立刻退出战团,接受生命图腾和长弓射日神圣法术的双重治疗。
事实证明,我的顾虑明智而颇有远见的。
就在梅内瓦尔侯爵的生命只残留一线,随时都有可能毙命伏诛的最后关头,这头丑陋的吸血巨兽忽然再次扇动翅膀,卷起一阵狂风,把我们吹散开去,而后弃剑在地,双手掌心相对,大声念诵起某种怪异的魔法咒语。一道闪烁着浓重煞气的红光出现在两手之间的地方,最初只是一个微小的光点,而后这个光点越来越大,一直到最后变成了一只拳头大小的血色光球。
吸血鬼侯爵双手托起光球,一直捧到自己的面前,而后张开满是獠牙的大嘴,一口将这个魔法光球吞了下去。
做完这件事之后,梅内瓦尔忽然狂躁而兴奋地仰天长啸,原本就狰狞丑陋的面孔此时更加扭曲,脸上的皮肤拧成了大块的横肉。一层黑中带紫的色彩从他的皮肤下面渗透出来,他的指甲也如根根毒刺般变得更为纤长锋利。他眼眶中的红光越发地闪亮起来,简直就像是有一团邪火在里面熊熊燃烧着。
萨满法师克拉多秉承了牛头人一贯的骁勇性格,他哦哦大叫着第一个冲到梅内瓦尔的身边,连图腾柱都没有插上,挥起大斧迎面就朝这个经过了变异的吸血怪物扑了上去。
“托!”战斧砍在梅内瓦尔的身上,并没有像我们料想的那样血花四溅,而是发出了一声闷响,就像是砍在了一块坚硬的木头上。只见梅内瓦尔被砍中的手臂上只留下了一道浅白色的伤痕,没有流出一滴血来。
这一斧只损耗了吸血鬼侯爵五十点生命,远远低于萨满法师正常的伤害值。
梅内瓦尔低声吼叫着,一挥手就将克拉多远远击飞出去。这一记赤手空拳的蛮横打击居然比刚才他巨剑砍杀的威力还要大,中招的克拉多立刻就由一个壮硕的斗士变成了急需抢救的高危伤员。
作为另一个与吸血鬼侯爵肉搏缠斗的近身战斗者,我很快也遭遇到了和克拉多同样的惨状,被发了狂的梅内瓦尔重重地击倒在地。他的攻击既猛烈又透露出几分难以言明的凶险,我感觉他的利爪上似乎附着这某种险恶的魔法,在接触到我的刹那间释放出一种阴冷的力量,让我全身的筋骨立刻变得松弛无力、极度脆弱,以至于这看似普通的一击居然造成了令我垂危的巨大伤害。
倘若不是我一直小心地把自己的生命力保持在相对充盈的状态,这一击恐怕已经又一次把我送回到那无尽的死寂之中了。
“小心,他的攻击有古怪,千万不要硬顶!”我一爬起身就连声大喊,想要提醒其他人注意,这个时候,梅内瓦尔侯爵刚好冲到了黑极光的面前。
原本,我们的精灵魔法师有足够的时间逃脱这次攻击,但他做出了错误的决定。在巨大的吸血怪物逼近他的时候,他正在召唤一个火球术,而且即将完成这个魔法。我猜他大概是不想浪费已经消耗掉的魔力,又错误地判断了梅内瓦尔侯爵现在的攻击力,因此决定拼着承受这一次的攻击也要完成这个攻击魔法。
火球准确地命中,在梅内瓦尔侯爵的胸口炸出一大团火光。这一击的收效远比我和克拉多造成的伤害巨大,一百五十三点生命随着火球术溅起的浓烟一同散去。
与此同时,梅内瓦尔侯爵巨大的利爪也狠狠地刺过黑极光的身体。在他附加着虚弱魔法的阴险攻击面前,就连我的金属链甲都起不到什么保护作用,身穿单薄布袍的精灵法师就是一个更脆弱的肉靶了。毫无悬念地,他就像一张柔软的手纸一样被轻易地刺穿,无助地尖叫了一声就面无生气地瘫倒在地。
矮人牧师长弓射日一向都是我们中最悍不畏死的勇猛斗士,不过他虽然鲁莽,但似乎还并不像看上去的那么笨。原本,他正一边高喊着:“把这大家伙给我留下来,看我杀他个人仰马翻!”一边转动着他的骨质双节法杖就猛冲上来,不过在近距离目睹了黑极光如此轻易地被一击毙命、又看见梅内瓦尔侯爵调转脑袋一步步冲着他靠拢的时候,他先是微微错愕一下,而后怪叫着以差不多双倍于冲锋的速度向后逃遁,一边逃一边还不计工本地冲着自己猛施恢复法术,恨不得把自己补得血气过盛、七窍流血。
谁说矮人不是一个行动敏捷的种族,长弓射日逃命时的精妙步法足以让猎豹汗然俯首。他的两条小短腿就像两根弹簧一样以极高的频率来回轮转,让人意外的是他居然没有踩到自己的胡子。
一定是因为长弓射日的目标太小,而梅内瓦尔侯爵经过了两次变身、每次又都被火焰烧灼双眼,以至于视力大大降低,他居然放弃了追赶矮人牧师,转过脸又气势汹汹地冲着我和克拉多扑了过来。
