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小卓翔
碛口也是颉利的主要据点之一,储藏着许多突厥人抢来的财宝、牛羊皮、粮草等——wwwcn——颉利被擒后,碛口不攻自破,辛苦多日的唐兵长驱直入,大街小巷人喊马嘶,颉利的行宫更是被翻腾的不成样子,许多重要的珍宝文书均不翼而飞。主帅李靖对此也未多阻止,直到第二天上午他才命令各军归队,原地休整。
这么快袭破颉利,简直让人难以相信。但李靖确实善于出奇兵,同时在其他战场上,唐军也发动着大小不同的进攻,以配合主帅李靖。除李勣出通漠道以外,灵州大都督任城王李道宗出大同道,左武卫大将军柴绍出金河道,豳州都督王孝节出恒安道,营州都督薛万淑出畅武道,十余万人马,几路并进,江河日下的突厥不败才怪呢。
其中任城王道宗也很战果辉煌,战灵州,俘人畜万计,郁射设、荫奈特勒等部首领慑于威势,率所部来降。捷书传至长安,太宗激动地对群臣说:“往国家初定,太上皇以百姓故,奉突厥诡而臣之,朕常痛心疾首,思一刷耻于天下,今天我诸将,所向辄克,朕岂遂有成功乎!”
颉利被捕,番营攻破,宣告了东突厥的灭亡,太宗大喜过望,下令将突厥可汗颉利即刻解来京师。
二月,在通往长安的官道上。
这是一个罕见的霜晨,田野和房舍上下了一层薄薄的细雪,村庄的竹林和常绿树上也是一片银白——wwwcn——
顷刻间,东方天空露出了金色,昊昊旭日,升上没有一丝云翳的空中,霞光万道,照耀着田野、农家。那粒粒白霜,皎洁晶莹,在阳光照耀下,银光闪烁。即便是背着太阳的地方,投映着紫色的暗影。农舍、竹林,以及田地里堆积的稻草垛,就连那一寸高的稻荏上,也是半明半暗,半白半紫。一眼望去,所见之处,银光紫影,相映成趣。
长孙凛非常惬意地骑着战马,跟随着大军慢悠悠地走在路上。
此次攻打突厥,按照李靖的话语来说,长孙凛的功劳绝对排在前面。若说唐军必然能将突厥击败,那么长孙凛孤军深入的作用在于:一是将朝中大臣唐俭安全救出;二是引贼出巢,分散了敌军势力,让唐军可以轻易一一击破,却又减免伤亡;三是劫持颉利,动摇敌方军心。
如此卓越功勋,再加上长孙凛身后的家族背景,李靖也没有向其论功行赏,唯有回京城等太宗亲自决定。
然而李靖在回归长安的路程上,却没有给长孙营任何任务,似乎是在刻意讨好,避免其回去告状。别说窦凤,即便是他的妻子红佛女张氏也非得给他好看不可。因此这一路上,长孙凛轻松自在,除了欣赏这绝对自然的风光美景,也就没有其他任务。
远处,一个农夫站在霜地里烧稻草,青烟蓬蓬散开去。遮蔽了太阳,变成银白色。逢到霜重,那青烟竟也带上了一层淡紫色,甚是美丽。
长孙凛正享受着眼前这般良辰美景,却见到有几位士兵步履匆匆。
“梁医官,快!那个女人又犯病了!”这时有个士兵催促道。
长孙凛皱了皱眉头,这大军当中,唯一的女子便是那位娇媚无双的萧皇后。也许是葡萄心理作祟,也许是传统礼教的缘故,唐军的士兵们似乎对这位“美丽不让赵飞燕,侠烈还输虞美人”的萧皇后不甚感冒。
“究竟是怎么回事?”长孙凛叫住这几个士兵问道。
“那前朝的萧皇后有疾染身,李将军让医官给其把脉看病。”士兵们皆是恭恭敬敬地回答道。
此时的长孙凛已经不再是刚入军营的纨绔小子,他练兵有素,待属下情同兄弟且孤军深入敌营的种种英勇事迹,在唐军当中是传开了。在加上当今长孙皇后乃是其一家所出的姑姑,这长孙司阶今后怕是前程无量。所以营中许多士兵都是想方设法地想加入长孙营当中。
“带我过去看看吧。”长孙凛滑鞍下了马,跟随士兵们一起过去。他心态已是成熟,并非看到对方美色便心旌摇曳。只是在他看来,一个女子因为所嫁非人,无辜遭受人生如此多坎坷的曲折,确实值得同情。至于那保命失贞的说法,他认为那纯属胡谈。
人说这福不双至,祸不单行。人生坎坎坷坷,曲曲折折,偏偏老天还要病她一场,精神上折磨她,就连肉体上也不肯放过她。
萧皇后在那兵荒马乱当中心惊胆战,此番回去所要面临的又是新朝皇帝,而且连夜赶路,天寒霜露太重,内心忧虑,外边感了寒气。萧皇后乃是长居皇宫娇生惯养的,这一下就被病魔给击溃了。
此时的她已没有往日娇媚万千的风采,满脸苍白,浑身发抖,头重眼昏,四肢无力地躺在马车的寝褥上。李靖看她身份尊贵,且是一个娇弱女子,特意为其准备了一辆马车作以代步。
然而这行军中条件极差,且大军上下十万余人,全都是粗鲁男子,怎能照顾她这一娇弱女子。长孙凛看着她那可怜兮兮,楚楚动人的体态,心中叹了一口起,跳上了马车,命人拿打一盆热水过来,将马车门关紧,避免寒风渗入。
长孙凛用一块布巾浸泡热水,扭了扭之后,将已是不省人事的柔弱女子抱入怀中,把热斤敷在了她的额头上,萧氏低低地呻吟了一声。
将她放下以后,他便把再找来一块布巾,用那烫手的热水浸湿,也不顾男女之别,隔着衣裳为其擦拭全身,这热巾所到之处,与冷空气撞击发出嘶嘶声音。如此数番,再换了几盆热水之后,已经被加上数层被褥,被裹得严严实实的萧氏此时已经有几番朦胧意识,她迷迷蒙蒙地微撩眼皮,看到一个身影在忙碌着……
平生不会相思,才会相思,便害相思——wwwcn——
风景和丽的湖边,一港小湾,绕过殿来,港面上驾着白石大桥,绕岸齐齐的杨柳,临风飘拂。一位少女,正静静地坐在柳树下面,清风徐来,柳丝拂面,看那水面游鱼结队,来去自如。一群宫女正在不远处候着,等待少女的吩咐。
少女身着一身碧绿的翠烟衫,散花水雾绿草百褶裙,身披翠水薄烟纱,肩若削成腰若约素,肌若凝脂气若幽兰。碧波般的明亮双眼,高巧秀气的鼻子,红唇诱人。一头秀丽的黑发随意披下,整个一浑然天成的仙子,细心雕琢芙蓉出水。
“公主,此处靠近风口,不宜久坐,恐您千金身子骨感了寒气。”一位年纪稍大的宫女过来福了个礼,劝公主尽早回殿。
少女手中正玩弄着一个很可爱的魔合罗,这魔合罗是一种小朔的玩偶,高约六七寸,那齿、眉、发、衣襦、褶裙活灵活现,制作得精巧可爱。
“恩,晓得了,待我再会儿再回去。”少女应答完,便又继续玩弄着手中的玩具,一副爱不释手的模样,看来对这个小玩意非常宝贝。她甚至环顾四周没人注意的时候,轻启朱唇悄悄吻了吻小魔合罗,然后羞红着脸蛋,自言自语地对着小玩具说道:“魔合罗,你能告诉我凛弟弟什么时候回来吗?”
也许是想到了心上人的模样,她便一脸憧憬地将魔合罗拥入自己的胸前,陶醉而幸福。
“长乐姐姐!长乐姐姐!”高阳手里也抓着一个东西,慌慌张张地从池水的另一头跑了过来,谁知越急越慢,她竟被路中的一块小石头撂倒,生生地扑到地上。附近的宫女一阵惊叫,纷纷跑过去要扶公主起来。
“小玲儿,你慢点,哎呀,痛不痛啊!”长乐看妹妹匆匆忙忙地跑过来,便叮嘱道,看到高阳摔跤了,她便紧张地扶身跑过去。
而高阳没等他人过来,兀自自己爬了起来。她先是检查了手中所拿之物是否完好,放心后便拍了拍身上的灰尘,也不管手上被刮了血道子,依然突突地跑到了自己姐姐身边。
“长乐姐姐,我刚听小太监说了,后日征突厥大军便会回到长安城。”高阳兴奋地说道,乌黑大眼睛扑闪扑闪。
“此话当真?!”长乐刚握着妹妹的手便紧紧抓住了她,激动地问道。
“恩,父皇已经下令宫中光禄寺,将会举行一场盛大的庆功宴,要嘉奖此次所有有功将领。”高阳眉开眼笑的,她才不管什么庆功会,只是知道自己的凛哥哥要回来了。
长乐呆呆地缓缓地坐了下来,她的脸上也跟着绽放出笑容,喃喃地说道:“凛弟弟要回来了……”
高阳很是开心地贴到了姐姐的身上,双手甩了甩手中的玩具,眼睛却是盯着姐姐手中的魔合罗说道:“等凛哥哥回来,我也要让他再给我做个魔合罗——wwwcn——”
长乐玉指轻柔地戳了戳高阳的额头,嘲笑她道:“这万花筒玩腻了?玩腻了便给姐姐拿着?”
高阳急急地将握住万花筒的小手放在背后,嘴巴嘟囔道:“没,永远都不会玩腻。可我还想要一个哥哥做的魔合罗。”
长乐柔柔地握着妹妹的小手坐了下来,笑着说道:“你这个小贪心鬼。”
原来自长孙凛走后不久,长乐为了借妹妹的名义给情郎寄信,便将心事一一说与高阳听。刚开始高阳可不干了呢,她哪里愿意与他人分享凛哥哥,甚至还恼了姐姐一个月。后来高阳也听说凛哥哥已与他人订了姻缘,她一个小女孩哪有什么主意,也只能来找长乐姐姐商量了。虽然是不情不愿,但是她也只能认了。
两姐妹就在相思的日子互相倾吐心事,度过一个个思念的夜晚。而前几日去探望长孙舅舅,却发现有位窦纳言家的小姐窦旖,刚从灵州军营回到京城,竟已到长孙府上拜访,并且围着窦妗娘姑姑长姑姑短的,叫得甚是亲热。敏感的高阳更是下定了与姐姐一起抗击情敌,保卫凛哥哥。
晴空一碧如洗,树叶光耀如火。
傍晚,由于离长安只有一个昼夜的脚程,加之连日日夜兼程的赶路,战士们也有些劳累,李靖下令全军就地休息一夜,明日继续赶路。
萧氏慵懒不已地半倚在马车卧榻上,车厢内静悄悄地,她的耳朵倾听着外面的动静,每当听到那个少年人的声音,她便轻轻地笑了笑。
这些日子,这个年龄足以做自己儿子的少年人,却大大颠覆了萧氏对于男人的概念。少年对重病在床的她,照顾的极为细心体贴,平日里虽然有时候动作较为亲密,他也是坦荡荡地,也没有趁机揩油。不愧是长孙将军的孙子,有着其爷爷那般的稳重风范。
长孙凛正在和几位战友玩耍着蹴鞠,他一看到蹴鞠往自己方向奔来,便大喊了一声:“大牛,我踢了,你便接住!”他使了个悬腿的勾子,赶上一脚,兀的响一声,不知是因为力气使太大,把那球踢在了青天上。
哇!一群士兵开始喝起倒彩,长孙凛只能灰溜溜地下场了,轮到其它士兵上场接替。
“你怎么没出去晒晒太阳?今日阳光不错,对你的病有好处。”长孙凛一身热气地走了过来,他的脸上汗珠还在往外渗,一脸的阳光。
萧氏拿起随身的手帕给他擦了擦,摇了摇头,没有说话。尽管她早已经看破世俗,对背后的冷嘲热讽麻木不仁,可是不知为何,在这少年面前,她总是还想给自己保留一份自尊。
长孙凛仿佛没有看到萧氏的摇头,他妄自拦腰将萧氏抱起,走到一个阳光充足的地方,眼尖的马富开始起哄起来,其他熟悉的士兵也跟着怪叫。
萧氏虽已年逾不惑,但那容颜的娇嫩,皮肤的细腻,仍然保持着青春少女的模样。她被长孙凛如此抱住,再加上周围士兵看热闹般的起哄,即便是历经世面的她也羞红了双面,低声道:“你要干什么?快放我下来。”
长孙凛可是脸皮厚实之人,他也没理睬,甚至还叫来一士兵在草地铺上一块布毡,然后将萧氏小心轻放到布毡上。
“在这里晒晒太阳,对你身体康复会有好处的。”长孙凛为她理了理有些松动的云鬓。
“我这些日子身子已经康复,即便是出来晒太阳,也可以自己走来。”萧氏还是为她那份虚无的矜持辩解道。
“我昨日做了个梦,很有意思,想不想听听?”长孙凛平日里看萧氏百无聊聊,总会说一些故事儿给她解闷,他说的故事萧氏是从没听过,只觉得新鲜而有趣,此时萧氏也连连点头,用她那双妩媚的桃花眼期待地望着对方。
“梦里是另外一个世界,战争的阴云笼罩着这个世界,每一个渺小的个体都在战争带来的漩涡中挣扎着,承受变幻莫测的命运。在京城里,有一个以舞蹈为生的女孩叫做玛拉,她是一个有着美丽嘴唇的女子,笑容甜美到能让北极的星子变的温暖。那是一个浓雾密布的日子,在雾雨朦胧的滑铁卢桥上,玛拉与一个叫做罗伊的武官相遇……”
萧氏被这一感人的故事深深吸引住了,她为朦胧的月光下罗依和玛拉依偎的身影感到欢欣;为罗依的战死感到难过;为玛拉和凯蒂的姐妹情谊而感动;为天使折断了翅膀,就此堕落的玛拉感到惋惜;当说到玛拉在驿站竟与生还的罗依相遇,萧氏脸上的表情复杂多变。
“雾雨茫茫的城市里,玛拉找不到自己的方向。看着同为娼妓的同伴行尸走肉般的走过,她不敢想象自己同样的将来。她爱着,却不能去爱。丧失了一切希望的玛拉,迎向奔腾而来的战车。等到罗依来到,在他们初遇的地方,只找到了爱情的信物,寄托了最美好希冀的吉祥符。佳人已逝,几度沧桑之后,同样浩大的战争再次笼罩芸芸众生。罗依的战车渐行渐远,只有哀婉的琴声还在吟唱战火中地久天长的友谊……”
当长孙凛说完故事之后,萧氏已经是泣不成声,她的玉手紧紧抓住了少年人的手臂,为这荡气回肠的爱情和凄美的结局痛哭不已。
“你知道吗?许多听完这个故事的女子,她们都觉得自己永远没有玛拉来的美丽和纯洁。”长孙凛眼睛里发着亮光。
萧氏摇了摇头,咬着牙示意长孙凛不要再说下去。很明显,她已经联想到自己的命运。
“在战乱中,柔弱的女子生命如浮萍,她们不是烟花,亦没有脆弱。只是命运打败了她们,一种无人能知的力量,一种强悍如男子都无法理解的力量,让花朵颓然凋谢。玛拉就是这样的女子,她没有被战乱、被命运所击溃,却是被自己的爱情所击败,死亡带给她是一种解脱,却留给了罗伊一生的遗憾。”
萧氏呆呆地望着眼前的少年人,他的言语一针见血地戳破了她内心深处的自卑。她是一个对人生很悲观失望的人,她总是一味接受命运赋予她的一切,从来不敢主动去追求些什么。每一次辗转于这些王者,她表现得优雅妩媚,装饰着自己小小的自尊,实则是在掩饰内心深处一种自我犹怜的悲哀。
“报!李将军请您到虎帐营去一趟!”长孙凛正想安慰萧氏一番,却有一位士兵匆匆跑了过来。
这时候有找,不会是安排什么事情吧。长孙凛便托其他士兵照顾萧氏,自行走到了将军营帐,当他走入营帐,却是呆了数秒钟之后,兴奋地叫了一声:“爹!娘!”
原来窦凤在家里挂心儿子,这个小儿子可是从出娘胎就没有离开过她如此久远。在从无忌那得知长孙凛已在归程上,且不日将会到家,窦凤在家里也是等不及了,她便和长孙无忌二人坐上马车,就着长安通往边塞的官道上沿路向前走,为的只是早日能碰见儿子。
窦凤则是不顾仪表地冲了过去,用力将儿子拥入怀中,尚未言语眼泪已经潸潸落下:“我乖宝宝,娘亲可想死你这幺儿了!”
长孙无忌腆着大大的肚子站在一旁看着这母子二人,李靖和苏定方都在一旁作陪,他也不好有失仪态,双手却也是因为激动而微微颤抖。
“来,让娘看看,我家凛儿离家一年了有没有瘦下来。”窦凤在又抱又搓又捻确认儿子身体无事,便放过长孙凛,仔细端详这个许久未见的儿子。恩,不愧是自己怀胎十月生下的儿子,在那边塞旮旯艰苦之地,不仅没瘦下来,反而长得更高更结实了,只是人也黑了不少,可见吃了不少苦。
“这小子在我灵州军营,每日大鱼大肉伺候着,哪敢怠慢他半分。”李靖为了证明自己做足款待,从中插话嘀咕道。
在场的一家三口狠狠瞪了这个破坏温馨重逢场面的李大将军一眼,长孙无忌想上前有话要说,窦凤却还不肯放过儿子,拉着长孙凛到一旁说家常话,长孙无忌也只能苦笑着摇摇头。
李靖拍了拍长孙无忌,说道:“咱们俩也许久没喝上几盅了,今日你来这,可就得和哥哥我喝上几杯。”长孙无忌忙点头答应。
“你凝姐姐去年年底就已归家,家中过年一家大小都在,就差你这么个宝贝了,娘一想到你在那边塞吃苦,这年也过得无味,好在长孙家祖辈保佑,保我家凛儿平安归来。”窦凤轻抚着儿子因为风吹雨打而变得粗糙的皮肤,心疼不已。
“娘,别想那么多了,凛儿这不是回来了吗?待儿子回到家,好好陪娘在家里,孝顺爹娘。”长孙凛揽住了母亲稍显削弱的肩膀,安慰着说道。
综观公元7—10世纪的世界,唐朝是当时最发达、最强盛的国家——wwwcn——从版图上说。唐代与汉代相比,“东不及而西过之”。在交通上。继陆上丝绸之路之后,海上对外贸易获得长足进步,而南北运河的开通。更是加强了国内各地区的经济文化关系,意义殊为重大。而同一时期的印度长期处于分裂状态,日本的发展也远远落后于中国,阿拉伯世界正处在扩张时期,拜占庭与西罗马帝国则进入衰落时期。西欧8世纪进入封建社会,即查理帝国时期,进而分裂为东西法兰克福王国。可以说,中国是当时世界上当之无愧的最强大国家。
菲比亚斯是阿卡提半岛上一个小小的种植园主,连着这几年阿波罗都慷慨地赐予了他充足的阳光,葡萄一次次地丰收了。他有一位兄弟叫做菲亚萨斯,当年因为战乱而飘泊海外,如今在遥远的东方一个叫做大唐的京城长安经商。
据说这几年大唐的皇帝勤勤恳恳,苦心经营。如今东方的大唐天下大治,百姓富足。这位大唐皇帝酷爱喝葡萄酒,托他的福,菲比亚斯两兄弟,一个做生产,一个做销售,将地中海特制的葡萄酒还有其他诸类特产,不远千里销售至长安。不出几年,兄弟俩都过上了富足的日子。
菲亚萨斯常常写信告知哥哥自己在长安的近况:
“人们都说思想开放的皇帝能够带领国家走向富强——wwwcn——前些日子,原来一直侵略中原的突厥人也被唐军给打败了。现在长安城里的人们越来越富,即便是我们这些所谓外夷的蕃商。在长安城里,从婆罗岛、真腊等地运来的黄金、玉石,金匠们做成漂亮的首饰,反手卖出去,就赚了大笔的钱。城里的十来个瓷器作坊每日都能做出好几千个——有人说是上万个——瓷罐啊,瓷壶啊,在长安城里卖,也有运到遥远的波斯、大食甚至地中海东边去卖个好价钱。织布的丝绸工场,还有打铜器铁器的作坊,都是从本度或者四周那里获得原料,然后做成昂贵的成品再卖出去,大家一个个笑逐颜开。西市许多商人和作坊主,都像伊利斯女神一样脚上长了翅膀,呼呼呼地富了起来。”
另一封信是这样写到:
“新年虽然刚过不久,现在长安城里家家户户都张灯结彩,喜气洋洋。因为远征突厥的大唐军队就要回来了,他们此次打了一个很漂亮的大胜仗,几乎将整个突厥的老巢都给平了。城里的作坊也越来越多,这些年来风调雨顺,斗米也不过三四钱,家家户户夜不闭户,百姓富足安定。
前些日子我还在西市附近新建成的市场上租了个店铺,打算给我那将成年的大儿子经商。这一市场原来是一片堆放垃圾的荒地,臭气冲天得谁过了都要掩住鼻子。记得我曾经跟你说过的皇后的外家长孙世家吗?
据说长孙府上长孙夫人将这块荒地买了下来,在中间立起标杆,杆上悬挂幡旗,环绕水池设立了六七个铺子,制作煎饼和团子,召来小孩子投掷瓦砾,击打幡旗,凡击中幡标的,就赏给煎饼、团子。两街的小孩争相前来投掷。不到一个月,居然有上万人次来投掷石头、瓦块,池子迅速填满了。长孙夫人在填平的这块地皮上,建造了铺面房二十间。由于这里地处闹市中心,出租后每天可获利几千钱。这个地方由此得名“长孙店”,成了繁华市区。真是一个很聪明的商人,对吧?
天下大治,生意兴隆,我也过得顺利开心。只是前些日子我如期去怡情院,却听到了令人伤心的消息。那个我曾经向你隆重介绍过的,美貌可比特洛伊的海伦的怜卿姑娘,竟然在闭关半年后,赎身离开了怡情院。我四处去打听,却没有怜卿姑娘的任何消息。我是难过了好几天都睡不着觉,怜卿姑娘可是我心中完美的女神!祈祷阿佛洛狄忒能再将她赐予凡间,祝福她一切平安顺利!唉,相信整个京城的男子都有我这般的心愿。”
蒙蒙细雨驱散了初春的寒气,雨后天晴,斜晖洒向大地,为人间带来无边的春意。涧中冰雪开始消融,清澈的春水碧波荡漾,在这如醉似梦的景色里,岁月暗暗流逝,年华悄悄更换。
早春的清风一下子吹到了京城之中,在平塘坊的翠舞笙歌中,怡情院后的一院子里,芬芳桃花俏立枝头,吹来的凉风还荡漾着旖裳罗裙的香气。
一个身子纤瘦的美丽女子,伫立在院子里观望百花吐艳,春意盎然的美景。呆呆望着初归的鸿雁高高隐入云空,飞落的花瓣在烟雨濛濛中起舞,女子叹了口气,许久没有他的确切消息,离别的愁苦让她心绪凌乱。
女子转身回到了自己的卧房,屋内堂皇而精致,精致绣床上被褥凌乱,显然是她刚从梦中醒来。女子突然感觉胃里一阵翻腾,她猛地冲到床下的痰盂,将早餐给吐个精光。嘴里酸涩,直感到恶心得厉害,
她轻轻地坐回床沿边,温柔地抚摸自己的小腹,幸福感驱逐了忧愁,一种祥和的笑容呈现在脸上。前些日子,发现自己怀孕后,多日来纠缠着惊惧、担忧、挂念之情皆因在她肚子里孕育的新生命一扫而空,取代的是满心欢喜雀跃之感。
“宝宝,听你白洁姨娘说,征突大军就快回长安了,想来你爹爹也快回来了,不然你这小坏蛋怎的这般不听话,每日折腾娘不下十次。你跟你爹爹一样坏。“
“宝宝,你想你爹爹吗?肯定也很想吧,娘这几天更想你爹爹了,可见是你这个小家伙从中作祟,不然别人怎么会说母子连心呢?”
单怜卿跟自己的孩子说了说话儿,感觉胃里空空,想到该吃午饭的时候了,她便起床去补补身子,免得生出营养不良的小小凛,她要给他生个活蹦乱跳的小坏蛋!
“怜卿妹子!怜卿妹子!”,正当单怜卿走出院子,准备叫丫鬟给她端些饭汤,却听见外面有人喊叫自己的名字——wwwcn——
“骆大哥,什么事情如此焦急?”单怜卿柔柔地笑了笑。骆宾王是她这两年在长安所认识最为欣赏的男子,众多追求她的男子中,如骆宾王般痴情的可不少,但是能有他这番才气和抱负的实在不多。
骆宾王在经历了多少痛苦挣扎已是不得而知,但在他度过情劫之后,提出要了与怜卿结拜兄妹。单怜卿倒也没有什么异议,毕竟有这么一个才华洋溢的大哥也是不错。
回到怡情院养伤后,她本不欲见任何旧人,但骆宾王自从她离开长安之后,每日都在怡情院里苦苦等候她的出现。单怜卿不忍这样一位有抱负的男子不应终日徘徊于欢场,而迷失了自己的方向。一日便找他告知自己已为人妇将为人母的事实。
“快!征突大军……李靖的大军已经回到京城了,快去看看,长孙公子应该也回到长安了!”骆宾王是跑着过来给单怜卿传话的,声音都有点断续,尽管如此,他还是被眼前女子艳比桃李的笑容给吸引住了。
单怜卿先是被此消息怔住,然后便是匆忙地连饭也顾不上吃了,她回到绣房里去为自己添上了件披帛,正准备出门,又突然匆匆回房里戴上假面,毕竟她在长安名气太旺了,无论如何都不可以真面示人。
“唉,妹子,小心些,你若急着见孩子他爹,也小心我外甥才是。”骆宾王担心地在后面跟着,还不忘谆谆嘱咐。
人是一种很奇怪的动物。许多受过现代文明教育的人都明白战争给人类带来的危害,大多数人都是支持反战的,但是当战争来临之时,他们却也会前仆后继地穿上军装到前线去打仗。就像不少人异议举办奥运会会消耗国家财政,会损害部分弱势群体利益,但是他们会发现平日里那些徘徊在三餐温饱的低保户们,也会为奥运健儿们呐喊助威,看得津津有味。正如一个人需要有尊严,一个民族也需要有尊严。
王师北定中原日,家祭无忘告乃翁。
自汉代之后,中原屡遭北狄窥关,百姓惨遭匈奴迫害。生活在太平盛世的隋唐人民,都具乐生、贵生的人生态度,追求快乐幸福的生活,但也不代表他们忘却祖先曾遭受的耻辱,数百年来汉人军队对突厥的第一场完胜,长安的热闹场面是可想而知的。
后世的史书曾描述过当日的情形:“……万户皆集会迎军,周围五千步,执丝竹者万八千人——wwwcn——声闻数十里,自昏至旦,***光烛天地;”“士女无不出游,车马塞路”;甚至有的人被挤得悬空而起,“俘行数十步”。
天还未亮,长安城中已沸腾起来。大街小巷,彩旗飘展,鼓乐阵阵,百官士民,焚香顶礼,涌出东城门,前去迎接凯旋的大军。长安城里甚至近郊的人们,四面八方向朱雀大街上汇集,有乘轿的、坐车的、有赶着满载东西的毛驴的,熙熙攘攘,好不热闹。一条通向城门的街道上,有乘轿的妇女、加有棕毛盖的牛车和串车队。
巳时一刻,三声炮响,数百名黄门鼓乐手,手提肩挎,吹吹打打,阔步、入城,什么金钲、大鼓、长笳、鸣笛、歌箫等十二案乐器一齐奏响。随后,五营开道兵骑着高头大马挺胸凸肚而来,前营红旗,以绛帛镶之;中营赤旗,以金黄镶之;左营绛红旗,以石青镶之;右营朱红旗,以素绫镶之;后营绯红旗,以玄纁镶之。
五营赤色,一队一队地排过去了。这时,街两边围观的百姓发出雷鸣般的欢呼声,自东至西宽阔的朱雀大街上,百战百胜的大唐李靖元帅,头戴紫金冠,身披黄金甲,骑着掣电追风的什伐赤骝马,当先而行。紧接着是苏定方、李绩、柴绍、薛万彻等将军,威风凛凛,紧随其后,接着是八百名壮士组成的护卫方队,黄旌白钺、金瓜银锤、前呼后拥。
紧接着在紫金红旗的导引下,一万余名最精锐的铁甲骑兵开过来了。但见刀枪剑戟如森林般的无边无际,旌旗蔽日,飘摇着龟蛇龙凤之形。马蹄声如雨击鼓点,轰鸣在人们的耳际,那真是兵强马壮,天下无敌。骑卒方阵过后,在刀斧手的押送下的轱辘作响的囚车,颉利等突厥俘虏,塌着眼皮,垂头丧气地蹲在里面。还有十几辆大车,专门载着突厥的各种战利品。
萧氏偷偷地从马车里面轻轻撩起帘子一角,好奇地观望外边的热闹景象,自从被劫持至突厥后,她已是有数年没回到长安城了。普通百姓脸上灿烂的笑容,让她相信了所听说的李唐盛世果然言而不虚。
随后她便叹了口气,放下了帘子。那少年已经被他的父母接走提前回长安了,没有他的陪伴,心里总是有些空空荡荡的。有时候她会觉得自己很可笑,在一个孩子面前,竟然表现得如此脆弱与不堪。
单怜卿双手护着肚子,在骆宾王的引路下,她挤在人群里踮着脚伸长脖子,在士兵丛中搜索那梦寐以求的身影。脸上的急切与期盼一览无余,尽管时不时因为人太多而遭遇旁人推搡,但她还是咬着牙期盼着。遗憾的是等到最后一个士兵进入城门,她也没发现长孙凛。
骆宾王看见她垂头丧气的模样,心里也知道她在想什么,便笑着说道:“妹子,你跟我来,我知道有一个地方保证能等到长孙公子。”
万余铁骑穿过朱雀大街,经太极宫城南门,耀武扬威一番,出西门,回到西郊军营。李靖等人则押着颉利可汗来到北城太庙,所谓“献俘于太庙”。
太宗在长安举行了隆重的献俘仪式。作为阶下囚的颉利,被人牵着,到李唐太庙转了一圈,三叩六拜,表示归顺和忏悔,此所谓告俘太庙。而后,颉利又被牵着,来到顺天楼。
顺天楼上,设有御座,太宗一身大礼服,端坐其上。两边站立着长孙无忌等授有爵位的重臣,不远处侍立着身材魁梧的御前侍卫。顺天门外的广场上,更是旌旗飘扬,人山人海。太宗传旨:士民纵观,因而广场外围全都站着看热闹的老百姓;往里,排列着数千名从前线归来的战士,更是一身戎装,挺胸昂首,气概非凡;再往里,是在京的大大小小的文武官员。
在无数目光的注视下,颉利等千余名有官爵的突厥俘虏被兵士们带进广场。所有俘虏均戴着镣铐,一块开圆孔的红布穿过头颅,遮胸盖背,一步一挪,到达指定的位置后,被吆喝着对着顺天门跪下。一个胖大的太监阔步来到顺天门口,扬起一个特制的鞭子,“唰唰唰”来个净鞭三响,声闻广场。广场上喧闹的声音渐渐沉寂了下来。
净鞭的太监退下,刑部尚书趋步上前,站在门前一个临时搭起的台子上,手拿一张判决书,高声朗读各个俘虏触犯天地,危害人类的罪行,并当场宣布这些罪人法无可逆,请皇上诏准依律押赴市曹斩首示众。
要把这上千突厥俘虏全部杀了,观众人群中一阵喧哗,那些突厥俘虏更是露出绝望的神色,眼巴巴地望着顺天门上的太宗,期望太宗发纶音,启金口,开恩不杀。
“传颉利入见——”顺天楼上传来联次传喝声。
紧接着,过来几个人高马大的虎贲羽林军,抓起颉利就走,连拖带提,入了顺天门。
进了顺天门,别有一番洞天,甬道两旁,红地毯铺地,上面摆满了文物,什么错金铜镬鼎、铜编钟、战国珑、铜鼓、玉樽、金兽、金虎纹圆屏,个个光辉四射,耀人眼目。这是太宗有意向颉利展示大汉族的文明。羽林军士牵着颉利让他缓步而行,仔细观看。颉利也是被晃得眼花缭乱,只顾鸡啄米似的乱点头。
看了一圈文物后,颉利被牵上城楼。人群自动给他闪开一条路,颉利本认识太宗,径直上前,俯伏请罪,咦哩啊拉说了一大通。太宗也听不懂,未待译官翻译,即朗声诘责道:
“尔罪有五:尔父国破,赖隋以安,不以一镞力助之,使其庙社不血食,一也;与我邻而弃信扰边,二也;恃兵好战,使白骨蔽野,罪三也;蹂我稼穑,掠我子女,罪四一也;我宽宥汝罪,存汝邦国,汝迁延不来,其罪五。朕杀尔非无名,顾渭上盟未之忘,故不穷责也。”
译官俯下身子,逐字逐句把太宗的话翻译给颉利听。颉利一听说太宗顾念渭上之盟,不杀他,感动得且泣且谢。太宗也不愿和颉利多说一些,叫来太仆卿吩咐道:
“把颉利引去你们太仆寺住,好生管待,给好廪食。”
太仆卿连连答应,这时已有人给颉利除去脚镣手铐,颉利活动活动手脚,向太宗行个礼,转身跟着太仆卿去了。
献俘仪式结束了,太宗颁下诏令,将西起阴山,北至大漠的广阔地带亦收入大唐版图。
顺天门举行隆重的献俘仪式,住在大安宫的太上皇李渊也悲喜交集,他站在殿前廊下,倾听着来自顺天门方向的欢呼声,不知不觉流下了热泪,他仰天叹道:
“汉高祖白登被围,耻未得雪,仇不得报,今我子擒颉利,灭突厥,我付托得人,复有何优!”
太宗在回宫前斜睨了长孙无忌一眼,悄声问他道:“那个以功抵过的臭小子呢?”
长孙无忌正在得意呢,仪式当中他已经从唐俭那得知了自己儿子在颉利帐营里的机警和彪悍。听太宗如此一说,自是知道他要授功给自己这个儿子,便尴尬地说道:“皇上,您也知道凤儿秉性,那么久不见小儿,她哪会放他来参加仪式,自是带回家去。”
“哈哈哈哈!不愧是窦凤的儿子,作风一样的霸道。不过朕很喜欢!”太宗似乎对于长孙凛这次行动也十分欣赏,继续说道:“这次庆功宴,记得让他也过来。”
长安城,太平坊,长孙府。
单怜卿被骆宾王带到了长孙府附近,却是躲在一个槐树底下踌躇不前,只是望着那烫金大字下紧闭的朱色大门发呆。
“怜卿妹子,为何不上前去敲门呢?我听说长孙夫人待人和蔼可亲,即使是长孙公子尚未到家,相信夫人也会留你在家候他回来。”骆宾王疑惑不解,他深知单怜卿这段时间饱受的相思之苦,怎么此时却是犹豫不决呢?
“骆大哥,我们先回去吧。”单怜卿轻叹一口气,她不是不想,而是不能,骆宾王不是当事人不知道肉痛。即使在一个儒家传统的国家,即使社会风气再开放,未婚先孕也都是不太合适的事情。更何况在唐朝门户观念还是比较严重的,尤其在婚姻方面,即便是刚正不阿的魏征,放荡不羁的程知节也都不免俗。
虽说腹中胎儿是长孙家的孩子,但单怜卿还是不想冒冒失失地跑入长孙府中。毫无疑问单怜卿是高傲的,自赏的,但她有她的自尊,也有她的自卑。
本章部分史料摘自百度。
一个现代人穿越到唐朝,最终会给这个世界带来什么变化呢?很难说得清楚——wwwcn——佛祖们通常都是严肃而理性的,但这并不妨碍他隔段时间就开个轻描淡写的玩笑。
给家里的老祖宗行了跪礼之后,长孙凛第一次看到自己素未谋面的姐姐长孙凝的时候,他觉得自己被上天的那些满头是包的大神们调戏了一番。
并不是说长孙凝长得不美,在长孙家的长房中,也只有长孙冲算得上五官端正,其余的都是难得一见的美人。只是她的容貌和他穿越前的妻子实在是太像了。相似得让长孙凛初看之下以为自己老婆跨越时空千里追夫。
心情愉悦的窦凤乐呵呵地转入厨房去给儿子做吃的,子女俱在一家团聚就能让她满足到心情飞跃。留下姐弟俩人,还有那已是含情脉脉地望着心上人却因为在长辈和姐妹面前扮演矜持的窦大小姐。窦旖自从灵州军营回来,便以陪凝姐姐的名义,长期住在了姑姑家里,醉翁之意不在酒啊。
长孙凛此时有些尴尬了,这面前的两个大美女,窦旖的眼神热得仿若一团火焰,几乎要将情郎给融化,而长孙凝冷得宛若一块寒冰,将四周的空气给凝结。
“姐姐何时回来的?”长孙凛被长孙凝利剑般的眼神戳了无数个洞之后,尴尬地开言打破冷场——wwwcn——
“若是我再见到你做出那等猪狗不如之事,即便是娘亲护着你,你也小心你的命根子!”长孙凝冷冷地说完后,完全无视窦旖的依依不舍,拽着不情不愿的她离开厅堂了。
长孙凛愣了愣,便苦笑着坐了下来喝口茶,看来他这个姐姐还是个打抱不平的侠女。此时长孙况从学府急匆匆地赶回来了,他见到弟弟便兴奋地走了过去。
“三弟!你终于回来了。快跟我说说,这边塞和突厥究竟是何样?”长孙况兴匆匆地说道。看他那孜孜不倦的探索精神,没准以后会成为第二个哥伦布,哦,不对,应该是让哥伦布成为第二个长孙况。
窦凤端着一碗甜品进来,看哥俩正聊得兴高采烈,便吩咐下人再去端一碗过来。
“这下都好了,凛儿不仅安全回来了,还立了恁大的军功。过些日子找个黄道吉日将冲儿和丽质的喜事给办了,咱家今年可是双喜临门。况儿,你也快从国子府学成了吧,赶明儿让你爹给你在朝廷里找个空位,娘也给你相了几家的姑娘,就等着你点头同意了。唉,这张家的闺女命薄啊。”窦凤心里美滋滋地盘算着几个儿子的喜事,等到况儿的婚事办完,就该轮到她最疼爱的凛儿办喜事了。
“娘,此事不急,等到大哥的事情办完再说。”长孙况其实心里想到大江南北去走走看看,只是之前长孙凛远征边塞,母亲内心担忧愁苦,他这个做儿子的自是要陪在母亲身边伺候,现在长孙凛回来了,他心中的远望也就更强烈了。
长孙凛此时却是想着另一回事,即使是最紧张的战场上,他也在担忧着单怜卿的伤势,思考着怎么才能稳妥地让长乐嫁给自己。毫无伤害是不可能的,毕竟他也看得出大哥确实对长乐情根深种,只是感情这种事情应该和亲情分开,作为男人他自然也要承担这个责任:给女人幸福,弥补自己的冲动给家人带来的伤害。
这时有下人传报称王仪同府上的二公子上门拜访。
“这王家到底想做什么?!”窦凤秀眉一挑,猛地站了起来。她自是知道这王家二公子和凛儿的过节,这未婚妻也抢了,架也打了,他还找上门来怕是来者不善吧。
长孙凛赶紧安抚母亲坐下,那日王仲越被他狠狠揍了一顿后,似乎性子收敛了许多,也沉默了许多,此次来访,也许是他已经相通了。
“找我何事?”长孙凛在好言好语将母亲和二哥劝走后,便开门见山地问道,对方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啊。
王仲越似乎是有些话不好意思说出来,他看了长孙凛一眼,然后低下了头,吞吞吐吐地说道:“我想……我想调到长孙营,做你的左右手。”
此次不仅是长孙凛立了赫赫功勋,他所操练的长孙营也是军功凛凛。在冷兵器时代,敌军首级和俘虏通常成为军功的计量手段。此次长孙营不仅剿杀敌军和抓获俘虏的人数,多得即便是挑剔之人也无法掩灭其功,甚至还活捉了突厥几名将军酋长。经过此次战役,长孙营在唐军中是火了一把。
长孙凛听闻此言,轻轻一笑地说道:“你觉得我会把一个对我未婚妻子有觊觎之心的男子放在身边吗?”
本来王仲越心中还觉得有些尴尬,听长孙凛这般调侃似的说法,他也渐渐放松下来,也笑着说:“如若跟在你身边,就能挽回和她的姻缘,我倒也愿意死皮赖脸赖地抱住你大腿了。”
长孙凛闻言,与王仲越相视一番,两人便是哈哈大笑。度尽劫波兄弟在,相逢一笑泯恩仇。曾经有人说:“人生最铁的兄弟,莫过于‘一起扛过枪,一起下过乡,一起嫖过娼’,其它两个或多或少带有开玩笑的性质,但是战友之间的情谊,尤其是一起上过战场的情谊,是真金不怕火炼的。毕竟大家内心都有着一种难以言明的心痛。
即便是诸葛亮也抵不过三个臭皮匠。长孙凛还不知道,此时他今后最得力的两个左右手都已经聚在身边。
“走,到怡情院,我想去看看那个本来要和三长结婚的女子。”王仲越来长孙府之前,薛仁贵和穆天柱都带着几个士兵过去了,他心里也记挂此事。
向前走
就不可能回头望
朋友别哭
我依然是你心灵的归宿
朋友别哭
要相信自己的路
红尘中
有太多茫然痴心的追逐
你的苦
我也有感触
长孙凛的前世,并非出生在大富大贵的家庭,然而改革开放之前,他的父母是拿着铁饭碗的双职工,邓爷爷南巡后,他父亲也停薪留职做生意,家中算得上小康——wwwcn——因此他这前半生什么都经历过,就没有经历过草根岁月,更没有和那些挣扎在贫困线上的弱势群体深交过。
以前,在长孙凛的思想中,所谓的草根,全然是跟那一张张因为生活而愁苦不堪的黄脸联系在一起。毕竟他做过无数次慈善活动,以一种他所认为的慈悲地去打救这些穷困人民。所谓的爱情,所谓的英雄,所谓的忠烈,这些浪漫主义的词语,似乎很难与这些弱势群体联系在一起。
到了这个朝代,进入了军营,除了极少数的世家子弟之外,军营里大部分都是自农田里出来的泥腿子;或者是市井出来的二流子;还有乐营中那些浅薄庸俗、最为低贱的营妓。这些人要么懦弱、贪财,要么粗鲁、野蛮。他们会喝得醉醺醺地破口大骂脏话;他们右手抓着油腻的肥肉左手抠着臭烘烘的脏脚;她们会为了一点银两而岔开自己的双腿,任人轻薄——wwwcn——
长孙凛初到军营也会有一种所谓“文化冲突”的不适应感,可是经过一年之后,他却完完全全为自己曾经的想法感到羞愧。在这一张张因为风吹雨打而粗陋不堪的面容下面,有着一颗炙热的心在跳动,他们和其他所谓的权贵,所谓的富豪,所谓的才子一样,有着正常人的七情六欲,有着道德上的礼义廉耻。
就是这些粗鲁的士兵中,出现了三百名临危不惧而牺牲的烈士,出现了为了履行自己职责而牺牲的卫二狗。
就是这些低俗的妓女中,出现了一段很浪漫的爱情。一个年老色衰靠着浓妆艳抹遮掩的妓女,为了自己的情人,不远千里的来到边塞。
长孙凛和王仲越找到白洁的时候,她正泪水涟涟地坐在床沿上,,若有所思地望着手上拿的,正是那条刘三长视为珍宝的手链。屋内有些拥挤不堪,大牛他们都各自分散的坐着,空气宁静沉重。
长孙凛望着白洁那张洗净铅华的脸,额头上已经出现些许皱纹。他突然想到那曾在众多的心灵中泛起的回响的波纹:你以为,我因为穷,低微,矮小,不美,我就没有灵魂没有心吗?你想错了--我的灵魂和你一样,我的心也和你完全一样……我们站在上帝脚跟前,是平等的--因为我们是平等的。
“你们也来了?来,坐吧,我给你们沏茶。唉,你看你们人来得齐,我这还没有下脚的地方,等等,我再去给你俩找凳子来。”白洁看到二人到来,赶紧擦拭了脸上的泪痕,强颜欢笑地欢迎他们。
“嫂子,你别忙活,我们自己来。“长孙凛看着白洁那已是心伤几近形销骨立的身影,便上前阻止了她,给王仲越使了个眼色,示意他出去找凳子。
白洁叹了口气,没有说话。
长孙凛轻轻握住了白洁冰冷的手,低声说道:“嫂子,你闭着眼睛,想象着你的一切生活,就像你的青春悄悄逝去一样,也都像流水般静静地流走的。”
白洁疑惑地看了看他,却是照着做了。
“你随波逐流,既没有看到不远的地方涨了潮的河床上礁石林立,也没有听到浪涛在礁石底部翻腾,你慢慢地慢慢地流淌着……”
“但我告诉你——你仔细听着——某一天你会来到河道中岩石嶙峋的关隘,这里,你整个生命的河流会被撞得粉碎,成了漩涡和骚动,泡沫和喧哗。”
“你以为你会在岩石尖上冲得粉身碎骨,但是不是这样的,你生命的河流会在岩石冲碎后,又重新聚集成水流,汇入更平静的河流。”
白洁睁开了眼睛,似懂非懂地望着眼前真诚的笑脸。
“嫂子,即使三长不在了,你也是我的嫂子,我们军营所有弟兄的嫂子。”长孙凛很郑重地许下了承诺。
在一旁的王大牛、薛仁贵、穆天柱也都围了过来,连连点头赞同。
白洁先是呆了呆,然后破涕笑道:“看你们这群大男人,一个两个正经的模样使人发笑,好吧,今儿个大家都留下来,嫂子替三长请你们吃餐饭。”
白洁如此一笑,气氛也从刚才悲伤的情绪缓解下来,大家也开始轻松起来,长孙凛正要接过王仲越的凳子准备坐下来,白洁却扯着他不许他坐下。
“嫂子,这可怎么说啊,我马不停蹄地回到长安,家里的凳子还没坐热就过来你这了,怎地你也如此狠心让我干站着。”长孙凛一脸委屈地说道。
“你这个家伙,要坐有的是机会,这怡情院里还有一个傻姑娘盼着你回来都快盼成望夫石了。”白洁笑盈盈地提醒道,她已经在单怜卿的帮助下从怡情院赎了身,这些日子一直是陪在怜卿身边照顾她。
从白洁那知道了单怜卿所住的位置,长孙凛便赶紧起身出去,王仲越在后面再次提醒道:“令尊大人可是让我提醒你今夜要入宫去参加庆功宴。”
长孙凛摆了摆手,头也不回的离开了。笑话,无聊的庆功宴他才不想去呢。
彼佳人兮,一日不见,如三月兮!
彼伊人兮,一日不见,如三秋兮!
彼爱人兮,一日不见,如三岁兮!
“谢谢姑娘!”长孙凛逮住一位丫鬟说明来意后,问清了后院的方向,不待她说完,已往后院方向冲去——wwwcn——
“哟,急性鬼一个!”那丫鬟望着长孙凛消失的身影,笑着自言自语道:“不过怜卿姑娘那么漂亮,任谁也会性急!”
后院里柳树叶清脆欲滴,似是被露水刚刚洗过,薄雾如烟,伴着柳丝轻轻飘扬,绿荫摇曳春色荡漾。黄莺在万花丛中婉转飞鸣,融融春风中,一双燕子也飞入院子里筑巢。
长孙凛此时可没心情欣赏风景,他冲至最后一个房间,猛地停下来,一颗心忽地咚咚鹿跳不止。即将见到的女子是来到这个世上,最先与他擦出爱情火花的女子,不是吗?在他的女人中,也只有她与他相处最久。而女子对他情深似海的痴情,深深打动了他的心。
他甩甩头,定了一定神,他不明白自己此刻何以会如此紧张。
他又不是第一次见到女人。
停了一下,长孙凛伸出舌头舐了舐唇边,伸出手推开房门。约莫丈五立方的华丽房间里,他看到了尽是女人用的服饰,梳妆台……偌大的房间里,布置得非常的简单,四壁绿白相间,却另有一股幽娴雅淡之感,毫无俗气——wwwcn——
他的心差点没跳出来。
只见床上摆着一幅美人春睡图。
他轻轻的走到床边。
单怜卿正安祥的闭着两眸,床边的小桌子上放着还未完工的小衣裳,墙上挂着一袭淡色丝衣,床下摆着一双小蛮鞋。
长孙凛俯首凝视那张令他心颤而且心疚的脸庞,看得那么真挚,那么火辣!
单怜卿宛似不觉长孙凛进入,睡得那么甜,白色的绸被轻掩着她那姣美的胴体,被外露出她红色的亵衣,以及两只如雪藕的粉臂,白脂的胸脯,随着并不均匀的呼吸,微显急促的起伏着,长长的睫毛微策眨抖着,红润的小嘴微微张着,吐着如兰的气息。
一切是那么撩人,那么令长孙凛忍不住的俯下脸庞,爱怜温柔的堵住单怜卿的香唇。
单怜卿没有挣扎,爱人的味道她是最熟悉不过,更何况除了白洁和几个小丫鬟外,谁也不知道她住在这后面的院子里。她任由长孙凛的蜜吻,而且,还轻轻的送出莲舌,轻巧的卷住情郎的舌尖。
她缓缓抬起玉手,慢慢解下长孙凛的外衣,然后紧紧搂住他的颈项。
两人如痴如醉的吻着。
几乎要窒息过去,长孙凛才抬起头,望着仍是闭着两眸,但吹弹得破的粉颊已泛上一片春桃的单怜卿,他将脚上靴子脱掉,上了床,紧紧拥住了她,轻轻唤了一声:“怜卿,还疼吗?”他将手捂暖后伸入了她柔若无骨的身体,轻轻抚摸着那块伤疤。
单怜卿柔情万千地笑着摇了摇头,两支粉臂又圈住长孙凛的颈项,香唇轻轻触吻着他的鼻子、下颔、眼眸,微喘着。长孙凛紧紧抱着她的胴体,两眸难以克制的浮上一片泪光……
“凛郎!”单怜卿这才叫了一声,两臂紧紧搂着长孙凛的胸膛,臻首用力的埋在爱郎怀里,喜悦的泪水,再也按捺不住,如长江泛滥的相涌而出。
两人亲昵无间地诉说着别后重逢的甜言蜜语。
许久,单怜卿感觉到爱郎蠢蠢欲动,俏脸飞上了两朵红云,她娇羞地闭上了眼,喃喃道:“急色鬼,你这些日子没日没夜地行军往长安赶路,怕也累了,还是歇歇吧,别孟浪了。”
“不是孟浪,是缠绵……”长孙凛说着,双手开始不老实起来。
单怜卿柔柔地笑了,一边回吻着爱郎,一边自行解开了衣衫……
由宁静到疯狂,再由疯狂到宁静,这该不是一段短暂的时间。
屋里的两人,不知不觉之中,彼此相拥进入了梦乡。
长孙府邸。
窦凤正坐在厅堂里,和女儿长孙凝和外家侄女窦旖拉着家常话,她看到窦旖心不在焉的神情,心中偷偷发笑。
“夫人,老爷从宫中又派人来催少爷入宫进宴。”长孙炎和孙大走入了厅堂,身后还跟着一个小太监。
窦凤愣了愣,然后问道:“凛儿和王家公子出去了,孙大,我刚才不是叫人去王家问了吗?”
“王家人说王家公子在怡情院里。”孙大憨憨地说道。
窦旖听了脸色马上便绿,心中恨不得冲到怡情院里,从那些不要脸的女人那里把凛弟弟给抢回来。这凛弟弟也真是的,刚回来还没和自己亲热呢,却跑到青楼去喝花酒,顺便还把那王仲越给诅咒了数遍。
窦凤可就疑惑了,她已经知道自家儿子和王二公子的过节已经消弭,可没想到这两人好到如此地步,竟然刚回长安就勾肩搭背去喝花酒了。
“孙大,这是怎么回事?”
孙大挠了挠头,他凑过头来小声跟夫人嘀咕了几句。长孙凛早已吩咐过他,不得将军中秘事随便乱说,不过在他看来,跟夫人说不是随便乱说。
“你是说那为救凛儿受伤的姑娘现在在怡情院里?”窦凤惊讶地问道。
长孙凛可是想不到,貌似憨厚老实的孙大竟然是母亲派去监护他的间谍,而且代价只不过是鸡腿大肉之类的食物。否则他定然会欲哭无泪的,自己的隐私还真不值几个钱。
室外一阵轻响,惊醒了两人,单怜卿整了一下云鬓,就要起身,却被长孙凛搂住纤腰拉回怀里——wwwcn——
单怜卿粉脸一红,道:“你,你怎么还不放人家起来?”
长孙凛轻轻地亲了亲她的小嘴,道:“你换上衣裳,收拾一下,跟我回家。”
“真的?”单怜卿闻言身子一颤,便是软到了爱郎怀中,一片雾气升上她的眸子。
单爱莲曾经调查过长孙凛的详细背景,单怜卿也知道长孙凛的女人中要么是当今皇上最疼的嫡长公主,要么便是世家千金。即便单怜卿有着倾城倾国的美丽,她也自卑于己身的身世。就算是长孙凛不嫌弃,可是她还是害怕见着他的母亲,害怕被他的家世所拒绝。毕竟越是深爱,就越介意他人的目光。
“珍珠都没那么真。”长孙凛伸手去刮了刮她的琼鼻。
单怜卿轻笑一声,柔然起床,从一座木柜中拿出那套红衣红裙,注定长孙凛娇嗔道:“回过头去嘛!”说完便转身对着铜镜穿上衣裳。
长孙凛笑了笑,却没有遵照佳人的意思,而是两眼望着美人姣美迷人的胴体,一阵发呆……
单怜卿从铜镜中见长孙凛痴迷的望着自己发愕,心中一阵羞喜,两颊不由得发烫起来,娇俏的翘起小嘴嗔道:“看什么?你还看个不够?”
“唔,不够,我真希望永远这样看着你。”长孙凛色迷迷的笑着,两眼贪婪的望着怜卿的背影,那每一寸的肌肤,他曾尽情的享受过。
话说窦凤听说自己还有一个儿媳妇有可能沦落在青楼,她哪里还能做得主,便是带上了孙大孙二,急匆匆地往安唐坊的平康里奔去。
这里一条街上密密地排满妓院的酒楼,每家妓院前,都有几个浓妆艳抹的妖冶女人在向路人邀宠献媚。窦凤见此光景,忍不住皱了皱眉头,心中在想这些平康里的莺莺燕燕实在也是一堆庸俗脂粉,太没有情调、太没有气质,儿子看上的女子千万别是这般女子。
然而窦凤却没想到,她平日里逛遍了长安城,却是从来没到过青楼,不知道青楼的规矩是不能让外面的女子随便进去的。而且这长安城也许别的地方都知道她长孙夫人的名头,然而青楼里面的老鸨却是甚少知道。
这不,窦凤就被怡情院的老鸨给截住在大门外了。
“哟,这位夫人,此处可不是你能进的地方,劳烦你请回吧。”鸨母看这位夫人衣着华丽气质高贵,便道是谁家的夫人上门来捉奸,连忙上前阻止——wwwcn——
窦凤闻到一股刺鼻的香味让她鼻子极为不舒服,她便皱着秀眉恼声说道:“你让开,我来找我儿子的。”声音里有几分厌恶。
怡情院乃是长安最大的妓院,而且撑腰的后台势力也强大。这鸨母平日里所伺候的都是权贵中人,和形形色色的人物可是打过不少交道了,且院里的姑娘哪个不对她恭恭敬敬的,被窦凤这般的不客气,她心中也来气,便冷冷地说道:“我这儿不接待女人,要找儿子你回家找去!”。
窦凤自幼被父亲兄长骄纵,嫁人后被丈夫骄纵,就连皇上都让她三分的人,哪里受得这气,她便怒声道:“我就不信进不去,孙大孙二,在前面开路,若是有谁敢拦住我的去路,给我狠狠地打。”
“哎哟,我倒要看看有谁敢在我赵四娘门前撒野!来人啊!”鸨母可也不是吃素的,这太子李承乾的宠伶称心就是她给送入宫中的。这时数名彪形大汉横冲冲地走了出来,他们都是怡情院供养的打手。
正在双方剑拔弩张之际,却传来了和事佬的声音:“误会,误会,长孙姨娘,赵大娘,切莫动此干戈……”
来人是两位身着华衣的贵公子。其中一位玉树临风,风流倜傥,若非脸色苍白,略显阴柔,倒也是个相貌堂堂的佳公子。另外一位长得肥头大耳,大腹便便,膀大腰园,笑起来眼睛都找不着。
窦凤看了看来人,虽是不太喜欢这两人,但看在熟人的面子上,便也就叫住了孙大和孙二。
这相貌堂堂的贵公子名叫杨豫之,是长安出了名的浪荡子。其父乃是中书令杨师道,其母乃是高祖的女儿,太宗的五姐长广公主。杨豫之也是京城四霸之一,长孙凛未出事之前,常与此人鬼混。
而那胖子名叫温恭,其父温挺已逝,死前官至延州刺史。他与杨豫之乃是表兄弟,其母是已经改嫁光禄大夫郑敬玄的安定公主,也是太宗的姐妹之一。
后院里,长孙凛正百无聊赖地看着单怜卿收拾东西,他的眼光被桌子上半成品的小衣裳给吸引住了,伸手拿过来比划了一下,然后疑惑地问道:
“怜卿,你这是给小狗还是给小猫做的衣裳?”
单怜卿正忙着从小柜里拿些衣服出来,回首一看,粉腮顿时烫热起来。她暗啐一口,连忙将那小衣裳抢了过来,口中娇嗔道:“你个坏蛋,你才有小狗小猫呢!”虽说小嘴在嗔怪,两眸却漾着滔天比海的浓情,一滴一点的射向情郎。
“是什么?”长孙凛突然想到了什么,一颗心提到了喉头上,紧张的问道。
“凛郎,我……”,
单怜卿红着粉腮,忽地无比娇羞的兀自垂着玉首,娇羞的抚弄着衣结。
她此种欲语还休的羞态,证实了长孙凛心中的猜疑。他下意识的望向单怜卿的小腰,发现“胖”了一些,猛然惊喜地将她拥入怀中。
“小宝贝,你是不是有了?”
“嗯……”单怜卿把头埋在爱郎胸前,娇羞不已。她被他那声云雨时的称呼给羞臊得不行。
长孙凛咬了一下舌尖,发觉不是在梦里,惊喜地紧紧抱着单怜卿的娇躯,高兴得不知该说什么。虽然他并不是第一次作父亲,但蓝田之喜,天下哪个男人不是一样?
“多久了?”长孙凛轻怜的拂着她的秀发,在他英朗的眉宇间,可以发现一股浓浓的喜悦,在激烈的闪荡着,显示着他内心中的兴奋和欢欣。
“快四个月了。”单怜卿羞得像只鸵鸟般把臻首埋在他的怀里,不好意思极了。
“让我摸摸看,小家伙多大了?”长孙凛沉醉在做父亲的喜悦里,忘形的摸向单怜卿微鼓的小腹。
“坏蛋。”单怜卿痴痴地望着眼前整个脑袋都贴在自己小腹上的男子,玉手温柔地捋着他的头发。
自幼失去父亲的孩子总会缺乏安全感。她的童年一直是跟着母亲颠簸流离,后来被迫按照母亲的计划学这学那,既失去了父爱也甚少母爱。
自从认识长孙凛之后,她流的眼泪可以用桶来计算了,原以为经过朔西坡惨事之后,她的世界将会是一片灰暗,没想到承蒙老天爷厚爱,把心爱的人送回她的身边,这可以说是因祸得福吧。她衷心的盼望,这幸福永不褪色。
“夫人!夫人!此处乃是私人禁地,外人不得入内!”只听见一个小丫鬟的声音。
外面的嘈杂声破坏了屋内温馨的气氛,两人便携手走出房间看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娘亲?你怎么会找到这里的?!”长孙凛愕然看到母亲站在后院内。单怜卿为个郎“娘亲”的称呼给吓住了,她惶惶不安地站在一旁。
窦凤可不睬他,噙着泪水,激动得一把抱住单怜卿,猛拍抚着瘦削的身子。
“好孩儿,苦了你,你受伤的事情我都听说了,以后我家凛儿再敢欺负你,你要告诉我,别把委屈往肚里吞,我给你撑腰,替你出气,知道吗?”
窦凤说话的同时,狠狠地丢了一记卫生眼给一旁的长孙凛。她可是一肚子埋怨无处发,这凛儿可是她的心头肉,若是真被刺了这么一刀,她可不得心疼死。
然而有个如此痴情的女子替儿子挨了那么一刀,她有开始怪儿子不懂做事,刚才她都从赵四娘那打听到这个女子早几个月就已经回到长安,若是凛儿将此事告知,她便是早早就把人家姑娘接回长孙家养伤了,何须她一人孤零零地住在这个是非之地?
“夫人,不怪他。”单怜卿为窦凤的一番话说得甚是感动,她不知该怎么称呼,只是低声说道。
“怎地这般见生还称我夫人呢?得和凛儿一般的称呼了,除非你不想嫁到咱家。”窦凤笑眯眯地打量着眼前的新媳妇,凛儿的眼光真是毒,给自己挑的媳妇一个比一个漂亮,想到崔家那姑娘,这老天似乎在补偿凛儿。
“娘亲……”,单怜卿也不矫情,她害羞地跟着长孙凛叫了一声。
“乖孩儿。”窦凤可是欢喜得不行,只是眼睛情不自禁地往下打量起来。
这古代选媳妇的标准无非就是“五可”。所谓的五可便是“贤多子美长白”,这多子意思很明朗,多生儿子。多子、多福、多寿,是中国人传统的思想和愿望。
窦凤自然也不免俗,只是她这个做娘都做了三回,自是比长孙凛那木头有经验得多。这一看,可就让她看出问题了,心中惊喜不已
窦凤亲密的握着新媳妇的手走入了屋内,称要和媳妇说说悄悄话,长孙凛也被不留痕迹地挡在了门外。
屋内传来窦凤那声忘乎所以的惊叫声,长孙凛便意识到母亲也知晓了此事,一种难以言喻的幸福弥漫在他全身,眯着眼睛望着正循循落下的斜阳,他终于有一种实实在在存在这个世界上的真实感,把根留住。
太极宫。
李世民在凌烟殿前召开盛大的欢迎宴会。宽阔的殿前广场,排开上百张桌子。具以醪醴,罗以甘洁,花簇锦屏,银灯散彩。
凌烟阁里一派喜庆的气氛,御膳房使出拿手绝技,什么豹胎、鲤尾、鹗炙、猩唇、熊掌、酥酪蝉(羊脂)等八珍一应俱全,都用精美的牙盘装着。
参加宴会的只有三十来人,有太上皇和他的两个妃子、任城王李道宗、以及好作诗的长广公主等人,再就是太宗皇后带来的长孙无忌等几位大臣和后宫太子公主。
魏征虽是刚直不阿的谏臣,此次宫宴,魏征也难掩兴致,特地带来他亲自酿造的名为“醽醁”、“翠涛”的两种酒。
在如此热闹的气氛下,长孙无忌却是郁闷极了——wwwcn——皇上已经点名问了两次长孙凛是否到场,而魏征、李靖等人也都凑过来询问,唐俭还催促他派人回府。
长孙无忌已经派人回家数回,刚开始回报说长孙少爷不在府上,到后来回报连长孙夫人也不在府上。你说这娘俩平日里胡闹也就罢了,今日他早早托了王家公子回去传话,可这娘俩还把他的话当成耳边风。
再不发威他这一家之主颜面何存,回去他得……他得……,长孙无忌叹了一口气,打住了自己的意淫。
三声金钟撞过,黄罗伞盖下,太上皇李渊居中高坐,左有李世民,右有李承乾,其他王公大臣以官爵依序排开,立功将士团团围坐在桌边。
监宴官传下圣谕:胜利之日,所有人等,当开怀痛饮,不必拘束。须臾,酒菜上齐,众臣将士恭贺皇帝毕,殿前便筛锣击鼓,大吹大擂,分头把盏,觥筹交错,纵酒极娱。不一刻,便酒过数巡,食供两套,所有人便已有醉意。
此次宫廷宴饮,为庆贺胜利而开心取乐,太上皇特指定聪悟的长广公主为酒使。
一个小型的音乐班子在殿旁演奏着,随着铿锵而又悠扬的琵琶声,大家开始举杯,纷纷为太上皇祝寿。同时祝贺大唐终于征服了不可一世的东突厥。
魏征酿的酒置于罐中贮藏,十年都不会坏掉,自然酒精很烈,但味道极佳,饮之四体融融,大家高兴起来,包括太上皇都你一杯我一杯地饮着,一会儿便觉醉意袭来,长广公主打趣地对弟弟太宗皇帝说:
“魏征酒香,皇上何不乘醉作诗,以赐魏征。”
“你是酒使,朕不敢违你。”太宗说着,沉吟了一下,手打起拍子,吟出一首诗来:
醽醁胜玉兰,
翠涛过玉薤。
千日醉不醒,
十年味不败。
李渊看着李世民说:“逐鹿中原,征服西域,还得仰仗吾儿。来人哪,排《秦王破阵乐》,为吾儿助威!”
《秦王破阵乐》是专门为今日御宴而编排的大型歌舞剧,用以歌颂秦王李世民的功业的。
当即笳角鼙鼓,一齐奏响,酒桌前的空地上,数百名武夫,手持旌旗剑戟,排开阵势,且歌且舞。其旌锴杰气,顾骤悍栗,催人奋进。
在场的除了长孙无忌外,还有一个人闷闷不乐的。长乐贴着母后坐着,眼睛迷茫地望着眼前的热闹景象,心思却是不在其中。她以嫡长公主的身份得以参加此次庆功宴,可是唯一想见到之人却没有出现,怎能让她快乐起来。
“丽质,怎么不进食呢?”长孙皇后看到女儿闷闷不乐的样子,关切地问道。
长乐摇了摇头,贝齿咬住朱唇,心中难过异常——wwwcn——她已过及笄之年,不能像妹妹高阳那般装可爱来套取他的动向。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天也不早了,酒也喝得差不多了,太上皇李渊摇摇晃晃站起来,走过去拿过乐工手中的琵琶,轻拨慢挑弹将起来,想不到太上皇还有这一手,大家兴奋地连声叫好,拍起巴掌。
这时,太宗也乘着酒劲起身离座,和着琴声跳起舞来……”悠扬的旋律,美好的时光,两代皇帝共乐的不同寻常的场景感染了在场的每一个人。公卿、妃子、公主轮番上前,奉酒为太上皇祝酒。自早至晚,大家乐此不疲,流连忘返,直饮到深夜,方才散席。
窦旖气得牙痒痒的。自窦凤出门后这段时间里,她吞了两碗芝麻糖糊、两碗杏仁露,然后又打发了一盘葡萄蜜干与蜜枣,外加两粒干扁柿。
长孙凝因为所修师门武功的缘故,心态一直是平和安详,她自然是无法了解安慰窦旖的。
“难吃!”窦旖对着盘子上对餐盘剩了的点心评语,天知道她已经吃了不知道多少东西。
在一旁陪坐的长孙况抬眼望了她一眼,不明所以,便说道:“我去叫厨房再给你做些别的甜品?”
“不要。”窦旖拒绝了,又忍不住埋怨道:“况哥哥,你怎么没告诉我这甜粿怎地这般难吃?”
“是你坚持要下人去叫的。”长孙况无语,长孙凝依然一脸淡漠。自幼一起长大,他们自然习惯这位大小姐的随意迁怒和无赖。前阵子貌似还老实了一阵,可狗改不了吃屎,这不,现在又爆发了。
“我怎麽知道它那么难吃。”窦旖扬扬眉梢,她理直气壮的反驳对方,“你明明知道这东西难吃,可以阻止我的,你为什麽不阻止我?”
长孙况眼神有点疑惑,“旖妹妹在气什麽?在气凛弟吗?”他可也不是白痴呵,从窦旖住进家里到现在,她的不对劲,他都看在眼底。
“谁生他的气了,他有什么可让本姑娘生气的。”哼了哼,窦旖在装蒜。她想他想得快疯了,可没想到这个坏家伙一回来就去青楼喝花酒。想到长孙凛和那些女人现在不知道在做什么,她真希望那些不要脸的女人噎死!窦旖开始没礼貌的诅咒人家了。
“妹妹,你喜欢上三弟了?”长孙凝这回可听出些苗头,瞅着她问道。
“谁喜欢他了。”窦旖打肿脸充胖子,死不承认。
“那就好,你也知道三弟是个坏胚子,不值得你喜欢。”长孙凝谆谆叮嘱道。
长孙况翻白眼,窦旖那种遭人夺爱的神情骗不了人,自小被人抢了心爱的东西时,她就是这副神态。
翳翳的东方已泛起鱼肚白,幽暗不明的天际绽出几道蒙蒙亮的稀疏光点,之后,一阵清风忽起,那微曦的光点在转眼间绚出成千道金丝红线,赫然扫淡半天星辰。
长孙凛正等候在两仪殿上,他四更就被长孙无忌叫起了床,跟着他赶在五更之前来到皇宫。此时朝廷重臣均在太极殿里议事,他则被一个小太监领到了两仪殿等候。
退朝之后,李世民带着长孙无忌等几位近臣回便殿议事。刚才的朝会中,李世民大大犒赏了此次远征突厥的将帅们,加授李靖左光禄大夫,李世绩辅国大将军,柴绍镇军大将军,薛万彻右武卫大将军,其他各将也论功行赏。
李世民坐在两仪殿宽大的宝座上,各官重新参拜完毕,讨论下一步工作。太宗斜睨了一眼长孙凛,这小子站在这些平均年龄已过不惑的大臣中,显得及其鹤立鸡群。
大臣们对身边多出一个毛头小子倒也不觉奇怪,长孙凛在战场上立了大功,而且又是皇后的侄子,大家都心知肚明地看好他。
李靖虽在战场上勇猛善战,叱咤风云,但却性情沉厚,不善言语。他此次虽然功劳甚大,理应得到嘉奖,但却有人心中不爽。
御史大夫萧瑀近前奏道:
“李靖目无皇上,持军无律,纵士大掠,散失奇宝。攻下定襄、碛口等地,竟然没见他带回什么战利品献给圣上。臣恐其自以为功高,甚至连圣上皆不放在眼里。”
李靖也坐在旁边,太宗寒着脸问他:“萧瑀所奏,果有此事?”
李靖也不愿分辨,只是离座伏地顿首,一言不发,算是默认了此事。
无论在灵州军营还是战场上,李靖对长孙凛都颇多照顾,长孙凛也心悦诚服,敬其乃是一名光明磊落、足智多谋的大将军,萧瑀这般劾奏,长孙凛心中甚是不快,一脸不悦的撇撇嘴。
太宗居高临下,一眼看到了长孙凛的表情,他便问道:“长孙三郎,你也刚从边塞回来,萧瑀所奏,你有何建议?”
长孙无忌怕自己儿子卷入朝政纠纷当中,正欲上前替他说话,长孙凛却是抢前一步大声说道:
“皇上,自古以来,只有开国之君诛杀功臣,灭国之君为功臣所陷,不曾听说过盛世明君有功高震主之说。李将军自开唐以来屡建奇功,进则尽忠,退则思过。此次远征突厥,以少数伤亡的代价,活捉颉利,消灭东突厥。就算李将军之功不比伍子胥范蠡,但只要有他在大唐的一日,相信突厥要想东山再起也要掂量掂量他们能不能过李靖这一关。皇上若是将这样的忠臣怪罪,只有大唐的敌人才会高兴。”
“乳臭未干小儿,懂个甚理?!”萧瑀见自己的上奏被长孙凛反驳,心中甚是不快。
“正因为这些道理连我这样的小儿都知晓,天下的百姓怎能不知?若是因为没有得到战利品而怪罪李将军,那么皇上不怕天下百姓笑你胸怀和度量太小,以后还有谁会为大唐上场拚死杀敌呢?”长孙凛可不是吃素的,他继续进谏道。
长孙凛的语气有些冲,在场官员的表情各有不一,长孙无忌自然是担心,而萧瑀则是恼羞成怒,李靖默默无语,魏征却是一脸欣喜。
李世民注视了长孙凛和李靖好半天,才长叹一声说,“隋史万岁破达头可汗,有功不赏,以罪致戮。朕则不然,录公之功,赦公之罪,再赐绢千匹,增你封户五百。”
纵兵大掠,不罚反赏,可见太宗多么看重李靖大破颉利的功绩。萧瑀见状,也明白了这一层意思,也就不再弹劾,退回到座席上。
“圣上,此次随军回大唐的还有早年被突厥可汗掳去的前朝萧皇后,此时正在殿门外等候皇上觐见。”
“准她进殿。”
殿门外走入一个女子,只见她上着白藕丝对衿仙裳,下穿紫绡翠纹裙。满头珠翠,颤巍巍无数宝钗簪;遍地幽香,娇滴滴有花金缕细。脸蛋如三月桃花,纤腰似春之杨柳,说不尽的体态风流,丰姿绰约,如此模样是完全看不出这女子的年龄。殿下群臣无不侧目,纷纷交头耳语。
萧氏此等楚楚动人之美态,即便是才华盖世的李世民不禁为之心旌摇曳。大唐在李世民的统治之下,国强民富,政和官清,面对着故敌之后,他也不免有些得意洋洋,赐座后,问了她在北边的生活情况,便问道:
“卿以为我太极宫与隋宫相比如何?”
其实,太极宫距离隋宫的豪奢情形还差得远呢!隋宫夜宴时并不点灯,而在廊下悬挂一百二十颗直径数寸的夜明珠,再在殿前设火焰山数十座,焚烧檀香及香料,既可使殿中光耀如白昼,又有异香绕梁,如入仙境,每晚烧掉的檀香就有二百多车。
对此,萧氏寄人篱下不便明说,只是平静地说道:“陛下乃开基立业的君王,何必要与亡国之君相比呢!”
太宗闻言,深为她的明晓事理和言语得体而折服。隋炀帝荒淫无道,以至国破家亡,也弄得妻儿老小藏身无地,飘流异域,确实让人悲叹啊!
“你今后有何打算?”太宗问。
萧氏坐在下面默默无语。她自进殿以来便见到了那位之前一直在照顾她的少年人,见其脱下一身戎装换上了便服,虽风格迥异却风采异常,心绪莫名烦乱。
太宗以为萧氏毫无想法,正准备提出将其留在宫中。
萧氏眼神飘了一眼长孙凛,出言道:“妾迭遭惨变,奔走流离,此后余生,全仰恩赐。本应死后得归葬江都,与故主同穴。只是妾身为士兵们从那突厥狼窟中救出,且回故土路上弱体染疾,受长孙三郎援手,才得以康复,受人之恩,当记回报。请圣上恩准妾身入住赵国公府,觅报恩之可能,妾就衔感不尽了。”
皇宫后殿——wwwcn——
一行宫中贵妇鱼贯而行,走路细密无声,只听见拖地裙摆沙沙的声音,这群宫女簇拥着一位头戴金百花钿钗凤冠,身穿明黄鸾凤锦绣大衫的美丽少妇。
再后面跟着一群穿高腰花间裙的普通宫女,有掌灯的,有捧香炉的,有拿团扇的。一路庄严又风光的走来,回廊里三三俩俩的命妇皆左右分让开,低首避礼于一旁。站在门首侍女连忙躬身行礼,远处一群品级低的宫女躲闪不及匆忙躲到墙柱内,不见了身影,只留下一角拖地的裙裾。
长乐殿内,优雅的室内,帷幕内,一缕残灯,旁边衣架挂这衣服。下面是薰香.几缕华丽的丝绸衣角拖地。来来往往的宫女用金盆打来热水,拱手侍立道:“公主,请漱洗。”
外面的鸟欢愉歌唱.又进一宫女,用漆器盛着鲤鱼脍,驼峰肉,还有各式各样的点心。
长乐公主洗漱完毕,宫女为其穿衣,一层一层,最后是穿披肩襦裙披上华美的披帛。殿外传来太监尖利的声音:
“皇后娘娘驾到!”
众人集体下拜低首,长孙皇后略颔首致意,然后牵着女儿的手坐到正席上,宫女们合手立于门旁。
一旁宫女进茶,为白瓷大碗的茶叶末,然后倒上用竹枝引导过来的甘甜溪水,再用茶末均匀搅拌。
“怎可劳烦母后到孩儿此处,据礼节应是丽质到母后宫中问安。”长乐孝顺地为母亲揉了揉肩。
“你我娘俩还分得如此生分,丽质,过来娘亲这里,咱们娘俩说说体己话。”长孙皇后把长乐拉到身边,轻抚她的秀发说道:
“你父王昨夜还问起你来,说:‘丽质这些日子怎地终日魂不守舍?’我想我家闺女也快过二九了,怕是到了春愁压梦的年纪。”
“母后……”,长乐被母亲说得羞臊不已,臻首埋入母亲怀中。
“庆功宴上你老往你大舅那看,怕是想你冲哥哥了吧。过些日子母后请你窦妗母入宫中,找个吉日让你和你表哥完婚。”长孙皇后拿起茶杯缓缓喝着。
长乐闻言大惊,脸色立马苍白,连连摇头道:“母后,我不嫁与冲哥哥。”
“怎么可以?这让你父王怎么向你大舅交代呢?”长孙皇后便是疑惑了,当年给长乐提起亲事的时候那羞涩的样子还历历在目。
“女儿没说不嫁到大舅家里。”长乐羞涩地说道。
“那是……?”
长乐望了母亲一眼,咬咬牙,鼓起勇气说道:“女儿想嫁给凛弟弟。”
“啪!”一声脆响,茶杯拿不稳被摔了个粉身碎骨。长孙皇后摇头示意宫女先下去,“这更不可以,你这一闹,可会把你大舅家给搅得鸡犬不宁,这兄弟阋墙可是家中最是忌讳的!”
“母后,请勿气坏身子了——wwwcn——”长乐见母亲生气,便是吓得往地上跪下来,双眸蒙上一层水汽。
“丽质,别再想他了,跟你冲哥哥成婚吧。”长孙皇后叹了口气,她是传统婚姻道德的支持者。
“母后!”长乐猛地一震,惊得颤声说道:“女……女儿已和他有……有……”她此生是非凛弟弟不嫁了。
“什么?”长孙皇后大吃一惊,脱口问道。
长乐咬了一下银牙,毅然地说道:“女儿已是他的人了!”
两仪殿上。
萧氏要求住入长孙府邸的言论一出,诸臣一片哗然,众说纷纭,唯独当事人长孙凛和萧氏一脸的淡然。长孙无忌也是满头大汗,心想这儿子跟他母亲一样,总是能招蜂引蝶。可他也只好同意了,毕竟其父长孙晟乃前朝旧臣,且他也没有理由拒绝。
萧氏向太宗行个礼说,“谢陛下恩准,臣妾告辞了。”其他无事的官员也纷纷告退。
太宗目送萧后走出大殿,这回把注意力放到了长孙凛身上,若有趣味地问道:“朕听说长孙家的三小子不负其祖当年威名,深入突厥主营,劫持颉利诱敌出动,不仅剑抵敌方的死穴遏制其动作,且分散了突厥的实力,逐个击破敌方三军,可有此事?”
长孙凛懒洋洋地走到中间,自得地说道:“不是听说,这是事实,我既然说要以功抵过,自是不含糊,不仅要做到有功,而且是大大的有功,皇上,这份功劳是否远远超出我曾经犯下的过错?”
太宗看他这般不谦虚的模样,倒是以为这侄儿还像个孩子,便笑着说:“我大军此次北上不仅收服了东突之地,且死伤战士较之以往少甚多,三郎的妙计可是起到至关作用。自是功劳远超之前过错。”
“那皇上今日是想让我来受赏的吧?这个奖励可否由我来提出?”长孙凛难得见一次皇帝,自是不会放过此等机会。
“哦?三郎想要何物?官爵?珠宝?”太宗好笑地看着长孙凛,今日叫他过来本意就是想奖赏他的,没想到有这小子竟然向自己先开口了。
长孙凛想了想,先是出乎意料地到长孙无忌面前叩了个头,说了声“爹,请原谅孩儿。”弄得长孙无忌这个胖子今日第二次一惊一乍的。
“那些身外物随时都会有,现在我想要的是娶长乐为妻!”长孙凛的一席话宛若惊天雷般将两仪殿里的两个父亲给炸开了。
“你这个不肖子!”“这怎么可行!”两个爹气得同时跳了起来。
在现代哲学科学来临之前,整个中国的传统道德,不过是在孔孟儒家学说上作注解,或者补充。两千多年的中国历史文明内充斥着大量君君臣臣父父子子的礼教。
“父母之命,媒妁之约”早在远古的三代便已出现,从那以后便如唐僧对悟空的紧箍咒般,禁锢着礼法深严的封建社会少年男女年轻不羁的心,当然历史也不缺乏卓文君当垆沽酒、梁祝双双化蝶等惊世骇俗之流。
穿越到初唐的长孙凛,此时不得不为他酒后乱性的代价负责,去挑战已经维持了将近上千年传统权威——君王和父权。望着气得直捋胡子的太宗和嘴唇直哆嗦的父亲,长孙凛不禁怀念起现代文明开放的社会。
“你这个逆子!我不会同意的!”长孙无忌在听到儿子说完与长乐两情相悦,便再也听不下去。幸好他没往下听,因为后面的事实也许会让他本就圆滚的身体变成气球,有爆炸的危险。
太宗也是暴跳如雷,可他回想起曾经告之女儿亲事时,长乐那副娇羞不已的模样。睿智的他认为这不过是眼前这放荡不羁的小子,觊觎自己女儿举世无双的美貌而想出的伎俩,在他看来,长乐应该是喜欢长孙冲的。
长孙凛不得不想办法先让两位情绪激动的父亲平静下来,他的理由是即使是大理寺的死刑判决也要五复奏才能执行,怎么可以如此轻易就将他和长乐的爱情执行死刑呢?
太宗最先稳定下来,毕竟能做到千古一帝的成就,他的心态和心理必然是高人一等的。他的逐渐镇定自然带动了一旁已是气糊涂的长孙无忌,两人如同审判死刑犯人般,四只眼睛恶狠狠地盯住眼前这个挑战他们权威的顽逆之子。
“皇上,爹,我先讲一个笑话给你们听。”
两位父亲显得不耐烦,但太宗还是让长孙凛继续说下去。
“以前有个大夫,自我宣传说能医治驼背。他说:“背驼如弓者、如蛇者、如曲环者,只要请我治疗,我保证早晨开始治,晚上就能使他的背脊像箭杆一样直。”有一个驼背者相信了他的话,就让他治驼。只见那个大夫找来两片木板,把一片放在地下,让驼背者扒在上头,再把另一片压在他身上,然后医生就踩在板子上,驼背者的背随即直了,但是人也死了。驼背者的儿子要到官府控告这个大夫,这个大夫却振振有词地说:“我的职业就是治驼背的,只管人直,哪管人死。”
长孙凛顿了顿,看到两位父亲面上怒色有些消褪,他继续说道:“正如强扭的瓜不甜,若是强逼长乐和冲大哥在一起,皇上不正如笑话里的大夫那样不顾自己女儿死活?”
“哼!荒谬!婚姻大事怎可和医治疾病联系在一起呢!”长孙无忌生气地甩了甩袖子,若这不是在皇宫中,他早就把这不孝子给狠揍一顿。
长孙凛看到太宗若有所思的模样,便知道对方已经被自己说动,他也顾不上自己父亲的情绪,继续诱导地说:“我听闻皇上在贞观初年大量减免百姓租赋,甚至遣使赈恤。”
在两双疑问的目光注视下,长孙凛不紧不慢地说道:“贞观初年乃是大唐新建之初,不仅国家需要大量租赋来做建设之用,而且还面临着北狄南窥的兵险。当时国库财力虚空,就像饥饿之人正急切地期盼食物一般,但饱受战乱的百姓却非常贫穷,让他们纳税,真如同挖脑出髓一般。
皇上若是为了国家之需要,催促下面百姓缴税。老百姓缴不上税,官府恐上面责问,就对他们进行体罚,棍棒交加;痛打不说,还要丢进监狱,还要给戴上脚镣手铐。老百姓因经受不住折磨,为了缴税,有借高利贷的;有的借高利贷不成,只好卖新丝、卖新谷;有的卖掉新丝新谷还缴不上税,就变卖家产;更有甚者,还有卖妻子卖子女的。如果是这样,老百姓有可能缴上了赋税,但缴上了赋税,老百姓也就死上个十分之七八了。皇上征税的初衷是为了建设国家,可到头来国家却因为没有百姓,国不成国,家不成家,何以为国家?”
“这国家税赋之事又和婚事有何关系?”太宗似乎感觉到一些东西,却又无法抓住。
“长乐就好比百姓,长乐的姻缘就好比那税赋,国家就好比那自古以来固定俗成的‘父母之命,媒妁之约’。皇上待民如子,在国家之事上都能做到宽待明理,怎可为了父权和媒约,而去逼迫自己的女儿‘缴税’呢?”
长孙凛洋洋洒洒地说了一大通,其实婚姻恋爱自由在现代人看来再容易理解不过,可对于处在六世纪的古人来说,还真不是那么容易说服的。他只能从太宗较为熟悉的政事上下手。
也许是长孙凛的一番言论正对其胃口,太宗不语地思索了一番,然后却是强言道:“既然你说长乐好比百姓,那么此症结就出于长乐的意愿,我这个做父亲的可从不知道长乐看上了你这个小子,怕是你这家伙耍出伎俩来哄朕将这如花似玉的女儿嫁予你吧。”
太宗此话一出口,便是后悔不已。如此毕竟女儿的想法很快就能问到,长孙凛不可能为了几分钟的意淫而说出此番言论,他这话说出来不就是间接同意顺长乐的婚事由她自己做主了。
长孙凛就是等着对方松口,因为从太宗处理事情的态度和开放的思想来说,转变一些观念并不难,更何况长乐是他心头最喜爱的嫡长公主。只要太宗搞定了,其他一切都将会顺利,在此关键之时,长孙无忌的态度可以无视。
历史的种种事实证明,最终的胜利往往属于更不惜代价、更勇敢和更理智的人——wwwcn——
也许长孙凛的游说只不过是芝麻绿豆的事情,但也不能小看了这次的意义,这是一个代表着现代开通思想的初来乍到者,对整个封建思想的第一次挑战。最大的意义在于,这次说服的是一个皇帝,一个主导社会思想的皇帝。
不仅如此,长孙凛的言谈理论当中包含的治国理论,也给太宗留下了深刻的印象。自长乐的寝殿出来之后,即便是再迟钝的父亲,也能看出自己女儿表情上见到心上人的一脸幸福。虽然太宗最终表面上还没有表示什么,但是长孙凛知道,结果是一样的,只是这位父亲需要时间去消化,毕竟若不是由太宗自己安排的婚姻,和许多现代社会的父亲一样,他这个当爹的总会有一种失落感。
夕阳西沉,光华灿烂,恰似一团熔化了的黄金;黄昏的云霞,宛如一片片璧玉连缀相合。浓浓的烟霭笼罩着垂柳,幽怨的《梅花落》的笛曲从朱雀大街上的某个酒家飘出,仿若在为梅花的凋谢而哀伤。
街边三三两两的年轻女子正在结伴归家,她们戴着饰有翡翠羽毛的胡帽,插着用金丝线捻制成的雪柳,彼此间争比谁更美丽,时不时传来欢声笑语,她们是大街上一道美丽的风景。
一群无忧无虑、头扎总角的孩子却是从家里出来,其中有些还提着小灯笼,他们要等待夜色降临之后,去那萋萋芳草中捉蟋蟀,其中走在前面孩子似乎在篱笆中发现了什么,嘘声摆手向身后的小伙伴示意,其他的孩子则是蹑手蹑脚地跟了上去。
长孙凛发着呆往马车外张望,同为当事人的他,却没有此时正在寝宫中哼着《凤求凰》的长乐那般充斥着幸福。到家之后他得将自己挑起的轩然大波给平息下去,尤其此时的身边的父亲依然一脸的怒意。
他可以在太宗面前侃侃而谈,那是因为面对一个左右女儿婚事的父亲,站在爱情的角度上,他是有理的。然而面对自己的父亲,面对自己的兄长,面对深爱自己的母亲,他却是有理也变得无理。
在爱情的角度来看,他所做的无可厚非。然而在手足情谊上,他所做之事却是过分。面对太宗,他可以说出一千万种理由,但是面对家人,长孙凛唯一能做的就是承受指责和弥补伤痕。
在家里等候的窦凤在家中大堂急得团团转,她这一整日都觉得右眼皮直跳。下午宫中的李公公将那前朝的萧皇后送到了府上,若是一个普通的女子,长孙家家大业大,空养一个女子也无所谓,只是这萧氏乃是南朝梁皇帝之女儿,隋朝皇帝的皇后。而且最让她心中不舒服的是,刚才李公公还悄悄透露这萧氏是自己提出要入住长孙家的——wwwcn——
她担心的自然不是胖胖的长孙无忌,而是想到凛儿自出征回来之后,模样风度更趋于完美,窦凤心中总是有引母狼入室的感觉。正所谓同类相斥,窦凤对于儿子结识娇滴滴的少女则是欢心的态度,但是对于年龄与自己相仿,却比自己长得更妩媚,更风情万种的萧氏来说,她心中可是有介怀的。
萧氏似乎也看出窦凤的心思,两人在虚伪的客套一番之后,她便以身体困乏之托回到窦凤为其准备的房间里休息。而单怜卿则是乖巧地陪在婆婆身边等着男人上朝回来。
“回来啦!”窦凤一见两父子入门,便急急地迎了上去,却见到长孙无忌一脸铁青地走入屋内,身后跟着宛若做错事情的儿子。单怜卿正想上前挽住长孙凛的手,见家公的面色不对,便是跟在了窦凤后面。
“怎么了?出什么事了?”窦凤赶紧问儿子,她是甚少看到自己夫君这般生气的模样。
“爹。”长孙凛怯怯地上前叫了一声。
“哼!不孝子!你还认得我是你的爹?”长孙无忌怒气满面,冷冷说了一声。
“怎么了?孩子他爹,有话好好说嘛,你不怕吓坏了儿子,这里还有一个孙子呢。”窦凤听得出丈夫的怒意是真的,平日里也许长孙无忌有时会抱怨装一下发火,她倒不怕,可此时的状态连她都不敢招惹。
长孙无忌此时积累的怒火却是爆发出来,他怒哼一声,扬手向长孙凛脸上刮去,长孙凛不敢闪避,咬牙承住一巴掌。
“啪!”一声脆响,长孙凛着实挨了一记耳光,脸颊上顿现五条指痕!