***为什么又来找我?!
(广告啊广告:《大明首辅》,银月令著,中规中矩的穿越文,感觉比较有文化气息。
既然没有直通传送门了,那就给个书号吧:170685
另:感谢各位朋友们提供的粤语、英语和日语翻译,这是个困难的活,尤其是粤语翻译,太准确别人未必看得出感觉,太国语话了又没有效果,中间的程度很难拿捏。目前使用的是千种深晴的香港版,小弦子在这里特别致谢。)
虽然我们并不缺少与对手放手一搏的勇气,但对着这样一个能分分钟“秒杀”(长三角语)你的怪物去送死,那就不能算是勇气、而是真正的愚蠢了。我和克拉多对视了一眼,然后同时做出了唯一正确的决定:撒开两腿行云流水般地奔逃而去。
听着身后梅内瓦尔侯爵贴着我们的脊梁骨发出的低沉嘶吼声,我十分友善地期盼着我的牛头人伙伴此时能够脚下打滑跌一个跟头。
尽管语言不通,但克拉多那双晶莹硕大的牛眼含情脉脉地看着我,让我感觉他此时似乎也抱着和我同样不祥的念头。
如果黑极光还活着的话,那我们就有足够的把握能够摆脱当前的困境。他的远程魔法攻击可以使自己免于承受梅内瓦尔侯爵可怕的近身攻击力,只要我们能够吸引住吸血鬼侯爵的脚步,用魔法轰杀他只是时间的问题而已。
让人恼火的是,精灵魔法师很不明智的一次逞能断送了自己的小性命,也让我们陷于困顿之中。
许多人只有在离开之后才能体现出他的巨大价值,人们因此而深深缅怀他,我们此时对黑极光又念又恨的的复杂情感正是基于此。我不知道长期接触火系魔法元素会不会让人变得头脑发热,不过从黑极光拙劣的表现来看,这是非常有可能的。
虽然长弓射日也会使用一些远程攻击的神圣法术,但和他的近身搏斗魔法相比较,他的远程攻击法术简直就是在隔靴搔痒:花了十五秒时间施放一个法术,居然只打掉了十三滴血,而且还是暴击效果。现在我知道黑极光生前屡屡提及的“十三点”是什么意思了——如果这件丢人的事情是我干的,我此时一定已经羞愤欲死了,而他居然面无惭色,还操持着这拙劣的法术连连施袭、细水长流。
要是等他把这巨大的吸血怪兽一点点磨死,恐怕我坟头前的杂草都已经长成参天大树了!