“啊!”在场的两个女人都发出了心疼的惊叫声,窦凤正要上前安抚长孙无忌,长孙无忌却冲着一个下人吼道:“快到后院给我拿家法棍来!”
单怜卿虽没有见过长孙府上实行家法,但也可想而知,她也顾不上为抚慰情郎,当即跪在长孙无忌面前,哭着求情道:“爹,凛郎他做错了什么请让媳妇慢慢规劝,不要打他。”
窦凤知道这回丈夫是玩真的了,她悄声跟一个小丫鬟耳语一番,待小丫鬟离开后,她便走过来挽住长孙无忌的手,试图将他的怒气平静下来。
“有什么话好好说嘛,怎可用家法打孩子呢?”
长孙凛则在一边强行把单怜卿给抱了起来,长孙无忌因为单怜卿这一跪,也无法再在媳妇面前发泄,只得生气地将下午发生的事情一一说来。
窦凤刚听之时也是一惊一乍,但她是个女人,相对于长孙无忌来说,更能明白老大和老三两人对女人吸引力的天壤之别,再加上心中着实更疼小儿子一些,所以便很快调整情绪,劝慰起自己夫君。
她这一劝,却又将长孙无忌的怒意挑起,毕竟他本身对没有保住长孙冲的婚事有所愧疚,现在这个做娘的却又在偏心这不孝子,长孙无忌内心的天平更是倾向了长孙冲这一边,他啪的一声怒拍了身边的桌子,喝道:
“你这不孝子,跟我到书房去!”
“不要……”
“我看是谁要用家法惩罚我的宝贝孙子?!”正当窦凤和单怜卿正为长孙无忌气势汹汹的家法惩罚感到心惊肉跳之际,一阵苍老而严厉的语音传入厅堂,窦凤知道老祖宗过来了,心中顿时松了口气。
只见一位年逾古稀,鬓发俱白,满脸皱纹,却是红光满面,两目如神的素衣老太太,在丫鬟的搀扶下,缓步走入了大堂。其面色之精湛,精神之健朗,比她的年龄更令人惊讶。
刚才还宛若猛虎发威的长孙无忌此时蜕变成了乖巧的小猫,屁颠屁颠地赶紧跑了过去扶住了老太太,肥胖的身子晃悠晃悠的。
“娘,您老人家怎么过来了?”
老太太却没有理睬自己儿子的讨好,在大堂正位上稳坐下来后,便拍了拍身边的位子,慈声说道:“来,乖孙子,到你奶这边坐下,我看有谁敢动我孙子一根毫毛。凤儿,怜卿,你们也都坐下吧,可别伤到我的重孙儿。”
长孙无忌此时只得尴尬地站在一旁。这位精神矍铄的老太太便是长孙无忌的母亲,长孙凛的祖母高氏。
高氏乃是北齐乐安王高励之女,隋炀帝大业年间嫁给了当时的右骁卫将军长孙晟。后来长孙晟早死,长孙无忌兄妹不容于异母兄弟,高氏无奈之余回到娘家,含辛茹苦地拉扯大两个孩子。虽然有大哥高士廉照顾,但孤儿寡母的艰难不是常人所能理解。因此长孙无忌对母亲特别孝顺,甚至做到所谓的愚孝。高氏应该是一个非常懂得事理的母亲,不然也不会教出长孙皇后这样的女儿。
“跪下!”高氏一脸严厉地对自己儿子说道。
“奶……?”
“娘……?”
长孙无忌这时可是吃瘪了,可母亲严厉的眼神让他不得不收住自己的肚子,慢慢地跪在母亲前面。窦凤见此状况,也跟在丈夫身边跪了下来。
高氏摆了摆手,安抚了不知所措的长孙凛和单怜卿,兀自对长孙无忌说道:“汝先祖北魏太武帝拓拔焘当年精武骁骑,英勇善战,其破夏国,殄后燕,灭北凉……乃是世间大英雄;汝父不虚其祖之名,一夫当关,万夫莫开。在边塞之地力挡戎马南窥,保千万子民身家性命。突厥之内,大畏汝父,闻其弓声,谓为霹雳,见其走马,称为闪电。前朝文帝都笑赞‘将军震怒,威行域外,遂与雷霆为此,一何壮哉’,然老身却教子无方,没将你教成若汝父那般的威武震天之大将军,无以延续汝父之威名!”
“娘……”,尽管长孙无忌此时已身居高位,功成名就,却被母亲这一番话说得心中惭愧。
“唉……都起来吧”,高氏看着自己儿子跪着极其辛苦,声音也从严厉转为慈祥地说道:“这冲儿凛儿无论谁都是我的心头肉,只是别怪我这个做祖母的偏心,冲儿虽然相貌相似你父亲,然而能在战场上挽回你父亲威名的却是容貌像丫头的凛儿。娘以为这辈子再也无法重见长孙后人驰骋沙场,没想到凛儿却是重拾祖先威名,远征突厥凯旋而归。能得孙儿如此,老身他日便是地府之下,也可蔚然见你父亲。”
高氏没有理会他人,抚了抚长孙凛的头,兀自继续说道:“冲儿、况儿都是文绉绉的书生,只有凛儿承了祖上之威武,扬你父亲常胜将军之名声。娘认为即便是长孙家的长子嫡孙,也得给凛儿——让位!”
长孙家最有权威的老祖宗的一席话,就像是免打金牌一般豁免了他该受的一顿家法。长孙冲知道此事后,没有说什么,让窦凤担心的是,这孩子好像过于平静了。
太宗的一道圣旨却是间接表明了他的态度:将长孙凛升为军器监少监兼振威校尉。而长孙冲则被调到江南道扬州做长史,虽然是到地方做官,但也是高升了,然而这次派遣太宗的意图很明显,将长乐与长孙冲之前的婚约渐渐淡化。宣读圣旨的太监还给长孙凛带来了皇上的口谕:“是虫是‘马’,则看你表现”。
下午,长孙凛正端着一碗酸乳酪交予单怜卿,让她吃些下午茶,以免饿坏了腹中的宝宝。
对单怜卿而言,现在的生活有如置身极乐之地。她可是集三千宠爱于一身——长孙凛对她呵护备至,长孙夫妇夫妇待她有如亲生女儿般疼爱,窦凤更像只母鸡跟前随后地照料她的起居。她拥有打小所失去的家庭温暖、亲爱的家人、挚爱的人,皆如梦般来到她身边,只是她心里总是念念不忘依然在外飘泊的母亲。
窦旖正掰着手指头,一脸幽怨地盯着正在对单怜卿献殷勤的长孙凛,自从单怜卿入了长孙家门后,她就发脾气地不与他说过半句话,每次长孙凛来找她,她也都拒之于千里之外。只是每日看着心上人与别的这青楼女子相亲相爱,夜里还同室共枕,让少女的内心像被火烧一般难受。
“哼!”窦旖认为自己再也受不了这对狗男女的亲密举动了。眼不见为净,她匆匆跑回自己的客房内。
长孙凛无奈地看了窦旖离去的背影一眼,他刚才可是端了一碗到那姑奶奶面前,碗却差点被她给拂摔到地上。
“你去看看旖妹妹吧,我自己慢慢吃。”单怜卿经过爱情和亲情的双重滋润,如今的娇颜散发着诱人的风采,更是越发地美丽,原先稍显瘦纤的身子也渐渐圆润起来。
而此时长孙府上迎来了一对衣着华丽的尊贵客人。
长孙家的后院里,数棵稀疏的梅树依然迎着微寒的春风傲放,长满苔藓的梅枝上缀着梅花点点,枝上边栖息着娇小可爱的翠鸟,静静地在竹嵩边默默地独倚着修长的竹枝——wwwcn——
少女矫健的身影闯入打破了这边宁静祥和的气氛,她红霞似的俏脸上,眉峰紧皱压着愁颜,泪珠儿带着脂粉不住洒溅。似乎想到了什么恼人的事情,她又是跺了跺小脚,玉手狠狠地拍打着跟前的梅花枝,树端的小鸟儿受到惊吓,啪啪地拍着翅膀飞走了。
零碎的梅花一片片散落,忽而有梅花缓缓落飘在少女的翠眉之间,与少女俊俏的脸颊交相辉映,构成一副美丽的图景,也许当年寿阳公主的梅花妆也是因此得名。
听到后面传来了脚步声,这是她最熟悉的脚步声,少女赶紧擦掉脸上的泪痕,快步旋身离开要避开来人。不意,一只臂膀挡住了她去路,长孙凛笑脸乍现,她唇一抿,缓缓露出笑意,不教自己失控。
“小旖……还在生气啊?”
“托福,我很好。”窦旖让自己笑得很惬意自在,彷佛他们是君子之交,一切如新。她皮笑肉不笑的说完,往旁掠出一步,“抱歉,我还有事,失陪。”
长孙凛忽而踱进一步,将她锁向胸膛前,微微一笑,“可以留步吗?”
窦旖尽量要自己忽略此刻的亲密暧昧,绽出一朵奉陪的淡笑,“有什麽指教,长孙三郎?”
他也同样思念着她?不,不可能,若他思念她,就不会与那个女人如此亲密。窦旖现在陷入了一种误区,她和长孙凛好之前,便知道对方有个未婚妻,也知道他还和方善婷有媒妁之约,就算能忍让他同时拥有三个妻子,但每个女孩都希望自己是最后一个。
当看到长孙凛带回一个比自己更美丽的青楼女子,而且对这个女子比自己还好,平日里被父母娇惯的她怎能咽得下这口气,尤其是想到在军营的时候一直都是自己没皮没脸的粘着他。所以窦旖都想好了,不再给这个花心的男子好脸色看。
“讨教一事。”长孙凛靠她恨近,男性的气息逼近她,就像之前在灵州军营的亲吻,今人心跳不已,“在灵州,我们好像亲过很多次?”说完,他尔雅的笑容性感的绽露。
没想到他会说得那麽直接,窦旖顿时有丝屏息之感,但高傲的她并没有表达出自己浓烈的期待,“那又如何?”语气挺不在乎。
拐带的不只她的初吻,还有她初尝情味的心,他现在知道要弭补她了吗?窦旖想到自己这段时间对他的思念,心中更是难过。
长孙凛笑了笑,眸光停住她秀容上,“很巧,离开军营后我发现丢了一样东西。”当然站在此地同她纠葛,目的自然并非要讨要东西,他只是想逗逗她——wwwcn——
“你!”窦旖生气了,她以为他想索要回曾经让她雀跃不已的礼物——魔罗合。
他笑,“那可是一件昂贵的东西,我想,你要是不想要,那还是还给我好了。”
窦旖瞪视着他,恨不得与他同时崩裂,这人不值得她喜欢,他只配得到最差的待遇,而报复的待遇,就由她来打赏吧!
愤怼隐没,窦旖面无表情地说道,“那只小东西,就当是我在军营里与你亲亲的酬劳。”
长孙凛微微一笑,手掌顺势搂住她腰,“那个东西很昂贵。”他只是陈述事实,但料想得到会惹恼这朵野玫瑰。
窦旖板起了脸孔,怒火顿生。“你这是什麽意思?”言下之意,她的初吻还配不上那个小玩具,这天杀该死的男人!
长孙凛对她晒然一笑,他的手掌在她性感纤细的腰际来回轻抚着。
“你放开手!我跟你没什么交情!你让我一点感觉都没有。”窦旖挣扎着。
长孙凛却扣紧她欲挣扎的身子,她的力道对他来说,只需费九牛一毛来制住。
“是吗?你的眼睛不这麽告诉我,你的唇更是出卖了你真实的想法。”他品味着她美丽五官的忍耐表情,“我们来重复军营的活动,这或许可以帮助你唤回记忆,你就会知道你究竟对我有没有感觉了。”
“不……”,窦旖只足够发出一个音节,就被淹没了。
他熟练的控住她下巴,先在她下颚印了个深吻,按着吻住她甜蜜的红唇。
长孙凛的吻轻缓而诱惑,舌尖灵活的在她口中翻搅,将她的身体贴近自己,他加重了力量,这回吻得比以往都激烈了些,在她的轻喘下,他再度转为温柔,执意锁住她的唇。
半晌,长孙凛离开她湿润的唇,厚实的臂膀将她牢牢拥在怀中,“你有反应。”他笑。
“任何一个男人的吻都可以令我有反应。”窦旖瞬时回神,丢掉适才的失魂。
“可你之前说是你的初吻,”闲着没事,长孙凛索性翻起旧帐与她过不去。
窦旖挑了挑眉,“哎,你该不会以为你是第一个吻我的男人吧?”如果他敢以为不是,她会宰了他!
长孙凛漾着平静自若的微哂,“照常理判断,我是。”
哼哼,算他有良心,“那是我骗你的。”窦旖才不要在他面前承认哩!
长孙凛懒懒的勾起一抹笑,“让你费尽心机来欺骗我,在下我可真是荣幸!”
这个坏蛋!她给他的感觉难道真的不像初吻吗?
长孙凛微微地笑着,抚着她柔顺发丝,汲取她身上的馨香,然后柔情地说道:“难道小旖要一直气下去,永远不给哥哥机会了吗?那你可得把哥哥的心给还回来。”
他这一声“哥哥”让窦旖心头一颤,思绪回到了在沙漠那段日子,长孙凛那鲜血斑斓的虎口还能让她隐隐心疼。
这时愣头愣脑的孙二却大煞风景的跑过来说道:”少爷,夫人让你带着旖
姑娘到厅堂去,说是外家的窦老爷来访。“
“我爹来了?……”窦旖惊叫一声。
窦师伦为纳言陈国公窦抗之子,曾在秦王府谘议,后被封为陵国公。窦抗在史上最大的成就并非在官场上,而是丝绸锦纹设计上。他发明的‘陵阳公样’改变了纺织的潮流,可以说他和黄道婆等人一样都是一代宗师级的人物。
因窦师伦不但擅长绘画,而且还对舆服制度有所研究,而且精通丝绸纹样设计。太宗看中他的长处,便派他前往盛产丝绸的益州大行台校验修造,此番到长孙府上,就是要把久未归家的女儿一起带到益州。
窦旖听闻要随父亲离开长安前往益州,脸色大变,连连摇头看向长孙凛。可她也知晓不能长久居住姑姑家,心中甚是慌乱。
窦凤这些日子也看出小女儿家的心事,她便伸手拉着窦旖的手,对从堂兄说道:“师伦大哥,小旖这闺女生性听话懂事,这府上上上下下就挺喜欢她的,既然她不愿长途跋涉到那益州去,不如就留她在我家府邸居住,也好给我做个伴。”
窦师伦无奈地苦笑,他与夫人育有四子一女,因此打小就最疼这个唯一的女儿,没想到这女儿还没嫁人就胳膊往外拐。若是别的人家也就算了,可这长孙三郎在京城可是声名狼藉,且关键是他听到风声,说是皇上也许会将一位公主许配给这位战功赫赫的少年。这公主必然是做正妻,自己女儿虽然没有公主那般矜贵,他窦师伦也不想女儿这般委屈。
坐在一旁的窦夫人却是笑着说道:“旖儿也甚久没回家中了,虽说都是一家人,但也不合礼数,这女儿若是再不回家,她爷爷都提她好几次了。”
窦凤闻言,也不好多加劝留,窦旖只得乖乖地回客房去收拾自己的家当。窦凤则请窦师伦夫妇到偏厅上喝茶等候,不留痕迹地给这对小恋人制造私人空间。
“哥哥,你一定要到益州找我哦。”窦旖眼睫毛上还带着泪珠,却是嘟着小嘴唇说道。
“小旖,等我办完事后便会把八台大轿抬到益州,将你娶回家中。”长孙凛温柔地搂住她纤细的小腰,轻轻地安慰道。
“谁会嫁给你这个坏蛋!”窦旖暗啐一口,然后刁蛮性子又起来了,她扭了扭长孙凛腰上的肉,恼声说道:“我还没原谅你呢,要想让本姑娘心甘情愿嫁给你,你得先让我心里舒畅。”
长孙凛不禁无奈,只是分别在即,也只能点头答应了。
除了三省六部以外,唐朝还有一台五监九寺等机构。军事监就是五监之一,主要掌管制造盔甲、兵器等军事用品。
清晨的鼓声响起之后最先开启的是长安城四周的城门,接下来是各个坊区的坊门。今日是长孙凛新官上任的第一日,在春雨潇潇的清晨,他骑上马离开家里往军器监的官署当值。
如若有人对盛世大唐的繁华景象心怀向往,恨不得要到那时的长安街坊上去亲眼看看,那么他多半要大失所望。
他会看到泥土飞扬的长安古道,平民坊里立着一座座昏暗的小屋。平民百姓无力修建廊庑周房,住宅不成其为院落,仅只一座小屋围以篱垣而已。南方多茅舍,北方多瓦屋。
甚至有的屋子简陋到其烟囱只是在屋顶上开个口,可惜烟并不是那么听话地直冲云霄,而是常常顺风从大门溢出,到处一片咳嗽的声音,像是着了火一样。
虽然长安修建了比较完整的明渠和暗渠相结合的排水系统,但是还是相对简陋。普通人家里是没有自己的厕所,这就意味着便壶里排泄物的臭气通常是每个人习以为常的家庭组成部分。
长孙凛来到军器监投书时,已是被湿泥飞溅下身,一身脏兮兮的。
到官署时,书吏把就值文书拆于公案之上,让长孙凛在一旁等候。只见一官员正做在案前,须发斑白,正四品服,端坐如泰山,巍巍不动。这位便是徐孝德徐监正,长孙凛的顶头上司,他乃湖州长城人氏,原是世萌,因平刘黑闼有功,被赐封为军器监监正。
此时刚升帐坐下,徐公看了文书,又看了长孙凛的手本,便叫长孙凛上来,长孙凛答应一声,其声如迸出春雷般响亮。徐公抬头一看,眼前少年倒是相貌堂堂,想到这少年虽是立下战功,却是风评不佳,不禁皱眉道:
“长孙凛,虽圣上命你入我监下,你也是赵国公之子,然我监门却是论功行赏,法不可私亲。权补你到火药署中掌缮火器,以时输武库。若是日后有功,再予他任,若是触法,本官必当严罚!”言毕便叫一书丞收录人事,给付长孙凛少监的服色。
长孙凛身着上六品冠服,来到火药署内便在公案前看关于军器监的文书,他对大唐的内府官制还不尚了解,因此便埋头在那满篇文言的官文中了解详情。
这军器监下设有弩坊署,主要掌出矛槊、弓矢、排弩、刃镞等兵器,甲坊署则掌出纳甲胄、筋角等防身军装;都水监掌川泽、津梁、渠堰、陂池之政;诸津则是掌管天下津济舟;火药署是新建不久的下署,必是掌管与火药有关的火器之物。这军器监下面除了大小官员之外,还有相关的杂作和工匠数千人,虽说非三省六部的机关,但也是一个较为庞大的部门。
长孙凛所掌的火药署,除却在灵州的火药作坊,在案中的首要任务便是计划寻一盛产原料之地新建一新的火药坊。
“五陵年少金市东,银鞍白马度春风——wwwcn——落花踏尽游何处?笑人胡姬酒肆中。”李白这首诗句便描绘了唐代长安的繁华景象。那让人烦躁的濛濛细雨已经消停,白天各在一方忙碌的人们,夜里都会到娼家聚会。人们迷恋这里的歌舞,陶醉于氛氲的口香,败倒在紫色罗裙之下。
平康里是长安妓院最集中的地方,此处也是长安唯一昼夜喧呼,***不绝之地。这里不仅是文人雅士爱逛之地,更聚集了挟弹飞鹰的浪荡公子,甚至朝廷里的官员们。
这太阳尚未落山,无数的舆车骏马,川流不息地来到平康里,那玉辇纵横、金鞭络绎,宛若文漪落霞,舒卷绚烂。
长孙凛熟悉了自己的诸位属下,便拜揭其他同僚。其中有一位少监叫张封,长孙凛与他聊上几句后便开始被两人的复杂关系给弄糊涂了。由于北朝和隋唐时期关陇集团内部联姻的广泛和普遍,许多联姻后的辈分问题及其复杂。
首先说张封的父亲张琮娶妻长孙氏,这个长孙氏是长孙晟的女儿,也就是长孙无忌的异母姐,如此说来长孙凛与张封是姨表兄弟。然而张封的爷爷张辩娶妻窦氏,窦氏是窦荣和隋文帝姐安成长公主的女儿,也就是窦凤的堂姑姑,窦皇后的妹妹。这张家和李家娶妻很好玩:你娶个姓窦的,俺也娶个姓窦的,你娶个姓长孙的,俺也娶个姓长孙的。
既然有着如此亲密的裙带关系,张封作为军器监的老人,自然要做东请新来的长孙凛吃上一顿。这张封前两年在江南做官,什么没学到,倒是把吃喝玩乐学个精通。便约着一位署正李德开一起,三人骑马来到平康里的杨柳院,叫来几位姑娘作陪,三人伐拳行令好不热闹。
杨柳院的头牌翠霞是张封的老相好,这杨柳院难得来这么一位年轻俊美的少年,便叫来一班姬人一起挑弄乐琴,亲自趁着珠喉,唱了一曲《醉花枝》。
张封待其唱完后便招呼几位姬人一齐坐下吃酒。这几位姑娘个个都是旖年玉貌,爱说笑儿玩的,见长孙凛一副公子哥儿的模样,便抢着你一杯我一杯劝他喝酒。
这张封有翠霞陪伴,而在一旁受到冷落的李德开可不愿意了。他便开口说道:“单是喝酒也无趣,咱们来找个什么耍儿?”
翠霞略低头想了想,便说道:“咱们来行酒令吧。”说完便吩咐一丫鬟到她屋里拿来一锦缎包的小盒子。盒子里横睡着五个碧玉的签筒,里面便是一个一个小檀木令签,上面雕着篆字的酒令名。
长孙凛凑过去看了看,发现上面写着的要么是人名要么便是地名。正好奇这个酒令该怎么玩。
翠霞便拿出一个象牙令签,点了点人数,见是八个人,便拿出了八支签出来——wwwcn——挨个儿分发给每个人,长孙凛低头看了签上刻着的字,便大喊了一声,“我是西施?这是何意呢?”
众人大笑一番,翠霞摇头说连说不算,得重新来过。她又把诸人手中的令签换了一份,并且告之长孙凛游戏规则,叮嘱他不要将自己的令签名告诉他人。
这是“捉曹操”令。绯红拿到了一支诸葛亮,她环顾看了四周一眼,大家都把签令藏起来不做声,绯红想了想,便指着翠霞说道:“曹操喜好女色,姐姐长得美丽,那曹操定往姐姐怀里钻。”
翠霞笑了一口,拿出签令来一看,上面写着“张辽”,下面注有“罚酒二杯”,绯红喝了两杯之后,便转头看向了长孙凛,笑着说道:“俊哥儿,你在那偷偷掩笑,这曹操是否是你?”
长孙凛无奈把令签拿出来,上面写着的是赵子龙,注有代捉曹操。绯红拍手笑道,“这下好了,有俊哥儿做帮手。”
长孙凛便笑着说:“奉丞相之命,来到华容道上,捉拿曹操。”他眼睛飘了一轮,然后指着眼神闪烁的翠云问道:“这位姐姐,是否是你将那曹操藏在怀中?”
翠云“呀!”的叫了一声,便笑着说:“这位俊爷真神奇,一捉就中。”然后小手伸出,将那令签亮了出来,上面正是曹操二字,注解是猜七拳。”
张封一边与翠霞轻薄,一边笑着说到:“凛弟难得,即便捉到曹操也是个美人儿。别说七拳,便是七夜,这翠云也要陪上。”
翠云故作撒娇地啐了张封,便和长孙凛三啊五啊的猜起拳来。她那两挂耳坠儿似打秋千般乱晃着,手臂上的玉钗也磕碰得叮叮咚咚地想起来。绯红连输了三拳,将那酒喝下后,一时酒吃急了,粉腮上飞起了两片红云,一双水盈盈的眼睛不住往长孙凛面上溜去。
长孙凛也没做回应,只是和张封他们喝酒叙话。虽大家好恶不同,但那“赢得青楼薄幸名”的扬州艳事,倒也被张封说得相当有趣。期间翠云趁机几次整个身子依在他身上,要他今夜留宿于此,长孙凛只是微笑拒绝,这不过是逢场做戏的应酬罢了,况且家里还有一个怜卿正等着他回去。
这时门外是一阵嘈杂声,除了一个男子恶狠狠的怒骂声外,便是鸨母连连道歉的声音。
翠云闻言便吓了一跳,扯着翠霞说道:“姐姐,怕是那赵家公子来找了,若是让他瞧见我在这陪两位公子,可如何是好呢?”
翠霞也是慌张地偎到了张封怀里,紧张地看着他,这三个男子她只知道张家家世雄厚。
长孙凛倒是疑惑了,这杨柳院虽说没有怡情院那样有太子撑腰,也是长安一大妓院,怎么也会有后台撑腰,怎么会如此怕那男子呢?
“两位公子可是不知,这位公子名叫赵节,乃是长平公主之子,也就是当今皇上的侄儿,平日尽干些恶事,被人称为长安四霸之一。这倒也罢了,他在那床第之间有……隐疾。且对翠云妹妹霸道,不许她与别的男子调情。”翠霞皱着眉头说道,若是平常人家,还有衙门管管,可她们这些风尘女子,也只能自吞苦水。
“隐疾?”长孙凛疑惑地问道,本以为此人无法人事,翠云在他耳边一阵耳语,这才知晓这隐疾便是现代人所说的“性虐待”。这翠云也不羞臊,便是撩起边裙一脚,露出了一大条惨不忍睹的血道。
啪!张封狠狠地拍了拍桌子,他虽也是个浪荡公子,却是个怜香惜玉的人,心中为这些女子打抱不平。李德开心中也是恶气填胸,心中愤懑。再加上外边传来的恶骂声越响,他们愤愤地要出去找这人讨个说法。
没等长孙凛等人走到楼下,便是被一群手拿着齐眉短棍的家将给团团围住了。
“我倒要看看是谁想跟我赵节抢女人。”只见一个身着阑衫头戴毡帽的男子恶声说道,此人身高不过七尺,眼凹腮陷,眼大而无神。
“笑话!这杨柳院又不是你们赵家开的,凭什么翠云姑娘就只能跟你好呢?”两家都是皇亲国戚,因此各自都不示弱。
那鸨母看两个世家公子如在院内斗起来了出了人命,那可是她赔上脑袋也担当不起的,便赶紧往楼上找人去。
“呸,别以为你张封一个军器监少监就了不起了?我赵节还不看在眼里。这样也好,今儿个便是教训教训你,最好是把翠霞也拉过来,两姐妹一起陪我则是更好,哈哈哈哈!”赵节少年丧父,母亲长平公主又改嫁给杨师道,他与太子承乾交好,平日里仗着东宫权势狐假虎威。
张封被他如此一激便是恼羞成怒,正欲与对方拼命之际,却是有一个身着冠服的老者走了过来。
“二位公子,请勿冲动。若论姻亲关系,大家都是一家人,怎可因为一些小事而动手呢?”那老者见那些家将准备拥上,便连忙阻止道。
“你是谁?!此事与你何干?!”正在气头上的两个人几乎同时怒道。
“老夫阴弘智。这杨柳院乃是齐王李佑的朋友所经营,因此希望两位公子能化干戈为玉帛,给老夫一个面子。”阴弘智捋着胡子说道。
哼!两个世家子弟狠狠地怒瞪了对方一眼,因为阴弘智是阴妃的兄长,齐王的舅舅,所以他们便没有继续争斗下去,这仇是结定了。
长孙凛本想上去帮张封两把,却是看到这老者出来阻止。听到对方自称是阴弘智,其后又说到齐王李佑,便想到了史上发生的齐王叛乱事件,心中顿是警觉起来。即便是阴弘智盛情邀请,他也是摆摆手,与张封李德开扫兴离开。
而杨柳院的楼上一个雅阁,一老一少眼睛一直盯着两位公子争斗的全部过程。
“哼!算长孙凛那小子好运,赵节这软蛋也就是纸老虎一个。”
“你这个混账东西,上回若不是你鲁莽行事,你爹我好端端的一个计划怎会被长孙无忌那东西给破坏掉。如今还得到这里来求他人。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老者听儿子这般发泄的言论,心中甚是不爽,痛骂了他一顿。
夜色已深,长孙凛和二人分手后便兀自骑着马回到家中。他本想将今天所发生的事情告知长孙无忌,后来想父母应该已经入睡,且父亲这几日余怒未消,没给他什么好脸色,便自行回到自己房内。
单怜卿因有孕在身,此时已是沉浸在睡乡里,黑长的睫毛轻轻掩着,樱红的唇角挂着令长孙凛心迷的浅笑。
长孙凛嘀咕了一声,钻进了被窝里,拥着单怜卿的胴体,细细温存着。
被爱人那撩人的睡态所吸引,他此时是一点睡意也没有,啧了一声,索性支起左手撑着头,尽情的欣赏着单怜卿的海棠春睡图。
单怜卿似乎感觉到情郎的存在,她睡姿成侧睡状,胴体紧紧依着长孙凛,瀑布般的长发,散发着如麝的幽香,漫掩着姣好的脸蛋以及香肩,如樱桃的小嘴轻轻地吐着如兰的气息。
长孙凛看得禁不住俯下头,轻轻地磨着单怜卿的粉颊,右手伸进被里,小心地抚着她雪白如脂,柔似绵羊的胴体,腹部虽然因为身孕微微隆起,但这却是让他感觉十分幸福。
这个女子对他付出了全部的毫无保留的爱和温柔,为他怀了孩子,让长孙凛真真实实的感觉到了自己在这个世界上存在的价值。他低下头轻轻地吻了吻单怜卿的额头,柔声说道:“怜卿,我爱你。”
单怜卿忽地睁开眼睛,雪白整齐的贝齿轻轻地咬着长孙凛的下颔,笑着嗔道:“我才不爱你这风流鬼!”
长孙凛笑着将她的娇躯搂在怀中,问道:“怜卿,你怪不怪我?”他的意思是问她怪不怪他花心,虽然单怜卿已经知晓他与其他女子之事,但两人似乎一直在回避不谈这些事情。
单怜卿与他同床共枕多日,自是明白他想问什么,叹了口气,抚了抚他的脸,没有回答,只是幽幽地反问道:“上次害了你三百士兵死亡之事,你怪不怪我?”
“不要想太多,你不过是上辈人的仇恨中一颗棋子,正如士兵是战争里的一颗棋子,他们没有选择,你也没有选择。”长孙凛轻轻抚摸着她的一头秀发。
“不过既然你已经嫁到长孙家来了,不准再想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现在最重要的是养好身体,给我生个胖娃娃。”
“恩。”单怜卿紧紧地依偎着长孙凛,眼里含着幸福的泪水。
自从有了国家,在我们的地球上,战争一直是不绝于耳的乐曲——wwwcn——因此即便是强大的唐帝国,也十分注重军事力量上的培养和壮大。长孙凛虽然忙于军器监事宜,但他这位振威校尉,自然也被兵部尚书李靖委以重任,负责部分的军事操练。
由于长孙营在攻打突厥的时候战功显赫,李靖在其中提拔了一些将领,薛仁贵、王大牛等人都得到了升职。而横刀营里剩下的几十名士兵中,有几位较为出色的也被选中,他们作为长孙凛的副手,将会成为横刀新兵营中的校尉,按照长孙凛训练他们的方式,去训练新兵。
新兵营的士兵每天都要在晨星尚未显现之前起床,睡懒觉别说不可能了,就算得逞了也会被人当成猪来看待的。所以每个人都很勤快地出操、搏击,扑通扑通地跳到冰冷的河水里洗澡,冻得牙齿发抖,这样可以锻炼自己的意志。
到了吃饭的时间,就每队十五个人坐在一张桌子上一起用餐。没有什么私人的空间,大家干什么都是集体行动,一天到晚都会有人看到你。对新兵这样训练的结果,就是让他们极其遵守纪律。
老兵们则是跟着薛仁贵和王仲越一起操练,他们已经开始配合着火药战术进行方阵训练。王仲越还设计了另一种阵型,即步兵组成庞大严密的方阵,左手拿盾牌,右手是锐利的长矛,最前排的士兵将毛头指向前方,后面的所有士兵都把长矛举向空中,密集如林,这样敌方射来的箭矢几乎都不能够落下,而骑兵在超长的长矛面前有很难冲近,加上他们整齐的步伐和坚定的纪律,也许会成为以后战场上敌方骑兵的噩梦。
然而光是身体和方阵上的操练是不够的,从两千多年里战争的基本模式来看,长孙凛其实是明白,真正决定战斗的,并不是西方史诗中的英雄,或者中国小说中的勇将,而是一些看似不起眼的技术原因:战术、武器、粮草供给等等。就像莎士比亚在《特洛伊罗斯和克瑞西达》中所讥讽的那样,“在他们看来,一辆凭着它的庞大的蛮力冲破城墙的战车,它的功劳远过于制造这战车的人,也远过于运用他们的智慧指挥它行动的人。”
在军营里,长孙凛以李靖为案例,给士兵们做了一次气势磅礴的演讲。这个名为《不想当将军的士兵不是好士兵》的演讲,把士兵们搞得狂热欢呼。不止一位士兵在晚上也梦想着自己有一天也能这样成为一位常胜将军。这样的结果便是导致更多的战士们放弃的夜间的休息,去聆听校尉们给他们上的战术课。
新的火药坊选址在山西的并州,在此之前需要招收大量的工匠、炼丹师和学徒。长孙凛碰到了在灵州类似的问题,炼丹师的素质还好一些,而大部分工匠都甚少识字,他们的技术都是一代一代言传身授——wwwcn——长孙凛只能再次先选上一批能识字的人,教他们一些相关的现代科学理论,尤其是阿拉伯数字的运用非常重要。
这些年轻人也许是这个世界上最先领会到“知识就是力量”的人,他们每天都会在收集的废麻纸上,抄下歪歪扭扭的数字和公式,积累多了,这些最原始的资料被装订为厚厚的书籍,传给其他人阅读。
其他不识字的工匠在闲杂时间也不互相吹牛了,他们也开始跟着学东西,尤其是看到那些先行者在工作中的越来越高的效率之后。长孙凛也意识到了这些人的需要,找来国子监的一些先生过来,给他们做扫盲教育。
虽然学得很辛苦,但大多数人都愿意付出辛劳。这样满足的不仅是精神方面的,物质的好处也可能是实实在在的。随着工作效率的提高,他们的收入也逐渐增多起来。有的工匠也意识到了这些东西的实用,回家的时候把自己学到的东西灌输给他的孩子。在贫民的文化黑暗中,他们是一点点燎原的火光。
萧氏望着院子里满地缤纷的落红,微微地叹了一口气,秀容洒下了热泪。春风瑟瑟,吹拂着她纷乱如云的鬓发。每当一人安静的时候,纷纭往事如般涌入她的脑海,内心愁绪积压就像天空上阴云欲坠。
自入住长孙府后,窦凤给她安排在一个较为安静的偏院,长孙家老祖宗的佛堂也在这个院子里。两位前朝的旧人,自然也能聊上几句。老太太对于这位前朝的皇后,倒是十分热情,也许是两人都有一段共同的回忆。人生中的阴晴变化也只能任凭天意。
下人过来通知她去用膳后,萧氏便是袅袅娜娜地走到前院的饭厅。由于明日长孙冲要动身前往江南任职,因此今夜的酒菜十分丰盛。酒是从长乐坊买来的出了名的黄桂稠酒,除了花色冷盘,餐桌上还摆满了葱醋鸡、仙人脔、八仙盘、箸头春等长安名菜。
长孙凛这几日忙于公事,也没时间去问候萧氏在自家中是否适应。便举着酒杯向萧氏表示歉意,正说着话便连打了几个喷嚏。
“最近天气又转凉了,你应该注意加衣,不要把自己也给病者了,都快当爹的人,还那般不小心。萧氏关心地说道。
“姐姐说的既是。”长孙凛微微笑了笑。
窦凤则是不动声色地说道:“你这家伙,怎可乱了辈分。怎可称呼做姐姐呢?玉琴,看你对我家凛儿,比我这个做娘的都好,不如这样,就让凛儿做你的干儿子好了。”
窦凤半开玩笑半当真的言语,让萧氏握着酒杯的手微微颤抖一下,她却微笑地回答说:“那也好,有凛儿这个干儿子,我以后也可以享享清福了。
历史的长河在时光中平静地流淌,但并非始终平静——忽然间,会有高耸的峡谷、狂暴的湍流、陡急的转弯。
在上次战胜突厥的庆功宴后,李渊便患上了中风,不久便因病去世。他最后几年的太上皇生活,不可谓不忧闷。别人家里生儿养儿,时时担心儿子长大没出息,而他却是因为教出的儿子过于出色。
一条官道穿过了一片辽阔的麦田。农妇背着小娃往田里去,给正在插秧的青壮年送饭送水。农夫们低着头苦干,背上烈日烘烤,已是汗流淋漓。
太阳高高地挂在苍白而明亮的天空中,它的光线也似乎苍白而炙热了。这时官道上走过一群扶柩北上回乡的丧者家属,其中一个一身缟素的妇人带着两个女儿哭哭啼啼地在路上走着,一阵风吹过,将麦田里黄色的、干燥的谷物残株吹来,伤痛中的未亡人无暇顾及,白色的丧服上沾满点点谷碎。
原来武士彟闻知旧主的死讯,心里非常悲痛,没多久也呕血而死。家主去世,新寡的杨氏夫人带着女儿扶柩回到并州老家。由于武士彟是三品大员,所以当时的并州都督亲自迎接监护葬礼。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武二娘初长成的幸福时光,在其父亲逝世后便突然结束了。此时的她还沉浸在丧父的悲痛之中,她却不知晓,后面还会有更大的巨浪扑面而来,雷霆轰鸣。是将她高高地卷入空中?抑或……?
远在长安的长孙凛是不知道这一切的,他正在忙于挑选合格的工匠和炼丹师,并州的作坊已经建成,过些日子他也得到并州去查看指导。
本来笑口常开的母亲此时也不免有些忧心忡忡,窦凤这些日子叹气的声音也多了起来。长孙冲黯然地离开了京城,前往江南任职,他走的时候没有和这个弟弟说什么。历史的微妙在于:它不能被假设和希望,它只能被接受。长孙凛这只小小的蝴蝶,将历史的轨道偏移了微小的角度。
长孙况对外界的花花绿绿的向往更是强烈,自从大哥离开后,他心中的蠢蠢欲动一直没有平息。窦凤以他年纪尚小不适合出行,拒绝了他出游的请求,导致的结果是长孙况在某日留下一封信之后,便离家出走去找大哥。
因为是离家出走,长孙况并没有带多少钱。身具武艺的长孙凝为免母亲担忧,也踏上了前往江南寻找长孙况的路程。若是长孙凛再离开,那么家里早先一家团聚的热闹场面就全然消散,窦凤心中不免开始失落起来。
“爹,你找我?”长孙凛走入了长孙无忌的书斋小院。这是一个园中之园,庭院为半封闭。轩西月洞门有一座静中观,外形似亭,二面借廊,只伸一角。轩前小院四周围有曲廊,轩南庭有挺立石笋,青藤蔓绕,古木翠竹衬以名花。
长孙无忌坐在正中的方桌上,左右太师椅,桌上置棋盘。他手握着一本棋谱,正在研究棋盘上的残局,见长孙凛进入,便让他坐下来。
“还记得你之前曾为了方家姑娘而痛揍一顿的刘辅吗?”长孙无忌微微地撩动了眼皮,望了长孙凛一眼。
“恩,记得,可后来刘家家主刘德裕亲自上门来陪礼道歉,爹你也接受了。当时娘亲还为此和你吵了一架。”
“年前皇上就将刘德裕左迁至并州。”长孙无忌执起一只棋子往下放。“知道我为何要与这意图杀害自己的儿子的刘家化干戈为玉帛?”
长孙凛摇了摇头,表示不知道。
“李德裕也是一枚棋子。”长孙无忌执起士子晃了晃,“虽说皇上已经慢慢消释此人的兵权,但他依然在武林中招兵买马,所图非善,怕乃是其背后之人指使。”啪,长孙无忌将那士子放到了王旁边。
“爹,你是说……?”长孙凛听到此话,不仅联想到了史书上贞观期间的两位皇子早反。
“没错,因此此事暂且不能打草惊蛇,你到了并州之后,凡事都要小心谨慎,切勿让奸人乘隙而入。”
此时窦凤正端着一碗甜品走入书斋中,看到长孙凛也在,便笑着说:“凛儿,刚好你在,这碗双皮奶便先给你尝尝,这可是我让厨子按照你说的方法去做的,看味道对不对?”
长孙凛尝了一口,味道香滑浓郁,确实和他以前吃过的差不多,便点点头说:“娘,这个味道就挺合适的,只是不太甜便是更好。”
长孙无忌则在一旁眼巴巴望着本来属于他的美食,窦凤轻拍了他一下,说道:“急什么,我让厨子做了许多,等会儿让你吃个饱。凛儿,正巧你在这里,等娘一会儿”。
窦凤说完便往书斋里屋走去,等她出来的时候,手上还拿着一个小匣子。
自从长孙凛来到这个朝代,他便经常为自己的两个身份所困扰,有时候这一切的造化给他的感觉就如同患有人格分裂的精神病人。让长孙凛最为难以接受的是,穿越让他的生活充满了太多的不稳定性,他不知道下一秒钟他的世界是否会变成洪荒时代,或者是兵荒马乱的三国五代。但是他还是坚信自己未来会出现更灿烂、更新鲜、更启智的东西,因此长孙凛还是认真地在这个世界上生活着、工作着、恋爱着。
当窦凤将小匣子打开以后,拿出了一本装订整齐的古籍,递给了长孙凛。长孙凛拿过来一看,便是惊呆了——上面赫然写着四个龙飞凤舞的字体——“龙羽心法”。
历史的未来注定有无穷无尽的时代,注定会有比迄今为之的全部历史多得多的惊心动魄的时刻,以及更加微妙的悲欢离合——wwwcn——可惜只有神的目光能穿透那茫茫的云海、雾气中的夕阳,看到时间的尽头和永恒的结局。人类实在太渺小了。
把单怜卿哄入梦中后,长孙凛却是睡意全无,披了件衣服,走到小院内,呼吸着新鲜的空气。
今天下午和母亲的一席谈话让他深感迷茫。窦凤将此书拿出来的目的是为了让他修炼师门的武术,然而长孙凛将此书翻了翻,发现里面的许多内容和他之前修炼的龙羽神功十分相似。尤其是那玄幻奥妙的注解,几乎是一模一样。
据窦凤所言,龙羽心经乃是汉末的一位名叫龙羽的道者所修,也就是窦凤师门所供奉的祖师爷。龙羽道长并非是武林人士,他只是汉末当时“五斗米道”的一名普通弟子。道教徒尊称创立者之一张道陵为天师,而张道陵创立的“五斗米道”为道教的定型化之始。
东汉永平十年,佛教正式由官方传入中国。龙羽道长出于好奇,阅读了相关的佛教书籍,从此便一发不可收拾。道教奉三清为最高的神,要人脱离现实,炼丹成仙。而佛教则认为佛是人而不是神,佛是一个对宇宙人生的根本道理有透彻觉悟的人。
龙羽道长开始既修行道教也修行佛教,他开始学着释迦摩尼那般苦修,每日仅食少量食物,剩下的熬成粥分散给穷人们吃——wwwcn——然而他这种相当于叛教的行为却触怒了同门,龙羽道长开始被同门所驱逐,甚至只能躲到偏僻的深山老林中终老。
而龙羽道长所著的心经则被他曾救助的一位武林侠客传了下来,到了隋朝被窦凤的师祖发扬光大,他所教的五位徒弟,便是三十年前三圣三邪六人中的五人。
凡是道教佛教里面都有一些关于宇宙轮回的玄妙难解的思想,长孙凛也就明白了,也许他穿越也就拜修炼这本心经有关,至于为何会之发生在他身上,谁也不知道为什么。
遥望着天上繁星点点,长孙凛忽然心中踏实起来。也许是知道了这漫无边际的宇宙空间才是人类的家园,他不过乘坐在银河中的一叶小舟上。人类都从星空沉默中来,最后回归到它的无限。他觉得自己的分裂人格似乎慢慢回归完整,不再去想太多遥远的从前,也不再想着下了舟之后会到哪一处。唯有努力在这一叶方舟上留下自己的痕迹,自己的传说,自己的回忆。
在满院的春风吹拂下,海棠依然娇妍无比,好似铺展开了一幅美丽的绣锦,雪白的梨花独具风姿,在星光的照耀下,好似瑞雪飘然落地。一个柔媚的女子,轻踏着花瓣,腰肢袅娜,沿着花径,轻轻走来。这夜景清幽,宛似嫦娥下凡。
“在想什么呢?”萧氏柔软的声音传了过来,她头上的玉钗已被全部拿下,一头柔顺的长发垂落于肩后,夜风中飘逸着淡淡的香味。
长孙凛转过声,有些尴尬:”干……”没等他把话说完,萧氏便抬起玉手捂住了他的嘴,眼神里带着幽怨,性感的红唇轻吐她的不满:
“此时只有你我二人,难道你还要顾及令慈的感受吗?”萧氏的声音有些酸楚,有些哀怨。
长孙凛微微一笑,没有继续说下去。
“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萧氏伸出玉葱般的玉指,轻轻地为他展平衣物上的褶皱,动作柔缓而暧昧。
“恩,在想人为什么会活在这个世界上,为了什么而活。”长孙凛先是一愣,却没有回避。
萧氏听了扑哧一笑,说道:“你这终日忙于朝廷之事的大忙人,怎么也像闺中少女似的,终日想这些没用的东西。”她理了理额前的碎发,转言说道:“你可知晓,在炀帝的后宫中,究竟有多少美人儿?”
长孙凛摇了摇头。
“连同西苑的十六院,迷楼四阁、各行宫中的妃嫔、才人、宫女,足足三千名女子,即便是炀帝每日垂施雨露,也要足足十年时间才能临幸完。这宫中不愁吃喝银两,许多妃嫔每日调脂弄粉,耐着性儿守着,谁知日月如流,一年一年过去,也不得不对花弹泪,对月长叹,早早便香消玉殒。”萧氏眼脸上的睫毛微微地颤抖,也许是忆及往事联想到自己,让她有所伤感,长叹了一声:
“为家人活也罢,为银钱活也罢,只要不是为了那虚无缥缈的等待,便是活得快活。最可悲的活法就是辗转无数,也终究是在等待中度日。”
这话一说完,萧氏的脸上两滴泪水缓缓落下,星光照耀下,好似泣露的海棠。
“萧姐姐……”,长孙凛见把一个柔弱女子给惹哭了,便伸出手来,准备替她揩眼泪,想安慰她,却又不知从何说起。
萧氏却轻拍去他伸过来的手,红唇微翘,嗔声说道:“你这个无良的坏儿子,想这般轻薄你娘?”她的娇躯微微颤抖,也许是深夜的凉风。
长孙凛为她如此大胆暧昧的言语给蒙住了,愣神一下,便笑着说:“这回我怎么又变成儿子呢?”
一轮凉月升上树梢,照得满地花荫。树脚墙根,虫声叽叽。
萧氏身子微倾,粉脸渐渐靠近与他直视,眉目之间,别有风情。长长的发丝随风飘起,拂到男子的脸上,长孙凛甚至能感觉到她娇躯散发的热度。
彼此间静悄悄地,萧氏轻咬了一下唇,然后开口说道:“何时是姐姐何时是干娘,由奴家来定。”说完她便袅袅娜娜地离开了。
长孙凛望着她远离的身影,摇了摇头,心情却大好。
我在自己的忧伤中思念着你,我曾为你流过如许的血滴——wwwcn——
——帕斯卡尔
在长安这座拥有两百万人口的京城里,至少有两个人,每天都在想念着长孙凛。
太极宫中的长乐的思念带着幸福的憧憬,自从得到太宗同意她与长孙凛的婚事之后,她便是睡觉都带着甜蜜的笑容。由于李世民知道两人的亲密关系,他便不许长乐出宫去长孙府。长乐只能终日在长乐殿中无所事事,平日喜爱的琴棋书画提不起她的兴趣,现在她唯一能打发时间的,便是躺在床上想念着和他一起的每一个片段,即便是那一夜刹那的疼痛也成了最美好的回忆。
因为长乐的幸福,所以方善婷的思念则带着惶惶不安的烦乱。皇宫中流传出消息,皇上要将长乐的驸马换成长孙凛,而随后长孙两兄弟的调动似乎证实了传言的可靠性。
于此同时,长孙凛却带着一批工匠和士兵,踏上了前往并州的官道。单怜卿已怀有身孕,所以留在家里陪婆婆。窦凤为他准备了一车子的东西,又被他一件件地搬回家中。这母亲也真是,他顶多出去一个月便回长安了。
之所以选择并州这个地方,主要是因为此处离长安较近,而且是一个历史较为悠久的古城,各方面的建设比较完善,最主要的原因是这里蕴含丰富的硝石和硫磺等火药生产原料。
这日天气尚佳,长孙凛趁晴霁出门得早,一行连工匠带士兵两千来人作别启程。这一个营士兵都将会被训练成专职的火炮兵,而王大牛则是这个营的校尉。
这两千多人都是年轻力健的壮汉,一走早已离京十多里地。长孙凛看正午当头,便让士兵驻扎起锅做饭。
“大牛,最近长安军营的操练怎么样?”长孙凛丢了一包窦凤给他准备的油纸包给王大牛。
“一言难尽。”王大牛捻了捻地下破碎的酒壶,用手指沾了沾酒滴,伸入嘴里啧了几啧,一副贪婪之态,望了望那油纸包还有两三块干牛肉,不管三七二十一一把抓了起来,塞入嘴里,口沫横飞的嚼个不停,也顾不上回答对方的文化。
“有何问题?”长孙凛一面问道,一面揉起那油纸袋,丢在一旁,免得王大牛又吃个不停。“瞧你这副穷样,就好像上头缺了你的银俸似的。”
“嘻嘻!”王大牛扮了一个鬼脸,用手背擦了擦嘴角,吁了一口气,才道:“这长安的军营可比灵州军营复杂得多,在灵州大家都将面对同一个敌人,因此都比较团结。而如今无战事,长安的军营也并非李将军一人做主。军中人多事杂,各个营队都有自己忠诚的将军,什么侯将军、尉迟将军等等这些开唐元帅。我们这些边缘士兵便是夹在中间也不好过——wwwcn——”
“难道你不是李将军的人?”长孙凛听了这事儿,笑着说道。
“不,李将军离我们这些小卒太远了,我大牛是你长孙校尉的人。”王大牛瞧了一眼,揉了揉蒜头鼻子,笑嘻嘻的拍了个马屁。
“当真?!”长孙凛睁大眼睛问道。
王大牛一本正经的说道:“格老子,我大牛哪时候骗过人?”
“你这头牛又笨,吃的东西又多,我可养不起你。”长孙凛戏谑道。
王大牛一听,气得哇哇大叫道:“你别***狗眼看低人,瞧人不起!”
长孙凛见大牛气得那副样子,不禁张口大笑,伸手轻擂了他一拳。
“无端更渡桑干水,却望并州是故乡。”
并州也就是今天的太原,地处河东道的中心,周围雄关险隘环绕,历来是易守难攻,可进可退的军事要地。李白曾经盛赞太原“天王三京,北都其一。”、“雄藩巨镇,非贤莫居。”
无穷无尽的官柳一望无边,青山绵延起伏,默默地望着每日自并州城门进出的行路人。
从并州城门进入不到几里路的陂塘深处是一片绚烂的荷花丛。大大小小的池塘构造出一个高洁清雅的荷花世界。微风吹起,水波荡漾,荷花轻摇,嫣然含笑。娇艳的荷花,似是美人脸上带着酒意的红晕。日暮黄昏,挺拔的荷叶似青翠的伞盖亭亭玉立,犹如正在等待情人的凌波仙子。一只蜻蜓轻盈地飞过来,立在一片荷花叶上。
这时,一个扎着两根羊角辫,粉妆玉琢的小女孩蹦蹦跳跳地跑了过来,她看见了荷叶上的小蜻蜓,便轻手轻脚地走过,想要抓这只蜻蜓。
“三妹,快回家了,再不回去娘可要着急了。”一声清脆的声音传来,蜻蜓似乎受到惊吓,瞬间便飞走了。
小女孩见到手的蜻蜓飞走了,嘟着小嘴儿,扭着小腰说道:“就不,我就不,二姐,都怪你,不然我就抓到小蜻蜓了。”她说完却是斗气似的脱下小绣花鞋和袜,坐在池塘边上,将那白白嫩嫩的小脚丫伸到冰凉的池水中晃荡。
小女孩的二姐是个亭亭玉立的少女,约莫十三四岁左右的豆蔻年华,肤色晶莹如玉,红唇诱人,幽暗深邃的冰眸子,眼角却微微上扬,而显得妩媚。虽说她年龄尚小,却也看出带着一种独特的妩媚。只见她穿着普通的布衣服,手中还拿着一篮的荷叶,看来是普通人家的闺女到这边来摘些荷叶回家煎药。
“三妹,快走吧。”少女显得有些不耐烦,伸手用力拉了拉小女孩的手臂。小女孩却倔强的扭过一边,手臂躲过了姐姐的拉扯,嘟囔道:“就不,二姐就想着自己回去看书,我想在这里多玩会儿。
“那你就自个儿在此处玩个够!”少女见妹妹这般不听话,便跺了跺脚转身走了。
这荷花池塘边上闹别扭的这对小姐妹便是武士彟的两个女儿二娘和三娘。
自从回到并州后,武二娘原来所熟悉的那个简单的核心家庭一下子变成了钩心斗角的联合家庭。其父死后,家里原来潜藏着的各种矛盾一下子爆发了。武士彟与前妻生的两个儿子武元庆和武元爽,对继母杨氏和她的两个个女儿非常不客气。而大女儿是泼出去的女儿嫁出去的水,对她们也无能为力。
两个小姑娘还都没出嫁,按照唐朝的习惯,出嫁还要分割财产。武元庆和武元爽一想到这儿,便对这两个个妹妹不由得讨厌起来。此外,武氏是一个大家族,一般来说,在中国古代,族人在处理这种家庭矛盾的时候,通常向男不向女。男孩是一家人,还要在大家庭里共同生活,而女孩子迟早要嫁出去的。
武氏族人对杨夫人母女也非常刻薄,特别是两个堂哥,一个叫做武惟良,一个叫做武怀运,对这娘儿几个态度极其恶劣。从养尊处优的官员子女一下子变成任人欺凌的弱势女子,武二娘的心里自然充满了阴影,暴躁的情绪也随之而来。
武三娘虽然跟姐姐赌气不愿跟她回家,自是小孩心性。她在池边坐了一小会儿,侧耳认真聆听,却没有听见身后有什么声音。回头一看,姐姐连人影都不见了。心中开始慌了,她也不敢再任性,赶紧穿上鞋袜,瘪着小嘴儿沿着回家的方向走着,眼眸儿开始濛上一层水汽。
好在现在只是近黄昏,路上行人尚多,小姑娘也是一边抽泣着一边寻找姐姐的身影。
忽听得前方传来一阵喧哗声,那喧哗不断波及过来,眼见有人惊叫着跌倒在路边,有人的担子被掀翻在地,好端端的一条街道,忽然鸡飞狗跳,乌烟瘴气起来。三娘正在诧异间,只见前方有一高头大马飞驰而来,马上坐有一人,手挥马鞭,口中高喊道:“都给少爷我让开,休挡了去路。”-
马来得是那样急,以至于许多路人躲避不急,纷纷被撞倒在地,马上那人却仍是张扬跋扈,毫无减速之意,眼见得那一马一人离三娘越来越近,便要撞将上来。
武三娘惊叫一声,便是吓晕过去。那匹急马擦过她的身边跑了过去,停了下来,马上的华服小子往后望了晕过去的小姑娘一眼,便呸的一声,双腿一夹,策马跑了。路人纷纷指手画脚斥责此人,有几位好心的百姓已经围上来看小姑娘是否伤到了。
和几个士兵骑着马先入城的长孙凛正好看到了这一幕,便皱着眉头说道:“大牛,带士兵去收拾那小子。”他滑鞍下马,走到了小女孩晕倒的旁边。
周围的百姓见长孙凛身着一身官服,便知他是一位官爷,也就纷纷散开,不再多管闲事了。长孙凛看这小女孩没有伤痕,想必是被刚才的刺激给吓晕过去。正当他想抱起小女孩找她的家人之时,却听见身后有一声怒气冲冲的声音。
“快放开我妹妹!”语音刚毕,一个少女便气冲冲地跑了过来,野蛮地拽掉长孙凛的双手,娇弱的手臂却是紧紧搂住小女孩,像母鸡护小鸡一般,双眸圆睁瞪着长孙凛。可能跑得比较急,粉脸上渗出汗珠,酥胸微微颤抖。
原来武二娘在生气走了之后不久,便后悔把妹妹一个人扔在池塘边,便折路返回。在路上却听到路人谈论前面有个小姑娘被马撞伤,她心中着急,便急匆匆地往前跑。看到长孙凛抱起小女孩这一幕,她便以为长孙凛是肇事者,便生气地跑了过去。
武三娘这回也悠悠转醒,她睁开眼睛朦朦胧胧感觉到自己躺在姐姐的怀抱,便高兴的“呀”了一声抱住二姐,小嘴儿还嗔道:“姐,刚才可吓死我了,有一匹大马往我这边跑了过来,后来就不知怎的了。”小手儿还后怕地拍了拍自己的胸口。
长孙凛见小女孩没事,再看她那幅可爱的小模样,心中也愉快,便禁不住微微一笑。
武二娘看到长孙凛望着这边笑着,便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气愤地问道:“三妹,是不是这人骑马把你给伤了?”长孙凛附近刚好就有一匹骏马,难怪武二娘会误会。
武三娘刚被吓晕过去了,哪里看得清马上人的模样,她睁着水汪汪的大眼睛,疑惑地望着长孙凛,不确定地似是摇头又似是点头。
长孙凛这回可郁闷了,怎么把这事情栽到自己头上,正欲辩解,这时王大牛带着几个士兵骑着马跑回来。
武二娘看这几人彪形体壮,身着军服,知道这群人是军爷。精明如她怎会不知道此时不是替妹妹找说法的时候,便说道:“小妹,咱们走,别理这些坏家伙”。便拉起武三娘,匆匆离开,临走时还不忘恼恼地瞪长孙凛一眼,武三娘这回也学乖了,紧紧拉着姐姐的手跟着她往回走。
长孙凛望着这对粉妆玉琢的姐妹花离开,耸了耸肩,笑着问王大牛:“那小子跑了?”
“哪有这么便宜?那兔崽子屁股挨了乱棍,打得他皮开肉绽,七晕八素,差点就***翘辫子。”王大牛口水横飞,连说带比,睑上又有表情。
长孙凛听完,不禁附掌哈哈大笑。王大牛这时便凑过头来,说道:“后来才知道,这兔崽子是那刘德裕的儿子刘辅。”在来并州之前,长孙凛早已经跟王大牛吩咐没必要不要管刘德裕的闲事,王大牛虽然不懂所以,倒也能记得住。
长孙凛击了大牛一下肩膀,大笑着说:“无事,这事我还能罩得住。”
并州刺史徐恒得知长安一行人已入城,便早早在官署等候迎接——wwwcn——他虽然官品比长孙凛高,却也是一个官精,自是知道这少年人家底背后的厉害关系。自是没有摆出官腔的姿态。
可能是因为长孙无忌也是个胖子,长孙凛对这位身着三品冠服,满脸笑容的大胖子倒有些好感,两人在交接完公文之后,便是寒暄一番之后,长孙凛便被留在刺史府上用晚饭。
由于作坊边上的军营房还需几天尚可完工,徐恒便在作坊附近找了一府邸,长孙凛和王大牛这些将校这些日子先在此处暂住。本来徐恒也盛情邀请长孙凛在刺史府上住下,却被他婉言拒绝了。
第二日长孙凛起一大早,打算到集市上吃些并州的小吃。本来还想叫上王大牛,可摇他一下却是被这浑人睡梦中一个熊掌拍过来,吓得他赶紧逃之夭夭。
晨间的太阳缓缓升入空中,翠鸟在树梢上吱吱鸣叫,轻薄明亮的阳光透树叶闪过,如此好天气让长孙凛神清气爽,心情大好。正当他走出自家院子时,却听到邻院传来清脆的歌声。
这紧邻着的是一普通人家,繁花似锦的院子里倒是别致怡然。此时歌声已然消停,篱笆门嘎呀的声音引起了长孙凛的注意,他回头望去,隔着一道低矮的白竹篱,一双黑幽幽的眼眸瞪视着他。
那双眼睛似乎在无声地谴责,漂亮的脸蛋,妩媚的眼睛——wwwcn——长孙凛认出是昨日碰见的小姐妹中的姐姐。
“早。”无论是基于邻居的礼貌,或者是照面之缘,他主动开口向她道早安。而在她冷漠的眼神下,长孙凛也不觉有些发寒。
小姑娘对他友好的招呼并没有回应,仅是淡漠地看他一眼,一个转身回屋将门带上。
“砰!”关门声吓了长孙凛一跳,他有种被仇视的感觉。心想,真是个不可爱的丫头!
这并州城甚是热闹热闹非凡,商市翼翼,乃四方之极。
举目望去,熙熙攘攘到处都是采买货物或者吆喝买东西的货郎,还有骑着高头大马、轻衫贵气的公子哥儿,因长途奔袭黑脸疲倦的旅人,更有轻车挑担的小贩。
有的担上,一个筐里装着买卖的货物,另一个筐则是虎头虎脑的娃娃,张着两双黑黝黝的大眼睛,好奇地打量着熙来攘往的各色路人。还有牵着驴子的,驴背上也是驮满大包小袋,而骑驴的孩子则更得意,神气地巡视着周围的景象。
街边店面林立,店主们都开了店延纳四方客人。长孙凛在大街上瞎转,东看西看,也不知吃哪家较好,便进了一家张记面馆的小店。小店摆着条桌交椅,满堂四景,干净整洁。
店主人高叫一声:“一位到小店过早!”一个走堂的便赶紧走过来给长孙凛拖椅拂桌,切切问道:“这位客官想用点什么?”
长孙凛笑着说:“我这是刚来并州不久,你给我介绍你这儿有甚好吃?”
“客官你要吃好吃的,那到咱们张记是来对了,我们并州出名的便是面食,这拉面、刀拨面、擀面、剔尖、河捞,只要你想得出的,都能给你做出来。”
“那就给我上碗拉面吧。”
这时有个身着灰色布裙,手上提着一篮子货品的中年妇人,牵着一个小女孩从张记走过,小女孩晃着胖乎乎的小手,指着面馆娇声娇气地说:“娘,三娘想吃鱼儿面了。”
“快回去,娘家里还有许多事要做呢。”那妇人便一把拽回小女娃的手,赶紧扯着她要往前走。小女孩不肯,双手拖住母亲的手臂,小腰儿左右扭动,连连摇头说不。
店主也是精明的生意人,便笑脸相迎说道:“这位大婶,孩子既然饿了,便是进小店来给她吃上面汤暖暖身子。”随即吆喝着道:“两位到小店过早。”
那妇人也是皮薄之人,见扭不过女儿,便无奈牵着她走入了面馆。
长孙凛正津津有味地吃着面,却感觉到有人盯着自己,扭过头一看,一个漂亮的小姑娘正站在他前面睁大眼睛好奇地看着他,轻微扇动的鼻翼和微张的小嘴说不出的可爱,原来是昨日被马吓晕的小女孩。
长孙凛不禁有些好笑,和这小姐妹还真是有缘分。
那妇人见拉自己女儿没过来,便扯着她走,嘴上还训斥:“三娘,不得这般无礼!”
“娘,他就是昨日骑大马吓到我的那位哥哥。”隔了一夜,小女孩也不记仇,语气中只是好奇地言语,没有一丝责怪之意。
长孙凛一听可就知道误会闹大了,他还得在并州住一段时间,这邻里邻居
抬头不见低头见,若是其中有什么不快就不好。长孙凛赶紧上前把昨日发生的经过一五一十的叙述一边。
那妇人听后便疑惑地问道:“早间在集市上听赵家大嫂说刘恶霸在城门口被人打伤,不成是你们所为?”
长孙凛听那刘恶霸便知指的是刘辅,便点头承认了。
“看来我家三娘是遇上贵人了,只是那刘恶霸他爹是朝廷下来的大员,怕是让几位公子惹了麻烦。”
“无妨无妨,我们也是从京城过来火药坊公差的,那刘德裕也不能怎样我们。”长孙凛摆摆手道。
“原来公子是隔壁院子新住的军爷们?看来三娘和你还真是有缘啊。三娘,快来谢谢这位哥哥为你出了口气。”
长孙凛见大家都是邻居,便邀请她们娘俩一起过来坐。寒暄半天之后,长孙凛却是知道这位妇人竟然就是武士彟的夫人杨氏夫人,那不就意味着早上给他吃闭门羹的女孩便是未来的武则天!
由并州的西大街走间郊区,不到半里,就可看到一幢掩映在浓荫中的宏伟巨宅——wwwcn——这栋巨宅占地也在百十亩以上,画栋飞云,鳞次栉比,相当豪华。此处正是新任并州督军刘德裕的府邸。
巨宅内府中一室内,四面雕龙画凤,甚是堂皇。一个脸色苍白的男子正痛苦地躺在床上,嘴里直哼哼。一个白髯飘拂的老者正在为其看病,身边围着两个中年男子和一个妇人。
这卧榻在床的男子正是被王大牛狠狠揍了一顿的刘辅,此时已经没有往日的嚣张,而是一副痛苦的模样。其实刘辅也不过受的是皮外伤,王大牛他们不过是想为小女孩出口气,并没有往死里打。只是不知道那位打得兴起,哪管三七二十一,竟踩到了刘辅的命根。
在刘辅被家丁抬回家后,刘德裕便连夜找来城中的大夫过来,看过的大夫都连连摇头称无能为力。刘德裕又赶紧派人马不停蹄地从京城找来长安最有名的大夫。
“陈大夫,不知吾家小儿可否医治?”刘母焦虑地问道,刘德裕虽然妻妾众多,但生育能力不强,刘辅是刘家唯一能传宗接代的命根子。
“老夫无能为力。”陈大夫叹了口气,连连摇头。这老者可是京城最有名的医生,若是连他都摇头,那么此病便是难以医治。
刘德裕目中浮现两缕杀芒,但瞬间又回复如初,只是那本来冷酷的面色。更加阴沉了,象密云不雨的天气一样。
“老爷,辅儿可是咱家的命根子啊,若是他无法人事,刘家以后怕是要断根了……”,刘母听这话便是慌乱不已,哭哭啼啼地跟刘德裕闹了起来。
“哭!你就知道哭!平日里叫你管好他,若是没惹上长孙家那小子,他怎会惹上如此祸事?!”刘德裕心中窝火不得发泄,只得往妻子身上发火。
“爹,此次并非孩儿主动惹上长孙凛那小子,我压根就没碰上他,只是那小子多管闲事,是为我骑马吓到那小丫头强出头来着——wwwcn——”刘辅躺在床上,脸上因为痛苦而扭曲狰狞。
“老爷,你也听到了,怕是长孙家专找咱家麻烦来着。我今日听买菜的杨家妇还说,武家那丫头压根没甚事,今早还跟她母亲到集市上赶集。这明摆着是长孙凛那厮借机报复,要断了咱们刘家的命根!”
刘德裕面色惨变,全身簌簌抖个不停,双目圆睁,尽是杀光。站在一旁一直没出声的梁雄此时脸上深不可测的笑容一闪而过,却是上前劝阻道:
“刘兄,如今正是关键时候,此事万万不得意气用事,我那天鹰堡的武士们正在日夜加紧训练,只为能有朝一日能助兄成就大事,待齐州李佑起兵谋反,我们在这边响应,李世民这王位怕是要被他儿子赶下来。李佑那小子不成大器,以后咱们还有得玩呢。若是此时不沉住气,恐怕会露出自家底细。”
“哼!若非长孙无忌那贼子在李世民面前告状,老夫怎会被释了兵权下放至此,长孙无忌!长孙凛!我李德裕若不报此仇誓不为人!”刘德裕此时面目狰狞,眼神凶狠已是到了极点。
话说那长孙凛和杨氏夫人以及武三娘用过早饭后,长孙凛买了单后便到火药坊去了。杨氏夫人牵着女儿的手往家里走。
“娘,这个哥哥真好,给三娘买鱼儿面吃,还给三娘买糖葫芦吃。”武三娘便舔着糖葫芦,一边奔奔跳跳地说道。
杨氏听到女儿稚嫩的话儿,便刮了她的小琼鼻,逗她说道:“你这小馋猫,一根糖葫芦就能把你收买了?”自从被武家兄弟赶出家门后,杨氏便是靠着原来的一些积蓄在城南此处置了一间屋子,平日里靠着娘家兄长支援,日子过得捉襟见肘,不然武家姐妹也不用走路到恁远的荷花塘去采荷叶来卖。
三娘自小过着锦衣华食的生活,哪里过的惯这种苦日子?娇生惯养的她整日里想着便是以前曾吃过的好东西。
杨氏想到这长孙家的三公子,很难想到长孙无忌这样的胖子也能生出如此俊秀的儿子。她虽是妇道人家,但久做官家妇,平日里自然也知道这官场上的关系渊源之事,其实杨氏心中也甚是留念原来富足的生活,夺回本来属于自己的那份家产,而她所能依赖的筹码,便是两个如花似玉的女儿。
“二娘,怎么又要去荷花塘?昨日三娘受到恁大的惊吓,还是不要去了。咱家灶台还是能开得了锅的。”杨氏一进门便看到手上挎着小篮子的二娘正准备出门,她看着女儿丰丽的小脸,也不禁开始动起重振家声的念头。
武二娘想要的可不是能吃得上饭,她生得“方额广颐”,宽阔的额头,丰满的下巴。按照相面的说法,宽额头意味着智慧,丰满的下巴则意味着坚毅的性格。她平日里摘荷叶所卖的钱,除却补贴家用外,还买一些史书古籍来阅读。
“娘,没事,今儿三娘便是留在家中,我一个人去就好了。”武三娘摇了摇头,没听母亲劝阻。
杨氏望着女儿倔强的模样,心中甚是难过。两个女儿本来过着幸福无忧的生活,可是这一切都随着父亲的谢世戛然而止。还常受到同父异母哥哥们的虐待,生活一下子从天堂掉到了地狱。
“姐,我这还有两颗糖葫芦,是昨日那哥哥买的,给你吃!”武三娘虽然有时候骄纵,但也是一个懂事的孩子,平日里有好吃的东西,也不会全部吃完,只是吃一半留一半等到晚些时候在吃。
“行了,三娘,姐不吃,你自己吃吧。”二娘看着妹妹眼神中的不舍得,便摇摇头拒绝了。
提到长孙凛,杨氏心中一动,便拉住女儿的手说道:今日我和三娘在张记吃碗面,却碰到了刚住进邻宅的一位少年,三娘说昨日你们碰见过,可有此事?“
武二娘自是知道是谁,她便恼恼地说:“便是此人骑马险些将三妹撞伤,我看他人多势众,也不好追究,心中一直不乐此事。”她的红唇因为生气而微微撅起,甚有味道。
“今儿人家都跟娘解释了,这是误会。”杨氏便一五一十地将事情经过说出来。
“娘,这是那家伙的一面之词,怕是不可信。”武二娘心中对那俊秀的少年印象极差,即便是母亲把事情道出,她也是半信半疑。
“那刘恶霸在城门被打可是事实,这光天化日之下,大街上人来人往的,随意问个人也知道昨日发生何事,那长孙公子若是撒谎,怕也是瞒得了一时,瞒不过一世。”杨氏心中却打着自己的小算盘,不住为长孙凛说着好话。
“娘,既然三娘没事,此事也无关紧要。”武二娘无意谈下去,准备出门去了。
“唉,自从你父亲去世之后,便是苦了你两姐妹了。二丫头你再过两年也该是及笄之时了,也该是时候给咱家闺女找个婆家。”杨氏依然拉住女儿的手,示意她不要急于出门。
“娘,孩儿不嫁,上门求亲的无非都是凡夫俗子,女儿若要嫁,便只嫁那龙凤之子。”武二娘听了母亲的话,贝齿咬住下唇,倔强地摇摇头。
杨氏听了吓一跳,她想的也不过是找个富庶权贵之家做亲家,没想到女儿的心思便是比天还高。后宫佳丽三千人,皇帝身边的女人很多,可是真正能够得宠的人却寥寥无几,一般的父母都不舍得让女儿去冒险。她赶紧劝道:“这龙凤之子不就是那大唐天子,那太极宫里三宫六院深水难涉,你一个姑娘家哪里斗得过那久居宫中的妃嫔,这可使不得。”
武二娘对母亲莞尔一笑,说:“见天子庸知非福?”
刘二带着一个小喽啰,嘴上骂骂咧咧地走在路上——wwwcn——他是刘德裕府上的管家,近日来由于刘辅的的伤势,又不能泄心头怨恨,刘德裕只能把脾气发在下人身上,刘二作为刘德裕近身的人,自然常常被骂得狗血淋头。这不,刚才还被老爷踹了一脚,他也只能忍气吞声下来,趁着闲暇之余,走出来散散心。
“刘管家,美人儿!美人儿!”那跟班嬉皮笑脸地讨好道。
“去!心情不爽,怡春院的那些庸姿俗粉入不得我眼。”这刘二是刘德裕的远方亲戚,在京城也待过很长的时间,什么***场所没去过,眼光自是比较高。
“不是,你看那小河里有一美人鱼。”刘二闻言望了过去。
斜阳脉脉映照着小树林,这一望无际的绿色绵延到河水边,连水波上的寒烟也是翡翠颜色。芳草全然不理会太阳下山,依然熏香芳菲。
一个少女卷着裤腿儿站在没膝的河水中,全神贯注地拿着手中的鱼叉去捉鱼儿。身上穿着单薄的绣花小衣,露出了初显的曲线。在夕阳的照耀下,她的肤色晶莹洁亮,精致的五官远望过去依然迷人,自得其乐的欢笑声时而活跃着整个树林。她像一朵初放的玫瑰花般鲜艳,楚楚动人,迷人可爱。
“这是谁家的小娘们,竟是长得这般水灵。唉,可惜了。”刘二看得着美人儿这般动人,心中不由蠢蠢欲动,口中吸吸作响。
“若是别人家的闺女咱是不能胡来,但若是这家的闺女,刘爷若是将她带回府上,说不定老爷还大大有赏。”跟班说完便凑到刘二的耳边嘀咕了几句,隐约什么“武家兄弟”、“寡母孤女”之类的。
刘二听了之后脸上淫笑着说道:“哈哈,原来就是这就是武家的美人儿,虽然是嫩了点,不过也可以让小爷爽快解解气,用玩后再交给老爷,省得老子每日做垫背挨骂。”
这两人看四处没什么人,便嬉皮笑脸着走了上去——wwwcn——
今日的天气很好,枝头树叶嫩绿如新,小鸟儿婉转噪鸣,流水潺潺动听。
武二娘的心情也大好,在回家的近路上有一片小林,经过一条小河,她看到河水中有小鱼儿欢腾,粉脸嘻然一笑。拾起一个树枝用摘荷叶的小刀削成一根鱼叉,脱下外袄。
其实她也不过是豆蔻年华,若是命运中没有这场家变,武二娘也该是一个无忧无虑的官家千金,而不是如今这样少女心性都被倔强的性格所掩没。
武二娘沉静地站在深及膝盖的河水中。她高高举起自制的鱼叉,对着游动的鱼群,准备投掷出去。太阳还缓缓下沉。在她身后的河面上清晰地映出卧虎山的山影;有一条鱼在她的脚旁轻轻游动。她把累赘的外衣拋到岸上,仅仅容一件绣花的束腰上衣。初夏的河水是冰冷的,但她并不觉得有什么不适。她的性格有一种倔强,使她不惧怕任何艰苦和折磨。
“小美人儿,抓鱼啊,由哥哥来帮你一把。”
忽听左边有脚步声和嬉笑声,武二娘意识到有人向她走来。她没有显露出明显的不安,但内心是紧张的,她把鱼叉握紧,准备向突然来犯者投掷。
“你们想做什么?!”武二娘眼睛明亮地瞪着眼前歪嘴扭脸的两个人,嘴上斥责着,手中却突然那鱼叉往坏人身上插去。
这树枝做的鱼叉顶多只能对付纤薄的小鱼儿,刘二被戳得痛了一下,但粗皮糙肉哪里会被这劣质鱼叉吓到,反而让他更为得意地道:“武家小妹,你就乖乖地跟着哥哥,此时就算是有人路过,怕也救不着你。”
武二娘见那鱼叉没起作用,眼神一转,朱唇开启笑了笑,在霞霭的的照耀下甚是好看,把那两贼人都迷住了,呆呆地望着眼前的美人。武二娘趁着短短的一瞬间功夫,在河水中跨了一步,将手中的鱼叉对准其中一人的眼睛上一戳,刘二顿时痛得哇哇大叫,右手也下意识地蛮力夺去了对方的鱼叉。
跟在后面的小喽啰见出了状况,立马猛扑向武二娘,然武二娘却是机灵地转身往岸上快走,而且往那喽啰的脸上泼了几把冰凉的河水,给自己争取时间。
“臭娘们,你别走,看我这回能不能抓到你!”小喽啰在后面追着怒骂道,身后还跟着捂着眼睛的刘二。
武二娘放在岸上的外袄,荷叶都不要了,她能做的只是尽快往人多的地方跑去,然而小女孩腿细脚小,哪里比得过身后两个大男人,没跑多久她的左胳膊便被渐渐赶上的一贼子给拉住了。
“这回小爷看该怎么整你!”刘二也跟着跑了上来,他的右眼因为异物刺激已是眼泪尽流,恼羞成怒地骂骂咧咧。
“放开我!”武二娘被抓住后,单手拍打着不断挣扎,可娇小的她哪能敌得过成年男子的力气。那小喽啰却是死拽着她,拍马屁地走到刘二面前。
“你先拽着,我去找一马车把她带回房中,这娘们带刺,不过我喜欢。”刘二淫笑着看了美人儿一眼,正欲离开,却听见一声清脆的怒喝:
“住手!这光天化日之下,你们竟敢强抢民女!”只见从树林里走出三人,两男一女,为首的是一个矮个子,身材极瘦的男子,相貌略为清秀,单眼皮小眼睛,嘴唇较薄,身着锦衣襕衫,腰上挂着玉带金装刀,一看就知道是有钱人家的公子。另外一壮汉是五大三粗,家丁打扮,而那女子则是翠衫翠裙,估计是这公子的丫鬟。
“你是哪来的王八耗子?如此多管闲事?!”刘二见对方打扮不俗,便矮了半截,只是嘴皮上还强硬着。
“你管我是谁,总之你这无赖在光天化日之下强抢民女,本少爷就可拉你去见官!”那华服公子却无视对方质问,一脸正气禀然地说道,“尤猛,快将此二人给抓起来去见官。”声音清脆好听,只是感觉有些许娘娘腔的味道。
在一旁的家丁尤猛这回可难住了,他虽然拥有牛力,打赢对方倒是小菜一碟,可要揪着这两人到官府去,怕是有些难了。
刘二见这家丁人长得彪形粗壮,而那公子不知是何等身份,这若是去了官府怕是自己得遭殃,便是狠狠地撂下一句算你狠,便灰溜溜地带着小喽啰离开了。
“公子,这……?”尤猛犹豫着是否要上前追上他们。
“算了,本公子刚也只是吓唬他们,咱们刚从家中悄悄溜出,初来乍到,也省得惹上麻烦。”
二娘虽然刚才被制住,心中慌神,却是一直倔强着没有哭出来。此时重获自由,她揉了揉被抓得生疼的手腕,冲着那两无赖逃去的方向啐了一口,便盈盈走上前去,向仗义相助的公子福了个礼,连声称谢。
“二娘此等弱女子,以后还是要小心为妙,此处人烟罕至,最好别独自一人来这。”两人相谈一番后,那公子自称名为崔隐凉,河东道清州人氏,因家中在并州有产业,所以到此处来看看顺便一游。
二娘虽然脾气倔强,倒是待人合体大方,她嫣然一笑道:“公子不知,并州乃是高祖起兵之地,对此处管制颇为看重,徐刺史为人虽圆滑,但在治理民政上了得,平日里城中治安良好,今日不知这两个贼人吃了豹子胆,胆敢犯事。”
崔隐凉见二娘的笑容甚是妩媚动人,连他也经不住砰然心动,联想到了乐府诗中描写的:“耕者忘其犁,锄者忘其锄,来归相怨怒,但坐观罗敷。”这武二娘怕也是如东汉时的秦罗敷那般美丽。
“公子此刻前往何处?并州是二娘的故乡,比你初来乍到熟悉,自是可做带路人。”武二娘受崔公子出手相助,自是想着该回报对方。
“恩,家中与并州城新建的火药坊有往来,这并州葡萄美酒也是一绝,本公子倒是都想去看看。”这崔隐凉年纪也只有十七八光景,也是少年心性。
“公子,我们得先找一家客栈安顿下来。”一旁管杂事的小丫鬟说话了。
武二娘一听火药坊一词,立即便想到邻屋那个俊秀的男子,朱唇不自觉的撇了撇。
崔隐凉这天起了一个大早,趁着那两个烦人的跟班没起床之际,悄悄溜出客栈——wwwcn——他虽然对武二娘称自己到并州来主要是看火药坊的生意,实则另有它因。
早晨的天气清爽,崔隐凉骑着马伴随着晨间的雾气向城郊方向奔去。只见阡陌交错的沟壑起起浮浮,笨笨呆呆的黄土茅屋星罗棋布地点缀其间,青蓝的炊烟袅袅升起,在微带湿冷的风中迤逦扩散。
按照客栈掌柜的指点,崔隐凉大概预感到此处已经接近目的地,他滑鞍下马,侧头看了静立在自己腕臂间的马儿,温柔地抚了它青亮丰腴的羽毛。
在向一位大爷打听了火药坊的位置,他便找到了大爷所谓的桃花沟。那条沟是再好认不过了,因为沟边植了两排的桃树,此时正值春夏交际桃花盛放时刻,徐风一拂,那娇艳欲滴的花瓣禁不住抵挡,便如红雨般地坠进了嵌有七彩鹅卵石的沟床底,把整条沟装扮得像天女的彩带似地。
当崔隐凉快接近沟的尽头时,瞧见沟里站着一名青衣男子,他左手托着腮帮子,右手拿着一个乌黑发亮的怪东西,皱着眉头不知在苦思冥想什么。
崔隐凉好奇地看着他,出言问道:“请问这位公子,尊可知火药坊可是在此处?”
“哦,火药坊?你要到火药坊有何事情?”男子抬起头来看了对方一眼,笑着问道。
长孙凛正在思索着火药的新配方,今日来清虚子研究出一种爆炸力更强的配方,却是难以控制,在实验中有几个学徒都被炸伤。听到有人打听火药坊的位置,便抬头应了一声。
“本公子自是有事前往。”崔隐凉这才看清男子的长相,让他心里不由酸酸地好生妒忌,心想一个大男子长得这般好看有何用?比起家中的俊表哥更胜一筹,不过大凡男子长得好看的都是绣花枕头。
听到这问路男子声音清脆,长孙凛看了对方喉部一眼,深不可测地笑了一下,说道:“你走错方向了,应该掉头往前走,走到那边巷口,先拐左再转右,以后每遇一个巷口便是如此,连个三个回合便到了——wwwcn——”
崔隐凉闻言先是疑惑这男子怎跟那大爷说得不一样,再想到那位大爷微微颤颤的双手,便信以为真,道了声谢后,牵着马儿离开了。
然而崔隐凉找了许久都没见那火药坊的影子,他便掏出随身的铜元,向挥着柳枝的牧童打听火药坊的确切位置。
牧童收下她的铜元,抬手往前一指,“公子回头后直往前走,巷口左转后再直走,以后每遇到一巷口时,就先弯左然后再拐右,连个四回后会遇上一条桃花沟,沿着桃花沟行,直到沟水尽头,自然就是火药作坊了。”
崔隐凉眉一攒,纳闷地说:“可是我是打那头来啊!还问了一人呢,他口口声声地说往此处走的。”
牧童一听,噗嗤笑了出来,“哈!公子你给人讹去啦!”
真是虎落平阳被犬欺!脾气本来就大的崔隐凉听完牧童的解释后,早气得心头火炽。片刻后,他压下满肚子的怨,扭身拉着马儿往来路行去,一路暗下毒誓,若给她遇上那该死的家伙,非得用马鞭狠抽他一顿不可。
几经周转后,崔隐凉再次找到桃花沟,那男子早已不知去向。他心里懊恼地骂了一句。然后顺着沟继续往前行,直到尽头果然发现有一庞大的作坊。他正要进去,却被门外守着的两个士兵给拦了下来。
原来这火药坊乃是军事机密之地,闲人不得入内。
“你们放我进去,我是崔……,我是来找你们这管事的,叫长孙凛的家伙。”崔隐凉见士兵们坚决不让他进去,本来心情不爽的他更是不快,和士兵闹了起来。
两位士兵可是为难了,一般好奇的人若是被拦住后便会自觉离开,可眼前这位公子却是不依不饶,而且还要见他们的校尉。正在此时王大牛迈着牛步威严地走了出来,做了几个月的长官,性格虽然依旧,但他已非昔日不知事的浑人了。
“你找我们校尉有何事?”王大牛疑惑地问道,他知道长孙凛在此地没有熟人。
“总之就是有事,你这副眼神看我做甚?我又并非来此做坏事,你们校尉的母亲长孙夫人我都认识。”
王大牛虽然也有疑问,却是带着这陌生男子拐过了火药工场,绕道来到了作坊后头的一间偏房,这里倒是宽敞明净、光线充足,两扇门一被王大牛推开他正欲通报,崔隐凉自然地往前跨了一步。
只见里面杂乱无章地堆放着各种各样的书物,什么《汉书》《杂物志》之类的,随地无绪地摆放着,一个男子正侧身蜷卧在书山当中,脸适巧地被一本《千药方》遮住,只留一头黑亮直长的乌发垂散而下。
王大牛见此状,便知长孙凛昨夜又是一宿未眠,正欲带崔隐凉出去让他好好休息,崔隐凉却不管那么多,上前用手去摇,一连推三下,不但没用,那卷得跟熟虾的身子反而缩得更紧了。
崔隐凉不气绥,因为对付懒虫他有的是办法。他猛地弯下腰强力抽出对方身下的书本,此时长孙凛似乎有所感觉,但他的身子却因失去重心而打滑在书堆中。
“是你!”崔隐凉像是碰到脏物似地赶紧从地上爬了起来,却见到了所要找的长孙凛竟是那在桃花沟里骗他的男子。他一气之下狠狠地把躺在书中的家伙拽了起来,嘴里却闹着说:“你这个捉弄人的坏家伙,别以为我找不着此处。”
王大牛正欲上前劝止,长孙凛却是睁开睡眼朦胧的眼睛,看到是之前向自己问路的人,便是灿然一笑:“嗨!这位公子,我们又见面了。”他伸手跟对方打了声招呼,公子二字咬得极为重。
“你为何要骗我?!害得我白跑了一个时辰的路。”崔隐凉气冲冲地问道,还顺便踢了他一脚。
“你可真是不讲理,何以只能你骗我,就不可我骗你呢?”长孙凛慢悠悠地爬了起来,拍了拍身上的尘土,示意大牛可以离开了。
“你我初次见面,本公子何曾骗过你,你这人真是太无理,太无赖了!”崔隐凉见对方没有道歉,反而污蔑自己,更是气大。
“你到火药坊有何贵干?”长孙凛也不和对方较劲了,兀自做回案后,拿起身边的一本书准备研究。
“你!我要到火药坊找活干!”崔隐凉本欲见到长孙凛便开门见山说明来意,却被此人的态度气得糊涂,心里不甚畅快,反正他也是偷着从家里跑出来的,不如待在此处找机会消消气,而且他对火药坊这一新鲜事物也是有着浓厚的兴趣。
“你……?”长孙凛打量了对方上上下下,看得崔隐凉心中发毛才说道:“你要是缺钱使我可以介绍你到附近的葡萄园,那园主我认识,是一位好心的大叔,只是本坊间的工作,实在不适合尊驾。”长孙凛以为对方是想做学徒,心想那粗重活哪里适合他做。
“我听闻长孙公子在建此火药坊广招贤人,没想到却是这般待客之道。”崔隐凉被对方轻蔑的眼神激起骄傲之心,他昂着头回赠自己对对方的蔑视。
“哦,看来公子颇有门道,我们可以聊聊。”长孙凛这一考究兴趣可就来了,他才发现眼前这位貌不起眼的家伙无书不读,莫说诸子百家,便是天文地理,八索九邱,无不精通。
崔隐凉此时也是暗暗称奇,这家伙虽然无礼,但不是之前所想的绣花枕头。却是学识渊博,虽然在三坟五典,四经五书上颇有不足,但其在万物百科的学问却是让自己暗叹不如。
两人你来我往,讲些天文,说些地理,好不热闹。崔隐凉虽然表面上还强装应付,心中却是越谈越词穷。他便主动问道:“咱们聊了也有两时辰有余,你倒是同意我在此做活否?”