“长弓,别打了,留着魔力给我加血!”直到听到长三角的声音,我才发现自己数漏了一个人。循声望去,我看见微弱的灯光在前方的一个角落里发生了轻微的扭曲,隐隐约约组成了一个胖大人形的透明阴影。这团阴影正以一种十分猥琐的姿态缓慢地前行着,拦在了我们奔逃的前方。
就在梅内瓦尔侯爵刚才变身的时候,半兽人游荡者一贯的龌龊做派让他嗅到了危险的味道,提前一步藏匿起身形,成功地躲过了梅内瓦尔侯爵的追捕。
“贼胖子,你抽风了!他的攻击力太强,我根本就来不及给你加血!”长三角的提议把矮人牧师吓了一跳,大声反对起来。
“别拿你那个实心脑袋来衡量我的智商,我可没说要和他硬拼!你把你的治疗术准备好就行了!”说到这里,我和克拉多已经分别从长三角身体的两侧奔过。肥壮的半兽人游荡者此时隐匿身形,正独自面对着飞奔而来的巨型吸血鬼。
就在梅内瓦尔侯爵即将撞到长三角身上的时候,长三角忽地一侧身,把这只庞然大物让了过去,然后掏出战锤对着他的后脊梁跳起来猛敲了一下。
这卑劣的偷袭在兽血沸腾的梅内瓦尔侯爵身上取得了成功,和所有受到过半兽人游荡者偷袭的对手一样,梅内瓦尔侯爵立刻神志不清地停住了脚步,因为这突如其来的钝器重击陷入了暂时的物理性昏迷。
这一锤只敲掉了梅内瓦尔侯爵七点生命,即便他此时的生命槽已经十分微薄,这一点小小的伤害对他也没有任何威胁。
但是,这一锤仅仅是长三角这次偷袭的前奏而已。
就在吸血鬼侯爵止步昏迷的一瞬间,长三角立刻亮出了他的“尸毒匕首”,手起刀落,深深地钉入了吸血怪物的后背上。
“刷”,一道价值一百五十二点的血箭从梅内瓦尔侯爵的创口处飙射开来,这阵巨痛让他立刻从昏迷中清醒过来,调转过头来想要好好清算这个卑鄙的偷袭者。
长三角一击得手,此时立刻抱头鼠窜,一边跑一边抖搂着他那只松软的大肚皮,哭丧着脸朝着长三角喊着:“快点,现在就给我加血啊!”
我不知道长三角为什么这么急着让长弓射日给自己补充生命力,因为他此时的生命槽还没有任何的削减。正当我在为他的仓惶感到不可理解的时候,一个惨绿色的“—22”从梅内瓦尔侯爵的头顶诡异的飘起,同时,另一个“—44”的惨烈数字也在长三角的头上闪现出来。
我们立刻就明白了到底发生了什么。
“尸毒”,“尸毒匕首”自带的一个阴损的杀伤技能,在给敌人造成持续伤害的同时,也给自己带来双倍的杀伤。在我们形容某次战斗的惨烈时,往往会用“伤敌一千,自损八百”来形容,而“尸毒”的惨烈尤甚于此,根本就是“伤敌一百二,自杀二百五”。在我们刚刚看到这个更像是自杀术的技能时,还曾嘲笑过它的无厘头效果,没想到,那么快我们就目睹了它付诸实施的力量:
虽然每次只能造成二十多点的伤害,但随着时间一点一滴的过去,这种持续性的毒伤却带来了惊人的效果。仅仅是短短的十秒钟,梅内瓦尔侯爵的生命值就已经真正减少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他头顶不断闪现着代表他生命减少值的数字,那幽绿色的字符仅仅是看一眼就能让人感受到剧烈的毒性。
而长三角此时只有比他更狼狈:借助着长弓射日的手,至高神达瑞摩斯播撒下的治愈之光此时像廉价的油灯一样一道接一道地迎头泼在他身上;他双手各抓着一大把大小不一的生命药剂,一边反胃地打着饱嗝一边痛苦地大口喝着——看起来已经快要喝吐了——同时还迤逦斜歪地拖着梅内瓦尔侯爵绕着克拉多插下的生命图腾柱一圈接一圈地兜***,接受着牛头人祖先生殖崇拜信仰的眷顾。
终于,尸毒匕首的毒性在梅内瓦尔侯爵的体内达到了最大的效果,在最后一个“—20”的字迹飘过后,巨大的吸血鬼侯爵停止了挣扎,他罪恶的生命终于走到了尽头。
“……怎么……怎么可能,这些卑微的蛆虫……”他面带不甘,双眼惊惧而又难以置信直视着前方,仿佛已经从这间死神的殿堂中看见了他生命的终途似的。不过,他好像忽然想到了什么,随即又露出了一个狂热虚弱笑容:“……不过……已经太晚了……没有人能够阻止……达伦第尔陛下的降临……”
说完这些话之后,他轰然趴倒在地上,巨大的身躯渐渐萎缩下去,直变成普通人大小的模样。他缩小后的尸体变得好像一具木乃伊的模样,皮肤褶皱,身体干枯而坚硬,全身的毛发都变成了白色,让人简直认不出他原本的模样。
看到他的尸体,我终于长嘘了一口气:“一切都结束了,我们终于干掉他了!”
“是啊,一切都结束了……”长弓射日也点点头。
“放屁!放屁!结束个屁啊!事情还没完呢!你们都把我给忘了!”长三角忽然激烈地大叫起来,“长弓,你***怎么停下来了,快点给我加血啊!”
梅内瓦尔侯爵虽然已经死了,可“尸毒”的作用仍然存在于半兽人游荡者的体内。他的头上仍然在不时地飘出“—48”、“—44”的字样,生命减少的速度反而好像比大吸血鬼活着的时候还更快些了。
“这个,有一个小问题……”长弓射日沉吟了一下,然后面带羞愧地指了指头上象征着他魔力值的、已经变空了的蓝色长槽,“……我的魔力没了……”
“魔法药剂呢?”长三角声嘶力竭。
“刚才喝的是最后一瓶……”
这时候,克拉多插下的生命图腾也达到了使用时限,“扑嗵”一下子倒在了地上。原本笼罩着地面的一个蓝色光罩立刻无影无踪,而长三角生命削减的速度愈加地快了。
“Oshit!你们该不会是合伙玩我的吧……”长三角看了看手里刚刚喝完的最后一份生命药剂留下的空瓶子,欲哭无泪。
“你还有五秒钟的时间留下遗言,你现在有什么,跟我们说说吧!”长弓射日半真半假地说道。他似乎竭力想要装出一副悲痛的样子来,可那不断微微向上**的嘴角出卖了他。他似乎正强撑着一口气想要憋住自己幸灾乐祸的笑意,那副表情十分精彩。
“我觉得……”长三角语重心长地说道:
“……我还可以……再抢救一下……”
话音刚落,他就立仆了。
(在这里特别提到一个读者——纯黑的夜。原本是很搞笑的一个乌龙:他不知道这就是小弦子的马甲开的小说,所以愤愤不平地在评论区留言指责,说我剽窃了《星空倒影》的人名。原本,这只是个小小的误会,哈哈一笑大家就都过去了。
可是,让我觉得有些感动的是:当他发现自己误会的之后,居然回来了,在评论区留言道歉。
已经好久没有看见有人在网络上这样郑重其事地道歉了,这里似乎已经成了一个不必为自己的言行负责、不必为自己的错误道歉的空间——其实即便是在生活中,如今又有多少人能够耿直诚恳地向别人道歉呢?
所以我觉得很高兴,也很感激。能够拥有这样热忱的坦荡的读者,作为写手,我感到这是一种荣耀。
以上!)
作为一个在战斗结束后被自己的技能毒死了的倒霉蛋,以什么样的态度来面对刚刚复活的长三角是一个让人困惑的问题。我很想对他表示我由衷的同情,可看着他满脸沮丧而又十分无奈的窝囊表情,仅仅是忍住发自心底的嘲讽笑容就已经是一件颇为艰难的事情了。
“我可是为了拯救世界献出生命的,你们是不是最起码应该表示一下钦佩?”看着我们拼命绷着僵硬得快要石化了的表情,长三角悻悻地说道。
“嗯嗯……”我们连连点头,对他的话表示赞同,同时用这种方式隐藏自己满脸情不自禁的笑容。
“就算是不钦佩,是不是也应该为我个人的不幸遭遇表示一下慰问?”看着我们的古怪表情,长三角咬着牙又说道。
“咳咳……”我们好像不约而同地患上了肺病,一个个地大声咳嗽起来。在凌乱的咳嗽声中,仍然可以听得出辛苦强忍着的、变了调的“嗤嗤”笑声。
“好吧好吧!别忍着了,你们这帮兔崽子,想笑就笑出来吧!”终于,长三角忍受不住我们怪异的目光,恼怒万分地大叫起来。
他的话真是救了我们的命,倘若真的这样一直强忍着笑,我只怕我的肚子都要抽筋了。在我们前仰后合的大笑之中,一脸倒霉相的长三角忿然嘀咕着:“怎么不憋死你们呢……”