长孙凛正在为人才奇缺发愁,他虽然腹中有许多专业知识,但对于火药这块也是外行人看内行,更别说在科学技术如此低下的唐朝,见这位叫做崔隐凉的少年倒也是个人才,便是沉吟一番:“这火药坊乃是重要军事基地,按照规定,如若你能提供户籍公文抑或是有四品以上官员的荐文,此处便是敞开大门欢迎你。”
崔隐凉听了正欲发愁,忽地想到年前到长安拜访徐姐姐之时,并州刺史徐恒乃是徐姐姐的伯父,两人也有照面之缘。他便满口答应后匆匆告辞。
长孙凛望着对方离去后,想起曾经听说过的名字,便摇了摇头哑然失笑:“崔隐凉?”
夜色深深,月亮也被厚厚的黑云遮住了迷人的光芒——wwwcn——
刘德裕一脸扭曲地躺在床上,身边的小妾还在哼哼唧唧地勾引着他。不行,还是不行。自跟随李渊起兵征战天下,他的命运就陷入了一场极度尴尬的怪圈中。高祖在位时,他功成名就,官拜左武侯大将军,而后跟随太子李建成率军击灭刘黑闼军。本来一切都很顺利,似乎丰功伟绩一切都将随着太子登基全部到手,谁知玄武门事变之后,他的世界也是天下大变。秦王府的人一个一个都被重用,他刘德裕却是眼睁睁地看着秦叔宝、尉迟恭这些粗俗的武夫爬到自己头上,而太原起兵的这些老臣子们却一个一个的被退出了官场的舞台。
虽说刘德裕并未早早表明自己在太子封策上的立场,但李世民是不会重用他这个跟着李建成打过仗的人,幸而他还有一班跟着自己长年累月征战天下,忠心耿耿的手下。谁知自从碰上了长孙家那灾星之后,他连左武侯大将军都做不成。
旧伤却使他在床事上时而灵时而不灵,这些年都没有为刘家祖上再添子嗣。好在早年与原配生了刘辅这个儿子,否则他下黄泉也无法见列祖列宗。又是长孙凛!又是长孙凛!让他刘家给断了根!
刘德裕这些日子被心中复仇怒火逼得他快走火入魔。刘二那日奸计偷鸡不成蚀把米,回来还添油加醋地编了个故事,说什么武二娘与长孙凛比邻而居,勾搭成奸,将长孙凛与刘辅的冤家路窄说成了故意陷害。尤其把武二娘说得比那商之妲己,周之褒姒更胜一筹的妖媚狐子,不仅成功挑起了刘德裕本已熊熊燃烧的怒火,也将他的欲火给点燃。看着自己原配夫人那张老丑的面孔和庸俗的侍妾,想必自己多年未尽展雄风,怕是被这些臭娘们败坏了胃口。若是这武二娘真如刘二所说那般妖媚,刘家的传宗接代怕是有望了。回想当日他到任时武家兄弟那谄媚的面孔,让他觉得要将此女收入房中乃是轻而易举之事。
“老爷,来嘛……”,躺在他身旁的小妾还在不断地挑逗他,尽管成功的几率不过是十分之一——wwwcn——刘德裕看到她那张浓妆艳抹的脸,心中一阵恶心,叭!他一个巴掌甩了过去,吼了一声:“滚,给我滚!”
在小妾哭哭啼啼地掩面离开后,刘德裕烦躁地穿上衣服起身走出室外,庭院里黑黝黝的,天上没有月光,满天的黑云密布。
“长孙无忌!长孙凛!我与你们势不两立!”刘德裕狰狞着老脸发泄着自己心中的愤懑。
正在刘府客房的梁雄听到了声音,他轻蔑地往地上吐了一口,对身边的徒弟说道:“这刘德裕不是一个做大事之人,区区一个乳臭未干的长孙凛就能让他沉不住气,这两天咱们找个借口,离开这刘家。”
崔隐凉找到了徐刺史,轻而易举地拿到了那份荐书,长孙凛便同意他留在火药坊。杨氏夫人听闻二娘遭劫被崔公子所救,便带着两个女儿到他所住的客栈登门感谢。
听闻这位衣着华丽的崔公子要在并州住一段时间,精打细算的杨氏夫人眼珠一转,便盛情邀请他们到家中居住,毕竟客栈人来人往,不如自家方便省钱。而且杨氏夫人的小算盘算到即使他们不讨房钱,也不可能不好意思不付饭钱,平日里的开销自家也能省下来了。崔隐凉也是从家里溜出来的,本来打算办完事情便回去,现在既然计划打乱了,身上带的钱也不知能不能维持长居客栈,再加上长孙凛他们也住在杨家邻宅,所以也乐得答应了。
“公子,难道你打算要在火药坊一直耗下去?”丫鬟春花看见崔隐凉又准备出发到火药坊去,赶忙上前问道。
“恩,我暂时还不想回家去。”崔隐凉牵出他那匹白马,准备前往火药坊。
“小……公子难道不怕家中的表少爷心中牵挂?”春花离家多日,已是开始想家了。
“这……总之我的事情还未办完,自是不能回去。”崔隐凉甩甩手,心中一阵烦乱,他一跃骑上了马,夹了夹马腹策马离开。
“哥哥,哥哥!”在小院子里挖蚯蚓的三娘兴奋地奔了奔,向崔哥哥挥了挥手,她挺喜欢这位常给自己买糖吃的哥哥,和隔壁的长孙哥哥一样喜欢。
崔隐凉笑了笑回应了可爱的小女孩,便是策马驰骋。他也不清楚自己为何坚持要待在并州,只是在参观了火药坊以后,他便被坊间中的各种状况给吸引住了。那简简单单的奇妙的数字和公式,一下子就省去了工人多少力气,若是这些东西运用在家里的产业中,怕是更加方便极了,他实在难以相信,这些伟大的发明都是表面上对任何事情都漫不经心的、传说中的长安恶霸所为。还有火药爆炸时产生的威力,炼丹实验中那些变幻无比的现象,都深深吸引着崔隐凉好奇的心。
他的母亲一直遗憾没将她的美貌传给他,但崔隐凉却是毫不在意,在他看来,一身漂亮的皮囊却是华而不实,因此自幼他便跟随先生熟读各类书籍经史,天资颖悟的他虽在诗词作赋方面略有欠缺,但在天文地理、诸子百科方面,尤其在产业经营方面更是颇有深究。如今这些书上所写的各种状况,却在火药坊间活灵活现的展现出来,怎能让他不对此产生浓厚的兴趣?
火药坊里的一块空地上,王大牛正在训斥着新兵,纷扰的人声钻入耳不久,但见二十来位细皮嫩肉的少年大跨着马步,咬紧牙关地蹲在教场上。长孙凛则在一旁眯着眼睛享受着阳光。
“这哪是马步!那么大的个子,餐餐吃饭不下三大碗,却连一个时辰都撑不过!饭桶,是吗?给我蹲标准一点!不是教你们如厕放响屁,臀部垂那么低,小心我从下面放把火烧!你,小腿给我打直,整个一个娘们似的……昨夜有本事逾假不归,此刻就别叫冤!”
王大牛双手叉腰地在这些叫苦不迭的新兵蛋子之间晃荡,意气风发地穿梭在马步阵里。最近火药作坊已经研制出一种武器,既是将火毬和箭连在一起,在点燃引子后,由弓箭手将箭射到对方阵营,长孙凛将此起名为箭毬,如此发明必然能将火药的机动性提高。虽说现在箭毬在引子点燃射出后常常会在空中滑行的时候便已经熄灭,但突破这一难题已是早晚的问题,所以大牛这一营士兵也挑出了一些士兵开始训练使用箭毬。
“这火药坊的工匠们都在忙得团团转,没想到他们的上头却在这里舒舒服服地晒着太阳。”崔隐凉走了过来,看到长孙凛叼着一根麦秆懒懒散散地晒着太阳,便不放过任何机会出口讽刺道。他打心底虽然对于长孙凛脑子里丰富的知识敬佩不已,但对于此人平日里懒散的作风感到非常不满,这家伙要么一言不发,要么就是能气死人或者损死人。
最让人生气的是,长孙凛在他面前说话可以不用修饰言辞,凡是良家女子听不得、但他又爱说的低级笑话就全数往他头上浇,偏偏崔隐凉又死要板出一脸严肃、无动于衷的卫道士模样,这让喜欢恶作剧的长孙凛更变本加厉了。
“列子曾云:休息是为了更好的工作。既然伟人都如此说了,我这小人更要遵之。”长孙凛站了起来,嬉笑着说道。
“荒谬!我熟读四书五经,《冲虚经》念了八遍有余,怎不曾见过此言?”崔隐凉总算逮住对方的一个漏洞,攻击道。
“此列子非彼列寇,此子名宁,乃是突厥往北再往北之人。”
“胡说八道!”
长孙凛也没跟对方争议,只是带着他回到了火药坊。这火药坊的工匠们正干的如火如荼中,长孙凛叫来一位满头淋漓的中年汉子,对着崔隐凉说道:
“这位是张水,我刚从灵州作坊将其调来此处,你先跟着他做学徒。”
崔隐凉看着张水那张黑如泥土般的脸,脸色大变,自持博学的他本以为长孙凛会给他安排一个管事的职位,没想到却是做这下等人的学徒。
“他……?”崔隐凉的语气极端轻蔑。
“不……不……少爷,这可使不得,这位公子怕是尊贵人家出生,小的怎能越次而师呢?”,张水也手足无措地说道。
长孙凛却是一脸严肃地说道:“你要么就接受安排,要么就给我滚蛋。这火药坊不是一天就能建成的,要是没有这些你眼中瞧不起的工匠们,怕是永远也建不成!”
天色渐沉,暮霭袅袅——wwwcn——夏季的黄昏和宁静悄悄地降临在小山村上,微风在屋顶的茅草里低语,鸡群们三三两两在谷仓附近啄食。远山,苍苍茫茫,绵延无尽,红枫如火在苍穹里燃烧。
长孙凛和王大牛两人骑着马儿闲庭信步地往家里走着,身后跟着要死不活的崔隐凉抱着马脖子,任由马儿带着他走。
张水并非是炼丹师,他是一个制作铁具的手工匠,因此有时候需要做一些粗重的活。崔隐凉在家中还有他人伺候,怎能承受如此强大的劳力,一天下来即便是一个普通人也得累趴,更何况是他。
“哎,崔小弟,你快点,怎么就一天的活就把你累成这样?”崔隐凉是王大牛带入火药坊的,所以王大牛也对他比较亲切。
“就是,别跟个娘们似的。”长孙凛跟着窜了一句。
崔隐凉在后面哼哼了一声,他已经没有什么力气回答,但长孙凛这罪魁祸首的话却又让他气得跳了起来,他夹着马腹,狠力挥着马鞭,风尘仆仆地往前冲,哼!越过长孙凛时还对他用鼻子发出了鄙视的响声。
“你也够狠的,这活我王大牛干都显得吃力,你还打算这么瘦弱的小子做下去?”大牛问道。
“恩,他的学识之渊博在国子监里都是数一数二的,可惜全都是纸上文章,再加上放不下架子,若是想要在火药坊做下去,那么他那一身浮华的娇气必然要去除,这一关若是过了,那么这家伙在此方面的成就将会是难以估量的。”
天空渐渐暗了下来,家家户户上方都升起了炊烟。杨氏在自家的灶台上忙碌着,小丫鬟春花在一旁洗着后院刚摘下来的菜叶,尤猛则是在天井处忙一些重活。杨氏拿下挂在灶台上方篮子,点了六个鸡蛋出来,想了想,又多拿了一个,她想到自家二娘正在长身体,多吃些补补。
自从崔隐凉三人住进她家后,虽说家中多了三双筷子,但家里的情况却好了很多。崔隐凉出手大方,且才情出众,夜里常教两个小女孩念书——wwwcn——随身带的两人非常勤快,常常帮着杨氏干这干那。这毕竟只是小门小户,没多少家事也就做完了。闲下来的杨氏常和两个下人闲聊,虽然这位崔公子没有透露其真实身份,但也让她隐隐约约猜出一些。毕竟从两个下人的得体举止来看,不是哪个世家都能有的。
杨氏哗哗地打着鸡蛋,旁边还有今日到市集切的羊肉,嘴馋的三娘悄悄来到母亲身边,她含着食指侧着小脑袋抬头望着盛有羊肉的碗,眼巴巴地问道:“娘,咱们什么时候开始用饭?”
杨氏点了点小家伙的琼鼻,笑着说道:“你这馋嘴儿,昨日才刚吃过呢。”
三娘咧开小嘴,两根羊角一甩一甩的,开心地笑着说:“三娘好久没吃这多肉了,想吃。”
杨氏笑着说:“好好,去看你二姐和崔哥哥回来没?回来了娘就下菜到锅里了。”小姑娘听了之后便一蹦一跳地离开了。
武二娘正挎着一篮荷叶打开走入家门,却碰到两个她不想见的人。
“二妹,不知最近可好?”武元庆、武元爽那两张丑恶的嘴脸出现在了二娘面前。
正所谓无事不登三宝殿。二娘知道此二人来者不善,她杏眼一瞪,拿起篱笆门边上的棍子,挥了挥,毫不客气地问道:”你们来我家做什么?!”
“哼!你一个女子竟敢如此不尊兄长?!今日哥哥我来此看看你们娘仨难道不成?”老大武元庆摆出一副家长的腔调。
刚走出来看到这一幕的三娘吓得赶紧瘪着嘴往回去找娘,上回就是这两哥哥将她给推到,手臂上的伤疤至今还在。
武二娘却依然挥着木棍将此二人拦在家门外,厉声说道:“谢谢,我们母女三人过得尚好,不劳二位哥哥挂心。”
闻讯赶来的杨氏却慌忙把二娘拉在一边,请这两位大爷进屋坐了。大唐社会风气虽然开放,这家族家规大家还是墨守的。她们母女三人虽被武家兄弟排斥,但也能容身于并州城,若是破了家规,怕是要背井离乡了。
“姨娘,你这家中环境怎么如此之差呢?好歹咱爹也是三品大官。”武元爽故作姿态,仿佛得了失忆症似的。
三娘躲在里屋背后悄悄露出个脑袋往外看,被武元庆转眼一望,吓得她赶紧躲了回去。二娘则是固执地站在一旁,没有听母亲劝告离开厅堂。尤猛和春花听闻是武家家事,便留在厨房没有出面。
即便是杨氏听了心中也有气,她便是放下手中的茶具,恼怨地坐了下来,不耐烦地说道:“说吧,你兄弟二人今日登门有何事?”
武元庆见此时杨氏肚子里有气,知道他今日上门之事非得她同意才行,便打哈哈地说道:“姨娘,二弟这话也只是关心你们。”
“既然关心够了,那就请回吧。”武二娘可看不惯这二人的虚情假意,若不是母亲阻止,她非得赶他们出去不行。
“是这样的,看二娘也快到及笄之年了,这并州新任的刘督军最近想纳个妾,这刘督军姨娘你也认识的,和爹一样是跟着高祖起兵的……”武元庆觉得最近自己的运气到来。自从其父去世之后,他的身份地位一下就从三品大员之子变为并州的小混混,家中资产也不够这两兄弟胡吃海花的。正当两兄弟为此发愁之时,却被刘德裕请到家中做客。武元庆正想找个大官傍上,所以刘德裕说想要纳其妹武二娘为妾,他立马便答应了。因此才会到杨氏家中来。
“你去告诉那个什么刘督军,此事他想都不要想!”杨氏闻言立马便拒绝了,这刘德裕怕也是四五十岁的老家伙,竟想老牛吃嫩草?!
“你们快滚出我家!”二娘更是不用说,她手里紧紧抓住木棍,已经开始赶这无耻的两兄弟出门,还顺手打了武元爽一棍。
武元爽见这母女二人不吃他们这一套,有挨了一棍子,便是恼羞成怒。来软的不行便来硬的,他伸手拽住了武二娘的木棍,一把揪住了她,恶狠狠地说道:“哥哥好心让你过上好日子,你这不知好歹的娘们竟敢冒犯兄长?!走!到武家祠堂去,我倒要看看你强硬到何时?!”
杨氏要去护住女儿,却被武元庆在一旁箍住,只得在一旁干着急。武二娘双手被擒住,便是使出浑身力气也无法挣脱。三娘见姐姐被人欺负,鼓着勇气跑了出去,两只小手用尽吃奶的力气,不停地怕打着武元爽:
“你放开我姐,你快放开我姐。”
“三娘,你快躲回屋里,这两人不是好东西!你快回去”,二娘自己无法挣脱,担心起妹妹来。
果然,三娘见自己拍打不管用,她便突然张大小嘴,往武元爽大腿上猛咬一口,小姑娘牙齿尖尖,疼得武元爽龇牙咧嘴地大叫,他不由怒火中烧,一脚将小女孩猛力踹到一边。
“三娘!”杨氏看了心疼,眼泪已经流了下来,她不知哪来的力气挣脱出武元庆的控制,跑到女儿身边,小女孩此时也是痛得在地上哇哇大哭。
武家兄弟两人却是趁此机会箍住二娘要将其带走,杨氏见状也顾不得三娘,便一把扑了过去要拉回而女儿。而此时崔隐凉生气甩开那讨厌的家伙,一鼓作气先回到武二娘家,在院子里他便听到屋内有哭声,打开房门看到眼前这般光景,顿时愤怒填膺,他怒吼道:
“你们这两个无赖,竟然入室强抢良家女子,竟是这般无法无天!”
武元庆见是一瘦弱男子,便是呸了一声,道:“我武家管教这无教养的女子,不由你这外人多管闲事。”
此时尤猛和春花二人听到屋里有哭声,也都闻讯赶来。
“我不管你们是什么人,总之今日谁也别想带走武二妹妹!”崔隐凉虽见
此二人比自己粗壮许多,但有尤猛在,他也便壮了胆子。
而尤猛也适时候跟了上来,武家兄弟见此时对方人多势众,这大个子怕是不好惹的,便狠狠地冲着杨氏说道:
“你们等着,即便是武家各位伯叔放过你们,那刘督军那里看你们怎么办!”
兄弟二人见前有阻拦,后有威胁,今日怕是无法达到目的,便怒气冲冲地离开了。
刘府——wwwcn——自送走武家兄弟后,刘德裕的怒火爆竹那已被点燃的导火索更是烧得更旺更快。被武家兄弟描述那突然杀出来的、长得跟娘们一样的家伙,自然被偏执已深的刘德裕当成是长孙凛,怒火中烧的他将厅里平日喜爱的古玩全都摔在地上。梁雄站在刘家主院的一棵大树下,远远地望着主厅堂里的动静,看着守在门外颤颤发抖的下人,他摇了摇头便离开了。
武家兄弟走后,杨氏母女仨人抱头痛哭了一场,此后也就强装无事地和大家一起用晚饭,只有三娘还在抽抽噎噎地嚼着青精饭,碗里还推满许多大家给她夹的羊肉和鸡蛋,可小腰部因为杨氏给她搽了些药酒还是辣辣作疼。
“娘,我吃饱了,三娘可不可以到邻家找凛哥哥玩?”小女孩的声音已经哭得有些沙哑,往日里闪闪发亮的漂亮眼睛此时也有些红肿,惹人怜爱。
“去吧,小心点儿。”杨氏望着小女儿一扭一扭的怪异走姿,心疼不已,扭过头悄悄抹泪,二娘赶紧放下手中碗箸安慰起母亲。
初夏的夜空澄碧,暗沉的浮云散尽,月波洒地,溶溶酥润。院子里花香淡淡,几只萤火虫徘徊在香花绿叶之间,一闪一闪。树上的乌鸦在不断噪叫,远处也传来街坊中小狗的吠声,夹杂着小孩的哭声。
长孙凛拿着一碗汤走到院子里,在门两端点上了灯笼之后,便开始玩起了山寨高尔夫,拿着一根自制的木球棒,眯着眼睛将木球往前面的小土洞推去。王大牛他们还在屋里海吃烂饮,好不快活。
“哥哥。”三娘小小的身子出现在了篱笆边上,她尚在发育的身子不够高,所以只得踮着小脚往隔壁张望,见到长孙凛之后,眼巴巴地望着他,委屈地叫了一声。在微弱的光线下,小女娃粉嘟嘟的脸上泪痕未干,长长的眼睫毛还夹着几颗泪珠。
“三娘?是不是不乖又被娘亲骂了?”长孙凛看了她如此可怜巴巴的样子,煞是可爱,便拿起身边的一碗热汤,长腿轻轻一踩,越过了篱笆,走过去递给小女孩,笑着说道:“快喝,小馋猫,这是哥哥专门炖的——wwwcn——”
三娘小口小口喝着汤,大概是感觉好一些。小孩子一般受了委屈之后,都得跟每个大人都撒娇被疼过之后,心中的委屈才会消散,三娘怕也是如此吧,此时她便软软地窝在长孙凛的怀中,委屈地叫了一声:
“哥哥,你今天要给三娘讲什么故事?上回的美人鱼最后变成泡沫了,三娘不要听。”女娃娃娇娇地说道。
“恩,那好吧,今儿哥哥给你讲个灰姑娘的故事。从前有一个小姑娘……”,长孙凛看着三娘委委屈屈、可怜兮兮的表情,不明所以,只道她是被训了一顿,便笑着捏了捏她的小脸蛋。
故事讲完后,小女孩扑闪扑闪着大眼睛,窝在凛哥哥的胳膊里,歪着小脑袋想了想,笑颜便渐渐绽放于脸上。长孙凛看着她美美的笑容,便笑着问她:
“怎么听完故事后笑得美滋滋的,难道三娘也想以后有个皇子驾着马车,拿着漂亮的水晶鞋来找哦?”
“不是,三娘比灰姑娘好,三娘有坏哥哥,但也有疼三娘的娘亲,姐姐、崔哥哥和凛哥哥。”三娘拨浪鼓地摇着小脑袋笑着说,小女孩倒是挺乐观的。
“哦,哪来的坏哥哥啊?”
提到伤心事,三娘又委屈得双眸升起一片水汽,她小手牵着凛哥哥蒲扇大的手掌放在自己被踹的地方,瘪着小嘴儿要哭要哭地说道:“哥哥,这里疼。”
长孙凛被她这般表情感到疑惑,正欲查看究竟之时,却被身后一阵恼怒的声音给阻止:“你这个下流胚,快放开我妹妹!”
二娘凶巴巴地走了过来,伸手把妹妹一把拉到自己身后,柳眉怒挑,厉声骂道:“女儿家的身子,哪是你这般无赖随意可碰。”说完便不由分说,拽着三娘回到屋里,三娘虽然想说什么,但表达能力不够,便是被姐姐拖回家时,还扭着小脑袋不停叫着哥哥。
长孙凛无奈地望着这个火爆二娘,他不过是当三娘是个小女孩而已,即便是初长成的二娘,在他眼里也不过是小女生一个。耸了耸肩,便回去继续玩他的高尔夫球。
夜深人静,白日的喧嚣渐渐消失,夜色中只剩虫响蛩鸣。三娘絮絮叨叨地跟母亲描述自己听故事的快乐之后,也渐渐沉入梦乡,脸上还残留着笑意。杨氏坐在胡床边上,抚着女儿的头发,唉声叹了口气。武家兄弟的性格她是知道的,他们绝不会轻易罢休,今日过去了,明儿个还不知该走哪一步。
武二娘捧着一本书回到母亲房内,自从崔隐凉主仆三人住进家中后,她便和母亲妹妹挤在一床上。
“二娘,来,娘有话要说与你听。”杨氏拉着二娘的手,母女二人坐在床沿边上。
“这位崔公子你觉得如何?”杨氏望着女儿天姿国色的脸蛋,内心是即骄傲又复杂。
“还不错,崔哥哥为人和善,学识渊博,是个好人。”武二娘刚从崔隐凉那得到书中自个不懂的答案,自是对他及其佩服。
“这崔家即便没有长孙家这般权贵,怕也是个大族,若是二娘你嫁到崔家,也能得到他家照应。”
二娘已经听出母亲的意思,她嫣然笑了笑,挽着母亲的手说道:“娘,你想到哪儿去了,这国子监里比崔哥哥学识更渊博,为人更和善的多的是,他们还是朝廷封赏的大员。若是这样的话,那二娘还不如到国子监里找那些先生好了。”
“呸,那些都是黄土快埋到脖子的人了,娘是想找一个配得上我闺女的,能保护到咱们娘仨的好女婿。二娘你也知道,咱家没个男人在,就等于没了个主心骨,只有遭人欺负的份。”
二娘沉思了一小会儿,她表情坚定地摇了摇头,说道:“娘,咱爹难道官位不大吗?地位不权贵吗?可他走了之后,咱们还不是沦到这般境地?这衙门的官甚少愿理家务之事。二娘自幼跟着爹娘东走西移,见的人不在少数,自知自个相貌乃天姿,虽不比昔日西施貂蝉,但也是倾城之姿。自古常道红颜祸水,今日来了个刘督军,明儿个若是来个将军,纳言,即便是崔家哥哥也护不得我母女周全。”
杨氏听了女儿的意思,想起早前与她的谈话,便是问道:“难道你还是想要嫁那龙凤之子?”
武二娘没有说话,只是笑了笑。今日过后,在她心底深处,那种自父亲过逝之后失却的安全感,更是愈发的强烈,她甚至隐隐约约觉得,即便是那天子,也给不了她那种安全感,唯有……唯有依靠……?
崔隐凉在经过数日做工匠学徒的淬炼之后,虽然身心疲惫,却是懂得了不少实实在在的东西。长孙凛便给他找来了清虚子,跟随着做炼丹试验,这下可把崔隐凉给乐坏了,他正是对这些感兴趣,才想着留下来的。
“咦,你在写什么,家书吗?”崔隐凉刚才做了个试验,将两种药物放到火烧中混合一起,却发现两样东西合在一起之后竟然又逐渐分开,泾渭分明,上边澄清的水变成了紫色,下边泥水依旧浑浊不清。他观察了一番之后,脑袋里灵光一闪,突然想着一种可能姓,把这种想法告知师傅,清虚子却是不明所以,他见沟通不成,便想到去找长孙凛。这些日子两人虽然平日里打打闹闹,拌嘴斗气,但在知识交流方面却从不含糊,犹如知己般相谈畅快。
长孙凛正在给家中的母亲和妻子写着家书,听到声音慢转过身子与崔隐凉正面相对,那双漂亮的眼睛在他脸上打着转,转得崔隐凉心中一阵慌乱。
“你看什么?!真是无礼!”崔隐凉手足无措,只得跺着脚骂了一声。
长孙凛没有回话,突然往对方的位置挪近了两步,一手箍住他的肩膀,另一手提起毛笔往他的眉心直逼而来。
崔隐凉“啊”的尖叫了一声,被吓傻了,被他固定在原地一动也不能动,只能眼睁睁地任他画着自己的眉,屏气凝神地感受到他的热气渐渐靠近自己。
崔隐凉在对方热气逼近之时心跳不知何故猛然加速,等他回过神来准备阻止长孙凛,将他狠狠地骂一顿,长孙凛却停下手中毛笔,笑眯眯地望着他——wwwcn——
“你个混蛋,你在我脸上做了什么手脚?!”崔隐凉是感觉到眉部凉凉的,怕是被他加上了几笔墨汁。
长孙凛得意地对着气急败坏的崔隐凉说道:“你这剑眉今早就已经歪了,我实在是看不惯,帮你加上这么几笔,不过本少爷画眉的手势可没有你强,剑眉画不来,你就将就这两道粗粗眉卧垂在你的柳眉上爬吧。”说完还露出迷死人不偿命的笑脸。
“在下失陪!”崔隐凉听了之后,也顾不上欣赏对方的笑容,他惊慌失措,扭身便往外直冲出去。他虽是已离开了对方的房间,长孙凛那作怪的笑声还如影随形。崔隐凉的脚步放慢,他知道了?不可能!别慌,也许纯属巧合,可别自己先露出马脚来了!
崔隐凉安慰了自己之后,抬手掩住眉上半干的墨汁,一路直往井口奔去,汲了一桶水后,彻彻底底地把脸洗个干净,然后躲在树林间,将腰间的眉染眉笔和小铜镜掏了出来,一笔一笔地将自己的柳眉描粗。
再次回到长孙凛的房中,崔隐凉一本正经地对长孙凛解释,说什么曾有算命先生给他算过一卦,说男人要有剑眉才能大富大贵,而他的眉毛太细,所以才会跟女儿家一样画眉,总之巴拉巴拉地说了一大堆理由。
长孙凛倒是没有就此事追问下去,只是他那恶作剧般暧昧的笑容让崔隐凉恨不得一个巴掌甩过去。
“隐凉刚才找我何事?”长孙凛也不让对方执着在此事之上,主动为他岔开话题。之前崔隐凉以两人不熟为由,拒绝长孙凛如此亲密的称呼,只是这家伙脸皮比牛皮还厚,他听着听着也就习惯了。
经过一阵折腾之后,崔隐凉现在才记起找长孙凛的目的,便说道:
“早间我按你的说法,将那石胆在火上烤热后,便是闻到一种怪怪的气味,和硫磺的气味相近,那石胆也由原来的墨绿色变成了黑色,我再将烧过石胆放入硫磺液中,这石胆又变回原来的颜色——wwwcn——”
长孙凛笑嘻嘻地点头望着对方兴奋的脸,连连点头,不禁佩服自己的眼光,要想成为一个优秀的化学家,就必须学会观察。只是崔隐凉接下来的说法更是大大超乎长孙凛的意料。
“你说这石胆是否由两种物质所组成,其中一种跟硫磺很相似,另外一种则是那被烧过的黑色药石?就像女孩家使用胭脂,若是两种颜色不同的胭脂混在一块,便会有另一种色泽?”崔隐凉一脸严肃地说道,双眸还期待着长孙凛的答复,毕竟这些天对方从未让自己失望过。
长孙凛这下可是被对方的言论吓了一跳,这近代原子论要在十九世纪才能出现,而我国古代即便有过物质有限可分观念,但那不是原子论,中国古代是否存在过原子论一直是现代科学家争论的话题。我国炼丹术最大的贡献是研究出各种物质之间的相互反应,却没有去深究一种物质到底是用什么组成。崔隐凉这个半路出家的学徒,比起那些墨守成规的炼丹师来,倒是有他自己独到的观点。不过按照此时的科学理论和技术,能够有如此想法确实已经很了不起了。
“看来隐凉对胭脂水粉还颇有研究。”长孙凛心中虽然佩服,但还不忘了调侃对方的一下。
“我……我只是平日里画眉的时候常看姐姐们在脸上涂妆,所以才……恩?你在写什么?”崔隐凉先是慌忙解释,可他见长孙凛没有理睬自己,而是自个拿起毛笔在纸上画着奇怪的符号,便好奇地凑过头去看。
“怎么像是道爷们平日里驱鬼用的鬼画符?”崔隐凉好奇极了,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长孙凛知道他停下手中的笔。
“给你介绍一下,这是一位叫门子的先生所创的,叫做元素周期表。”长孙凛只是画了张简单的元素周期表,将唐朝此时已经发现并且常用的物质都写在上面。其实他早先也曾想将此物传授给炼丹师们,只是唐人的思想还没先进到那个地步,他们认为万物是由金、木、水、火、土五种基本物质组合而成的。这些炼丹师一听长孙凛要打破他们一直信仰的阴阳五行学说,便是连连摆手摇头。虽然在现代这是十三四岁娃儿都能学会的东西,但终是不能揠苗助长,所以长孙凛也就将此事搁置一旁。
崔隐凉也是一个奇人,他倒是不排斥长孙凛的这番言论,反而饶有兴趣地似懂非懂地听得入了迷,还不断提出一些弱智的问题。
“为何石胆又叫硫酸铜,为何太阴玄精又叫氧化镁呢?”
“隐凉的小名叫什么?”
崔隐凉疑惑地望了长孙凛一眼,他以为对方想称呼自己的小名,突然红着脸蛋低下头低低地说了一声:“麻雀。”声音几乎小不可闻。
长孙凛刚往嘴里含着的一口茶水不免要笑喷,这唐人怎么爱用鸟来做小名呢。只是崔隐凉此时面红耳赤地低着头,没有看到对方那张惹人生气的怪笑的脸。
“那就对嘛,不要再问这些无聊的问题,下次要问,你得先问问自己崔隐凉为何叫麻雀。”
在长孙凛的金针度人之下,加上自己孜孜不倦地学习态度和天资聪颖,崔隐凉很快就理解了所谓的万物原子论,并且熟悉了门子的周期元素表。他也是一个工作狂,学到一些东西之后又下手进行实验,在实验中遇到问题,他便找到长孙凛问七问八解决问题。长孙凛每次不让他失望的解答已经让崔隐凉每次都想五体投地,只是每次长孙凛都会嘀咕他这中学化学老师什么时候才能功成身退。
是日早上,崔隐凉骑着马儿慢吞吞地往火药坊前行。长孙凛这个老大自是有他的特权,不必按照更点到火药坊,他每次去那不是日上三竿或者是大清早,崔隐凉等了几次之后便是不再想着与他一并前往。
只是今天早上与丫鬟春花的对话让崔隐凉心中便是一惊,春花还在催问他何时归家,而他最近却是沉迷于炼丹试验和与长孙凛的知识交流中,即便有时被那混蛋捉弄他也是相当快活,完全没有考虑过要回家之事。出来之前所想好的一切计划都全被打乱了,自己似乎也许久没想起梦中那人了。
崔隐凉任由老马识途般带着自己慢慢走着,不一会便来到了那个桃花沟,他不禁暗笑当日自己如此愚蠢竟被那混蛋给骗得团团转。这时却听见有小孩的哭声,他循声走去,见到是那日给自己指明路向的小牧童,便是好心地问他为何自己一人在此哭泣。
“俺爹俺娘深夜赶回老家,让我和姐看好家中的鸡,可今儿个数数发现少了一只。俺爹回来非打死俺不可。”小牧童一边哭着一边说道。
“会不会是有只鸡走丢了?在四处找找,说不定在哪便照着了。”崔隐凉安慰地说道。
小牧童手中拿出一个被啃得只剩下骨头的鸡架子,哭得更凶了。他大清早就和姐姐四处找鸡,没想到却发现了这东西。
“是不是家中昨夜遭贼了?”
“家里有狗,爹走之后也托李大伯大婶看着的。”小牧童摇摇头,他看了崔隐凉一眼,继续说道:“上回孙土家也有鸡给人偷着吃了,是你们火药坊的军爷做的,后来有个哥哥还特地赔了钱过来。”
崔隐凉一听可是极为尴尬了,他虽然不是士兵,但也火药坊中的人,这偷吃村民辛辛苦苦养来度年的鸡实在是太没谱了。崔隐凉便从怀里掏出碎银递给小牧童,让他别担心,就说有人买了他家的鸡,小牧童拿了银子之后便转忧为喜地离开了。
而崔隐凉心中可是极其的不爽,并不是几两银子的问题,这军队驻扎在此处,长孙凛作为一营的校尉,却不能管束手下的士兵,反而纵容他们一次两次扰乱百姓,还好意思说什么不拿百姓一针一线,如此言行不一真是可恶。关键是,前些日子一直被那混蛋欺负,这时他总算找到机会报仇了。
崔隐凉转神又想,仅仅凭借小牧童的一面之词怎能就这么判定是士兵们干的——wwwcn——他又在火药坊四周,包括军营营房四周都查找了边。唐朝军队扎营的时候也是如此,会在营帐的周围和营区之间要挖排水沟。果然功夫不负有心人,崔隐凉终于在炊事营附近的排水沟,找到了一滩被泥土半掩埋着的带血白色鸡毛。
崔隐凉又找到厨子,得知最近这些天都没有杀过鸡。他便抓着一堆鸡毛急冲冲地跑去找长孙凛。
在炉火熊熊的打铁炉前,红色的光芒在其间闪烁,四周工匠学徒的身影在忙忙碌碌,到处都是刺耳的敲打声。墙上挂着的各种铁具被火光投射出来的影子,焦炭味、铁烧味、汗臭味夹杂在空气当中,味道十分怪异。
长孙凛拿着一张麻纸和张水正在商量着什么,火光映亮了他的脸,室内的温度很高,长孙凛的额头上已经渗透出大颗大颗的汗珠,他却无暇顾及。
当崔隐凉找到此处时,却见二人嘀嘀咕咕地在谈正经事,也不便上前打扰,却是站在一旁呆呆地望着长孙凛因为投入谈话而眉飞色舞的俊面,脑袋不知在想什么,就连长孙凛走到他旁边也没有察觉到。
“嗨,你找我啊?”长孙凛见到崔隐凉在旁边站着发呆,便凑过去转了小半圈,露出一副每次都能气到对方的笑容,在对方眼前咫尺之处挥了挥手,眨巴眨巴眼睛。他觉得崔隐凉凡事都讲究认真的性格还是挺可爱的,虽然不能像跟大牛那样拍肩搭背,但有时逗一逗他也能让离家的生活增加些许乐趣。
崔隐凉早已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被长孙凛这么一打搅,吓了一大跳,他先是拍了拍胸脯,然后扯着长孙凛说:
“走,到你那书房去。”书房是给面子的称呼,崔隐凉认为他那间偏房乱得简直连狗窝都不如。
张水若有所思地看着崔隐凉拍胸脯这般女性化的动作,长孙凛一边被对方扯着走,一边对张水做了个噤声的手势——wwwcn——
“说,你看这怎么办。”崔隐凉说完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将那堆鸡毛残余物一把放到了长孙凛的木案上,质问他道。
长孙凛抬脚跨过了几片书堆,慢腾腾地坐回案台,拿起一根鸡毛左看看右看看,再抬头看到崔隐凉那张因为正义之气而一本正经的脸,他皱了皱眉头说道:
“怎么就能断定就是我军营里的士兵所偷?说不定是哪个士兵买了农家的鸡打打牙祭,你也不能就一口认定这鸡毛就是牧童家被偷的那一只?”
崔隐凉却以为对方是想包庇自己的属下,他把鸡毛又收拾了一下,说道:“自贞观以来百姓富足,多数人家都夜不闭户。这小村子里都是乡里乡亲的,兔子再穷也不会吃窝边草,更何况你的士兵还有过前科。你等着,要问清楚这鸡毛是不是牧童家的还不是很容易的事情。”说完他就扭身匆匆离去。
长孙凛看对方离去便笑着摇了摇头,这隐凉啊就是凡事太认真,认真得过头了,不过他喜欢,这样才有意思。
军校场上。
“你们还真行!这点配合都做不好,翘着尾巴学母鸡下蛋倒是挺快的!”
王大牛正在训练士兵,他向着“驴步阵”横扫回来,打量了这群犯错的部属后不忘了嘲讽几句,毫不留情地打碎了这些少年想下操吃饭的愿望。
“大牛,这又是什么架势呢?”长孙凛漫不经心地走了过来,看到王大牛还在惩罚士兵。这王大牛学起他的训话倒是一套一套的。
“这火炮从开始放火药到最后点燃出炮膛,动作要一气呵成,要求士兵之间要配合默契。可这些下蛋的鸡似的家伙,不是这里出错就是那边出问题。”
士可杀,不可辱;被人当马驴嘲弄,好歹还是公的,只要是公的,赖皮一下,绷紧厚脸皮被长官损几句也就认栽了;但是可下蛋的鸡决计是母的,被罚的士兵一个个强打着精神,怒目相视,却又不敢乱为,只得在一边憋足了气。
长孙凛看这骂得都快出兵反了,便笑着把大牛拉到一边,小声地说:“这士兵若是偷懒你还可以骂得更狠一些,但默契这种东西要用时间来培养的,急不得,你这个做教官的在这时候要有点耐性,想些办法来让他们更好的适应。”
王大牛不懂地挠了挠头,问道:“那有何办法?”
长孙凛在王大牛耳边说了说,王大牛听了哦了几声,然后问道:“这也行?这不就是放着正事不做让他们玩耍?”
“行,磨刀不误砍柴工,谁说玩耍就无益呢?”
正当崔隐凉冒着夏日炎炎左拐右弯,到了那小村庄,问了诸多村民,辗转找到那个小牧童,只为得到一个肯定回答,之后又左拐右弯地回到火药坊,已是晌午过后,军校场上阵阵此起彼伏的呐喊声吸引他直接走去。
骄阳似火,地上的土块被晒得滚烫滚烫的,几只黑褐色的大肚蟋蟀,安着弹簧似的蹦来蹦去。然而军校场上的士兵们却不为烈日所吓,反而是兴奋之极。只见校场中间的士兵分为五组正在比赛,每组有三个士兵并排前行,下面相邻的两腿被布带捆在一起,三人合作着气喘吁吁地往前移动。有的配合默契的便是大家一起青蛙跳似地往前走,有一组士兵却是被脚下的束缚弄得笨手笨脚的,竟然四脚朝天地跌倒在地。没有参加的士兵都围着替自己的战友呐喊助威,被这滑稽的一幕逗得哈哈大笑。
崔隐凉却是被如此欢快的场面惹得火冒三丈,他一早上为了寻查偷鸡的事不辞辛苦奔波,现在弄得是一身臭汗,不就是为了让这群士兵老实下来,谁知长孙凛却不以为意,还聚集士兵们一起玩乐。
长孙凛看到崔隐凉气鼓鼓地走了过来,便是笑着跟对方打了声招呼,无视其兴师问罪的态度。
“那娃娃说了,这就是他家的母鸡,这白里带花的鸡毛只有他家才有。”崔隐凉一把将那被捂得已经发臭的鸡毛甩给了长孙凛,继续说道:“窃人财物,以为己利,此谓盗军;所到之地,凌虐其民,此谓奸军;你这个做校尉的,也该管管你这群无法无天的手下了。”言下之意,就是讽刺长孙凛不会带兵。
长孙凛闻言,皱了皱眉头,却是行动起来叫王大牛将所有士兵都集合到校场上。
“校尉,这……?”王大牛本来是想问些什么,却被长孙凛挡了回去,“也好,让崔公子帮忙,也该是时候整整军营里的军纪了。”
崔隐凉见长孙凛还是一副懒懒散散的模样,撇了撇嘴,这家伙说得好听,怕是想包庇属下。他挑了挑“剑眉”,然后上前说道:
“我已经给那牧童银两算是把这鸡买下来,现在我就是这只被偷吃的鸡的主人,这事情由我全权负责来查,你这校尉就配合我行事好了。”
崔隐凉虽然说得理直气壮,可是查案子哪是那么容易的事情,最后还是长孙凛一步一步指导他怎么做。他饭也顾不上吃几口,便是一个一个盘查其火头兵,详细问了最近谁人借过火折子,有哪个士兵曾过来拿过调料等等重要的细节。十几个关键人物问下的都是差不多的问题,让崔隐凉也是累得几近虚脱。
不过长孙凛积极配合地态度倒是让他挺满意的。
“范剑!是不是又是你?!”长孙凛喝斥地问道。
“校尉,上回被你赏了三十板现在还疼着呢,我范剑这回哪敢再往板子上凑啊。”士兵范剑委屈地说道。
“夏建仁,这一千多士兵就你嘴最馋,上回范剑偷的鸡你也有份吃吧?这回是不是又想……”
“不,不,校尉,上回我也跟范剑挨了打,我夏建仁就算有一百个胆也不敢造次。”夏建仁慌忙为自己做辩解。
火头兵那里问不出个所以然,这有前科的士兵也都纷纷表示清白,谁也不承认是自己偷的鸡,可这鸡毛就是在军营里找到的,也就是说偷鸡贼必然就是在军营里,究竟是谁偷的鸡呢?崔隐凉巡视着一个个如惊弓之鸟的士兵,绞尽脑汁琢磨着。
正当崔隐凉束手无策之时,长孙凛便适时候地凑了上来送上锦囊妙计——wwwcn——
“虽说是死鸡一只,但这影响到军纪这等大事,所以要像仵作那样查到每个士兵,这些士兵平日里总是懒得洗漱,这偷鸡乃是昨夜之事,所以查查士兵手上有没有什么来不及清理的痕迹,再者也许偷鸡贼难得吃上鸡肉,或许会在自己的营房里藏上几块慢慢享受。”
长孙凛说得倒是挺好听的,但是当崔隐凉要求他跟自己一起去查的时候,他却摆手说按理自己虽是校尉,但也是军营中的一份子,所以也要作为嫌疑对象,不得插手查案事宜。
崔隐凉狠狠地瞪了长孙凛一眼,这家伙说得倒是挺好听的,这样一来无非就让士兵对他更归心了。
接下来检查士兵和营房之事对崔隐凉来说无疑是一个天大的噩梦。尤其是士兵营房里臭衣服脏衣服长期堆积,污染空气,崔隐凉进去之后便担心自己是否会染上疾病,站门口就是一股汗臭,进门就五味陈杂了。
“你,把你这些军服给洗了去。”崔隐凉用棍子挑起一件带着穿脏了放放几天又穿然后又放的馊味的,已经脏的不成样子的衣服,捂着鼻子对衣服的主人斥道。那士兵立马赧然,在众目睽睽之下抱着这堆衣服往河边跑。
“你,这床底下怎还会有死老鼠?”
“你这军靴该扔了!比茅坑还臭!”
这崔隐凉一边检查着营房一边忍住胃里面的翻腾,他真是难以想象在这世上竟然还有如此肮脏龌龊之地,真不明白在这样糟糕的环境下,这些士兵究竟怎么能存活下来的。
士兵们也都面面相觑,虽然刚入营之时长孙凛也曾强调过要整理内务,但大家都没把这当成一回事,在军营里谁要像娘们一样就会被大家取笑。只是崔隐凉这个外来人的一番扫荡,把每个人私人空间里最不能展现的东西都暴露无余,没有被检查到的士兵们赶紧收拾自己的铺位。
“校尉,这……”王大牛是丈二摸不着头脑。
“没事,让他检查检查内务,这些新兵太过懒散,小事都做不好,以后何以在战场上杀敌——wwwcn——内务也是纪律问题。”
王大牛这回明白了长孙凛的意图,继续退到一边做他的路人甲。
直到第二天上午扫荡结束,崔隐凉都找不到任何线索,唯一的收获便是坐在案台边,眼睁睁地望着眼前香喷喷的饭菜,却怎么也吃不下去。想到这两天噩梦般的景象,他的胃部就不断地在翻腾。
长孙凛却是无事一般,大口大口的吃着午饭,一副津津有味的模样。
崔隐凉看着对方如此舒服心中就来气,他伸出右脚踹了长孙凛一下,问道:
“难道这偷鸡之事就这么算了?”
长孙凛放下手中碗著,笑着准备说些什么,值班的士兵却来报告说外面有一老农来找。长孙凛乜斜着看了崔隐凉一眼,然后便吩咐士兵让老农稍等一下,用完午饭后就去会他。
崔隐凉被长孙凛这一怪异的斜眼看得心中咯噔一下,他便是疑惑难道长孙凛其实已经查出谁是偷鸡贼却没告诉自己?对方的暧昧态度让他更是肯定心中疑惑,便找了个上厕所的借口离开了。
此时是午饭时段,士兵们要么在用饭要么在自己营房休息。连守卫的士兵也被猛烈的阳光晒得瞌睡连连。
崔隐凉走出火药坊果然见有一穿着灰布衣服的老伯站在木墙外边上等候,他打定主意要偷听谈话,看到老伯附近木墙内有一株三丈高的枣树,他念一转飞快地旋身抱住树干,抬脚抵着树皮,在长孙凛没出来之前,及时缩进了树上。缓了缓气,蹲坐在树枝间,拨开一枝垂满枣子的树干,居高临下地俯瞰地面。
“哦,大叔,你找我有何事?”长孙凛这才吃过饭慢悠悠地走了出来,见是熟人,便笑着迎了上去。
原来这老伯便是那牧童的爹,这鸡是前夜长孙凛找老伯买的,老伯临走时忘了给自己儿子交代一声,回来后知道状况便拿着崔隐凉的那几两碎银还回来,偷鸡之事就是这么简单。
崔隐凉若是不偷听还好,这越听是越让他生气。想起这两天在那腌臜营房的遭遇,他气得握紧双拳,转身便朝树干捶了过去,树上的枣子被这突如其来的力道震得摇晃了一下,纷纷掉落,位在最上枝的一颗恰恰打中崔隐凉的脑袋,让他轻啊了一声,等到意识到自己干了什么傻事后,已来不及堵住嘴了。
长孙凛送走老伯后,听到响声扬起头,往树上瞧了过来,脸上先是闪过一片惊愕,弹指间便又恢复到戏谑的表情了。
“我当是什么怪叫那么难听,原来是只又傻又呆的笨乌鸦!”长孙凛眯着眼睛指桑骂槐了一顿,仿佛没有看到崔隐凉似的,兀自扭头往回走。
崔隐凉气得要命,随手摘了一颗枣子斜倾着身子打算往他身上丢去。可惜树枝没能粗到负载他的重量同时也能负载他的动量,在还未能投出手上的枣子之前,便下弯了一大截。失去平衡的崔隐凉不多想便丢下枣子,四肢齐出地紧紧环在枝梢上。
面朝上背朝下,横悬在半空中的崔隐凉是进退维谷了,无奈之下,他趁着长孙凛的影子还没消失前,赶忙喊了一句,“喂,救命啊!”
远端的长孙凛停下了脚步,口头顾望了一下。
崔隐凉见状,赶忙挪出一手跟他挥了挥,只见长孙凛杵在原地良久,才将脚跟倒转回来,拖着散慢的步伐回到树下。
他扬起头,明知故问:“咦?真巧,你到这来如厕啊?”
“你可以不可以爬到树上拉我一把?”崔隐凉低声下气地求着,他虽然已是气得快爆炸了,可是却不得不拉下脸皮。
岂料,长孙凛将嘴一撇,耸了一个爱莫能助的肩,才说:“我不善爬树。你若想下来,只有一途,用跳的。”
“但……这太高了!”他几乎是在树的最上层了!
“那么你在爬上去以前就该想清楚才是。”
全身乏力的崔隐凉快被对方的见死不救气昏了。他紧着喉,强迫自己不要对他大声辱骂,委屈地解释:“我抱着的这树枝已快要断了……”
长孙凛一手撑在树干上,满不在乎地截断她的话,“要我救你下来是可以,但你先答我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
“不得找我麻烦。”
聪明的崔隐凉马上意会了,一口承诺道:“我刚才什么都没听见!什么都不知道!不会找你任何麻烦。”非常时期,非常计划。
“来不及了,你非得用跳的不可,我在下面接着。”长孙凛又是那种懒散的态度。
崔隐凉觉得他靠不住,便说:“不,你一定接不住我的!”
“这跟接冬瓜一样,有什么难的?”
崔隐凉听他这么一说,心更是忐忑不安了,脑子里也开始浮现长孙凛张开瘦弱的双手,左奔右走地尝试接下一颗错长在枣树上的冬瓜,冬瓜掉下后,不仅把他压得扁扁的,自己还摔成个四分五裂!
想到这儿,崔隐凉更是猛摇头,“不,不,不……还是你上来吧。”
长孙凛笑眯眯地说:“我发誓我接得住你,你到底想不想下来!”
“想啊!可是……”崔隐凉话说到一半时,一阵脆裂的霹雳声便从他的脚跟边的枝干间传了出来……
崔隐凉话还来不及脱口而出,他的身子就往下倾斜了几度,接着没多久,
一个干脆利落的断裂声乍响,他便连人带着树枝地向地疾坠下去了。
如果坠落的时间够长的话,崔隐凉会尖叫的,可惜它短得一纵即逝,连他自己都还搞不清状况,顷刻间便摔进了一个宽广的胸膛里。
长孙凛摇了摇头,略带指责地睨着怀里的崔隐凉,“我说过来不及的。”
崔隐凉还吓得躺在对方的怀抱,心肝扑通扑通直跳,听到了对方这般语气,他那还没下去的怒火又熊熊燃烧起来,迅速从长孙凛怀中挣脱,跳了起来怒斥道:
“你这个混蛋,明明知道谁才是偷鸡贼,竟害得我花了两天功夫去查此事。”
“有谁会承认自己是偷鸡贼的?”长孙凛张开双手,摆出一脸无辜的模样。
“可这又不是偷!你跟我说清楚不就成了!”
“这不是很好吗,你又能满足你的正义感,而且现在士兵营房里干净多了。隐凉你可是居功至伟啊,我得给你封个内务检查模范标兵。”
啊!长孙凛捧着自己被狠踩了一脚的脚掌,龇牙咧嘴地蹦跳着,望着对方怒气冲冲的背影,摇头嘀咕了一句:“女人的承诺真是不可靠。”
初夏的轻风,带着枣花和月季花的幽香,飘进了清雅的小院里——wwwcn——后院掩藏于绿树杨柳当中,以青砖筑墙,红木筑门。院子里铺上碎石小径,周围种满了翠绿的青竹,夏风吹过,飘来了邻家阵阵的甘醇的酒香。
由于武家兄弟那日一闹,杨氏对二娘三娘实行禁足令,不允许她们出门。趁着午上阳光充足暖和,尤猛帮忙将木澡桶灌满热腾腾的洗澡水,春花在一旁悉心伺候,武二娘得以享受一次父亲活着时候的洗澡时光。
褪去身上所有衣物后,武二娘身无一缕地小心翼翼地跨入木桶中。她浸浴在泡有月季花瓣的的热水中,用布巾擦拭她如牛奶般凝脂琼玉的身体。在她还是小女孩的时候,住的是父亲官署的朱门大宅。在那个时候,她常常对自己未来的夫君充满了美丽的梦幻,幻想着自己在婚庆上会着什么样的婚服,凤冠会挑什么款式,甚至连带何样的花朵她也都想好了。总之那时有父亲在,一定会给她办一个如愿的体体面面的婚事。而夫君的模样,那一定是相貌英俊,谈吐不俗的风雅男子。那时候她还小,能想到的就是这些。
现在失去父萌的她,在经历了种种巨变和挫折后,才意识到什么相貌谈吐都是假的,一个权贵之人瞬间便可将英俊的脸庞揍成猪头的模样,把侃侃而谈的嘴巴给折磨成哑巴。武二娘已经意识到,命运在对她狰狞的笑着,仿佛在说:“欢迎来到这现实之地。”
沐浴过后,春花便迎上来为她擦拭身子,小心翼翼地,唯恐伤及二娘吹破动弹的肌肤。一边为她一层层穿上衣物,最后套上柳花裙。两人还一边愉快地交谈着。二娘如云般的柔顺秀发被洗澡水给弄湿了,她拿起一条干巾挽绕着长发为自己擦拭,柔软的朱唇因为双手的移动一张一合,动作很轻柔却很有味道。
春花在一旁两眼都看呆,她不禁脱口而出:“唉,要是我家小姐……”,突然意识自己的错误,便喃喃止住声音——wwwcn——
二娘暂停了一会儿,回过头来望了春花一眼,红唇翘翘神秘地笑了笑说道:“你家小姐是崔家哥哥吧?”
春花惊讶地捂了捂嘴,手足无措地摇首说道:“不,不是,我家小姐是在清州家中。”
二娘继续手中的动作,却依然说道:“春花姐姐,其实崔哥哥住进吾家第一日,二娘就发现他是崔姐姐了,不然我也不会总是三更半夜跑到崔家哥哥房中去向他求教。”
春花张了张嘴,却说不出什么话来,可笑的是自家小姐还曾自鸣得意自己装得像。
二娘坐在菱花铜镜前,开始为自己别上头饰,她转头时看到春花那尴尬的模样,便是媚然一笑道:“春花姐姐你别担心,此事二娘不会道破,其实崔哥哥举止动作都装得像极男子,只是平日里接触多了,自然会露出破绽。我娘当他是客人和恩人,所以没看得出来,二娘却当崔哥哥是朋友,所以才会注意细微之处。”
春花不由感叹一声,这武家姑娘可真是聪明,自家小姐虽被族中长者称赞有加,在春花看来,只不过是多读了些书而已。
前院里,武三娘正百无聊赖地甩着手中的树枝,这几日被母亲严禁出门,儿童心性的她是怎么也坐不住。今儿杨氏出门去集市上买东西,二娘又在里屋洗澡,三娘便是跑到前院来玩。只是家中这一草一木她都再熟悉不过,逗完了虫子,捅完了蚂蚁窝,她便踮着脚张着大眼睛好奇地观望着来来往往的路人。
“哎!绢孩儿叻……!哎!瓷玩儿叻……!”一位挑着担子的布衣老头从武三娘眼前经过,让三娘的两眼顿时放射出兴奋的光芒。并非老头有趣,而是老头两边的担子上插着各种各样的小玩具,什么绢孩儿、玉雕童子、小银枪刀、扇牌儿、瓷羊瓷猴,琳琅满目,栩栩如生。
三娘自父亲过世之后,就再也没有买过这些小玩意了,即便是以前曾经有过的,许多都留在荆州没有带回来。这老头那担子上的小玩意儿,简直就像是带有魔力的诱惑般,吸引着三娘蠢蠢欲动的心。她回过头看了看,屋里似乎没有人要出来的迹象,三娘便悄悄地拉开自家的篱笆门,兴奋地跟上了那个卖货郎。
远处有两个鬼鬼祟祟的人一直盯着三娘的举动,见此情况便是阴谋得逞般奸笑着道:“成了。”
二娘在梳妆打扮之后便将屋子收拾了一遍,想到三娘还在前院里玩耍,便走出去看看,却见院子里空无一人。她想这小馋猫会不会肚子饿了跑到厨房里去找吃的了,便是到厨房里找了一遍也没找着,这会儿二娘心里有些发慌了,这小家伙能跑到哪里去呢?她急急忙忙将整个屋子都找了一遍,却是没发现三娘的影子。二娘便开始慌乱了,毕竟平日里三娘若是身边没人她自己是不敢到处乱跑的。
于是二娘便和尤猛春花三人分头在家附近四处问人打听寻找三娘的下落。
二娘从与母亲相处较好的林婶家走出来,额头上已是渗出点点汗珠,刚沐浴过后的身子也是香汗淋漓。她心中那个焦急,宛若热锅上的蚂蚁般,一种不好的预感总是如影随形。
“哎!绢孩儿叻……!哎!瓷玩儿叻……!”一个卖货郎挑着担子从武二娘身边经过,二娘看着那担子上小巧趣致的小玩具,心中一动,便追上了卖货郎焦急地问道:
“大叔,请问你是否见到有一个这般高的,身着黄色布裙的小姑娘,约莫八九岁光景,头上还扎着两朵红绢花的?”
卖货的老头停了下来,上下打量了二娘一番,便说道:“姑娘,你找的是你妹子吧,那小丫头我见了,刚才还一直跟在我屁股后头。”
“那你是否见她往哪里走了?”二娘一听,心中的石头算是放下一半,只是老头又继续说下去:“后来就没跟我走了,好像是往那西面的小四溪去玩儿了。”
那小四溪便是二娘曾经被刘二劫持的地方,二娘以前也常带着妹妹到那里去捉鱼儿。然而此时二娘却是想也没想,拔腿往小四溪的方向跑去。
“三娘!三娘!三娘!”二娘不断大声叫喊着妹妹,寻寻觅觅四处寻找着。
“哈哈,别叫了,你妹妹不在此处!”
一阵刺耳的声音传到了武二娘的耳朵里,她慌忙扭过身来,见是前些日子对自己图谋不轨的两个无赖,只是这回他们身后还带着十来个家丁打扮的壮汉。
“是你们这些无赖?!你们想做什么?!”虽是如是问,但武二娘却是已经知道自己深陷危险之地。
“哈哈,小娘子,你说哥哥今日想拿你做什么?不过你命好,被咱们督军看上了,今儿个哥哥就是奉刘督军之命将你带回督军府上。”刘二迈开八字脚,奸淫地笑着走向武二娘。他仗着自己人多势众,看眼前这个弱小女子不过是砧板上的鱼肉而已。
武二娘见眼前形势对自己极为不利,她咬了咬下唇,却是突然冲上前去往了刘二脸上一阵厮打,虽说是一个弱小女子,但她尖利的指甲犹如利器般割破了刘二那张丑陋的脸。
刘二身后的家丁被武二娘突然的动作惊得一时没反应过来,他们是想不到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竟然会先下手为强。而刘二被抓疼了以后便恼羞成怒地反击,武二娘自是打不过一个壮年男子,她却突然开口大声说道:“若是伤着我,看你怎么向你们督军交代。”
这话说出来刘二便是无可奈何停下了手,他只得面色阴沉地指挥手下绑住了二娘,此时的武二娘倒也乖乖的就范了,没有任何反抗,这样做使她没有受到什么伤害。这些人却也轻而易举地达到了目的。
静谧的山林里,只有微风轻轻吹过,小道上一个鲜艳的绢花头饰着实引人注目,四周一片寂静,仿佛没有发生过任何事情一般。
被迫坐入轿子的武二娘禁不住流下了眼泪,她能做的都做了,现在唯有看命运的安排。
去年之雪今安在?父亲曾经宽大温暖的护萌今又安在?
自那日长孙凛利用崔隐凉这外人整顿了军纪之后,军营里的卫生状况立马好了很多——wwwcn——人总是这样的,有时候相关人的苦口婆心,还不如外人一个鄙视的眼神。只是换来的代价则是崔隐凉完全当他是透明人似的,即便是长孙凛给他赔礼道歉,崔隐凉也是无视对方的存在。
长孙凛大清早来到火药坊,晃悠一圈之后发现没什么事做,如今火药坊的运作已是走上正轨,他也乐得做个甩手掌柜。想到家中年底就会有一个小人降生,做父亲的他怎能不送自家孩儿一个礼物,于是找来工具和木头,叮叮当当地做起手工活来。
崔隐凉虽说心中恼这混蛋,接连数日不与对方说话,但对自己也是一个折磨,毕竟有话埋在肚子里也不是好受的。正当他“无意”路过长孙凛的书房时,听到里面有敲击的响声,便好奇地推门进去,见长孙凛在摆弄一个造型怪异之物,也忘了两人正处于冷战状态,便疑惑地问道:
“你这是在弄何物?”
“哈哈,这是给我长孙家第一个孩儿用的玩具,名叫吊铃。”长孙凛手里在摆弄着这新出炉的小玩意,不禁得意开了。自上回他给张水说了个弹簧的概念之后,张水虽然尚未将钟表给做出,但也做出一个个精致的弹簧。长孙凛便在这个吊铃里装上了弹簧发条,用手一拧一松,吊铃便自动团团转,上面的小木马、小木狗、小木鸡都挂上了小铃铛,转起来清脆作响,十分趣致。
崔隐凉是第一次看这么好玩的东西,心中甚是喜欢,便碰了碰其中的一个小木马,那木马儿晃动了一下,却仍然按照规律转圈圈。他是越看越喜欢,便向长孙凛讨要道:“你是给你侄儿做的吧?你将此物给我,再做一个给你侄儿,行吗?”没听母亲提起过这家伙有孩子,所以他以为长孙凛是给自家兄长的孩子做的。
“哈哈,非也非也,此乃我这个当爹的给即将出生的孩儿第一件礼物,在这世上绝无仅有,独一不二,我可不会将此物送与你——wwwcn——”
崔隐凉闻言一惊,猛地抬起头来直直地望着长孙凛,失声问道:“你要当爹?何时之事?谁?”他似乎慌乱得有些语无伦次。
长孙凛有些莫名其妙,难道这家伙来找他之前没有先打听过他的状况吗,他可没想到崔隐凉来并州的目的主要是想怂恿他两人撇清关系,当时的崔隐凉还巴不得长孙凛身边的女子再多些。
“恩?对啊,年底我的孩儿便要出生了。”
“你这个混蛋!”崔隐凉感觉到自己的心被对方的言语狠狠的刺了一戳,他紧咬着下唇,控制着即将洪水冲闸般的泪水,扭过身子跑出门去。
长孙凛被对方给骂糊涂了,他只能也跟着追了出去。崔隐凉一边掩面往火药坊外冲去,即使将下唇咬个红肿却也控制不住自己的眼泪。他觉得自己有些莫名其妙,可是心中那种复杂的心情让他想痛痛快快地哭一顿。
然而还没跑出火药坊几步,崔隐凉便被骑着马风尘仆仆赶来的尤猛给拦了下来。
“尤猛?”崔隐凉的泪水还没来得及止住,只得一边抽泣着一边问对方。
长孙凛这时也跑了上来。
“公子,不好了!武家……武家二小姐不知为何不见了!”尤猛也顾不上休息,猛的一口气将事情的经过简略地说了个大概。
原来三娘在被卖货郎用一个小绢人诱到一个偏僻的地方,拿别人的手短,她乖乖地听从那卖货郎的话,拿着小绢人坐在一棵大树下玩了半晌,便奔奔跳跳地回到家中。
杨氏此时已是因为两个女儿的失踪急得团团转,见三娘回到家中便是欣喜若狂地抱住她问这问那,可是问了半天却发现两姐妹竟然没有在一起。若是原来二娘也常自个到荷花塘边,只是今日里因为发生了诸多事情,让杨氏意识到事情的不对劲。
三人在二娘常去的几个地方寻了一遍,春花竟在那小四溪边的山林道上,认出了掉在地上的头饰便是二娘早间沐浴之后佩戴的。这就是武二娘聪明之处,她当时也意识到自己逃离无望,便先下手为强吸引众人的注意力,在打了刘二的同时悄悄将自己的头饰跌落地上,好给家里人一个提示。
杨氏一个妇道人家能做些什么呢,只得差遣尤猛到火药坊去找人帮忙,而自己也跑到武家宗族去寻求族中亲友的帮助,尽管明知道找也无用。
崔隐凉闻听此事便知失态严重,他也顾不上自己的心情,抓住长孙凛的手,焦急地说道:“快,带上士兵,去把二娘给找回来。”
长孙凛却是没想到这事情还会牵扯到武二娘头上,他从崔隐凉处得知了武家兄弟到杨氏家闹事之事后,便是双眼微眯,陷入了短暂的沉思中。
很明显此事必然与武家兄弟和刘德裕都有关系,只是此事对方做得不留痕迹,长孙凛作为火药坊的最高指挥者,若是无凭无据不可能带兵去找武家兄弟,更不可能贸贸然地率兵冲入刘德裕府中,若是长孙无忌所给的材料没出错,这刘德裕身边还跟着上千位忠心耿耿的亲兵。而且若是搞不好,双方起了冲突,刘德裕为了掩盖自己强抢良家女子的罪行,怕是会对二娘有所不利。
长孙凛没有理睬崔隐凉的意见,而是转身急忙跑去找到了王大牛,两人拿出并州地域图,开始就着刘家府邸四周地形研究一番。崔隐凉见长孙凛如此不紧不慢地动作,已是心急如焚的他哪里能沉得住气,便带着尤猛离开了火药坊。
夜色降临,刘家府宅已是悬灯结采,大堂内甚是热闹。刘德裕正在宴请并州城内一些乡绅富豪,而他虽然人在曹营心在汉,心绪已全然不再这宴席上,想到今天被抓回来那勾魂摄魄的美人儿,他心里便是欲念翻腾。想着待会趁着酒兴,去收拾那武家娘们,待生米煮成熟饭,那杨氏想要拒绝他这个女婿也是来不及了。
武二娘此时双目被布条遮掩住,双手被绑地坐在床沿边上。由于她后来没有做任何挣扎,那些狗腿子们认定她将会成为女主人,倒是对她相当恭敬。武二娘在双眼被掩住后,便是被丫鬟搀扶着来到这屋里,便是一直坐到现在。
二娘心中即是慌乱,她刚才仔细倾听,知道有几个男子一直在屋外守候,这里怕是那个刘督军的府邸,想到家中的娘亲即使是知道自己在哪里,恐怕也是无能为力,而她所谓的两个“兄长”更是指望不上。崔家姐姐在并州人生地不熟的,也是帮不上忙的,现在武二娘唯一指望的就是自己。可她自己现在身陷囹圄,双手双脚都被捆住,别说逃出此地,怕是走动都有麻烦。该怎么办呢?该怎么办呢?平日里精明无比的二娘此时却是慌了神,难道她真的要接受此等命运?
月儿渐渐爬上了柳树稍头,在乌黑的幕色中,一个身影出现在了刘家巨宅附近。长孙凛望着蔓延而上的小道,微一迟疑,不走小道,却窜进了两旁的丛林直驱而上。功夫不大,长孙凛已奔到了刘家围墙,跃在一颗树叶繁密的大树上,隐住了身子,偷偷引目向刘府望去。只见里面一片***通明,数个人影在忙碌着。
长孙凛来之前已是将刘家宅院结构了解了大概,此时借助高处俯瞰,对刘家整体的布局更是有了一个立体的印象。他思索一番后,便趁着夜色的遮掩,沿着围墙转了一小围,预感到围墙里面大概便是刘家的最隐蔽的后院,他便嗖嗖地窜上了围墙,沿着顶檐小心翼翼地走了数步,便见不远处的院子里一干熊腰虎体的壮汉正在守在一门外,在前面的院子都无人把守,长孙凛便知道此处怕是有问题。
他思索了一番,环顾了前后左右之后,戴上一条黑色面巾,便悄然落下围墙,利用院中花草树木遮掩,一步一步渐渐接近那被重点盯守之处。一干壮汉正在互相闲侃,也许他们以为几个大汉守住一个弱女子无疑是轻而易举之事。
长孙凛知道此时正是前院酒酣正浓之时,此时若是凭借速度和力量,将这几人解决,也许不会惊动到院内其他人。他便猛地冲了出去……
这一干的壮汉似乎对于长孙凛的猛然出现反应不过来,长孙凛一个暴拳将其中一人打得满脸是血昏倒在地,另一壮汉举起了拳头,想要狠狠地殴打突来者一顿——wwwcn——但是那个拳头并没有得逞,被长孙凛给抓住了,长孙凛将他的手肘往相反的方向一折,然后用自己的手肘运气滑过给对方脑袋又是一拳,壮汉还没来得及痛苦大嗥便已是昏阙过去。
又两个壮汉跳了上来,挥舞着短剑,长孙凛眯着眼睛突然来了个爆破腿,往他们的膝盖上扫去,然后挥起拳头,来了个势大力沉的野蛮拳,解决了这两人。长孙凛眼前面对的只有一个持刀的壮汉,只是还有一个壮汉从他身后近身想勒住他的脖子,正当面前的壮汉往他身上刺过来的时候,长孙凛突然来了一个爆发力的转身,结果那刀刃沉入了那背后想偷袭长孙凛的壮汉的腹部中,长孙凛乘机又是一个拳头,将那拿刀子的壮汉脑壳又是一拳头敲了过去,地上横七竖八地躺着满脸是血的大汉。
此时一个家仆正巧经过,见此状况吓得惊呆了,他正欲抓狂爆叫之时,长孙凛便是一踮脚一个纵身跃了过去,给对方一个拳头,轻轻松松地让这家仆老实地躺在地上。若不是刘德裕喜好奢华,建如此大的宅院,怕是长孙凛也不会轻松得手。为了避免被人发现,给自己争取多一点的时间,长孙凛将这些瘫倒在地的,不知是死是活的人都一股脑儿扔到了一间看似放杂物的小屋里,然后将用木棍将门栓插上。
屋内的武二娘也是一直在努力倾听着屋外的动静,打斗声她是听到的,只是心中在疑惑究竟是谁能走进此院内,她模糊记得自己是被人带着七拐八拐才来到这间厢房,由此可见这个院子应该是处于最隐蔽的地方,即使是高大粗壮的尤猛大哥恐怕也没有这个本事。很快打斗声便平息下来了,看来那个外来者也许遭遇到不恻。
正当武二娘胡思乱想之际,只听见房门吱呀一声,门被打开后然后又被悄然的关上,听到屋内另一个呼吸声渐渐靠近,武二娘心中顿时一惊,整个人都陷入一种极度紧张和警惕的状态——wwwcn——她的眼睛已是被蒙上,看不清来人是谁,只能颤颤地问道:“你是谁……你……你想做什么?!”她的身体有些哆嗦,但很快却用自己的贝齿硬咬住下唇努力地控制住了。
长孙凛进门后便看到了武二娘便松了一口气,本来他打算速战速决将武二娘赶紧带出刘府。此时见到平日里凶巴巴的小辣椒竟然也会害怕,他那好恶作剧的心态又涌了上来,笑眯眯地伸出手指轻佻地钩了钩二娘那光滑如玉的下巴,然后手掌还轻柔的拂了拂她的粉嫩脸胆,调戏未来的女皇帝可真有成就感。
武二娘忍住了心中那翻腾倒海的恶心,对方的下作行为让她认定此人便是那个所谓的刘督军。她的身体蠕动着,仿佛想要咬或者踢这个下作之人,但是因为被绑得紧紧的,所以无法随心所欲。她那被牙齿紧咬的下唇已是有些红肿,而武二娘这时却是开口说话道:“这位是刘爷吧,既然能得刘爷赏识,那是二娘的福分,只是二娘现今被这绳儿捆得死死的,怕是不能伺候好刘爷……”,言下之意便是希望对方能将自己身上的束缚解开,二娘本来人长得极为妩媚,再加上声音被她可以加了点嗲味,若是常人怕都被眼前这一千娇百媚的女子给迷住。
长孙凛此时玩也玩够了,他也不出声,便是蹲了下来将对方脚下的捆住的绳子,然后是二娘背后手上的绳子。长孙凛全神贯注地给二娘解着绳,还分了个心留意屋外的一举一动,却没有留意身边的举动。正当他站直想解开女孩眼睛蒙着的布条时,脑袋却是被狠狠的敲了一个硬棍,这个力气可真是不小,疼得他头上神佛满天飞。
他龇着牙正打算找对方算账的时候,却发现武二娘已是自己揪开了眼上的蒙布,拿着一根硬尺正欲继续行凶,原来她竟是罪魁祸首。原来武二娘利用自己独自在屋里这段时间,尽了最大的努力摸索着屋内的摆设,找到了这把戒尺,将之藏在床上的被褥中,瞅准时机对意图不轨的贼人下手。至于能不能逃出去那不是武二娘能够想到的范围,但是若是让她什么都不做便如此束手就缚,那也不是她的性格。
“是你!你怎么会来此处?”见到熟人后,二娘本来尚是紧张得发抖的心此时也是落下一半,她那双妩媚的眼睛顿时飘上了雨雾。
“怎么不是我,我来这里当然是为了解救你这个未成年的小辣椒,难道是专门奉上脑袋送到你棍子下面挨打吗?!”长孙凛摸着自己隐隐作痛的脑壳,没好气地说道。完了他还不忘自嘲一句“狗拿耗子多管闲事”,这女孩力气可真大。
武二娘本来心中还存内疚,听到他如此一说,想到自己刚才还被对方轻佻调戏,便是柳眉一挑,还原其原来的本性,凶巴巴地斥道:“你来救人为何还对我动手动脚,你就是没安好心!”
长孙凛听了却是贼贼一笑,也没有反驳,便是要拉着她往外走。
“你放开我!坏人,别动手动脚的,小心我再打你,你要干什么?!”
“废话,当然是离开这里。”
长孙凛牵着武二娘滑腻的小手,继续利用院中的花草树木作隐藏,悉悉索索地如同老鼠般在里面窜动。因为两人贴得比较近,二娘那如云的发丝有时会打到长孙凛的脸上,少女特殊的发香渗入长孙凛的鼻息中。
然而长孙凛此时却顾不上风花雪月,他那双锐利的眼睛正认真巡视着每个角落,精神高度集中地注意着四周的情况,很奇怪夜里后院里似乎相当清静。尽管二娘已经找到,但此时还不便于和刘德裕作正面冲突,所以长孙凛还是小心翼翼的。虽说夜里夏风徐徐,但经过一阵折腾热身,长孙凛的额头上也渗出些汗水。
武二娘的小手被长孙凛蒲扇般的大手牵住,她正巧将眼神望向长孙凛,想知道下一步该怎么走,却见对方神情凝重地观察着周围的一举一动,很奇怪之前已稍稍平息的心竟又猛烈地跳动起来。
“走!”长孙凛牵着武二娘飞快地越过了空荡无一遮掩物的中院,来到了刘家府邸的围墙,二娘虽然身子相对娇小,但在长孙凛的借力之下,她也能勉强跟上。
“爬到我背上,我来背你出去。”长孙凛望着约莫两丈的围墙,再看看二娘那娇小尚未发育成熟的身子,便干脆蹲了下来。
武二娘却是抿着红唇,望着有三四个自己身高的围墙,不甚相信长孙凛能将自己从这光滑的围墙带到外面去,自从其父去世之后,二娘一直就没有什么安全感。她便疑惑地问道:
“咱们何不从后门出去?”
“后门难找。”长孙凛不禁无奈的翻了翻眼皮,既然有最直接的办法为何还要冒着被发现的危险去找后门?
“我知道在哪里,我进来之时听到有占风铎的声音,而且还有月季的香味。”尽管二娘进来之时眼睛被蒙住了,但她还是细心地留意身边的每一处状况。
长孙凛有些不耐烦了,他催促道:“你再不上来,我可就不管你了,即便是能找到后门,你我怕也被发现无数次了。”
武二娘唯恐对方当真,自是不敢再提异议,只得撅着小嘴小心翼翼地趴到了长孙凛的身上,长孙凛看对方动作相当矜持,不禁好笑。他左边大手往后一伸一托,竟是将少女紧俏巧嫩的臀部给大刺刺地托住。不知他是有意还是无意,总之动作有点大得夸张,少女不禁哼了一声,宛若兰馨般的气息撩动着长孙凛的耳朵。
“扶好了,长孙牌升降机正式启动。”
二娘还未来得及询问升降机为何物,却是感觉到自己身子失衡,吓得她赶紧闭上了眼睛,本来矜持扶着长孙凛肩膀的小手顿时紧紧搂住了男子的身躯,脑袋贴在了长孙凛的背脊上,即便是一瞬间的功夫,突然让她感觉到有一种难以言喻的舒适感,也许就是所谓安全感,毕竟在空中这一瞬间,她只能依赖身下的这个男子。
苍穹的夜空中繁星点点,星光直泻,异常明亮。
“下来啊!你快跳下来啊!”长孙凛盯着依然蹲在围墙上面的武二娘,长孙凛把她带上了围墙后,两人约好了长孙凛先跳下去,然后在下面接住武二娘——wwwcn——
二娘的双手紧紧抓住了墙檐,她微微侧了侧身探头往下看了看,望着如此的高度,心中不面有些害怕。
长孙凛见她这般犹豫不决的样子,唯恐一旦被发现可就糟糕了。他想到武二娘的性格是极其刚烈要强,便伸开双手,压住声音轻佻地说道:
“二娘可别做无胆鼠,别怕,哥哥在下边接住你。”
这话顿时起了作用,二娘听他那么一说,便是狠狠瞪了那个登徒子一眼,只是小姑娘的眼神此时还不太犀利,她这一瞪眼反而带着一些嗔嗲的韵味。二娘小心翼翼地挪动着身子,深吸了一口气,下定决心,咬着牙往下猛地一扎,她没有往长孙凛的方向,而是往侧面的方向跳了下去。
砰的一声之后,只听见二娘痛苦地呻吟了一声,长孙凛望着空空的双手,摇头叹了叹,这个倔强的笨女孩。他走了过去,想拉二娘一把,却被二娘的小手噼里啪啦一阵给打回去。这个女孩虽然手脚都被擦伤了,却还是那么倔强。
“快走吧,不然被发现可就糟糕了。”长孙凛有些不耐烦地提醒道。
“谁叫你说我是无胆鼠,你这个登徒子!”武二娘拍了拍自己身上的杂草,也不顾手上的伤,正欲站起来之时,却是痛苦难忍地叫了一声,泪水不争气地流了下来,她的双腿感到一阵噬痛,拔起的身子又硬生生的坐了下来。她看长孙凛已经折身走远了,便欲叫住他:
“哎,你等等。”
长孙凛无奈地回过头来,皱着眉头问道:“你又怎么了?”
“我……我脚折伤了……”,二娘这回也不敢再倔强了,小腿骨处钻心的疼痛让她的眼泪不断地流下来,长孙凛看着她楚楚可怜的样子,有些烦躁的心态也开始软化下来。
他猫腰下去便轻轻地将她扶住,然后拦腰抱在怀里,二娘起初因为身体失去平衡吓了一跳,而后竟难得没有反抗任由其抱在怀里——wwwcn——
长孙凛皱着眉头看了看四周,因为他一直隐约地听到附近有嘈杂的声音,便对二娘说道:“此处不宜久留,咱们得赶紧离开了,你也不要再胡闹了。”
二娘正在长孙凛的怀里不知在想些什么,腿上的伤痛让她香汗淋漓,听长孙凛如此一说,嘴里还是不认输地嘀咕着:“谁胡闹了。”动作上却是没有任何不满的反应。
长孙凛当下抱紧了少女软绵绵的身子,长吸了一口气,一个飞掠,脚下一挫,展开步伐,抱起武二娘疾如星火的向山下逸去。随着长孙凛的快速奔跑,二娘因为重心完全靠在长孙凛身上,她也不免心惊胆战闭上眼睛地搂住了他的腰。
如此约摸过了小半炷香的时刻,长孙凛才停了身子,额上微现汗珠。他拭了一下汗,一直躲在他怀里的二娘这时才睁开眼睛环首打量四周,只见此处正是山谷小道,两旁都是阴阴森森的小树林,在夜色的笼罩下,让人心里不免产生一种恐惧的心理。前方的大树上拴着一匹白色的骏马,从皮毛的色泽来看应该是一匹良驹。看来是长孙凛早已拴在此处,他对二娘说道:“咱们快上马,只要走出这条小道,我们便是安全了。”
说完他便扶着二娘上了马,自己也解开马绳纵鞍而上,正当他准备夹马驰骋之时,却听见后面传来了紧密的马蹄声和脚步声。
此时淡月繁星,夜凉如冰,树林里传来乌鸦的叫声。
有二十个大汉身上各配有兵器,有得甚至背着一把弓箭,他们已是策马接近长孙凛,他们全都处于警戒状态,如同凶神恶煞的巨人般,眼睛注视着眼前这两人,仿佛随时都要把对方给吞下去。
二娘知道危险即将来临,她听到身下的马儿咕噜了一声,自己却是反身窝进了长孙凛的怀里,与身后的男子贴得更紧,她紧紧地搂住了他。
与这群来者不善之人大概是一支箭的射程距离,长孙凛冷静地坐在马上,一动也不动,他凝视着越将靠近来势汹汹的敌人们,脸上却没有丝毫害怕的表情。壮汉们被长孙凛锐利的眼神看得有些心寒,却是仗着人多势众继续向对方逼近。
长孙凛猛地击掌折下了头上的一根粗大的树枝,他大吼一声,左手牵着缰绳,身体向前倾,策动马匹冲了过去。自取胜突厥以后,他的骑术已是有了质一般的飞跃。二娘闭着眼睛依然紧紧搂着长孙凛的腰。
长孙凛运气先是用手中的树枝往最接近的壮汉身上一戳一挑,他竟然夺过对方的长剑,然后轻松地舞动着,非常的流畅从容,而剑尖却是急如流星,在空中划着闪电般的弧形。它的剑刃咬进那壮汉的脑袋,取走了他一半的头颅。然后继续挥舞着这把剑,剑刃在月光下闪闪发亮。围过来的汉子因为对方攻势凶猛,吓得缩着脑袋策马往后退,靠近的几人已是躲闪不及,便被砍伤掉下马来。长孙凛竟是旁若无人,跃飞驰骋。
有一段时间这些大汉似乎都僵在那里;他们没想到对方如此大胆地突破这层包围圈,接着有一半的人取出了背上的弓,手里拿着箭。他们三三两两射出弓箭,射出时的飕飕声就像一阵冰雹打在树枝上面,然后是弓弦震动的声音。
射出去的箭划过空中,直向长孙凛的身体飞了过去,它们穿越过他头部附近的空气,扯破了他的衣服,但就是没有伤到他的肉体,壮汉们射得太匆促,以至于飞得太高,他们没有时间射第二次,长孙凛冲过他们的阵线,吹了个口哨,飞循而去。
二十个彪形大汉,对方单枪匹马还带着一个累赘,竟被挑倒了五个,然后
还全身而退。他们也想策马追上前去,却是不敢动作。先不说他们的马速比不上对方,再说走出此道便是到了城区,他们都是见不得光。
虽然也只是几刻钟时间,但武二娘却仿佛是经历一场惊心动魄的大战一般,似乎在那瞬间她与长孙凛的隔阂全被抹消,此时二娘的侧脸紧紧贴在了他的胸膛,感觉到对方因为猛烈的动作而宛若打鼓般的心跳。他弯身躲飞箭时她也配合着他跟着往下躺,只是小手却是一直紧紧搂住他的腰部,不让自己掉下来,似乎也是为了抓住缺失的安全感,她恍恍惚惚听到耳边传来的弓箭声,兵器撞击的声音,然后就是长孙凛嚣张的口哨声。
长孙凛骑着马带着二娘一直往前跑,不出小半会儿便走出了官道,王大牛已是带着一队士兵在官道旁的小树林边上等候,见到长孙凛的马匹跑了过来,王大牛便是上前迎接。本来两人商量好若是出现什么状况,王大牛便率兵冲入刘府,此次没想到能如此顺利。
“大牛,去找个轿子把武家姑娘抬回去。”长孙凛把武二娘给抱了下来,经过一番折腾,他已是全身汗流浃背,底衫已是黏在了身体上,不是很舒服。
“不,不用那么麻烦,你就像刚才那样骑马带着我回去好了。”二娘却是紧紧抱着长孙凛的腰没有防守,她微微抬着头轻启樱唇要求道,似乎还处于惊魂未定的状态,粉脸红扑扑的,眼神却已是镇静而坚定。
王大牛立即做起路人甲走开了,长孙凛甚是无奈,又把怀中的二娘小心地放到了马背上。这回虽然不用驰骋跑马,二娘却依然借口脚痛反身抱着长孙凛的腰部。
深夜,风止,城静。天空中的明月澄澈仿若尽在咫尺,朱门边上的纱灯更为夜色染上一层橘红色的神秘色彩。
长孙凛第二次月色下与女士共骑一马,却与上回有着不同的感受。二娘年纪毕竟只是舞勺之年,缺少方善婷的一种矜持,加之刚刚经历一场惊险,此时却是紧紧搂着长孙凛的腰部,依然是秀首紧紧贴在对方的胸膛,倾听他的心跳声,丝毫没有少女的害羞,尽管身后还有一队士兵护送着。
好在长孙凛的骑术已是非凡,他策马飞驰,很快便到达了二娘家中。杨氏已是在院中焦急等候,见到二娘回来她便是石头落地,然后一旁的春花却是左右张望,便奇怪地问道:
“怎么我家公子没和你们一起?”
长孙凛听完春花叙述后,这才知道因为崔隐凉心中焦急,又见长孙凛如此不紧不慢的,于是崔隐凉便找到了崔家在并州的分店,带着几百个分店下面的家丁和小工,贸贸然地冲去刘府家要人,看来此时他们已被刘家制服——wwwcn——
长孙凛这时也明白了自己为何如此轻易便把二娘给带出了刘家,他叹了口气望了大牛一眼,虽然知道与刘德裕最终必然有正面冲突,但没想到会有那么的快。
“校尉,我们若是冲到刘家会不会打草惊蛇?是否需要向并州都督申请援兵?”大牛也是面色凝重地问道。
“大牛,此事事关重大,已经无法回避,看来这一战必须要打了。”
刘家府院。刘德裕已是被气得七窍生烟,他轰雷似的爆出一声厉喝道:“长孙凛,老夫不将你碎撕万段便是誓不为人!”崔隐凉带来的四百多人,已被刘府的守卫给收拾关在一间屋子里,正因为如此,他们才无暇顾及后院失火,长孙凛才得以带着二娘逃离。
刘二点头哈腰地小心翼翼地靠近刘德裕,在他耳朵边上小声嘀咕了几句,刘德裕眼睛圆瞪,喝声说道:“什么?这些来捣乱之人都是并州崔家的?”
长孙家与崔家结亲之事在京城也不算什么秘密,刘德裕自然听说过,他神情莫测地思索了一下,便对刘二令道:“那身着男装的女子在崔家怕是有地位,要小心看好,对我们有用。再者,梁盟主那边是否有手札过来?”
看到刘二只有摇头,他心里就有不好的预感,自从梁雄与其徒纥干承基回去后便是毫无音讯,经过武家那娘们还有崔家之事,刘德裕也意识到与长孙凛的矛盾已经到了剑拔弩张的地步,如今他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正当他如是思索,只听见外边人马喧阗,有一青衣小帽的家丁连滚带爬地闯如听事堂,也顾不上喘息便结结巴巴地说道:“老爷!出大事了,外面来了一群军爷!”