在用最恰当的方式向我们英勇无畏而又运气不佳的伙伴表示了我们的热烈情感之后,我们兴致勃勃地聚到了一处,开始清点这最后一战的战利品。
我们先纷纷拾取了属于自己的那份“失落的圣典章节”,而后兴致勃勃地一起将目光投向了梅内瓦尔侯爵的枯尸。作为这群吸血鬼的首领,梅内瓦尔侯爵可以说寒酸得令人发指。从他的兜里,我们除了翻出了七枚金币和一些普通的药剂之外,唯一有使用价值的也只是一件可以增加生命力、魔力和魔法抗性的“食腐者护肩”——这件布甲护肩显然是专门为施法者准备的,对像我这样的战士没有什么用处。最终,长弓射日把这个护肩让给了黑极光。
除了增加的属性还不错之外,这件护具在款式上没有任何值得称道的地方。吸血鬼们颠覆性的审美观把这件护肩设计得左高右低、前凸后翘,乱糟糟地堆积在黑极光肩膀上,还有几根穗子凌乱地搭下来,就像是在一个乞丐的破棉袄上捆着一只破烂的拖把头。
即便是对于像我这样一个粗鲁的人类战士来说,穿着这样一个丑怪的玩意在大街上溜达也要付出巨大的勇气才成,更何况黑极光还是一个俊朗优雅的精灵魔法师。他几乎是在自我催眠地盯着这个护肩诱人的属性看了半天,然后狠着心肠万分痛苦地咬了咬牙,这才把它穿在了自己的身上,我心里忽然觉得或许我们应该送给他一根破木棍和一只缺了口的破碗——我个人感觉这样的造型会与他非常相配。
比起潦倒不堪的吸血鬼首领,他召唤出来的两个巨型骷髅守卫反倒给我们带来了意外的惊喜。从一个骷髅守卫残余的碎骨中,我们翻出了一只名叫“意志颅骨”的头盔。除了能够提供不错的防御力和生命力之外,这件造型有些阴森的头盔还可以增强佩戴者的意志力和专注力,提高战斗时的命中率,同时对一些精神系的魔法和技能有一定的抵抗作用。
原本这是一顶很适合我的头盔,而且同样能够佩戴这顶头盔的长三角和克拉多都同意把它让给我,但最终我并没有拿走这件让人心动的护具,因为从另外一个骷髅守卫的骨堆里搜出来的战利品引起了我更大的兴趣。
“望远镜的设计图纸……”刚找到件物品的时候,长弓射日兴奋得大叫大嚷,还以为自己找到了新的武器设计图,可片刻之后,他的声音就变得有气无力起来了,“……见鬼,只有五级以上的炼金术或者是机械制造才能使用。”
失望的矮人武器制造师把设计图递了过来,说道:“有没有人用的着?没有的话就卖了分钱!”
我的炼金术正好到达了一个瓶颈,在五级的位置上徘徊了很久。简单的原料改造和合成工作已经不能为我的炼金术技能提升带来任何经验了,对于我来说,这张图就好像是夏季赤日下的一缕凉风,来得正是时候。
“把图纸给我吧,头盔我就不要了……”我接过了长弓射日手里图纸,“……我学的就是炼金术。”
“咦?”听到我的话,长弓射日瞪大了眼睛瞧着我,嘴巴张得下巴都快要垂到地面上去了,“很少有人学这种变态的技能的,我还以为我这辈子都见不着这种猛男呢,没想到这么快就见到活人了。”
长三角在得知我学习了炼金术之后,也是倒吸了一口凉气,用震惊的目光再三上下打量着我。
“怎么了?”他们的反应让我莫名其妙,“只是一个普通的生活技能而已,不用那么惊讶吧?你们不是都有生活技能吗?”