尽管刘德裕已经警惕的布置了众多家将守住刘府,不过刘家豢养的私兵家将怎能比得上长孙凛所率领的职业军队,在长孙凛面前,他们简直就像是一群私塾学童——wwwcn——加上刘德裕所依仗的后援没有出现,这绝对是一场强弱悬殊的对决,尽管人数上是大致相等。
长孙凛的一个手势,剿灭反贼的烈火已经延烧了刘家周围寸草寸地。王大牛感到一丝快意,这代表他们要开杀戒了。长孙凛已经倏地策动马匹,快速跑走了。他举起长剑,叫了一声,就攻过来。当黎明的晨日升起,东方旭白之际,刘家府院内是烟尘四起,杀声震天,士兵们迅速地挥舞着长刀,以致刀光、血光交织在一起……
突如其来的火炮营士兵从四面八方涌入,而刘家私兵因为困在刘府里被团团包围都动弹不得,他们才发现在刘家前后两侧都招展着唐军的旗帜。骑兵们像风一样席卷,冲垮了刘府那薄弱的防线。结果在刘府上的人不久就听到长剑呼啸的声音,家将们死亡时的哀嗥声,以及剑刃切进人骨的声音。然后有一颗头颅从树丛中滚了出来,停在另一具尸体边上。
这个黎明注定是一个让谋逆者心碎的黎明,因为他们所有的幻想都从这个黎明开始破碎,噩梦却如潮水般涌来。刘家私兵们蜷缩在一起,那个情形就好像他们正在被地府来的鬼怪攻击。有一段时间一点声音都没有,除了安静与恐惧的气氛笼罩之外。突然之间私兵们听到令人毛发直立的嗥叫声,然后从涌来粗犷的火炮营士兵,他们手中挥舞着长刀。他们砍倒了一些不愿投降的私兵,其他私兵则没命地奔逃,恐惧感传遍整个刘家。
还有士兵们正包围集在刘家巨宅四周。他们井然有序的:弓箭手,持枪的,拿刀的,前面是盾牌手,再下来则是一排排拿着长矛的骑兵队。他们所持的武器是全新的,他们有火药坊最新研制的坚硬头盔,铁打的肩甲,以及锁子甲等。甚至他们所骑的坐骑都披着战甲。
刘德裕站在听事堂前的院子,简直不敢相信他自己的眼睛所看到的情景,是一个很可怕,让他不敢再看下去,而又不得不看的情景。他感觉到他的手下都拥到他的身边,等待他进一步的命令。这个时候他根本慌得找不着头绪。
他经历过刘渊以微弱兵力起家夺得天下,也经历过李世民以突如其来的玄武门兵变,他甚至想过要扶助一皇子造反夺皇位,然后便可一人独大。只是世道发展太快,长孙凛这支训练有素,配备精良的军队不费吹灰之力控制住刘府,证明了老一派的练兵方法思想,已经被长江的后浪给冲垮淹没。
刘德裕看到一个年轻的校尉骑着马在士兵的簇拥下走了进来。这个校尉头上并没有顶着头盔,头发在风中飞扬,一身英武的戎装让他看上去威风凛凛,雄姿百态。他的双肩宽阔,胸膛也因为常常训练而极为厚实。套在他铠甲上的短上衣上面织有一个唐军火炮营的标识,在他身边的一位骑士举着一面在风中招展的旗帜,也是与标识一样代表火炮营的红色标志。
尽管刘德裕没有见过长孙凛,但他也能意识到眼前这个年轻人正是自己心中存在已久,让他恨得已近疯狂的阴霾。就是此人让他从手持重兵的大将军落魄成一个毫无实权的地方督军;就是此人让他刘家断子绝孙;也正是此人,此时正紧紧地掐住自己的生命穴。
“哼!想不到老夫和你小子初次见面,竟是如此狼狈!”刘德裕甚至能看到他的胡子在哆嗦。
长孙凛两手环胸,冷冷的注视着刘德裕,旭光照在他脸上,可以看到一片冷傲与轻蔑怪异的撇了一下唇角,没有说话。他已经命令士兵去搜查各处,搜寻崔隐凉的下落。
“崔家公子如今何在?”王大牛见长孙凛没有说话,便吼了一句。
倏地刘德裕一阵仰天长笑,笑里存着讥讽与揶揄。所谓狗急跳墙,他们怎肯束手就擒。只见刘二手握着尖刀挟持着崔隐凉从刘德裕身后的听事堂走了出来。
崔隐凉此时已经鬓发凌乱,面色苍白。本来心中惶恐的他此时看到了近在咫尺的长孙凛,不知何故却是心绪安定下来。崔隐凉第一次见到长孙凛身着军服,看到他背是打直的,双手轻松的握着马缰,觉得他骑在马上的英姿漂亮极了。
“刘德裕,你想如何?!”心直口快的王大牛见到崔隐凉这般模样,气得差点跳了起来。
刘德裕脸色铁青,他眼光变得凶残狞厉,死死地盯住长孙凛说道:“很简单,老夫只是想保住身家性命,以足下未婚妻和崔家几百人之性命换老夫一家平安,也是合算得否?”
“未婚妻?!”王大牛愣了一声,而崔隐凉也是惊叫了一声,导致刘二手力加重,竟已将其洁白光滑的颈部割破,渗出血丝。
“报告,在刘家地牢的密室里发现存有数千套军用铠甲兵器!”有一士兵匆匆忙忙地跑了过来。
刘德裕此时脸色大变,他抖抖索索地指着长孙凛怒斥道:“你……你栽赃嫁祸!”
“刘德裕身为并州督军,却私藏军资欲反逆朝廷,犯此罪当在肃清之列。”长孙凛咄咄逼人地逼近着对方,无视崔隐凉正处于危境。一边的刘二握刀的手已是颤抖,他尖声威胁道:“你……你别过来!若是过来,我就将这娘们给杀了。”
长孙凛笑了笑,对着崔隐凉眨了眨眼睛,说了一句匪夷所思的话:“隐凉,你知道Sb是什么意思吗?”
正当大家都在猜测他此话的用意,长孙凛却是猛地高举右手作了个手势,从刘府四周的围墙上冒出了两位手拿弓箭的士兵,只听见嗖嗖数声,箭已是对准挟持人质的刘二射去。于此同时,崔隐凉仿佛早就与弓箭手商量好似的,腿上用尽全力,往身后的刘二狠狠的踢了一脚,痛得刘二顿时怪叫一声手一软,瞬间两人有了一小段分开,弓箭手的箭正好射出直指刘二脑袋。
王大牛见崔隐凉此时的危险已消除,一挥手,士兵蜂拥上前,将所有刘家苟延残喘的余人通通扣住,刘德裕自然也在其中。
长孙凛在行动之前就已经想到了人质的安全问题,若是在现代必然会安排狙击手,在冷兵器时代,射箭是最有效的狙击方式——wwwcn——所以长孙凛找来营队中的神箭手,安排他们待命准备实行狙击。
然而对于箭手来说,要精确命中目标,和现代狙击枪手一样,既要考虑距离、风速,又要考虑温度、湿度的影响。重要的是,箭的速度完全没有子弹那么快。为了争取更多的时间,分散对方的注意力,长孙凛便想到用隐晦暗示的方法提示崔隐凉。两人相处一月以来,虽然争吵别扭不断,但随着不断交流也培养了一些默契。
长孙凛在教崔隐凉元素周期表的时候,曾经告诉他“Sb”也就是连锡,正确的学名应该称之为“锑”,锑和踢是谐音,而且在古代锑的最大用途是制作钱币和弓箭。以崔隐凉的智慧,她即便没有意识到弓箭手的存在,也会领悟长孙凛实则让她“踢”对方一脚,在这个世界上,也只有她能懂长孙凛的这一句话是什么意思。
脱离险境的崔隐凉见长孙凛昂首挺胸跨着大步走了过来,想到自己的身份被刘德裕一语道破,两颊顿时脸红红的。只是长孙凛却是径直走了过去,示意士兵将刘德裕带到一间厢房,暂时还无瑕顾及与崔隐凉之间的瓜葛。王大牛这回也走了过来,左打量右打量之后,才傻傻地冒出一句:“你是小娘子?”
崔隐凉正神情复杂地望着长孙凛的背影,被大牛打量一番之后,心中的糗样可想而知,她跺了跺脚,见自己家族的人被士兵解救出来,便借口走了过去,也没回答王大牛的问题。
刘德裕自被擒之后一直默默不语,兀自坐在了自家的木凳上,却是已失却了自由,一张老脸含着悲戚之色。长孙凛依旧是没有出声,两眼炯炯的注视着对方。双方沉默无语,一直冷场地僵持着。
“说吧,小子将老夫困于此处,没有给老夫来个痛快,必是有事相询。”刘德裕微撩眼皮看了对方一眼,语气中带着一种穷途末路——wwwcn——
“就凭你这府院这些人,怕是无法造反……”,长孙凛撇了撇嘴,嘲讽着道。
“被足下栽赃之后,老夫怕是要屈打成招。即便没有无谋逆之心也要背负此莫须有之罪名。”
“不要扮作一脸无辜的样子,”长孙凛吊儿郎当地笑了笑,然后说道:“你被谪至并州,并非是我父亲所为。”
“难道是皇上?!”刘德裕像被马蜂狠狠地蜇了一下,顿时跳了起来,随即他的眼神顿时黯淡下来,若是长孙家针对他的话,他刘家还有一丝生机,若是李世民,那么刘家连坐九族那是注定的。
“不然你以为我到并州只是为了一个火药坊?知道你为何到今日还能留在世上?”
“哈哈哈哈……!”刘德裕领会地望了长孙凛一眼,突然发了狂似的大笑,笑过之后便是得意地说道:“李世民那小儿无非就是想知道老夫背后的人,哼!他这辈子怕是做梦也不会想到!”
长孙凛叹了口气,凑过去轻轻说了两个字。刘德裕立即转得意为惊恐地望着他:“你是如何得知!”
长孙凛笑了笑,摆摆手没有说话就离开了。自北周以来,历任开国皇帝都是靠抢自家族亲的皇位当上皇帝的:杨坚是;李渊也是;包括现在的皇帝李世民也是如此。上梁不正下梁歪,到了这一代自是有几个皇子也是蠢蠢欲动觊觎这个皇位,只是他们却没有想过在如此稳定的政局造反无非是以卵击石,不自量力。穿越到这一朝代的长孙凛自然知道,贞观时期就李家就出过两个这样的蠢货。
刘德裕沉痛的闭下眼皮,泪水仍犹泄洪般的直涌不停,等待谋逆者的结局将是满门当诛。
上午下过了一场小雨,天朗气清,长孙凛信步漫游在火药坊附近的桃花沟,望着远山烟雾迷蒙,山野林木,如入无尽之梦境。天空有时弥漫着轻柔的白云,有时又忽然暂时开朗,在拨开的云头后面露出青天来。
桃花业已凋零,长孙凛默坐在一棵桃花树下,若有所思地瞭望着远方。他已经越来越适应唐代的生活,只是越是适应他身上的现代气息也越是与这个古老的朝代起着冲突。
今日这是他第一次接触到朝廷之事,没有任何悬念,武力强大的一方最终取得胜利,即使是栽赃陷害也做得理直气壮,毕竟对方只是一个小角色。只是数数日子,越往后似乎就越多类似之事。
想想那个也许会成为女皇的武二娘,几次接触之后,这个女孩的聪明和倔强给他留下了非常深刻的印象。尤其是即便手脚被束缚却也在想着该如何逃生,现在她估计连十四岁年龄都不到,长孙凛很难想象这个初俱天姿的小姑娘将来会是怎样的一个女子。当然,前世的史书上有记载,只是现在一切都已改变。
一个单薄的身影渐渐靠近长孙凛,是一个女孩子,清眉细眼,素面朝天。崔隐凉已经恢复为女孩子的打扮,她不是那种让人惊艳的美女,但和她的名字——“隐娘”一样,她甜美纯真而又略带傻气的笑容,毫无心机毫无城府的那种笑,笑的时候,眼角上翘,透着天真,透着善意,透着妩媚。
“崔隐娘?”
长孙凛早已看到了她,乌黑的双眸望着眼前这个女子,笑了笑。他得承认,崔隐凉,应该是崔隐娘每回吃瘪的模样是真的很可爱,因为她的两颊会嫣红得跟两颗蜜桃一样,双眸也会睁得跟星星一般亮,而她那刻意抿成直线的冷唇更是不自觉地嘟成一个樱桃小口;一个女人最美的三种娇憨之态,都是她吃瘪时一一流露出来,也怪不得他三番两次要捉弄她了。
崔隐娘愣了一下,迟迟不答话,直到长孙凛全身往后仰躺在草地上时,她才咬着唇问道:“你识破我的身份有多久了?”
长孙凛仰头看着天,努嘴想了一下才说:“从未识破过,因为没有必要。”
“你……”崔隐娘顿了顿莲足,她这回可明白了当初长孙凛一见面就说她骗他的意思。
“你为何如此女扮男装?”长孙凛好奇地问道,其实他还不知道,女著男装是唐代十分流行的一种风气。
“我自幼就喜欢着男装,因为……”,崔隐娘斜了长孙凛一眼,然后却是低首说道:“我的眼睛小,小时候就没有俊表哥漂亮,大人们虽然没有说出来,但他们那种可惜的眼神让我着实难受……”
“所以你就总是着男装?”长孙凛看了看她,知道若是一个小女孩在长相上却输给一个男孩,心理自然有所不平衡。其实在长孙凛看来,崔隐凉其实也是一个清清秀秀的少女,只是输在单眼皮上。
“也并非是这样,此次我是偷偷离家,为了路途方便,所以才一直如此装扮,后来因为火药坊里全是男子,我若是一个女子混在其中,有些突兀。你不知道一个女孩混在一堆男人当中是多么麻烦……”崔隐娘说到这里时,脸忽地转红,合嘴不再继续说下去了,因为那是个难登大雅大堂的话题。
长孙凛也猜出她所谓的麻烦事,他故作不知地转移话题:“为何要离家出走呢?”
崔隐凉听了这个问题后,神情复杂,眼神幽幽地望着他,却是抿着嘴不说话。
“是不是听说自己未婚的夫婿竟然是个臭名长安的酒囊饭袋,心中不舒服,所以过来这边想找我退婚?”
没料到他会问得如此坦然,崔隐娘一时竟不知如何回答,只能任泪夺眶而出。
长孙凛伸出一手迎向她,崔隐娘望着他微张的手,考虑了片刻才将手轻轻放了上去,依在他身边坐了下来。他揉掌着她因为这些日子的辛劳而长了茧的指腹,为她抹去脸上的两柱泪,给她一个鼓励的微笑:“你放心,只要你不愿意,没有人会逼着你上花嫁。”
崔隐娘含着眼泪,没有说话,她想告诉他一切,可又羞于告诉他自己的心事。
夕阳西下,整个桃花沟都被染得通红,犹如一片火海。落在地上的小树叶也会发出斑斓的纯金色的柔光,与那高而繁茂的狗尾草的优美的茎,交错在一起。一对少年男女就这般静静地坐着,聆听着微风的私语,各自想着各自的心事。
“哥哥!哥哥!你打岔了,到三娘了!”
杨氏出于感激邀请长孙凛和王大牛到家中用晚饭,长孙凛便是提前收工早早回来,饭前的空闲时间他便带着小尾巴武三娘在院子里玩起了高尔夫球——wwwcn——而崔隐娘则是在小院里发着呆,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长孙凛看着三娘又回复活泼可爱的样子,笑眯眯地将球柄递给她,还顺便刮了她的小鼻子。三娘紧张兮兮地张大着粉嫩地小手,挡在小脸前保护着小鼻子,被凛哥哥得手后耸着小鼻子撒娇一番,却又奔奔跳跳地拿着小球,像模像样地学着长孙凛打起高尔夫来。
看到崔隐娘一个人在篱笆边上发呆,长孙凛便像幽浮似地飘了过去,突如其来地拍了拍她纤细的肩膀,崔隐娘被长孙凛这一故意吓了一跳,她看清楚是长孙凛后,便撅着小嘴啐了他一声。
“在想我啊?”长孙凛厚着脸皮问道。
“呸,你不要脸,谁会想着你。”崔隐娘仿佛被猜中了心事似的,眼神飘忽不定,脸颊染上了红晕。
“哦,不是想我啊,发呆恁久莫非是在想心事?”长孙凛笑眯眯地问道。
崔隐娘脸上的红晕更浓,她慌乱地别过头去,不知为何不好意思。
长孙凛便顺手扯了一朵花,转了一圈之后走到崔隐娘面前,崔隐娘看他这副架势,便羞臊地期期艾艾地问道:“你……你……想干什么……?”
长孙凛笑嘻嘻地说道:“我教你一个方法,保准你不会有那么多心烦事。”
在崔隐娘好奇地注视下,长孙凛伸出右手做出兰花指的姿势,然后故作姿态地捏了一片花瓣轻轻一甩后又捏一片花瓣一甩,如此循环,嘴上还学着崔隐娘的语气不断说道:“喜欢他……不喜欢他……喜欢他……”
崔隐娘见长孙凛这般搞怪模样,不由大羞,她伸出玉手轻轻地打了他一下,然后不承认地说道:“谁说我喜欢你了……”——wwwcn——
长孙凛蹙着眉头一脸无辜地说道:“你不是说没在想我嘛……”
崔隐娘这才发现自己被对方套出了心事,恼羞成怒地抬起莲足狠狠地踩了长孙凛一脚,然后慌乱地跑回屋子里。长孙凛一边揉着疼痛的脚背,一边后悔地嘀咕着:“唉,女孩的心事你猜,猜了就要挨脚踩。”
二娘正在灶台边上帮着母亲做菜,她浓密的黑发像天鹅绒幕一样,炊烟吹动着秀发拂拭着她的脸颊,一双灵活而美丽的眼睛静静地注视着蒸锅里的动静。
“想不到这崔公子竟然是崔家的小姐,还是长孙公子未过门的未婚妻子。这下可好,一个正选一个候选,两个女婿全飞了。”杨氏一边切着菜一边发着牢骚。
二娘听了之后,只是樱唇翘起笑了笑,没说什么,她腿上已是找了大夫给敷上了草药。春花从后院切来青鲜的韭菜,依然散发着扑鼻的清香。却和慌乱跑了进来的崔隐娘撞了个满怀。
杨氏听闻厨房外有动静,便走出来看了看,笑着说道:“崔小姐怕是肚饥了,别急,这饭菜已是准备好了,二娘,快去请二位恩公到家中用膳。”
夜幕降临,杨氏家中的厅堂里,数人人围在一张圆木小桌上,桌上摆满了丰盛的肴馔,大家你一杯,我一杯,一面喝酒,一面说古道今,东扯西拉。家长里短,奇闻趣事,乡间绯闻,几乎无所不谈。
二娘一瘸一拐地从厨房内端来一盘貌似粽子的荷叶包食物,虽然那夜她和长孙凛两人肌肤相贴地共骑一马上,然后后来却不曾主动和长孙凛说过话。只是这会儿她放下了盘子之后,便小心翼翼地从盘子里取出一荷叶包,也不顾烫手将荷叶打开,然后轻手轻脚地放到了长孙凛面前,一种夹杂着荷叶香的饭菜香味弥漫在整个厅堂。
“长孙公子,请用,这是我家二娘的拿手菜荷包饭,原来也就做给她爹吃,今日为了感谢恩公,二娘特地起早生火蒸锅。”杨氏看了看自己的女儿,便是笑着介绍道。
长孙凛也不客气,埋首开始大吃起来。“荷包饭”是以香米杂鱼肉等用荷叶蒸成,而二娘也是心灵手巧,把一道简易的包饭做得相当精致,调味选料也是恰到好处,长孙凛吃完后不禁咂了咂嘴,大为赞叹。
武二娘也不回话,只是抿着红唇,长长的睫毛下如水般的眼眸一闪不闪地直视着他。女人向来都是较为敏感,坐在长孙凛身边的崔隐娘见二人似乎有些暧昧,便是恼恼地在桌下踢了他一脚。
杨氏看见这桌上光景也是心里透亮,她笑着不留声色地问道:“崔小姐怕是从清州千里寻夫而来,若是早日说明身份,家中也是有个好招待,前些日子我这老糊涂当你是男儿般招待,若是不周,切莫多怪。”
“婶婶,看你说的这话,本是隐娘不识礼节,隐瞒身份,更应是隐娘给婶婶赔罪才对。”崔隐娘闻言便赶紧举着酒杯向杨氏赔罪道。
长孙凛正嚼着骨头,听到杨氏说话便斜了崔隐娘一眼,吊儿郎当地嘀咕:“八字还没一撇呢,千里寻夫?那也太夸张了吧,该是千里辞夫才对。”话还没说完便被崔隐娘挑起柳眉瞪了一眼,二娘看了长孙凛一眼,翘着红唇微微一笑。
“长孙公子不知见年贵庚?”
“快十七了。”长孙凛被杨氏如此一问,便想到自己来到这个世界上也是一年有余了。
“也该是成家之时了。”杨氏语带隐意地说道。
“呸,这个色胚,别说成家,连孩子都快有了。”崔隐娘想到长孙凛家中已有一女,不由醋坛子打翻,酸水猛漏出来。
“哦,莫非长孙公子家中还有夫人?”
长孙凛喝了小酒一杯,无耻地笑了笑道:“男人嘛,谁不好色?孟夫子都说:‘食色,人之大欲存焉。’古有卞庄刺二虎,我虽非世之大英雄,也算是堂堂伟丈夫,若无三五红颜相伴,享受那男女欢娱之事,岂不空老此生。”
“你……你胡说八道!”崔隐娘闻言怒斥道,堂上多为女子,这家伙怎么也能将此丑事说出口呢。
杨氏看了长孙凛一眼,笑着说道:“长孙公子果然说话不矫情,这世上之人,人人乐此不疲,却又讳莫如深,尽是些口是心非的伪君子。”
“哥哥,哥哥,明儿三娘要到张大叔的葡萄园去摘葡萄吃,你陪三娘去否?”三娘吃得肚子滚圆地,百无聊聊之余,便握着长孙凛的手,睁着闪亮的眼睛期待地望着他。
“恩,是的,明日受张家所托,我和二娘三娘都会到他家帮手,也好解解这个小馋猫的嘴。”杨氏也在一边解释道。
原来在唐朝以前中原内地是没有葡萄种植,到唐朝为止,人们主要是喝低度的米酒,但当时普遍饮用的低度粮食酒,无论从色、香、味的任何方面,都无法与葡萄酒媲美,这就给葡萄酒的发展提供了市场空间。只是葡萄酒这个舶来品价格昂贵,普通百姓是买不起的。后来在国力强盛,国家不设酒禁的情况下,唐高祖李渊、唐太宗李世民又都十分钟爱葡萄酒,因此就将西域的葡萄移植到中原栽种。
并州张家的葡萄园也就应着市场需要而产生,这几年因为处于太平盛世,风调雨顺,也就渐渐颇具规模。只是这葡萄种植乃是新鲜事物,各个方面也都是自行摸索,找不到专门的果农做事。到了丰收之时,张家便请并州的熟人一家大小到葡萄园里帮忙采摘葡萄,顺便也算是请大家饱吃一顿。
王大牛听说有西域的葡萄吃,便是兴奋地点头也要跟去,长孙凛听了也觉得听新奇,这和后世所谓的果园一日游类似。
圆月在初晴的天空高悬,青云素淡——wwwcn——花丛间、草棵里虫鸣蛩唱,弹琴鼓瑟,为这小家小院平添了不少生气。
崔隐娘站在狭小幽静的小院里,聚敛着愁眉,沉吟伫望着长孙凛走回隔壁的小院,纤纤小手一直捏着紫色丝罗带上的鸳鸯结,内心愁绪的积压就像天空中黑云欲坠。
长孙凛正一脚将喝得醉醺醺的王大牛给踹入屋内,听到邻院传来一声叹息,愁思盈盈。他别过头来看到崔隐娘那双水灵灵的双眼,双眸清亮晶莹,凉爽的晚风吹动着她的鬓影。想了想,他笑着走了过去。
桂月的光华流溢于屋瓦,淡淡的云缕消散,窗户里闪着***,井台传来辘轳汲水声。崔隐娘望着渐渐靠近的男子月色照耀下那张意气风发的脸,心绪宛若青苔上随风而起的花瓣,旋舞而飞又飘落地面。
“怎么了?”隔着篱笆,长孙凛望着她那张不着铅华风华淡雅的愁颜,笑着问道。
“我……我是不是长得不好看?没有二娘妹妹好看?”崔隐娘望了他一眼,然后咬着下唇低下了头。
长孙凛晒然一笑:“单纯从长相来说,却是没有二娘好看。”
“那大凡男子必然都会更喜欢二娘这样千娇百媚的女子?”
长孙凛摇了摇头,跟她说道:“这个世界很现实,不是每个女子都能得到自己心爱的人,即便那个女子有一副国色天香的容貌。我只能告诉你,不要被太多的杂事所干扰,你值得世间的好男子去爱,那个受你青睐的男子必须知道得到你是一件多么幸运的事。”说完他便扭身准备离开。
“那若是有两样东西难以取舍,你会如何处置?”崔隐娘抬起头,迷蒙的眼眸注视着长孙凛,这回却没有羞怯地低头,她的心花小小一开……
长孙凛看了她一眼,不假思索道:“两者皆得。”
崔隐娘不依不饶地继续问下去:“若是鱼与熊掌呢?”
长孙凛思索了一下,便说道:“若是真难以取舍,取出纸墨列出两者的优缺点,列出以后,你便能做出选择了——wwwcn——”
夜幕深沉,明月照西厢。春花睡过一觉醒过来后,见自家小姐趴在案台上,手里握着毛笔在那写写画画。屋内的金猊铜香炉里熏香已经冷透,床上棉被翻卷。春花迷迷糊糊地勉强自己起身,走到小姐旁边,为她披上一件罗衣,案台上的麻纸最上头上分两头写着“长孙凛”和“表哥”,下面密密麻麻地不满了字。
春花便扑哧一笑,说道:“小姐,你这睡了又起来,莫不是就为了这两个男人?”
崔隐娘撇了春花一眼:“你这死丫头,什么两个男人,说得这般难听。”
春花跟着小姐自小一起长大,自是无话不说,她凑着脑袋好奇地问着:“小姐,来并州之前你可是口口声声地无意嫁给长孙三郎,为何一月过去后却是这般犹豫?也不见你再提表少爷了?”
崔隐娘被春花这么一说,粉脸顿时红臊。春花却又自作解释地说道:“不过长孙公子确实比表少爷更俊,为人也更和善些,难怪小姐会在一月之间便喜欢上他。”
崔隐娘面薄,被春花说得这般不堪,便红着脸反驳道:“谁说我喜欢上那家伙了,他除了长得俊之外,那点比表哥好了。整个人又坏,整日气我,恼我,平日里又懒,就会在一旁指手画脚命我做事,自己却在一旁玩乐戏耍,没个正经样。”她这完全是对照着案台上那张缺点优点单来念的,而长孙凛名字下面缺点那一行,则是密密麻麻的陈列着不少的罪状。
笑着看着口是心非的崔隐娘,春花便顺着她意思说道:“那咱们也别再呆在这坏人身边,干脆就按出来时的计划,找长孙公子将婚事退了,只要小姐晓之以情,言之以礼,我看长孙公子深明大义,不会不同意的。”
崔隐娘听春花此言,便借口说道:“我这些日子在火药坊的工作尚未完成,怎能就此离开?”
“小姐,你认为自那夜你带人上刘府之后,咱们还能继续待在并州城吗?怕是这几日家中必然派人过来接小姐回去。”
“这……等他们来了再说吧。”
翌日,由于葡萄园的人手不够,张大叔听王大牛主动要求帮忙,便是热烈欢迎,更是盛情邀请了火炮营的士兵,长孙凛秉着军民一家的心态,调了一队士兵过去帮忙。
晌午过后,长孙凛在处理完公事,便独自一人往张家的葡萄园走去。踏着芳馥的青草向前走,太阳的光线炽烈而华丽,山丘重重叠叠,受到阳光的照射,一片红、一片金。顺着山势的是一望无际、嫩绿的葡萄树,树上果实累累,紫色葡萄饱满欲裂。葡萄园一直延伸到他目光所及的远方,像一块华丽的波斯地毯般展开,若干农舍为林木荫蔽,周围青山环抱,此处堪称绝幽。空气中因为葡萄的芬芳而有着清淡的香味,长孙凛不禁对四周的清幽景色叹为观止。
葡萄丰收后,葡萄园中的情绪通常都是兴高采烈,就如同节庆之日一般。行列之间大家你呼我应,良性的相互揶揄,并打赌谁能採收最多篮子的葡萄。张家的人都在其他的每一个人身边工作,直到採下、并压碎最后一颗葡萄。
採摘葡萄的过程很像精心编排的舞蹈:葡萄一串串的从树上摘下,放在不同大小的篮子或盒子里。然后这些重重的篮子盒子必须扛到每列的尽头,才能装上马拖的小车,然后再将葡萄送到巨大的压榨桶。
长孙凛摘了一颗葡萄,用两指将之捏碎。葡萄皮的汁像血液,尝起来有糖的味道。他的到来至少吸引了在场的女子的目光,而其中的两个女子更是眼神灼灼。
二娘穿着绣花的布衣,戴着简单的草帽,清丽像一束雏菊,在下一列葡萄树的地方朝着他微笑,看上去似乎她真的是自得其乐。长孙凛挤挤眼,举起一串他刚剪下来的葡萄,像胜利品一样的对她炫耀。但是他为他的骄傲付出了代价,站在一旁的崔隐娘竟是故意地望他脑袋上砸了十几个碎葡萄,他那张深为窦凤骄傲的脸蛋瞬时葡萄汁淋漓,引来周围人的哈哈大笑。
三娘的双手和脸上已是沾满了葡萄汁,看到长孙凛之后,便是欢快了扑了上去,长孙凛一把将她抱起然后绕了一圈,三娘便是快乐地发出银铃般的笑声。
葡萄园四处响起了胜利的呼声。由于士兵的帮忙,原先繁杂的工作却是很快就做完了,当大家都收拾东西往酿酒库房走,而长孙凛却是还赖在葡萄树边摘着葡萄猛吃。
葡萄园里四周安静下来,园子里满是葡萄汁水散发的清香。突然身后伸过一只手来,拉住了长孙凛的手臂,纤细滑腻,那人贴过脸来,只觉得香软温暖。长孙凛只觉身子一紧,整个身子被对方抱个正着。回头一看,只见二娘的粉腮上,两朵红晕,红得十分鲜艳;一双水盈盈的眼睛,媚笑着注视他。
长孙凛不禁一怔,这小妞怎么这般大方?
二娘轻笑着,两只美眸含着奇异的眼神,斜睨着长孙凛,羞红着脸道:“你不是堂堂伟丈夫吗?怎么有红颜女子拥在你身边却像个傻瓜似的?”
长孙凛这才记起昨夜在武家用膳时说过的话,他不留痕迹地挣开二娘的手,拍了拍她的脑袋,笑着说:“你这小丫头,才多大就敢自称是红颜?”
二娘眼瞳转了转,撅着媚然的红唇自得地说道:“我过了明年便是及笄,娘说只要及笄之后便可嫁人。”她倒是挺狡猾,过了明年也就是后年才到十五岁。
长孙凛可不上她的当,只道这小姑娘被自己救了,暂时被心中的英雄崇拜所迷惑,这点大的小女孩哪懂什么情爱啊。他笑着对她说:“也就是后年才到十五,在我看来,你跟三娘没有区别,就是一个小女孩。乖乖的,赶紧收拾咱们回家去。”说完他便慌忙逃离。
武二娘的眼神默默的注视着长孙凛的离去,巧然笑了笑,自言自语道:“你不过也是十六岁而已,莫不以为比我大多少。”
长孙凛被二娘如此亲密的突袭吓了一跳,却没有留意附近也有个身影正往他的方向注视着——wwwcn——
转回去找长孙凛的崔隐娘却不巧看到了两人相拥的一幕,她只觉得一阵黯然神伤,珠泪循腮簌簌而落,靠在葡萄树边,无助地问着自己,“怎么会是这样?怎么会是这样?他没女人会死吗?”
日薄西山,归鸦噪晚,烟岚四起,夜的脚步近了。
带着一份创痛的心情,踌跚的脚步,蠕蠕而行,渐渐地,崔隐娘的影子消失在山峦之中,远山的黄昏染上了伤感的色彩。
女人的心最难测,尽管崔隐娘不讨厌自己的容貌,当长孙凛的笑容已渐渐覆盖住了内心曾驻的影子,她便总是在想自己的姿色够得上他的标准。两人虽然有媒妁之约,但他的风流却已不是新鲜事情。若是在从前,她的内心不曾为他喜为他悲,这个所谓的未婚夫的名声对她而言,只不过是一堆堆无谓的石头。他的那些莺莺雀雀,成为了她抵制婚约的理由。
只是命运不为人所左右,当崔隐娘怀着嫁给青梅竹马的表哥的期待,踏上前往并州退婚之路时,桃花沟边上第一次见到的那个丰神俊朗的少年,她的命运却在开始转变。
他和她的故事从不知不觉中开始。他眨眨眼的一个恶作剧,让她兜兜转转走了冤枉路,为了报复他这一个坏心的欺骗,她便留了下来,不想却是连心也被留了下来。刚开始,她便为他海阔天空的思想和知识所折服,只是内心的偏见让她对他总是有那么几分抗拒。两人的交往是在不断地打打闹闹,又不断地思想交流中进行的,如果说一见钟情带来的爱情是**澎湃的,那思想之交所带来的就是那种心灵深处的默契,让她看他的眼神愈发迷茫。
他在公事上认真严肃的表情,对她作坏时玩世不恭的笑容,还有那日被挟持时他小小的提示让她突然感到一种默契,一切一切都如弹奏古筝的指法般敲动着她本已慌乱的心神——wwwcn——她能感觉到自己的变化,每次见到他时,那眼角,那眉梢,都是一种微笑;而想到他和别的女子,她不再是从前的淡漠的无所谓,不曾有过的酸楚愈发浓烈。
对自己容貌的不自信,和他在情场上的风流不羁,再加上两人总是处于若有似无的关系,心态上的落差让崔隐娘的内心更为脆弱。当亲眼看到他与另一个比自己更为美丽的女子亲密相拥时,那种残忍的真实感彻底击溃了她越发脆弱的心,让她无所适从,让她泪如雨下,让她仓皇逃脱。
爱情究竟是种什么东西,一定要让每个人为它伤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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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孙凛最初也没料到自己无意中伤了一个少女的心。回去的路上,玩耍了一天的三娘累了,窝在凛哥哥怀里睡着了,他望着她那天真无邪的笑容,轻轻的在她红如苹果的脸颊亲了一下。在一旁的二娘看到这一幕,红唇撇了撇,仿佛不满他之前的有心无胆。
春花和尤猛慌慌张张的四处寻找小姐,长孙凛开始以为崔隐娘不过是一个人四处转转,后来四处找寻不见后,他才意识到事情的不对劲。哪里丢的人就该从哪里找起,他便将三娘交给了杨氏,自己又折路返回。
月色明,夜影黑。当长孙凛赶回葡萄园的时候,里面已经是黑黝黝的一片静谧。点亮一盏灯笼,他四处打转寻找。凝望群山衬着暗淡夜空的黑影,而一弯月亮正由西边升起。再往前探索,他经过了一列葡萄树,一丛柏树,树旁还躺着一排没有盖子盛满葡萄的大桶。
望着这能承装四五个人的巨桶,长孙凛正思索着这女人是不是不小心掉了进去,却听到上方传来低低的哭泣声。他凝神四处张望,发现巨桶上方悬出来的山坡上,有一个纤细的身影。
长孙凛甚是惊喜,他飞快地几个跃步,转了一个大弯后来到了山坡上。只见崔隐娘一人楚楚可怜地站在山坡上,她那对剑眉早已回复成秀气的柳眉,云鬓也被抓出几缕贴浮在瘦纤的颊边,小嘴更是被自己的贝齿咬得殷红。双眼红肿如核桃一般,可知再次之前已是哭了许久。内心深处的忧闷,让她想脱离,却又矛盾地希望看到他出现,所以她一直没有走远,只是站在这个山坡上,哭着等着,等着又哭着。
听到后面传来了一阵细碎的声音,她转过身来,看到是他,两只美眸微微眯着,像是朝长孙凛深沉的凝注,又象是空洞的张着,什么也没看……
长孙凛朝她笑笑,笑得令她感到一阵浓深的迷茫,以及一阵微微的心醉。他仍是那副令人心迷的微笑,笑得令崔隐娘感到有点憎恨,他不应该笑得这这
么自然的。
不知为何,两人都默契地无语无言。他们周围的空气好像很重,充满了电,很像是雷鸣电闪的暴风雨前夕,尽管夜空无云,风也很静。
她呆呆的,不,应该是说痴痴的望着长孙凛,突然冲向他,一把把他给抱住,吻住他的嘴唇。长孙凛只觉对方浑身散发着引人“犯罪”的气息,他反主动为被动把她往怀里一抱,猛烈的回吻她的红唇。
而远处正气喘吁吁的王大牛看到这一幕,拉住了正欲走过去的尤猛,两人意会地笑了笑,悄悄离开了。
许久,直到她喘不过气来,崔隐娘便推开他微微呼吸着新鲜空气。空气中飘来沃土与成熟葡萄混合的香味,而觉得令人欲醉。树叶枝丫摆动的阴影,像是优雅的鬼魂在黑暗中婆娑起舞。
“你喜欢我吗?”她眼中噙着泪水,眼睛却直直地望着他,等待着他的答案。
长孙凛看着她,点了点头。在那一刹那间他在她的秀目中看到了他自己内心的骚动。两人之间流动的情绪像是一片汪洋,又阔又深,沛然有力。一个想法突然从他脑海闪现,正当她欲开口说话时,长孙凛猛地抱紧她往前冲,冲出了山坡悬空后往下堕落。崔隐娘被吓得闭上眼睛,耳边传来淡淡的风声。
“别怕,有我!”他低沉温厚的嗓子,在黑暗中听来很宽慰人心。
在长孙凛的刻意为之下,两人很安全地落到了盛满新鲜葡萄的巨大木桶。虚惊过后,崔隐娘感觉到安全,她张开了双眼,看到他的笑容,便像猫一样,把脸在他胸口摩来擦去,嘴里却是轻啐他是个坏蛋。
墨水一般漆黑的天空像是一块耀眼的丝质画布,上面绘着明亮的月亮;银河像一抹光亮的淡白色彩带,更像拱门一样横跨天际。
“把别人的葡萄都弄坏了?”她低语问道。
“没关系,明日赔给张大叔就是了。为什么偷偷躲在这里?”他问,一面微笑,一面抚弄她的秀发。
“你坏,到处留情。”她用指尖碰碰他的脸,然后停留在他的嘴唇上。在淡淡的月光下,她可以看到他炯炯的漂亮的眼睛。
他笑了笑,她的动作都是对他的邀请,他从来都无法拒绝。他们之间的空间似乎一步步在缩小,热气在加强,好像失控的地层火焰正在舐他们的四肢。他敏锐地感受到被挤碎的葡萄汁水渗入她的肌肤、她的酥胸、她罗衣内,正紧紧地贴着他。
他解开她罗衣最上面的丝带,吻着她的颈窝。她躯体玲珑有致,散发着摄魂诱人的女性幽香,对他来说宛如畅饮玉液琼浆。她沉浸在得到他的喜悦里,任由他狂猛地掠夺袭击。她仰着头,星眸微闭,嘴角含着满足的笑意,敞开双臂紧紧揽着他的颈项,心甘情愿地奉献自己。
在狭小的空间里,两人互相拥抱在一起,他们的双唇被吻粘住了,这一吻烧到了他们的心灵深处。她用双臂紧抱着他的颈,并一遍又一遍轻呼他的名字,她的手在他头发中搔来搔去,然后顺着他的背摸下去。他扯开她的衣裳,品赏着她香甜的唇,她肌肤上的香味,以及将她全身肌肤染成紫色的葡萄汁液,空气中飘荡着葡萄汁的清香,还夹杂着一丝云雨淫霏。
万叶萧萧彻夜听,微风潜度几曾停……
雨云情散乱,弱体羞还颤——wwwcn——
云雨过后,长孙凛拥着像一头温驯的绵羊,柔若无骨的崔隐娘。头顶上的星斗熠熠生辉,宛如一颗颗璀璨的宝石镶嵌在天幕上,远方丛林上方微微泛红的暗灰,映衬着颗颗星星的深蓝。阵阵清风不时掠过葡萄园,带来沁人心脾的凉意。
崔隐娘娇羞的把胴体藏在长孙凛温暖的怀里,螓首紧紧的埋在他颈间,玉齿轻轻咬了一下爱人的脖子,犹豫了一下,悄声说道:“坏蛋,你真的喜欢我?”她紧紧搂住长孙凛,粉颊仍停留着一片红霞,闭着两眸,娇喘着气息。自两人见面以来,崔隐娘似乎从未正常地叫过长孙凛,即便关系突然变得如此亲密,她却还是羞于叫他昵称。
“当然!”长孙凛亲吻她发鬓,毫不迟疑的给予肯定答案。
“我和二娘你更喜欢谁?”崔隐娘嘟了嘟樱红的小嘴,幽幽说道。
“二娘?”长孙凛不禁笑了笑,低下头,鼻尖碰鼻尖,他对她喁喁细语:“当然是你了”。
崔隐娘脸颊一片嫣红,她又咬了他耳朵一口,然后贴住他怨道:“真的?我下午看到你和她亲密无比地贴在一起。”
“真的!”长孙凛使劲点头,就算有其它想法,他也得肯定到底。
“不骗我?”她的粉颊贴在他的胸膛上,倾听着他的心跳声,抬起秀首等着他的回答。
“恩,否则就罚我一年不与你这般‘恩爱’。”长孙凛眨了眨眼睛,笑着说。
听到他又是作怪的语气,崔隐娘和他一起也不是一天两天,自然听得出他话中的含义,想起刚才的温存,加上他煽情诱惑的言语,她又脸红了。轻呸了一声,扭了他腰部的肉,却是羞臊地把头埋到他怀里,嘴里还强硬地嘟哝着:“不正经的坏蛋,谁要再和你那样了——wwwcn——”
“此话当真?”长孙凛一边说,不规矩的唇一边极勾引的含住她柔软小巧的耳垂,除了少女的幽香,还有淡淡的葡萄汁的味道。
敏感处被他暖暖的气息撩动,她的身子微微颤抖,自是不敢答他的话语,只是闭上眼睛回味适才与他亲密时的那种飘飘欲仙的晕眩感,嘴上噙着幸福的微笑。
长孙凛见她一副害羞的模样逗人心爱,便堵上了她的香唇,舌尖灵巧地与她嬉戏,吻了许久,直到两人喘不过气来,他便抚了抚她已是被葡萄汁湿粘的肌肤,问她道:“这样黏黏的是不是不舒服?”
崔隐娘摇了摇头,贝齿轻轻地与他的胸膛缠绵,她喜欢这样的感觉。少女的初夜在这样的夜里失去,渗着葡萄的清香,带着月老的祝福,比起洞房花烛夜而言,更为特别。
“我说过你值得一个很好的男子,一个懂你的有趣、善良、英武的好男人爱的,对吧?”长孙凛凑过去吻了吻她的眼睛,笑着说道。
“呸,你这个坏蛋自卖自夸,那天夜里你说的完全不是这么回事。”她不依地撒娇道。
两人嬉戏一阵后,长孙凛感觉夜深风凉,两人的衣物皆已湿透,他担心崔隐娘会着凉,便将为她收拾好散乱的秀发,整好衣物,将她抱出了巨型木桶。
崔隐娘莲足一着地,突然“啊”了一声,叫道:“啊呀!痛死了!”声落脚一软,几乎跪倒地上。
长孙凛伸手急忙扶住她,细心问道:“怎么了?哪里痛?”
崔隐娘粉颊一红,娇嗔道:“你自己做的事还问人家?”。说完便羞臊地兀自往前缓行,长孙凛自是猜出了因果,便笑着走上前去搂住了她无骨若絮的柳腰。
夜色下宽坦的道路上,卷起一片急促的蹄声和滚滚的黄尘。长孙凛两眸闪亮如星,神彩奕奕,胸前搂着崔隐娘。从发缝中可以看到她含着浅浅笑意的迷人小嘴,漾着欢悦的幸福;一双眼睛荡漾着朦胧的憧憬,一瞬也不瞬的凝视着长孙凛的俊脸。
两人已换上了崭新的军服,趁着夜色跃马扬鞭往家飞去。白日的喧嚣已经平静下来,街坊里传来了鸡鸣犬吠的声音。崔隐娘推开了武家小院的篱笆,却是依依不舍地往身后的他望了一眼,不舍得离开。
长孙凛看着她那两朵若隐若现的梨窝,笑着地从袖子里拿一片葡萄叶放在崔隐娘的手心上,轻说一句,“你的。”然后又取了另一片更大的叶子轻叠在第一片叶上,说:“我的。”
崔隐娘低头看了手上的心形叶片一眼,不解地转头看着长孙凛,迟疑地问:“这是……”
长孙凛笑而不答,伸出一双温暖的手,慢慢将叶子及崔隐娘的手罩起来,来回揉搓着葡萄叶,直到两人的手被温热的叶汁沾湿后,才停下动作打开掌心一探究竟,只见原本干燥的两片叶已紧紧地黏合在一起。
崔隐娘抬头望进长孙凛笑意盈盈的眼眸后,羞怯地笑了起来。
长孙凛吻了吻她的额头,抚着她的粉脸说道:“我听别人说过女人因为可爱而美丽,不曾听说女人因为美丽而可爱。所以放下你心里那种无聊的美丽心结。”
崔隐娘被他这般撩动,心头一颤,扑到他的怀里低低地道:“坏蛋,和你在一起,我很幸福。”
和恋人告别后,一夜没睡的崔隐娘藉着微曦的光线,蹑手蹑足地走到门边。屋里已是静悄悄地,看样子大家应该是睡着了。崔隐娘犹豫了片刻后,轻轻抽开门闩,拉出一条门缝,将整个身子钻进了自己的睡房内。
“小姐,是你回来吗?”春花感觉到屋里有动静,便迷糊地问了一声。
“恩……”,崔隐娘仿佛做贼被人抓个正着般,尴尬地站在当中。
春花见是自家小姐回来,便自行起床为小姐更衣伺候她上床,崔隐娘是习惯性地由她摆布,只听见春花“呀”的叫了一声问道:“小姐,你这是到哪儿了,我听尤猛说你和长孙公子一起,怎会身上如此肮脏?”
崔隐娘闻言粉脸一红,不知如何解释,玉手遮掩住了满面红晕的粉脸。
春花先是不解地看了小姐一眼,再看到她脖子上有几道红印子,想到在家时平日常听到已嫁的三姑六婆有关***的桃色靡语,却突然地掩口惊叫一声:“小姐,难道你……”话语没完,她的脸已是红了。
崔隐娘已是羞赧不已,被自己的丫鬟得知这等丑事,她感觉到浑身红得发烫,习惯性地跺了跺脚,却没想到今时不同往日,娇躯下身隐隐的疼痛让她哼了一声,这更让春花肯定了自己的猜测。
“唉,看来表少爷的一番情意这回是落空了。”春花嬉笑着打趣道。
崔隐娘追打着这个说话不知轻重的小丫头,她和春花自小一块长大,感情倒更像亲姐妹而不是主仆二人。嬉闹过后累极的崔隐娘便是懒洋洋地躺在床上。
春花见状便好奇地凑过头来问道:“小姐,这云雨之事真有这般力道?你是啥种感觉?”
崔隐娘粉脸通红地轻咬樱唇,迷濛的眼眸更是如水欲滴,她悄声地斥道:“你这个死丫头,瞎问什么呢!”
“小姐,接下来咱们该怎么做呢?继续在并州城吗?恐怕老爷派的人这两天就到并州了。”
刚和心上人确定关系的崔隐娘自是不愿意和他分离,她簇着秀眉摇了摇头,只是想了一会儿她便灿然一笑,反正和爱郎已是有媒妁之约,以后嫁给他是名正言顺的事情,想到这里她便是一脸甜蜜,睡意袭来,便是沉沉进入梦乡。
盛夏时节,瓦蓝的天空没有一丝云彩,南风刮来了新麦子的香气和蒿草的气息,四周的风景是静谧,葱茏,秀丽,多姿——wwwcn——
火药坊后面长孙凛的书斋里,粗重的喘息交织着女子的娇吟声,形成了不绝于耳的曼妙乐章。
“凛……坏蛋……”
“啊——”她发出惊人的尖叫声。
崔隐娘的叫声鼓舞了长孙凛渴求的心,他想将她融入他的身体,将她带往另一处的高峰。当他火热的**在瞬间爆发,他的热源无法遏止地在深处喷散,时间仿佛乍然停止,两人一同徜徉在快乐的天堂……
**过后,长孙凛不舍的眷恋着她的身体,从背后轻搂着她软绵绵的身体,细细地吻着她泛着潮红的身子。崔隐娘微微喘息,反搂住他精壮的背,身上的汗珠反射出晶莹的光彩。
“你个坏蛋!”崔隐娘羞红着脸,贝齿轻咬着爱郎的耳垂。自从失身于他之后,她便发现自己对他毫无抵抗能力,对他是予给予求,即便是在此处做如此羞人之事,她也只能是事后对他撒娇假斥。
长孙凛笑了笑,轻轻地吻了吻她扬起的额头,崔隐娘静静地偎在他舒适的怀中,露出满足的浅笑。
“呀!你又想使坏了!”又感觉到他的蠢蠢欲动,她伸出粉拳往后轻捶了长孙凛一下,嘴上却求饶道:“坏蛋,昨夜嘴都麻了,今日才刚使完坏,现在又想折腾我,待会隐娘还要跟师傅学做火法,你就让我休息一下吧,可否?”她所谓的“火法”本意是炼丹术里一种带有冶金性质的无水加热法,虽然长孙凛将现代化学实验的方法引入,但炼丹师还是习惯将这些实验叫做火法——wwwcn——
“今日要做什么?”长孙凛抱着她,轻抚着她的细致的肌肤。
“清虚子师傅说今日要教我做‘造水银霜法’。”感觉到身体一阵阵的酥麻,崔隐娘赶紧抓住了长孙凛在她胸前肆虐的手,身子还微微颤抖着。
“等下我也去看看。”长孙凛笑着说道。
炼丹室里,各种各样的炼丹的器具,放在小土台上的炉子里烤烧着,炉子里有鼎或匮,炼丹的原料就在里面发生化学反应,案台上还摆放着古老的火烧、蒸馏器和研磨器。
“造水银霜法”中的水银霜就是升汞或氯化亚汞。其制作方法是先把水银和锡分别加热,并使之成锡汞剂,然后捣碎加盐,再将太阴玄精、敦煌矾石或者是绛矾掺和进去,用朴硝未即硫酸钠覆盖在上面,加热至成功反应为止。
长孙凛和这些炼丹师混久了,自然也能认出这些所谓的最原始的材料,往日里因为一直在琢磨着火药制作,所以他甚少关注其它所谓的火法。今日看清虚子将一切程序都演练出来后,长孙凛也是在一旁簇着眉头边看脑子还在飞转着思考,若是这造水银霜法到底最终能生成什么物质。
他的脑海里闪现出一道道的化学式,突然得出了个结果,长孙凛猛地拍了一下桌子,吓得正在跟着师傅做法却时不时偷瞄他的崔隐娘,手中一抖,不小心碰倒了身边的两个火烧杯子,液体流到了案台上,发出了细微的“滋滋”声。
用现在的观点来分析所谓的造水银霜法,汞和氯化钠、硫酸钠共热是可以生成氯化汞的。而且,氯化汞和过量的汞可再继续反应,就生成氯化亚汞。而这个氯化亚汞就是用于制作甘汞电极的主要材料,所谓的甘汞电极也就是是原电池中的电极之一。
“真是这样吗?你说最后造出的水银霜可以做出一个能发光的事物?”崔隐娘听完长孙凛的叙述后,一边戴上手套拿起抹布小心翼翼地擦拭着案台上的液体,一边好奇地询问着这个叫做“电池”的新鲜事物。
“这个电池可是个好东西,不但能发光照明,还可以代替马拉车,让铁盒子唱歌……”
由于案台上的液体过多,长孙凛见崔隐娘抹得费事,他便伸手拿起一块棉布来帮她擦拭,这块吸收能力较强的棉布还是进口货。宋以前,中国只有带丝旁的“绵”字,没有带木旁的“棉”字。“棉”字是从《宋书》起才开始出现的。可见棉花的传入,至迟在南北朝时期,但是多在边疆种植。棉花大量传入内地,当在宋末元初。
崔隐娘见长孙凛把这稀有的棉布弄得湿淋淋的,心里顿觉可惜,便接过棉布想将它放在正在炼丹的鼎炉上烤干,长孙凛正在摆弄着各种各样的炼丹材料,也没注意到她的举动。
只听见“砰”的一声,接着便是崔隐娘尖叫了一声,长孙凛赶紧跑过去一看,原来这棉布靠近火炉后突然便烧了起来,并且瞬时烧得干干净净,没有一点烟,也没有一点灰。
长孙凛在确认崔隐娘没事后,便是一边用凉药给她擦着被烫到的手,一边思索着刚才那熟悉的现象,突然他从以往的记忆中搜索到了一个名词,便抓着崔隐娘的手急切地问道:“隐娘,刚才洒泼的两个火烧都盛放的是何物?”
崔隐娘愣了一下,笑道:“就是两杯丹砂水,一杯里面溶有硝石,另一杯溶有硫磺。”
“对!没错,就是它了!”长孙凛兴奋地将崔隐娘抱了起来,得意忘形地吻了她两下,羞的崔隐娘粉拳直擂他后背,好在师傅清虚子刚才已经识相走开,不然她可是没脸见人了。
原来这棉布和硝酸、硫酸混合在一起便可制作成硝化纤维,而硝化纤维便是无烟火药最主要的原料,无烟火药燃烧后没有残渣,不发生烟雾或只发生少量烟雾。后世时无烟火药的诞生为弹药的开发铺平了道路。
“宝贝儿,你可真是为夫的福星。”尽管电池和无烟火药的研制出来还有很长一段路要走,长孙凛却是兴奋之极,也不管崔隐娘的羞臊,便是抱着她在空中转悠了两圈,崔隐娘也被他兴奋的情绪所感染,双臂紧紧地搂住他,更是与他一起欢快地笑着。
乞手巧,乞容貌;
乞心通,乞容颜;
乞我爹娘千万岁,乞我姐妹千万年——wwwcn——
农历七月初七这一天是人们俗称的七夕节,七夕坐看牵牛织女星,是民间的习俗,相传,在每年的这个夜晚,是天上织女与牛郎在鹊桥相会之时。织女是一个美丽聪明、心灵手巧的仙女,凡间的女子便在这一天晚上向她乞求智慧和巧艺,也少不了向她求赐美满姻缘,所以七月初七也被称为乞巧节。
长孙府邸上,大腹便便的单怜卿收到了第一份传统情人节的礼物——从并州转来的她思念已久的夫君的包裹,里面有一巨大的卷轴。当她在丫鬟的帮助下,打开了长长的卷轴,先是看到巨大的纸张上,满眼都是业已干燥的黄泥浆。
单怜卿便是疑惑自家夫君为何会寄来此样东西,她侧了侧脑袋仔细观看,突然满脸羞红的暗啐一口,原来这纸张上的是长孙凛将自己赤裸身子泡在泥浆中,然后整个人贴到纸上形成一副画。内心被幸福的蜜糖填满的单怜卿这回也不敢再让丫鬟接触这副“艺术写真”,而是撑着肚子自行蹲下将画卷起,却见画下方还写着几行小字:
纤云弄巧,飞星传恨,银汉迢迢暗渡。
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
柔情似水,佳期如梦,忍顾鹊桥归路!
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当看到“为夫数日内即归”时,单怜卿漂亮的杏眸不禁升起一片雾气。而脸上还带着浅浅的微笑。这种即哭又笑的幸福也只有落入爱河深渊地她才能感受到。
并州武家地小院七夕的夜里十分热闹,二娘巧手栽种的茉莉已是绽放,散发着淡淡幽香,一丛丛一蓬蓬的,阵阵花香清冽宜人,沁人肺腑,扑鼻而来。由于家中有四位未出嫁的少女,杨氏倒是前院后院忙活着,门上挂彩,院里铺毡。在前院里支起小桌子,用珍藏已久的小碗小碟陈列着花果女红,具安于桌上——wwwcn——
在一旁百无聊赖的三娘见母亲和姐姐们都忙忙碌碌地,也无暇理睬她,便在后院内逗自家新买的几只鸡,她偷偷地走向鸡窝,把门拉开,钻进母鸡和小鸡群中去。母鸡和小鸡大声狂叫,向四边乱飞。小姑娘在它们后面追赶着,在它们周围跑着。跳着,母鸡咕咕地叫起来,惊恐地展开翅膀来保护她的一窝孩子。
杨氏听到后院里有嘈杂声,见是三娘这小家伙调皮捣蛋,便狠狠地训了她一顿,三娘被训之后,红扑扑的小脸蛋上深邃地大眼睛噙着泪水,她撅着小嘴儿跑到隔壁找凛哥哥诉说委屈。客厢内,挑起的门窗帘幕上还有飞萤点点,崔隐娘临镜梳妆。在红唇上抹上口脂,精心地在额上涂出梅状五色花朵,画笔一挑将柳眉修饰,插在她髻上的明珠簪微微晃了一下,她将簪子拔下来瞧个仔细,然后爱不忍释地掐在手掌
心里玩弄片刻,才以两指轻捻地往右边那朵云髻放了上去,一旁的春花先是为她穿上了浅绿的高腰绣花柳花裙,再披上丝质披帛。
崔隐娘望着铜镜里的女子,青黛蛾眉下一张秀气的瓜子脸。几乎不相信那美丽地女子便是自己,连终日和她在一起的春花也觉得自家小姐是越来越美丽,除却了日甚一日地更加精心打扮之外,崔隐娘那眉眼含春的媚态着实让她愈发有女人味。
“春花,你说他会不会喜欢?”崔隐娘忐忑不安地问着春花。女为悦己者为荣。今日是女儿家最大的节日,她为自个精心妆扮。为的就是想吸引情郎的目光。
“小姐,放心好了,就你这几夜夜不归宿,就看出长孙公子对你是神魂颠倒。”春花语出惊人地打趣道。
“去,你再胡说我可就体罚你了。”虽然说的是实话,只是春花说得如此露骨,让崔隐娘羞臊得双手捂脸,最后更是恼羞成怒地威胁对方。
春花笑而不语,虽说小姐有时脾气不好会这般说话,却也从未体罚过下人。
融融的月波似水欲滴,月光透过翠绿的树叶照在小院的茉莉花上,仿佛给大地披上了冰丝织成地白绢。此时家家户户已是点上了灯烛,屋顶的瓦片上笼罩着一层烟色雾光,屋檐历历在目。
七夕节是少女们最为重视的日子,街坊里间也一扫往日夜里的安静,女孩们都走出闺房穿针乞巧,祈祷福禄寿,朱门大户内时不时传来低低演奏小秦筝的乐声,路上翠羽伞盖的香车不时经过。
崔隐娘轻手轻脚地捏着长裙走到小院,杨氏看到精心打扮的妙人儿,便是惊乍地赞叹女儿家的变化。武二娘似乎还在梳妆打扮中,还没出院子。
虽然和着杨氏亲热地聊着家长里短,然崔隐娘的眼神却时不时瞟向邻家的屋门,想到这几夜和他地幽梦欢情,她内心的柔情融融好似沐浴着十里春风。
唐代官员每10天休假1日,称为“旬假”,有“十旬休暇”之说。中秋、七夕、重阳、冬至等有“节令假”;因此长孙凛这个大男人却也沾了女子的光得以休息。只是他今日窝在屋内和王大牛等人玩了一天的叶子戏,崔隐娘也是一下午未曾见其人影,难怪她心里会有所牵念。
这时三娘在凛哥哥那得到安慰后,便是奔奔跳跳地回到家中,却是撞到了正巧出来的姐姐二娘。二娘今日也是特意梳妆打扮一番,乌黑地秀发,披垂两肩,鬓角上插着两朵淡色花饰,那张脸蛋还是那么迷人,与崔隐娘地闺秀妆扮不同,她的妆扮浑身散发着少女特有地青春气息。
杨氏握着两个姑娘的手,正在寻找着三娘进行乞巧活动,却听到后院的鸡窝里又传来了群鸡受到惊吓后的鸣叫。
“这个捣蛋娃!”杨氏夫人听到后院嘈杂,便是知道小女儿又不听话去搅乱鸡窝,便是匆匆往后院走去。只听见她几声呵斥之后,三娘的哭声便传了出来,然后却见小女娃娃顶着两个羊角辫扑扑地跑了出来,水灵灵的大眼睛已是泪水不停。
“哥哥!哥哥!”三娘委屈的哭喊声终是把长孙凛从屋内叫了出来,或许他已是输得衣袋光光,找了个借口走出来。长孙凛见三娘这般委屈的模样,便是隔着篱笆一把抱起她,逗着她问道:
“小家伙,怎么又挨你娘骂了?刚才哥哥不是告诉你,你去闹鸡窝会吓到那些鸡崽的,就像有坏人吓到三娘一样。”
三娘依然委屈地望了她的凛哥哥一眼,然后抽泣着说道:“哥哥,三娘知道错了,所以三娘想到鸡窝里去安慰一下鸡崽崽,就像哥哥安慰三娘一样。”
长孙凛听到她的童言童语不禁会心一笑,院子里的杨氏、二娘、崔隐娘也是被三娘的童趣逗乐了。三娘见大家都笑了,她自己也是破涕为笑,露出两个动人的小酒窝,那清脆、婉转的笑声,就像是美妙的歌声。
而长孙凛这时才发现了武家院子里的绝代双骄,崔隐娘在心上人的灼灼目光羞煞得红着脸低下了头,双手不断地搅动这衣裙上的丝带。而武二娘却是朱唇一撅,媚眼直直地与长孙凛对望,不甘败于对方的眼神注视之下。
在晴朗的夏秋之夜,天上繁星闪耀,一道白茫茫的银河象一座天桥横贯南北,在河的东西两岸,各有一颗闪亮的星星,隔河相望,遥遥相对,那就是牵牛星和织女星。
杨氏见时间也差不多了,便用一碗盛满水置于庭院中,然后让少女们一个个将一束针散放其中,观看在水中呈列的图案,若是图案的形状越好看,放针者的手就越灵巧。武二娘、三娘、崔隐娘、春花都放一一放了,毫无疑问,又是心灵手巧的二娘赢得大家的赞扬。崔隐娘紧张地斜眼看了看长孙凛,只见他对自己安慰地笑了笑,便是心绪安然下来。
其后少女们便是对着天空的朗朗明月,摆上时令瓜果,朝天祭拜,闭上眼睛向天上的仙女乞求着,大凡女子无非是想得到聪慧的心灵和灵巧的双手,让自己的针织女红技法娴熟,或是乞求爱情婚姻的姻缘巧配。而武家院子里的这几个女孩乞求什么就不得而知了,崔隐娘虽是闭上眼睛却是粉脸通红;而二娘则是睁着眼睛怔怔地望着天上的星星,贝齿咬着下唇;只有娇憨的三娘不小心发出了“糖葫芦……凛哥哥”之类的声音
夜色渐深,淡淡的云彩缓缓飘荡,明月在云缝间若隐若现,洒下了疏朗的清辉——wwwcn——
等七夕的仪式做完后,杨氏便带着三娘回屋去歇息。崔隐娘与情郎正是恋奸情热之际,自是黏着他不放,长孙凛便坐在脂粉堆里陪着女孩们一起说笑。当问起长孙凛今日玩的叶子牌,女孩子们也尤感兴趣。长孙凛便叫王大牛将那副叶子牌给拿出来大家一起玩。
这叶子牌也就是扑克的雏形,相传早在秦末楚汉争斗时期,大将军韩信为了缓解士兵的思乡之愁,发明了一种纸牌游戏,因为牌面只有树叶大小,所以被称为“叶子戏”。长孙凛根据后世的扑克玩法,又对这叶子牌进行改造,引入了J、Q、K,唯一不同的是四花色按照中国传统的春夏秋冬所替代,使之更有趣味,平日里深受士兵和工匠们喜爱,他自己也经常和士兵一起玩耍。
由于对于这些没有接触过纸牌的少女来说,梭哈游戏规则过于复杂,长孙凛便教她们玩起了较为简单的黑杰克,他来做庄家,而女孩子们则是拿着牌在王大牛的指点下与长孙凛对玩。由于崔隐娘和武二娘都是智力不弱于男子的蕙质女子,所以两人很快就学会玩这种玩法。
“光是这样玩法有些单调,不如我们加些难度更有意思。”武二娘眼波流转,香葱玉指理了理额前的鬓发,轻启红唇提议道。
长孙凛正在用桌子来掩饰干坏事,他蒲扇般的大手握住崔隐娘的纤纤小手,感受着那小手地粉嫩滑腻。崔隐娘虽是觉得不好意思。却也不舍得将手抽离。只得表面上一本正经,却是极力压制他揉捏带来地酥麻感,心里暗啐他这个坏蛋,只是那含情脉脉的眼神任谁都看出两人的关系不简单。
“啊?恩?你说该如何增加难度?”长孙凛漫不经心地问道。
武二娘抿着红唇沉吟一番,便说道:“若是每一局赢的人出一谜面,由其他人回答,最先答对者赢一花蕾,而赢得牌面的便得两花蕾,玩到子夜时分,谁若得花蕾最多则赢——wwwcn——崔姐姐。你觉得如何?“
崔隐娘此时心思完全不在此上,听二娘如此问道,便是期期艾艾地回答道:“好……好啊,妹妹你说如何便是了”。
“不过光是这般玩法还不好玩,我们便是和他们男子玩牌时那般,也得下些铜元做赌注,不知这样是否妥当?”这样的赌博游戏甚得二娘的口味。把她内心的要强心给挑起。
长孙凛看二娘一脸认真的模样,便笑着故意气她道:“看来你自信是稳拿胜券啊,可别忘了这里还有一位玩牌大宗师呢。”武二娘也是不服气地挑了挑秀眉,说道:“那咱们就走着瞧,看谁能笑到最后!”空气中似乎增添了些许剑拔弩张的紧张感。
崔隐娘对此是无所谓,而大牛和春花则是退出了台面各自回房。
第一局长孙凛拿了二十点,崔隐娘拿地是十八点,武二娘则是在拿了十九点后再叫牌,她的牌点超出二十一点,这局便是由长孙凛出题。
“头顶青草盖。九粒好稻米,三根豆芽菜。打一字。”长孙凛回忆了原来曾看过的谜语,看到武二娘妩媚的眼睛期待地注视自己,便笑着说道。
有人说恋爱中的女子智商为零,这也并非无道理。崔隐娘本来熟读各类书籍,只可惜她此时的心思不在这上面,虽是三人在玩牌,却像是长孙凛与武二娘的较量一般。
二娘蹙着弯弯细眉思索一番,她地眼神瞄的长孙凛一眼,却是看到了旁边放着的茉莉花蕾。突然灵光一闪,便兴奋地说道:“此乃蕊字,吹叶嚼蕊之蕊?”
长孙凛笑着点了点头,看着她那淡淡黛色画出的娥眉弯弯,因为愉悦而忽闪灵动的眼睛。心中甚是舒服。很难想象这般清纯的少女以后会成为权霸天下的女皇帝。
第二轮却是二娘拿到二十一点,由她来出谜面。其他人猜谜。
“一边跳,一边跑,一边吃血,一边吃草。猜一字。”二娘眼珠流转,微启红唇吐露婉娇声,好似黄莺婉转飞鸣,妩媚的云鬟秀发随意顺垂,神色仿若得意又有些期待地望着长孙凛。
长孙凛笑了笑,望了崔隐娘一眼,见她没有打算解谜之意,便开口以谜答谜道:“老大驮人行千里,老二夜半惹人气,祖宗原来名气大,二千年前本姓屈。”
崔隐娘听到爱郎此言,思索一番也恍然大悟地嫣然一笑,却被他的坏手轻轻一骚,心中一颤,咬着牙媚眼如丝地横了他一眼。
一轮弯月照到满地花荫,桌下铜香炉里用以熏蚊的小篆香也是一寸一寸烧断,街上不间断传来更鼓之音。
风水轮流转,经过数轮之后,便是轮到崔隐娘给另外二人出谜。此时桌面上长孙凛有三十个花蕾,二娘少他两个紧跟其后,崔隐娘则只有十多个。
“一半儿似僧,一半儿似官;杀地杀,走的走;分明是那个兄和弟。”崔隐娘微笑着说道,小手却是紧捏着长孙凛,不让他使坏。
崔隐娘这个谜语可把长孙凛给难住了,他苦思冥想一番却是想不出个所以然,趁着二娘没有注意,便是耍无赖般抚了抚崔隐娘的粉脸。
“是赏!奇文共欣赏的赏?!”武二娘低首思索一番,猛地抬头问道,却看到了长孙凛这一轻佻的动作,她本来对这二人的郎情妾意早已不舒服,便是恼恼地甩了甩手,不想却将自己的叶牌碰到地上。
正当她弯下柳腰准备去捡起叶子牌,更是看到长孙凛与崔隐娘紧握着的双手。前些日子被长孙凛拒绝的委屈,再加上今日的刺激,让她内心更是妒火中烧。只见二娘啥话也没说,面无表情地转回屋内,不一会儿却拿出一个小陶罐出来,然后打开陶罐地盖子,从里面哗哗地倒出铜元出来,咬着下唇不让自己的情绪外泄,赌气地说道:“咱们再玩最后一轮牌,就这么一次定胜负,这里是我积攒下的所有铜元,若是你长孙三郎赢了,这些铜元便是你的。若是你输了就得赔我如是多的铜元。”
“我退出!”长孙凛见那散落地铜钱中甚至还夹杂着几片碎荷叶,便知是小姑娘到荷花塘摘荷叶一点一点积攒下来地,他哪里愿意这样赌,便是摇头不答应。
在一旁的崔隐娘也觉得二娘表现不对劲,也上前细声安慰。只是正在气头上地二娘哪肯听劝,反倒是明媚的眼睛直视着长孙凛,嘴上还挑衅道:“你若是不玩这最后一局便是那无胆鼠类,你……你便不是男人!”
长孙凛看了看小姑娘那双要强而有倔强的眼神,便是皱了皱眉头坐了下来。最后一局由于崔隐娘远远落后,她便退了出来为两人发牌。长孙凛拿了自己手中的牌看了看,叫了一张得到了十点,便是摇头不要。
二娘叫了一张牌也是十点,她便蹙着眉头思索良久,便点了点头继续要牌。接牌的手都是微微颤抖,她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看到手中的牌是一点的,二娘知道自己这一把赌对了,脸上顿时洋溢出灿烂的笑容,她一把掀开自己的底牌,上面写着大大的“十”字。总共是二十一点!
若是长孙凛的底牌不是J的话,那他必然输掉这轮,并且也败给二娘一个花蕾。二娘兴奋过后便得意地冲着长孙凛嘟了嘟红唇说道:“快把你的底牌揭开,你不是玩牌大宗师吗?看你这回怎么保住你的钱袋子。”
长孙凛面无表情地看了二娘一眼,没有揭开底牌,只是认输地说道:“你赢了。”二娘听了更是高兴,自行唱着小曲儿收拾着洒落一地的铜钱。崔隐娘也蹲着帮她收拾,见长孙凛一人坐在那里不知在想些什么,便是走过来抱了抱他的手臂,表示安慰。
“等下我把你输掉的铜元给二娘就好了。”崔隐娘小声地对长孙凛说道。
“崔姐姐,这可不行,要那家伙自己掏钱付这赌资,快些拿来。”二娘听到可不依,努着小嘴说道。
“好吧,你等一下,我过去拿给你。”长孙凛看了武二娘一眼,便是站起来准备回屋拿钱,却是不小心撞倒桌面,将身前的牌碰到地上,他也便随手捡起来收拾一番便转头回到屋内。
倘若克娄巴特拉的鼻子稍短一些,整个世界的面貌也许会是另外一个样子——wwwcn——”——
帕斯卡
英文中表示“七月”的单词是来自于一个人的名字,不过他更为人熟知的称呼是——凯撒大帝,一个从未自称皇帝的人。这位创建了罗马帝国神话的神奇人物,本可用他那天才的头脑创建更多的辉煌。然而克娄巴特拉的出现,却让这颗从罗马混乱的波涛中冉冉升起的光芒四射的巨星,最终在爱与美中沉沦。
自从长孙凛第一次见到武二娘,他便会不由自主地将她与传说中的埃及艳后联系在一起。《不列颠百科全书》这样描述克娄巴特拉的长相,说她是“朱唇动情,下颔透着坚毅,眼若秋水,前额宽阔,鼻梁挺直”。这一描述套在武二娘也同样合适,而两人在历史上的事迹也有着许多共同的相似之处。同样对权利有着极强的**,同样是借助帝王的力量,同样左右着历史发展。
若是不曾与武二娘相遇,面对这个将来有可能对家族不利的女子,长孙凛也曾想过将危险杜绝于摇篮中。只是他已经认识了这个美丽的少女,也看到了她聪明坚强的积极的一面,几次的接触更是让他看到这个女孩倔强要强的一面。而这位未来有可能成为女皇的女子,却是已经开始与他产生了些许感情瓜葛。
对于一个穿越的人而言,脑海里的历史记忆应该是他最宝贵的财富,因为只要人类最基本地逻辑伦理不变,你就能大概猜到历史地走向。只是物极必反。有时候这份历史记忆会蒙住你的眼睛。让你看不见现实的真相。
据说克娄巴特拉是让人把自己裹在毯子里偷偷运进凯撒的房间,凯撒当然知道这位埃及女王的底细,只是谁也说不清为什么,凯撒便真的陷进去了。妻子岂因关大计,英雄无奈是多情。摆在长孙凛面前最大的矛盾,便是他是否也是凯撒,或者他是否要做凯撒。
夜色沉沉,幽静的邻家小院上星斗横斜,身着绮衣罗裙的少女秋波顾盼,月光下她的娇美容颜更是美丽,肌肤似冰玉般莹洁温润——wwwcn——晚风吹乱了她并未扎起地秀发。也将她的罗袖飘香弥漫于空气中。
长孙凛走到武二娘面前,两人隔着篱笆相对沉默无语,淡淡的茉莉香气芬芳氤氲。他将手中的钱袋子递给她,二娘却是摇了摇头,没有接过,看到他疑惑的表情,她饱满的红唇妩媚一笑。
“我看到了。”
“什么?”
“我看到那张底牌。你站起来不小心碰翻。我们都是同样的点数,你少叫一次牌,按照规定,应该是我输。”
“哦……”
“我输了,可是第一次输得那么开心。”她眼波回转,顾盼生辉,宛如芳艳澄澈地流水。
长孙凛笑了笑,仰着头,眼睛往邻家的小院瞄了瞄。
“崔姐姐说了,她会晚些出来。”二娘不知是想到什么。玉面微微红晕。她伸出凝冰一样素洁的玉臂扯住长孙凛的手臂:“凛哥哥,你陪我说说话好吗?”这似乎是她第一次称呼他。
长孙凛点了点头,顺着篱笆坐了下来。二娘见他这般,犹豫了一会儿,整了整罗裙,也跟着靠着他坐了下来。两人隔着篱笆挨在了一起,不约而同地仰头看着天上的淡月繁星。
“崔姐姐说你有别的妻子……”二娘低下头时看到两人的影子重叠在一起,灿然一笑。
“恩,是的。”长孙凛承认道,他也没什么好隐藏的。
“那……为何没有二娘的位置?”她突然别过脸来。抿着唇直视着他,等待他地答案。
“你还小……”
“有些女子在二娘这个年纪便已嫁人了。“
“我给你将一个关于女王的故事。”长孙凛闻言看了她一眼,吸了一口夜间清新的空气,将克娄巴特拉一生传奇般的故事娓娓道来……“崔姐姐说你的学识渊博,看来真是不假。”二娘掩嘴笑道。
“我觉得你的性格很像她。”长孙凛见二娘蹙着黛眉。思考着刚才所听到的故事。便想到了可爱的三娘,他不禁欣然一笑。
“我哪有她那般……那般……”二娘听到长孙凛将自己和一个私生活如此乱的人相提并论。便嘟着嘴想出言反驳。
“克娘肯定也有过和你一样纯真的少女时期,只不过在其父过逝之后,失去了最大地依靠,她也失却了女孩最该拥有的安全感,而在这时一个如同巨人般的凯撒大帝的出现,足以让她找到了可以保护自己的力量。”长孙凛一语双关地道破二娘地英雄情结,这是大多数没有安全感的女子容易走入地误区,为了尽快找到依靠,她们通常会在自己的情感上做出草率的决定。
武二娘怔了怔,眼神一溜不溜的望着长孙凛,似是明白了对方言语中的含义。
“给你说一个名词,你知道什么叫“现象”吗?“
“现象?”
“现象是万物表现出来的,能被我们所感觉到的一切情况。比如说树叶是绿的、太阳是圆的、狗长四条腿,这些都是都是现象;战争、人的生死、贫富这些也都是现象;这些也许是老天爷早已设定好的,我们的力量过于渺小,是无法改变的。”
也许是长孙凛的言论过于惊世骇俗,需要消化的武二娘一直没有插话,似懂非懂地认真听着他说话,他继续说道:“狗的极乐世界便是能够和人类平起平坐,每日都能吃到肉骨头;穷人的极乐世界便是和富人那般住上朱门豪宅,享尽山珍海味;三娘的极乐世界便是父亲依然活在世上,每日都有糖葫芦吃。”
“不可能!”二娘突然失声叫道,看来其父的去世是她心中最大的一根刺。
“当然是不可能的,能到极乐世界的非佛即神,而人类和动物只能活在这个现实的世界中。不过换一个想法:狗虽然不能和人平起平坐,老天爷却赋予它比人类更尖利的牙齿;穷人也许生活贫苦,也许有着更温馨的家庭;三娘不能每天都吃上糖葫芦,她也不用受到牙疼的痛苦。老天爷在剥夺你一个东西的同时,必然会赠予你另一样东西。若是你什么都没得到,也不要抱怨自己穷,因为这只是一种现象,不是原因。”
“不要因为失去一样东西就急于找到这个东西的替代品,其实在你痛苦之后必然会得到一种幸福。况且在你这个年龄,还不适合去决定感情的归属,你比人间大多女孩都漂亮、聪明、坚强。一个更为出众的人,会对自己的未来有着更高的要求。现在的你并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所以不要匆忙为自己以后做出什么决定,你得想好自己想要的是什么,才能决定自己的将来。现在的你,应该尽情享受这段女孩子最该无忧无虑的豆蔻年华。”
长孙凛说完便站了起来,拍了拍她的脑袋,便转身往屋里走去。
二娘兀自一人在庭院内发怔,剪水般的眼睛幽幽地注视着长孙凛的背影,半响过后,她努嘴自言自语地嘟哝了一句:“谁说我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便转身回到自己屋内。
也许,“克娄巴特拉”的鼻子真的可以稍短一些,谁知道呢……
真真是女大不中留,呆在厢房里的崔隐娘一直聆听着外边的动静,尽管每次清晨回来总会被春花的打趣羞得无地自容,她也曾想咬咬牙夜里不去痴缠那坏蛋。只是每次她都管不住自己受其诱惑的心,最后都不由自主地往他怀里扑去。
听到屋门吱呀的声响,崔隐娘便知道是二娘回屋里了,她咬唇思索一番后,将绣花鞋鞋套上,撩起了裙摆蹑手蹑脚走到门口前面,一阶一阶地步下去。
走出房门后,借助月光沿着土墙摸索,片刻间她便撞上了一堵人墙,那人伸出铁臂一环便抱住了她,崔隐娘嗅到了那让她心跳不已的气息,便伸出粉臂环抱住他的颈项。
“你专程在此等我?”
“长夜漫漫,为夫孤枕难眠,自是在此等候月老赐我一妙人儿陪我共度良宵。”
“坏蛋!”她不依的咬住他的耳垂,却是任由他拦腰抱起。
“夫人,今夜咱们和不研究另一种新鲜姿势?”他一边抱着她往屋里走,一边与她耳鬓厮磨地蛊惑着。
“呀!”听到他的私房话之后,她更是羞红地如同鸵鸟般埋入他的怀里。
火药坊已经正常运作,长孙凛算了算也该是归家之时,毕竟单怜卿肚子里的孩子也快呱呱落地——wwwcn——只是崔隐娘与他虽是亲密无间,既又不好意思跟随他回家,又不好意思开口不让他回长安,分别在即,所以对他更是痴缠。
在长孙凛的指点下,铁匠们铸造出了有史以来的第一个切削车床。这个车床不仅可以切削螺纹痕迹,且其螺纹清晰、同心度较高,起刀、落刀点十分明显。还采用了焊接、切削、抛光、铆、镀、刻凿等工艺。金属制品的加工方法已相当精密,每件制品除了铸造、锻造之外,还采用手工打制、加工磨制并镀金、嵌银等。
张水便是利用这个车床铸造出了更为精致的螺旋弹簧和金属齿轮,这两样东西的问世就意味着可以长孙凛见材料基本备齐,他也就每日扎在火药坊的铸造处,终日和工匠们混在一起。
“你到哪里去了?”
崔隐娘转了一圈后,终于在书斋里找到了长孙凛,见他半倚在案台上满头大汗淋漓,便掏出绢帕温柔地为他擦汗。长孙凛站了起来,他身后的案台上放着一个被黑布蒙着的物体。
“咦,这是什么呢?”崔隐娘好奇地问道,见长孙凛示意让她揭开黑布,便伸手一扯,不禁惊喜地望着长孙凛,惊声叫道:“好漂亮哦,这是什么?”
案台上放着一个雕刻工艺精美的木雕品,主体是一个棕色的小木屋,门前有精致的小马车,栩栩如生地卖货郎。有拾级而上的阶梯。屋顶和阁楼是长孙凛让技艺精湛的木匠手工制作的,屋板通过手工一片片叠层拼镶而成,窗边悬挂的白色帷帘清晰可见。而这小木屋的正中是一个圆盘,上面安放着两根长针,有点像是日晷。
“上回你索要吊铃没给,这个算是补偿你地。”长孙凛笑着说道。他把这个木雕品提了起来,下面有两根用链条吊着的小圆棒正晃动不停。他拉一下链条使小圆棒提升到最高处,然后拨弄了一下指针之后。只听见悦耳的鸟鸣声响后,屋门一侧地小马车开始走动,而卖货郎肩上的担子也是晃来晃去,十分有趣逼真。
“这个东西可不只是一个玩具那么简单,你看这圆盘上标着的这些数字,现在指针指向一,就表明现在是下午一时——wwwcn——也就是所谓的午时”。长孙凛将这个工艺品的最大用处一一说与崔隐娘听。
崔隐娘看得是目瞪口呆。她先是爱不释手地捧着这个工艺品仔细端详一番,然后却是将其小心翼翼地放下之后,主动搂住长孙凛的腰,仰起俏脸,痴痴的望着心上人,献上了自己地红唇,两人沉醉在那份飘然之感,一片卿我之声,欲罢不能。
“凛郎。你真是好厉害,这般神奇之物都能做得出来。”崔隐娘一脸迷恋地望着长孙凛。
长孙凛笑嘻嘻地搂住她地细腰问道:“喜欢吗?”
“恩,隐娘好喜欢。”崔隐娘幸福地窝在他的怀里撒娇。
“收了我的礼物,那夫人该如何感谢我呢?”长孙凛得寸进尺地开出条件。
崔隐娘这时媚眼如丝地瞟了他一眼,然后咬着他的耳朵呢喃道:“你这个坏蛋。妾身什么都是你的了。你还想要什么呢?即便是要了我的命,妾身也得从了你啊……”
“不要命。只要小娘子从了我即可。”长孙凛的手已经不老实地深入她的丝绸罗衣,正肆虐抚摸着她柔若无骨的身子,崔隐娘浑身无力地依靠在他身上,任凭爱郎摆布。
正当两人干柴烈火正欲燃起熊熊烈火之际,门外却传来王大牛地大嗓门:“崔姑娘,崔姑娘,外面有人找。”
崔隐娘闻言吓了一跳,她赶紧推开了正在自己身上胡作非为的长孙凛,将身上半褪的罗衣穿回整理好,低低啐骂他一声坏蛋,便是匆匆走出去看是何人来找,长孙凛也随即跟了出去。
“表哥!你怎么来了?”崔隐娘见到来人先是惊讶地问了一声,然后神色慌张地望了长孙凛一眼。
那男子更是两个箭步的跨近崔隐娘,又惊又喜的问道:“隐娘,终于找到你了,自你离家之后,家中姨母姨父可是心焦如焚,就怕你一个姑娘家在外面出了什么事情,好在前些日子并州这边传来消息。听闻你在此处,我也就赶过来这边来找你了。”
这个所谓地表哥便是崔隐娘母亲地外甥,名叫徐俊,因父母双亡而寄居崔家,倒是甚得崔母的喜爱和信任。他虽然风尘仆仆,似是经过数日奔波,脸上微呈着倦意,可是并不减明朗熠熠地风采。一副书生打扮,却身材魁梧,相貌也是仪表堂堂。
崔隐娘见对方伸手过来想抓住自己的手,便连忙退后一步,神情紧张地留意着长孙凛的反应,见其面无表情地站在一旁,便艾艾地介绍道:“表哥,这位就是长孙家的公子长孙凛。”然后她又对长孙凛说道:“他……他是我表哥。”
徐俊这回才注意到长孙凛,他眸中射出一股莫名的神色,怪味的说了一声:“原来是赵国公府上的三公子,幸会幸会。”
“幸会。”长孙凛冷冷地看了对方一眼,皮笑肉不笑地应付了一声,便是转身就准备回去。
“凛……”崔隐娘怕长孙凛不高兴,便想赶紧上前解释。而徐俊这回也看出两人的关系不太对劲,他也跟上前去对崔隐娘说道:
“隐娘,姨母还在客栈等着你过去见她呢,她老人家听说你在此处,便是日夜兼程地往并州赶,也不曾好好歇息……”
崔隐娘听到母亲也到了并州,为人子女岂可不孝顺,她便用哀求的眼神望向长孙凛。
“大牛!送崔姑娘回城!”正在恼火当中的长孙凛说完便转身离开。崔隐娘神色黯然地看着他离去的身影,心想等见完母亲之后还得赶紧回来向这冤家解释。
乡间的黄昏是最美丽的,空旷的原野上一片萱草在微风中轻摇摆动,野草的花穗在夕阳下闪闪发光,地平线上堆着淡淡的云彩,在它的笼罩下,隐约可以看见起伏不断的山峦。只是崔隐娘完全没有心思去欣赏这片美景,在客栈见完母亲之后,她便是不顾一切地骑着马往火药坊冲去,心中期望那冤家不要对自己心怀芥蒂。
长孙凛正在他的那间厢房内看着书,见崔隐娘进来便抬头望了一眼,崔隐娘如同做错事般往前走了几步,最后停在桌子前与他面对面。
“过来!”长孙凛的声音沉了几度。
崔隐娘硬着头皮走到他的身边,她以为这样已经够近了。长孙凛待她站定了之后,出手拉下她,让她跌坐在他的大腿上,搂着她就是狂猛的热吻。
“恩……”
他的吻是那么的粗暴,弄疼了她鲜嫩的红唇。她吓坏了,槌打着他的胸膛,要他放开她,别这么折磨她。吻她其实是想发泄他胸中的怒气,直到他认为怒火有点平息了,他才离开她的唇。看到她被他吻得红肿的双唇,他不舍地以唇在上头轻点。抬起她的下颚,以舌轻描绘着她的唇形。
“那个徐俊的有没有这样对你?”
“没……有……”
被他这么逗弄,崔隐娘仅能有气无力地回复。
“那这样呢?”
他封住了她的唇,灵活地钻进她口中,与她的粉舌紧紧地缠绕在一起,反复地吸吮她口中的蜜汁。
惟一能说话的嘴被他封住了,她只能以摇头的方式表示没有。
他的吻一路滑下,在她的襟口处徘徊。
“那这样呢?”
“没有——”
长孙凛就这样缓缓地在她身上点燃一处又一处的火苗,烧得崔隐娘瘫软在他怀里。
“凛……”
他若是再继续玩下去,她一定会痛苦而死的。不理会她的哀求,他执意要问至最后。长孙凛抚着她光滑的身躯,在她各处的敏感地带挑弄。
“那这样呢?”明知没有,他也想问清楚。
要是有哪个男人敢像他这样爱抚她全身的曲线及肌肤,他定会要对方付出相当的代价。
“没……”
欲火一旦被挑起,崔隐娘根本就无法抵挡,她不要他再问一些蠢问题,她只想要他的人。她想解开他身上的衣物,却被他阻止了。
“还没呢!”
他边吻边褪去她身上的衣物,直到她全身赤裸的跨坐在他的腿上。
“他看过这样美妙的你吗?”
他的占有欲之强,强到连看一眼也不可以。
“没有,他什么都没做。”再这样被他折磨下去,她铁定会欲求不满而死的。
“真乖!”他赞赏她为了他守身如玉。“帮我把这碍事的衣服给脱了。”
得到他的应允,崔隐娘就觉得好像得到特敕令一般,慌忙地为他解开身上的衣物。折磨她的同时也是折磨自己,不得纾解的**如烈火般燃烧着他的身子,令他同样万分难受。
长孙凛将自己的**送入她的体内,开启了男女间情欲的序幕。
云雨过后,隐娘紧紧贴在爱郎身上,将头埋在他的胸膛,怯生生地叙说着她与表哥曾经青梅竹马的感情——wwwcn——
崔氏这一大族三代以来长房中,只得了崔隐娘这么一个女孩。虽然这个朝代还是一个以男性为中心的社会,父母也还抱有“生儿弄璋,生女弄瓦”的传统观念,但在社会风气如此开化的环境中,女子也获得了较为广泛的生存权利。而且物以稀为贵,崔隐娘更是崔家上下的宝贝疙瘩。
徐俊自幼儿便在姨母家养大的,他和崔隐娘只差得两岁年纪,两人自幼感情就好。当年李渊称帝,百废待兴,官府办学和私塾都没有普及的时代,崔家都是请先生在府上教学。崔隐娘也就跟着族中的兄弟一起听先生讲学,由于她平日得族中长辈宠爱,自会遭到其他人的嫉妒,每次崔隐娘被其他孩子欺负的时候,徐俊总是会站出来保护她。
平日里由于同母所生的兄长皆以长大**,崔隐娘这个书呆子也是多得了表哥在生活上的细心照顾,久而久之,两人自然产生了感情。即便是崔夫人郑氏在得知长孙凛的臭名后,也产生了退婚撮合两个孩子的念头。只是与长孙家的婚事乃是崔隐娘爷爷在世之时定下来的,崔老爷不愿意违背老人家之意,一直不同意退婚。这便让崔隐娘产生了让长孙家主动退婚的念头,正巧崔老爷为了让女儿安心嫁到长孙家,便会常说一下长孙凛的近况,崔隐娘在得知长孙凛要到并州之后,她也就偷偷离家想怂恿这位未婚郎君退婚。
若是按照正常情况而言,崔隐娘自是不会那么轻易喜欢上别人。长孙凛之所以如此轻易得手,也许原因在于:一是长孙凛不按牌理出牌,让崔隐娘恨得牙痒痒的同时,也给了两个人更多接触的机会,正所谓不是冤家不聚头。有时候冤家更容易转变成为亲家;二来长孙凛超前的博学多闻,足以镇住对外界充满着好奇心的崔隐娘。她的学识在同龄人当中算是佼佼者,但当长孙凛能一一对她解释一些前人无法解释的现象之后,怎么也能让她崇拜之情油然而生——wwwcn——
最后归结的原因应该就是让人难以预测地爱情因素,就像谁也弄不明岳灵珊为何会辜负大师兄的一往情深。而去喜欢上心术不正地林平之,也许男人不坏女人不爱也是有其一定的道理。总之,若是之前崔隐娘还是处于犹豫不决的状态,那么在失身于长孙凛之后,她内心的天平自是猛然向长孙凛倾斜。
“就是这样状况,我和表哥虽然之前互有好感,但崔家家规甚严。从未做出任何逾矩之事。谁知碰到你这个作恶地坏人,便与你做了这苟且之事……”,崔隐娘说到羞人之处,便是螓首埋在长孙凛颈项,一味紧紧抱着他。
“知道我为何生气吗?”长孙凛轻轻揉搓着她胸前的柔软,漫不经心地说道。
崔隐娘支起了被他搓得红一块,紫一块的胴体,摇了摇头,痴痴地望着他。
“这么个事情你也未曾告诉我。眼里怎么还有你夫君吗?”长孙凛捏了捏她的琼鼻。
“我……我想告诉你,只是这些日子隐娘过得着实幸福,不想说些扫兴话。而且怕你一不高兴就不要我了……”崔隐娘仿若想到什么可怕之事般,紧紧箍着他的颈项:“你若是不要我了,这世上怕也没有崔隐娘的容身之处。”
长孙凛拍了拍她紧俏的臀部。笑着说道:“谁说不要你了。胡思乱想,若是没了你这个妙人儿。我到哪找那么好地人儿陪我夜夜巫山,宵宵云雨呢。”
“你这个坏蛋,我娘都跟我说了,你最不缺地就是女人了,那方家的姐姐可被你害惨了。”崔隐娘咬了一口他的胸膛,这小女子倒是挺喜欢咬人。
长孙凛听到这话便是无奈地笑了笑,崔隐娘更是搂住他,以一种商量的语气跟他说道:“现在隐娘是你的人了,要怎样还不是由着你。以后不得做那糟蹋女子清白之事,行否?”
长孙凛无语辩驳,只得笑着点头答应。随后便是伸手在她胸前胡抹了一把,惹得对方又是粉拳袭来以表示矜持。
“好了,刚才都顾着生气了,应该由我这东床去拜访岳母大人了。”
“岳母?”
“哦,也就是你娘我的外姑崔郑氏夫人。”
在崔家经营的客栈后院内,长孙凛见到了他的丈母娘崔郑氏,一个身着素色窄袖衫襦和长裙,梳着半翻髻,风韵犹存的妇人。
“小婿长孙凛拜见外姑大人。”
崔郑氏也不回礼搭腔,只是望着长孙凛不说话。
长孙凛尴尬不已,又厚着脸叫了一声:“外姑……”
“娘……”崔隐娘见情郎吃瘪,便是上前为其解围。
崔郑氏两眼一瞬也不瞬地注视着长孙凛,与想象中的那个欺男霸女的恶女婿不同,眼前这个头戴低平幞头,身着绿色衫的少年倒是一个难得一见的俊秀男子,只是传出地名声过于恶劣,让她一直对其都没什么好印象。她也是出身于豪门世家,知书达理,自是不看中那些身外之物。本来看着自己外甥和女儿感情甚好,也就有了顺女儿之意,亲上加亲地打算。只是再见隐娘之后却发现她的态度是一百八十度转弯,不仅对自己青梅竹马地表哥冷冷淡淡,而且和自己的母亲没说上几句又是匆匆离去。让她不禁对这个传说中的少年人产生了好奇,短短两月的相处时间竟让女儿的变化如此之大。
“不必多礼,我家隐娘尚未过你家门,外姑这一称谓不太合适。”
长孙凛闻言满脸尴尬之色,他是过惯了美国的速食生活,从未看中这些礼节礼仪,若是以前怕是秉着合则一起不合则散。只是在现在这个依然重视女子贞洁的封建年代,既然和人家女儿关系都到床上了,也就该负责下去,自然也就尊对方为丈母娘。
“伯母……”他悻悻地改称呼道。
“娘……”崔隐娘这时已是胳膊往外拐,不好意思直说自己想过对方家门,只得搂着母亲的手臂撒娇,语气中对母亲的态度有所不满。
同样尴尬的还有徐俊,他没想到两月前还俊表哥前、俊表哥后的少女竟然已投入他人怀抱。而再次见到隐娘,他发现那个平日里爱着男装,只知读书不懂女红的表妹,精心打扮之下竟是这般有女人味。大凡男子若是见到往日里对自己倾心的女子另投他抱,心中或多或少会有失落感,更何况两人自幼一块长大,积攒了多年的感情。只是自家姨母在,他也不便插话,只得站在一旁不言不语。郑氏微微颔了一下首,爱悯的望着自己疼爱的女儿,问道:“怎么我家闺女两月未见,却是维护起未婚郎君来?”
崔隐娘微红着脸颊,低着声音向母亲说道:“娘,以前之事那是女儿少不更事,以往之事已过去了,”她羞涩地望了长孙凛一眼,然后低低地说道:“女儿愿意嫁到长孙府上。”
郑氏微微摇了一下头,轻着声音说道:“那小子哪点使你丫头如此着迷?”
“不嘛!娘……”崔隐娘娇羞的说了一声。
“常言道女大不中留,果真不错。”郑氏见崔隐娘那份喜悦欢欣的神情,半揶揄半感慨地说。
“不,娘,女儿和他会好好孝顺你和爹。”崔隐娘煞有其事的回答。
“你这不是在说傻话,嫁到人家府上自是要孝顺公婆,怎能还想着娘家之事,好在你婆婆倒是一个好说话之人,若是嫁到一挑剔的家里,那可有得你苦吃的。”崔氏无奈地点了女儿额头,这个女儿什么书都看,就是不曾碰过《女训》之类的书籍。
“娘,那你得教教女儿如何做人妻子。”崔隐娘依偎在母亲怀里,她对嫁到别家也是毫无准备。
“好,那你就跟娘一起回去,好好做准备。”
“回去?”崔隐娘一怔,脱口问道。“怎么?总不会有情郎,便不愿陪娘一起吧?”郑氏打趣道。
长孙凛见母女二人说着悄悄话,他也就无聊四处打量,见客栈小二带着王大牛匆匆赶来:“校尉,京城传来紧急书函!”
也许是后人的浮想连篇将长孙皇后在历史上的位置捧到一个高处,但史书上的种种事迹上看,即便是最挑剔苛责的人,也会为其贤惠兰心而油然而生敬佩——wwwcn——
无论是必然还是偶然,毫无疑问,在曾经的历史长流中,长孙皇后的过世就像是贞观时期的分界点。前期李世民虚心纳谏,朝政清明,后宫一片祥和;后期则出现了太子魏王争位,兄弟阋墙之事;而武则天也是在次年被选入宫中,走上了以皇后称帝的道路。
长孙凛接到的急函,便是长孙无忌告知其皇姑已是重病卧床,临终前想见一见他这个侄儿兼未来女婿。事态紧急,长孙凛接到此函后,拜别丈母娘后,便是连饭也顾不上吃,赶紧回屋收拾行李打算连夜兼程赶回长安。
“呜呜……哥哥,你还会回来看三娘吗?”自长孙凛到武家向杨氏告别,小姑娘就一直巴在长孙凛的怀里,不愿放他走。她的粉嫩脸颊红扑扑的,深邃的大眼睛已是泪水汪汪,长长的眼睫毛忽闪忽闪地望着长孙凛。
“当然,下回哥哥再见到三娘,会给三娘讲更多的故事,买更多的糖吃。”长孙凛笑着一把将她搂在怀里,有时候孩子毫无掩饰的童真更能感动人。
“三娘不要哥哥给三娘讲故事,也不要哥哥给三娘买糖吃,哥哥可以留下来陪三娘吗?”粉粉的小女娃嘟着红润的小嘴儿,跟哥哥讲条件。
长孙凛笑着刮了刮她的小鼻子,这时杨氏从屋内出来,手上整了一个包裹,见女儿还在胡闹。便一把将她拖到身后,斥道:“你凛哥哥有急事回京,小女孩不得胡闹。”然后便将手中包裹递予长孙凛,笑着说道:“这些日子多得你和诸位军爷的照顾,这里是自家腌地一些肉脯。小小意思,不成敬意。”
长孙凛见盛情难却,说了感激话之后,也就笑纳了。杨氏见他往屋里望了望。便知他在寻二娘,忙道:“再等一会儿,二娘这傻闺女不知为何非要洗澡,三郎你晚些启程便可等她出来——wwwcn——”
“算了,杨婶,麻烦你替我转告给二娘一声。”长孙凛看时辰已是不早,长安那边怕是等不及。他将崔隐娘抱上马后。自己也跃马而上。她由于要跟随母亲会清州,与长孙凛分别在即,执意要将长孙凛送到城门之外,而尤猛和春花只得远远地跟随其后。
正欲骑马奔驰的长孙凛似乎感觉到什么,无意再回头往那小院望了一眼,却见一个身着米黄色紧身单衫的少女,伫立在门前,纤手扶住门扉,芙蓉面似是巧施胭脂水粉。点唇画眉,头上已梳理了发髻,插上金簪步摇,容貌焕然一新。红唇紧闭,弯弯的秀美下。一双眼眸深沉清澈恰似秋水。一霎不霎地注视着长孙凛的身影……
江淹诗曰:“黯然销魂者,惟别而已矣!”
远山地夕阳正在渐渐沉没。天边消逝了最后一缕晚霞,横展的树林笼罩着烟雾。乌鸦也回巢栖息,暮霭茫茫,水波渺渺,映衬着长空中几只南飞的大雁。长亭边上杨柳依依,满地落叶随着清风飞旋。
崔隐娘面颊上胭脂淡淡,美丽的娥眉下明亮深情地双眸此时愁绪万千,清澈泪水断断续续。她将一块随身携带的一块碧玉,连同一封书笺一起交予长孙凛,然后小手便是紧握着他不放。她的小手冰凉,却传递着炙热的爱意,让他想到一句歌词:“纤纤小手,让你握着,让它握成你的袖”。
“等我到清州去接你过门。”长孙凛一把将她搂入怀中,远处的尤猛和春花都不约而同地别过头去,春花还掏出手绢擦拭着脸上的泪水。
“夫君,你一定要来,不然隐娘会死地。”崔隐娘点了点头,紧紧地搂住长孙凛地腰,柔若无骨的娇躯窝在他的怀里,已是泣不成声。
共你挽住了握过了
愿你挽住再不放开
千般温柔这纤纤手
万缕热爱在渗透
骏马嘶鸣着驰跃而飞,枝头上翠鸟的叫声凄婉动人,可惜这一片清歌,都附于寂寞的黄昏。崔隐娘伫立远望,秋风吹来,罗裙轻拂,痴情地目送心上人渐行渐远。但见远水缭绕,孤云漂浮,心中充满了悲苦、离愁别绪,犹如陌上连绵的芳草,涌上心头。望极天涯,望穿双眼,直至看不到他的身影……
长安太极宫,立政殿是出奇的沉闷,空气好像凝固了似的,布满了悲哀地气氛。一股股中药气味从立正殿的寝殿里飘出来,里里外外的人呼吸显得异样艰难,有人眼里闪动着泪光。
李世民的面容灰暗发黑,眼睛凹陷进去,空空洞洞,毫无神采。身为皇帝的他这时也是束手无策,只得眼睁睁地看着爱妻遭受病痛地折磨。他从宫女手中接过参汤,用匙喂了一点到皇后嘴里,只是她连水也咽不下去,喉咙管里直是呼噜呼噜地响。
长孙皇后扫了一眼正伫立在一旁,哭得泣不成声地孩子们,望到长乐之时她眼皮动了动,李世民明白妻子之意,他凑过头去低声说道:“三郎正在往京城赶回,无垢放心,我会给长乐一个好姻缘。”
“雉奴、兕子、小囡尚小,烦皇上多担一份心。臣妾在生无益于人,也不可死害于人,只要依山筑坟,用木瓦做葬品即可。“
“恩……”李世民声音哽咽,轻抚着爱妻柔软的秀发。
“长孙阁老到!”在太监地通传之后,长孙凛跟随着长孙无忌和窦凤,急星流火地往立政殿寝殿飞奔,而长孙冲三兄妹因远在扬州,所以无法赶回来。望着原来明艳照人的姑姑此时已是瘦骨嶙峋,两边的颧骨高高地凸起,长孙凛心中徒地泛起一股凄楚的感觉,鼻子酸酸的,眼睛被泪水蒙住了。
“凛儿……丽质……”,和兄嫂叙话后,长孙皇后喘息了一阵,蠕动着干裂的嘴唇叫两个孩子来到跟前。长孙凛箭步走上前去,扶住几乎快哭岔气的长乐,双双伏在御榻边上。
锦被里一阵悉索,长孙皇后勉强地伸出颤抖的双手,将两个孩子的手都握着,她胳膊上的骨头仅仅裹着一层皮。
“凛儿,我把丽质托付于你,日后你要好好善待我女儿,不得再像以往那般在外胡作非为。”
“姑姑请放心,侄儿一定对丽质姐姐好!”握着长孙皇后细如鸡爪的手,长孙凛忙不迭地连连点头,眼泪如同被捅破了泪腺般潸然落下。长乐更是柔肠百结,涕泪交加,呜呜咽咽哭个不停。虽然日思夜想的情郎就在身边,可是母亲的这般状况让她伤痛不已。
“母后,不要离开丽质……”长乐的声音颤抖,几乎伏在了母亲身上。
“傻孩子,死生有命,不是人力所能为的。”长孙皇后又咳又喘,声音低得嘶嘶的。
宫女们带着李治、晋阳、新城三个孩子匆匆赶到,长孙凛便扶着长乐到一边,让三个孩子跟其母亲告别。李治跪下请安后,脆蹦蹦地问道:“母后,病好些了吗?”他还以为母亲只是卧病在床。
“母后,兕子给您揉揉腿。”晋阳爬上了御榻,奶声奶气地说道。
“乖孩子……”长孙皇后望着三个年龄尚幼的孩子,眼圈不禁红了起来,呼吸艰难异样。李世民见状便走过去抱住了她,小声安慰着。
“但愿皇上能亲小人,远君子,接纳忠言直谏,摒弃谗言,减少劳役,停止狩猎,臣妾在九泉之下,也死而无憾……”长孙皇后的声音越来越小,到了最后便什么也听不见了,如同春困的少女,瘫软在丈夫的怀里,慢慢地阖上了双眼。
“呜呜……母后驾崩了!”
霎时立正殿内传出摇山震岳、撕心裂肺的哀哭声,殿内的皇子公主跪下一片,其他人等也都一一下跪。
长乐悲伤得如万箭钻心,心如刀绞般疼痛,不能自持,她抱住了长孙凛的身体失声哀号,哭得天愁地惨,几乎昏阙过去。长孙凛扶住长乐,眼里噙着泪水。此时心如潮水一般涌动,千波万浪,层层叠叠,又如交结在一起的麻纱,理不出个愁绪。虽然他这个半路侄子与这位姑姑相处时间不长,但他也对这位传奇女子的至真,至慧,至情,至善油然敬佩,她配得上后人给予她的赞誉——上善若水!
离开皇宫后,长孙凛快马加鞭,旋风一般驰回长孙府,腾身下马,大步跨进府门他赶回长安后,便在城门被长孙无忌派去守候的禁兵直接带到太极宫,未曾回到家中,爱妻近在咫尺,自是让他十分挂念——wwwcn——
这些日子单怜卿夜夜冷衾孤枕,独守空帏,默默咀嚼着思念的苦果子。白日里倚门翘盼,望眼欲穿,期待着夫君的归来。那急骤细碎的马蹄声,对于她来说,是再熟悉再亲切不过的天籁之音,敲得她心头如醉,召唤她快步出迎。
风尘仆仆,一身蓝色阑衫已是满身黄土,俊逸的脸庞也是一脸的灰尘,唯有两只眼睛还黑白分明,这是单怜卿时隔两月后再见到夫君的第一印象,虽然没有维持着往日清清爽爽的俊逸与优雅,但却不妨碍她不顾一切地往爱郎张开的双臂里扑去,当然这个动作需要慢动作进行,毕竟她肚子里还怀着九个月大的孩儿。
听到了爱妻的娇言软语,再看到她大腹便便的模样,融融温情洋溢在长孙凛心田,亲人逝世带来的悲伤抑郁有所缓解。他也不顾爱妻的反对,猿臂一伸,将其拦腰一把抱住,往两人的卧房走去。
“你快放我下来,下人们都在看着呢。”单怜卿娇嗔地捶打着夫君的肩膀,只是力量有等同于无。
“看着就看着,大不了在他们的工钱上扣些作为免费看戏的补偿?”长孙凛笑着打趣地说道。
“瞎说,这哪有看戏的,你这个坏胚越来越口无遮拦。”
等侍婢端来备好的热水,单怜卿也不让他人动手,示意侍婢丫鬟全部退下,她自己细心地湿润了巾帕,轻柔的为丈夫洗去满脸的征尘。待长孙凛坐下后,她又捧上一杯香喷喷的湖州紫笋茶,自己则甜甜地守候在一旁,看着夫君慢慢地啜饮。
“坐过来。让夫君抱抱。”长孙凛见她挺着大肚子站在一旁。伸出左手拉着她的小手,右手轻拍大腿。示意让她坐到大腿上。
单怜卿的一只小手轻轻捏了捏爱人粗糙地大手,摇了摇头笑着说道:“若是往日妾身还可,只是现在已是这般模样——wwwcn——怕是胖了也丑了。”她另一只空闲地小手抚了抚凸起的腹部,举世无双地容颜散发着母亲的韵味。
长孙凛却是不管那么多,利用惯力把她给拉了过来,然后扶着她坐在自己身上,吻住她殷红的香唇。单怜卿娇躯轻震一下,便是回以热烈地拥抱,两人在唇齿交流之中宣泄着相思之苦。
及至单怜卿几乎窒息,长孙凛这才松开紧搂着她的双手,轻轻抚摸着她椭圆的小肚子,与她鼻尖对着鼻尖。笑着问道:“这些日子可苦了你,宝宝有没有欺负他娘亲?”
单怜卿掠了一下披散的乌发,醉心的望着爱郎的玉面,轻启红唇甜蜜地说道:“这个孩儿可乖了,平日里不甚吵闹,只是偶尔踢踢擂擂,也是轻手轻脚的。”
“不愧是我长孙凛的种,还未出世就懂得孝顺母亲。”
“不要脸……”单怜卿轻轻咬了咬长孙凛坚挺的鼻梁,不禁也笑了起来。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月光如水。赵国公府是一片静谧。用过晚膳后,知趣的奴婢仆役们都干完了自己该干地活计,悄悄地退了出去。
长孙凛在与妻子用兰汤沐浴过后,两人轻轻相拥回到了寝屋。洗过澡后一身清爽的他这回说什么也不让单怜卿服侍上床,而是反过来体贴地为其脱下绣鞋。褪去长裙缦衫。在解下绾发的碧玉簪钗和玉搔头后。单怜卿身无一缕,一头宛若黑缎般的秀发垂落腰间。不经意耳后飘荡的几缕,更显出明媚中的一丝慵懒。
“坏人,你还想着那丑事,也不怕伤着孩子。”单怜卿见爱郎眼钩钩地望着自己,以为对方心存不良,便是抚着肚子提醒他道。
虽是见过无数次她完美无缺的娇躯,长孙凛还是为单怜卿此时带有一种孕味的美丽所吸引住。他笑着摇了摇头,脱下鞋子上床去从后面搂住她。
单怜卿幸福地将柔软的身子窝入他的怀里,闭上眼睛侧着粉脸与他地硬扎扎的胡茬贴着,沉醉在温馨的幸福当中。
长孙凛深吸一口,闻到了她秀发那熟悉的悠悠清香,幸福感觉油然而生。有人说爱情会留在味蕾当中,此话也许不假。
长孙凛轻轻地搂着这个容易满足的小女人,吻了吻她地秀发,内疚地说道:“本该将你风风光光地娶入家门,可现在姑姑大丧,只能过些时日再定此事了。”
“无事,怜卿只要能和夫君一起,这些礼节便是一堆粪土,不入我眼。为妻为妾皆无所谓。”单怜卿轻掩他地唇,笑吟吟地说道。
长孙凛却是搂着她,一脸正色地说道:“我长孙凛只有妻子没有妾。”
“夫君,我很幸福……”单怜卿在心上人耳边喁喁私语,表达着她难以言喻的甜蜜。
“睡吧,明日还要起早呢。”
夜露悄悄降临,楼阁在树荫遮蔽下露出一角。一轮明月照过厢房,花影悄悄东移,栏杆地影子静静地映在厢房的墙上。
也许是因为过于疲劳,长孙凛睡了两个时辰不到,便忽然醒了过来。隔着迷蒙的夜雾,依稀能听到铜壶滴漏的龙嘴里流出点点滴滴的水声。屋里的灯烛已经结起了灯花,就要燃尽,胡床侧边小香炉里的熏香也快烧尽。
看着睡在身边的单怜卿香甜的睡意,她嘴角上还带着浅浅的微笑,双手搂着他的手臂,粉脸紧紧贴在他的肩膀上,唯恐夫君会在她熟睡期间离开似的。
长孙凛笑了笑,轻轻地吻了吻她的红唇,然后便是轻柔地将她的双手放下,轻手轻脚地起身下床,趿上鞋子走到桌子前拿起茶壶正欲倒茶,却发现茶壶里已是没有茶水,原来下人早早退下,也没了个端茶倒水的人伺候。
他正要拿着茶壶出去寻些茶水,却不小心碰掉了桌面上的东西。定睛一看,原来是分别之时崔隐娘交予他的信物,被他洗澡前放在了桌子上。因为连夜赶路,回来后又忙于丧事,他一直都没看。
长孙凛便放下手中的茶壶,将灯烛拔亮,打开了手札。这是一张质量上乘的“鱼子笺”纸,上面印有清雅的夜百合花纹,还隐约散发这蔷薇露的馨香。最先映入眼帘的是一个粉色唇印,他不禁欣然一笑,可以想象得到羞涩的小女人悄悄涂上口脂往纸上轻柔一印的情形。
接下来是灵巧飘逸,笔画瘦劲的草书字体,崔隐娘的毛笔字确实写得非常漂亮,即便是不看字里行间的内容,但看这字迹也是极为赏心悦目。长孙凛看着看着便不禁皱起眉头,原来这是一份优点单,在“表哥”一栏的下面罗列着种种优点,而“长孙凛”一栏是完全空白。
他不禁哑然失笑,这个小女人也许是在故意气自己。只是当他随意翻到后面之时,又看到了一份缺点单,在看完小女人在自己名字下罗列的种种缺点后,再看另外“表哥”下面的那一栏,只有简简单单的四个字——“他不是他”,长孙凛心头顿时一暖,闭上眼睛吸了一口气,想象他的女人那张清秀的小脸,突然有一种“夫复何求”的感慨。
合府上都睡静了,长孙凛提着个茶壶往厨房里走。夜里清风瑟瑟,树叶沙沙作响,正在摸索着往前走,忽觉劈空伸过一只手来,拉住了他的臂膀。长孙凛直觉得那小手纤细滑腻,接着那人贴过脸来,只觉得香软温暖。
“弟弟走了多日,怕是将姐姐给忘了。”只听见悠悠的声音传入耳朵,长孙凛便看见了萧氏那张如娇似嗔的粉脸,月色照耀下,弯眉凤目,顾盼中清波流沔,忽闪间风情万种。酥胸挺耸,丰臀微翘,腰肢纤细仅可盈握。
“姐姐好似瘦了些许。”长孙凛挑了挑浓眉,抱着双臂打量了对方一番。
“君若扬路尘,妾若浊水泥,浮沈各异势,会合何时谐?”萧氏低低地吟着那首《明月上高楼》,声音隐约蕴含着伤感之意。
“爱也罢,恨也罢,过眼云烟一刹那,有缘无缘前生定,今世嫁。”长孙凛笑着脱口回答了一句,便是潇洒地转身离开。
由于皇后的临终遗谕,长孙凛便成为了正式的准驸马爷——wwwcn——他也得以身穿孝服,跟随诸位王公大臣,步入太极门,进殿瞻仰长孙皇后的遗容,随同皇帝李世民举行大殓礼。而其他诸王在外地担任都督、刺史的,也都纷纷前来奔丧。
长孙凛走入以太极宫正衙太极殿做殡馆,只见殿内悬挂金凤锦帐,外披白绫帷幔,梓宫停放在当中,灵前设置铺着黄缎绣凤褥子的花梨木宝榻。宝榻前面设花梨木供案,上置银香鼎、烛台和花瓶。供案前排开了三个花梨木香几,中间的几上放置着银烛檠羊角灯,两旁分设莲花瓶案和谥册宝印案,以及早、晚膳案和供果案。殿门外陈设仪仗器物,左侧置金缎绣凤的引幡。
安置毕,入殓,发丧——正式发布长孙皇后崩于立政殿的噩耗。发丧期间军国大事,不可停顿。朝廷日常事务,委托有关官署衙门处理。取消各种远征及规划中的土木建工项目。
唐朝是封建社会最为繁盛的时期,各种体现封建等级制礼仪的发展登峰造极,丧葬礼仪制度甚是繁缛。满朝文武肃立默哀,长孙凛在跟随做了十来道礼仪程序后,他这个现代人不免也觉得枯燥无聊。虽然表情依旧是一脸肃穆,只是两眼会左顾右盼地打量着各位皇族大臣。首先引起长孙凛注意的是靠得最近的齐州都督齐王李佑,乃是阴妃之子。这人容貌倒是长得不差,只是身形魁梧、熊腰虎背的,倒更像是皇子身边的一个卫兵,也许跟他平常喜欢射箭、打猎……只见他此时正低头嗷嗷干嚎个不停,长孙凛不禁觉得好笑。这厮想来现在也许在招募豪杰准备造反,此时却在皇后灵前装出一副伤心模样,看来的确是人不可貌相。
第二个人是郁林王李恪,乃是杨妃之子。他的皇室血统倒是最纯正。父母一个是皇帝一个是公主,相貌和其父李世民有几分相似,也是一个英武之人。此时正默默立在一旁吊唁。
第三人是魏王李泰,肤色白皙,五官端正,其相貌应是随母亲长孙皇后,为何这般说呢?因为他这个外甥的身形——wwwcn——长孙凛这个正统的儿子更像长孙无忌,浑身长得胖呼呼的,就像发起地面团儿一般,大肚子如同被套了游泳圈似的,很难看出其美少年的模样来。而这时他正辛苦地伏在地上悲痛欲绝。呜呜咽咽地哭个不停。
李泰现在应该是得意之时,他从小勤学好问,年纪愈大,求知**愈加强烈,才气和灵性也日渐显露出来,因此深受父亲李世民的宠爱。
介弟的意气风发,若在皇宫中。则是太子的威胁与阴霾。李承乾作为长子,在丧礼中自是担任着最为重要的角色。虽然他现在依然可在东宫为父亲料理朝政,裁决国事,但李世民对李泰愈加地宠爱,正如一把剑时时悬在他的头上,威胁其太子的地位。
若不算昨日不明身份的匆匆照面,长孙凛今天算是第一次见到李承乾,这位太子相貌倒也长得端正,身材也比魏王好许多。也许是私生活过得混乱,脸色过于苍白。即使是口唇也没有什么血色。
李承乾似乎意识到有人在看着自己,他眼神瞟了一圈后,与长孙凛的眼神在空气中碰触,李承乾看长孙凛地眼神里带着阴郁和复杂狠利。
长孙凛自是看到了对方这一神色,以前的长孙凛常常出没于秦王府和皇宫,与李承乾年龄也接近,按理来说两人应该感情比较要好才对。而对方这一个眼神似乎看他如同敌人似的,难道两人以前有过什么过节?不过长孙凛怕也是问不出个所以然,毕竟当年即使两人有过什么矛盾,在长辈的眼里。也不过是小孩子打打闹闹,没有谁会把这些事情看得太重。
正当大家默哀吊唁之时,肃穆庄重的大殿内突然传来一声“扑哧”的笑声。
长孙凛不禁纳闷了,在如此肃穆的皇家葬礼上,竟然有人笑出声来。他也好奇地便随着大家地眼神朝笑声出处看。要知道这种场合。是不能笑的。大臣只可以低头蹙眉,热泪滂沱。谁的眼泪多,表明谁忠君爱国。
“谁?!是谁?!”皇后的逝世,本来就对李世民的心灵产生了极大的打击,他此时两腮塌陷,眼窝上又加了一层黑圈,空空洞洞,毫无神采,就在此等伤心之时,却听到有人在这时笑出声来,更是让他大为光火。
只见一身着四品官服,五短身材,相貌平平之人抖抖索索地走了出来,跪在大堂上连连磕头认错。
“许敬宗!尔敢如此大胆,在皇后灵前这般无礼?!”李世民怒斥道。
许敬宗?这人便是后来谋逐褚遂良,谋害长孙家的奸臣许敬宗?长孙凛听到这名字之后,便是把这人打量了数番。
“皇上,臣并非是在笑皇后,只是……只是……”许敬宗看了看长孙无忌和欧阳询两人,索性将笑因盘出。
原来中书舍人许敬宗站在队伍前列,在他前面的,是长孙无忌和欧阳询。长孙无忌长得方面大耳,体格宽胖。率更令欧阳询瘦得两腮没有三两肉,像一束干柴。想到长孙无忌和欧阳询曾经互相写诗嘲笑对方,许敬宗当时禁不住“扑嗤”一声,笑了起来。长孙凛听到这一番解释后不禁翻白眼。这家伙也太轻佻了吧,没想到自己父亲和许敬宗的恩怨根源始于一个笑声。
然而这是在触动皇帝的痛楚,怎么解释也没有用?许敬宗当场李世民被逐出殿堂,贬官洪州,当司马。
这个世界上有人死亡自然也会有人出生。正当长孙凛正在享用光禄寺为吊唁官员准备地膳食时,有一个小太监却急急忙忙地给长孙凛传来消息,说是独自在家的单怜卿腹部疼痛难忍,可能孩子就要降生了。
长孙凛这下可着急了,他赶紧跟未来岳父说明原因,便急匆匆地走出皇宫骑上马,心急如焚地操近路往家里冲去。
长安城里暖风暄人,秋色宜人。
长孙凛想到自己就要再得一个孩子,心中激荡不已,他一时加快了马速,任清风吹来,灌入衣襟,呼呼生风,整个人像要飞起来一般。不多久,便到了一条小巷,除了这条小巷便是出了皇城到外郭城。
而这时前面也飞来一高头黄骠马,马上坐有一人,也正急速向长孙凛的方向迎面飞驰,由于巷子过于狭窄,容不得两人同时擦过,那马上之人便高喊道:“快后退!给我让路!”
若是在平日里,给对方让路也无所谓,毕竟总要有人拥有交通道德,只是是今日特殊情况。长孙凛脆勒住了马,停在路中央,冷眼看着前方,并无躲闪之意。
“快退后,找死么?”马上那人大喊一声,但见长孙凛动也不动,勃然大怒,举起手中的鞭子便向他挥了过去。
长孙凛微微一笑:“找死的,是你。”
话音未落,他已经出手,对着迎面而来那高头大马一掌劈去,只听得马儿发出一声长长的嘶叫声,前腿下跪,轰然倒地,马上那人被重重甩了出去,狠狠摔在地上。
“你!你竟敢对我出手!你知道小爷我是谁吗?!”那人摔得不轻,好半天才爬了起来,面色阴沉、怒气冲冲地找长孙凛算账。
只见此人一身华服贵饰,皮肤雪白,高挺的鼻子,薄薄的嘴唇。一眼看上去,倒是一个绝世美少年,只是他一身的脂粉味太浓,尤其是那软绵绵的声音,让长孙凛不禁鸡皮疙瘩直冒,一个大男人跟女人似地,这也太让人作呕了。
“快给我滚开,不然管你是谁,还得挨我一掌!”长孙凛骑在马上,浓眉一挑,一脸极不耐烦的样子。
那少年气得浑身哆嗦,一把抓住长孙凛的马,大声叫道:“好小子,你给我下来。今天不分个你死我活,我称心绝不罢休。”
称心?这名字怎么那么熟悉?长孙凛哪有时间管那么多,他双腿一夹,马鞭一策,身下骏马昂起头嘶鸣了两声,竟是猛然冲了出去。少年因为抓着马绳,也被带着跑了两步,松开手后,因为惯性往后趔趄了几步,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长孙凛骑着马跑远的背影。
天色向晚,月儿升起,皎皎如同白日——wwwcn——
殓礼过后,太子李承乾闷闷不乐,脸上悲伤沉痛。太子舍人于志宁小心翼翼将他扶上车子。
“太子,咱回东宫?”于志宁问。
“不回东宫,咱还能上哪?“李承乾一脸凶巴巴地不耐烦说道。
寂静的宫城里,车轮在砖地上轧过,辚辚作响。
长孙皇后去世的消息,给李承乾的打击宛若满月婴儿听霹雳般——骨头都要震碎了,这两日心头压着一层乌云,脸色如挂了霜一般煞白,垂头丧气,唉声叹气。不断回想起母后临终前与自己的最后一次对话。
卧病在床的长孙皇后不知从哪里听到了李承乾整日不入书房,在外面玩物丧志的事情,便传唤他到自己病榻前,训斥道:
“你这个孩子,贵为太子,怎可终日在外玩物丧志,不务正业?常言道:玩耍无益,你难道不明白这天下最无益之事,不过是游玩戏耍?而且太子妃好心相劝,你不但不听,还要打人,你,你,你这个孩子实在太不长进了……”
长孙皇后说着说着,一种恨铁不成钢的心思让她心绪难受,她又咳又喘,双手捂着疼痛的胸口,呼吸也变得急促和梗塞。
李承乾本来就吓得肌肉紧缩,见母亲这般光景,便是上前去给她捶了一阵背,见母亲舒服许多,便低着头跪在母亲床前:“儿臣知错。请母后息怒。”
长孙皇后气过之后。心绪平静多了,她看着长子低头顺眉的模样,叹了口气,说道:“唉,你年少时也是一个灵敏聪慧的孩儿。为何会如此消沉下去?你表弟凛儿虽说也性格大变,可他那是有原因地,现在凛儿长大了也开始懂事了。你这个孩子自小被这宫中兵卫保护妥当,在宫中无忧无虑,怎生还是这般模样?”
李承乾听到母亲说到长孙凛,复杂地表情一闪而过。他垂着双肩,显出一副可怜巴巴的样子:“母后。我控制不住自己。玩就非要玩个够,久而久之,就对自己丧失了信心——wwwcn——”
“汉王经常到东宫?”
“常来,常把宫外的奇闻异事告诉我,而且变着法子教我玩耍,做游戏。”李承乾瞅了母亲一眼,最后忍不住百感交集地抽抽噎噎哭起来,肩头剧烈地耸动着:“自从骑马摔伤左腿后,我走路不方便。一瘸一拐的,自愧形象不如青雀和恪儿,害怕太子的位子会……坐不稳。”
李承乾地这番话便把内心久久隐藏的心事给透露出来,长孙皇后晃了晃,便摸着他的脑袋叹道:“不要瞎猜瞎想。你走路吃力是腿受了伤。本来就不瘸,也不明显。况且你父皇从来不曾说过要更换太子,而且处处树立你威望。太上皇去世之后,皇上为汝祖守孝,放心将国中细务托你处理,证明他对你的信任。”
“孩儿猜不透父皇心中所想,只是近日里见父皇对青雀颇为宠异,只因其腰腹洪大,便免其趋拜,且允许青雀乘坐小辇至朝殿。”李承乾一脸不平地说道。
也难怪李承乾会心存不平,毕竟李世民宠魏王宠得有些过分,若是他心疼儿子跪拜步行辛苦,免掉一些宫中礼节倒也不为过。只是老大李承乾也有腿疾,他行跪礼和步行至朝殿也不见得比李泰轻松,怎么就不见李世民免了太子这些礼节?
而且这魏王也是不知收敛,自持受父皇宠爱,不肯在太子面前示弱,甚至还有些藐视太子。这世上诸多不平之事都始于不公的待遇,如此一来,必然在这一母同胞兄弟间种下一颗定时炸弹。
皇后听了太子之言,愣了半响,她也许是想到了曾经的玄武门事变,神情严肃地对太子说道:“有本宫在,谁也休想动你太子之位。”
“多谢母后,”李承乾止住哭声,“有母后的这话,儿臣就好比雨过天晴,云开雾散。”
“你这孩子,既然身为太子,以后便是一国之君,不可忘乎所以,胡作非为。青雀也并非有意夺你这太子之位,只不过你父皇念他勤于学问之事,心中多了几分欣赏,也并非恩宠有加。你这个做哥哥地,心胸要宽广,兄弟之间,一定要和睦相处。”
“儿臣绝不辜负母后地期望!”李承乾热泪盈眶。
本来吃了定心丸的李承乾想到母亲已去,而自己的太子之位尚未稳定,不禁柔肠百结,涕泪交流,心头充满了不详和绝望。胸口就像呆着一坨大石头,沉重得难以忍受。
“母后!”他用头在殿柱上碰撞,额头碰破了,血流满面。太子这一疯狂举动,吓得东宫之人赶忙上前阻止。李承乾只觉心绪烦躁,狂怒地砸花瓶,摔东西,又嚎又叫,又哭又笑。宫里之人见劝阻不了,又不得不管,甚是无奈,躲在一旁直哆嗦。
“快!快去请太子妃来!”一位宫女说道。
“太子妃来了也无用,赶紧去请称心小爷到东宫大殿来。”平日里贴身服侍太子的奶娘遂安夫人自是知晓太子之事,连忙唤来一太监去传话。
约莫过了一柱香时间,只见一美少年匆匆来到正殿当中,这少年十五六岁的样子,衣着艳丽,乍一看好像是个女的,姿容赛如少女一般姣好秀逸。而李承乾本来就因为长孙皇后的丧礼心力耗尽,再加上刚才的一阵宣泄,已是疲劳不堪,一个人呼哧呼哧地坐在正殿的地板上直喘气。
“喏,殿下哥哥,怎可这般伤及您这千金贵体,这地上可冰凉冰凉地,眼下已过暑日,天气也在变凉,赶紧起来,不然冻着身子,称心可会心疼的。”
若是常人听到这美少年嗲声嗲气地说话,不免会头皮发麻,然而李承乾见其桃红葱白,娇滴滴的,心中甚是喜欢,揽着他亲了一口,便道:“称心啊,称心,本太子给你改这名字是改对了,能歌善舞,善解人意,称得我心。唉,母后已去,父皇也不喜我这瘸腿的儿子,便是只有你这妙人儿能贴我心。”
“殿下哥哥乃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太子爷,在称心眼里就是那英武雄才地伟男子,怎可说出这般丧气之言,那魏王不过是一个身材臃肿,只会拍皇上马屁地小人,即便此人蒙住皇上眼睛,得意一时,他日殿下哥哥登上皇位,必然有他受的。”称心独精淫术,自是知道如何安慰男子,他故作媚态一个媚眼飘了过去,勾得李承乾是心猿意马,若非此时孝服未脱,他必然……
这时从殿门外大踏步走进一个人来,此人约莫二十多岁,膀大腰圆,嘴里还高声叫喊道:“太子侄儿,侄儿太子!”
李承乾听到声音,便知道是谁来了,搂住称心地小腰笑道:“我那位混蛋叔又来了。”然后又转头向李元昌说道:“王叔似乎许久没来东宫了?”
来人是汉王李元昌,两人最为友好,彼此见面说话没大没小,没尊没卑。
李元昌看了称心一眼,然后便是别过头对李承乾说道:“前些日子听闻太子爷受皇后教诲,全身心投入到朝政和学习上,我这王叔怕影响了你,便不敢前来。“
李承乾听到“皇后”二字,心中悲伤又起,他消沉地叹了一口气,“母后已是不在,我这太子之位可是岌岌可危。”一边说着一边漫不经心地轻抚着称心的小手。
“啊!”称心感到小手疼痛难忍,痛哼了一声。
李承乾手中也感觉平日滑腻的小手似乎有些粗糙的手感,再听到称心的痛哼后,便拿起他的手一看,只见只见那白皙娇嫩的掌心上竟是数道血痕,甚至还有血丝渗出。这称心自从进入东宫后,李承乾便像着了魔一般迷上他,跟他同吃同住同睡觉,自从染上了鸡奸的恶习,就无法与他分开,自是对他宠爱有加。见称心小手这般模样,真是心疼不已,便问道:“这是何事让你遭此罪?快跟哥哥说说。”
称心回来后没让御医把伤口包扎,便是为了向太子诉苦,既然李承乾主动相问,自是不放过这等机会,便是哭哭啼啼地将与长孙凛狭路相逢,被其所伤之事添油加醋地说了一番。
“你说是从宫中出来,一个相貌漂亮的男子?”李承乾蹙眉问道,说到漂亮一词,他便很容易就想到一人。
“恩……”称心作出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看得李元昌是浑身全冒鸡皮疙瘩。
“王叔,你认为会是何人所为?”李承乾转首问道。
“能入皇宫来吊唁皇后的年轻男子,无非是从各地赶回的皇子或是驸马爷,这些人当中相貌英武之人不在少数,只是其中能堪称漂亮之人,那必然是赵国公府上的长孙凛莫属。”李元昌似乎读懂了太子心事,与他心里所猜想的是同一个人。
“殿下可要为称心做主,虽然称心人微位轻,可也是东宫之人,若是被他人知道这东宫之人就这么容易被欺负,那还不是给外面的人看笑话,这可就薄了太子颜面了。”称心与李承乾常年同床共枕,自是知道他的弱处在哪,如此不留痕迹的出言一激,只想为自己出这么一口恶气。
“哼!若不是到宫中之人全都得身着孝服,无法从其官服衣物上辨别此人,否则本太子必然让此胆大包天之人好看。”失宠的李承乾本来就心态失衡,再被称心如此一激,很是恼怒,怒气冲冲地地骂道。
比李承乾大上几岁的李元昌则是比他更为圆滑老练些,他眼珠子一转溜,便上前劝道:“眼下皇后刚刚过逝,殿下还是稍安勿躁微妙,万万不得轻举妄动。要知道魏王近年颇得皇上恩宠,人心多贪欲,若说他不恃宠而骄,毫无夺谪之心,就算是三岁孩童也不相信。而这东宫的一举一动,必然就在魏王府的眼线监视之中,只要殿下有所不轨之举,这魏王可不就捉住你把柄。到皇上那捅你一刀。到时麻烦之事可就多了。”
“殿下……呜呜呜呜……,”称心听到对方此言,便知道自己是白白受此欺负了,便趴在李承乾的肩膀上,故作伤心姿态。
“难道我这东宫就这么任人骑在头上?!”李承乾心中甚是郁闷。他脑海里不禁想起一张笑嘻嘻的可恶地小脸。
“殿下,本来此事就很难说清,即便就算是那长孙凛承认此事是他所为,你又能怎样?要知道即便是皇上想改立魏王为太子,这朝中大臣也未必会同意,魏王府在朝中地力量实在薄弱。若是你对长孙凛有所举动,令舅怎会心中舒坦。若是他转意去支持魏王。那情势可就大不同了。要知道当年即便秦王府上下都一一劝说皇上举兵,但即使是在玄武之变前一日,皇上的心里还是犹豫不决,若非令舅的一番劝阻,恐怕今日这太子之名乃是承道而非你李承乾。正所谓小不忍则乱大谋,韩信能忍胯下之辱,你若是想顺利保住太子之位,必然不得与令舅有间隙。”
李承乾见李元昌分析得头头是道,便是一脸阴沉。拍了拍称心的小手,也是闷声无语。
太平坊宝康里的长孙府邸近日因为新添了一个小东西,皇后逝世所带来地悲伤有所冲减。
午后,秋日西斜,淡淡的云彩缓缓飘荡。庭院树荫转了正午。落叶在微风的轻拂下。闪着光亮,给人以少有的宁静。
厢房里。彩绘的帷帘被挂了起来,玉鸭熏炉里的瑞脑香的袅袅香烟静静飘散,香味弥漫整个房间。胡床上帐顶上垂下地流苏悄悄地遮住了绣有红色石榴花地帐篷。床上,一个粉粉嫩嫩的小婴儿在母亲的臂弯中,贪婪地熟睡着,享受着秋日的温暖和宁静。
单怜卿半侧卧着,右手有节奏地温柔拍着小被裹,一脸幸福地望着自己的女儿。小孩儿还长得很小,小脑袋只有她父亲的拳头那么大;眉毛像自己,一双眼睛像极她爹爹,是两个人的缩影,可爱极了。
小脸蛋儿圆圆的,粉粉的,像只大苹果。她睡得很甜,两只眼闭得紧紧地,像两条线;两根眉毛像两只弯弯的新月;小嘴巴红红的,经常一啜一动,好像在吃奶一样。孩子浑身被她奶奶用小绸花被包住,还用细绳扎紧,一动也动不得。
想起孩子出生时,孩子他爹那一副难以抑制的激动模样,恁大的男儿竟然在众人面前洒泪,单怜卿当时因为没有给爱人诞下长子地遗憾瞬间便消失,而后她就不得不在孩子和夫君两边徘徊,有时为夫君疼孩子多过疼自己而吃醋,有时为夫君吃孩子地醋又不得不去哄他这个大孩子。这人生真是矛盾,令人幸福的矛盾。
“宝宝!宝宝!”这不,因为孩子出生就冒冒失失地父亲手里捧着一个大东西,口中叨叨叙叙地闯了进来。
单怜卿赶紧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唯恐莽撞的孩子他爹将好不容易哄睡的孩儿给吵醒了。长孙凛见女儿已是安然熟睡,便是傻笑地放下了手中的东西。
“夫君,这是宝宝的小摇篮吗?怎生这般大呢?”单怜卿奇怪地问道,她一边问一边掏出绣绢为长孙凛擦拭着额头上的汗水。
长孙凛眯眯眼地笑着,得意地说道:“这样咱们的孩儿可以睡到四五岁,夜里就不用跟她爹抢她娘的位置。”
单怜卿羞红着脸,暗啐这个口无遮拦的爹爹,想到他昨夜还跟孩子抢自己的……即便是已经做母亲的她也是无比羞臊。
长孙凛可不管,他还牵着夫人的手给她比划着这婴儿床的用法,要知道古代的婴儿床就是很简单的一个大木盒子,下面有四个高高的木脚支撑着,而长孙凛做的这个婴儿床是根据现代婴儿床所做,不仅位置宽大舒适,前框可以移动方便照顾宝宝,而且这下面还有抽屉可以放置婴儿的小衣服和各种小东西。
单怜卿看着夫君正在将他之前所做的小吊铃吊在床上的栏杆,心想这家伙脑子不知是怎么做的,恁多从他手中所出的奇奇怪怪的东西,用起来却是方便又实用。就像现在夜里凉下来了,他便找工匠用铁做出一个个大而扁圆的东西,一边下凹,灌上热水,可以舒适地放在腹部,放在被子里,暖暖活活的。
想到这些,她更是感觉嫁给这样的男子是无比的幸福,洁白的手臂搂上了长孙凛的腰部,侧着脸甜蜜地贴在他宽厚结实的背上。长孙凛感觉到自己女人的温柔,便是笑了笑,无意识地顺手将小吊铃的扭柄拧了拧,吊铃便是随着里面的弹簧松动而转动,小铃铛发出清脆的响声。
床上的小宝宝听到了响声,她的小眼皮轻微地动了动,便是迷迷蒙蒙地睁开了。也顾不上父母正在柔情蜜意,可能是手脚被扎得不能动弹,先是瘪了瘪小嘴儿,然后便呜呜哇哇地哭啼开来。
单怜卿是第一次做母亲,自是尤其紧张孩子,她便娇嗔地轻捶长孙凛一下,便慌慌张张地走到床边,双手拢着抱起了女儿,嘴里轻轻地哼着摇篮曲。要知道即便是有人一掷千金,也无法求得她这个当年风靡长安的第一美人开口唱曲,然而此时的她却是为了心爱的人而放下身段做这贤妻良母。
只是这孩子怕是香梦被吵醒,心情不大好,不太给母亲面子,一直憋着小嘴儿哭个不停。长孙凛笑着把孩子接过去,他倒是有些育儿的经验,就不怕宝宝哭,先是叭的一声亲了亲女儿,然后柔和地做出摇篮状摇着小宝宝,轻轻地哼唱着《亲亲我的宝贝》。
这招还真灵,小孩儿似乎听得十分舒服,便又蠕了蠕小红嘴儿,眼睛半睁半闭,渐渐地又合上的眼睛,舒舒服服地睡入梦乡。
“夫君好厉害。”单怜卿听到长孙凛唱的歌曲曲调十分怪异,却又煞是好听,便好奇地跟着夫君学了起来。
“我的小宝贝乍哭了?”窦凤一脸笑意地走进厢房,手里还拿着一小罐汤。虽然单怜卿因为练功身体非常健康,但女人生完孩子总归要补一补,窦凤这个做婆婆的在这方面自是做得很好。
“娘,您和爹还没给这孩子取名呢……”单怜卿道了声谢,接过母亲给端来的炖汤,却是记起一件事来。按理来说老太君要给第一个曾孙取名字,所以长孙家的第一个孩子便交由其祖父祖母来决定。
“为此事我和你爹还闹了好些日子。”窦凤笑眯眯地说道,自这孩子出生后,她就一直是笑不拢嘴。
“那一定是娘亲赢得最后?”长孙凛打趣地的说道。
“恩,这孩子出生在初秋晴日,就叫她秋晴。”
“长孙秋晴?恩,娘,这名字好听,晴儿,晴儿,这就是你的名字,喜欢吗?”单怜卿开心地亲了一口熟睡的女儿。
“对了,凛儿,你爹让你到他书房去一趟。”
)“爹,您找我?”长孙凛被带进一间密室之后便好奇地问道,小小的密室里,布置倒是优雅,只是连个窗户都没有,乃长孙无忌为议密事所特建
“来吧,坐下来与为父喝一杯,你自醒来后就一直在外奔波,咱们父子俩也是聚少散多。”长孙无忌兀自坐在一漆金小桌上,小方桌上摆着一个精致的酒瓮,两个做工相当精美的酒盏,一碟花生米,一碟豆腐干。
“刘德裕在押回京城途中已是服毒自杀,此事你是知道?”长孙无忌不等儿子坐下,便是往两个酒盏倒满,兀自先喝了一
“恩,这事我已听说。”长孙凛闻到满屋子的浓香酒味,忙不迭地坐下拿起酒杯,正欲饮下,却见杯中竟然有仙女现出,瑞香毯子落于盏外。他不禁赞叹道:“好酒!好杯!”
长孙无忌奇怪地看了他一眼,便又释疑地笑了笑说道:“这酒自你十岁那年喝过后,便常找我来讨要;这酒杯本有四盏,也是被你小时顽劣打破了一盏,如今是三缺一。唉,自你醒来之后,往事诸多记不得。”
长孙凛自是知道这是什么回事,端起酒杯,向父亲敬了一杯,便是呐呐地问道:“这酒和杯怕是世间稀罕之物,儿倒是一点印象也没有。”
长孙无忌也端起酒杯,与儿子照照,一饮而尽,笑着说道:“这酒名叫五云浆,虽说是一种极其名贵的浓香醇酒,也是能拿银两买到。倒也算不上稀罕之物。只是这舞仙盏。乃是当年高祖登基时,由一名巧匠精心打造而成贡献祝贺,在这世上仅有一套四个。而后因当今皇上当年在虎牢之战中连破剿灭王世充、窦建德两大乱贼,战功赫赫,高祖便将此物授功赏赐予天策府中。”当年李世民因为战功过高。封无可封,且已有的官职无法彰显其荣耀,李渊特设了天策上将这一职位,所以秦王府又称作天策府。
长孙凛抿了一口酒,只觉得柔和香醇,满口余香。他倒是奇怪,这宫中之物。又是如此罕见之物。怎会到长孙府邸上呢?
正欲开口相问,长孙无忌似乎知道儿子心中疑惑,继续说道:“当年你皇姑对你喜爱,常将你招至秦王府上,当时晋王尚未出世,你姑母膝下只有太子和魏王两个男孩,魏王沉迷于学业当中,你与太子倒是常玩到一块。”
长孙凛不禁感到奇怪,那日李承乾那双怨恨地眼神。完全就不像是在看一个从小一块玩到大地小哥们。
“只是其后一次,你和承乾出于玩性,偷偷到库房玩弄王府所存宝物,不知是谁将这舞仙盏的其中一只给摔碎,你二人争执不休。谁也不肯承认。你皇姑便索性对你表兄弟二人进行考学。谁若表现更嘉,便将剩下的三个舞仙盏作为鼓励。”
“那是孩儿赢得此物?”长孙凛先是为这稀罕之物少却一只感到可惜。而后仔细观察一番,才看出这里面实则暗藏机关,可能是利用水在杯中形成的凸透镜放大原理,使制作在盏底部的图形放大,随着液体地晃动,人物也动起来。然而也不得不佩服这些手工匠们,在唐代的这等知识和技术下,竟然有人想到这个点子,并且在小小的一个杯盏上做出如此巧夺天工的精品。
长孙无忌自是笑着点了点头,当年这个儿子虽然生性好动,但为他挣得的面子可不在少数。
“自那以后,承乾与你便是处处过不去,加上你俩都是孩童稚气,之后只要见面便是会争吵不休。虽说都是乳臭未干的小儿,但你兄弟二人的不和而后却影响了皇上地许多决定。”
“譬如说呢?”长孙凛好奇地问道。
“就拿为长乐选驸马一事,你皇姑是属意你这孩子,虽说而后比较顽劣,但也是你皇姑最疼爱地侄儿。只是皇上料想百年之后承乾会接位登基,加之冲儿对丽质一往情深,皇上便决定选你兄长做为驸马。”长孙无忌捋了捋胡子,回忆着说道。
“没想到这里面还有这般内幕。”长孙凛为父亲倒满酒杯,自己也喝上一口,咂咂嘴巴。想了想也便是明白,这皇帝嫁女儿都带着政治婚姻的性质,就连号称千古一帝的李世民自是也免不了走这一条路。本来政治婚姻就是为了巩固皇室政权,若是选个驸马还和未来的皇帝有间隙,那还不如不选。
长孙无忌又饮过一杯,夹口菜吃了,又说道:“知道为何皇上又改主意同意你为驸马?”
长孙凛哑然一笑,这还用说吗,他和长乐二人已是郎情妾意,该做的事都做了,生米已成熟饭,这岳父大人即便是皇上他也是无可奈何。
长孙无忌似乎看出他的心思,冷笑道:“这些日子皇上的一个旨意,引得朝野震动。”
长孙凛丈二摸不着头脑,不知父亲为何思维跳跃地说到另一件事情。
“皇上下诏,任命汉王李元昌、吴王李恪、魏王李泰分别担任各州府都督,只有魏王留于京城,不前往任所,所在地视事由金紫光禄大夫张亮长史,代行都督事。皇上还特命魏王在府中设置文学馆,任其召集延聘学士。”
“难不成这太子之位有变?”长孙凛抿了一口酒咽下去,若有所思地说道。这魏王府的文学馆很容易让人联想到当年秦王府的十八学士,而李世民当年就是靠这一些谋略之臣夺谪称帝。
“今日早朝,皇上就朝臣看轻魏王之事,说了这么一句话人生寿命长短,本来难以预测,万一太子不幸早亡,必然会有亲王当上诸臣地主子,汝等还是尊重魏王为好。”长孙无忌没有回答,只是隐含深意地说道。
长孙凛听到此话便也明白,这时李承乾正值风华正茂的年龄,谁也不会想着他有不幸。看来李世民已经萌发了废弃李承乾改立李泰的意图,脱口说出了深藏在心底的话。
“在这功臣世家的年轻一辈中,在朝廷做官地不在少数,可是能像你这般小小年纪便立下赫赫战功地却是只有咱们长孙家独出。”长孙无忌也很是骄傲,说到此事脸颊发红,两眼放光,不无自豪。
长孙凛灿灿一笑,没有接话,而是等着父亲继续往下说。
“然后你与长乐一事,不仅让我这个当爹的为难,关键是这样以来,你便会卷入本来就前路不明地太子之争。”长孙无忌看了儿子一眼,眯着眼睛道:“你在征突厥之战中立下大功,皇上若是想为储君培育辅君之臣,第一个想到的便是崭露头角的年青英才。只是你与太子关系闹得如此之僵,若是皇上没有易谪之心,恐怕必将会刻意打压你。而如今你被点为驸马,加上剿灭叛贼刘德裕有功,日后怕会有更大的赏赐,只是这赏赐对你而言未必是什么好事情。”
“恩?爹爹请直言。”长孙凛怔忪了一下,难怪自那日斗胆向皇帝提亲父亲会如此生气,原来还有这样的政治因素在里头,这皇宫朝廷还不是一般人能呆的,很简单的一桩婚事都被参杂了诸多杂因。
“这宫中太子之争本就是胜者为王败者为寇,若非当年为父站在秦王这边,今日别说是出相入将,恐怕一家大小性命也难保。如今皇上已是想到易谪之事,你皇姑又已逝世,无法在其中维持平衡,这东宫以后怕是难以平静。你今后的立场选择千万不可有丝毫差错,这太子和魏王,谁最后能荣登龙庭,那还是个未知数。”
“父亲请放心,这些事情孩儿心中有数。”长孙凛笑着说道,原来长孙无忌是担心长孙凛这一初出牛犊,过早参与东宫之争当中,若是立场不对,他日必然会给自己引来杀身之祸。
“你在并州给我传的密函中,说到刘德裕背后之人,有可能是皇子?”
长孙凛点了点头,将那日审问刘德裕的过程一一说明,尤其是在他问及其背后之人是否是皇子时,刘德裕的反应。这名酒不愧是名酒,后劲十足。父子俩一番谈话下来,酒量本来就不好的他,此时也是处于半醉半醒,一双朦胧醉眼半眯半启。
“唉,你这孩子也过于着急,我之所以迟迟没向逆贼动手,为的就是放长线钓大鱼。如今人证物证皆无,即便你说之事属真,也不可轻举妄动。此事我尚未告知皇上,要知道玄武之变之后,这造反逼宫,兄弟阋墙已是皇上心头的禁忌,若是此事处理不好,必将会引来大麻烦。”
长孙凛倒是觉得父亲把这事情看得太严重了,虽然近年来的诸位皇帝性质都是造反逼宫称王,但以李世民这样的实力,谁若想扳倒他,那是绝对的痴人说梦话——妄想。
静静的夜色里,天清似水。单怜卿哄女儿入睡后,披上一件五色夹缬花披帛,走到庭院,等待长孙凛回来。
壁月高悬在淡云漂浮的天空中,清澈的夜露在花叶上滚来荡去,一只乌鸦飞过,梧桐树叶纷纷扬扬,飘洒在香阶之上。她黛眉攒聚,眼神迷蒙,贝齿轻咬下唇,若有所思地望着初晴天空中的满月,想起即将到来的中秋节。往年的中秋都是和娘亲一起过的,只是自从住进长孙府上之后,加上单爱莲平日里神出鬼没,虽然日夜思念,可是云水迢迢,她已是很就没有见到自己的娘亲了。
虽说单怜卿以前与母亲有所隔阂,可自从她自己也有了女儿之后,便开始体会到母亲的伟大和艰辛。
“娘……”她轻启朱唇,自言自语地低呼一声,朝着明月深深下拜,祈求天上仙子能保佑母亲平安。
“长天幽邈,人生梦短,怜卿月夜下拜天上仙子,莫非有何心事?”
单怜卿缓缓起身之时,听到身后传来婉转动听的声音,便转过头盈盈笑着道:“无事,干娘有心,又过来看晴儿?”
一个优雅媚艳的女子靠在修竹上,别具风韵,她迈着款款碎步,走到单怜卿身边,红唇紧闭地笑了笑,然后说道:“你家闺女实在可爱之极,我这个做长辈的一日不见,便极其想她那粉嫩的小脸。”
这府里的女子,除了窦凤平日忙于家中大事之外,其它人平日里均是无所事事、百无聊赖。小晴儿地出生便成了大家地欢乐宝。萧氏自从小女孩出世后。便是天天过来看孩子,加上长孙凛去并州那些日子,单怜卿与这个所谓的干娘倒也熟悉起来,倒像是姐妹一般。
要知道萧氏虽然隋亡之后过得颠簸,但她乃是在两个皇宫中长大。自小可以栽培,知书达礼,多才多艺,且在为人处事方面有她自己的一套方法。与单怜卿虽说两人出生背景不同,但经历也有许多相似之处,自然谈得比较投缘。
回到厢房,小孩儿还在自己爹爹为她做的小床上睡得正香。萧氏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婴儿床。便是惊呼一声:“这床真有趣。”她一眼就看到床上木板雕刻地各种可爱的动物造型,这是长孙凛将后世的一些较为可爱的卡通,如维尼熊、趴地熊之类的小动物雕在上面,别致而又充满童趣。
“恩……这是晴儿爹爹给她做的小床。”单怜卿一脸幸福洋溢脸上。
萧氏闻言先是复杂神色一闪而过,然后笑着说道:“既然嫁了个如意郎君,为何适才还一脸忧郁在月下跪拜?莫非是在向观音娘娘求子?”
“唉,这中秋团圆之夜,想到娘亲一人独自在外,我这个做女儿的怎能心安理得。只是既已嫁凛郎,加之晴儿还这般幼小,即便有心,也难以出去寻找。只可怜我那娘亲团圆之日孤苦伶仃,不知现在过得如何。”单怜卿瞥见女儿有些清醒地迹象。便弯下要来轻柔地拍着她地小身体。嘴上便是哼着下午刚跟长孙凛学的亲亲我的宝贝。
只是良久未听到萧氏的声音,单怜卿觉得奇怪。便起身回头一看,先是心惊肉跳地看到萧氏两眼双闭地半斜地倚在月牙杌子上,再抬头一望,她顿时泪腺泉涌,珠泪涟涟。
只见那八角花鸟屏风边上伫立着一年约五旬,身著素色罗裙的中年女子。
“娘!”单怜卿便是泪眼婆娑地往母亲怀里扑去。
“你这孩子,都为人母亲了,怎生还像和孩子一般。”单爱莲强忍着即将夺眶而出的泪水,故作轻松地笑着说。
“恩……娘,快来看看你外孙女晴儿,全名叫长孙秋晴。”单怜卿哭过之后因为见到思念已久的母亲,心情大好,破涕为笑地挽着母亲的手臂,带她过来看小家伙。
单爱莲两眼爱怜的望着床上地尚未长开的小东西,从颈上解下一碧玉翡翠,在银台烛火照耀下闪闪发亮,可见是难得的精品。她将那碧玉翡翠往外孙女小小的襁褓上放下,慈爱地说道:“这是你先祖当年助北周宇文氏统一北方立下战功,北周文帝赠予之物,娘也没有什么好东西给这孩子,就将此祖传之物传予她。”
“娘,这……这如何使得,这等名贵之物……”,单怜卿心中有种不祥的预感,忙不迭地上前想劝阻母亲。
单爱莲叹了一口气说道:“此物虽是家传之宝,然这身外物生不带来死不带走,交予晴儿也算是传到下一代。”
“娘……莫非……?”单怜卿听闻母亲这般丧气话,娇躯一震,睁大一双明艳地眼眸,惊得颤声问道。
单爱莲却是和颜笑着说道:“你这个孩子胡想什么,这李唐江山自破了东突厥之后,怕是越来越稳固,你娘我即使是想复仇也无门道。”
单怜卿听到母亲这番言语,悬着地心这才松了一口气,却依然期期艾艾地说道:“娘,这谋逆之事甚是危险,不如您老人家就留下来,和女儿一起,也好有个照应。”
单爱莲似乎没听到她的话似地,只是拉着单怜卿的手,关心地说道:“怜卿,那小子是不是真心爱你?”
单怜卿想到情郎的温柔体贴,便是眼眉弯弯满是幸福地用力点头。
单爱莲放心的点了一下头,其实她这问话是多余的,一进屋内她就能感觉到这小夫妻的温馨和甜蜜。
“娘,您便是留下来陪着女儿和晴儿,好吗?”单怜卿将一软凳搬至母亲身边,拉着她坐下后娇躯撒娇的偎着母亲。温驯乖巧地说道。
“傻孩子。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地水。你怎能一辈子和娘呆在一起?”单爱莲被爱女逗得一笑,慈祥地揽着单怜卿长长的秀发,笑着说道:“:“怜卿,你要做一个贤妻良母,知道么?”语音未后。可是在微微颤抖着。
“娘……”单怜卿流着泪叫了一声,冲向母亲的怀里。她似乎感觉母亲又要离自己而去,将近二十年母女相依为命,她怎生舍得母亲离开。
话说长孙凛从父亲书斋出来,已是喝得半醉,在一下人的搀扶下,醉眼朦胧地回到自己厢房的小院里。却见单怜卿兀自一人坐在婴儿床旁。却见她身材玲珑有致,腰肢纤细,这时酒精便是在他浑身地血液中流动,燃烧。
想来自己也是许久没得偿所欲,极度亢奋之下,便是扑了过去从后面将爱妻拦入怀中,一双大手已迫不及待地深入她的稠杉中,在那滑玉凝脂般的肌肤攀上攀下,忘情徜徉。
单怜卿先是一番挣扎。知道身后人是谁之后,便是任由其随意施为。长孙凛只觉一团旺火在小腹内燃烧,迅速地向腹部、胸部升腾,向周身上下、四肢百骸蔓延。正欲行下一步的长孙凛却突然觉得有所不对,按理来说虽然怜卿身材恢复得很好。也不会这等纤细。
果然。他便是猛然警醒见到了一张风情万种的媚脸,他讪讪地抽出正在肆虐的双手。站起身来,尴尬地叫道:“干娘,怎么会是你呢?”貌似有些明知故问。
萧氏本来只是被单爱莲点了睡穴,而后醒过来后只道自己昨夜没睡好昏了过去,单怜卿见她身体无大碍便托她照看一下小晴儿,自个匆匆出去了,却没想到给长孙凛造成如此大的误会。
萧氏虽然也被长孙凛地突然袭击弄得面红耳赤,只是她也是过来之人,自是知道男人心思,再加上“干娘”二字尤其刺耳,便妩媚地白了眼前这个鲁男子一眼,长孙凛见其典雅风骚,眼波顾盼流转,偶尔嚅动一下滋润而富有诱惑力地红唇,勾人心魄,不禁心荡神驰,生理上又不由有所反应。
“你这家伙如此孟浪,这是干儿子对干娘该做的事情吗?”萧氏理了理有些缭乱的鬓发,香舌不经意轻舔红唇,气氛甚是旖旎。
“这么说这就是弟弟对姐姐做的事情?”长孙凛乜斜着眼朗声笑了笑,这关陇贵族互相婚配联姻,称呼辈分已经搞得乱七八糟,而老娘这一招虽然出于防范老牛吃她的嫩儿,没想到却时时被萧氏拿来揶揄长孙凛。
送走母亲后,记挂女儿的单怜卿这时也掀起帷帘走进屋里,只是她依然沉浸在与母亲分离的伤心,没有嗅出屋内的旖旎味道。萧氏见单怜卿神色不对,就起身称天色已晚,兀自回到自己的厢房去。
“夫君……”长孙凛见夫人一脸戚戚,知道她心中不畅快,便体贴地为她除去外衣,搂着她睡到了床上。单怜卿躺在爱人温暖安全地怀抱,便是伸出素洁玉臂搂住了他的身子,使劲往里窝入他的怀里,糯糯地叫了一声。
“恩?”长孙凛也反手保住了她娇柔的身子,在她秀发上吻了吻。
“我见到我娘了……”。单怜卿扬起头,楚楚可怜地说道。
“恩。”
“你知道?”单怜卿听夫郎的这般语气,便是以为他碰见她们母女了。
“家里上上下下对你好吗?”
单怜卿点了点头,好奇地睁着漂亮地眼眸望着长孙凛。
“晴儿也很乖吧?”
她点点头。
“那我能想到让你这般情绪低落的只有你娘亲,不成你还有另外地男人?”长孙凛说完便是一个蒲扇在夫人紧俏结实的臀部拍了拍,恩,弹性十足,手感相当好。
“你这个坏人,在瞎说看我怎么对付你。”单怜卿可听不得他这瞎话,她捏住对方的手,用力按下,长孙凛哟了一声。
“怜卿,我给你讲一个故事。”两人嬉闹一番后,长孙凛抱着她,想了想,便叙述起前世曾经看过的一部经典电影——《西线无战事》,只是将背景换成冷兵器战场。一直以来单母是小两口刻意回避的话题,长孙凛也觉得夫人怀着孩子,不便说这些伤感情的话题,只是此事一直搁在心里,双方的感情迟早会因此出现麻烦。
他是一个很矛盾的人,前世的他处于和平年代,一个富有幸福的商人,自然是希望世界和平。只是穿越到这个年代,这个还没有见识过战争最恐怖的场景的冷兵器年代,武力实力是一切的保证。他那不甘于任人宰割的决心,迫使他拿其刀枪征战沙场。
这部电影最让他感动的地方并不是结末主角保尔临死前那双捕捉蝴蝶的手,而是战争中保尔与一个被他捅伤的敌军士兵临死之前,在战场上的沟壑里的一段相处。他为受伤的敌人找来水,告诉敌人他会帮他,最后求已死去的敌人原谅自己。
尽管这个故事的思想过于超前,但单怜卿在听完长孙凛叙述这一片段时,似乎悟出一些道理,眼眸升起一片水汽。
“你知道吗?战争的仇恨是最容易产生也最容易消亡的,只要双方国君坐到一块签署一份停火协议,那么一切就将结束。毕竟就每个士兵而言,敌我双方大部分士兵都不可能有私仇,战争结束后,也不可能有人会因为自己的战友被杀害,而去到敌方的军营去寻仇。
长孙营在这次征伐突厥之战中,除却朔西坡被你单家杀害的一百二十九名士兵,在突厥草原上也牺牲了将近两百名烈士。而那罪魁祸首颉利此时就在长安,住在皇上赏赐的豪宅,吃的是山珍海味,比那些为大唐流血牺牲的士兵待遇不知要好多少倍。然而我也不可能冲去他的将军府,拿他的头颅为我的兄弟们报仇。”
长孙凛叹了一口气,说道:“我把上次的朔西坡惨事列入战争范畴,因为这些烈士和你们单家没有任何仇恨可言,尽管突厥是利用了你们与唐王朝的仇恨过节。”
“夫君……”单怜卿心情激动地抱住了长孙凛的身体,呜呜地像个小女孩般哭了起来,一直以来她就担心因为那次时间会对两人的感情产生影响。
长孙凛轻轻抚摸着安慰妻子,其实他心里明白,如果怜卿的母亲再不收手,那么这种仇恨的战争结束的唯一办法,便是你死我活……,而毫无疑问,他的岳母是在以卵击石。
这日,长孙凛在官署里正看着案台上一大堆公文发愁,这上面满篇都是之乎者让他看得头痛眼花。
这时只见张封笑嘻嘻地走了进来,作了个揖:“恭喜恭喜,贤弟这回又要升官了。”
长孙凛误以为对方是因为刘德裕造反之事,便也回了个礼,摆摆手笑道:“兄长可别笑话我了,你看这满桌子的公文我都处理不来,再往上升我这脊梁骨可要被压弯了。”他甚至夸张地伸出手指指了指自己的背脊。
“其实不然,堂堂的驸马都尉岂用做这些琐碎之事。”
长孙凛皱着眉头摆摆手转换话题道:“不知封兄找我有何事?”
“哈哈,为兄就是看你在此发闷,想邀你到梨园亭马球场去击鞠。”马球又称击鞠、击球,是唐代非常盛行的一种娱乐活动,上自皇帝,下至诸王大臣,文人武将,无不以此为乐。
“马球?”长孙凛想到曾经在长安大街上见过的策马飞驰的黄衣少年,那时候他的骑术还不甚精湛,因为倒是有几分羡慕这些少年马术之娴熟。而经过了一年的骑马训练,长孙凛的马术技艺也是十分精湛,自是对此项运动跃跃欲试,便与张封一道骑着马离开官署,直奔梨园亭。
在马场侧面设立的马厩中,张封命人给他找来了一匹红鬃马。原来长孙凛所骑的白骥马是一头热血行军马,虽说速度飞快,但机动性灵活性都不如温血马,不适合马球这项技巧性运动。因为熟悉马球的人都知道,在马球比赛中。马匹的质量对比赛结果的影响占百分之七八十。当然也不排除人在比赛当中灵光一闪地智慧反败为胜。
因为要运动,所以长孙凛将头发挽成髻,在鬓角、头顶竖起两道箍,脚上将官靴换上了黑短腰靴,身上地一身长袍绯色官服无法更换。只是在外面套上了黑色的护甲,以便队友区分辨认。
而早已到达的另一个队友是一个胖胖的少年,他笑呵呵地走上前来与张封和长孙凛作了个揖,长孙凛也按照理解回应了他,只是这家伙的表现似乎证明与他很熟悉。
“没想到一年多未见,三郎就和哥哥生疏了,前些日子我和豫之老弟还上门去拜访。只是长孙夫人说你去了并州。所以即便是有心也不得相见。”
长孙凛打哈哈地做了一番解释,他后来才知道这眼睛都难睁开地胖子叫温恭,以前的长孙凛就是和他们这些同样家势强硬的纨绔子弟一起胡混鬼混。只是后来他自己也不知道前事,窦凤更是不会告诉他这些事情,反而处处把这些人给挡在门外,所以长孙凛就一直不知道这回事情。
一番寒暄之后,长孙凛也从两人那里了解了马球的大概规矩,每对由四个人组成,按照职能可分为两个攻球手。一个挡球手一个运球手,谁若是能将马球攻入对方网内次数更多,那么这一队便取得胜利。这时只听见场内响起了龟兹乐的声音,是在提醒两队球员入场。
无论在古代在现代,这马球运动都是贵族们玩的活动。毕竟单单是建立和维修马球场这一费用就十分昂贵。梨园亭球场平整如镜。马踏后不易扬尘。这就是所谓的“交油场”,即用适量牛油拌入精筛地泥土。再反复夯打碾压而成。
长孙凛从仆役手里操起一根藤月牙状球杖,跟在另外两人后面,骑着红鬃马从入口缓缓进入马球场。他好奇地环顾着这个古代的马球场,另三面修砌泥土矮墙,一是确立边界,二是挡球。
而南面则设立了观赏亭,大唐的贵族们都喜欢这项运动,而且聚观的王公贵族还会下赌注增加刺激感。虽然是小小的一场比赛,这观赏亭的前部也是人头攒动,大约也坐了一二百人。不仅有头戴蹼头,身着各色官服长袍的男子,竟然还有头束鬟髻,身着罗衣长裙的仕女贵妇。
而骑着大红马、骑姿优雅、俊逸风流的长孙凛地出现,顿时吸引了在场诸多女子的目光,这些贵族女子纷纷交头结耳,对着长孙凛指指点点地嬉笑不已。
唐代社会是一个宽容的社会,社会禁忌对妇女的束缚相对较小。妇女可以改嫁、着男装,在公开场合抛头露面,甚至和男子一样追求新潮,享受胡食、胡服与胡乐的乐趣,乃至有和男性交往地自由。
观赏亭上,在座地一美若天仙的少女看到长孙凛地出现,先是从座位上蹦了起来兴奋地惊叫了一声,然后又是撅着嘴晦气地恼恼坐下。
“高阳公主,不知来一份蒸糕?这是我让下人到胜业坊张大麻子处买来的蒸糕,那味道可是在长安出了名的。”一个其貌不扬,面部满是横肉,一身绸制澜袍的男子向那少女讨好地说道。
“不要不要,我才不要吃你的东西。”高阳皱着柳眉,不耐烦地说道,她一见到这个房遗爱心中就来气,不仅相貌丑陋,蛮里蛮气的,而且那肥大的鼻子还生着一颗颗肉刺,让她连仔细看他的勇气都没有。再想到凛哥哥那张清秀俊美的脸庞,这一比较下来,更让她对这房二郎心存恶感。
只是长孙凛这一走便是一年多,这一年多可以发生许多的事情。尤其是最近几个月,先是太上皇李渊崩,而后又是长孙皇后因病逝世。高阳从小生长在皇宫大内那么一个特殊的封闭环境里,从小受到父皇宠爱,养尊处优。但也缺少母亲关爱,原来还有皇后和长乐的陪伴,但后来大家都忙于丧礼。尤其是长乐在母亲逝世后更是伤心欲绝,终日将自己闷在长乐殿。
高阳这个小女孩自是孤零零的一个人,再加上长孙凛的“前科”,李世民也不允许女儿再往长孙家里跑。好玩好动的她只能跟在大哥李承乾、表哥赵节后面寻找乐子,而后也就认识了房遗爱。这房二郎不如他爹,本身就是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终日在外胡混的纨绔子弟,见到高阳公主这么一个粉妆玉琢的小公主,自是有了那么一番心思,便终日围着她打转地讨好她。
这时长孙凛也看到了坐在观赏亭的高阳,即便是远远看过去,他也发现女大十八变。虽然小姑娘刚过及笄之年,但往日扎着两条羊角的秀发,被她用碧玉簪子绾起来后,倒是已经完全脱去了孩童的稚嫩,开始出落成一个玉人一般的大姑娘了。
与小女孩的眼神对望之后,长孙凛便举起右手向她远远地打了声招呼,只是往日一直粘着他凛哥哥长凛哥哥短的高阳,似乎不怎么高兴,皱着她的小琼鼻,撅着红嘟嘟的小嘴唇,用鼻音哼了一声,便是恼恼地别过头去,给长孙凛吃了个闭门羹。长孙凛也不知个所以然,他只道这是小姑娘又在发哪门子脾气,便是不以为然地耸了耸肩,便骑着马儿来到己方阵地。却不曾想到,就因为他的不以为然,给今后带来巨大的麻烦。
“来,来,三郎,这位豫之兄,据说你们以往相当要好,也就不用哥哥给你二人做介绍了。”张封把长孙凛带到一个同样相貌英俊的贵族少年面前,介绍他们的第四个队友。
那杨豫之此时是满身的酒气,他嬉皮一笑,伸出右手搭在了长孙凛的肩膀上,挥了挥手说道:“张二郎,我跟长孙三郎的关系可比你铁得多了,当年凛兄弟第一次去青楼,还是哥哥我请的客。”
原来此人便是杨豫之,这临场比赛还要喝酒,果然是传说中的浪荡子。长孙凛虽然如是想到,却灿灿一笑,说道:“我自从上回醒过来后,前事已经有许多记不得了,今日若非杨兄提醒,我倒是将这么重要的事给忘了。”
这时只听见一声马嘶声,只见入口处又进来一队人马,长孙凛定睛一看,发现里面竟有两个他认识的人,其中一个是曾经在杨柳院与张封有过冲突的赵节,而另外一人便是那日与长孙凛在皇城小巷内狭路相逢的,长相貌似女子的美少年。
“真是冤家路窄!”长孙凛别过头来对着张封说道。
“非也非也,这是我特地下帖邀请赵节来比试比试。”张封颇有自信地说道。原来自从上回在杨柳院与赵节有过节后,两个心里面都存在着疙瘩,只是大家拐个弯也都是亲戚,自是不能触犯王法,这样谁也奈何不了谁。张封便想着以一场马球比赛比高低,他自负马球玩得不错,只要赢了这场球也能让他畅快一番。
天空辽阔,高高地飘着浮云,横贯的溪水流向远方,落日黄昏中暮霭生寒,天边的夕阳朦胧如晕。
一个身着绣花翡翠裙,上身是窄袖香衫的少女站在路边,素洁右手臂上挽着一篮碧绿新鲜采摘有的莲蓬,左手轻柔地擦拭了额头渗出的汗珠。路过烟雾缭绕的小树林时,她沉吟了一下,见有几个妇女揽着一个篮子往树林穿去,少女微蹙的黛蛾舒展开来,丰满的红唇轻轻上扬,也跟着走了进去。
“二姐……等等我啦,二姐……”只听见后面传来银铃般的清脆声音,只见一个宛若小精灵的标致小女娃,迈着小脚丫吧嗒吧嗒地跟在了姐姐身后。
“三妹,不是叫你在钱大婶那等着吗,姐把这些莲蓬到里面小溪洗洗,等会儿就出来。”武二娘回头瞄了这个妹妹一眼,翘着朱唇笑着说道。
“姐,娘不是说不让咱们再到这个小林子了吗?你在这个林子有两次都碰上了坏人。”三娘背着小手,睁大着剪水般的双眼,望着姐姐,像个小大人一样,谆谆嘱咐道。
“傻妹妹,碰上坏人是坏人的错,又不是这小林子的错,为何不能进去呢?不能像杯弓蛇影那般疑神疑鬼,只要咱们只要不跟娘说,不让她担心就是了。”二娘伸出纤纤玉指,将额前的碎发捋到耳垂后。
三娘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小脑袋,这时一个货郎扛着一木头满满的糖葫芦,她的眼神霎时就被吸引过去,一直瞟着那货郎走得老远才收回眼光。
二娘看妹妹这副馋猫样儿,不禁扑哧一笑。伸出青葱玉指点了点她的小鼻头。说道:“你这个馋嘴儿。”
三娘瘪了瘪小嘴儿,睁着迷离的大眼睛,侧着头委委屈屈地嘟哝了一声:”姐,我想凛哥哥了……。”
二娘先是呆了一呆,然后咬着下唇拍了拍妹妹地粉脸。对她说道:“老天爷可不会平白给你糖葫芦吃,要想凛哥哥,可不是说说而已,得靠自己哦。”
三娘虽然没听到好话,却是兴奋地跑到姐姐身边,摆着她地手臂急急问道:“二姐,怎样能尽快地见到凛哥哥呢?”自从姐妹俩的父亲去世后。而后也老是被异母兄长欺负。难得有个哥哥能够对她好,能够保护她,难怪三娘会如此念念不忘。
这时有两个脚夫抬着一台肩舆路过姐妹二人,只听见肩舆里一声叫停后,肩舆的帷帘被掀开,露出一张千娇百媚的女子,然后便传来女子绵言细语的声音:“二妹、三妹,你们在此处做甚?”
“大姐?!”“大姐!”
梨园亭球场里,称心一见到那日不仅不给自己让路。反而还驾马飞驰,害得自己受伤地俊美少年,便是恨得咬牙切齿。他正要命令自己随身携带的东宫卫兵上前去为自己报仇,却被一旁的赵节拦了下来。
“就是那少年将我弄伤的,难不成我还见到他还要忍让?!”称心本是被妓院刻意培养出的乐童。出身背景自是好不到哪去。自以为受太子恩宠之后。自是骄横惯了,便以为这天下人都得怕他。
称心这些天一直在抱怨自己的伤势。赵节自然知道这回事,他虽然在心里暗暗嘲笑这个权利暴发户,却是好言相劝道:“太子猜得没错,伤你的人就是赵国公府地长孙凛,你若是几个人冲上去将他伤了,就算是太子也难保你周全。”
“若不是太子守孝期间不得玩乐,今日必不放过此人。”称心刚才也是见到仇人后火冒三丈冲昏了头脑,现在想来这梨园亭乃是皇宫球场,能进来击球观球地莫不是一些权贵之人,他便是扫兴之极,狠狠地往场地上吐了口唾沫。
赵节虽然心里看不起这个以色魅惑男子的妖人,他也知道这人对太子的影响是巨大的,毕竟谁也不能小看枕头风的威力。也正是因为如此,他才拉称心到球场来参加马球比赛,如此一来,也好为自己接下来的阴谋找到一把保护伞。他看了看正在交头细聊的张封和长孙凛,一个念头闪过脑海,于是侧着脑袋跟称心小声嘀咕了几句。
“这也能行?”称心圆眼一睁,拍着手兴奋地问道。
“当然能行,这马球比赛如此激烈,不小心碰着伤着那是正常之事。而且当年高祖便是立下规矩,在球场上不得行凶报复。”
一个身着彩色服装的仆役捧着一个约莫拳头大小的藤马球走到中央,双方四名队员骑上马匹各就各位。场上地吵杂声音嘎然而止,上百双眼睛都紧张地注视着场地中央。
“张封,今天咱们就来比试比试,谁输了谁就是***驴蛋一个!”赵节坐在马上挑衅道。
“呸,赵节你这个王八蛋要想换个名号就直接跟我说好了!”张封也是一脸不屑地说道。
“你!哼,咱们走着瞧!”
待那名仆役退场后,只听见鼓声震天一响,张封和赵节二人立即策马向前马球处冲去,俯下身子挥着手中的藤月牙状球杖,都打算抢先对方一步抢到马球。其他队员也都纷纷策马走位,准备接应。
随着比赛的进行,场下观赏亭的气氛也就开始热烈起来,男人们不断地吹口哨呐喊助威;即便是一些外向地贵妇人也开始大呼小叫,欢呼喝彩;而下注的人更是紧张地注视着场上地一举一动。
长孙凛是第一次玩马球,还不知道走位怎样,他只是眼神紧盯着皮球,凭着感觉进行策马走位。这时对方的一个失误,将球传错了路线,直往长孙凛马下奔去。
长孙凛直盯着马球的走势,瞅准时间。双腿紧夹着马肚维持平衡。猛冲上前,一个调度缓急有致,潇洒地附身一冲一射,只听见马球“腾”的脆声一响,便是远远地往对方的球网里飞去。
全场地欢声呐喊先是消沉了数秒中。却又哄然地哎呀地遗憾一声,原来那球被射得太猛,飞过了球网。长孙凛玩世不恭般地拍了拍额头,对自己这一**击倒是十分满意。
高阳坐在观赏台上静静观看,她的一双明亮眼睛一直注视着长孙凛。突然见赵节一方一名队员砰的一声,抢球当中不小心击中了长孙凛所骑的红鬃烈马前腿,把马痛的嘶嘶乱叫。高阳也吓得猛地站了起来。
只见红鬃烈马四蹄腾空。马尾折曲束裹向上翘起,马首与地面成一个大斜度角,两耳耸立如削。长孙凛虽然平衡已失,却是不紧不慢,身姿后仰,左脚穿黑短腰靴紧蹬马镫,整个左腿、左臀和上半身背部组成地弧线,恰将着力点放在马背中央。能做出如此潇洒完美的动作,可见长孙凛的骑术已是越发娴熟。
突然这时从马匹中冲出一匹黑马。那骑手的棕色球杖虽然貌似往附近的马球,却是猛地往一个球棍往长孙凛的脑门上甩去。长孙凛正在极力维持自己的平衡,而那家伙动作实在太快,周围人都还没反应过来,只见长孙凛地额头便被此人狠狠地敲了一棍。顿时额头上地鲜血猛然冒了出来。
高阳在观赏亭上远远看去。都觉得场面惨烈,她先是双手捂住了眼睛。可是借着又将手放下来,心疼地看着额头受伤的长孙凛,正欲走下场去呵斥那个没长眼的王八蛋时,这场上却是突然发生变化。
按理来说脑门受对方以马速猛冲这么猛然一棍,普通人自是会顿时昏阙过去。只是长孙凛身负武功,加上一年的军旅生涯,身体自然比普通人强壮许多。他只是觉得额头一阵剧痛,便是伸手猛住缰绳猛力一仰,终于将自己下仰的身体给调回马上,整个过程大概也就是两三分钟。他也不顾额头上鲜血淋漓,一声春雷般的怒吼道:“***那个王八蛋给老子下如此阴手?!”