“这个技能是不是普通,我可说不准……”沉吟了片刻,长三角犹豫地说道,“……我只知道我的一个朋友兴致勃勃地选了这项生活技能,然后发现它第一课就是教人怎么制造原子弹,然后他就万念俱灰地删号重玩了。”
原子弹?这个陌生的名字让我想起了埃奇威尔老师在第一讲时告诉我的关于放射性转变、裂变聚变和链式反应的一些内容,以我现在仅有的微薄的炼金术知识来看,以这些理论为基础,或许真的能制造出某种大规模的杀伤性武器,它的威力恐怕不会亚于传说中足以毁天灭地的禁咒魔法。
“杰夫,要是你真能造出原子弹的话,到时候我们组队找个副本往里面一扔,爽它个一干二净,直接升到一百级,啊哈哈哈……”一提到杀人放火的利器,长弓射日顿时两眼放光,浮想联翩。
“长弓,我越来越相信,你做牧师实在是入错行了……”长三角语重心长地说道,“……你要是投身到恐怖组织颠覆世界的伟大事业中去,一定会有一番作为的。要是当年的恐怖组织大亨本·拉登有你一半疯狂……”
“白宫和五角大楼早就被炸成一摊废墟了!”长弓射日洋洋得意地吹嘘道。
“不,他早就被人搜出来枪毙一百多回了——如果他的智商也像你一样低的话!”长三角面无表情地当头一盆冷水浇下。
我不知道本·拉登是哪个时代的邪恶禁咒魔法师,也不关心白宫和五角大楼是哪一位君王的府邸,我只知道,这张望远镜的设计图纸终究毫无异议地落到了我的手中,有了它,我的这一趟地下陵墓的冒险之旅就可以说是收获颇丰了。
我们把法赛利先生的独子一路送出了林间陵寝,三下五除二清除掉了那些在陵寝门外逡巡的吸血鬼后裔。走出丛林,这个饱受磨难的小家伙终于接触到了阳光,这让他苍白的脸上恢复了几分血色。
我们一路往瓦伦要塞走去,终于,在已经可以看见要塞大门的一侧山坡上,小菲利以超出他年龄之上的礼仪风度十分正式地向我们道了谢,并且诚挚地邀请我们有空去他的家中小坐,然后独自一人蹦蹦跳跳地朝着要塞跑去。
就算他不邀请,我也一定会去的,因为检察官法赛利先生还欠我十枚金币的佣金。老实说,如果早知道接受这个任务要面对像梅内瓦尔侯爵这样强大而危险的对手,我肯定会要求他提高赏金。不过看到这孩子消瘦惨白的面孔,我觉得不妨体谅一下那个差点失去了孩子的不幸的父亲。
在瓦伦要塞的城门外,我们解散了这支临时组成的冒险小队。除了我以外,我的伙伴们各有各的事情不得不离开:黑极光说他要去“困觉”,克拉多似乎是要去“奋觉”,长三角好像是在表示他不得不“haveasleep”,而长弓射日操着他那古里古怪的矮人土语对黑极光说着什么“眠る”。很快,这些忙碌的人们就一一向我道别,然后凭空隐没在我的面前,离开了这个位面世界。
(今天是周末,晚上小弦子可能会晚一些回家,可能会拖延一下。
另:下周就木有封推了,所以调整一下,中午半张,晚上半张,加起来也是一天一章(怎么有点朝三暮四的意思???),亲爱的同志们,讨生活不容易啊……)
送别了并肩战斗的伙伴们,我第一时间找到了瓦伦要塞的驻军指挥官佩克拉上校,向他报告在林间陵寝的种种遭遇,以及揭露梅内瓦尔侯爵的真实身份。邪恶的吸血鬼首领在临终前所说的那几句话让我的心里十分不安,我始终有一种说不出的可怕预感,就好像这世界即将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一场巨大的灾难即将降临。而这一切,都与我们今天的遭遇有关。
佩克拉上校依然是一副无精打采的模样,细声慢语地对我说着,可他所说的内容却与他所表现出来的老迈昏聩截然不同:
“……我一直觉得梅内瓦尔的身份很可疑,最初我觉得他和他历代祖先的画像全部都惊人地相似,这引起了我的怀疑,而且,从来没有一个人见过他童年时的模样,也没有人听说过有关他家族女眷的传闻,这太不正常了……”
“……感谢你们拯救了我的助手,在此之前,我已经失去了十三个最好的密探,现在我已经可以断定,是狡猾的吸血鬼残害了他们。你带来了至关重要的消息,先生,我已经给国王陛下写了一封信,说明了这里的危机,他们会很快派遣援军来到这里。达瑞摩斯庇佑,希望一切还都来得及挽救……”