才反应过来的张封也是怒目骂道:“赵节,你这个驴蛋竟敢纵容自己的手下行凶?!”杨豫之和温恭也策着马匹上前来助阵。
赵节却是笑着说道:“这场面来得如此突然,马速恁快,有时候力道无法控制那是正常之事,怎能说是行凶呢?况且这位并非我地手下,而是太子身边之人……”
长孙凛看到那娘娘腔那张阴谋得逞、暗自得意的脸,便知道这家伙是在借马球比赛来暗中报复,他可管不了什么太子身边之类的话语,也不等赵节说完,便是操着球杖策马往称心那便冲了过去。怒目圆睁,嘴里还怒骂道:“你这个死人妖!”殷红的鲜血已经从他的额头直落脸颊,然后滴到了马场上。
这观赛之人先是惊呼了一片杂声,在场地男子们便是被“死人妖”如此贴切地形容词给逗乐了,然后便是津津有味地看着这难得一见的场面。而女子们则是双手捂住眼睛,不敢看这血腥地一幕,即便是有的女子较为胆大,睁着眼睛也是心惊胆战地惊呼不已。
称心本来是想为自己血耻,却没想到因为马的速度太快,自己的力道也没把握好,既没有将对方敲晕,反而长孙凛鲜血淋漓,张牙舞爪横冲过来的模样,把他吓得浑身发抖,策马直往逃窜。他平日里只不过是一个优伶,骑术只是一般般,身体更是柔弱如同女子,哪能敌得过长孙凛的速度。
“你……你……这……这……球场不许动武报复……”
长孙凛很快就跟上了那家伙,摆出高尔夫球的标准姿势,一杆……两杆……三杆……
场边观看的人,脑袋也是跟着球杖一起一落,也许心里也在数着数儿。张封也是看得心惊胆战的,没想到这平日里斯斯文文的少年,发起火来竟是这般强悍。赵节一看可就慌了,太子对这个称心可是疼爱有加,若是万一他出什么事情自己可就要出大麻烦了。
“长孙三郎,称心可是东宫里的人,你打狗也得看主人,这样下去会出人命的……”赵节策马上前去拉住了长孙凛,而称心已是满头是血的昏阙在地上。
“死不了,我这球杖还没打断呢!”长孙凛挑了挑浓眉,也是解了气,便甩手将那球杖潇洒一扔,挥挥手示意下人将躺在地上的家伙抬下去。
赵节见长孙凛虽然已是满身是血,却是一脸无谓地说着话,简直就如同地狱下的恶魔,心中也不得不发冷。本来他也只是想趁乱给自己出口恶气,没想到却捅出那么一个大漏子,看来以后见着此人还得绕着道走。
长孙凛出完气后,觉得额头正在流血,便顺手撕下自己袖子上的一块布下来,准备为自己包扎伤口,却是听见身后传来娇嗲的声音。
“哎哟,三郎伤得这般严重,还是让妗母来帮你包伤吧。”
高阳正沿着阶梯迈着款款小步准备下去找长孙凛,却见一徐娘半老的风骚女子靠了上去,虽然觉得那女人甚是眼熟,却不记得在哪里见过。她本来就还在生气长孙凛的花心,见长孙凛也不拒绝那女人,便是气急败坏地扭身离开。
李承乾在东宫正殿——显德殿——召见了诸位大臣参谋国事后,退回内殿,与刚从封地回长安,一直在等候他的李元昌,互诉了一番离别之苦。宫女奉上香茗,李元昌端起茶杯吹了吹,呷了两小口,故意慢条斯理地问道:
“听说青雀延揽了一帮士人,在魏王成立了文学馆,编撰《括地志》,殿下可知晓?“
“他是要以此哗众取宠,进而取得父皇的好感,把我比下去,顺理成章地取代我的太子之位。哼,蛇蝎心肠,用心何其毒也!”
一阵旷野的冲动攫住了李承乾,他双手挥舞着,眼里喷出火光,灼灼地环顾四周,恍若要找出魏王泰来,狠狠地咬住他的咽喉。
李元昌见三言两语便挑起了太子的怒火,很欣幸自己的手段高明,心里像有只小鸟儿在唱歌一般快乐。他装作打抱不平的模样,发表感慨道:
“人们都以为体胖的人心宽,而他却刚好相反,又阴险又毒辣。”
这时外面传来一阵嘈杂声,紧接着只见奄奄一息的称心被人七手八脚地抬进了内殿。李承乾一见到满身是血的嬖爱,便像被火烫一样蹦跳起来,他心痛不已,咬牙切齿地怒斥卫士道:“这是谁干的?!赶快去请太医来!”
这些侍卫唯恐殿下怪罪自己保护不周,便将事情的全部责任都推到了长孙凛身上。说是称心抢球之时不小心伤及对方,长孙凛却是勃然大怒将称心给打了个半死。却没有道出称心秘谋先惊吓长孙凛地骑马,然后想趁其平衡已失,对其下阴手。
李承乾气得捶心顿足。嘴唇发白:“称心啊,称心,早就叫你不要去招惹那个家伙,想当年……”他缓了缓后却转口怒斥道:“这狼心狗肺的家伙,一直以来所有的兄弟表亲当中。除了青雀就属于他最坏,脚板生疮,头上流脓,坏透了顶。”
李承乾此时是气得没了个主意,见李元昌并未答话,只是一脸阴晴未定的干坐在那里,便问他道:“王叔。我东宫被人欺负到这份上。此事难道就只能不了了之?!”
“此事事关太子之位,殿下也只能忍一时海阔天空,等以后登上龙庭,再报此仇也不迟。”
“哼,长孙凛此人自恃母后宠爱,向来欺我。今日我东宫受其如此欺凌,怎能让我咽下这口气?!”李承乾想到痛处,便是狠狠地将一白玉茶杯摔于地上。
“如若殿下想顺顺利利地保住太子之位,不但要忍下这口气。而且还要亲自上门替称心赔礼道歉,好修复东宫与长孙府上地间隙。”
“这是什么世道?!孤身为太子,却不得为心头之人报此伤体之仇,反而要低声下气地向那厮道歉?!”李承乾暴跳如雷。
“要知道皇后这宫只有殿下、青雀、雉奴三男,雉奴尚小。不成气候。而今上如今又明显偏向于青雀。这皇位必是由你和青雀二人中产生。如今东宫与赵国公府怕是产生间隙,魏王必然趁此机会向令舅献好。若是殿下再失却令舅支持。怕是难保此位……除非……”
“除非什么?!”李承乾听到前半段心里大为不爽,再听到后面二字,便是紧张地问道。
“殿下应该知道,当年与当今令舅的地位相似,在高祖身边荣宠一时的裴寂裴阁老,他支持的实则乃是李建成……”李元昌瞥了太子一眼,谆谆诱导地说道。
“这又与此何等干系?!”李承乾一脸不解地问。
“除非殿下也同当今皇上一般,不靠权臣上位,而是靠……”李元昌话音越说越低,最后只是做了个手势暗示。
“这……杀弟逼父,我怎么能做如此不孝不义之事……”,李承乾虽然嘴上道貌岸然,但他的犹豫之色却显现出了他地渴望。
“胜者为王,败者为寇。今上虽然曾密谋玄武惨案,然这天下有谁敢说他的不是?”李元昌看到李承乾已经被自己说动心思,便将身子向他那靠了靠,道:“殿下,我元昌愿永远紧跟你,为你将来荣登大业献头颅,洒热血,在所不惜。当你的打狗棒,谁也休想动你一根毫毛。”
“叔王!”李承乾感动得热泪盈眶,“有你这句话,承乾也就敢放手一搏。”
翌日,长孙府上,长孙凛正在母亲的帮助下,更换伤口包扎的布条,窦凤看见儿子额头上血淋淋的伤口,不禁心疼的潸然泪下。昨夜长孙凛回到家中,可把家里地女人给吓坏了,单怜卿就是抱着他低低泣泣地哭了一夜。
“你这个孩子,自小就不能让你娘安心……呜呜呜呜……”窦凤想起这孩子将近十七年来经历过地几次灾难,不由心痛地搂着儿子哭了起来。
长孙凛在母亲的怀抱里也不禁眼眶朦胧,他想说几句安慰的话语,却是张了张口,又不知从何说起。
母爱是什么呢?就像一位哲人所说的:母爱就是一个母亲省吃俭用,存了几十年的积蓄,甚至连与她相识数十年的老朋友,都不曾知道她有那么一大笔钱。然而街上碰到一位所谓的大师,说一些“汝儿近期必遭受天灾,本大师可为其渡劫”之类云云,她便毫不犹豫地将全部身家奉上。
你也许会觉得老人家活了一世,怎么这般糊涂?就这么轻易被人给骗走所有身家?其实不然,早在出生那日起,母亲就已经知道儿子会有灾难。即便是他平平安安地活到四五十岁,当上大官富豪,也为人父母了,母亲依然是终日担心儿子,隔断时间便问长问短。“大师”的言论,根本配不上“骗”这个技术含量颇高的字,他无非只是说中了母亲地心声。千金易得,知音难求……
更何况,长孙凛这个儿子每次都以血淋淋的事实,验证了母亲的预感,可想而知,窦凤这个母亲心里的难过。
“娘,昨日我在马球场见到一个自称是妗母的女子……”长孙凛为了不让母亲伤心过度,便转移话题地说道。
“恩?是何等模样?”窦凤一边包扎着新布条,一边漫不经心地问道。
“相貌颇为俏丽,似乎旁人都称其为公主……”长孙凛没大没小地揽住母亲地肩膀,安慰她道。
“哦,那是你奉节舅父的妻子——房陵公主,皇上地八姐,前几年才嫁到我娘家。”窦凤嘘叹了一口气,似乎对于这位弟媳有些不满。
“夫人,少爷,魏王到府上来拜访。”只见一下人匆匆忙忙到内堂来禀报。
“青雀?”窦凤疑惑地嘀咕了一声,虽然长孙无忌和几个外甥的感情都不算差,不过自从这些皇子长大以后,各自有各自的玩法,也甚少到舅父府上来拜访。
长孙凛却是知道这魏王泰此时上门拜访的目的是为了什么,他与称心在马球场上众目睽睽的干架,也不是什么秘密。而这矛盾必然会影响李承乾和自己父亲的关系,魏王如若没有嗅出这次拉拢舅父的大好机会,那么他这些年的皇子生涯也是白当了。
正在外堂的李泰正在喝着茶,见到妗母和表弟二人出来,便是扭动着水桶般的腰身,挺凸着圆鼓鼓的肚皮,走上前去迎接。
“泰儿今日怎么有空到你舅父这来呢?只是不巧,你舅今日陪皇上到郊外去了……”双方行过礼后,窦凤便亲切地问候道。
“哦,妗母,这次我到府上拜访并非是专程来找舅父的,只是听闻凛弟昨日在马球场遭人毒手,特来问候其伤势。”李泰笑眯眯地说道,只是他的身形似乎不太适合“笑”这个动作,把眼睛都给没没了。
“恩,一点小伤,不足以小题大做。有劳魏王亲自到府上问候,实在惭愧。”长孙凛客气地回答道,心里却是不以为然。他上回昏迷的时候,据说这胖子连问也没问过。看来人心都是比较势力,对自己有用的时候,你就被他当成了一个宝。
“这称心也实在太不像话了,仗着自己是东宫之人,竟然敢骑到表弟头上,也不看看他自己有几斤两。”李泰站起身来,给舅母倒上一杯茶,只是圆滚滚的身子让他行动极为不便。
“青雀说得正是此言,自凛儿昨夜回来,我就一直在纳闷,这称心是何许人也,恁地胆大妄为……”窦凤正是心中愤懑无从去说,被李泰挑起心思,便是源源不断的发着牢骚。
“娘,你去看看晴儿,怜卿一个人怕是照顾不过来。”长孙凛见母亲的情绪被魏王诱使,开始发起牢骚,他便随意找了个借口,支走母亲。
“妗母不过是心疼凛弟,为此心中不平而已。”在长孙凛锐利的眼神注视下,李泰觉得自己的意图似乎被对方看穿,只得讪讪地打圆场道。
长孙凛冷眼看了他一阵子,没有说话,兀自坐回椅子上,与李泰隔着一张茶几。修长的手指在茶几上连续敲了数下,直到李泰表情上看上去有些不耐烦了,他便冷笑一声,出言道:“那称心已经被我打得即便他亲爹娘都不认识,此事我也消气。若是他那边没有下文,我这里也会当一切都没发生过。所以你也不用再激起我娘的心里的怨愤,我与那称心之间的矛盾,若是升级到东宫与我爹的矛盾,那么除了魏王府之外,没有谁能得到好处。”
“升级?这是何话?”李泰没想到长孙凛说得那么直接,他便是尴尬地笑了笑。
“魏王今日亲自到府上,必定不是只为了小弟受伤之事,既然这厅堂内只有你我二人,不妨直说?”长孙凛眼皮撩了撩,没有回答无谓的问题,面无表情而又严肃地说道。
“最近皇上恩准我在魏王府设置文学馆,招徕学识俊才。小王听闻三郎向来才华洋溢、颖悟绝伦,特意效仿刘备顾茅庐。如若三郎愿意加入我王府文学馆,我王府仿若如虎添翼,锦上添花。”
说到文学馆,李泰语气里夹杂着几分得意。在他看来,魏王府正在沿着当年秦王府的方向,走向荣登龙庭的方向。
长孙凛斜了李泰一眼,蔑然一笑道:“魏王过于抬举三郎,你不是刘备,我三郎称不上什么诸葛亮,这顾茅庐的说法过于牵强,我看更像是前朝晋王杨广参谒大理寺少卿杨约。”
长孙凛如此一说,便是将魏王地司马昭之心形象地比喻出来。当年杨广便是通过杨约。拉拢了杨约的哥哥,文帝身边的权臣杨素,最终成功地废除太子勇,成为了臭名昭著的隋炀帝。
李泰见长孙凛猜出了自己的心思,他倒是不反感长孙凛这一暗喻,反而补充地为自己解释道:“我魏王如若能夺得皇位。自不会像杨广那般耽玩声色,宠信奸臣,播乱朝政;必像父皇那般爱民如子,勤于国事!”
长孙凛耸了耸肩,毫不在意地笑着说道:“那就等你当上了皇帝再说吧。”
“你!”
作为一个现代人,这些所谓的天命传承。在长孙凛的眼里,不过是一个唬人的笑话。即便是陈胜吴广那一句“王侯将相,宁有种乎”,在他眼里,也不见得有多么动听。毕竟这句话将王侯将相与普通人给种分化了。
对于一个前世生活在可以公然骂统治者这样环境的人来说。长孙凛倒是不会对一个皇帝能有多恭敬多在意。若说他对于皇权有所敬畏,也仅仅是因为皇帝手中能够无边浩大地权利和武力。所以他也不喜欢这类太子之位的争斗,这些“生于深宫之中,长于妇人之手”的皇子们,有时候把事情想得太过简单,有时候又把事情想得太过复杂。
他们的出生本来就是高高在上。他们的想法自然也会被烘托至高高在上。却不知道他们的脚底下是虚空一片。无数朝代更新换代,分分合合。而崇山峻岭却一直能巍然不动地永恒屹立在历史地飘荡当中,只因为崇山峻岭的最底层,是最为扎实的基础。
在长孙凛的历史记忆中,李泰这个魏王就是这样一类皇子,眼睛长到了额头上,导致自己被贬为东莱郡王,最后连一个魏王都做不成。
送走一脸阴郁的李泰后,长孙凛想起今日还要到军器监去当值,便匆匆换上了官服,骑上马往宫城的官署奔去。此时正值秋高气爽地天气,他骑在马上,呼吸着新鲜的空气,心情愉悦之极,便哼起了小曲策马飞驰。
正当长孙凛将马牵入马厩之时,却见到一个身量苗条,稍显瘦弱的秀丽少女,正牵着一匹青骢马准备离开。那少女微微打量了他一番,长孙凛以为是自己额头包扎的伤口引起了对方的注意,也就没有留意,与她对了一个眼神,便牵着马与其擦肩而过。
“你就是长孙少监?”少女突然扭过头来,笑盈盈地问道。
“恩?”长孙凛莫名其妙地回过头来望她一眼。
“那你今日可得遭殃了。”少女泯然一笑,随即骑上青骢马便翩然离开了。
长孙凛莫名其妙地站在原地,不明所以。
走进官署,长孙凛发现,前些日子到下面考察都水监地顶头上司徐孝德,已经回到长安。他是被小吏传到徐监正案前,徐孝德此时早出升堂,坐在自己案台前,整理积压已久地文书。他看了一眼长孙凛,继续将手中的文书给一一签名批完,长孙凛上前去行了个礼。
徐孝德将手中的毛笔放下,脸上面无表情,却是大声唤来几名皂吏将长孙凛给拿下。只见四个身着黑衣吏服的彪悍男子气势汹汹地冲了进来,不由分说七手八脚地抓住长孙凛的手和身,欲将他给束缚住。
长孙凛哪里是那么容易轻易就范的主,他怒眉一挑,闷吼一声,稳住底盘,利用外心力原理,也不知道是用了多大地力气,竟然将自己地身子转动起来,而在移动当中,这四名大汉竟然纷纷被甩了开来。
“你告诉那厮,要是想这样来对付我,他也未免想得太简单了!”长孙凛想起了刚才那名少女的话,他误以为徐孝德是奉太子地命令要将自己抓起来,以公报私,便是上前拍着案台对其怒斥道。
“什么这厮那厮,你……你不但玩忽值守,工作时间不在岗位上!还敢以下犯上!”徐孝德没想到这个纨绔公子态度竟然这般强硬,他的胡子被气得直哆嗦,胸脯一起一伏,全身的血液浑若烧开了一般。两人都红了脸,互相直视着,谁也不肯退让,连睫毛也不眨动一下,空气酷如石头般僵硬。
这时官署中的其他少监听到这里有嘈杂声,也都纷纷地跑过来。张封见到这等僵持状况,便是上前去好言相劝,给双方打圆场,先让两人都消消气。
原来为了监督官员忠于职守,保证国家机器的正常运转,唐朝还建立了点检以及值班考勤等制度,有时候一天要点检多次,对于点检不到的官员,一日取二点治罪,一点不到笞二十,二点不到笞三十,缺勤一天笞二十,三日加一等,二十五日杖一百,三十五日徒刑一年,等等,以确保官员到岗到位。
长孙凛向来都是自由惯了,尤其是他在并州时,这火药坊上上下下都是归由他来管制,因此他不知道,也不曾想过纪律考勤的问题。本来即便是在军器监偶尔溜个号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只是长孙凛昨日在马球场怒揍太子嬖人之事在京城传得是沸沸扬扬的,而这一时间正好就是官员当班的时间,也就是说这家伙工作期间无假溜号。
徐孝德是典型的封建官员,思想刻板却也严于纪法,长孙凛昨天之事闹得太夸张了,作为上司的他自是想到若是自己不严守制度,恐被其他官员参上一个“管制下属不力”的名头,再加上旁边一些别有用心的人在一旁提醒,他也想着正好可以治一治军器监里这些平日里不守纪律的世家公子们,所以就打算拿长孙凛说事以达到杀鸡儆猴的效果。
于是今日便早早来到官署,打算等长孙凛一来到便来个下马威,将其扯下去重责二十杖。却没想到长孙凛这家伙十分强硬,四个平日里专管刑罚的大汉居然也拿他不住,反而是各自被先飞到一边去。
长孙凛在了解到一番情况后,却是不认错地甩了甩手道:“不就是缺勤一个下午,这样也要被责罚二十杖,那也太夸张了吧。”
徐孝德见长孙凛不但不认错,反而一脸不在意地批判考勤制度,他便圆瞪着眼睛,吹着胡子怒斥道:“武德律乃是高祖制定颁布的正式条律,你这个目无法纪的无礼竖子,不但违抗上司责罚,而且还对皇律加以批驳,成何体统?!”
自从皇后去世后,中年丧妻的李世民顿时变得哀伤颓丧,终日沉浸于对皇后的思念当中,在追忆中令人心驰神往,浮想联翩,同时又徒增惆怅伤感,几乎无心处理朝政。他的生命好像萎缩了一般,成了一具“走尸”似的,心灰意懒,万念俱灰。
朝中大臣看着皇帝被丧妻之痛折磨成这样子,与他向来刚强不屈、一往无前的气质形成了鲜明的对比,都十分担心。于是几位近臣便商议,设法使皇上恢复朝气,还振其壮志雄心。
秋天到来,这是最好的狩猎季节。李世民带着一群近臣侍卫,浩浩汤汤地前往郊外的皇家林苑打猎。李世民本来就酷好骑射,如今四海升平,他也许久没有征战沙场,也只有在打猎时才能找回当年所向披靡,武功扫平四方的感觉。
一场酣畅淋漓的打猎行动结束后,李世民便在林苑里停留下来,摆酒设宴,燃起一堆堆篝火,跟跟随身边的群臣们一起品尝刚收获的各类野味。野味野菜纷纷摆上食案,恍若野炊一般,免除了礼仪,也免除了音乐。杯筹交错之间,在场之人时而站起,时而坐下,喧哗笑闹,君臣之间气氛轻松热闹。
“岁月如梭,当年你我二人还是翩翩少年,如今都已过了不惑之年,成家立业养儿。有凤儿陪伴,无忌你是轻轻松松、潇潇洒洒地过日子,而我却鸿雁失伴……”李世民看着身边坐着的长孙无忌,叹了口气,言语中隐隐透露出一种伤感和压抑的情调。
“陛下,我看你两腮塌陷。眼圈乌黑。可要节哀顺变,保重龙体。”长孙无忌见他如此伤感,便担心地说道。
“我李世民久经沙场,浮沉三十多年,迭经风浪,不如意事经历过十之八九。唯独无垢这一贤妻,让我打心底感谢上苍。可惜天予其德才而不假其寿。”李世民双眼微眯。陷入了一种短暂的沉思。
“皇上圣武神威,开创了空前的贞观盛世,万世不朽。只是当年汉高祖从马上得天下,却不以马上治天下。皇上还是要以天下苍生为主。切莫因为伤事而忽略了黎民百姓。”长孙无忌一手擦掉了嘴角和胡子上地油水,一本正经地劝谏道。
“无忌放心,我虽遭此人生之大不幸,然这人生在世,谁不经受个七灾八难的。大丈夫应拾得起,放得下。”李世民便是挥挥手,朗声大笑一番。往昔的壮志豪情似乎又回来了。
群臣见皇帝龙颜大开。这些日子的压抑情绪也都一扫而空,大家思潮翻滚,由此及彼,谈论起古今得失。
“皇上,臣听闻尚书省奏称:近来掖庭宫遴选宫女,有得出身微贱,没有家教,不懂礼仪;有的因父兄犯罪,没入宫中。满腹积怨。请求自今而后,内宫及东宫若有空缺,都应该选择有教养的良家女子充任,以礼聘纳。凡是没收入宫的女子,或者出身微贱地女子。都不得再补充到掖庭宫。”魏征经过多年的官场生涯。已经成为了一个进谏高手,他见李世民龙颜大悦。便上前问道。
“他们说得极是合理,后宫的确有必要做些调整。”李世民点头称是。
“臣听闻皇上诏令招前朝同事舍人郑仁基的女儿郑氏,聘为后宫地充毕?”魏征进一步问道。
“是有此事。”
“郑氏在襁褓之时便已许配给世家大族陆家的小儿陆爽。微臣认为此事所为,有损皇上声誉,恳请陛下收回诏令。”魏征一步一步将进谏之言点点说出,倒是有几分技巧。
李世民闻言愣了一下,顿时便是皱了皱眉头。房玄龄等大臣见状,便出面辩白说道:“之前已是问过郑家,郑家与陆家没有正式婚约,郑氏乃是一个身家清白的女子,怎会有损皇上声誉?况且诏令既已发出,不可随便中止。”
魏征咧嘴一笑,道:“既是皇上问到,郑陆两家怎敢拒绝,即便是已有婚约,他们也只得否认。否则以后皇上一个莫须有罪名下来,岂不是百口莫辩?”
“传令下去,将诏令收回。”李世民叹了口气,刚才稍有起涨的情绪又跌落下来,“唉,皇后走后,这后宫也就跟着乱了套。”
“皇上,臣听闻已故大臣,曾任荆州都督的武土家中有一女儿尚待字闺中,尚未婚配,正处豆蔻年华之际,却已貌美如花,才华出众。”曾任并州都督的李凉见皇上因郑家女之事而扫兴,他便想起了在并州之时监护武士葬礼时,曾经见过的那个绝世美丽地少女。
李世民正思及爱妻,心中扫兴不已,便是摆摆手命令收拾一切回宫,只是李凉这番话却是记在了心中。
在回宫地途中,李世民看到长安朱雀大街上的繁华景象,想到自己就位以来,大唐威加四外、万国来朝;百姓安居乐业、仓禀丰实;踌躇满志的笑意又冲刷了他刚才的扫兴,路过宫城途中,看着与自己同车解闷的长孙无忌,他忽然想到了未来的驸马长孙凛,便笑着对长孙无忌说道:
“三郎可是长大了,稳重了,不再是两年前那个胡作非为、不知事的黄毛小儿。”
“这孩子横冲鲁莽的性格尚未收敛。”长孙无忌只是尴尬的笑了笑,昨夜这小子还跟东宫之人打了一架,带着一身触目惊心地血迹回到家中,若不是他拦住,窦凤差点就气冲冲地跑去找肇事之人算账。
“这宫城离军器监的官署不远,朕倒是想去看看他新建的火药署究竟做得怎么样。”李世民说完便下令车子转向往军器监方向走去。
话说长孙凛与徐孝德两人一个下属一个上司,却是为了缺勤责罚一事,两人谁也不让步地对峙着,即便是有张封等其他同僚在一旁劝阻。
但长孙凛却是拒不接受惩罚道歉,他能够接受军队中的军法的杖刑,那是因为在军队这个特殊地环境,你也只能恩威并济才能收拾那些五大三粗地家伙。可是若是到了普通生活中也要实行这样的体罚,那么他脑袋里地思想便是立刻对这种带有封建奴役味道的惩罚产生了逆反的心理。
徐孝德更是不可能对这个无视上司威严的下属让步,本身就是长孙凛无假擅自离开岗位,如今又违抗命令抵抗惩罚。他若是向这个纨绔公子低头,那以后军器监里他这个监正,就是名存实亡。
“皇上驾到!”正在这二人眼睛瞪眼睛,各自执拗,气氛紧张尴尬之时,只听见外面传来太监尖利的声音。
唐太宗这次到军器监巡视本来就是心血来潮,加上刚才大家的注意力都放到了正在对峙的二人身上,听到太监的传号,军器监里的大小官员便是来不及反应,顿时乱成了一团。
李世民走入军器监官署后,发现众多官员凌乱地从一个房间涌出,而并非他所想象地各自在自己的岗位上兢兢业业、认真做事。便是一脸不悦地望着为首出来的徐孝德,沉声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大小官员在向皇帝行完君臣之礼后,便是战战兢兢地退在一旁。徐孝德为官多年,渐渐稳住自己的情绪,看了一眼皇上身边的长孙阁老,思索一番,他还是上前向皇上将刚才发生之事一一如实禀报。
长孙无忌听完徐孝德一番叙述后,便是头上汗流淋漓,满脸通红。这个孩子哪里改了性子,昨日还和东宫之人打了一架,今天又违抗上司责令。这性子甚至比以前偷鸡摸狗更甚,要知道以前他得罪的不过都是些百姓弱者,而现在得罪的人都是朝中大官或者东宫太子。
李世民看了一眼那个头上还缠着布条的俊逸少年,这小子身着轻便绯色绣边锦衣,英姿飒爽,一表人才,其桀骜不驯的性格倒是和自己当年有几分相似。虽然是这么想的,他却是毫无表情坐到了官员为他准备的椅子上,喝了一口茶后,有条不紊地把长孙凛传到跟前,问道:
“刚才徐监正所言可是当真?你这个弱冠之年都未到的小子却是非议我大唐条律?”
尽管父亲长孙无忌在一旁干着急地对他使眼色,长孙凛却是傲然一笑,朗声说道:“这有何不可的,大唐条律出自小部分人之手,却要管天下之事,束天下之人。天下之事出自天下人,天下人自有权议天下事。”
“胡说八道,你这黄毛小子胆大妄为,不但不尊重上官,以下犯上,还非议政律,竟然还振振有词,简直是无法无天!”老臣萧秉性鲠直狷介,难以容人之短,见长孙凛如此嚣张言论,只是跳出来斥责。
萧出身显贵,曾在隋炀帝、唐高祖身边任权臣。只是李世民当政后,诸如长孙无忌、房玄龄等人深受器重,萧深感不快,加上性格好斗,一见长孙无忌等人有过失,就痛加弹劾,并常贬低他们。如今长孙凛惹出这事情,他自是按捺不住第一个跳出来指责。
在封建社会有这么一个观念,孝则不会以下犯上。如果儿子都听老子的,老子都听父母官的,下属都听从上官的,做官的都听皇上的,这个世界就会太平了。因此以下犯上在等级制度森严的封建社会,是一个比较严重的行为。
“这天下哪有绝对的上?长孙凛皱着眉头,冷笑着说道:“正所谓良药苦口,忠言逆耳,若是没有忠臣的以下犯上,哪来皇上侧耳兼听,纳谏如流的美名?古有子产不拆毁乡校,为何今人却不如古人那般广开言路,对政律之不当做出批评呢?”虽然周围站着的都是朝中权臣,长孙凛却是眉飞色舞,挺胸昂首,毫不畏惧地慷慨陈词。
“住口!你这臭小子!犯了过错不知悔改,竟敢口出狂言!还不退到一边去?!”长孙无忌听到儿子如此肆无忌惮的说话,立刻跳出来出言阻止道。
挥了挥手示意长孙无忌不要激动,李世民仰面一笑,说道:“果真是出生牛犊不怕虎,朕可是难得见到犯了错还能说出如此慨然的。朕就给你一个机会。让你说说看,一个点检时不在岗位上却在马球场的官吏,有何理由批判我大唐律例,难道我这点检制度竟是不该设?”
“非也,这官员考勤和点检条律需设,然这惩罚却是过重。惩罚的力量不是为了让人反驳,而是要让人知错。这唐律地设立,是为了更好的监督官员。预防官吏疏漏犯罪。然正所谓功不滥赏,罚不滥刑,官吏点检不到。惩罚却是与伤人身的斗殴者相似,武官倒是可以承受,若是文官受这笞杖,哪里能受这皮开肉绽的罪?这一顿杖罚下来,非要休息个十天半个月的,本来点检是为了官员能到岗当值,这初衷是好的。却是解决不了问题。反倒加重了问题。”
四周的官员听了长孙凛的言论都纷纷议论,李世民看了他一眼,然后命令在场地官员都退下。其他人等皆于内室回避,李世民独自一人坐在那里没动,只是若有所思地看着长孙凛,长孙凛也不说话,昂然地站在那里。两个人一时僵持起来,都在等待着对方开口。
“昨日你与东宫之人起冲突了?”李世民先打破了这种沉默,问道。
“是。”长孙凛回答得简短又干脆。
“你与太子相处本来就格格不入。如此一来,怕是你表兄弟二人关系更差了,你姑母才刚离开,这可怎么可行?”李世民叹了口气,摇头说道。
长孙凛无所谓地笑了笑。在他看来这也不算什么大事。毕竟李承乾最终也成不了什么大事。
“如若皇后尚在世,现在也该是为你和丽质操办婚礼的时候了。只可惜天不从人愿,你这个驸马爷也要晚些时候才能成婚。”李世民见他没说什么,便是兀自继续说了下去:“近来魏王府开设了文学馆,你和青雀不曾有过冲突,加之年纪相仿,倒是可以与他亲近亲近。”
“今日早上魏王已到府上对我说了此事。”长孙凛笑着道,看来皇上的确是有改立魏王做太子地念头,否则也不会为李泰这般拉拢他,毕竟长孙府在废立太子这件事情上能起到关键的作用。
“哦?……”
“不过我没有答应。”长孙凛眼睛骨碌转了转,笑眯眯地说道。
李世民蹙眉问道:“你这小子,皇后膝下只留下这三个皇子,你却和其中的两个表兄都合不来?!”
“皇上难道认为魏王府还能像当年秦王府一样,谋士如云,强将如雨吗?”长孙凛没有正面回答对方的问话。
李世民愣了愣,却是回了一句:“有何不可?”
“当年秦王府之所以能揽尽天下之人,那是因为当时的天时地利人和所至。乱世之下群雄四起,诸子擅兵,只要俱王佐之才、公卿之骨的人才会有将才之士纷纷围拢佐命。而魏王有的是什么呢?”长孙凛提出了个反问句。
“泰儿雅好文学,工书画,才华横溢……”李世民一一列举李泰地优点,这也是他为何独爱魏王于诸王地原因。
“如若能以文学治天下,那么南朝陈后主在辞赋上也有很高的造诣。”长孙凛一句话回驳道。
“若是在乱世可以武治天下,然朕给子孙们留下的自是一个太平的天下,自是要以才治天下。”
“皇上,以才治天下是没错,然而这才不能局限于文学词赋,最重要的是一个人的施政和品德,更重要的是以能治天下,以德服天下。”
李世民见没有说服长孙凛,便是摆摆手,叹了口气,吩咐道:“过些日子你到宫中去看看丽质,自你皇姑去了之后,她终日把自己闷在寝殿中。”长孙凛忙不迭地点点头,他这些日子也是一直想找个时间入宫去看看未婚妻,如今皇上主动提起,他哪有不答应的道理。
东宫书房窗明几净,布置倒颇为奢华。北墙朝南,供奉孔子圣人神主的神龛,点着香烛。墙壁上,悬挂着李世民御笔亲书地条幅:锲而不舍,金石可镂。”点着香烛,书架上的书籍被收拾得整整齐齐,书案上摆着文房四宝。李承乾正郁郁不乐地伏在案上,奋笔疾书。
“殿下。”一个带着悲伤的娇滴滴的声音从背后轻轻传来。
“什么事?”李承乾刚刚上朝后被父皇训斥了一顿,此时正是闷闷不乐地坐在书房里,听见有人叫他,颇感恼火。
“太子,”来的人是称心,他额头上身上都包扎着布条,站在旁边抹着眼泪,一双水汪汪地大眼睛,泪水不停地在里面打转,李承乾看了顿觉得心疼。
“怎么了,称心,身子好些了吗?”李承乾收拾了心情,便是搂着称心地细腰。
称心靠在李承乾身上,他泪水涟涟,看了看桌上的纸笔,身子轻轻地压着承乾,呜呜咽咽地哭了起来,甚是悲伤。
“又是谁欺负你了?”李承乾心疼不已,柔声问道。
“欺负称心不要紧,可欺负了称心就等于欺负了太子,称心也无颜留在宫中。”称心拭着眼泪说,他年龄虽小,说话却有一套,拐弯抹角,把人往那领。当然若是没有一些妙招,怎能让这个阅尽后宫佳丽地太子殿下,独独宠爱他这一个优伶呢。
李承乾自是知道称心想说些什么,他扳着他的脸蛋,安慰道:“称心先好好养伤,待本太子他日坐上皇位,那长孙凛绝不会有什么好果子吃。”
称心用香巾沾着眼角,娓娓道来:“那日在马球场,我不过无意伤到了那厮,谁知道他竟凶神恶煞地骑马向我奔来,称心本来告知我乃东宫之人,可他却拿着那马球杖指着称心说:没有我父亲长孙无忌,还能有你东宫?!然后便是疯狂地用那球杖把我打成这般模样……”
虽然当日观看的人众多,但是基本上都是遥遥远观,自是不知道其中的细节,所以称心也敢胡乱编造一些瞎话。他这次可是吃尽了皮肉之苦,刚清醒过来的时候,看到镜子里平日自己自恋不已的脸蛋竟是伤得这般丑陋,让他心里对长孙凛更是恨得如杀父仇人似的,只是他也自知自己手无缚鸡之力,且也无权无势,现在唯有吹吹太子的枕头风,希望他能为自己报这受辱伤体之仇。
尽管李承乾对事情经过都了解,然而听到称心如此扭曲事实的言论,他不禁火又上来了,面色铁青地猛力拍了拍茶几,气哼哼地怒道:“长孙家这竖子竟敢如此嚣张,别以为本太子是怕了长孙府,总有一日,我必然让其伏在地上向你我求饶!”
频移带眼,空只凭,厌厌瘦
不见不思量,见了还依旧
为问频相见,何似长相守?
天不老,人未偶,且将此恨,分付庭前柳。
月儿升上来了,星星稀疏而黯淡,清辉四射的月光装饰着飘渺的夜空,也装饰着沉寂的皇宫。长乐殿外殿的***朦朦胧胧,内殿的寝房却异常明亮。
独不见,伤思而不得见也。长乐公主独自伫立高楼倚栏杆,凭栏远望,展目望秋愁无际。皇宫中繁多明亮的灯光,使晴明的月光变得疏溃,远处寥落的长空一片昏黑。
这一年多来,即便是皇宫深处宫女仆妇众多,她却是觉得自己一人孤零零地,尤其是长孙皇后去世这些日子,长乐更是度日如年。
想念母亲,思念爱郎,折磨得少女日渐消瘦。仰面望着长天如洗,银河清澈,皓月明媚,不由引起思绪绵绵,每到漫漫长夜,她只有孤身卧于绣床上,思量思量再思量。
话说回到今日下午,长孙家三少爷的内院里,传来了阵阵婴儿的哭喊声。
“安咕咕,安咕咕,晴儿乖乖,让爹爹给你洗个澡。”长孙凛坐在小凳子上,面前摆放着一个热气腾腾的小水盆,他有条不紊地给女儿洗着粉红娇嫩的小身子,比起前些日子地笨拙。现在的他显得熟练和专业了。
乖女儿还半睁开眼半闭上眼,小手小脚蜷缩成一小团儿,她在脱掉衣服时特别不高兴,由于不习惯空气接触身体的那种感觉,她更喜欢一丝不苟地穿好所有的衣服或者被紧紧地包着所带来的那种安全感。嫩胳膊嫩腿用着吃奶的力气在挣扎,扁着红红的小嘴儿哭个不停。
站在一旁地三位丽装女子对长孙凛这时的表现反应不一。单怜卿看到女儿哭得厉害,她不禁心疼起女儿。想上去助夫君一臂之力,可又想到孩子他爹一脸兴致勃勃地样子,为了不扫他的兴,她也就强忍住伫立在一旁含情脉脉地望着这父女二人,那如水似滴地流波足以腐蚀任何一个男子的壮志雄心。
而为人母亲的窦凤则是抑制不住内心地骄傲和兴奋。脸上挂着一直合不拢的笑容,她转首看了一眼表情依然冷若冰霜的长孙凝,伸出手来牵着女儿的手,笑呵呵地轻轻拍了拍,然后安慰地说道:“现在三郎也长进了,你亲娘九泉之下也能安心了。”说完也许是忆及故人,深深地叹了口气。
“娘。无事。”长孙凝嫣然一笑。轻柔地摇了摇母亲的手。她是中秋节之前赶回来和家人一起过节的,这段时间感觉到弟弟的变化,她也不禁心情有些宽慰,加上好友善婷那边也了解了近况,长孙凝也就原谅了这个弟弟之前地过失行为。
对于这个终日无事生非地弟弟,她一直都是哀其不振,怒其不争,带着一种恨铁不成钢的心态。只是由于母亲一直宠着,加上这些年都离家在外。对于这个弟弟她也无力管教,导致后来酿成大错。
当得知善婷被自己自小疼爱的三弟给毁了清誉,她内心的痛苦和挣扎是可想而知。这种内心折磨得难过的结果导致长孙凝对长孙凛甚是恼怒和反感,以致于慕容无双为方善婷报仇之后,她竟然写了封家书请求母亲不要责难慕容。网
好在这个小弟在清醒过来后。能够痛改前非。重新做人。最重要的是他是长孙凝最疼爱的晴儿的爹爹,这点很重要。通常一个与世无争。努力往无嗔无欲方向迈进的女子,往往是孩童天使般地稚嫩笑脸,能够触动她内心最柔软的地方。
“冲儿和况儿兄弟俩在扬州还好吗?平日里府上的饭菜做得是否可口?这况儿也真是的,也不想想我这个做娘的挂念他,一天到晚就顾着玩耍。”窦凤虽然一脸不爽地抱怨着这个没良心地二儿子,实际上她心里也是天天挂念这两个离家地孩子。
“大哥刚到扬州的时候是有些郁郁不欢,不过现在比以前好多了。至于二弟……娘你也知道二弟这人向来简单,也许过些日子他玩够了自然就会回长安。”
窦凤勉强地对着女儿笑了笑,也许是听到老大地消息让她心情多了几分复杂,又想到了什么事情,窦凤便冲着正在给女儿穿衣服的长孙凛说道:
“凛儿,把晴儿给怜卿抱着,今日你皇姑丧期过了百日,你该到宫中去看看丽质,最近她已是瘦了一大圈,该是好好去安慰她。”
长孙凛听了母亲的话后,便下意识地看了看单怜卿。穿越到这个世界上,无论他第一个见到的女人是谁,他得到的第一个女人又是谁,以后谁将会成为他最最合法的正妻,在经过了诸多波折离合之后,在长孙凛心里,单怜卿始终是排在第一位。
单怜卿似乎也感觉到夫君关切的眼神,即便她内心不免会有失落和酸意。然而有些事情她知道是改变不了,若是钻牛角尖只会让自己作茧自缚,还不如大方些让夫君能够心里舒坦。她接过女儿后,轻轻抚了抚爱郎的手,柔声地说道:
“公主适经丧母之痛,她一千金之躯,恐难以承受如此痛苦,身子骨自是会因憔悴而消瘦。你入宫之前带上一盅参鸡汤,我昨夜就叫厨房里的婆子给娘炖上了,虽说宫里面山珍海味林林种种,但这道偏方可是单家祖辈传下来的,对滋阴补气效果尚好。”
有妻如此,夫复何求?长孙凛隔着女儿伸出双臂,把眼波流转、魅力依然的孩子他娘一把给抱入怀中。
“呀,小心晴儿……你这个坏人,也不看看场合,娘亲和姐姐就在旁边。”单怜卿故作矜持地挣扎一番,挣脱出夫君的怀抱后,她还不忘了妩媚娇嗔地横了坏蛋一眼,微撅红唇,迟疑一番后道:“你早些回来,我和晴儿在家里等着。”
长孙凛哑然失笑,这个小女人虽然刚才貌似大方,却还是和别的妻子一般,难以掩饰自己心底的醋意。
“你笑什么,只是……只是长乐公主刚脱丧服,你贸贸然留宿宫中,对公主清誉不好……”单怜卿此地无银地解释了半天,自己也意识到自己傻,扑哧地笑出声来,她怀里的晴儿正咿咿呀呀地舞弄着小手,似乎感觉到母亲的笑意,小晴儿竟然咯咯地发出了稚嫩的笑声。
“啊!晴儿笑了……娘!……姐!……晴儿笑了!”当爹的听到女儿的第一次笑声,自是兴奋不已,他顿时手舞足蹈地向周围炫耀。
只是单怜卿却是握着这个兴奋失常的孩子他爹的手,给他泼了冷水道:“早些日子女儿就会笑了,只是她爹爹只顾着玩马球,也不愿回家陪咱娘俩,所以拖到今儿个也没告诉你。”
“……这是什么世道嘛……”长孙凛故作可怜兮兮地望着眼前三个女人,和半个女孩,扁了扁嘴,为自己脱离了女儿的成长经历而感到不满。
“好了,你这个傻孩子,都当爹了,还这般孩子气。快些入宫,早去早回。”窦凤慈爱地给儿子整了整他澜衫上的皱痕,笑吟吟地嘱咐道。
太极宫的后宫里,竹木蓊郁,生机勃发,百卉争艳,五彩纷呈。雕梁画栋,亭台楼榭都掩映在绿荫丛中。人工湖里假山突兀,怪石峥嵘,碧波荡漾,涟漪阵阵。从湖中蜿蜒伸展出的石渠里,小桥流水,游鱼嬉戏。
由一个小太监带着,长孙凛闲庭信步地走在太极宫中。望着皇宫中花红柳绿的美景,想起自己初来咋到第一次也是在这里见到了长乐和高阳。只是时过境迁,一年过去之后,他从当年对凡事皆秉着旁观者态度的陌生人,渐渐深入了大唐的生活。想到此,长孙凛不由心中产生了白驹过隙的沧桑感。
宫殿的回廊上,几个品级低的大衫妇女和普通宫女正在忙乱地收拾着,一个穿高腰襦裙,梳锥髻的女子怀抱丝绸匆匆跑过,只见她叫来一个身着花色高腰裙的宫娥说道:“快将这些锦帛送到养轩店,这是女官御正给武才人分发的。”
“武才人?!”耳尖的长孙凛听到此话,瞬时脸色阴沉下来。
难道历史的威力真的在于其无法改变?!……
“长孙公子,请往这边走。”小太监见长孙凛站在后面没有跟上来,便是又悉悉索索地小步跑回来,恭恭敬敬地说道。
“恩……”长孙凛这才回过神来,挥了挥手示意小太监继续往前走,只是心绪有些混乱。难道每个人对于同一个事物的反应都有所不同,本来他当初给二娘说克娄巴特拉的故事,只是想告知她摄取权利所需要的代价和失败所面临的惨象,想不到还给她找了一个榜样。不过想到这个少女凡事不服输的性格,即便是有反面的例子,估计她也是自信自己不会失败,而事实上她确实能够取得成功。
正当长孙凛左思右想之时,他已经来到了长乐殿。小太监正准备扯着嗓门宣报,长孙凛却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小太监自是知道这位便是长乐殿的驸马爷,他也就识相地做了个礼便离开了。
长乐殿外殿几位宫女正在里面忙乱起来,插花,打扫,搬桌椅的应有尽有,见到长孙凛这个大男人走进来,她们似乎并没有见到陌生人的惊讶,而是拘谨地伫立着,向他福了个礼。
长孙凛正疑惑着自己好像从不曾来过长乐殿,怎么这些宫女见到自己却像是见到熟人一样?
“驸……公子,请随奴婢往内殿走去,公主正在内殿休息。”一个身着交领袍,内穿诃子的双鬟侍女低垂着脸,小心翼翼地对长孙凛说道,她可能意识到对方还尚未与公主成亲,便反应迅速地改口称其为公子。
黄昏的皇宫内,夕阳遗落下最后一缕遗辉,旁边的宫殿早已***阑珊,只有中间的大殿里***辉煌,侍女又开始熙攘,忙碌着准备晚宴。
养轩殿宫室内,一个绝色少女正静坐其中。只见她本是毫无可挑剔的俏脸,略微施上娇而不冶,艳而不俗的脂粉,尤其那双妩媚婉转的眸子,更是令人心动不已。
只听见传来沙沙声,一叶叶滑动的纱裙莲步飘过,慢慢放下草织的帷幕。随即一庄稳的裾摆缓慢行过,落座于上,侍女罗列拱手侍立于两侧。
“二娘,家中娘亲和妹妹可好?……敏之、敏月可好?”声音娇弱淑稳。
“家中一切都好,舅父帮咱家在四列坊里置了一栋宅屋。虽不如以前爹爹在时那么奢华,却也比并州地房子大了许多,娘还招了几个奴婢仆役,敏之也被送到京城的学府,二娘会帮你把他们照顾好。大姐你在宫中可好?”武二娘握住大姐武顺的玉手,双眸秋水盈盈。
“唉,这宫中规矩颇多。每次贵妃觐见时。还要穿大衫、戴钗钿、抹胸,弄的头沉沉的,太烦了。这每日还要跟随公公们学宫中的礼仪、规矩、习惯,二娘你也知道姐姐向来不喜这多繁缛礼节,只是人身在宫中不由己。”
“姐,这宫中人多嘴杂,三宫六院恁多莺莺雀雀,姐姐还是要多加谨慎,不然若是得罪了皇上贵妃。怕是以后郁郁不得志,我和三娘以后会找机会常到宫中来看你。若是有何难事,姐姐只须往家里捎张纸条,妹妹会尽力想法帮姐姐解难。”武二娘自是比她这个大姐多了几分心眼,不由多嘱咐了几句。
“知道你这小丫头自小鬼注意就特别多。当年爹还在的时候。就是你把武大武二捉弄透了。”红唇微翘,仿佛因为忆及往事而略带欣然。只是脸色却又因为“爹”一字黯淡下来。
“若是当年爹爹还在,哪容得他们欺负咱们孤母寡女……”二娘也是轻咬下唇,唉唉地叹了一口气。
霎时间空气一片宁静,姐妹俩对望无语,微风吹过,二娘尚未及笄地秀发随风轻轻飞扬,她的眼神带着淡淡的哀伤,也带着好强的倔强。
“柳儿,取琴和筝来。”女声首先打破沉默,侍女将筝与瑟分别送与二人隔着帷幕,片片传来琴瑟对弹的声音,破竹有力,如泣如诉……
长乐宫内殿里,长孙凛在说服带自己进来地宫女离开后,便是蹑手蹑脚地走入内殿,只见立扇下一个梳高髻高腰裙的少女,正坐在横塌上双臂托着下巴发呆,几案上摆放着双陆棋。
空气中隐约弥漫着郁金和熏香混杂的香味,少女的眼神却是一直飘向东面墙上的一副画工精美的人物画,画上之人乃是一翩翩美男子,衣纹劲简,色彩柔丽,栩栩如生,足见此画画家的技艺之精深。
尽管古人画人物着重与其神而并非其形,长孙凛望着画中这拥有长圆头型,姿态表情僵硬,比例也不正确地美男子,他也不得不承认画中地男子正是他自己。这幅画像也就解释了外殿的宫娥为何会认识他这个陌生人,也足以看出长乐对长孙凛的一片痴心。
即便是玩世不恭如他,也难以抑制内心的激荡,长孙凛迈开箭步,冲上前去,从少女身后将她紧紧抱在怀里。
正在看爱郎画像看得痴迷的长乐却被这一突然的性骚扰给吓住了,她“呀!”地惊叫一声,柔弱无骨的娇躯拼命挣扎着,玉手也在尽力拍打这胆大包天的登徒子。
“丽质……是我……”长乐的力气哪里敌得过长孙凛这个身高臂长地壮年男子,长孙凛依然紧紧地抱住她,却是在她耳边柔声地提示道。
暖暖的气息撩动着长乐敏感的耳根,熟悉的声音让她娇躯猛然一震。长乐停止挣扎,没有回头,双手颤抖地抚上了那揽着自己腰肢的熟悉地大手,粉脸渐渐往后贴上了身后男子地颈窝。
感觉到他下巴的轻微扎荏,她缓缓地抬起秀首,露出了那俏丽清雅地玉脸,明亮的双眸内泪珠儿在打转。
“凛弟弟……”只听见她宛若黄莺般婉转的声音,如泣似述。
正当两人难以抑制心中的**之时,只听见身后传来一声清脆的男孩声:“你这个淫贼,放开我长乐姐姐,不然本王要将你罚入天牢!”
长孙凛不禁哑然失笑,这又是哪位护姐的皇子,正当他一手揽着全身紧紧贴在自己怀里的长乐,缓缓转身之际,眼睛余光却见一个小家伙猛地冲了过来,张开缺牙的小嘴,往长孙凛的手臂上重重地咬了下去。
“雉奴,不得对哥哥无礼,他是长孙舅父的凛表哥,你是见过的。”尽管知道这个弟弟力气尚小,长乐哪里舍得心上人受到一点疼痛,便连声慌忙阻止道,还伸手别住了李治的小脑袋。
长孙凛这时也知道这个年约十龄的小家伙,便是以后有可能成为皇帝的晋王李治。只是这时的他完全没有皇帝的模样,而是闪着小而亮的眼睛,连连对着自己翻白眼,小嘴撅得足以吊起一个油瓶。眼神更是充满了警惕的敌意,仿佛长孙凛抢走了他最喜爱的玩具似的。
长乐见弟弟不高兴,也不好意思继续窝在情郎怀里与他缠绵。她理了理有些纷乱的秀发,微微笑着走到李治身边,略为伏下身来点了点他的小鼻子,拢住弟弟尚未发育的身体,温柔和蔼地对他说道:“雉奴为何不高兴?这是你的凛表哥,你不是一直想有个哥哥陪着一起玩吗?”
李治扁着嘴,恼恼地跺了跺穿着鹿皮小棕靴的小脚,簇着眉头说道:“可他会抢走长乐姐姐!”说完便是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泪雾蒙上了眼眸。
原来自从长孙皇后去世之后,长乐作为皇后膝下的长女,便是负起了照顾三个小弟小妹的责任。李治本来就特别喜欢和这个姐姐一起,自从母亲去世后,缺乏母爱的他更喜欢粘住长乐姐姐。
今日正巧姐弟俩在长乐殿玩起双乐棋,李治看到庭院外秋风四起,落叶旋舞,他便想到去年母后给自己采摘珍藏的红叶,便要回到自己的宫殿去取来,想和姐姐一起在叶上题诗思念母亲。
却没想到当他回到长乐殿中,却见到有一恶贼竟然对自己喜爱的姐姐使出这般下作的手段,少年人初生牛犊不怕虎,更何况受害者是自己的姐姐,李治便壮着胆子冲了上来,也就发生了后面的误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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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玩双陆棋?”看着李治那张稚嫩的小脸,长孙凛也不想和这小男孩多计较,只是笑眯眯地将自己放在地下的一个小罐子提了起来,然后走到长乐适才坐着的软榻,兀自坐了上去,丝毫没有客人该有的客气和自觉。
“你!那是我和长乐姐姐坐的,你快些下来!否则我就叫宫中侍卫将你驱出太极宫!”李治似乎对长孙凛有所偏见,他宛若一头被激怒的小老虎般,握着两个小拳头对长孙凛吼道。这也难怪,长孙凛坐着的位置恰是李治之前与姐姐下棋时坐的地方。
“雉奴!身为皇子,怎可以权势武力欺人?难道母后才刚去不久,你就忘了她老人家生前对你的教诲了吗?!”自从长孙皇后去世后,长乐似乎突然从一个无忧无虑的少女瞬间成熟起来。由于李世民平日忙于国事,她也就开始学着母亲教导自己那般,插手管教三个年龄最小的弟妹。尤其是已经有了自己主意的小大人李治,对他更要多花几分心思。
长乐说完便是故作生气地,扭身迈着款款小步坐会软榻上。只是当眼神触及长孙凛的脸时,见他作怪般眨了眨眼睛。她粉脸通红,羞涩地别过头来,不再敢大方地看他的眼睛。虽说长姊如母,管教弟弟也是天经地义之事。只是她虽然和情郎私底下已经偷食禁果,关系亲密无间,但两人平日里聚少散多,当爱郎在一旁注视自己的一举一动时,长乐便会有一种难以言喻的羞涩,这也许就是所谓的矜持吧。
“姐姐,你别恼雉奴,雉奴以后不敢了……”李治见平日里疼爱自己的姐姐生气了。他便吓得赶紧凑到长乐身边,双手晃动着姐姐衣服上的宽袖,从姐姐身后探出他地小脑袋,小眼睛里蕴含着可怜巴巴的恳求意。
“你啊,平日里老实得像个猫儿似的,怎么今日就像斗鸡场里的斗鸡一般。”长乐见李治认错了,她也就展露笑颜。温柔地替他拍了拍身上的尘土。
她的眼神飘向长孙凛,见他正笑眯眯地看着自己,迟疑了一会儿,便叫来一个宫女,便对李治柔和地说道:“你高阳姐姐最近也不知在做甚麽,这些日子也不见她往长乐殿这边跑。你到高阳的寝殿中将她叫过来,就说姐姐这边……”
话还未说完,也许是意识到自己在刻意制造两人相处地机会,长乐的俏脸不知为何升上两片红晕,她羞涩地看了长孙凛一眼,然后继续说道:“就说凛哥哥在长乐殿中,她自是会过来。”
李治虽然万般不情愿。但也不敢忤逆姐姐的要求。他只得不情不愿地由一个宫女牵着离开了长乐殿,临出去时还不忘凶巴巴地瞪长孙凛一下。
“凛弟弟……”当内殿里只剩下自己和心上人时,长乐玉脸布满了红晕,眼波如水般流动婉转,一霎不霎地注视着眼前那张梦萦千万回的脸,嫣红的双唇羞涩地紧闭,她甚至能感觉到自己在空气中颤抖的呼吸。
长孙凛不是爱情雏鸟,自然知道长乐心情地紧张激荡,他站起来。对着她蔚然一笑,伸出修长的双臂。
他的笑容宛若微风拂面般驱散了她的点点紧张,长乐嘤咛一声,投入了爱郎的怀抱,被他在半空中旋了一圈后。再也难以抑制地露出幸福的笑容。
“这是什么汤?”长孙凛将长乐瘦纤的娇躯抱上软榻。然后将小案几上密封地小罐子打开,顿时整个屋内弥漫着醇厚浓郁地汤香味。
“你这些日子瘦了那么多。这是我从家中带来的人参炖鸡汤,怜卿让我给你捎来的。”长孙凛也没有遮遮掩掩,即便是他与长乐从来没谈过别的女人,甚至虽然他们已是有实质关系,但两人连谈情说爱的时间都少之甚少。
然而赵国公长孙无忌抱孙女之事相信在京城也不是什么秘密,最近也有不少人往府上送礼祝贺。长孙凛更是觉得要给怜卿母女一个名份,所以他也从不对此有所隐瞒。
长乐虽然身份尊贵,自幼却是母亲一手带大的,深受母亲影响,熟读《女诫》《女则》这类尊男卑女的书籍,自是不会对男子三妻四妾有多大的反感。即便如此,初淌爱河的她也是脸色稍稍有了些变化,眼神难掩失落地问道:“晴儿……也该有三个月大了吧?”
长孙凛想到女儿是在皇后过逝地第二天出生的,他怕让长乐念及母亲又要伤心掉泪,便转移她的注意力,右手很不老实地探入了少女的薄罗衣衫,流连于盈盈可握的细腰,在她柔软滑腻地肌肤上徜徉半天,嘴上却是哄着她说道:“你看你这小腰都瘦了一圈,赶紧把这汤全都喝下去,不然我可要心疼了。”
他如此唐突地动作,让长乐感觉到自己的脸蛋已无可救药地烫红了起来,只是她不愿也不舍得移开他地坏手,只是细细低语道:“待高阳妹妹过来了,再喝也不迟……”
长孙凛见她含羞待怯的羞涩模样,婉转如莺儿的声音似乎也有些颤抖,如此光景自是少女见到心上人才会有的反应。再加上两人此时的坐姿相当暧昧亲密,少女胴体的淡淡幽香不时渗入他的鼻子。
长孙凛不禁心中一颤,在少女洁白细滑的颈窝上深吸一口,脂香悠悠,却被她两鬓淡香柔顺的碎发撩动得心里痒痒的,他情不自禁地宛若捧起稀世珍宝般,双手掬起她淡雅美丽的玉面。
长乐也意识到心上人的意图,她柔软无骨的娇躯紧紧依偎在他身上,杏眸微微闭上,粉红樱唇微微颤动,口中芬芳轻吐,她这副任君采撷的娇滴滴模样,更是撩动着长孙凛蠢蠢欲动的
秋风吹来,内殿里丝丝暗香弥漫,镶珠嵌玉的八角屏风上山水淡墨萦绕迷离,白玉钩住的轻薄细纱帷帘随风飘扬;殿外黄莺百转娇啼断断续续,箫声若隐若现声韵飘扬……
“高阳姐姐让我告诉那个凛表哥,就说她现在不在宫中。”殿门外传来一声脆亮的童声,打破了屋里旖旎暧昧的气氛。小家伙似乎特别兴奋,他急冲冲的跑回来,就是想看看长孙凛吃到高阳姐姐闭门羹的样子。
长乐听到弟弟的声音便赶紧挣脱出长孙凛的怀抱,兀自站了起来,慌慌张张地整理有些凌乱的云鬓和衣裳。
被人打扰的长孙凛自是心情不爽,他见那小家伙一脸得意洋洋地,迈着八字步伐走入殿内,便是没好气地回了一句:“没关系,那就麻烦你再去跟高阳说一声,就说凛表哥没有遣你去请过她……”。
李治年龄太小自然不懂长孙凛的冷幽默,他便傻傻的站在那里,呆呆地看着姐姐。
长乐被心上人和弟弟宛若孩子般的斗嘴逗得盈盈一笑,纤纤玉指悄悄地扯了扯长孙凛的衣袖,自从母后去世之后,伤心痛苦的她自然能了解皇弟幼年丧母的心情,所以对他一直都是小心翼翼的疼爱,也很照顾他的情绪。
“雉奴,来长乐姐姐这边,姐给你汤喝。”长乐温柔地牵着小九的手,拉他到软榻坐上。
“哼!我不喝,那是坏蛋拿进宫中的,皇姐,你也不要喝。”李治耸着鼻子,板着面孔强迫自己抵制那浓郁的汤香。
“好啊,你不喝,我刚好可以和你姐姐一人一个鸳鸯碗。”长孙凛安闲地坐在自己的席上,接过宫女送来的碗匙,左手放在腰间,右手捧着碗,一口接一口地品尝着汤,然后慢慢地赞了一句,“好吃,这参汤真是好吃!”
“雉奴,这是妗母炖的汤,你平日也说最喜欢妗母了,怎么辜负了她的一片好意呢?”长乐媚然地瞟了宛若孩子般的心上人,软声软气地劝着李治。
“哪里,雉奴才不喜欢喝妗母炖的汤呢。”长孙凛稍停下喝汤的动作,似笑非笑的眼眸若隐若现地浮在汤碗边上,眼神带着挑衅也带着一丝得意。
小孩子自是最受不得激的,李治故作优闲地端起小几上的碗,微朝长孙凛做了个鬼脸,大口地喝着碗里的汤。小眼睛从碗延边上悄悄注视着那个抢走自己姐姐的坏人,见他依然是笑意融融,他忘了自己在喝汤便大喘一记,喉咙里的鸡汤就窜上了眼鼻之间,教他忍不住挤出了两滴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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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乐姐姐,快跟我一起玩双陆……”
“姐姐,我刚不小心将一个花瓶给打破了……”
“皇姐,我的肚子疼……”
时隔一年多,长孙凛和长乐好不容易单独约会一次,却被李治小屁孩故意捣乱,将这花前月下、郎情妾意的气氛给彻彻底底地给破坏了。
在不断被打扰的情况下,与长乐眉眼传情一番后,长孙凛见时候不早了,他便起身告辞准备离开。
“凛弟弟,你别怪雉奴。自从母后去世后,两位哥哥关系闹得甚僵,父皇心情也不甚好,雉奴这孩子虽然表面上没事,想必他心中的愁苦不知该如何诉说,所以才会这般淘气。”长乐见爱郎即将离开,她便急急依在他身边,为雉奴作一番解释,唯恐他这个姐夫心存什么不满。
长孙凛看了一眼正在一旁装疼做怪的小九,粲然一笑,他可不会浪费那么多心思与一个小孩斗气。他笑容可掬的将长乐瘦弱的身子拥入怀中,低下头来轻轻吻了吻她光洁温润的额头:“多吃些东西,过了守孝期我就把你迎娶回家中。”
长乐也不顾在弟弟面前要保持矜持,忙不迭地抱住了长孙凛的雄腰,虽然是硬咽啜泣,却也掩藏不住嘴角边上幸福的笑容,泪珠儿成串地滚落沾湿衣襟,然而这是幸福的泪珠。一抹摄人心弦的笑颜,浮上含泪的丽颜,璀璨地光芒让她娇艳的容颜更是美丽。
长久的痴心等待总算能开花结果。她的痴傻终于有了回报。他一直是她要找的幸福,能够一辈子靠在他的怀里,这就是她这一生中最大的幸福。
明月清光流转,满天的星星滢如玉。轻轻地秋风细细粗来,梧桐树叶飘零坠。繁炽的***点亮了黑夜,高耸的宫殿在密树的浓荫里暗暗隐现。喧哗了一日的内宫似乎还不愿安静下来,远处又传来了悠扬的歌舞乐声。
长孙凛大步流星地走在宫城里地小径,任由这微微清风洗涤自己一天的疲累。花园里的花香馥气也使人颇为愉快,只是路过一个宫殿时让长孙凛停住了脚步。
“养轩殿?!”长孙凛想起了下午入宫时听到宫娥的谈话,他邪魅地看了可怜的小太监一眼。一直走在前头的小太监见他停了下来,也就停下脚步在一边低头伫立等待……
几分钟后,在将那昏迷的小太监藏入一假山山洞后,长孙凛借助着沉沉昏昏地夜幕。迈着灵巧地步伐,嗖嗖两下,跃上了宫墙,窜入了小院内繁盛的菊花丛中,金灿灿的黄菊枝头透出一丝寒意。
养轩殿内有许多四合院,院内蜂窝一样排列着许多厢房。四合院及房屋由巷道连通,南北长约九百多步。东西宽约二百步。被称作永巷。
在男女比例严重失调的宫殿里,这宁谧而空灵的夜晚,有多少女子是异样的孤寂悒郁,心事苦闷无从诉说,好似一块铁板压在心头。天空浑如深邃的大海,朦胧、渺茫,神秘莫测。
第一间四合院内,行障内,一群佳丽。席地正襟危坐前设一小案,草地中间是一壶,案上皆放瓜果食物,后皆坐二尚宫,后跟宫女面无表情的挥着扇。
第二间四合院内。侍女鱼贯进食案。盛装的宫廷乐妓在教坊司行首地带领下,脚登翠羽履。头梳时下最流行的云偏髻,远山翠眉,乌翎花子,翩翩起舞。了……”
“我睡不着……”有气无力的声音回答着。
长孙凛最终还是从这么多的四合院中,找到了武才人的寝屋,他蹑手蹑脚地、小心翼翼地透过门缝往里查看。
屋内几上摇曳着地红烛猛跳几下,只见一身材丰满婀娜地女子,两手托腮坐在梳妆台前,侧面看上去黛眉紧锁,对着铜镜发呆,表现出一副百无聊赖的神情。
难道昨天夜里与怜卿彻夜练功,睡眠不足,导致自己老眼昏花?长孙凛用手擦了擦眼睛,再定睛往里观看。尽管女子地声音与二娘酷似,且从侧面看相貌也有几分熟悉,但他还是能确认这位武才人并非是武二娘那个小姑娘。
正当长孙凛疑惑不解准备撤走之时,却听到身后传来悉悉索索的脚步声。他正暗暗责怪自己粗心大意,没有注意四周环境之时,有个纤纤小手却是往他肩膀上拍了一下,然后露出了一张熟悉的俏脸。
虽说依然是那张美丽如斯的玉脸,二娘却像是变了一个人似的。一身华丽的丝绸花鸟锦绣大衫,更替了往日小家碧玉似的绣花布衣;华美的什锦绣披帛为主人抵挡夜里的瑟瑟秋风;俏丽精巧的银镶琥珀双蝶钗点缀她的双髻。
真是应验了“人靠衣装马靠鞍”这句话。尽管半年前的小姑娘已经足够美丽,然而现在看到的二娘更是美丽妖娆,像个妩媚的小妖精一般,要知道她只是一个连十五岁都未满的豆蔻少女。
长孙凛怀疑她被魔术师施了魔法,魔杖一点,她全身上下又变了个样。但唯一不变的是她的眼睛,澄澈的瞳眸深邃黝黑,眸里带着深黝的聪慧光芒,仍是直直瞅着人,像猫一样深不可测。
“重逢菊醉养轩殿,凛哥哥,我们又见面了……”
她的笑声很绵、很软、很妩媚、轻轻浅浅地像含着颗糖。光是听着,似乎就能尝到它的甜与腻。不得不承认,她真的很吸引人,像一朵开在水边的野莲花,带着勾人的妩媚和纯洁的清雅。
“里面……武才人不是你?还是你?”长孙凛疑惑地虚望了厢房门一眼,然后皱着眉头不解地问道。
二娘咬着下唇,摇了摇头,抿唇莞尔一笑,迈开款款小步,扭着芊芊细腰转入小院内。
长孙凛被她的哑语弄得莫名其妙,跟了过去,转眼瞬间她已不见踪影,寻了四下,注意到梧桐树下多了一双金丝鞋后,才仰头找到了她。
他戏谑般地调侃道:“啊!瞧我看到了什么,是夜莺,还是画眉鸟?待我上去瞧瞧,自然分晓。”
二娘坐在第一截枝干上,睁着大眼看着长孙凛,嫣然笑着说道:“凛哥哥,你快上来,这里安静不容易被人看见。”
长孙凛走近她栖身的那棵树,长手长脚地往上攀到枝干处。
“你不是不善于爬树吗?”二娘似乎从崔隐娘那里得知了长孙凛曾经做过的恶作剧。
“不善爬树并不等于不会爬树。”长孙凛谨慎地坐在树干上,慢慢挪近到她身边,淡淡的沐浴后香味渗入他的鼻息。
二娘取下头上的发簪,理了理肩上的发絮,把全部头发抓拢成一束,随意地编成发髻,再将它固定起来,这样的她有点成熟美。月光照耀下,却又像只小白兔一般皎洁可爱,让人禁不住会想捧在手心上呵护。
长孙凛看着她的容颜,轻咳了一下,才煞有介事地吟了起来,“此女子,有眼如秋水,有眉如柳叶,粉颊桃腮、樱唇皓齿,宛如天帝遣下的红尘谪仙,只留给明眼人来成双成对。”
听他这么一说,二娘是甜在心头,喜在眉梢,当下噗哧笑出来了,也学了他一段:“此男子,有眼如铜铃,有眉如刀,青皮猴腮、油嘴利牙,恰如阎王踹上地的笑面夜叉,只能拐得傻妹妹回家。”
“这可不是我说你傻,是你自己承认的啊!”长孙凛闻言不禁哈哈大笑,虽然服饰衣着大变样了,但是那个聪明伶俐,伶牙俐齿的倔强女孩性格依旧,不愿输却他半分。
“屋里的武才人是你的姐姐?”长孙凛其实也能想得到,毕竟史书上的李世民似乎有点人妻控。在太宗的后宫中,韦贵妃曾经是李珉的妻子;杨妃曾经是李元吉的妻子;若不是王巧言进谏,犯了谋反罪的庐江王之妃子恐怕也将会被李世民纳入后宫中。
“大姐近日在宫中寂寞,传唤我入宫陪她几日。”二娘轻笑着点了点头,微起水眸,猫般的媚眼很快地瞥了他一眼,继续道:“我可不会做你的傻妹妹,以前二娘不顾女儿家矜持主动,却被一个坏蛋拒绝了。这回除非那明眼人能让二娘心中怨艾舒畅,不然傻哥哥只能去拐傻妹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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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还太小,暂时只能做我的傻妹妹……”长孙凛阴阴一笑,说出模棱两可,语意双关的话来。到自己要在那个可怜的太监清醒过来之前赶过去,说完他便嗵地往下一跳,回头给小姑娘作了个潇洒的手势,便匆匆离开了。
二娘灼灼的目光一直望着那渐渐消失的身影,抿着红唇嘴角却在上扬。尽管数月不见,她周围的环境已经发生了巨大的变化,但按照她的执拗性格来说,只要她认准的事情,想要的东西就不会放弃的。只是凡事都习惯了依靠自己的二娘,并不会像其他的女子那般。
她的第一步,便是怂恿大姐进入皇宫,改变自家孤儿寡母的艰难处境。至于为何她改变主意没有自己入宫,那是因为,她,还有更想得到的东西……
天蒙蒙亮,在长孙家的后场上,远远的立着一个箭靶。插满刀枪剑戟的兵器架子旁边,长孙家的三兄弟,这三个小人儿排成一队,母亲窦凤手拿一支小竹竿,不停地指指点点,时不时抚摸一下老幺的小脑袋。
“你们好好练,娘到厨房看看有什么好吃的给你们拿来。”窦凤看着三个可爱的小人儿,放下竹竿,心中洋溢着欢喜地离开了。
“二弟,三弟,这样射箭也没甚意思,咱们来比比看谁射得离箭靶最近,谁就能赢得那只小花。”小长孙冲望了一眼前些日子爹回来带回来的可爱小狗,挤眉弄眼地和两个弟弟说道。他仗着自己年长,自是对获得小狗所有权自信满满。
“那不行,这是爹给我的生日礼物,为何要给你们……”小长孙况立马塌下脸来。气鼓鼓地宣布自己才是小狗的主人。他从小就不好骑马射箭,这不是摆明了自己将失去了那只可爱的小狗?
“那可不行,小狗狗最喜欢和我玩了,它不喜欢你们……”小长孙凛不甘示弱,也奶声奶气地叫嚷着。平日里大郎喜欢带着小花到处去胡闹;二郎则总是对照书上所说在小花身上做各种稀奇古怪的实验;只有三郎年纪还小,只会和小狗在草地上嬉戏打闹,给它挠痒痒,难怪小花最喜欢跟着老三。
不过最后还是长孙冲拿出了大哥的威严,迫使两个弟弟同意进行比试。毕竟三人争来吵去也不是解决的办法。
长孙冲年纪最大,三兄弟中他学箭时间也最长。只见他挽弓搭箭,虎目圆睁,架式拿足,瞅准箭靶,一箭射去。正中鲜红的靶心。然后便回过头,得意地向两个弟弟炫耀一番。
长孙况一脸不情愿地拿起弓箭,正瞅准箭靶之时,他眼神骨碌一转,想起平日里丢重物时所形成地一道弧线。便放下弯弓,趁着冲和凛都把注意力集中在箭靶之际,拿起一根大人所用的羽箭。向前冲了几步。嗖的一声竟将羽箭投标似地投在红心边缘上。
长孙凛摇摇晃晃地走过来,早已挽弓在手,他小小的年纪仿佛天生于弓矢有缘,无师自通,一脸严肃,箭在弦上“嗖——”地一声,发射出去。只是比起两个哥哥来,他的小身子实在太矮了,箭镞不走正道。却是正中了下面细长的支撑杆。
“二郎你耍无赖,不算中红心,这小花就是我的了……”见三弟没有射中箭靶,长孙冲自是抢先一步要宣布自己赢得了小狗。
“为何不算?本来这小狗就是爹给我的,这下我的成绩也不输于你。自然小花就是我地!”长孙况也是毫不让步地辩解道。
“三弟你评评理……”两兄弟一直是争论不休。却又吵不出什么结果,长孙况便转过头。想让那一直在一旁不吭气的三弟说说。只是当老大和老二扭过头之时,长孙凛和小花竟然已经不见踪影。原来小家伙自知自己的箭术比不上大哥二哥,他趁着鹬蚌相争之际,悄悄地勾引小花离开了后院。
场景突然从古代的后院更换到了现代:一家三口正坐在十七寸的黑白电视机前,观看着电视剧《侠客行》。
“妈妈,石破天没有爸爸妈妈,真可怜……”小男孩看到石破天捡拾烧饼果腹那一段,于心不忍地侧过头跟妈妈说道。
“石破天以后会凭借他自己的努力,最后练成了武林第一高手……”慈祥地妈妈轻轻抚摸着小男孩虎头虎脑的小脑袋,和蔼地说道:“文羽,妈妈以后也不能一直跟在你身边,那时候只有靠你自己努力,才能改变一切,创造自己的历史……”
夜阑人静,单怜卿睡得正香,却被长孙凛的叫声闹醒了。睡梦中的长孙凛扭曲着身躯,伸出一条胳膊,含混不清地喊着:“妈妈,妈妈……别,别走……等会儿……”
“夫君,夫君……”单怜卿推醒长孙凛,“你在做梦……”
“啊!我梦见我娘了……”长孙凛睁了睁朦胧的睡眼,迷迷糊糊地说道。
“呆子,娘不就在西厢房处睡着吗……”,单怜卿嫣然一笑,并不知道自己还另外有一个“婆婆”,她翻身伏在了长孙凛的身上,在他地额头上和胸膛上亲了亲:“好好睡会儿。”
长孙凛把单怜卿搂在怀里,小女人很快就在丈夫地怀里甜甜的进入了梦乡。只是长孙凛却依然睁大着双眼,一直都无法入睡。
古兰经上有过这么一句话:我们已经揭去你的面纱,现在你的眼睛明察秋毫之末。尽管长孙凛的性格里主动的成分大于被动,但自穿越到唐朝以来,他都是被牵着牛鼻子在走,被他脑海里的历史记忆牵着。
就如寻秦记的项少龙一样,一直坐在“维持历史”与“改变历史”之间的围墙上摇摆不定。也许是因为在他内心深处也曾想过回到现代,回到他思念地家人身旁;也许是因为他害怕受到天上神灵地惩罚,尽管他不想去相信。只是长孙凛的横空出现,已经彻彻底底地改变了这个时代。这个历史。
至少目前来说,皇宫里的武才人不再是武家的二女,长乐公主不再是长孙冲地媳妇,至少在长安多了一个无赖长孙凛,多了一个英雄长孙营。
这也并不意味着他地历史记忆将会因为现实的改变,变成一团千头万绪地乱麻。恰恰相反,历史中有一些非常有意思的规律,就像是开启大门地咒语、物理学中的公式,或者取款卡磁条上记载的密码。谁明白了这些规律。谁就真正拥有宝藏,就真正理解了千万年历史长河当中人们忙碌的意义所在。
正如当你看到一个沿着直线匀速运动的小球,你将如何能够立刻判断出下一秒钟它是向左还是向右?——只需要知道上一秒钟它的位置是在何处。
长孙凛不知道今晚地梦将会暗示些什么,他知道眼前的历史长河已经改变了流向,脑海里的那些曾经的史书记忆已经有所不同,他也不能再像阿波罗的神谕者那样洞悉一切。但是他知道自己比这个时代上所有的人更能看清现象背后的真相。他知道自己最接近那个咒语,那个公式,那个密码。
许多东西都已经在改变,他能做到地,便是处之泰然地欣赏大唐两岸美丽古典地风景。在这条历史长河上,打造出能够保护自己和家人的坚固大船,不被突如其来的狂风巨浪淹没颠覆……
很多人在瘟疫中死去。以致所有人都认为这是世界的末日。没有任何人为死而悲伤。因为人人都在等待死亡——
阿格纳罗、蒂、图拉
根据《皇华四达记》就曾记述说:在唐朝,通往周边民族地区和域外的主要有七条交通干道,而江南道的扬州和县(现宁波)都是重要的对外通商口岸城市。县以港兴市,是中外闻名的商埠,唐时已是与日本、新罗及东南亚一些国家通商的主要港口。
当东方地第一缕阳光照射大地时,悠扬的鼓声是从县城北的鼓楼上传来的,晨雾般地浸漫进人们的睡梦里。暮鼓晨钟,以授人时。人们纷纷起床开始了一天繁碌地工作。
县地海港迎来了一艘从东地中海远道而来的商船,上面装载满了各种香料、药物和珠宝。换取大唐精美地丝织品、瓷器等物。每一天这个港口都要进出数十艘类似的船,没人觉得有什么特别。
但是这次人们却被这艘船吓呆了,它就像是一座浮动的地狱。船上弥漫着死亡的气息,幸存的水手们瘦骨如柴,眼光中流露出半死不活的恐惧。
人们赶快把这艘船推离了海岸。不许它靠岸。但是太晚了。几只老鼠已经在没人注意的情况下顺着缆绳爬到了岸上。它们溜进了县的城内。
一周内以县为中心的数百里地就有大片大片的人死去。几周内死亡恐惧传播到了整个江南道,然后接下来的。让人难以想象……
老百姓们也许晚上睡觉的时候还好好的,到了清晨已经再也起不来了。可是这算幸运的,更多的人在恐怖中绝望地等死。从发现自己的腋窝和臂沟出现了小的肿包开始,他们就已经崩溃了。
这种肿包没有任何药可以对付,即使是城里最出名的大夫也逃不出这种死亡诅咒,人们会开始浑身疼痛、发冷,在剧烈的咳嗽中他们会吐血——黑色的血。最多一个星期牛头马面就会光顾,这个时候他的尸体上通常已经布满了黑斑。
很快,县丧失了几近三分之一的人口,城里的街坊上到处都是死尸,人们不敢往大街上走去,只要一出去他们就得踏着高高低低的尸体。一个父亲推着一辆大车走向墓地——车上是他死去的妻子和所有幼小的儿女——这种场景已经多得让所有人都麻木了。
在集体的恐慌之下老百姓们变得没有理智可言。瘟疫在空气中也能传播,人们已经不敢在大街上和别人说话了,碰一碰别人的衣服是可能被杀死的。有人说这是新来的祆教徒在水井里下了毒,于是就会有许多人蜂拥到祆教徒家里去大砍大杀。
也有人成天跪求老天,把自己锁起来,拿鞭子抽打自己以驱逐心中的恐惧,痛哭流涕,在绝望中自杀,逃到远离瘟疫的其他地方,然后又给那个地方带来黑色恐惧。或者更多地,认为这是某日阎王爷心情不爽而在县设置了第十九层地狱。
只有面对死亡恐惧这样强大的力量时,才可以充分展现出人类的脆弱、疯狂与无助。跪求老天爷虽属于虚妄,至少还无害,更多的是集体的狂暴和盲目。随便一句流言就可能引起数十万人的惊慌失措,甚至排挤残杀。
谁也不知道它是怎么来的,为什么会来——就像是阎王对人们在说:“看,我拥有可以随心所欲的力量。人类,我比你们强大得多,伟大得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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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南道的县已是瘟疫散漫,丧钟乱鸣,人心惶惶,到处呈现着触目惊心的恐怖景象,仿佛世界末日已经来到了。
尽管如此,瘟疫的消息还是没有及时的被地方官上奏至皇宫。一是因为大唐本身国土辽阔,再加上当时交通工具不发达,所以消息传播自然不甚通畅。二是县县令也有政绩方面的考虑因素,当瘟疫刚开始传播的时候,他们只是想着能掩住就尽量掩住,避免上头责怪下来,也避免下面的老百姓们出现恐慌。三是当县的大小官员意识到事态的严重性时,连他们自己也逃不过瘟疫的追魂,大多数都一命呜呼……
当然纸是保不住火的,只是当这把火烧到了管辖县的越州刺史张济深处似乎有些过晚了,此时的县加上周围的数个县乡已是尸体纵横,十室九空。张济深也不敢怠慢,除了往县调派官员补充之外,当夜立即写好上奏文书,让驿夫们一个驿站一个驿站换快马送往京城。
东突厥汗国是北方大国,唐朝彻底征服了他,震撼中外,建立起了无上的声威。众多国家和部族纷纷前来朝贡,或者请求降附。然而北方戎狄称自家首领习惯上称可汗而并非皇上,所以各族酋长、各国君主和使节一致说好,上奏请求李世民接受他们所上的尊号,做天可汗。自此以后,李世民对西北边陲各族首领颁发玺书时。均署名“天可汗”。
无论是谁碰到这等前无古人地无上荣光,都免不了会喜上颜开。暗自得意。加上岁末将至,新年即到,李世民更是决定大摆曲江宴,邀请蛮夷首领、使节和文武官员、州牧一起参加宴会。
唐代时的文人墨客和各级官僚大都热衷于举行宴会,因而出现了不少新颖别致地名宴。然而在这多种多样的筵宴中,以“曲江宴”最为著名。
这日的曲江宴上,上自皇亲、国戚、文武大臣,下至长安、万年两县官员。随带妻、妾参加,人数之众以万计。李世民的筵席设在紫云楼上,可一面饮宴,一面观赏曲江全景,其他官员的筵席分别设于楼台亭榭或临时搭盖的锦帐内。皇帝的酒肴由御厨承办,其他臣僚的筵席分别由诸司和京兆府等制办。
紫云楼上,中场有身着紫衣地少年载歌载舞。侧旁有乐班伴奏。歌姬伴唱。君臣共享欢娱,气氛热烈,场面活跃,觥筹交错,欢声笑语不绝于耳。
也许是长孙凛身份特殊,亦或者是李世民特意交代下来,总之他这个少年人竟然可以跟在父亲长孙无忌身旁,和一些朝廷上的大臣权臣一起,坐在皇帝的身边陪宴。上一回征突回来的庆功宴。长孙凛是错过了,然而这回他可是一次性看遍了闻名历史的贞观文臣武将。诸如房玄龄、高士廉、温彦博这类的文臣们显得安详恭正、循规蹈矩;李靖、李道宗、唐俭等却不拘小节,还带着几分放浪色彩。
而程咬金、尉迟敬德、秦叔宝等一干武将表现又有所不同,这些从社会下层,甚至当年还是绿林好汉。现在虽然成为了一世名将。却也不该各自习性,在宴会上恣意纵笑。直如秋风扫落叶一般地大吃大喝。他们当年东征西讨,浴血沙场,常常是朝不虑夕,养成了今朝有酒今朝醉的豪放气概。
皇后谪生地李承乾、李泰和李治也得以跟随在父皇身边,李承乾为了讨好父亲,甚至之前还披甲执戟,与乐工一起,表演车骑与步卒相间,往来击杀,演出地是李世民之前设计的《破阵舞》。
唐人在楔饮中还盛行一种叫做“曲水流觞”的游戏,宴会上的参与者列坐于弯曲环绕的小水渠旁,投掷木头制作的带耳酒杯于酒水的上游,这种酒杯体小而轻,漂浮水面,任其循流旋转而下,止则捞取饮干。李世民最喜欢在酒宴上设置这类游戏,与各位王公大臣泛杯其间,吟诗作对,以效“流觞曲水”一觞一咏的高雅习俗。
长孙凛是第一次参加唐朝如此高规格的盛宴,对着宫廷地玉琼佳酿,腹中的酒虫子嗷嗷待哺。反正与在场的这些长辈他也说不上什么话,他不禁开怀畅饮,坐椅上旁若无人地吃喝起来。眨眼的功夫,像喝水那样流畅,数杯酒让他灌进了肚里。
尽管唐酒的酒精度数较低,那张精雕细琢般地俊美脸蛋,此时也醉得像红脸关公似地。长孙凛却是毫无停顿的意思,随手又从石槽地曲流中捞起一觞酒,一仰脖子,又灌下了肚,潆潆的眼睛闪着迷离的光亮。
而对面的程咬金食量大,挺着罗汉肚,抓起一腿羊肉,手撕口咬,大嚼大咽,吃得满头冒汗。他边吃边哼哼着,不知是在吟诗呢,还是在叨念着羊肉的美味。
长孙凛相貌俊逸,虽没有文人墨客那般高雅矜持,举止动作倒也是潇洒不羁;而程咬金相貌丑陋,长得有点接近于青面獠牙,红发黄须般骇人。
两人一丑一俊,一个只顾着低头饿鬼投胎般吃肉,一个却是仰头酒鬼下凡般饮酒,形成了非常鲜明的对比。陪在李承乾身边的太子妃本来觉得男子所谈之事无趣,她左顾右盼之时无意看到了这一对活宝的吃相,禁不住扑哧笑出声来。
李承乾对长孙凛本来就有偏见,再加上称心被殴之事,两人的矛盾更是升级化。虽然表面上两人还是各不相干,但平日里称心别有心机的“曾参杀人”诽谤之下,李承乾对长孙凛心底本来就有的一种仇视也逐渐演练成一种仇恨。看到自己的夫人竟然看着那厮笑出声来,李承乾不禁内心是又嫉又恨,恶狠狠地往长孙凛的方向瞪了一眼。
阳光穿过古柏密密层层的枝叶,在城楼上洒落下点点碎金。李世民抬头望了望明净如洗的蔚蓝色天空,想起上午之时,四夷首领以及文武百官一齐高呼天可汗皇上万岁,声响如雷却是让他心中豪情大发,不禁产生一种自满骄傲的心态。
他得意洋洋地对在座的大臣们自得地说道:“自古皆贵中华,轻夷狄,朕独爱之如一。幸亏独尊华夷一体的想法,今日我大唐百姓才能吃上胡风饮食,更是出现了胡着汉帽,汉着胡帽之景,胡越成一家,自古以来还未曾有过嘞。”
这宴席上,遏制不住的欢笑更是如同黄河浪花般四处飞溅,众位大臣和夷族首领齐声高呼:“皇上(天可汗)万岁万岁万万岁!”
若是这个朝代的人,自是对天可汗发自内心地五体投地。然而长孙凛这位穿越人士,自是知道历史规律和历史局限,加上被“桑落酒”、“酴”、“松醪酒”等等名酒的酒精灌得是热血沸腾,他听到李世民之言也只是微微扬起嘴角一笑,甚至没有跟风式地跟着其他大臣一起呼喊万岁。
在长孙凛看来,大唐因其强大的国力、先进的文化,对各国形成很大吸引力,而唐朝在这方面的主动性则明显不足,即使对外派出一些使节,更多的也是为了提高政治声威,满足统治者的虚荣心以及统治者对奢侈品的需求。
外来文化对唐代的影响,更多的也是外人自己输出的,而非唐入主动输入的。虽然亦有少数僧人西去求法的现象存在,但是,由于中国处于一个半封闭的大陆性地理环境之中,国内土地辽阔和以农为本,使得唐朝从根本上缺乏强烈的对外交往驱动力。唐人的这种行为与大批外人入唐的行为相比,可以说是微不足道的。这就使唐代的社会开放呈现出一种不平衡的状态。
若是对于区区的几个落后游牧民族臣服,就变得沾沾自喜的话,虽然长孙凛知道“天可汗”这一称呼也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但是按照他对一个强势皇帝的要求标准,这样就自足自满让长孙凛不禁对这位历史上的千古一帝印象大打折扣。
本来在场的人数众多,同声高呼之下宛若平地春雷,李世民自然也不会察觉到长孙凛的不同表现。只是人其实有一种很怪异的本性——自虐性,你越是不喜欢的也许就越会关注,仿佛你不看他看得牙痒痒你心里就不舒服,这也就是现代社会脑白金和芙蓉姐姐为何这般红的原因。
李承乾便是充分的表现出了这种自虐性,自从太子妃被那两人逗笑之后,他的眼睛就一直在注意长孙凛的一举一动,看到长孙凛这番表现,他不禁冷笑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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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长孙凛看来,这个世界上有些人忒是很奇怪的,明明是一件好事情,或者即便不是好事情也没有什么坏事情发生,他就偏偏要把事情想到坏处去。就比如说小学生扶着老奶奶过马路,就会被同学背后说他向老师邀功;再比如说好心给灾区捐款,却被人说成是沽名钓誉做广告。
总之有许多事情若是别人应是将你往坏处想,那么你也是有理说不清楚,更何况若是对方故意找你茬。
李承乾的一个别有用心的斜眼,长孙凛就知道这家伙肚子里的坏水就在打转,果然当大臣们呼完万岁,拼命奉承之后难免都觉得嗓子有点干,纷纷拿起酒杯喝酒的安静时刻,李承乾便是皮笑肉不笑地上奏道:
“父皇,适才诸位大臣高呼天可汗之际,儿臣不巧看到长孙三郎只是兀自喝酒,脸上还带着几分讥笑之意……看来三郎似乎对父皇这个天可汗有所异议?”
李承乾此话一出,在场之人都不免纷纷议论起来。长孙凛轻微一笑这个动作估计没多少人注意到,只是他之前的确是兀自在一旁自顾喝酒,至少在他身旁的几个大臣却是能看到的。说谎的时候真话和假话混在一起是最容易让人相信的,因此大家也就没有在意长孙凛的笑到底是讥笑或者是善意的微笑。
长孙无忌自是颇为担心的望望儿子,看看皇上。皇上代表着压在他头上地一座大山。而儿子身后的老娘自是代表压在他身上的另一座大山。虽说李世民这个皇帝相对来说比较大度,但是若是让皇上觉得毫无面子,龙颜大怒施以惩罚地话。他这个胖子可要被两座大山给活活压扁。
李泰眯着本来就很小的双眼皮眼睛,幸灾乐祸地等待着场上即将发生的狗咬狗事件,场上针锋相对的两个人都是他所不喜欢的,无论是谁出糗都是他所乐意看到的。
李治则是莫名其妙地睁大眼睛看着,就他的岁数而言,似乎还很难理解这其中的含义何在,只是若是能看到那个抢走自己姐姐地家伙出糗,他便有一种莫名的满足感。
而李世民不愧是一代明君。即便是后来几年因为得意自满而显得有些骄躁,但你也不能否认唐太宗当政期间甚少迫害忠心耿耿的大臣们,无论他是不是在做表面功夫。
听到李承乾的话之后,李世民也只是微微一怔,他也明白这两个孩子之间有矛盾,便捋了捋胡子,饶有兴趣地看着长孙凛等待他的辩解。毕竟长孙凛前几次在他面前的辩论让他印象深刻。老皇帝的心情也正是大好之时。李承乾似乎没有挑对时候。
若是其他人,当得知自己被他人在皇上面前说了坏话,自然会立马为自己辩护,毕竟这种无凭无据地事情也就看是谁地嘴巴厉害,行动更快。长孙凛接下来的动作出乎在场的大臣们的意料,他依然是若无其事地拿起酒杯,从曲流中捞起一觞酒,不慌不忙地仰起脖子一干而尽。急得长孙无忌想拿起桌上的酒杯往儿子身上砸去,因为他甚至能感觉到儿子闻着酒香的鼻翼耸动。
旁若无人地兀自喝完一杯酒之后。长孙凛在大家的注视下,神情自如地走出了宴会正中,挥了挥手把正在演奏的歌女乐工都示意退下。顿时场内是鸦雀无声,大家都在等着看长孙凛的发挥,或者有些人在等着看他地笑话。
此时因为酒精在血液中的流动。半醉半醒的长孙凛正处于极度亢奋的状态。他倒也镇静自若地先向李世民行了个敬礼。毕竟穿越人士在人家的国土之下,不得不低头以示尊敬。
“自汉朝以来。我中原一直深受被北方戎狄侵扰之苦,如今皇上能被四方夷狄尊为天可汗,真可谓前无古人后无来者,我大唐子民能得一明君,免遭北狄窥边侵略之苦,对于黎民百姓来说可谓是一大圣事,这个我是没有什么异议地。”长孙凛地言语中虽然肯定了天可汗这一名号,但他的语气中似乎还有下文,李世民便耐着性子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然而我有异议地是皇上所说的自古皆贵中华,轻夷狄,朕独爱之如一。微臣认为,皇上似乎是贵夷狄而轻中华……”
此言一出,原本鸦雀无声的大厅充满了大臣们的小声议论,李世民倒是不置可否的笑了笑,长孙凛的这一言论让大家都觉得怪异,李世民自认自己是汉人,自是不会胳膊往外拐的。
“皇上乃一中华皇帝,怎么会贵夷狄而轻中华呢?此言真是荒谬之际,有损我父皇的圣名!”李承乾自是不放过这等机会,跳出来要狠狠地踩长孙凛一脚。
“太子不得无礼,让长孙卿继续说下去。”李世民做了那么多年的皇帝,连魏征频频犯颜进谏他都能听得下,大度自是比李承乾好得多。
长孙凛得到皇帝允许,自是娓娓将自己的想法道来:“臣听闻前些日子新罗遣来使者向皇上进贡了两名貌美如花的女子和一些奇珍异宝、珍禽异兽?而后皇上竟然赏赐了数万匹绢和瓷器给新罗国王?”
“朕已经让那两名新罗女子跟随新罗使节一道回家乡去了。”李世民以为长孙凛和其他大臣一样,是在进谏其不要沉溺美色之中。
“臣还听闻凡是外籍胡人到华,每人每年只需出5文、10文不等的丁税,甚至还可以免除一切?而这些胡人居赀殖产甚厚,信手可出千金,积蓄资产亿万计者?”
唐政府对外籍工商业者在经济上给予的这种优惠待遇,实际上是对外籍工商业者来唐从事各种经营活动的一种奖励。这与后来的改革开放似乎有些相似,而改革开放的种种对外资鼓励的措施,目的是为了吸纳外资促进国家建设。
唐朝政府这一措施却是是有着一种在政治上以点缀天朝上国门面、扩大国威和政治影响,在经济上以满足最高统治者对于奢侈品的需要而对外国商人给予的一种优惠政策。
李世民不明所以的点了点头,事实上中国历史上每一代封建皇帝,都是对外贸易更多当做一种朝贡和赏赐的关系,他自是不觉得有什么奇怪。
“而臣却知道,按照赋役之法规定,我大唐百姓每丁每年需要入租粟二石;臣还知道凡是大唐入匠籍的工匠,每年需要交纳二丈丝织品再加三两绵,或者交纳二丈四尺麻布再加三斤麻?每年还需无偿服役20日?”
在贞观时期,李世民实行的是轻徭薄赋,农民的赋税实际上也不是很重。但唐王朝将歧视压制民间工商业作为一项基本国策,手工匠们的赋税却是相对来说不甚公平。长孙凛与火药坊的工匠们混熟了,他自是想为这些工匠们抱不平。
尽管长孙凛没有说出任何评论之言,只是如实描述事实,但外籍胡人和大唐百姓两种差别巨大的待遇,也足以让在场的官员听出了所谓的“贵夷狄,轻中华”的意思。
这时候,李承乾资历太浅,自是无法再跳出来辩驳。而思想保守的萧却是站了出来,撅着两片小胡子呵斥道:“这胡人来话朝贡,给皇上献上当地最珍贵的稀世之物,那是显示他们对我大唐皇上的忠心和敬仰,怎可与百姓纳税相提并论,怎能用钱帛之物来衡量呢?!”
“若是没有百姓们出的这一石一石的赋税,若是没有工匠们出的一匹一匹的布绢,那这国家何来?大唐的军士们怎能吃上军粮?没有军士保卫边疆安全,没有国家,又怎会有四方来朝膜拜献供?臣记得皇上曾经说过:水能载舟,也能覆舟。皇上再对朝贡之人赏赐之时,在对外籍胡人纳税之时,望能不仅算政治帐而且也要算一算经济帐,否则这必是劳民伤财之举。”
尽管长孙凛此时白皙的玉面已是面红耳赤,但在俊美的五官衬托下,倒是显得颇为耐看。加上他在举止上行为得体,不卑不亢,让在场的大臣们即便是表面上没有表现出什么,心底却对这个年轻人颇为行赏。
要知道在场的都是朝廷上品阶最高的官员,或者是其他蛮夷各族的首领和各国使节。想想大唐在这个年代世界上的地位,更不要小看那些蛮夷首领,想想中世纪称霸欧洲的古罗马帝国却被东方这些蛮族给一点一点侵蚀,最后只剩下了君士坦丁堡这么一小片国土。把这些首领都聚在一起,加上世界第一强国唐朝的皇帝和大臣,这就足足堪称是中世纪的G8峰会。而长孙凛,则是在这场“G8”峰会上侃侃而谈,表达着自己超前的思想和观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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单单是唐政府外交部的鸿胪寺每年仅以“朝贡使者”名义为其发放的钱币就高达50万缗,仅仅只是招待他们的粮食一项费用,政府每年就得支出13000斛之多。可见,外商在唐版图内得到的待遇是何等优厚,然而这无疑成为唐代工商业者的沉重负担之一。
允许外籍商人在边境地区进行民间自由贸易,这对于经济的发展和商品的流通是非常有意义的,当地居民会因此而获得实惠。相反,如果包括商人在内的外籍使节前来“进贡”时,唐政府首先考虑的是如何支撑帝国的门面,送往迎来,安全保障,赏赐丰厚。于唐王朝来说满足了其对“天朝上国”虚荣心的追求,一旦这种虚荣心得到了满足,对于外籍工商业者的优惠往往会到不顾及国力及百姓的承受能力的地步,而不再只是商贸活动中的锱铢必较的商业利润追求。
尽管有些大臣们顾及朝廷的面子,拿前朝的多种例子来与长孙凛争辩,无非就是要以国体为尊,不能在外人面前丢份。但这是不够的,并非前人做的事情都是对的,所以他们的论点也根本站不住脚,无论怎么理论都绕不出为了面子而牺牲百姓利益这个***。
长孙凛则按以民为本这一论据,加上他超越上千年的世界观和知识,条条道理说得是鞭辟入里,入木三分。再加上有皇帝认可的“水舟”之论为基础,大臣们即便是人多势众。有多张嘴巴,他们也难以说得过这个吃地米走的路比他们少得甚多的小子。
萧、孔颖达等人在嘴仗上吃了亏,满腔郁闷无处发泄,只得坐下来哼哼不语。两腮却是鼓得微微地哆嗦。
所谓辩论并非吵架,并不是非得争出个胜负来。大家都摆出自己所在立场的观点,然后以各种论点例子加以补充说明。当时对方未免会承认你是对地,若是你所说的论点例子一针见血,合情合理,那么至少能让对方的心理隐隐约约地意识到你所说的也许是对的。
刚开始时,李世民还觉得那殿中站着的威风凛凛的小子,似乎是故意在自己大喜之日找场子。只是到最后。他却是被长孙凛的一些新颖地理论给吸引住了,什么“国与国之间没有永远的朋友,只有永恒的利益。”宁过于予民,不可过于取民。
“这国与国之间从来有如同丛林和草原:豺狼当道,胜者为王;弱肉强食,永无改变。豺狼永远是豺狼,它永远不会因为人类示好它而改变自己的豺狼性格和吃人本性。人类对待豺狼。要么消灭它。要么远远地离开它,避免被其伤害。如果你硬要把它当人看待,硬要用人与人之间友好相处的礼仪规范、行为方式、思想观念、情感投资去对待它,永远都是一厢情愿的“割肉喂狼”,而且最终很可能如可怜的东郭在油尽灯枯之际被狼吞噬。”
长孙凛在众多王公显贵地注视下,却是丝毫不怯场,他侃侃而谈,行云流水地述说着自己地观点。毕竟后来的一千多年里,中国人在与他国外交上因为秉持儒家之道。打肿脸充胖子上吃过太多的大亏。
先不说现代二十世纪与法国外交上吃了大亏。在南北朝之时,五胡乱华就是一个最佳的例子;更不用说后来的安史之乱,民族之间的矛盾也是使安史之乱爆发的一个不可忽视的因素,而这个因素的起源就在于李世民这一民族大融合地思想。之前打败突厥以后,李世民设置了政策。又迁徙许多突厥人在河北北部幽州一带居住。他们的习尚与汉人不同。互相歧视,安禄山正是利用这点拉拢当时的少数民族上层。作为反唐的亲信。
当然,这些未曾发生的事情,长孙凛是不可能拿到台面上来说地,他想要做地是希望自己的观点,能改变这些掌握着此时中国最高权利地皇帝能改变儒家思想的世界观,最起码也能阻止那些不曾发生的事情不再发生。
“这些话都是你自己想的?”李世民本来略微铁青的脸色稍霁,摇了摇头,笑了笑问道。
长孙凛说了好长时间的话,嘴巴都有些干渴。他舔了舔下唇润了润,抱以一个灿烂的笑容,点点头承认。
尽管长孙无忌在一旁使劲对他使眼色,长孙凛却是装作没有看见,来自现代社会的他,思想中被自由民主打下太多的烙印。即便是在这个封建时代,他也无法接受这种封建奴性思想。在他的脑海里,没有皇帝和贵族的影子,更没有任何旧世界的残余的枷锁。
“此子年少有为,虽然年岁尚小,但前程不可限量。”说着话的竟然是曾经在李世民面前摆了长孙凛一道的魏征。原来他就曾经向太宗进言道:“若任其商贾来往,边人则获其利;若为宾客,中国即受其弊矣”,意思和长孙凛所论述的差不多,赞同边境自由贸易往来,反对天朝上国的外交政策。
而这时只见一个太监匆匆行入,向皇帝李世民通报说黄门侍郎王有急事要求上奏。这黄门侍郎掌管机密文字和紧急书函,职位非常重要,李世民闻言便挥了挥手道:“速速招其入内觐见。”
长孙凛见有要事便是拱了拱手,坐回到自己的座位上。李承乾悻悻然地坐着,他没想到竟然让长孙凛利用这次机会在宴会诸臣面前现了一回,无奈之下他也只得狠狠地瞪了对方一眼。
太监转身离开后不久,只见一个身着紫色官袍佩戴金鱼袋的老者匆匆走入宴会大厅,他身后却是跟着一个身着驿夫服装的风尘仆仆的中年汉子。
三跪九扣之后,喘息未定的王抹抹头上的汗道:“皇上,越州刺史命人传来紧急奏函!”然后便毕恭毕敬地将一奏折双手奉上。
李世民先前只是面带疑惑地打开奏折,唐初期财政上主要依靠北方地区,在经济并不依赖江南,小小的越州更不足以让李世民这个一国之君操心,难怪他会面露疑惑之色。
但是在粗略看完一边后,李世民的脸色则是越来越凝重,眼神也是越来越沉重,他眉毛紧皱,环顾了大堂周围静坐的等候他发话的大臣们,拍拍手上的奏折问下面的驿夫道:“这瘟疫究竟是怎么一个情况?”
瘟疫?!在座的各位大臣脸色也跟着皇上一样神色凝重起来,有的已经开始低头交耳,似乎在讨论史书上记载南北朝时发生在中原的那一场疫病,那场导致十五万人丧生的疫病让诸多后人都谈“疫”色变。
那驿夫虽也是江南道越州府的人,却也只是听其他人说的,没见过皇上的他战战兢兢地跪下来说道:“皇上,小的也不是太清楚,只是听说那县的人最初在鼠蹊间或是在胳肢窝下隆然肿起一个瘤来,到后来愈长愈大,就有一个小小的苹果……或是一个鸡蛋那样大小。后来病人的臂部、腿部,以至身体的其他各部分都出现了黑斑或是紫斑,有时候是稀稀疏疏的几大块,有时候又细又密。就是再高明的大夫也医治不了,甚至有的大夫被请去看病后第二天也得了这怪病一命呜呼了。”
“刚开始的时候每天有几十个人死亡,可据说到了后来每日是上千上千的人大批大批地死去,我吴老四若不是整日在外面奔忙,恐怕呆在家里也就惨遭不幸了。皇上,求您一定要救救我们那的人,我吴老四这就给您磕头了。”说完吴老四便是拼命地把脑袋往地上砸。
这吴老四也是为了乡亲们请求,李世民自然是命人制止了他继续磕下去。在让一太监宣读了这份紧急疏奏后,在椅子上正了正身子,李世民向在座的群臣们问道:
“诸位爱卿可有何想法?按照奏书上所言和吴老四的补充,看来此次越州的疫病状况不妙。”
说实在的,若是让这些大臣制定议论国事,怕是每个人都能说出一套一套绵绵不绝的理论,但是要让他们去解决医学之事,这些人也只是束手无策。除了拨款赈灾之外,似乎也没有什么可以想出的办法。
然而长孙凛却是觉得吴老四关于染疫病人的那番叙述有几分熟悉,但是酒精的刺激却是让脑袋有些昏昏沉沉,他不禁一边喝酒一边咕咕哝哝地嘀咕着:“鼠蹊……肿瘤……黑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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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孙凛仰着脖子又抿了一口酒,咂了咂嘴之后,酒水所带来的刺激让他有些飘飘然,“黑斑……肿瘤……鼠……?”突然他脑袋里搜索到一个名词,他顿时猛拍了一下食案,惊声叫道:“难道是鼠疫?!”
鼠疫远在2000年前即有记载。长孙凛记得世界上曾发生三次大流行,而第一次发生在一百年前的公元6世纪,从地中海地区传入欧洲,死亡近1亿人。
长孙凛的这一突然的叫唤,所有的目光顿时齐刷刷地往他的方向射过来。李世民正在为瘟疫的事情发愁呢,他听到长孙凛竟然能说出这瘟疫的名字,便兴奋地将身子往前倾一倾,捋了捋袖子奇怪地问道:“长孙爱卿,难道你知道这瘟疫就是什么……鼠疫?”
长孙无忌自是知道自己儿子至少不懂医学方面的事情,他便勉强站起来,两父子同样是喝得面红耳赤,向皇上拱了拱手道:“皇上,吾家三郎自幼从未学过医术,又怎会知道这瘟疫之事?他这酒后随口胡说的话万万不可相信,否则日后延误了大事就不好了。”
长孙凛也没弄清楚情况,不好回答。不过若是瘟疫的话,尤其是鼠疫这种传染性非常厉害的疫病,那可是一件非常糟糕的事情。比在场的所有人都能深刻感受到事态之严重,他紧蹙着浓眉,三两箭步窜到那驿夫身旁。厉声问道:“染上这疫病地病人。到最后是否都是三日之内皆死于非命?他们是否都出现了发烧、咳血、昏迷、腹泻、皮肤溃疡这种症状?”
驿夫被他这一波猛过一波地厉声问话给吓住了,结结巴巴地说道:“这个,小的……小的也不太清楚究竟是什么症状,但患上疫病的人地确是没两三天就死去……”
“皇上。我曾听一些来自宾、波斯、拂国的胡人说过,一百年前在他们家乡也曾经出现过类似的鼠疫,当时疫情持续了五六十年,严重的时候每天要死亡万人,死亡总数近一亿人,拂国也就因此而衰败下来。”
宾、波斯、拂就是现代所谓的阿富汗、伊朗和古罗马,长孙凛根据自己的历史记忆随便胡诌,目的是为了强调鼠疫的可怕性。要知道,曾经辉煌的古罗马文明、玛雅文明、印加文明的摧毁,许多国家地毁灭。都与瘟疫相关联。长孙凛地前世的第一桶金就是从环保中赚到的。所以他对于这类事情是相当关注和紧张。
长孙无忌似乎是被与自己生活了十多年的儿子给镇住了,他呆呆地望着正在意气风发的儿子,如同看着一个陌生人一般。屏声敛气地寂坐着,仿佛是将入定的弥勒佛。
李世民在听到长孙凛这么一说,再结合各方面的消息,若是之前他只是朦朦胧胧地认识疫病的厉害,而从长孙凛那上千成亿的数据,他就能意识到这疫病并不同以往十年一大疫,三年一小疫地正常状况。
要知道此时整个江南的人口不过就二十万人左右。若是疫情再这般泛滥下去,他这大唐国土内按照户部统计的数据也就只有五千多万人口,如此下去大唐恐怕就要面临灭国之灾。
“三郎,那些胡人有没有说过,这疫情最后是如何控制下来?究竟这病是否有药可以医治呢?”李世民关心切切地问道。无论是为了他这个皇位。还是为了天下的黎民百姓,他都得把这件事情放在目前最重要的位置上。
“我需要钱帛、军队、大夫。尤其是大唐之内医术最好地大夫。”长孙凛虽然不知道怎么医病,但现代地防疫知识他还是具备的。而且事实上鼠疫并非不能医治,只是这时知识和思维地局限性让古人谈“疫”色变。
只是他这话一出,顿时引起了一些大臣的激烈反应。你去治疗疫情,要钱帛和大夫都可以理解,但为何还非要军队,难道要去镇压这些已经病入膏盲,躺在床上奄奄一息动弹不得的病人吗?
“越州民众乃是乃是我大唐子民而非反贼奸逆,你要军队驻扎进入难道是想镇压他们!?”李承乾见长孙凛一脸自信的模样,炭火不相容,他便出言讽刺道。虽然表面上是以民众为理由,实际上他更害怕如若长孙凛将此疫情消除,届时这家伙得民心又得军心,以后就后患无穷。
“若是处理不当,恐怕军队的士兵也要感染上疫病,那到时何人来为我们保卫边疆呢?”一些大臣也都纷纷提出自己的疑问。
“皇上,按照越州刺史的奏折所说,瘟疫不仅在县施虐,甚至开始蔓延到越州管辖范围内的诸多县乡。如果不即使控制下来,范围越广就越难以控制。而且百姓在恐慌之下难免会做出各种非理性的事情,大灾之后有大乱,训练有素的军队的介入不仅能够迅速的将局势稳定下来,让百姓安定下来。而且能够配合执行各种防疫措施,让百姓能够迅速地得到治疗。”
长孙凛一板一眼地陈述自己的理由,后世解放军英勇救灾的事迹是甚得他赞同,而且事实证明效果也非常显著,更何况如此做法还能使军队深入人心,可谓一举两得。
李世民事实上一直在沉思考虑如何处理这件事情,他看到下面这嘴上无毛的侄子信誓旦旦的模样,不免对他产生了信心。事实上长孙凛之前在战争中,在火器制造上立下的功劳,也让李世民对他多了几分信任和认同。而且这疫情始终都要解决,并且朝廷也需要派遣一个人去负责这等重大事件。
“三郎。你可有把握能将这疫病给消灭?”李世民挥了挥手。顿时群臣噤若寒蝉,宴会堂内是鸦雀无声。
“只要皇上能够给我所需要地一切,那么微臣有九成把握能够解决此事。”长孙凛回答得倒也不含糊,只是在后一句给自己留了一条后路。
“好吧。朕就派遣你地长孙营跟你前去江南,而钱帛和大夫方面,户部和太医署自会全力以赴……”
“皇上,你到郊外去打个猎都需要上万御林军保护,更何况我们这次要面对的是数十万身后有牛头马面紧追不舍的黎民百姓。”长孙凛需要的是更多能够严格执行他地命令的士兵,他开始跟李世民讨价还价起来。
“父皇,儿臣认为此事不尚合适,毕竟长孙凛只是一个六品官员,怎能代表朝廷去处理此等大事?!”李承乾见状更是出言意图阻拦皇上的派遣。
李世民听太子这么一说,也是觉得这个意见应该考虑。毕竟长孙凛本来在官场上资历就浅。加上他年纪也小,即便是皇帝委以重任,到了地方也未必能让人信服,更别说还要指挥这些人了。
“皇上,臣倒是有个提议:当年玄武门事变后,臣受皇恩由七品的詹事升为五品的谏议大夫,奉命到山东去安抚招降李建成余党。如今事态紧急,皇上何不参照此事做出决定?”魏征听了这么多人的发言后,这时候心里有谱。他便站起来提了这个建议。
李世民自是非常高兴,当即让房玄龄拟旨升长孙凛为“谏议大夫”,并且由长孙凛前往江南道负责清除疫病之事,除却随行的士兵外,江南道里的五府士兵也都任由其调遣。
李承乾虽然表面上没有看出丝毫不满。可他内心深处却是气得怒火中烧。本来是想阻止对方的前行。没想到却让长孙凛又升了一品官阶,而且这谏议大夫是可以入宫去参予朝政的。可以对皇上进谏提出建议地。想到此处李承乾便对那张得意地脸投以阴冷的目光,真恨不得对方得疫病死在越州府。
骏马顶着烈风在外面嘶鸣,黄昏之时天边又吐出一道红艳的晚霞,夕阳从一竿高的地平线低低投射着残照,苍老的枯林连接着天空,数不清的山峦重叠耸峭,暮色匆匆处处都是感应到冬日来临的衰草。
长孙凛和父亲长孙无忌同坐在一马车上,父子俩在宴会完毕后,正在往家里的方向走着。
“若是你娘知道你要去一个每日死亡上千人的疫区,你想她会不会让你去呢?”长孙无忌若有所思地坐在车上,他现在要想地事情实在是太多了。若是以前他还只是以为这个幺儿只是长大了懂事了,那么他现在也能感觉到长孙凛的巨大变化,再者就是回家之后窦凤那边也是难以交代。
“爹,这事并不难,那奏折是一周前自越州发出的,扬州距越州不算太远,若是孩儿不去,恐怕两个哥哥将会遭遇凶险……”长孙凛笑着安慰父亲。
“你两个哥哥那里为父自然会修书让他们回长安,然而即便是你去了,难道就能解决一切了吗?我知道你娘从小教过你读书学武,然而却不曾听说过你学过医术,更别说你在外面能认识几个胡人……”
“爹,自从孩儿醒来后,有些事情已是不记得,然后有些事情却又有印象,此事孩儿也说不清是怎么一回事。”
“也罢,也罢,事情都已经成定局了,为父也只能接受了……”长孙无忌摇了摇头,叹息道。
初冬的罡风正劲,风呜呜地刮,带着风哨。长孙凛被风一灌,摇晃了一下身子,连连打了几个喷嚏。他多喝了两杯,人有些醉醺醺的,在下人地搀扶下,飘飘然回到自己地小院。单怜卿早就迎过来,嘘寒问暖,扶他在椅子上坐下,温柔地为他卸下服饰。
“夫人,你也别忙活了,今日照顾晴儿也辛苦了,坐下来我俩说说体己话。”长孙凛喷着酒气对妻子说道。贤妻良母的单怜卿却没有理会丈夫地要求,仍然做一个贤惠的妻子所能做的一切,她奉上一杯热茶,看着长孙凛喝了几口,又为他除去内袜。
奴婢按照她的指示,捧了盆冒着雾气的热水进屋后又退下了。单怜卿把他的双足放到热水里,轻轻地撩水为他洗脚。“这事让我自己来就行了……”长孙凛一边享受着爱意,一边客气地说道。
单怜卿看了看夫君那张晶莹血红的玉面,抿着红唇笑了笑,仍然轻柔地给他洗脚。
热水洗了脚后,换上新袜,又穿上柔软的便服,长孙凛人变得轻松多了,他斜躺在卧榻上,刚才的醉意已变成融融的享受。
单怜卿将女儿喂饱后,莲步移至卧榻,娇柔无骨的身躯软绵绵地偎到了长孙凛的怀里。她玉质柔肤,态媚容冶,微微轻启的朱唇,时隐时现的笑靥。私语口生香,含颦眉销黛,让酒足饭饱思淫欲的长孙凛不禁砰然心动起来。
“怜卿,我明日要离开长安前往江南……”压抑住内心的冲动,长孙凛还是先把正事给说了。
“恩?你才回来多久,怎么又要出去呢?”单怜卿声音像莺儿一样缠绵动听,她用兰花指轻轻地抚摸着爱郎的胸膛,她最不愿意吃的就是相思之苦,便娇嗔哀怨地檀口轻吐道:“忽见陌上杨柳色,悔教夫婿觅封侯”
长孙凛哈哈大笑,手点着她的鼻子说:“我不是那司马相如,你也不是那卓文君,爱妻你还是乖乖地在家等夫君回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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单怜卿听完夫君说完离京理由,心知又有段时间见不着他,再加之那双坏手在自己敏感的身躯上来回挑逗,美眸隐隐漾着一股饥渴的春情,粉臂如水蛇的勾着他的颈项。
正当两人干柴烈火欲成好事之时,只听见屋子外面传来下人的声音:“三少爷,夫人请您到她屋里去一趟。”想必下人也知道屋内少爷少夫人伉俪情深,夜深之时不便打扰,只是夫人那边发了话,他也只得硬着头皮过来传话。
单怜卿闻言连忙推开了爱郎,长孙凛只得悻悻然的穿上衣服,嘴里还咕咕哝哝着:“娘要说事情也不看看时候,难道有了晴儿她就不想要第二个孙子了吗?”
单怜卿见长孙凛那副样子,噗嗤一笑,她吻了吻他的下颔,像哄女儿一般哄着他,巧笑倩兮地娇嗔说道:“夫君别急,来日方长嘛……”
长孙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然后整整微乱头发,匆匆步出房门。
得到母亲允许进入后,长孙凛推开厢门,屋子里只有母亲一个人,她眉头紧蹙地静静坐在床沿边上,神情似乎是在沉思,似乎又是在恍惚。之前长孙凛只是简单地跟单怜卿阐述了奉旨去江南,并没有对她详细描述有关江南的疫情,毕竟有些事情说得过于详细只会增添对方的烦恼。
然而长孙无忌也许不同意儿子地这种想法。从窦凤地面色上看得出她已经知道江南道疫情的严重。
“娘。爹去哪了呢?”窦凤似乎依然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还没有意识屋内已经多了一个人,他便出言询问道。
“你爹在书斋看书呢。”哦,看来父亲今夜是要在书斋过夜了。
她见到儿子进到屋内。便强颜欢笑地拉着长孙凛坐了下来,然后给他沏上上好的蒙顶茶。
“娘,您找我是关于去越州地事吗?”长孙凛轻轻地抿了口白瓷茶杯里的清茶,温度恰到好处,可见是窦凤早已为他准备好的。
窦凤轻轻抚了抚儿子的脑袋,没有回答,却转身走到了屋子东面坐立的一个储物的雕木衣柜。在里面摸索一阵后,她拿出了一个镶嵌着十来颗玛瑙石的精致箱子,走过来的时候,那箱子上的玛瑙在烛光摇曳中一闪一闪。极为耀眼。
长孙凛见那玛瑙箱子做得精致漂亮。怕是相当昂贵的东西,里面也必然存放着更昂贵地物品,才能称得起这个箱子地造价。难道娘有何宝物或者传家之宝要传予我?
窦凤看得出儿子疑惑的眼神,她和蔼地对着长孙凛淡淡地笑了笑,将那箱子放在了他身边的桌几上,然后自己也徐徐坐了下来。
长孙凛猜得果然没错,这箱子果然是造价不菲,因为窦凤只需要轻轻一按,箱子便巧然打开了。如此精巧的手工和精密的机关的确只有巧匠能手才能做得出来。
映入眼帘的先是丝滑柔软的绸缎上,一格一格地放置着各种各样名贵而又精致的首饰或者头饰。看那成色和手工地精美程度,就知道这其中的每一件可能都是难得一见的宝物。其实也不难理解窦凤能够拥有一些奇珍异宝,她的父亲和丈夫都是反隋立唐的大功臣,当年李世民在攻占隋朝两都地皇宫时。自是拿皇宫里地奇珍异宝赏赐给功臣战将们。窦凤能拥有这些东西也不是奇怪的事情。
长孙凛被这些珍贵地收藏给吸引住了,好奇地拿起几件饰物来看了又看。他首先拿起一块扁圆形的玉石看了又看。只见一面浅浮雕团龙,另一面浮雕四朵如意形云纹。纹饰细密流畅,白玉晶莹光润,却看不出是什么东西。
“这是龙纹璧,当年随皇上占领长安大兴宫后,你爹受皇上赏赐后转赠予我。”窦凤在一旁解释道。
“这是金镶玉步摇簪,是我和你爹在大喜之日你外婆为我亲自戴上的。”
“这是“秋山”炉顶,是由雕玉大师杨灼用一块上等美玉雕成,上面是由柞树、山石、双鹿组成秋山景色,这可是长孙家的传家之宝。”窦凤都对长孙凛一一拿起的东西做出了一番讲解。
“娘,你这夜里叫孩儿到这来,不是想向孩儿炫耀你这些宝贝的吧?”长孙凛故作开玩笑地说道。
“这些宝贝娘生不带来,死不带走的,以后还不是通通都归你们三兄弟。”窦凤为儿子如此没有耐心用手指轻敲了他脑袋一下,然后便双手小心翼翼地将那绸缎扯了起来。原来这箱子下面竟然还有一个暗格,暗格里面放着一个有红色绸布抱着的小包裹。
长孙凛不禁好奇起来,这里面到底抱着的是什么东西,竟然被母亲收藏得比传家之宝、结婚礼物、功勋礼物更加神秘,难道还有比这些更稀世的珍宝吗?
窦凤的确如同打开稀世珍宝般轻手轻脚地打开了那个小包裹,只是里面所存放的东西却和长孙凛猜测的有天壤之别,被窦凤保存得如此神秘如此宝贝的,竟然是一块一块看上去既不精致也不美观的凌乱的小碎片!
长孙凛大惑不解地看了母亲一眼,窦凤笑盈盈地示意他仔细看看这些碎片,他便随意拿起两三块碎片顺着银台上的烛光看了看,不觉得这些碎片有什么稀奇或者独特的地方。
他的前世也是对古董瓷器甚感兴趣,也能看得出这些碎片有些是出自白窑瓷器或者一些玉器,但按理来说这些东西在大唐的权贵家庭来说并不是什么稀罕物,更何况只是一块块没有形状的碎片。
当长孙凛再随意拿起一块碎片仔细观察之时,他却发现这块似乎有些熟悉,思索一番后他好奇地对着母亲问一句:“娘……这块碎片难道是舞仙盏上的?”舞仙盏便是长孙凛之前见过的,有仙女显现的一种酒杯。
母亲微笑着点点头。
“难道是爹不小心将剩下的杯子给打碎一个?”
母亲依然是微笑,却是摇了摇头。
“难道是孩儿以前打碎的那一个杯子?”长孙凛从母亲的表情那得到了肯定的答案。
窦凤小小心心地将这些碎片一一拿起,然后如数家珍地对儿子细细叙述道:
“这块碎片是当年你爹在婚宴上喝得醉醺醺地,不小心敲碎的一个白玉戒指。”
“这块碎片来自你那还是两岁的二哥发小脾气摔碎的一个青釉四系壶,娘当时因为生了你还在坐月子中。
“这块碎片是你大哥五岁的时候,不小心撞到一柜子,结果上面盛放的一个陶龙首壶将他的额头砸得头破血流。“
“这块碎片是你姐十岁的时候你爹给她买的小玉簪,她当时还为不小心摔碎了这一玉簪还偷偷躲在屋子里哭鼻子。“这块碎片……”
尽管母亲还在那如同拉家常似地,毫不厌烦地叙述着这些小的不能再小的烦锁碎事。然而长孙凛却已经鼻子酸酸的,眼圈红红的,心里却是暖融融的。他对这些毫不起眼却神圣的碎片充满敬意,小心地把它们放回玛瑙箱中,让那块绸布保护它。
难怪母亲会把这些小碎片看得比那些金玉之宝更为贵重,原来这是一个母亲保存的对她的孩子、她的家庭的爱的回忆,这是一个非凡女子拥有的她的平凡的一生的纪念物。
这个时候没有相片之类的东西,然而长孙凛却能想象到夜深人静的时候,当母亲思念远离他乡的孩子时,便会取出这个玛瑙箱,一块一块地细细回忆,也许会露出欣慰的笑容,也许会情不自禁地潸然泪下。
苍龙日暮还行雨,老树春深更护花。窦凤这一生也许都没有做出什么惊天动地的壮举,她只是把她的爱深深地浸透在对孩子、对家庭的每一份思念,每一份叮咛,甚至是每一道目光中。
“凛儿,若不是你两个哥哥现在有可能有危险,娘是不会放你到那疫厉施虐的地方去的。总之你得答应娘,办完事情尽快和你哥哥们一块回到长安来。就跟这些碎片一样,你们三兄弟一个都不能少……”
长孙凛忙不迭地使劲点头,对母亲做出保证,想让母亲能够安心下来,尽管他知道那是不可能的。他走到母亲旁边,像个孩子似的亲昵地挽了挽母亲的手臂,告诉她他要给她唱一首歌:
“世上只有妈妈好
有妈的孩子像个宝
投进了妈妈的怀抱
幸福享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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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自己的忧伤中思念着你,我曾为你流过如许的血滴。
——帕斯卡尔
在长安这座拥有两百万人口的京城里,至少有两个人,每天都在想念着长孙凛。
太极宫中的长乐的思念带着幸福的憧憬,自从得到太宗同意她与长孙凛的婚事之后,她便是睡觉都带着甜蜜的笑容。由于李世民知道两人的亲密关系,他便不许长乐出宫去长孙府。长乐只能终日在长乐殿中无所事事,平日喜爱的琴棋书画提不起她的兴趣,现在她唯一能打发时间的,便是躺在床上想念着和他一起的每一个片段,即便是那一夜刹那的疼痛也成了最美好的回忆。
因为长乐的幸福,所以方善婷的思念则带着惶惶不安的烦乱。皇宫中流传出消息,皇上要将长乐的驸马换成长孙凛,而随后长孙两兄弟的调动似乎证实了传言的可靠性。
于此同时,长孙凛却带着一批工匠和士兵,踏上了前往并州的官道。单怜卿已怀有身孕,所以留在家里陪婆婆。窦凤为他准备了一车子的东西,又被他一件件地搬回家中。这母亲也真是,他顶多出去一个月便回长安了。
之所以选择并州这个地方,主要是因为此处离长安较近,而且是一个历史较为悠久的古城,各方面的建设比较完善,最主要的原因是这里蕴含丰富的硝石和硫磺等火药生产原料。
这日天气尚佳,长孙凛趁晴霁出门得早,一行连工匠带士兵两千来人作别启程。这一个营士兵都将会被训练成专职的火炮兵,而王大牛则是这个营的校尉。
这两千多人都是年轻力健的壮汉,一走早已离京十多里地。长孙凛看正午当头,便让士兵驻扎起锅做饭。
“大牛,最近长安军营的操练怎么样?”长孙凛丢了一包窦凤给他准备的油纸包给王大牛。
“一言难尽。”王大牛捻了捻地下破碎的酒壶,用手指沾了沾酒滴,伸入嘴里啧了几啧,一副贪婪之态,望了望那油纸包还有两三块干牛肉,不管三七二十一一把抓了起来,塞入嘴里,口沫横飞的嚼个不停,也顾不上回答对方的文化。
“有何问题?”长孙凛一面问道,一面揉起那油纸袋,丢在一旁,免得王大牛又吃个不停。“瞧你这副穷样,就好像上头缺了你的银俸似的。”
“嘻嘻!”王大牛扮了一个鬼脸,用手背擦了擦嘴角,吁了一口气,才道:“这长安的军营可比灵州军营复杂得多,在灵州大家都将面对同一个敌人,因此都比较团结。而如今无战事,长安的军营也并非李将军一人做主。军中人多事杂,各个营队都有自己忠诚的将军,什么侯将军、尉迟将军等等这些开唐元帅。我们这些边缘士兵便是夹在中间也不好过。”
“难道你不是李将军的人?”长孙凛听了这事儿,笑着说道。
“不,李将军离我们这些小卒太远了,我大牛是你长孙校尉的人。”王大牛瞧了一眼,揉了揉蒜头鼻子,笑嘻嘻的拍了个马屁。
“当真?!”长孙凛睁大眼睛问道。
王大牛一本正经的说道:“格老子,我大牛哪时候骗过人?”
“你这头牛又笨,吃的东西又多,我可养不起你。”长孙凛戏谑道。
王大牛一听,气得哇哇大叫道:“你别***狗眼看低人,瞧人不起!”
长孙凛见大牛气得那副样子,不禁张口大笑,伸手轻擂了他一拳。
“无端更渡桑干水,却望并州是故乡。”
并州也就是今天的太原,地处河东道的中心,周围雄关险隘环绕,历来是易守难攻,可进可退的军事要地。李白曾经盛赞太原“天王三京,北都其一。”、“雄藩巨镇,非贤莫居。”
无穷无尽的官柳一望无边,青山绵延起伏,默默地望着每日自并州城门进出的行路人。
从并州城门进入不到几里路的陂塘深处是一片绚烂的荷花丛。大大小小的池塘构造出一个高洁清雅的荷花世界。微风吹起,水波荡漾,荷花轻摇,嫣然含笑。娇艳的荷花,似是美人脸上带着酒意的红晕。日暮黄昏,挺拔的荷叶似青翠的伞盖亭亭玉立,犹如正在等待情人的凌波仙子。一只蜻蜓轻盈地飞过来,立在一片荷花叶上。
这时,一个扎着两根羊角辫,粉妆玉琢的小女孩蹦蹦跳跳地跑了过来,她看见了荷叶上的小蜻蜓,便轻手轻脚地走过,想要抓这只蜻蜓。
“三妹,快回家了,再不回去娘可要着急了。”一声清脆的声音传来,蜻蜓似乎受到惊吓,瞬间便飞走了。
小女孩见到手的蜻蜓飞走了,嘟着小嘴儿,扭着小腰说道:“就不,我就不,二姐,都怪你,不然我就抓到小蜻蜓了。”她说完却是斗气似的脱下小绣花鞋和袜,坐在池塘边上,将那白白嫩嫩的小脚丫伸到冰凉的池水中晃荡。
小女孩的二姐是个亭亭玉立的少女,约莫十三四岁左右的豆蔻年华,肤色晶莹如玉,红唇诱人,幽暗深邃的冰眸子,眼角却微微上扬,而显得妩媚。虽说她年龄尚小,却也看出带着一种独特的妩媚。只见她穿着普通的布衣服,手中还拿着一篮的荷叶,看来是普通人家的闺女到这边来摘些荷叶回家煎药。
“三妹,快走吧。”少女显得有些不耐烦,伸手用力拉了拉小女孩的手臂。小女孩却倔强的扭过一边,手臂躲过了姐姐的拉扯,嘟囔道:“就不,二姐就想着自己回去看书,我想在这里多玩会儿。
“那你就自个儿在此处玩个够!”少女见妹妹这般不听话,便跺了跺脚转身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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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荷花池塘边上闹别扭的这对小姐妹便是武士彟的两个女儿二娘和三娘。
自从回到并州后,武二娘原来所熟悉的那个简单的核心家庭一下子变成了钩心斗角的联合家庭。其父死后,家里原来潜藏着的各种矛盾一下子爆发了。武士彟与前妻生的两个儿子武元庆和武元爽,对继母杨氏和她的两个个女儿非常不客气。而大女儿是泼出去的女儿嫁出去的水,对她们也无能为力。
两个小姑娘还都没出嫁,按照唐朝的习惯,出嫁还要分割财产。武元庆和武元爽一想到这儿,便对这两个个妹妹不由得讨厌起来。此外,武氏是一个大家族,一般来说,在中国古代,族人在处理这种家庭矛盾的时候,通常向男不向女。男孩是一家人,还要在大家庭里共同生活,而女孩子迟早要嫁出去的。
武氏族人对杨夫人母女也非常刻薄,特别是两个堂哥,一个叫做武惟良,一个叫做武怀运,对这娘儿几个态度极其恶劣。从养尊处优的官员子女一下子变成任人欺凌的弱势女子,武二娘的心里自然充满了阴影,暴躁的情绪也随之而来。
武三娘虽然跟姐姐赌气不愿跟她回家,自是小孩心性。她在池边坐了一小会儿,侧耳认真聆听,却没有听见身后有什么声音。回头一看,姐姐连人影都不见了。心中开始慌了,她也不敢再任性,赶紧穿上鞋袜,瘪着小嘴儿沿着回家的方向走着,眼眸儿开始濛上一层水汽。
好在现在只是近黄昏,路上行人尚多,小姑娘也是一边抽泣着一边寻找姐姐的身影。
忽听得前方传来一阵喧哗声,那喧哗不断波及过来,眼见有人惊叫着跌倒在路边,有人的担子被掀翻在地,好端端的一条街道,忽然鸡飞狗跳,乌烟瘴气起来。三娘正在诧异间,只见前方有一高头大马飞驰而来,马上坐有一人,手挥马鞭,口中高喊道:“都给少爷我让开,休挡了去路。”
马来得是那样急,以至于许多路人躲避不急,纷纷被撞倒在地,马上那人却仍是张扬跋扈,毫无减速之意,眼见得那一马一人离三娘越来越近,便要撞将上来。
武三娘惊叫一声,便是吓晕过去。那匹急马擦过她的身边跑了过去,停了下来,马上的华服小子往后望了晕过去的小姑娘一眼,便呸的一声,双腿一夹,策马跑了。路人纷纷指手画脚斥责此人,有几位好心的百姓已经围上来看小姑娘是否伤到了。
和几个士兵骑着马先入城的长孙凛正好看到了这一幕,便皱着眉头说道:“大牛,带士兵去收拾那小子。”他滑鞍下马,走到了小女孩晕倒的旁边。
周围的百姓见长孙凛身着一身官服,便知他是一位官爷,也就纷纷散开,不再多管闲事了。长孙凛看这小女孩没有伤痕,想必是被刚才的刺激给吓晕过去。正当他想抱起小女孩找她的家人之时,却听见身后有一声怒气冲冲的声音。
“快放开我妹妹!”语音刚毕,一个少女便气冲冲地跑了过来,野蛮地拽掉长孙凛的双手,娇弱的手臂却是紧紧搂住小女孩,像母鸡护小鸡一般,双眸圆睁瞪着长孙凛。可能跑得比较急,粉脸上渗出汗珠,酥胸微微颤抖。
原来武二娘在生气走了之后不久,便后悔把妹妹一个人扔在池塘边,便折路返回。在路上却听到路人谈论前面有个小姑娘被马撞伤,她心中着急,便急匆匆地往前跑。看到长孙凛抱起小女孩这一幕,她便以为长孙凛是肇事者,便生气地跑了过去。
武三娘这回也悠悠转醒,她睁开眼睛朦朦胧胧感觉到自己躺在姐姐的怀抱,便高兴的“呀”了一声抱住二姐,小嘴儿还嗔道:“姐,刚才可吓死我了,有一匹大马往我这边跑了过来,后来就不知怎的了。”小手儿还后怕地拍了拍自己的胸口。
长孙凛见小女孩没事,再看她那幅可爱的小模样,心中也愉快,便禁不住微微一笑。
武二娘看到长孙凛望着这边笑着,便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气愤地问道:“三妹,是不是这人骑马把你给伤了?”长孙凛附近刚好就有一匹骏马,难怪武二娘会误会。
武三娘刚被吓晕过去了,哪里看得清马上人的模样,她睁着水汪汪的大眼睛,疑惑地望着长孙凛,不确定地似是摇头又似是点头。
长孙凛这回可郁闷了,怎么把这事情栽到自己头上,正欲辩解,这时王大牛带着几个士兵骑着马跑回来。
武二娘看这几人彪形体壮,身着军服,知道这群人是军爷。精明如她怎会不知道此时不是替妹妹找说法的时候,便说道:“小妹,咱们走,别理这些坏家伙”。便拉起武三娘,匆匆离开,临走时还不忘恼恼地瞪长孙凛一眼,武三娘这回也学乖了,紧紧拉着姐姐的手跟着她往回走。
长孙凛望着这对粉妆玉琢的姐妹花离开,耸了耸肩,笑着问王大牛:“那小子跑了?”
“哪有这么便宜?那兔崽子屁股挨了乱棍,打得他皮开肉绽,七晕八素,差点就***翘辫子。”王大牛口水横飞,连说带比,睑上又有表情。
长孙凛听完,不禁附掌哈哈大笑。王大牛这时便凑过头来,说道:“后来才知道,这兔崽子是那刘德裕的儿子刘辅。”在来并州之前,长孙凛早已经跟王大牛吩咐没必要不要管刘德裕的闲事,王大牛虽然不懂所以,倒也能记得住。
长孙凛击了大牛一下肩膀,大笑着说:“无事,这事我还能罩得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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并州刺史徐恒得知长安一行人已入城,便早早在官署等候迎接。他虽然官品比长孙凛高,却也是一个官精,自是知道这少年人家底背后的厉害关系。自是没有摆出官腔的姿态。
可能是因为长孙无忌也是个胖子,长孙凛对这位身着三品冠服,满脸笑容的大胖子倒有些好感,两人在交接完公文之后,便是寒暄一番之后,长孙凛便被留在刺史府上用晚饭。
由于作坊边上的军营房还需几天尚可完工,徐恒便在作坊附近找了一府邸,长孙凛和王大牛这些将校这些日子先在此处暂住。本来徐恒也盛情邀请长孙凛在刺史府上住下,却被他婉言拒绝了。
第二日长孙凛起一大早,打算到集市上吃些并州的小吃。本来还想叫上王大牛,可摇他一下却是被这浑人睡梦中一个熊掌拍过来,吓得他赶紧逃之夭夭。
晨间的太阳缓缓升入空中,翠鸟在树梢上吱吱鸣叫,轻薄明亮的阳光透树叶闪过,如此好天气让长孙凛神清气爽,心情大好。正当他走出自家院子时,却听到邻院传来清脆的歌声。
这紧邻着的是一普通人家,繁花似锦的院子里倒是别致怡然。此时歌声已然消停,篱笆门嘎呀的声音引起了长孙凛的注意,他回头望去,隔着一道低矮的白竹篱,一双黑幽幽的眼眸瞪视着他。
那双眼睛似乎在无声地谴责,漂亮的脸蛋,妩媚的眼睛。长孙凛认出是昨日碰见的小姐妹中的姐姐。
“早。”无论是基于邻居的礼貌,或者是照面之缘,他主动开口向她道早安。而在她冷漠的眼神下,长孙凛也不觉有些发寒。
小姑娘对他友好的招呼并没有回应,仅是淡漠地看他一眼,一个转身回屋将门带上。
“砰!”关门声吓了长孙凛一跳,他有种被仇视的感觉。心想,真是个不可爱的丫头!
这并州城甚是热闹热闹非凡,商市翼翼,乃四方之极。
举目望去,熙熙攘攘到处都是采买货物或者吆喝买东西的货郎,还有骑着高头大马、轻衫贵气的公子哥儿,因长途奔袭黑脸疲倦的旅人,更有轻车挑担的小贩。
有的担上,一个筐里装着买卖的货物,另一个筐则是虎头虎脑的娃娃,张着两双黑黝黝的大眼睛,好奇地打量着熙来攘往的各色路人。还有牵着驴子的,驴背上也是驮满大包小袋,而骑驴的孩子则更得意,神气地巡视着周围的景象。
街边店面林立,店主们都开了店延纳四方客人。长孙凛在大街上瞎转,东看西看,也不知吃哪家较好,便进了一家张记面馆的小店。小店摆着条桌交椅,满堂四景,干净整洁。
店主人高叫一声:“一位到小店过早!”一个走堂的便赶紧走过来给长孙凛拖椅拂桌,切切问道:“这位客官想用点什么?”
长孙凛笑着说:“我这是刚来并州不久,你给我介绍你这儿有甚好吃?”
“客官你要吃好吃的,那到咱们张记是来对了,我们并州出名的便是面食,这刀削面、拉面、刀拨面、擀面、剔尖、猫耳朵、河捞,只要你想得出的,都能给你做出来。”
“那就给我上碗刀削面吧。”
这时有个身着灰色布裙,手上提着一篮子货品的中年妇人,牵着一个小女孩从张记走过,小女孩晃着胖乎乎的小手,指着面馆娇声娇气地说:“娘,三娘想吃猫耳朵了。”
“快回去,娘家里还有许多事要做呢。”那妇人便一把拽回小女娃的手,赶紧扯着她要往前走。小女孩不肯,双手拖住母亲的手臂,小腰儿左右扭动,连连摇头说不。
店主也是精明的生意人,便笑脸相迎说道:“这位大婶,孩子既然饿了,便是进小店来给她吃上面汤暖暖身子。”随即吆喝着道:“两位到小店过早。”
那妇人也是皮薄之人,见扭不过女儿,便无奈牵着她走入了面馆。
长孙凛正津津有味地吃着面,却感觉到有人盯着自己,扭过头一看,一个漂亮的小姑娘正站在他前面睁大眼睛好奇地看着他,轻微扇动的鼻翼和微张的小嘴说不出的可爱,原来是昨日被马吓晕的小女孩。
长孙凛不禁有些好笑,和这小姐妹还真是有缘分。
那妇人见拉自己女儿没过来,便扯着她走,嘴上还训斥:“三娘,不得这般无礼!”
“娘,他就是昨日骑大马吓到我的那位哥哥。”隔了一夜,小女孩也不记仇,语气中只是好奇地言语,没有一丝责怪之意。
长孙凛一听可就知道误会闹大了,他还得在并州住一段时间,这邻里邻居
抬头不见低头见,若是其中有什么不快就不好。长孙凛赶紧上前把昨日发生的经过一五一十的叙述一边。
那妇人听后便疑惑地问道:“早间在集市上听赵家大嫂说刘恶霸在城门口被人打伤,不成是你们所为?”
长孙凛听那刘恶霸便知指的是刘辅,便点头承认了。
“看来我家三娘是遇上贵人了,只是那刘恶霸他爹是朝廷下来的大员,怕是让几位公子惹了麻烦。”
“无妨无妨,我们也是从京城过来火药坊公差的,那刘德裕也不能怎样我们。”长孙凛摆摆手道。
“原来公子是隔壁院子新住的军爷们?看来三娘和你还真是有缘啊。三娘,快来谢谢这位哥哥为你出了口气。”
长孙凛见大家都是邻居,便邀请她们娘俩一起过来坐。寒暄半天之后,长孙凛却是知道这位妇人竟然就是武士彟的夫人杨氏夫人,那不就意味着早上给他吃闭门羹的女孩便是未来的武则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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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忠不由的怔了一下,他也不得不佩服对方的细心和观察力,吁了一口气后,他尴尬地对长孙凛摆摆手,然后讪笑着说道:“不愧是怜卿看中的男人,三郎果然是好眼力。”神色当中有几分闪烁,虽说眼前的少年人是单家庄的姑爷,但他也弄不懂对方对单家庄的看法。在被一语道破之后,胡忠也下意识警惕地注意着四周的动向。
长孙凛看出了对方的紧张神色,他笑容可掬地捧起一碗酒来,说道:“胡大哥,我若是对你存防范之心,也不会贸贸然喝下你这陌生之人送来的酒。正所谓酒逢知己千杯少,话不投机半句多。咱们萍水相逢却又在这异乡酒家以酒相交,尽管立场不同,然而我长孙凛却也不会喝完你这酒就立马对你动手,请胡兄尽管放心好了。”
“好!好一句酒逢知己千杯少,话不投机半句多,就凭你这一句话,我胡忠交你这位朋友是交定了,如若他日能再有缘,胡某还想请你这位单家姑爷到家中做客。这酒出自家父之手,自家父逝后这也就剩下不上十坛,若是三郎不嫌弃,我胡某倒也不吝将剩余酒将出来与知己一块共享。”
两人同是好酒之人,长孙凛虽然出身华贵,倒也不拘小节;胡忠虽然落身草莽,却也性格豪放;大家你一碗我一碗,酒过三巡,倒也很是快意。
见时候不早了,接下来还要赶路。长孙凛起身,向胡忠告辞,临走之前还不忘拿起那壶酒,说道:“既然胡兄一番情谊,我也就厚脸笑纳了。怜卿这些日子对亲人多有挂念。这酒我就带回长安以解她的一番相思之苦。我三郎在此多谢胡兄,只是……”他突然压低了声音,继续说道:
“仇恨易解也易结,易结也易解。^^首发^^我也明白为人子女必要为父行孝道,只是往事已矣,光想着这些不切实际的东西,倒不如想想自己身边仍活在世上的亲人。若是单家庄不放下心中之恨,长此以往下去。迟早有兵戎相见的一日。对于怜卿而言,这必然对她是一种打击,望胡兄能够劝服我外姑。这仇恨算尽太极端,反害了无辜性命。”他说完之后,便再度拱了拱手,转身扬长而去。
胡忠呆呆望着长孙凛离去的背影。半响之后,他才叹了一口气,痛苦地拿起一碗酒猛地仰脖往自己嘴里灌。他何尝不知道这李唐地皇位坐得越来越牢靠,他们报仇的希望也就越来越渺茫。只是单家庄准备了这么久。自是没有人愿意说放弃,哪怕是死在仇人的刀下,也没有人愿意苟且偷生。唯独是苦了怜卿……冬日里久违的阳光徐徐照耀着扬州城,在扬州古城墙的南面,有一片官家栽种的梅林,枝头上的梅花开始绽放出新蕊。池塘水面上还结着冰棱。墙根背阴初的寒霜尚未消融,寒意逼人。
晴日朗照,新梅香气氤氲,自然吸引了无数女子走出闺房上街赏花购物。只见两位身着锦衣玉袍地妙龄少女,穿过了翠藤纷披的竹林小径来到了这片梅林,一路上都听到她们宛若春日莺儿婉转的笑声笑语。
“无双姐姐。咱们也出来一个上午。也该是回去了。”
“妹妹今日难得陪姐姐出来逛逛,怎么才出来一会儿就闹着要回去呢?这扬州城里可有许多好吃地。\\\\\\妹妹待会跟我一起去尝尝,有许多美味跟长安不甚相同,也刚好能陪我去买些胭脂水粉。”
“姐姐近日胭脂水粉用得恁快,这况大哥的魅力可真不简单。”
“呸,你这丫头还没过门呢,就替他的兄长说好话了?”
“姐姐,以前你和他的恩怨就不要再追究了,好吗?”其中一少女突然顿住脚步,挽着另一少女地粉臂,认真地说道。
“你啊,还未过门就帮着夫君说话了,妹妹如此痴情,我这个姐姐的难道还能再插上一手,棒打鸳鸯吗?你放心好了,只要他长孙凛以后能好好待你,我就不再计较他当日辱你之恨。”
“姐姐这般大方,难不成是为了自己以后嫁入长孙府做好台阶下?”
“你这死妮子,我和那书呆子可不是你想象的那样,我俩可是清清白白的。”
“只可惜姐姐这样想,人家况大哥可不是这样想地,这些日子里无双,无双叫得多亲近啊……”
“得,咱们就先不说他们兄弟俩了。婷妹你现在陪姐姐到长街去。”
两位少女离开了一段时间后,蓦地,一高大人影策马闯出梅林,沙尘飞扬蔽日。因为背着光影,以致看得并不真切。只见那匹黝黑骏马,桀骜不驯,昂首飞足。光影一转,那一身戎装,头戴翠玉冕冠的,正是奉命前往江南的归德郎将兼谏议大夫长孙凛。他牵扯着鬃毛,力夹马肚,发动狂奔,漫山遍野,纵情驰骋。
原来长孙凛率领军队行到淮南道后,离越州也就越来越近,而得到的坏消息也越来越多。他见自己率领部队行动缓慢,再仔细琢磨一番,便跟王仲越等几位将校商量一番后,决定由他们来带领军队继续往前行动,而他自己却骑上一匹快马打先头到越州做些准备工作。
楼阁林立,繁华兴盛的十里扬州长街上,凤箫锣鼓喧杂,往来的人景杂沓,麝香地气息从街上女子的红袖散发。尽管初冬的季节已经来临,但森森严寒又怎能遮掩住扬州“青山隐隐水迢迢,秋尽江南草未凋”的优美景色呢?
通衢上摊贩众多,熙来攘往间,街旁可见得古董铺、蔬果担,热食摊、布庄字画行……等等,胭脂铺前挤满了调朱弄粉的妇女和姑娘们,而街头一摊耍猴卖药的杂技团引来人潮,吆喝不断,人丛里闪着耍刀弄枪地光影,一派喧腾,好不热闹。
尽管大街上是人来人往,好不热闹,然而最引人注目地却是其中正在一首饰摊上挑选的两个美丽地少女。只见那紫衣少女,乌发如缎,明眸如水,绝代丽色固然令人惊喜,但那清丽典雅的气质更是吸引人。而另一少女则是穿着一身红色紧身束装,身材娜袅窈窕,模样儿以及轮廓也不输于她身边的少女,只是她眉目间英气十足,颇有一番江湖儿女的气势。
大街上路过的男男女女的目光都投在这两位少女身上,那紫衣少女正是和母亲一起到扬州省亲的方善婷,而另一位被她称作姐姐的正是当年将长孙凛打入昏迷状态的慕容无双。慕容山庄就位于离扬州最近的润州府,自打得知相交甚好的婷妹妹来到扬州后,慕容无双也就一直住在扬州已尽地主之谊与方善婷叙旧之情。
尽管刚开始矜持内敛的方善婷感觉到众人灼灼的眼光有些不太适应,但是依然保持着少女心性的她在看到街上琳琅满目的小东西后,也就兴致勃勃地陪着慕容无双一起随意游逛。
正如大象有牙,雄麝有香,漂亮的容颜也会给女子带来诸多麻烦。正当这对姊妹买完东西满意欲归十,一个身着华袍,自诩风流倜傥,实则难看之极的纨绔公子,带着随从拦在两位少女的面前。
“小姑娘面生啊!外地来的?要不要哥哥带你们四处逛逛……”他轻浮地笑道,脸上的横肉一颤一颤的。这个毫无自知之明的男子乃是扬州都督贾全的小儿子贾贵,他前些日子由于调戏良家妇女被贾全给关在屋中,自是错过了刺史的六十大寿,更不可能认识方善婷和慕容无双。
这日他好不容易能够出门,正在享受重见天日的自由,没想到却在这里碰到两个沉鱼落雁的大美人。若是姿色没有那么出众,刚受到惩罚的贾贵也不会色心大发,只是他那双淫眼一直看着这对小美人,越看越心里越是色心难抑。这不又如同以往一样,开始了恶少三部曲,只是他却没想到这回碰到的可不是往日敢怒不敢言的贫家妇女,而是踢到一块大铁板。“你要干什么?!”
保护欲强烈的慕容无双自是上前挡在了方善婷面前,以一种不屑的语气斥责道。虽然她摆出一副强势的姿态,但周围的老百姓自是知道贾贵这个在扬州城为非作歹的恶少,善良的人们不免为这两位身材纤细的少女担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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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凡民不与官斗,围观的诸多百姓们虽然心中替这两位如花似玉的姑娘暗暗担忧,却也无人敢上前为她们仗义直言。然而也并非人人如此,正当那贾贵带着随从欲对两位姑娘行驶不轨之时,只听见围观人群中传来一声怒喝:
“这光天化日之下,你们这些人怎么可以对这些瘦弱娘子做出这些欺辱之事?!”
只见一个身着猎衣,相貌丑陋,却有着顽铜般的狡悍身材的壮年汉子走了出来。此人便是是扬州城郊一个偏远小山村的猎户朱老六,他家世世代代皆为猎户,虽然大字不识几个,但也颇有豪义之气。
昨日身体一直强健的朱老六只觉得身体不适,他以前也得过一些咳嗽上火之类的小病。本以为过几天就没事了,孰知今日起床却是觉得身体发冷,头痛面赤,肢节酸痛剧烈。他所住的小村庄别说有大夫,就算是村民也多不了几个,平日里大家都是自个备些草药以防病痛,然而凡是得了大病皆到城里找大夫医治。
朱老六虽想强忍着痛苦,熬过几天就没事了。只是病痛难熬,加之家中老母也劝他到城里看病,朱老六这日鸡鸣时分便从自家启程,徒步走了数十里路,这才来到了扬州城内。
孰知才进入城内,先是被花花绿绿的街市给看了个眼花缭乱,而后却又碰上了这等恨事。朱老六以前就一直对侠义英雄非常敬佩,再看两位姑娘容姿宛若天上仙子一般美丽,他自己也是三十多岁还没娶上媳妇,对二位姑娘顿生怜悯崇慕之心。
朱老六从小就随父打猎为生,自是有一身蛮力,甚至连老虎也曾对付过一回,对儒儒弱弱的城里人自是不看在眼里,只是他却没想着自己身患重疾。意气之下,他怒眉横竖。暴喝一声,仗言出声制止道。
贾贵在扬州城内横行跋扈惯了,他可没想到会有人这般呵斥,恼羞成怒之下,便指示跟随其后的几名家仆上前去治一治那个不识相的乡下人。而他自己却是带着剩余的几个恶丁,淫淫笑着走向两个美人儿,就像是看着囚笼里的鸟儿一般。看着她们花一般的容貌,柳一般的身材,心中那淫欲更是犹如滔滔河水般涌出。恨不得立马就将这二位姑娘压在身下尝个痛快。
自从将长孙凛打入昏迷之后,慕容山庄就一直被官府中人穿小鞋,这一年的营生都不甚顺利。慕容庄主没少教训这个女儿。加上而后闺房密友善婷竟然还喜欢上了那个登徒子,慕容无双自是曾经有过一段尴尬之态。因此她地冲动性子也收敛了不少。
若是之前面对这种情况,她早就出手对付这些无礼霸王。现在却只是粉臂一身,做出一番母鸡护小鸡的姿势,没有主动出手。只是见这群恶人竟然还对老百姓下起手来,那义气汉子虽然身体如牛,可是双拳难挡众手,眼见无辜之人身处劣势,而这边这群无赖又咄咄逼人。
“狗奴才。非要找死!今日让你们看看姑***手段。”慕容无双咬牙骂道。随手从腰中扯出了一条软丝钢鞭,照着冲到近前的一个喽忽然一挥,便听“啊呀”一声,那人左边脸颊早着一鞭,连皮带肉撕去了一大块。
众人见状,发一声喊,各自操刀拿棍。恶狠狠地扑了上来。
慕容无双一条软鞭舞得如万千长蛇。团团白雾,把自己罩得严严实实。那十几个恶仆一时难以近身。
贾全乃是扬州都督,这是一个为朝廷选拔操练新兵的武官,跟随贾贵的家丁都是从战场上归来的退役老兵,自是有与人对抗的经验和实力。虽说单人对决上远比不上这位巾帼,但他们仗着人多势大,加上若是输了的话贾贵地惩罚更是令人发指,也就纷纷奋勇上前与眼前这一小女子拼尽全力周旋。
觑定鞭影稍稍松懈时,早有一人持刀欺进,虽然身上已着了三四鞭子,脖子上手臂上血水殷红痛彻骨髓,仍咬牙挺刀,冲着对方当心就刺。
慕容无双看得出这些人都受过训练,她本来不想再给慕容山庄招来如此劲敌。只是见这帮恶徒依然不依不饶,她便急忙收鞭,一个紫鹞冲天,身躯腾空而起。她这一动作宛若行云流水般,在众人看来却是仙女飞天般姿态优美。无双在旋转拧纵之中,左手一扬,一把铁蒺藜飞射而出,早有三人面门中标,惨叫一声,蹲在地上。
其余人众稍一愣怔,又发疯似地围了上来,加上那几个把仗义执言的乡下人打得奄奄一息之后,也都纷纷加入围攻行列。
方善婷此时虽是手足无措,那张淡雅的粉脸已渐渐苍白,却是没有趁乱离开现场。而是眼神忽而关切地注视着无双地一举一动,唯恐她遭遇伤害,尽管她也知道无双姐姐一身武功了得,然后心中的担忧总是难免会有地。眼神又忽而怜悯地远远望着那瘫倒在地上的仗义之人,虽然眼前这困顿尚未解决,但她已经在思索着该如何去救助那位仗义之士。正在此时,在一旁一直用淫眼注视这个妙人儿的贾贵却是悄悄往她这边挪动,想趁这混乱场面来个混水摸鱼。
慕容无双刚开始还强忍住保留几分功力,只是见这帮人似乎不见棺材不落泪,她柳眉一挑,心中顾忌已经抛置脑后,狠下心来正欲大开杀戒之时,却听到有人竟然战战兢兢地失声惊叫一声:“疫病!这汉子身上带着疫病!”
原来朱老六被人打晕在地,身上的衣服也是被划了有些褴褛。一些好心之人见其见义勇为,也是佩服,正准备趁那恶少的注意力不在此人身上,将这汉子抬到有屋瓦之地避避寒风,以免他受了伤后还染上伤寒。谁知当他们将这汉子要扶起之时,却看到汉子衣物里边的身体竟然带着令人汗毛竖起的点点黑斑。
越州那边的瘟疫虽然尚未传到扬州,但疫病之骇人和县那地狱般地状况,已是传遍了整个江南淮南之地。多数人都知道身体出现黑斑便是预示着疫病地发生。这街上之人听见这汉子身上带有疫病,吓得大家纷纷逃离。
而那些正欲与慕容无双拼命的贾府家丁们,这时也是吓得赶紧住手。要知道即便眼前这姑娘身手了得,但他们也不相信对方能把自己给宰了,毕竟有官府法制为他们撑腰,而这疫病可不怕你这皇律的存在。他们赶紧扶着那正欲对方善婷不轨,却有被疫病吓得不轻的少爷,匆匆逃离此处。而几位刚才对那乡下人一阵殴打的恶丁,更是面色苍白,神色慌张。据说这疫病在说话中就能传染,更何况他们还与对方有所接触,现在看来只能在家中等死。
慕容无双听闻那汉子身上带有疫病,也是心中慌乱不已。她也顾不上对付这帮无赖之人,而是转身飞到方善婷身边,拉住她的手臂,说道:“妹妹,咱们赶紧离开这一不祥之地!”
方善婷也是被眼前局势给惊呆了,她浑浑噩噩地任由无双带着离开此地。然而没走几步,她却是顿住了莲足,没有继续向前走着。慕容无双本是心急如火地牵着妹妹的手往刺史府上跑去,却没想到善婷竟然顿住脚步,她便好奇地扭头问道:“妹妹为何站住了脚步?”
方善婷此时神智已是回到身子,她镇定地对慕容无双说道:“姐姐,那汉子是为了我们出言相助,即便是他身体染有疫病,然而我虽是一女子,却也懂得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不可因此而弃之与这天寒地冻地街上。姐姐还是先速速回我舅家中通报,善婷却想留在这街上替这汉子找个落脚挡风之地。”
她说完便是毅然决然地往回走,向那躺卧在地上浑然不知世事地汉子身边走去。慕容无双看着这个自小就柔柔软软,一直是处于被自己保护的异姓姊妹,仿若从新认识她一般,这个纤细柔弱地少女此时如同观音娘娘般慈祥,只觉得善婷宛若其名——上善婷美!
就在此时,只听见远处传来了急如阵雨的马蹄声,随着马嘶声越来越近,只见一个少年人骑着一匹矫健黑马往她们奔来。款步急急走到那汉子身边,正欲蹲下来的方善婷听闻马蹄之声,惊鸿一瞥地与那马上之人对上眼时,她几乎站在原地发僵,有那么一秒,连呼吸都停止了。
有情不管别离久,情在相逢终有——
晏几道《秋蕊香》
那骑在桀骜黑马之上,英挺俊朗的男子,正是她牵挂已久的未婚夫婿。方善婷臻首转向别的地方,她急促地呼吸了数次,再转回来,果然那梦中人还活生生地站在自己面前,是那般的真实。
只是长孙凛却没有那么多风花雪月的思想,他甚至眼睛里只有那倒在地上的病人,并没有看到旁边的少女是自己已有媒妁之约的未婚妻。原来长孙凛在进城以后不久,他正准备问人打听大哥长孙冲所在的官署,却见到有一群人慌里慌张地从一个方向纷乱逃离。他再一详细打听,才知道长街方向发现有人得了疫病。
长孙凛也来不及打听大哥的住处,便拨转马头,身下黑马扬开四蹄,风驰电掣般往长街方向奔去。他一路上眼睛一直在往前搜索,见到前方有两名女子正欲走向一瘫倒在地上的人,便知道这里就是疫病发现现场。
这疫病患者可是最大的传染源,长孙凛见其中有一少女这般冒失靠近那病人。他便急忙勒住马缰,匆匆滑鞍下马,一身飘然,脚不沾地地猛冲了过去,将那呆呆愣愣站着的少女一把推开。这时他才看到那少女闭月羞花的面容,尴尬地笑着说道:“是你?”
慕容无双早就看到那马上之人竟是那个有过一面之“缘”,与善婷妹妹有媒妁之约的登徒子,再一看那家伙飞身下马后竟然是鲁莽地把方善婷猛力推了个踉跄。顿时以为这家伙又要欺负柔弱的善婷,气急之下她便毫不客气地莲足微步,身躯盈盈落到妹妹身前,气鼓鼓地护住身后之人。
方善婷先是被长孙凛这一突然动作给吓得一阵惊慌,而后却又见他冲着自己蔚然一笑,宛若春风拂面般,心神渐渐镇定。四目相对。竟如电光石火进撞。稍稍安定的心不禁又是一阵心慌,两朵桃花霎那间飞上粉颊。
“你这鲁莽之人,以前伤我妹妹还不够吗?今日竟还对她做出这粗鲁动作!”慕容无双厉声喝道,在她看来,以善婷这纤弱娇躯,宛若秋风中的一片落叶弱不禁风。而善婷因为慌张而身躯微微颤抖,在无双眼里就像是害怕得瑟瑟发抖一般。
随着一声脆铃般的怒喝声,映入长孙凛眼帘的自然是慕容无双那张容貌端丽的粉面。长孙凛没有原来的记忆,自是不知道她就是那个害了自己前身地慕容无双。只是觉得这位身着一袭黑色花边的劲装。有着出水芙蓉般容貌的漂亮美人,乌黑的瞳孔却闪烁着一股凌厉的光芒。加上她那一个拧身飘然而至的动作,更显出这一女子的武功不凡和翩翩英气。
长孙凛来到唐朝也见过不少漂亮女子。但是较之长乐和怜卿这样久居上层社会的女子,眼前的少女多了几分江湖气息。而相对于长孙凝那样冷冷漠漠地冰美人。她又多了几分感情,尽管那份怒意是冲着他而来的。
只是现在可不是欣赏美女的时候,长孙凛也没有理睬慕容无双地呵斥。他对着两位娇艳似玉的妹妹拱了拱手,然后将身上背着地包袱解了下来,嘴里还不忘记叮嘱她们道:
“这疫病传染性很强,你们千万不要接近这躺在地上的病人,不然很快就会染上疫病。”
方善婷经过原先的一阵慌乱后,已经全然镇定下来。她不由担心地问道:
“那这位大哥一直躺在这冷冰冰的街上。那不就是雪上加霜,恐怕也活不了多久了。”
“不怕,有我在这,一切都会没事的。”长孙凛微微笑了笑,一边从包裹里取出一些奇怪之物。其实现在阳光正当头,鼠疫杆菌在日光直射45小时即死,即使病人体内病菌依然存活。但是也能对其杀杀体外病菌。
“呸。你这浪荡不堪的世家少爷,怎敢夸下此等海口。这疫病连江南的大夫都无法医治,更别说你这一平日游手好闲的登徒子。”慕容无双嘴上毫不留情地讽刺道。虽然再见这家伙只觉得他确实有了许多变化,譬如说初见时那因纵欲过度地苍白的脸此时却是显得刚毅俊朗,原来瘦干无力的身躯也变得伟岸强健,但是这也改不了她对他的偏见之
“敢下海者自能降龙,敢上山者便能伏虎。我虽不才,但还是对这疫病略知一二,自信能镇住。”长孙凛除了口中一边反驳慕容无双的片面之言,他还给自己穿上了专门制作的防护衣,戴上了棉布棉花口罩,穿上一双奇怪的靴子,手上也戴上一双胶状地手套,甚至连眼睛也被一块透明地胶体给蒙住。
事实上长孙凛在大军行驶途中,他也做好了一些准备工作。比如说随身携带着一些纺织工匠,从沿路的城镇中购买了许多地牛羊内脏肠衣,再让士兵们从山林里找来一些天然树脂,如松香、琥珀、虫胶等,这些东西都是用来取代现代防护装备所需要的原材料聚乙烯和橡胶。
经过纺织工匠的加工和巧于女工的妇人合力编织,也就做成了长孙凛现在穿上的这一身最原始的防护装备。而且一路行军的伙食,每顿都有将生萝卜切碎,用食盐拌浸两点钟,再以生麻油拌的菜,这是或多或少可以达到预防鼠疫的效果。
慕容无双和方善婷见长孙凛这番慎重严肃的奇怪装扮,也意识到眼前男子也许真有个法子能治疗这疫病,都乖乖地按照他的指示伫立在远远的地方观看。方善婷虽然想对长孙凛多几分信心,但是眼眉愁敛,秀丽的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他看,嘴里还不忘了嘱咐他要小心为妙,完全没有了之前勇敢走到病人的那份无畏。
长孙凛做好防护措施后,他便神色凝重地蹲了下来,见这病人身上出现了多道伤痕,看来是之前被人打伤的痕迹。他伸出手来翻了翻病人紧闭的眼皮,只见其眼瞳里充满血红。再伸手摸了摸病人的额头,尽管是隔着厚厚的肠衣手套,但是也能感觉到一阵温热。再往下看,那已经被撕破地衣物里头,胳膊上和大腿上是布满了青黑色的疱疹,探入其腋下能感觉到里面有肿块。
“看来的确是鼠疫发作。”长孙凛叹了一口气,他虽然在后世不曾经历过鼠疫横行的时候,但是由于公司主营环保产业,对这一方面也有所研究。他甚至在非洲某些偏远部落里,见过感染鼠疫的病人,因此在这一方面虽然不算得上权威,但也有一些经验可使。
“呵呵,果然是英雄出少年。这位小哥虽然年纪不大,却能看出此疫病乃是因老鼠而得,果然是不简单啊!”
正当长孙凛三人都把注意力集中在那病人身上,只见一个身穿百衲道服,足登麻鞋,手摇尘尾的老道飘然而出,他迈着轻巧步伐气定神闲地走在空空荡荡地大街上,一直往长孙凛的方向靠近。
长孙凛闻言不禁心中吃惊,这年代能知道现在这猛于虎的疫病便是鼠疫的人却是难得。他站起身来,急走两步,深施一礼,问道:“敢问师傅可是浸淫医术多年的神医?”
“不敢,不敢。”老道颔首答礼,伸手作了个揖,甩了一下拂尘,然后说道,“老道自峨眉山下来到附近镇上购些闲物,却听闻越州发生这等疫厉,我虽在山中数年,却也不忘了身为一位医者就应尽救死扶伤之责,此次前往即是想尽老道微薄之力,望能制住这等鼠疫。”
长孙凛见这位道长一副仙姿道骨的模样,气质谈吐都平和无俗,虽然一身朴素打扮,言语中却是充满了自信。他便意识到眼前这位道长也许是医术高明之人,便再深深作了个揖,恭敬地说道:“道长真是仁心仁德,恰好鄙人正是奉皇上之命专程前往越州处理这疫病,能碰上道长可真是万福。”
那道长向布褡又甩下拂尘,仿佛拂去世间的俗气,他听了长孙凛的话后便好奇地问道:“请问少年人可是赵国公长孙无忌府上的长孙三郎?”
“鄙人正是,不揣冒昧,敢问道长道号是……?”长孙凛点头承认后,想到还不知道该如何称呼对方,便小心问道。
“老道道号文妙,只是大凡人熟悉老道之人都称出家前的名号……”
“那是……?”
“老道姓孙,俗名思邈。”
药王?药王孙思邈?!长孙凛这回可是惊喜万分,他本来只是对鼠疫的一些治疗方法,但所知晓的都是西药的抗生素疗法。只是这一年代别说是西药,就连中药的发展也没到达最顶尖的水平,加上古代人的体质和现代人也许存在着差别。所以他才会带上擅长用药的医师,到越州去做临床实验。若是能有这位历史上鼎鼎大名的药王配合,那可真是如虎添翼,锦上添花。
“道长就是那位大医精诚的药王?!”还没等长孙凛表示他的欢喜之情,身后的两个小姑娘都已经纷纷跑了上来,听到“孙思邈”三字便惊讶地脱口而出。
“药王二字老道并不敢当。”孙思邈又是甩了甩拂尘,然后对长孙凛说道:“这躺在地上的汉子得先找个地方安置下来,待老道诊断以后,才能得出这鼠疫究竟厉害在什么地方。”
“孙道长请稍等,我还有几个弟兄们正在后面赶路,想必很快就能到此处。”说曹操曹操到,这时只听见马蹄急响的声音,三位身着军服的士兵们正骑着马往这边跑来。
原来长孙凛想到扬州老大老二都在这里,作为同胞兄弟怎能过而不访呢,他便一个人先骑着马往扬州这边猛赶,而其他三位与他一起的士兵因为马速的原因,也只能在后面追。孙思邈先前见到长孙凛的怪异装扮,他这已是半仙之人的到没有什么出奇的,然而再看到三位士兵听从命令后,竟然也都迅速地换上了与长孙凛一模一样的服装,他不禁就有些好奇了。
长孙凛看到孙思邈疑惑的眼光,便笑着说道:“道长,您稍后诊断之时也要穿上这身行头,便可以降低被病人传染的可能性。”他见孙思邈依然是大惑不解的,想到中医立论于天人合一、阴阳五行、经络学说、气化论等等一系列的理论基础。而西医则是从人地结构上。从病理学上加以研究。这时候恐怕还没有细菌、防疫的此类说法。
他想了想,便解释地说道:“这疫病就像是一群病鼠呆在病人的身体里面肆虐,若是不穿上这身行头,恐怕当你接触病人的时候,就有部分病鼠会跳到你的身上,寻找新的寄生处。”若是跟古人谈论细菌之说,恐怕即使解释半天也是徒劳。
孙思邈听了长孙凛的一番形象的比喻后,他低头沉吟思索一番,猛地昂头两眼放光地说道:“不错。不错,三郎此新颖之言与以往医书上所说大不相同,然而却能说出其中根本。老道也是茅塞顿开!”
长孙凛含笑挥了挥手,这才转首走向了方善婷。对她拱了拱手问道:“方……善婷,相隔一年,没想到竟在扬州与你重逢。”对他而言,这个与自己有婚约的女子其实不过只有一面之缘,然而两人地关系事实上是即亲密又尴尬。
方善婷见长孙凛走了过来,当她的眼神触及这个男人的眸子时,随即开始失去控制力。头晕目眩极了,周围一切对她来说。像透一个高速打转、糊了焦点地陀螺;那个气定神闲的男人。却像个有着强力磁性地大吸盘,唐突地牵占她的思绪。
与对方灼灼炯炯的目光在空气中相遇,方善婷粉颊染红地低下玉首,然后又慌乱地抬起头,细声回答说道:“我……我是随母亲到扬州舅舅家省亲,来这里已有两月有余……”
也许是因为前科不好,慕容无双在一旁一直用锐利而提防的眼神直直盯着长孙凛。就像是提防大灰狼向小红帽行为不轨一样。长孙凛看着眼前少女纤细瘦弱的身躯。她那长长卷翘的眼睫毛因为羞涩而微微下垂,玉面也是晶莹红润。虽说曾经有过亲密的深夜共骑。然而两人的确是不太熟悉,一时间竟然出现了冷场状况。
“郎将,病人已经按照您地吩咐处理完毕,不知我们应该把他置于何处?”已经成为长孙凛近卫地周三石这时走了过来,打破了这两人相处的尴尬场面。
周三石看了一眼婷婷玉立的伫立在一旁的方善婷和慕容无双,心想这扬州果然是人杰地灵,竟然刚一来就能看见两位貌比天仙的妙人儿。既是傻子也能看到出身着紫色衣裳的那楚楚动人的少女与长孙凛有着某种关系,周三石便下意识地往另一个身着黑衣地姑娘那望去,却被对方地锐利眼神又狠狠瞪了回来。
防疫之事自然需要官府配合,长孙凛正要打听扬州刺史府在何处,方善婷已经主动告知,这扬州刺史裴永正是她的舅舅,还顺便告知长孙况也在刺史官署上居住,而长孙冲却是最近到外地办公务去还没有回来。
在慕容无双地建议下,长孙凛决定兵分两路,一路有慕容无双带路,先把病人抬到扬州偏僻之处的一座荒庙上安置;另一路则由方善婷带路,长孙凛前往刺史府去商量防疫事宜。
而孙思邈则是坚持要留在病人身边诊断病情,再加上需要留下一人在此处做些洒垩灰做消毒工作。如一来就只有长孙凛和方善婷二人前往刺史府了,加上方善婷今日出于方便并未骑马出行,缘分使然,重逢的两个人现在又和上次一样只剩下一匹马了。
不知道方善婷有没有意识到这一点,她只是神色羞怯地垂首不敢望对方,只是小手无意抚弄外袍下摆显现出少女的慌乱心理。长孙凛望望天色,已是日薄西山,黄昏向晚,他知道事态紧急,把两只手指放入嘴里,吹了一个响哨,那匹黑马立即驰奔前来。他拍了拍黑马的鬃发,跨上马鞍。接着把方善婷抱在自己胸前,一策马缰,如飞驰去。
“善婷,这疫病已经从江南道传到淮南道,事态严重,你给我指路,咱们赶紧到刺史府。”长孙凛左手握着缰绳右手搂着方善婷的柳腰,唇角漾着微微的焦急说道。
方善婷点点玉首,温驯的把娇躯偎着长孙凛,俏脸上漾着仍是处子似的娇羞,芳心随着身下黑马电掣的驰飞一阵飘飘然。
夜色深深,星月都被黑云给遮掩在身后,一阵急雨刚过去,凤停了,而枯败的树叶还在纷纷坠落。
长孙凛换了一身夜行衣,腰系软鞭,怀揣利刃,来到了扬州东郊外的都督府。他侧耳倾听里面没甚动静,将身躯一跃,脚尖往地上一点,轻纵于墙头之上。向都督府院内四周略一打量,便飘然而下,像是一枚随风飘下的树叶,落地悄然无声。
借助着苍茫的夜色,长孙凛径直地往后院的主厢房——扬州都督贾全的卧室奔去。白天他已经踩踏真切,这都督平日里就住在这第三进房子的居中三间。
原来下午的时候,长孙凛找到了刺史裴永,交替公文之后。裴永得知自己管辖之地也出现了疫病,不由得大惊起来。不仅仅是因为疫病已经流传到扬州府,要知道越州那边据说有几个官吏都死在官署,裴永更是担心自己的性命。
而后在长孙凛的一番主张之下,他倒也非常极力配合。只是这防疫工作既要做各种消毒隔离工作,还要给扬州百姓安抚,单靠官署里的官吏是远远不够的,所以还得由军方配合。长孙营的军队还无法及时赶来,这救人如救火,更何况以后还有许多后续工作。因此裴永也就赶紧派人联系了扬州都督贾全,希望他能尽快派兵力来援助救灾工作。
只是这救灾并不同打仗,按照皇上的诏谕长孙凛可以要求江南府上的军队前来援助,但并非是给了他调遣兵力的权利。要调动扬州府兵军营里的一兵一卒,那还得等这都督贾全同意才行。
而各人都有各人的小算盘,贾全这会可就想着士兵又不是大夫,哪有出现疫病由士兵去救助的道理。听说这疫病压根就医治不好,他也不想让自己的手下去送死。只是长孙凛是奉了皇上之命而来的,贾全也不好一口回绝,心中却计算着能拖上个几天,据说长安那边也有军队往这边赶来,等到他们赶过来,自己的属下也就不用去冒这个险了。尽管刺史府上一直都在派人来催促,但贾全就是以各种借口推说,就是没有派遣兵力前往扬州城内。
长孙凛可没有裴永那样的耐心,在他看来,这完全就是各部门的利益无法调和的结果。就像现代的雪灾火车调派一样,大家都知道灾情严重,可就是因为利益问题没有解决而一直拖了又拖。这军营驻扎在这荒郊野岭之地,只要把军营封锁起来,就算疫病想敲门也没那么容易,谁会那么傻把自己的部下派去送死呢。就算是要派,也得等到事态明朗化才能做出行动。
然而长孙凛可没有那么大的耐心,这官僚主义拖慢防疫进程,最后遭殃的还是百姓。既然你只看到自己的片面利益,那么我就不客气地把你拖下水来。到时候等你大难临头了,看你还着不着急。在与二哥长孙况叙了叙旧后,长孙凛见夜色渐深,便悄然一人飞奔着来到了都尉府。
长孙凛轻推房门,那门是虚掩着的。便悄然闪身而入,借着窗外的些许亮光一看,坏了,这贾全并不在这里,床铺上的被褥叠放得整整齐齐。他一惊,暗自嘀咕按理来说这太平盛世,扬州都尉也未免太过神机妙算,难道能猜出今夜会有人来暗访?
他思索一番之后,忙纵身跃出屋外,四下里仍然无动静,仔细听听,从东面厢房里传来了一阵细细的鼾声。长孙凛悄悄摸了过去,润开窗纸一看,却是一个值更仆役,仰躺在床上,睡得跟个死猪似的。
长孙凛以刀拔开门栓,一个箭步冲了进去,冰凉的刀尖紧抵在那仆役的胸口上。仆役一个激冷惊醒,睁眼看时,吓得“妈呀”怪叫一声。长孙凛沉声喝道:“别出声,否则老子就宰了你。你们都尉哪儿去了?”
“你……你是说……?”
“就是贾全,扬州都尉贾全。”
那仆役好像才回过神来,知道不是来杀自己的,胆子也壮了。口齿也利索了:“我们老爷,他去搂着相好的睡觉去了。”
“在哪里?”