说到这里,上校站起了身,面对着墙壁,取下了挂在墙上的佩剑。他轻轻抚摸着剑鞘,犹如一个父亲抚摸他熟睡的孩子。
“……这将是一场艰难的战争,是法尔维大陆曾经遭遇过的最大危机。对于一个已经老去的战士来说,它来得,有些晚了……”
说着,仔细地将佩剑别在自己的腰带上,静默地站立在窗口,望向远山墨色的阴影。他的神态依旧疲惫、身材依旧佝偻,文弱的面容与他齐整的军装格格不入,可他的目光里有一种热烈的东西在涌动,令我的心随着他的远眺而沸腾。他微微紧皱的双眉间隐含着一种举重若轻的大度风采,让人感觉即便是再沉重的职责落在这个中年军官的身上,他也会毫不犹豫地勇敢承担。
这一切都与我印象中的佩克拉上校截然不同。我本以为他是一个老朽迟钝的堕落官僚,却没有看到在他斑白的两鬓间隐藏着一双睿智清醒的眼睛,在他柔弱的身体中燃烧着一颗军人勇敢无畏的灵魂。
危难就像是一块灵魂的试金石,或许只有在面对它的时候,我们才能看得清一个人的勇气和正直。
而我却又是那么的愚蠢,仅凭表象就深深误解了一位令人敬重的长者,反而轻信了心怀叵测的阴谋家,还一度险些命丧他手。
作为这次任务的回报,佩克拉上校送给了我一只名叫“观察者掩体”的轻型钢盾。这正是我现在最需要的防御器械,比起在林间陵寝彻底损毁的那一只普通的小盾牌来说,这只钢盾不但能够为我提供强韧得多的防御力,而且它“观察者”的属性也提高了我在战斗中的观察和分辨能力,这让我大大提高了格挡的几率,使我有更多的机会完全防御住敌人的攻击,而不受到任何伤害。
我第一次感觉到领受奖赏是一件如此让人羞愧的事情,尤其还是如此珍贵的奖赏。我觉得我非但不配接受佩克拉上校的奖励,而且应该为我的所作所为受到惩罚。在从上校手中接过盾牌的刹那,我的脸在发烧,不敢正视他的眼睛。
当我离开上校的办公室时,他已经坐回到自己的桌子前,陷入了静静的思考。夕阳的西照从窗口泼洒进来,将上校的身影笼在一团含蓄而深沉的光辉中,给我留下了一个军人睿智而坚定的剪影。
辞别了上校,我陆陆续续地向委托我工作的雇主们收回了我应得的报酬。检察官法赛利先生和城防巡逻官蒙太拉爵士如数支付了“失踪的独子”和“血族之牙”任务的酬金,当我去法赛利先生家的时候,被我们营救出来的小菲利正在用功地练习剑术,他还说长大了要做一个“像杰弗里茨·基德一样勇敢”的战士。后来我才知道,当长三角再去拜访的时候,这个小鬼头说的是长大后想要做一个“像长三角一样优雅的游荡者”,而他对长弓射日说的是要成为一个“像长弓射日一样圣洁的牧师”,我觉得这孩子长大以后很有成为一名出色政治家的潜力。
不过这时候对于我来说,这孩子所表现出的如水晶般单纯的爱戴比他父亲交给我的、装着一打金币的钱袋还要宝贵。
我把那五页失落的圣典章节交还到要塞的神殿之中,遗憾的是,受到了黑暗魔法的影响,这几页圣典上原本附着的神圣魔力已经完全消退,彻底变成了普通的书页纸,而损毁的圣典也不可能再重新恢复它完好时的巨大神力。不过对于神殿的僧侣们来说,他们显然更看重这几页纸背后的宗教意义。除了五枚金币,他们还送给了我一条受过神力加持的腰带,可以增加我18点的力量,并且提高我的闪避几率。
我向要塞里的战士训练师汇报了我战胜“受诅咒的战魂”的事迹,他以感伤的口吻赞扬了我几句,又教授给了我一个名叫“剑刃风暴”的技能。这个技能可以让我在十五秒的时间内同时给身边最多三个敌人造成强烈的伤害,在我被围殴的时候非常有用。
事实上,我觉得这个粗犷的战士训练师是一个头脑简单、过于轻信的人,他甚至没有向我索取战胜“受诅咒的战魂”的信物,只是听我讲述就无条件地相信了我。我猜测,就算我什么都没做,在要塞外溜达一圈,回来告诉他我已经完成了任务,这个傻乎乎的训练师说不定同样会传授我战斗的技能。
在完成了这一切之后,我再次回到了坎普纳维亚城,重新回到我的炼金术老师埃奇威尔先生的实验室里,心情急切地取出了藏在包裹中的“望远镜的图纸”……
(在市场上整整泡了一天,小弦子要累垮了。晚了实在很对不住大家,不过遗憾的是,明天这种情况可能还会继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