“就在这都尉府西边不远。”
“走,带我去。”
那仆役只得披上上衣,趿拉上鞋,带着长孙凛向都尉府西边的一条胡同走去。然而还没走几步,却见到一个劲装女子俏生生地站立在前方。竟然是慕容无双!此时的她换上一袭崭新的黑色夜行衣,头上的长发,用一块浅色地丝绢裹住,在月光的照耀下。显得无比娇媚温柔。
长孙凛是在刺史府上才知道,这位处处针锋相对的女子就是自己的老“朋友”慕容无双。也许就是她一时心怒为方善婷报仇,把原来的的长孙凛踢得是魂飞魄散。自己也才能鸠占鹊巢,来到了这个世界上。
缘分叵测。我们无从得知下一刻会发生一些什么。由于原来的长孙凛行事不轨,对方善婷用强侮辱;才会有了慕容无双一怒冲天,远赴京城为闺中密友报仇;而后长孙凝的一再书信请求母亲放过好友慕容无双,窦凤也是看在长孙凝生母的面上,没有对慕容山庄施加报复。因此当长孙凛来到扬州府上之后,他和这个按理来说应该是仇人地慕容无双,竟然又因为长孙况和方善婷的关系,至少是成不了见面就势不两立的仇人。
话说长孙凛夜里出门之时。本想自己一个人悄然前往都尉府。只是没想到方善婷却是担心他晚饭时因为心急没吃多少东西。在裴氏地示意下。捧着一碗热腾腾的面条端来。长孙凛只得随意吃上几口就匆匆离去。
方善婷因为担心他地安全,回屋以后也是心神不宁,毕竟这扬州长孙凛是人生地不熟的,不知道他是要去哪里,自个也不好问这问那惹他烦恼。慕容无双见妹妹这般模样,也就自告奋勇地跟在长孙凛后面保护他。
两人也是初次见面,此时又是状况特殊。长孙凛没有说些多余的话。只是对她小声说明他的想法,得到对方赞同后。两人便一前一后地押着那仆役带路往小胡同走去。据那仆役交代,这贾全不知怎么就与这里一个三十出头的寡妇勾上了手,一来二回打得火热,便一个人常常到这里歇宿。
待到了一个农家小院,长孙凛将那仆役打晕以后,与慕容无双一起不用费事就进了院子。上房里还亮着灯,他们走到窗下,仔细听时,慕容无双顿时一阵脸红。里面好戏似乎还没有收场,传出一阵阵叽叽咕咕的残云断雨之声和呼噜呼噜的喘息之声。顷刻,便听到一个老沉的声音说道:“唉,不行了,毕竟老了,上阵还不到三五回合,这不争气地东西便打蔫了。”
“老爷说哪里地话,三十如狼四十如虎,您才四十多岁呢,正是当打之年。”一个娇嗲的女子声音传了出来:“老爷以后可千万别这么说,和您在一起,奴家受用得很呢。别说您老还能干这么三五次回合,就是以后不能了,搂一搂摸一摸,奴家也像抹糖吃蜜似的。不管怎么说,老爷可不能撇了奴家,奴家这一辈子是跟定了老爷。”说着便是“啪”的一个响吻。
长孙凛在外面听了差点要笑出声来,这女人也太会撒娇了,三十如狼四十如虎哪是形容男人的,而且看那老家伙恐怕也有五十出头了。慕容无双则是嗤了一下琼鼻,粉脸上蒙上一层寒霜。她本来对长孙凛的印象就是一个“淫”字,然而这种环境下那家伙还能这般古怪的笑意,让她不免把人往坏处想。
如今和一相当于陌生地男子一起偷听这等腌之事,慕容无双哪里能耐得住心。当听到一阵悉悉索索地穿衣声后,她一脚踹开了屋门,飞身冲了进去。那贾全还是赤裸着上身,刚刚提上一个白大裤衩子,便被后来跟上的长孙凛那冷光闪烁地利剑给抵着僵在那里。
那娘们儿也是噢地尖叫了一声,抓过一块被单捂住了身子和脑袋,却是顾头不顾腚,一大片雪白的屁股仍露在外面。慕容无双见此便是柳眉攒聚,她伸手挑起一件外衣往床上一扔,将那白胖屁股给遮了起来。
“二位是何方壮士,本官与你无冤无仇,何故……”贾全毕竟是上过战场的人,也在官场上混迹多年,倒也练达世故,竟有些不慌不忙。
长孙凛耸了耸肩,傲然笑着说道:“我来不是为了报仇,是特来让贾都尉献出你手上的军队。”
贾全一时愕然,迅即明白了,他便知道自己没有性命之忧,便笑笑说道:“噢,知道了,原来阁下就是从长安往江南救灾的归德郎将,长孙阁老家的三公子长孙凛。哎呀,长孙郎将你也是带过兵的人,可是知道的,这军队乃是吃朝廷的军粮,虽然能在战场上奋勇杀敌,但却也不是神仙之躯,哪能去做那救死扶伤的事情,若是处理不当,那不是平白给地府增添了多少鬼魂,且也浪费我大唐的军粮吗?”
“看来贾都尉是知道这疫病的厉害?”长孙凛眯着眼睛坏笑地问道。
“本官自是知晓这疫病的厉害,只要挨近那病人,就能够染上此病。如若将士兵们派去,那不得出多少的人命!”贾全也是说得振振有词。
“那可真是不好意思,贾都尉,我今日下午刚好接触过今日发现疫病病人的身体,并且还亲手摸过那病人身上的黑斑,甚至这只右手还触摸过那病人的脓水。”长孙凛贼笑着动了动自己正在禁锢着贾全,使得他不能动弹的右手。
“呀!”那刚才依然躲在被窝里害怕得发抖的小寡妇,顿时像是猫被踩了尾巴似的,一跃而起躲在了床脚边上,那一阵雪白晃动之后,又被她迅速地扯上被子遮掩住了,脸上的表情显现出嫌恶与害怕。
而贾全也是面色渐渐变得铁青而苍白,他想用力挣扎。尽管年轻的时候征战沙场,可是年老体衰的他怎能敌得过身高体健的长孙凛,气得他是两捋胡须颤颤发抖。
慕容无双不禁为长孙凛的恶作剧扑哧一笑,她是知道长孙凛当时是做足了一切措施,而且下午他也给刺史府上的人上了一堂所谓的防疫课程。虽然大家都不知道长孙凛的这一套理论从何而来,究竟有没有用,只是慕容无双想着,按照这家伙欺软怕硬的个性,若是没有十分的把握,他也不会冒着生命危险到江南来邀功的。至于对长孙凛是如何能想出这些东西,慕容无双则以为长孙凛不过是碰到了什么狗屎运,比如说类似于药王这样的名医将自己的经验传予他的。
贾全在被长孙凛的一袭话说得鸡皮疙瘩都起,他甚至觉得自己被触碰的部位已经不是他自己的。在经过一阵心慌惊恐后,贾全也毕竟是吃过了几十年的盐,也知道对方不会对自己下毒手,便渐渐脸色趋于恢复,然后开始镇静地说道:
“长孙郎将也是皇朝贵胄,长乐公主未来的驸马爷,相信圣上不会糊涂到把自己的驸马送到如此危险之地来送死。恐怕阁下刚才所言乃是唬本官的?”
“不,我的确触摸过了那病人。只不过贾都尉不愧是老谋深算,皇上自然不会把他的驸马爷送到这里来,而是在下主动要求到江南那疫情施虐之地,都尉你知道我这是为什么吗?”长孙凛说完话便已经松下了手中的力道,先兵后礼,有时比先礼后兵效果更好,事实上也证明了进程会更快。
“那是为什么呢?”贾全似乎也对长孙凛这个设问的答案很感兴趣,他也曾想过对方是为了立功而来的。据他了解长孙家的三公子以前还是长安有名的恶霸,而后虽然在突厥战场上立过功,据说也制造了火药利器,甚至还将密谋造反的刘德裕给一举剿灭。
然而贾全就是不相信长孙凛有如此神通广大的本事,要知道江南许多名医都已经死在疫病之灾,大家都纷纷传言此次疫病乃是老天爷在降灾于江南。
“当然是为了立功……”
长孙凛见贾全也是一副好奇的模样,甚至在场的其他两个女人也都直直地盯着他,等着他的回答,便笑着把贾全放开后,拱了拱手说道:“贾都尉,请坐下来慢慢长谈。此疫病事态严重,需要小心处理,不可随意。”
人的确是一种很奇怪的动物,你尊重他。按照程序恭恭敬敬地给他一份公文,请他到府上说公事,贾全则是左推右退。现在被那锋利的刀子比划一下,他这不就老老实实地坐了下来。当然也是因为长孙凛手中的刀子还亮闪亮闪的,起到了威吓地作用。
贾全也是在等着长孙凛的下文,他没有想到竟然是这小子自己主动要求过来。要知道若是此次前来处理不当,回去之后即便你爹是朝廷最大的权臣长孙无忌,长孙凛也难逃“办事不利”罪辞。
“做人要有人格,做官要有官德,做事要靠本事,就算是懦弱者也要有撒腿就跑的本事。我若是没有金刚钻也不会揽那瓷器活。若是无法治愈这疫病,我也不会主动要求千里迢迢从长安跑到越州,去干那吃力没好处的活儿。都尉。我这话说得对吧?”长孙凛睨了贾全一眼,深不可测的说道。
“你……你真的有那治疗的药方?!”贾全似乎有点难以置信。他霍地猛然站了起来,然后又被长孙凛木木地拍了一下坐了下去。
“没有……”长孙凛却又突然否认了。
“那长孙郎将的意思是……?”贾全这回可被对方给绕糊涂了,刚才明明听到长孙凛地意思是他能治愈这一疫厉。
“我没有这鼠疫的药方,我之所以跑到这里来,是因为太平日子过腻了,非要到这边来寻死……”长孙凛笑眯眯地拨弄了一下手中的尖刀,然后突转话锋问道:“都尉,你可相信?”
“本官自是不信。只是这可是关系到身家性命之事。而且不只是关系到本官地性命。要知道我若是派兵到扬州城,皆是若是士兵也如县人那样,成千上百的死亡,那我们扬州府这些年地军事操练那不就白费了吗?而且本官也想不出士兵们去又有什么用?难道他们能救治病人吗?”
“都尉也是精于带兵打战之人,难道没有听说过唇齿相依、唇亡齿寒的典故吗?难道都尉以为即使是扬州百姓全都得疫病死亡,你们军营里的士兵也都会个个安然无恙?这疫病就如同大禹治水一样,你不能光想着带领百姓逃离洪水。毕竟洪水速度更快。这疫病从江南传到淮南仅仅只需要一月的时间。若是不制止有可能传遍大江南北的九州之地,难道都尉认为可以躲得过吗?唯有想尽办法去治理这疫灾。才是最好的办法。”
长孙凛经过一夜折腾,又说了那么多话,他倒是有些口干舌燥的,便兀自坐了下来。拿起案几上的两个干净茶杯,见床上地小寡妇还躲在被窝里面,对着慕容无双挥了挥,示意道:“麻烦慕容姑娘为我们倒点茶水来。”
那贾全地姘头虽说是这屋的主人,但她也不好意思在陌生人面前穿衣服,只得顺着长孙凛的意思对慕容无双说了一句:“转到这屋子西面的厅堂里就有热水和茶壶。”
慕容无双心里可是气炸了,慕容山庄虽说没有官方背景,但也是当地的一大富豪,更何况在江湖人眼里可是鼎鼎大名。她这个大小姐何曾受过他人指使干这干那,只是见长孙凛也是为了扬州乃至江南的黎民百姓,她便是杏眸对着那个厚颜的家伙狠狠一瞪,纤手举起一盏小灯拧身而去。
只是她因为容貌过于俏丽,这一嗔一恼之下煞是漂亮,除了让长孙凛享受一番之外,倒是没有什么威慑作用,因为长孙凛将她眼神放射地“利器”给忽略过去。
“可是我们士兵们平日里只能操练阵法,即便是本官同意让他们去救助百姓,那也是无济于事,反倒给地狱增多几个鬼魂。”贾全虽说是个武将,但是长孙凛所说地道理他都明白,只是不明白派遣兵力去何用。
“这兵与民最大的不同就是士兵们平日里操练军法阵势,不仅体魄强壮、行动迅速,而且最重要地就是纪律性,恩——纪律也就是军法军纪。实不相瞒,据我所知此次疫病非常厉害,若是组织士兵去行动,将会比百姓的速度上快上许多,要知道有时候你就快这么一个时辰就能救活许多人命……”
长孙凛有开始利用自己的如簧巧舌去说服贾全,虽说两人之前的立场不同,但通过交谈之后,他也能感觉到这位贾都尉的确也是个爱兵如子的长官。只是思想上的局限性让他一直执拗在自己的立场上,没有更宽阔的视野。两人都是战场上走过来的,谈起军事操练自是十分相契,待到慕容无双委委屈屈地提着一壶茶水过来之后,这两人已是谈得热火朝天。
慕容无双见这二人已经远远偏离话题谈起沙场之事,她更是心情郁闷,替长孙凛往他杯子里倒茶的时候,手脚尤其用力,茶水飞溅之余却被长孙凛给悄然躲过。她在气恼之下,莲足竟是不留痕迹地用力踩了长孙凛一脚。
“啊!”长孙凛哪里会想到这姑娘的火气会那么大,尴尬地笑着解释一番。他开始是觉得这位慕容姑娘性格、脾气各方面和窦旖似乎有些相似,两人都是身俱一身武艺,当然慕容无双要强很多。而且在脾气上两人也十分相似,只是窦旖始终都是官家小姐,至少在礼节谈吐方面比慕容要讲究许多。
而慕容无双可能是因为出身环境的缘故,脾气上更为泼辣,性子也更是冲动。这点从她能千里追至长安找长孙凛复仇就可以看得出来,要知道当年长安城里为方善婷打抱不平的女子可不在少数,可是能够不顾家里不怕权贵不畏皇律的,也只有她慕容无双一个人能做到。
东方刚露出一丝曙光,军营里呜呜的号角便已吹响。天才拂晓,林中的鸟雀还没被熹微的晨光惊醒,可附近农庄的雄鸡却已喔喔地开始报晓。一座座村落上空炊烟缭绕,连绵不断。官道上听闻马儿在晨雾中长声嘶鸣,一弯月牙穿过林梢,渐渐西坠。
一匹如火团般的枣红骏马在黄土大道上循循行走着,马上的姑娘倒是容姿绝伦,只是那俏容上却是毫无表情,脸色凝重。长孙凛也骑着一匹黑马跟了上来,经过一夜相谈,他不仅成功说服贾全立马派兵到城里,而且还把他所订的救灾计划也一一解释清楚。
黎明的空气尤其清新,长孙凛解决一件事情后心情也颇为轻松,他双腿夹住马腹,对旁边的同路人摆了摆手,朗声说道:“慕容姑娘,夜里真是多谢你。”
慕容无双斜眼睨视他一下后,却是没有说话,也许还在为刚才长孙凛拿她当丫鬟使生气。
长孙凛倒也无所谓,他想到回城也有一段时间,便找个话题说一说:“我听善婷说你和我二哥……”
“我和长孙况八字还没一撇,你们胡猜什么!”慕容无双说完便策动马匹,风驰电掣地往城里跑去,溅起飞尘散漫。
长孙凛摇了摇头自言自语地笑道:“革命尚未成功,二哥还需努力。”
比瘟疫更可怕的是谣言,比瘟疫传播得更快的依然还是谣言。
贞观年间,正是大唐盛世繁荣、歌舞升平的太平年间,从地中海来的一艘船只让江南道的县陷入了水深火热的恐慌之中,十日之后疫情传遍了整个越州。之后疫病就如同江河决堤般蔓延开来,不仅横扫了整个江南东道,甚至波及到江南西道以及淮南道。
患病较重者,往往全家毙命。就连去看病的大夫和前去执行任务的官吏,也都相继死亡。一时从城镇到乡村都笼罩在一片死亡的阴影之下,即便是远在长安或者边疆之地,也都为此恐慌不安。鼠疫不仅造成了江南百姓的大量死亡,而且还带来了生存压力及经济生活的全面恐慌。更可怕的是它破坏了人与人之间最基本的信任,即便是有血缘关系的亲人,也互相提防着对方。更何况还有些被逼疯的人,开始拿起家里的利器,冲向了被怀疑的传染源人,发泄他们心中的不满。
一时之间整个大唐都陷入一种人心惶惶的状态,而发源地越州此时已经是变成了所谓的人间地狱。
扬州的百姓也毫不例外地陷入了恐慌状态,因为他们世代居住的美丽家乡,也不能避免地被死神敲响了叩门砖。自长街上传出疫病发生后,许多人们都是整夜睡不着觉,唯恐自己闭上眼睛就再也睁不开来。更可怕的是,他们中的一些人清早起来竟然发现,他们在篱笆院子的角落里,在二十四桥的桥墩下,在繁华的长街上,都发现了三三两两的死老鼠。
一只、两只、十只、百只……仅仅是一日时间,人们就清除掉几百只死老鼠,有些时候,还不得不把临死抽搐时间长的老鼠给弄死。而且从城墙的外围、乡村淳朴地农舍到城内最繁华的街道。只要是有人居住的地方,都有成堆的老鼠尸体出现,或者是一连串浮在水面上。这些老鼠尖嘴上带着血块,有些已经腐烂肿胀,形成了让人反胃的景象。
渐渐的开始有人发现自己的身边人行动似乎非常吃力,歪着脑袋,叉手叉脚活像是皮影戏后头的皮影偶一般。有些人也开始觉得自己的呼吸似乎渐渐困难,颈部或者腋下总是在疼痛,摸上去似乎能感觉到有个木头般地东西长在里边。
生活就这么继续着。直到有一天,一场由老鼠引起来的瘟疫,忽如其来地降临了这个城市。从老鼠到传播了一个又一个人,高烧、死亡、传染、成灾……
开始。人们以为,这种事不会发生在自己身上;然后,当瘟疫真的开始曼延地时候,人们开始恐慌,城区被隔离,人们震惊之余,拒绝相信这一事实。从开始的事不关已到震惊到企图掩盖事实到身不由已地卷入恐慌,一个个人死去。面对着死亡。人们从悲伤、诅咒、绝望……
扬州百姓正在为不断增加的死老鼠死人感到惊慌,为那从越州百忙之中分身赶过来的青面獠牙的牛鬼蛇神感到恐怖。可以想象到整个扬州城此时的心情,原来还是一座安安静静的古城,几天之后就顿时天下大乱起来。除了悲伤,除了痛苦,除了死亡,人们在诅咒它。却不能使它消失;人们在害怕它。却不能减少伤害。
其实扬州人比起越州百姓更为幸运。首先是民间最为敬仰的半仙药王孙思邈道长已经从峨眉下入凡间,他在走投无路的扬州人眼里。就如神通广大地神仙一般,让大家地心理都有所安慰。
然后,在长孙凛的建议下,刺史府及各衙门对疫情采取了最为现代化的防疫措施,比如组建各级防疫组织、颁布各种防疫法规,以及采取了隔断交通、对病人及疑似病人实施隔离、焚化尸体、对疫区严格消毒等具体防疫措施。
而后,训练有素的军队开始进入了扬州城区,开始是扬州军营的府兵们,然后是从京师千里迢迢赶过来的长孙营的将士们,动作迅速地他们按照长孙凛制定地每个计划开始落实到行动当中。对抗好过坐以待毙,人们只能选择对抗,从对抗中寻找生存和希望。谁也不知道这一场对抗是输是赢,谁也不知道到最后自己还能不能活着,但是坐以待毙更是死路一条。
长孙凛还让家家户户都用炒香绿豆,杂以生绿豆置于墙脚病鼠往来地地方,让病鼠食之以解鼠毒。民众也按照公文告示上所说的纷纷自发地或有组织地捕鼠、灭鼠。在扬州城内各方地努力下,这场在越州横行施虐的疫病竟然在扬州得到了控制!
“九节石菖蒲二分、银花蕊六钱,先服三分之一,将三分之二入蜜糖再服可也。”在府衙门临时设置的医馆里,一位仙风雅致的道长正在对过来看病的百姓们一一讲解道。
“孙道长……孙道长,那位患了疫症的病人终于醒过来了……”一个给孙思邈打下手的医师兴奋地冲出堂前,手舞足蹈地对孙思邈说道。
“快去将此喜事告诉长孙郎将,他这些日子可是为此人花了不少心血!”
孙思邈颔首微笑着说道,他自然知道那个猎户,也就是他和长孙凛第一天碰到的病人醒过来,那也就意味着他们所商量的治疗方案已经初见成效。之前的诸多大夫之所以没有找出治疗的方法反而把自己的命给搭上了,主要是因为这大家对鼠疫都不太熟悉,而且唐朝的医术虽然有所发展,但也是处于低下水平。即便是有几个医术高明的大夫,他们能查出病人体内是因阳毒之为病,然而之开出了清毒解热的药方,却没有针对败血鼠疫的清血破淤的药方,因此鼠疫也就成了无药可医的疫厉。
而长孙凛即便对医术不甚了解,但他有着现代人所该有的卫生常识和病理常识,加上之前也看过一些关于鼠疫的资料。他也不管以唐人的理解能力是否能够了解,便把自己所知道的一切都倾盘托出。
好在孙思邈这位药王果然名不虚传,他在若懂非懂的理解下,竟然自己研究出了一套针灸方案,也就是以锋针放血,因血循环受菌毒阻碍,刺到菌毒积处,使其通达血循环,恢复赤白血球与抗毒素杀菌之力。再配以各种杀菌解毒的药方,两者双管齐下,那早就被命运之神宣判死亡的朱老六,竟然被这孙思邈和长孙凛给合力拉出了死亡边缘。
寒风瑟瑟,扬州府衙的官署里也是寒意逼人。天空青碧瓦蓝色的云朵缓缓流动,梅花花瓣片片随风飘舞,散落在铺满了黄色落叶、积着点点白霜的地上。
厢房内画着朦胧山水的屏风,半掩着正门。阵阵龙诞香香味,缓缓向外散放。香炉里烧残了的漫烟,有如轻烟袅娜。珠帘半卷,方善婷端着一托丰盛的饭菜款款迈入厢房,见那屋内熟睡的男子依然香沉入梦,她蹑手蹑脚地用一个小几凳将那菜肴轻放至炭炉边上,避免那菜肴迅速冷却下来。
见屋内摆设相当凌乱,方善婷轻笑一下,便忙里忙外,轻手轻脚地收拾其屋子来。左瞧右看,东挪西摆的,终于满意地走到床沿边上,准备叫醒高卧未起的人。
方善婷小心翼翼地坐在床沿,几次张口欲唤醒长孙凛又打住,看到他眼眶四周泛着黑眼圈,呼吸深沉,又不忍叫醒他,于是她呆呆地在床头坐了整整一个时辰。这些日子她没少这样做,每次都这般痴痴的凝视着熟睡的他,似乎要将他的模样深烙在心底深处。
女人跟男人的区别在于女人总是在为自己寻找专一的理由,而男人却总是在为自己寻找不专一的理由。方善婷刚开始对长孙凛的感情也许不是建立在爱情之上,然而她却能寻出许多理由让自己想到这个未婚夫君。也许是因为他是自己第一个男人,也许是因为传宗接代,又或许那次英雄救美让她心存感激。
然而爱情的萌发却是出于种种的好感和想念,想得多了,念得多了,柏拉图式的爱情就出现了。即便是没有扎扎实实的基础,但这种乌托邦式的爱情似乎更让人心神向往,更让人憧憬美好。
这段时间以来,裴氏不仅教导她身为人妻该做的份内事情外,还是不是提示她尽快得到长孙凛的宠爱。也许是因为长孙凛这一年多的表现足见其以后前途无可限量,又或者长孙凛的另一房小妾已经为长孙家诞下了第一个孩子,让裴氏心里更是打好了小算盘。譬如说能给长孙凛生下第一个儿子,然后接下来能给方家传宗接代,这么一来,方善婷到这官署后院可就更勤快了,本来她们也就住在隔壁的刺史府邸。
午后,即便是阳光正当头,也是止不住空气中的冷冷咧咧。然而在梅花盛开的庭院里,却是暖融融的一片景象。只见慕容无双身着一身云烟花纹的束衣,在那芬芳梅花中,婀娜多姿地玩起了蹴鞠。她那姿势优美翩然,就如那衣服上绣着的一对翩翩起舞的蝴蝶。
方善婷要做贤妻伺候未来夫君,慕容无双则是相当无聊,她为了打发时间,便束起高髻,舒着长袖,让长孙况在一旁为其吹笛子半奏,玩起来蹴鞠。只是女孩子玩这个游戏似乎更像是在踢毽子一般,有着一种“汗沾粉面花含露,尘扑蛾眉柳带烟”的韵味。
而长孙况则是在一旁用优美的笛声为其伴奏,更让慕容看上去更似仙女从天上飘然下凡,翩翩起舞,完全颠覆了男子足球的那种技巧和速度之美。
“好了,我要歇一歇,你这个书呆子连个蹴鞠都不会踢,我一个人踢也没啥意思。”慕容无双将鞠高高挑起,凌空跳起,一个斜钩将球直接踢到了另一边墙上,也就意兴阑珊地停了下来。
长孙况立即放下了手中的笛子,舒了了口气,温文尔雅地伫立在一旁说道:“我不曾觉得这蹴鞠有何好玩的,一直就这么几个动作,都无需动脑,没有双陆和弹棋有意思。”他就是不明白大哥和无双他们怎么就喜欢这种动手动脚的游戏,既容易出汗又累得够呛。
“你!……”慕容无双杏目圆瞪,似乎对方暗示她爱玩这不用动脑的游戏而心有不满,却也没有继续与这书呆子反驳下去,而是扭着柳腰袅袅去寻方善婷。
长孙况是摸不着头脑,他觉得自己和慕容无双的情况和爹娘的状况似乎有些像啊,一文一武,相得益彰。怎么他却总是惹无双生气呢?不过娘好像也总是生爹的气,看来他就不能像三弟和弟媳那样恩爱。长孙况摇了摇头。沿着走廊往里屋走去。
一个身着军装的士兵这会儿则是骑着一匹战马匆匆地来到了官署,跃下马后便是歇也不歇就往里面报告好消息去。
“什么?你说那昏睡了十日的朱老六刚刚醒过来了?!”长孙况听到这个好消息也猛然拍手笑道,经过数日的阴霾笼罩之下,这就像是一剂强心针将大家的心情都挑高起来。他便兴奋地急急转身往长孙凛地客房跑去,要报告这则好消息。
“妹妹!妹妹!”慕容无双推开厢门,袅娜地跨入门槛,嘴上在叫着方善婷。正在床沿静坐的方善婷却是吓得像个受惊的小鸟般,站了起来,莲步快速地往无双那走去。手上还做出噤声的动作。
慕容无双见她这般轻手轻脚,唯恐吵醒那人一般。心中虽然有些不爽,却也知道压低了声音。对着善婷说道:“你这个妮子,都还没过门呢。这就胳膊往外拐,只认郎君不认我这个姐姐了?”
方善婷一边牵着无双的小手,一边引着她走出房间,嘴里还不停安慰道:“姐姐,哪能说出这样的话呢,他……他这些日子为了那疫病之事忙里忙外的,直到今日才能好好休息,就让他好好睡一觉吧。”
“三弟!三弟!”方善婷刚把无双带出门。长孙况却也是迈着长腿往这边走来。嘴上也甚是兴奋地大声叫唤着。
方善婷对这行为类似的一对可弄得是哭笑不得,还没等她开口说话呢,就听见慕容无双呵斥道:“你叫唤什么,小声一点。”感情她是把从善婷那遭遇的态度又转到了长孙况这里来。
“况二哥,凛弟他刚睡下没多久,你就让他好好休息,别大声嚷嚷。”方善婷也跟着摆摆双手。对长孙况说道。
长孙况见二女都这般说了。他也就压低声音说道:“我刚听到了消息,说那朱老六刚刚醒来了。正想过来告诉三弟这一好消息。既然他还在睡觉,那就等到他醒来后再说吧。”说完他也是笑呵呵地端了端袖子,却没有一丝要离开地意思。这个书呆子不懂,慕容无双可是知道善婷想什么,她便对长孙况努了努红唇,使了个眼色,见他依然是木木呆呆的样子,便轻启檀口地说道:“我刚刚的蹴鞠还没玩完呢,你再去为我在一旁伴奏。”
“啊?!刚才你不是说玩得没意思吗?咱们玩象棋行不行?最多我让你三个子儿?”长孙况觉得没意思,他开口和慕容无双商量道。在对方做出一个“不可以”地表情之后,他又试探地问道:“要不咱们来吟诗作赋怎么样?”他觉得自己的提议很不错。
只是慕容无双冷冰冰地声音给否决掉了:“爱玩不玩!”说完就翩然离去,长孙况挠了挠头,对方善婷傻笑了一下解除自己的尴尬,却又冲冲跟随无双离去。
方善婷看着这一对冤家活宝离去之后,便是轻笑着转身回到了厢房。
终于……多天未合眼的长孙凛在熟睡了一个上午后醒了过来,脑子却像千军万马辗过般轰轰作响,又像千把铁锤猛烈地敲打着,他眉宇蹙紧缓缓小心地坐起来,老半天,分不清东南西北,也不知道自己身在何方。这是在现代的家中,还是在长安的长孙府,哦,不对这里是在扬州的官署。
“你醒了,要不要泡杯浓茶给你喝?”方善婷轻声问道,一边抬手轻触他的额角。长孙凛迷糊地打量四周,顺着声音来源望了过去,仔细一瞧,心脏猛跳。只见一双迷人的美目,这时正一瞬不瞬地盯在自己脸上,焦急、不安,各种关切地心情蕴含在那双眼眸中。
他这才想起这几天发生地事情,因为前些日子忙得头昏脑花,一直是以喝酒强打精神,刚才一睡梦想之后即便醒过来头脑也不大清醒。方善婷只道他在担心疫病之事,便伸手为他掖了掖被褥,怕他起身着凉了,嘴上还不忘笑着告诉他喜事:
“适才况大哥来过一趟,说朱老六业已清醒过来,这疫病有方可医了,你今日就好好歇息,不用到那医馆去了,也忙了这么多天,怕是累坏身子骨了。”
说完她走到那小炭炉旁,伸手碰了碰几凳上的盛着饭菜的碗,觉得饭菜已经凉下来了,便拿起托盘,对他说道:“肚子饿了吧,你稍稍等会,我去给你热了这饭菜再拿回来。”
长孙凛的眼睛朦朦胧胧地看着方善婷那纤纤柔柔的身影,两人在刚开始那两天的相处似乎有些尴尬。只是当他将对方视作自己妻子后,以一种平日与怜卿相处的方式之后,他发现与方善婷地关系是越来越和谐。
尽管这个少女没有怜卿地媚然、长乐的雅致以及隐娘地智慧,但毫无疑问在诸多女子中她似乎是最适合做贤妻良母的。单说自从他住进这间客房以来,这屋子里被他夜里回来弄乱后,第二天回来却又是整整齐齐的。而现在他的外衣外裤,也已被她细心地整理叠好放在椅上。
每一份润物细无声的体贴入微,在被当事人察觉之后,总是能让他心里扬起不亚于**四射的冲动。长孙凛在听到好消息之后,心里面也是轻松了许多,自是觉察出这些日子她为自己付出的点点滴滴。
“善婷,我现在还不饿,你过来我跟你说点事。”
方善婷正要端着托盘准备走出去,听到长孙凛的沉声,她那拿着托盘的纤细小手不禁颤动了一下,她想起了母亲曾经对自己说过男人身边不能缺少女人的话题。迟疑了一会儿,便扭转腰肢,将那托盘放下后,轻咬红唇地走到了床沿边上。
长孙凛看她这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心中明白可能是对方想到了什么,往昔的阴影让她显得颇为紧张。他轻扬上唇微微一笑,尽量让自己看上去和蔼可亲一些,避免再重蹈**犯的嫌疑。
方善婷正是心中打鼓的时候,她那因心中慌乱而搅动不安的小手却是突然被对方抓了个正着,然后便是被那俊逸的男子猛的拉入到他怀里。
“啊!”没有任何心理准备的她吓得惊叫了一声,娇弱的身躯却是不由自主的发抖。
“别怕,我没有什么恶意,只是想和我的未婚妻子说说话儿。”长孙凛在她那敏感的脖子上哈着气,柔声地对她说道。
“你……我……”
方善婷那柔弱无骨的娇躯僵硬地竖在长孙凛温暖的怀里,原来娇软柔糯的娇躯现在却是硬邦邦的,甚至不知是因为主人的害怕或者紧张,还在不停地微微颤抖。刚开始还在试图挣扎离开他的怀抱,只是听到“妻子”二字,她便哼了一声,没有动作了。
长孙凛的双臂紧紧搂着她,与她娇小的身子贴在了一起,自然能感觉到她的紧张。心中不免苦笑起来,没想到自己往日驰骋情场所向披靡,今日却让怀中的小姑娘惊恐成这般。
“别怕,善婷,因为事务繁杂,一直没和你说说话。这些日子你为我洗衣端饭整理房间,虽然都是一些琐碎的事情,却让我轻松了很多,这些天即使再忙心里也舒坦。”
方善婷虽然心里还是战战兢兢的,但是她的身子已经略微柔软下来。窝在他的怀里,尽管隔着厚厚的冬衣,却也能感觉到身后男子的融融温暖。鼻息了闻到他的味道,让向来矜持的她羞涩不已,面颊染上了晕晕粉红,脑袋也是晕晕乎乎的。
“你忙忙碌碌为城里的百姓做的是救命大事,这般辛苦,我为你做那些小事情算得了什么。更何况你还是我的……”
方善婷期期艾艾地说着,说到最后却意识到自己把心里话给说出来的,更是羞得睫毛低垂,满脸通红,樱桃小嘴紧紧抿着。虽说两人已经是关系紧密,媒妁有约,但是少女的矜持让她无法说出接下来那两个字。
“你的什么……?”长孙凛故作不知,轻抚着她的粉脸问道。
方善婷被他这一明知故问更是羞得恨不得往地下钻去,只是现在挣扎不得,她只好面红耳赤地窝在他的怀里,娇哼了几声。却是不敢接他的话。
“善婷,我知道以前是我的不对,那样……不尊重你。我答应你,以后一定会好好对你。”长孙凛将她柔弱的身子扳了过来,灼灼的眼神直直地注视着她依然失措地眼眸,语气肯定地说道。
方善婷望着他那双炯炯有神的眼睛,思绪一阵飘忽,想到自己曾经受过的痛苦,再想想今日的种种转变。不禁产生了人生无常的感慨。她紧咬住下唇,泪水自然而然地潸然落下。
长孙凛看着她泪眼双垂地坐在原处,涕泗纵横的女子娇态让人见了为之心怜。他摸索着找来一块她之前给他准备的手绢。为她拭去泪渍。
她两眼木然地任由他的瞳眸在她闹水灾的五官间流连梭巡,最后。他地大拇指,掠过她的双眼、琼鼻,停驻在她抖瑟的唇际。
方善婷被他地冰手轻轻一触,浑身一颤,两片红唇瞬时微启,两人静极思动,几乎是在同一时间产生相拥为一的念头。
长孙凛先一秒揽她人怀,有力地双臂牢牢扣住她冰凉的身子。一双温厚的唇锁住她。慢慢地吻着柔如丝绸的软瓣,耐心磨人地哄开她明珠似的贝齿后,舌忙不迭地探入,以实际行动对她吐诉衷情。
方善婷眼瞳睁大,先是身子猛然抖动,然后却一反以往对肌肤之亲的厌恶,逐渐对地敞开自我。甚至连他的舌探进她唇齿问轻炙**都不嫌憎尤其当他沿着她的下巴。滑过她地耳垂,来到她颈间地动脉处撩拨时。一种陌生的神醉语言从她嘴里溢出。这是她的初吻啊……
她这才明白,这种爱情国度里的语言,唯有性情中人能够解译,仿佛心田深处某个角落里,一股热流在瞬间燃烧,往周身四肢辐射蔓延出去,而她无法操控局势,只能软着无助的躯骸,娇酣地醉在他的怀抱里,期望他春阳般的亲密接触。
长孙凛在品尝了她少女娇嫩温润地双唇后,却是没有继续下去。尽管他被她少女般地纯美气息,淡淡的温暖馨馥给挑得心猿意马,却又不得不将自己小腹上地热焰给镇压下去。先别说眼前女孩弱不禁风的心理是否能承受得住一阵狂风暴雨,这人来人往的客房,还有那随时都可能神出鬼没的慕容无双,这几日就一直像防贼一般护着她的姊妹。
方善婷在经历了与他唇舌交流的洗礼之后,原先所有的慌张不安竟然奇迹般地消失了,剩下的仅是难以掩饰的羞涩。她臻首低垂,气息咻咻地软在他的怀里,一切尽在无声的交流。
“你……明日要去越州?”半响过后,方善婷这才艾艾地冒出一句问话,显然她心中已是想了许久。
“恩……”长孙凛轻轻抚摸着她娇颤的腰肢,颔首回答了一句,似乎思绪没有回到现实中。
“不像扬州,越州那边的疫病听说已经到了无法控制的地步。你……你去那很危险,如今有医师可治疗此病,不如让他们去好了……”方善婷声音越说越细,尽管她也知道大丈夫应该兼济天下,平日里也总是默默地在后面支持他,每日心里却都在为他担忧不已。
长孙凛笑着摇了摇头,解释着说道:“最危险的地方才是疫病解决的根源所在,要想打赢这场抗疫战争,就得把这疫病的根源连根拔起。只是哪有带兵的自己躲在后头,让士兵冒险到前方的。”
方善婷也知道自己一个女儿家,不该触及男人的事情,她也就不多说话,而是将粉颊轻轻贴在他的胸膛,粉臂伸张,紧紧地搂住他的身躯。她不善于说些情话,只是一切的不舍和担忧都用动作表示出来。
长孙凛轻轻抚摸着她散着浅浅香味的秀发,似乎也能感觉到她五言的担忧,大手握着她的小手,轻柔拿捏,给予她一些温暖和抚慰。
时近黄昏,暮色苍茫,凄清的号角声带着寒意,飘荡在空旷孤寂的县城上空。群鸦乱啼,城墙外面的断桥旁边,只有一株梅花寂寞而孤独地绽放。
长孙凛骑着马来到越州城门前面,叹了一口气,他这一路上所看到的苍凉景色,这一带就刚被战争给洗礼过似的:荒芜的田地无人耕耘,门户大开的酒家无人问津,无主的牛羊在大街上闲逛,当地的居民却无影无踪。
而他身后跟随着的慕容无双也是情绪低下,以往神采飞扬的秀脸现在却是显得忧心忡忡,那本来骄傲的红唇此时也是紧紧闭住。听闻县和越州城有百姓暴动,她本来是受方善婷和长孙况所托,跟随长孙凛后面保护他的安全。然而却没想到这一路上,却是碰到了让她有生以来最为心灵颤动的场面。
一个一个的小村庄变成了空荡荡、阴森森的鬼村,四处的屋宅,大也好、小也罢,豪华也好、破落也罢,全都在刹那间变作了居住者的坟墓。而房子中的主人们,躺在他们的床上,同时都在自己的虚弱之外突然觉出了死亡的气息。有些病人虽然还勉强挣扎着,光裸着身体在街上游荡,到了足后直到倒地而死。甚至狗也死于此病,吃了躺得到处都是的尸体的乌鸦和雕也死了。
“郎将,我们现在该是……?”周三石上前来询问道,他靠着自己的机灵和勤快,很快成为了长孙凛的近卫。只是面对着这个死城,却是没有丝毫的经验。
“先将军队驻扎在城门外,然后派人到城下向城头守卫士兵呐喊,让他们将城门打开。”长孙凛大声的命令道,“所有士兵都按照之前的一切计划行事,不得有丝毫松懈不谨,记住你们要面对的就是一场战争,若是有丝毫松懈,哪怕是一点小细节,最后都会送上自己的命。”
正在大家忙着扎营的同时,却见城东门轰隆隆地打开,吊桥不知被谁放了下来。长孙凛见此情形,便挥了挥手,率领着几个士兵准备一马当先往城里奔去。慕容无双却是提醒道:“前面恐怕是瘟疫最严重的地方,你还是让几个士兵先去查探一下县城里的状况,不然若是碰到越州城里的暴乱,你这样轻身进入城中怕是有危险。”长孙凛摇了摇头说道:“即便是越州城的暴乱,也只是百姓在走投无路才会做出那样的行为,等到知道我们是来帮助他们的,这些百姓也都会安分下来听从指挥。此处虽然是最严重之地,但是也总要有人第一个入城救人,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说完他便潇洒地冲入城内。
慕容无双愣了数秒,看着他勇猛之前的身影,徜徉一会儿也就跟着进去了。
正当长孙凛骑着马进入城内之时,只见一个身着县丞服饰的年轻男子已经匆匆迎了上来,向着长孙凛拱手行了一个官礼,然后用那颤颤抖抖的声音说道:“下官马照良拜见归德郎将,我们数日前已经接到了消息,终于把你们给盼来了。”
“非常时期,马县丞无需多礼。”
长孙凛赶紧滑鞍下马,将这位此时依然还坚持守在自己岗位上的小官给扶了起来。他眼四望,只觉得这城中秩序井然,只是站在街上的全是守城士兵,一个百姓都没有,大街上空荡荡的。
“现在城里面的情况怎么样?”长孙凛接着问道。
“刚开始是出现了大量的死老鼠,然后就有人发现自己的身上多出了肿块、黑斑,再者就出现了有人在大街上突然倒地身亡,或者在自己家中咽气,紧接着就是大批大批的百姓死于这种莫名的疫病。本县县令邓大人也是死在前些日子,还有县衙门里的官吏已经死去一大半了。
这县城里是闹得人心惶惶,到后来大家你回避我,我回避你;街坊邻舍,谁都不管谁的事了,亲戚朋友几乎断绝了往来,即使难得说句话,也离得远远的。有财力的人都纷纷往城外逃去,只是这疫病传出去后,上面的越州刺史只得下令将城门关闭。
百姓们用尽各种药物,也尝试各种医治手段,从解毒药、泻药、放血、烟熏房屋、烧灼肿块或者把干蛤蟆放在上面,甚至用尿洗澡,可惜这些都不管用。这一个月下来,我们城内的近万名百姓,不是死就是病,如今活下来的人就剩下不到三千余人……”
这马照良也是性情中人,也许是说到了自己的伤心之处。想到了死去的亲人,他说着说着便不禁呜咽开了,到了最后更是呜呜地痛哭起来:
“一天又一天,我们也像所有的人一样,叩击着坟墓的大门。如果夜晚来临,我们就会想,死亡定会在夜间来攫取我们的性命;若黎明降临,我们又会整日面对坟墓之门。然而此时竟然还有人趁火打劫,这城里面偷鸡摸狗。杀人放火之事,较之从前多了近三成,这还是在人数不断减少的情况下发生地。”
“每次伴随着瘟疫一并流行的还有盗窃、谋杀和抢劫。在这个时候。道德也像人的尸体一样腐败了。”长孙凛叹了一口气,嘉奖地说道:“目前看来城里的秩序不错。看来你和你的同僚们下了一番苦功啊。对了,你们有没有收到公文,要求在城中设置一个病人隔离区?”
“有!我们按照公文上的每一个方法都照做一遍,这隔离区里还有数百病人躺在里面。“很好,事不延迟,请马县丞带我前去。”
天是灰蒙蒙的,空气中漂浮了一种诡异的腐臭,远处偶尔飘来一声低吼,也不知道是野狼的哀鸣还是腐尸地呻吟,让人听了心里发冷
长孙凛一路上看到的都是一些暴毙还没有来得及掩埋的尸体,他们腹部肿胀,张开地嘴里如洪流般喷出阵阵脓水。他们的眼睛通红。手则朝上高举着。尸体叠着尸体,在角落里、街道上、庭院地门廊里腐烂。
就连平日里艺高胆大的慕容无双,这是也禁不住双手捂住自己的嘴唇,最后竟然数次跑到偏僻之处呕吐起来,却又因为那偏僻之处又碰到的尸体,腹中还是难掩地翻腾。
长孙凛停下了脚步,知道这里惨不忍睹的地狱般的景象。别说是一个女孩子。就连他这个大男人也难掩住那种翻腾。他从衣内取出一个小葫芦,从里面掏出一个药丸。还没等慕容无双反应过来,便走过去捏着她的鼻子往她嘴里塞进去。
“这是什么?”慕容无双被他这一唐突的动作给惹恼了,正想要把那药丸吐出来,长孙凛却递给她一壶水说道:“半夏和生姜调成地止吐药,我向孙道长要来地。”
慕容无双嚼了嚼药丸吞了下去,接过水壶喝了一口水后,听到他的话却没半点感激之情,她柳眉横挑道:“这……我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惨事,一下子没有适应过来。难道你之前就这般小看我吗?”
长孙凛这才发现女人有时候的确不可理喻,他无奈地耸耸肩,说道:“不是,我只是担心这县里有孕妇。”
发现死亡人数简直难以计数,所以不再清点。从那以后,尸体就不经清点就直接拉出城去了。”
这明显就是反话,正当慕容无双想上去跟他理论找回面子的时候,马照良已经走上前去,战战兢兢地向长孙凛解释道:
“长孙郎将,我们已经尽可能快的试图将这些尸体送去掩埋,只是尸体太多,我们人手也不够,而埋尸的人又接二连三地染上瘟疫,因此这些尸体也只好被堆在街上。”
长孙凛摆了摆手,这种事情他是明白地。其实人类一直在面临着灾难,遗憾地是,人们太容易因为恐惧而陷入猜疑,因为恐惧而自私。至少这些人一直在勤勤恳恳地守在自己的岗位上,并没有放弃地等死,而是试图在做一些事情,这真地是很难能可贵的。
在长孙凛看来,这位马照良县委和其他的官吏们,虽然不知道“职业道德”是何物,但是他的职业精神比起非典时候一些临阵逃脱的医生护士,或者地震时的范跑跑,更懂得职业道德。
在路过一片荒地时,长孙凛看到一些颓废的人们,他们麻木地在埋葬着成堆成堆的尸体,像堆干草一样将尸体一层层地压紧。由于缺少足够的空间,所有男人和女人、年轻人和孩子都被挤在了一起,就像腐烂的桔子一般被许多只脚践踏。接着,从上面又扔下来许多尸体,这些尸体不管他们身前是官员还是百姓,就这样被摔了下来。
悲惨的景象深深地震撼了他,一种难言的无力与惊骇冲击着他的心。长孙凛向自己身后的一队士兵挥了挥手。接受过救灾训练的他们迅速地穿起一套防护衣,训练有素地跑了过去,接替这一处理尸体地工作,娴熟地干了起来。
最后马照良带着他们来到了一个外表已经破落不堪的老房子,这里据说是一个废弃的老宅子,因为面积比较大,所以被安排来做隔离区,里面住着数百个已经确诊的病人,平日里他们这些暂时健康的人都不敢进去。只是每日往墙垣里面扔上足够的食物,让他们在里面自生自灭。不用侧耳倾听,里面就已经传来了嚎啕恐惧的尖叫声。凄凉痛苦的呻吟声。
长孙凛指着那个已经被紧紧锁住的大门,命令道:“把这门锁给打开。”
“郎将。请留步,这里面谁也不敢进去,这瘟疫很快就会传染出来地。”马照良可是紧张地摆手阻止道,他还并不知道这疫病已经可以医治。
“我们来这里就是要把这一疫病给消除掉。”长孙凛指着跟在身后的十来位医师说道:“这些大夫们将会把他们给治好。”
在长孙凛的强行命令之下,门被强行打开了。这院子里处处弥漫着悲伤地味道,空气是冷的。在这里,时间是停滞地。那些饱受疾病痛苦和死亡威胁的疫病病人们,这是只得勉强地睁开他们本来就无神的眼睛。惊恐地望着突如其来的陌生人。
慕容无双在一旁边看着长孙凛一一穿上他的防护设备。一边担心地劝着说道:“你就由大夫他们进去好了,你这人又不懂医术,进去也帮不上多大的忙,若是万一出了什么事情,那你可让善婷今后怎么办?”她这样说也无不有道理,毕竟尽管那朱老六已经被治好了,可是死去的人还是前仆后继。毕竟像孙思邈这样的神医只有这么一个。而他却被安排在扬州这个较为安全地地方。
长孙凛摆了摆手,摇着头说道:“这些防疫计划没有人比我更熟悉。现在正是却人手地时候,无论如何我也要进去看看。倒是你要留在这里可千万不要进去”说完他便毫不犹豫地跨进了这个门。
慕容无双呆了呆,只能跺着脚骂了他一声:“没见过你这样的笨蛋。”
马照良尽管是害怕,但是既然这位从京城过来的上司都已经进去,他也只得硬着头皮跟在长孙凛后面进去。屋子的正厅里已经坐着或者躺着虚弱无力的病人,当得知这些陌生人是来替自己治病的,他们一个个都争先恐后地围了过来。而长孙营的士兵们进去之后,除了维持着良好地秩序,还帮助大夫做治疗工作,有地把一些已经死亡的尸体给抬了出去。
长孙凛大概看了看目前地情况,只是觉得似乎数目有些不对,他便疑惑地向马照良问道:“这里也不过是三百多病人而已,哪里有你说的五百多人?”
马照良赶紧上前拱拱手说道:“郎将有所不知,在后面的厢房里还锁着一些病人,这些人的症状很奇怪,按理来说他们应该在得病三天之内就会死去,可是却一直活到现在。而且有些人身体还渐渐恢复。大家都说他们是回光返照,为了防止他们逃了出来,我们就将这些人给单独锁在一个厢房里。”
“带我过去看一看。”
长孙凛听了便知道,即使似乎这疫病非常厉害,但像人类这样强悍的生命力,至少还是有少部分人能最后抵抗住这一病菌,不仅能够从病体中康复,而且在自身体内形成抗体。只是古代人哪里知道这种情况,尤其是面对这种可怕的疾病,甚至还有人会将此视为妖孽。
“这……难道您也要进那里去?”马照良愣了愣,他知道这位年轻将领是个说一不二的主,便叹了口气在前面带路。长孙凛带着几名士兵也跟随前往。
“快放我出去!”
果然门一被打开,一个虬须大汉就踉踉跄跄地往他们闯了过来,虽然他的身体还很虚弱,但是精神劲头却是十足。有几个身体强壮的男子也是虚弱地往门这边支撑着走过来,尽管他们已经被折磨得不成样子,但是内心中一种渴望自由的人性却是让他们一直坚持迈着步伐。
长孙凛挥了挥手,让士兵们把这几个人扶出去接受治疗,而剩下的人,尽管他们也许曾经康复,也许他们一直支撑到现在,但是由于得不到良好的治疗,也只能无力地躺在地上等死。
长孙凛让马照良去拿些水和食物过来,他自己环顾四周,蹲下来正欲扶起一个病人出去。突然他似乎看到了什么,身子猛然一颤,他又猛地抬头往一堆已经奄奄一息的人堆里望去,他看到了一个熟悉的面孔!他的眼睛里顿时蒙上了一层水雾,长孙凛站起身来,不顾一切地越过这些病人的身体,向那人所在的地方快速地走了过去。
“就跟这些碎片一样,你们三兄弟一个都不能少……”
“一个都不能少!”“一个都不能少!”
在这一堆病人中间,奄奄一息躺着一个年轻男子,正是长孙凛的大哥——长孙冲!
那座被规划为隔离区的大宅院里,因为仿若天降的士兵和大夫的到来,原先死气沉沉的空气似乎被注入了一股活力。原来那些毫无生机的病人,此时还在因为病痛而呻吟,然而音色中却带着欢喜的高音。就连空气中那股令人作呕的尸臭味,也被白垩水的味道和焚烧的味道所掩盖住了。
主厅堂里,由于安排得体,一切救治工作都在井然有序地进行着。一个已经支撑了两天的年逾古稀的大爷,用他那双颤抖的手,不断对着刚为他针灸的大夫行大礼。按理来说活到这个年纪,即便是死去也该知足了,只是当知道自己有活下去的可能,他竟然也和那些正处青春年华的少年那般,内心涌出一股能够活下去的兴奋。这是人类对生命的一种本能的渴求。
一个妇人却是哭哭啼啼地抱着她那尚在襁褓的孩子,不,应该说是她的孩子的尸体,伤心欲绝,尽管她被告知治愈的可能性很大。旁边的一个老妪安慰她,说以后还可以再有孩子。
这时一个身着锦袍的秀气少女,猛然冲进了大厅。也许是因为之前跑得过急,这大冬天里,她的额头上是汗水淋漓。少女也不顾及他人奇怪的眼神,只是一个个病人地在寻找着,看她那焦急的模样,似乎在寻找她的亲人。少女紧张地看了一遍又一遍,脸上的失神落魄似乎暗示着她的失望。最后她跑到一个士兵面前,用一种着急慌张的语气,气喘吁吁地问道:
“这位军爷,我想问是否所有被关在这宅子的病人,都全部在这厅堂里了?”
那士兵看了她一下,肯定地说道:“是的,我们带来的大夫都在这厅堂里就诊,所以病人们都得在这里继续住上一段时间,等到他们确定身上没有疫毒。才能离开此处。除非是已经死去的尸体,已经被我们给送到葬场去了。”
少女闻言,她那本已苍白毫无血色的脸蛋,更是愈发地铁青。她踉踉跄跄地往门外走去,虚弱的身体甚至连门槛都没有力气跨过去。在几乎撂倒之时,守门的一位士兵好心扶了她一把,少女则是失神落魄地往前走着,她的眼神已经变得毫无生机,嘴上碎碎地说着:“没有了……孙郎没有了……什么都没有了……”
在灾难面前。在生与死的边缘,人生百态,百态人生。
寒气一天比一天来得重了。像针刺一样严酷地扎着鼻子和耳朵,人的脚变成很痛苦的。在这寒冷的天气里。没有太多暖气设备的唐代人,酒也许是一种不错地解寒方式。
长孙凛捧着一碗江南名酒玉香春,坐在火炉旁一边大口喝着,一边吃着桌上的小菜。而长孙冲则是在里屋里,虽然还是昏迷不醒,但是大夫已经给他检查身体把过脉,认为他体内的疫毒已清,醒过来是早晚地问题。
尘世间的因果或许在冥冥中早已注定。长孙凛这次从长安前往江南。似乎遭遇过许多人都劝说他不要去——不要去江南;不要去越州;不要去那间房。他们地初衷都是出于为他安全着想,唯独最疼爱他的母亲,这次却没有出言阻止,而是拿出了那一小包碎片,告诉他要把两个哥哥给带回长安——尤其是他的大哥长孙冲。
冥冥中,长孙凛也是在疫病最严重、最危险的地方,找到了已经只剩下一口气的长孙冲。人生无常。长孙凛穿越到这个世界上。抢走了了长孙冲的弟弟的身躯,抢走了本来属于他的未婚妻子。而长孙凛却又在阴差阳错地救回了他地生命。
长孙凛不得不暗自庆幸,若是他迟疑一下或者走错一步,那么一切后果都不堪设想。虽然不知道大哥为何会出现在县,但是至少他知道长孙冲之所以离开长安来到扬州,确实是因为他造成地。若是长孙冲有个冬瓜豆腐,三长两短的,别说他自己心里能否心安,一想到母亲伤心欲绝的样子,长孙凛就知道他无法接受这个结果“你在想什么呢?”慕容无双一边吃着饭一边问道,虽然和身边这个男子一直处于不冷不淡的状态,但是她却不太喜欢这样无言的冷场。
“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长孙凛笑了笑,眯着眼睛仰脖猛喝了一口酒,不由地用刘希夷的这首名句来表达他此刻的心情。
“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慕容无双愣了愣,她没想到对方会这样回答自己,尽管只是略懂文墨,她倒也觉得这一诗句地确不错。低头吃了一口饭,她又继续说道:
“确实是人不同,你与我去年见到地那个无赖……”她眼神瞟了他一眼,然后继续说道:“也就是去年的你,简直是像变了一个人似地。”
长孙凛看了看她,便是开玩笑地说道:“我二哥说你不喜欢有一个无赖的小叔子,那我作为他的弟弟,自然是希望他能得偿所愿。为了让他能够抱得美人归,我也只能兄弟情深改头换面了。”
“呸,真是狗改不了吃屎,才说你几句好话,你就又开始嬉皮笑脸起来了,你们长孙家就会以势压人,我这辈子就算不嫁人也不会嫁到长孙府上。”慕容无双听了这话可不答应,她语气强硬地说道。
“只准你以武压人就不准我们长孙家以势压人?”长孙凛装作无辜地嘟哝了一句。
“若是你当时不对善婷妹妹做出那等下作之事,难道我会千里迢迢去持武术凌弱?!我慕容无双可不是这样的人!”她想起往事,就越说越气,声音也渐渐高了起来。
长孙凛本来也是开玩笑的成分居多,见事态往不好的方向发展下去,他便摆摆手正要为自己做和事佬,这时周三石却是走进房门进来禀报:
“郎将,刚才在焚烧尸体的葬场上,抓到一个试图阻止我们工作的女子。”
这恐怕是事出有因吧,长孙凛听了这话便是觉得好奇,他便问道:“那女子现在在哪里?”
“就在官署外面,她一直在拼命挣扎,我们两个士兵才好不容易把她给制止住。”
“这正常人家的女子哪会做出这等无聊之事,这姑娘怕是有什么难言之隐,你可不要为难人家。”慕容无双听到是一个女子,便起了怜悯之心,张口替那女孩说话。
“把她带进来。”长孙凛命令道。
不一会儿,一个清秀的少女被两个五大三粗的士兵,给粗鲁地押到了长孙凛面前。只见她神态萎靡,精神似乎有些失常,一身锦袍已经是泥泞肮脏。而最让长孙凛注意到的是,她的眼神已经不带半点生机。
“这位姑娘,你有何难事跟我们说说,看我们是否能够帮得上忙?”慕容无双见这样一个秀气的女孩子家被折磨成这样,心中不由为她心疼起来。
“没有了……孙郎没有了……什么都没有了……”少女没有直接回答慕容的文化,而是毫无表情地哼着,眼神是呆呆的,没有任何焦距。
“姑娘,我是从长安过来的,专门负责这次除疫工作的长孙凛,我想你应该是失去了一位亲人,想要找到他的尸体是吗?你跟我说他叫什么名字,相貌体征有什么特别之处,我可以让士兵为你找找。”长孙凛见女孩这般说法,他也猜出了一些端倪。
那少女闻言先是抬头望了他一眼,眼珠子总算是动了动,毫无血色地嘴唇张了张,然后颤颤抖抖地问道:“我要找我孙郎的尸体,你能帮我找到他吗?”
“孙郎?姑娘你是否说得再详细一些?”长孙凛遁遁诱导地继续问下去。
少女思索了半天,像是在回忆般徐徐道来:“他的名字叫孙冲,我和他是在苏州城相识的。那日我和爹爹在官道上被贼人拦路抢劫,被他和他的手下救下……”
长孙凛是哭笑不得,现在可不是听故事的时候,他赶紧打断她的话说道:“姑娘,你可以详细告诉我孙冲的长相,这样我好派人去帮你寻找尸体。谁知“尸体”二字刚说出来,少女竟然激动地哭了起来,还大声地斥责到:“他没有死!他没有死!他也是长安人,你这个黑心的怎能这般诅咒你的同乡呢?!”
那少女便说甚至还激动地往长孙凛这边跑了过来,仿佛要与他拼命似的,双手张牙舞爪地以卵击石与他厮打。而身为长孙凛私人护卫的慕容无双自然是站出来,伸手拦住了少女,嘴上还在开导着她。而少女因为身子骨虚弱,自是抵不过无双的力气,身子一软,瘫倒在她的怀里,呜呜咽咽地低声哭泣。
周三石正欲上前去押住少女,长孙凛却是挥手示意他退去。因为他意识到一些细节上的关联,便凑上前去疑惑地问道:
“你说的孙冲,是否长着长平脸,剑眉,鼻梁扁平,嘴唇不平不厚……”他说着说着,却也意识到大凡唐人都长得这般模样,便干脆直接对慕容无双说道:“慕容姑娘,劳烦你帮忙把这位姑娘送到里屋。”
慕容无双也意识到长孙凛的意图,她便拍了拍可怜的少女,扶着她往里屋走去。那少女正哭得伤心切切的,信马由缰地任由无双带着她走着,没有做出任何反抗。
“孙郎?孙郎!真是孙郎!”女孩一进到屋里,就看到一个男子闭着眼睛平静地躺在床上。她先是用衣服上袖口擦了擦眼睛,在看清那男子的模样后,顿时兴奋地失声叫了起来,一把扑到了那男子的身上,尚未止住的泪水更是如洪水冲堤般冒了出来。
“姑娘,我大哥现在还在昏迷当中,不过大夫已经给他服了药汤,身体应是无大碍了。只是如今因为体内精气失衡,需要多加修养。”长孙凛提醒她说道。
少女这才意识到她的孙郎依然还处于昏迷状态,连忙站了起来,忽然想到了什么,便拧身向长孙凛和慕容无双的方向双膝跪了下来,要给他们磕头谢大礼:“多谢两位恩人对孙郎的救命之恩……”
长孙凛和长孙冲可是同胞兄弟,哪里敢受这位姑娘的大礼。他便急步上前扶住了这位姑娘。不敢当地说道:“你的孙郎乃是我一母同胞的大哥,这本是应该的,怎能受得了姑娘如此大礼?”
在一番仔细询问后,长孙凛便从这位姑娘那得知了事情的大概。这位少女名叫杜罗子,原来长孙冲到了扬州没多久后,一次到苏州出公务正巧救了前往苏州被盗贼抢劫地杜家父女。也不知何故,长孙冲竟然化名为孙冲与杜家父女二人结识。几番往来之后,这一对青年男女自是擦出了火花,坠入爱情蜜河。
长孙冲这次出公务到苏州也就顺便前往县去看望心上人。谁知刚到县没多久,这疫病就爆发了。杜家府上大大小小几乎一半的人都染上了鼠疫死去,长孙冲也很不幸地成为了受害者。尽管杜罗子没有跟随家人往外地逃难。而是留在了他身边悉心照顾。然而正当长孙冲大难不死逃脱这一疫病诅咒之时,却又被官府来人给抓进了隔离区。随后也就发生了接下来的事情。
长孙凛给慕容无双做了一个手势,两人便悄悄离开了屋子,留给这对苦命鸳鸯一个单独的空间。
北风吹,雪花飘。也许是为了成千上万在疫病中丧生的死难者致以哀悼,也许是为了给来年一个祥瑞。在一个寒冷的冬夜,县竟然反常地下起了鹅毛大雪。
飞雪时断时续,长孙凛掌灯探身窗外,雪花在灯影中飞舞。外面皆是白茫茫的一片。按理来说一切都是相当顺利。在三千多士兵进入县城后,所有的尸体都被运往葬场火化掩埋,县城里的每一个角落都被撒上了白垩水加以消毒。
尽管隔离区里还有患者陆续死去,尽管依然还有人被送到隔离区里,但是活下来地占了绝大比重,这场横行无忌的灾难竟然被控制住了。而这场大雪,又刚好可以将部分残留的细菌给最后消灭。
然而。慕容无双那边却出了状况。她病倒了。最初是出现高烧,再然后是轻度脱水。再最后,当她皮肤上出现点点黑斑地时候,长孙凛才不得不相信,这是典型的鼠疫症状。出现高烧症状后,就开始陷入昏迷中,当皮肤上开始出现黑斑后,就更是再也没有清醒过。
长孙凛很是无奈,这个女人平日里没少跟他对着干。然而她却是受二哥和善婷所托来到县地,杜姑娘整日照顾长孙冲也挺辛苦的,而其他人也是忙得不可开交,照顾慕容无双天经地义地成了他的责任。
室内窗扉紧闭,不让一丝丝寒风袭入。
慕容无双只觉得自己仿佛进入一个噩梦,而这一噩梦竟然似乎永远也难以清醒。在半梦半醒的迷迷糊糊中,有只大掌轻拍着她的背,让她直想翻身察看,无奈浑身使不出半点力。
“好一点了吗?”是男人的声音,有点耳熟。
她想张口说话,又引来一阵咳意。“咳……咳咳……”
男人小心翼翼的扶起她的上半身,“先喝口热茶,等下吃下这颗药丸,应该会舒服些。”
她感觉到燥热地口中先是被灌入了些许温暖地液体,宛若仙浆玉酿一般,她想将水给全部纳入喉咙,可是却使不上力气,只感觉到大部分的液体从她的嘴角又徐徐漏了出去。一个轻柔的动作,轻手轻脚地为她揩去嘴角边上的水渍。就这样,循循环环了十数次,她才觉得口中的燥热感有些减弱,身体也舒服了许多。
正当她再想应周公的感召,即将陷入梦想之时。朦朦胧胧中感觉到两片湿润地温暖,敷上了她干燥地嘴唇。然后是一个柔软的软体,叩开了她无力地牙齿关,紧接着口中盈满了草药的芳香,一股苦涩涩的味道也随即而来。
迷迷糊糊掀开眼睑,想看清对方。然而眼皮宛若千斤般沉重,怎么也睁不开来。大掌又轻拍着她,“再睡一下。”她阖上眼皮,不知怎的,心安了。真希望这只大掌的主人永远留在她身边。
长孙凛轻手轻脚的捧着一个空碗离开了厢房,刚走了没几步,却见到长孙冲在杜罗子的搀扶下,向他走了过来。
“大哥,你这病体刚康复,这外面天冷,赶紧回屋子里去躺着。”长孙凛像个医生一样叮嘱道。他倒是挺着急的,本来计划着三兄弟一起回长安过春节的,现在看来还真有点悬。
长孙冲的脸色虽然还很苍白,然而精神似乎相当好,脸上的温情显示他正处于蜜月状态,心情好了,身体也就加速康复。
“我都已经睡了一个多月了,再睡下去非得闷死不可。我让罗子给烧了几个小菜,我们似乎许久没有说过话了。今天在这异乡他方,你喝清酒,我喝药汤,咱哥俩好好吃一顿家常饭。”
长孙凛愣了愣,然后笑着上前去拍了拍大哥的肩膀,然后和他一起进入了屋内。自从他与长乐的事情曝光以后,长孙冲对他是冷冷淡淡的,甚至还拒绝了全家人为他前往江南的送行宴,自己一个人闷声不响地离开了长安。现在看来两兄弟的过节看来要冰消云散,雨过天晴。
桌子上已是摆上了四碟色香味俱全的菜肴,杜罗子在将长孙冲搀扶坐下后,便笑着对兄弟俩说道:“你们先吃,我到厨房里看慕容姑娘的药汤是否煎好了。”
长孙凛看了未来大嫂一眼,等到她离开后,便笑着说道:“大哥可是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大嫂可真是贤妻良母,看来娘今年要过个好年了。”
“你大哥我失去了一个公主,难道这老天爷还能再亏待我一次吗?”长孙冲露出一副饱含深意的笑容,一边说话还一边往长孙凛的碗上倒满了酒。他见老三尴尬地笑容,便是朗笑着说道:“三弟,我已经是在鬼门关上绕一圈的人了,这点事情若是还看不开的话,那我也就白受这次折磨了。”
“大哥为何以假名来到县呢?”长孙凛提出了自己的疑问,在他看来,长孙冲应该是深爱着杜罗子,所以才会来到县来看望她,然而按理来说他应该会告诉她实名才对。
长孙冲看了他一眼,沉吟了许久后,说道:“罗子是个好女孩,只是之前我并没有喜欢上她,说句不好听的,我当时只是想利用罗子……”
“利用?!”长孙凛被长孙冲这话说得摸不着头脑,要想想大唐第一世家的嫡长子需要利用一个江南小城的少女?这话听起来貌似有些悬乎。“没错,利用!”长孙冲平静地说道:“自从知道你和丽质的事情后,尽管表面上我维持着一种沉着冷静的状态,可那一切都是假的,那是做给娘和爹看的。”
他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回忆起当日母亲泪眼涟涟地来找自己的说的那番话:“冲儿,娘对你和况儿都是做到了做一个娘亲应该做的事情,只有对凛儿,娘心里一直觉得亏欠他太多。娘只是希望你们三兄弟完完整整,和和融融,这次你就当是娘偏心,给凛儿多发一颗糖果,好吗?”
长孙凛没有说话,只是安静地等待他继续说下去。房间里的气氛有些怪异,炭炉冒出的热烟将冷空气驱散出去,屋子渐渐暖和下来。
“我喜欢丽质有十年了,整整十年!她不是一块糖,不是一个梨,怎能说让就让呢?你知道当我得知你和丽质的事情之后,心中有多恨吗?我恨不得拿把刀去将你捅死,恨不得你就死在突厥战场上。可是我不能这样做,娘会怎么看我,爹会怎么对我,丽质恐怕会恨死我。
我能做的只是收拾东西,像个失败者一样离开长安,离开你这个梦魇。只是我走得再远却还是忘不了这一切,有时候我异想天开地想一走了之,什么都不管了,重新做另一个人,过另一个人的生活。而就在此时,我遇到了罗子……”
“所以你趁着这次公务,一人偷偷跑到了县,只是为了入赘杜家,隐姓埋名地过下半辈子?”长孙凛笑了笑。他没想到这个外表老实巴交的大哥竟然会有如此幼稚的想法。
长孙冲嫌三弟的声音太大,他做了一个小声的手势,压低声音说道:“此事可别让罗子晓得,不然她会很伤心的。不过现在我很庆幸,能够和罗子一起也很幸福。”
“看来今年过年咱爹不用睡书房了。”长孙凛捧起他眼前的大碗酒,与长孙冲的药汤干了一杯,兄弟俩喝完后,停顿了数秒后,相视大笑。
当慕容无双从噩梦中清醒过来。屋里只有她一个人,突然有种寂寞地感觉。她拢了拢,使劲撑起沉如千斤的眼帘。湿透的鬓发全沾黏在颈间及颊上,闷热得教人不舒坦。心口上似压著重石,要呼吸都得费上更多的功夫。头一偏,额上那块湿得淌水的布巾也顺势滑了下来,啪的一声落在榻上。
半睁著眼想起身,她感觉到自己的身子从未曾这般虚弱,无力之余,也就放弃了动作,只能闭着眼睛在床上静静地躺着。这时长孙凛推门而入。他看到那布巾跌落在地。而无双的身子已经斜出床外。还没意识到无双已经醒来,只道她又因噩梦而乱动。便连忙跨步,双掌朝那鼓凸凸的被子一压,将她又给移回床榻上。
只是在听到一声脑袋瓜子撞到床榻时地砰然声响,似乎动作过于粗鲁,长孙凛不好意思地自言自语道:“莫怪,莫怪。好在她处于昏迷状态。不然我恐怕要少不了一顿骂。”
慕容无双只是觉得眼前的处境让她觉得有些尴尬。也就一直闭着眼睛无力任由对方摆布。而后便闷吟一声,原本就显得昏沉的头给这么一撞。更觉得痛楚源源不绝地扩张开来,让原本地不舒服更是火上加油,雪上加霜。
长孙凛抹去她脸上的汗,又替她拢妥棉被。约略洗涤布巾,拧乾,搁在她发烫地肤上,再取来另一条为她拭去颈边的汗水。无双感到黏黏的汗水被拭去后,顿时舒服许多。那块湿到不行的布巾又重新贴回她的额头,数道渗出的水痕沿著她秀气的脸蛋婉蜒成灾。这个笨手笨脚的笨蛋,她心中暗想着。
长孙凛在小几上又是倒水又是捣药,忙了一阵子后,他鬼鬼祟祟地打开房门左顾右盼了一会儿,确定外面没有人后,便把门给关上然后插上门栓。然后捧着一个盛放着药和水地托盘,来到床沿边上。将托盘放下后,先是给无双喂了几口水。
喝水这一过程慕容无双这几日已经经历过许多回,她自然是非常熟悉。只是长孙凛接下来地动作让她心中不由觉得惊讶疑惑。
长孙凛竟然先向上方作势,拱了拱手后,道貌岸然地自言自语道:
“穿越神啊穿越神,接下来我要做得事情虽然是儿童不宜,但是你这几天也看到了,她根本就吃不下这个药丸。正所谓嫂溺,援之以手者,权也,本人的内心是光明磊落的。只有你知我知天知地知,我呢也就不追究你把我送到这个鬼地方,你呢也就不要到处宣扬我这几天干的事情。这样大家都不知晓,一切OK。”
慕容无双也是听了个一知半解,正当她在疑惑这家伙打算干什么儿童不宜之事。只听到小匙擦碗的摩擦声,然后是牙齿咀嚼东西的声音。最后她再也装不下去了,猛地睁开双眼,瞳孔放大,因为他温润的嘴唇已经敷到了自己从未被人碰过地嘴唇!她终于明白了所谓地“儿童不宜”,终于明白了这几天的噩梦中恍恍惚惚地感觉竟然是真的!
该用哪一招来对付这个登徒子呢?痛打色狼拳,或者是断子绝孙掌?然而哪一招都不管用,慕容无双现在是铁打的耕牛——动不得力。她发现双手无法施力——正确地说,她脖子以下的部分全被一层又一层的冬被给覆盖得密实,密得连身躯里的热都散不出来,而她的力气连挣扎也难以挣扎出这被褥。虚弱无力的她只能对此进行冷处理,只能眼闭闭地感觉到对方的舌头挑入她的唇内,而接下来清凉的碎药丸,让她燥热的情绪有所放松。
尽管如此,无双的全身依然僵得像一具木乃伊,呼吸都快停止了,短短的数秒钟之内,她的心宛若经历过生死刺激般撞跳不已。这一经历竟是如此消耗她的体力,以至于等到她被水灌了数次,把药全部咽下去后,便是昏昏沉沉地睡入梦乡。
“好吧,这一切只有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在进入睡觉状态之前,她的脑海里闪出这样一句话。
由于已经清醒过来,慕容无双的身体开始迅速恢复。能不加快速度吗?除了喂药的尴尬之外,她才发现自己虚弱的身体无法自行小解,不过好在替她更换衣物的是那个叫杜罗子的姑娘。就算如此,每日里看着别人为了自己忙忙碌碌,她也不好意思继续安卧病床上,当然自小习武的她的身体素质本来就比一般人强许多。
“这汤好香……”
慕容无双半卧半坐在床沿上,一口一口喝着长孙凛喂过来的汤。她撇了一眼前的这个男人,大概由于熬夜红得像血一般的眼睛,胡子拉渣的,一脸疲倦相。
“汤里面加有孙道长给我的菊花露水,降热。”长孙凛盛舀了药汤,坐回她床边的小木椅,一口口吹了汤才送入她微微张开的嘴里。
她边咽汤边嚼著入口即化的嫩肉,瞧著他半眯半合的眸,想拨去他脸庞汗水沾附的发丝。这般寒冷的大冬天,能让这个男人汗流满面,可见外面的事务有多繁忙。想到这里眼睛湿湿的,只是倔强的性格让她控制住没有形成泪珠。
慕容无双虽然是一个女子,但自小到大从不曾生过病,一回也不曾,前些年饱受风寒所苦,庄里的许多人都难免得病,只有她除外。或许因如此,她这回的病来势汹汹,好似准备将十几年所累积没发的病,一次全给补齐了。
她曾经心里抱怨长孙凛怎么没给自己安排个女婢,后来才知道自己也染上了疫病,在这人心惶惶的时刻,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事情忙忙碌碌,谁敢冒险去照顾一个得了疫病的人。也只有这个笨手笨脚的家伙才会敢做这些事情了。
长孙凛起身到桌上斟杯热水,又回到床榻前,扶起她,将热水喂进她乾涩的喉间。“慢点喝……”。
一杯茶尽,他又小心翼翼地将她搁回铺上,拉妥冬被,更替她将一头长发全拢在枕畔,不让发丝沾著湿汗。
“你再睡一回吧,我出去办事情了。”长孙凛见她吃饱喝足了,不禁松了一口气。看着她渐渐康复,江南这边也逐渐进入了恢复期,他也开始计划着回家过年了,出来这么多天,他难免会想家中的小女儿。
很慢很慢的,无双轻轻颔首,换来他一个轻轻的笑容。待她闭上眼,长孙凛重新检视一回她身上层层叠叠的冬被没弄歪也没掀角,牢牢地将她包覆得密实,然后退出了她的厢房。
门扉掩上同时,慕容无双张开眼,往他离去的方向望去,一股难以压抑的激动在心口翻腾。
焚烧!清洁!消毒!
出于对这种所谓的鼠疫的憎恨,县三千多名幸存者中的大多数人,配合着新入城的一千多名士兵们,灭绝了这座江南小城里所有的老鼠,甚至也波及到其他猪狗猫之类的动物。尽管许多人都舍不得,但是相对于人命而言,这些动物确实是一文不值。
这座临海小城本来就不大,现在更是被清洁得干干净净,一尘不染。现在城墙的上空飘着海水和消毒水混合的怪异味道,但是给人的感觉却是那么的清新,以至于县城的百姓们在以后的习俗中,多了一项每季清城消毒的习俗。
当然这其中也有对疫病怯懦而躲在家中的人,毕竟每日依然有新被发现的病人送到隔离区,而后隔离区中又有尸体被送往葬场上焚烧,葬场上的焚烧炉一直烧得火亮。士兵中也有染病致死的,然而他们不同于普通的百姓,这次救援行动被标为战争级别,这些死去的士兵最后都会有军功和抚恤金奖励,因此他们依然如上战场一样勇猛奋力。
隔离区里是最忙碌的,长孙凛带来的十名大夫,加上县里的十名大夫和十来名学徒,这些人加上一百名士兵,形成了一个小型防疫医馆。黄连、苦参、连翘、大黄,尤其是大黄,被源源不断的送到这里来,因为这是最有效的抗鼠疫草药,而针灸刺毒除疫血,则是最直接有效的救治方法。
病源体的老鼠在这里已经被消灭得差不多了,而传染源的病人被送到隔离院里,城内幸存下来的百姓们也开始学会了饭前便后洗手等等的卫生常识。再加上瑞雪的降临,使得本来就无处藏匿的鼠疫菌毒,开始消失于尘世之中。
在马县丞最新的一份有关统计当中,每日被送去隔离区地新病人以及每日被送去焚烧炉的尸体,呈现了日趋下降的趋势。尽管大家都相信疫病会被消除,但是他们都不敢高兴得太早。这些日子鼠疫的折磨,让所有人都学会了谨慎,养成了一种要打艰苦持久战的准备,然而人们的内心深处却又隐隐的期待着,期待着最后的胜利来临。
按照儒家之道不喜形于色的影响,尽管百姓们还是小心翼翼地维持一种镇定自若的表情,但是种种迹象表明,他们在被疫病压抑许久后,一种强烈的希望在他们心中熊熊燃烧。比如说有人开始讨论起春节过后该怎么安排他们地新生活。
冷空气好像凝结在江南道的上空,但是天空却从来没有像这样蔚蓝。雪过天晴地灿烂虽没有暖意,但却整日沐浴着这座江南小城。这种新鲜的空气使得疫病连日来日趋减弱。死于疫病的人数越来越少,新患疫病的人数也是屈指可数。瘟神似乎也劳累得精疲力尽。
渐渐的,原本安静空旷的街道上出现了带着虎头帽,身着小袍衣的孩子,他们本来是被大人们关在家中以防不幸,这时被压抑许久的童趣也出现在了大街上。打雪仗,堆雪人……孩子们地笑声让这座经历过灾难地城市看到了希望。大人们的脸上也一天比一天开朗,甚至有的人已经出现了笑容,要知道在此之前是没有人能笑得出来的。每个人都在短短的时间因为失去了家人、朋友、健康而失去笑容。而现在笑容又重新回来了!
离葬场不远的一片空地上,有不少人自发的在这片空地上摆上了灵牌,放上一些祭祀物品,来纪念他们在瘟疫中死去地亲人们。
这些沉浸于哀伤地人们当中,许多人的心里也感到很大地宽慰,因为他们终于不用再眼睁睁地看着其他亲戚死去,或者他们不必为了保存自身而战战兢兢。
总的情况看来。疫势是在全线退却。终于,疫病患者和死亡人数的增加变为零。在一个晴朗的早晨。拂晓时分,县的城门终于开放了。
长孙凛走在了雪绵绵的大街上,脚上的军靴踩着雪地咯吱咯吱地响。在他的身后跟着的是两辆马车,而刚刚病愈的慕容无双和长孙冲分别坐在马车里面。
杜罗子因为父母皆已双双去世,长孙冲找来城里唯一幸存下来的媒婆,向杜家的一个族叔下聘,也就促成了县经历瘟疫之后的第一桩喜事。在一番简单的仪式后,杜罗子也就以长孙家新媳妇的身份,跟随他们一起回长安。
此时的县城是一片安宁祥和、干净整洁,甚至比瘟疫流行之前还要干净万分。尽管空气中还参杂着浓浓的白垩水的味道,但是想象长孙凛刚到县的时候,这一片地区都是尸体遍街,老鼠乱窜,苍蝇乱飞的景象,足见他的士兵们在这座城内做出了多少的贡献。
由于春节将至,长孙凛认为若是等不到他们俩回去,书呆子长孙况也是不会意识到要先回长安去过年的,因此他决定在城里租两辆马车先行离开县,往扬州赶去。
这一路上,长孙凛所看到的行人,都是一张张脸上都带着亲如家人的神色,人们用一种泰然自若的态度来掩饰一种更微妙的幸福感。大家相互交换着目光和微笑,他们这些在这场灾难中幸存下来的人们,都感觉到大家是一个患难与共的整体。
长孙凛发现越往城门走,周围的百姓也越来越多,他们都自发地走出家门,想向这位勇敢的少年郎来送行。正因为他和士兵们这些日子的辛勤工作,才能换来了这一城百姓的存活下来。
因此百姓们看他的眼神是很不一样的,怎么说呢,这么一个集合了人类所希望拥有的优点:高大俊逸、仪表堂堂、出身高贵、家财富饶、智慧过人、成就显赫,地位渐高,他几乎就是完美无缺的化身。更何况大家都把这疫病的解除,都归功于他的名下,将他和他的士兵视为自己的救命恩人。
然而这场疫病能够如此迅速的控制住,而不像在欧洲地方那样施虐横行,也许跟中国人在中医学上的成就有关。而且长孙凛则是站在巨人的肩膀上,毕竟他知道病菌最基本的传播途径,所以也强调维持个人和环境的卫生,更注重饮水和食物的安全。
要知道县的鼠疫之所以发展这般快,那是因为他们忽略了一个非常小但是致命的细节——卫生。当得知城里流行瘟疫后,大家只知道把自己和家人关在家里,而并非家家都是有钱的大户,因此当那么多人都挤在完全狭窄的一片地方里时,茅坑是不可能随时清理得掉的,苍蝇乱飞,没有充足的水来洗手,一个人病倒后细菌很快就飞到了周围每一个人身上,因此瘟疫才能够施虐起来。
而长孙凛的到来,事实上瘟疫的高峰期已经过去,毕竟大量能使细菌存活下来的活人已经死亡。剩下的几千人可比几万人好管理得多,因此一切防疫计划的实施也迅速得多,加上由药王研究出来的妙手回春的药方的针疗法,一切都向好的方向去发展。
然而不管怎样,若是非要寻找一个得益者,那么这次疫病最大的收获者便是长孙凛,在县城里,在扬州城里,他赢得了无数百姓的民心。而在江南其他发现疫病的府县里,长孙营高高飘扬的营旗,也在百姓的心目中树立了一个非常好的形象。
当走到城门时,长孙凛向跟着过来送行的马照良等几位官吏拱了拱手,说道:“送君千里终须一别,诸位还请留步,你们的盛情在下已领,诸位还是请回吧。”
马照良则是命人端来了一碗酒来,然后恭恭敬敬地跪了下来,向这位比自己小四岁但是官阶却比自己大四品的少年人,郑重地奉上了一碗酒,说道:“长孙郎将,我们县子民没有什么感激你这位救命大恩人的,下官听闻郎将好饮酒,特寻来本城仅剩下大业时期酿造的桑落酒,以此酒谢您的大恩大德!”
这桑落酒可是好酒啊,长孙凛一下就闻到了醇香的酒味。他也不客气地捧起酒碗,咕嘟咕嘟的仰脖一口给干完,然后喝得痛快的他舒服地拍了拍马照良的肩膀,半眯着眼睛说道:“小伙子有前途,在下走后这接下来的任务就靠你们自己来组织完成了,若是做得好你可是前途无量啊!”
说完他便转身踏上马车,跟送行的众人挥挥手后,马车徐徐地驶出城门外。
扬州城郊,飞雪无休无止地飘零着,雪野荒凉。官道上车马冷落稀少,偶有马车驶过,扬起茫茫雪屑,亦只是无声。仿佛这江山已沉寂荒寒了千年,并将如此永寂。这时官道上出现了两辆马车。马车边上的铃铛轻微地叮铃响着,马车檐边的雪水滴答有声。
马车走得慢而又慢,简直全是小步儿。轮子隐到了雪里;整个车厢轧轧地呻吟着,牲口滑着,喘着,都是汗气蒸腾的。赶车的手里那根长鞭子不住地噼噼啪啪响着,向各方面飞扬,如同一条细蛇样地扭成一个结子又散开,陡然鞭着一匹牲口蹶起的臀部,马受到狠狠的一击,紧张地奔跑起来。
长孙凛坐在马车上翘着个二郎腿,手里拿着几张叶牌,哼着被他改编过来的现代小曲儿,时不时地撩起帘子望望窗外的江南水乡景色。而长孙冲则在其旁边的卧榻上半躺着,无奈地看了他一眼,然后以一种商量的语气说道:“三弟,我不出刚才那一张可否?”
长孙凛摆摆手,笑着说道:“大哥,君子一言如九鼎。你是咱们长孙府上的嫡长子,以后就要接替爹成为长孙家的族长。倘若发出的言辞、发出的言辞轻飘飘如风中柳絮,怎能当担得了此等大任呢?”
长孙冲一脸兴趣缺缺地,看来是输得没兴趣打下去了,他甩了甩牌耍无赖地说道:“不完了,和老二玩我还能赢上几回,和你这怪物玩我连老大的脸都丢尽了。”
长孙凛则是笑眯眯地收拾着小案几上的叶子牌,却不依不饶地说道:“不玩可以,但是你收藏的那幅阎立本的《仕女画》可还得输给我哦。”
“好吧,这画当初本来就是想赠予丽质的,后来想着要是给了她还不是便宜你这个家伙,我也就没拿出来。刚好现在可以借花献佛。”长孙冲无奈地哼哧着说道。
“咱兄弟俩真是心有灵犀啊,反正我也打算把这画送给丽质。不过以后有大嫂陪你。你也不用担心新买的话不用欣赏了吧?”长孙凛倒是无所谓,依然笑着说道。
长孙冲似乎也想到了坐在另一辆马车上的罗子,会心一笑。正当他张口要说话时,身子却是习惯性地往前倾,然后又缓了缓——马车停了下来。
长孙凛也感觉到马车停了下来,正当他开门想去看看出了什么事情。这时马车门却是吱呀一声,被打开了。外面的寒冷地空气猛然涌了进来,只见罗子小心地顺着准备踩上马车,她的脸被冻得有些通红。手脚也是冷得僵硬。
长孙冲便急忙走了过去扶了她一把,眉开眼笑地问道:“夫人是想念为父了吧,赶紧上来。外面风大。”然后眼神却是往老三身上瞟了一眼。
长孙凛这也接受了老大的意思,笑着说道:“反正离扬州城也不远了。大嫂你就和大哥坐在这辆马车上吧,我这就到另一辆车去。”说完他就跳下了马车,帮着把门给关好来。
杜罗子看了一眼长孙凛离去的方向,神色有些古怪,却没有说出个中实情,毕竟她也是听说了这三兄弟之间发生过的一些事情,只是娇嗔地对长孙冲道:“你这人也不看看三弟还在这,就没大没小地乱说话。”
小夫妻俩正是新婚燕尔之时。自是有说不完的甜蜜话语。长孙冲也就没有多注意这些。
慕容无双正坐在卧榻上,她手中捧着一个金质的熏香炉。这时的天气冷的出奇,厚厚地衣袍也不能阻挡寒气的入侵。而上等的手炉是很精致地,这不仅是指高档的质料和华丽地外观,还在于巧妙的内部结构。这种手炉的内胆可以始终保持平衡,里面的炭渣不至于外漏,在冬天的确是一个非常好的保暖工具。
她此时脸上的神色有些慌张。也有些异样。却是呆呆地望着手中的小手炉,心里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这时马车门呼啦被打开了。厢前地厚重垂帘被掀起地瞬间,一阵寒风涌入,令她微微一颤。随着冷空气进入的还有一个高大的身影,随即马车门又被关得严严实实的。
“今年的冬天可真是冷。”
长孙凛一上来便摩擦着手,试图让自己暖和一些。他看了无双一眼,见她没有回话,眼睑下垂,静静地坐在卧榻上。也就耸了耸肩膀,让气氛和空气一样冷场。
自从慕容无双身子渐渐康复以后,两人的交流似乎也越来越少。即便是后面几日长孙凛忙于公事,他也能感觉到对方的可以冷淡,以前两人虽然也不熟悉,但是至少也会搭上几句,现在他也不知道自己得罪了对方哪里。
长孙凛也曾思索着,难道是上次他吃了马县丞妹妹送来地一碟菜?那次无双就警告他千万不要对不起善婷,这还是说得比较委婉地,她的原话是你要在外面乱搞对不起善婷,我就让你作不了登徒子。
这点让长孙凛感到十分委屈,不过是吃了人家小女孩地一盘菜而已,又不是吃了她。现在想想那次便是慕容无双最后一次与他交流,而后只要两人单独相处气氛就十分冷,十分的尴尬。
长孙凛在一边追究前因后果,慕容无双也是在一旁胡思乱想。她自然知道长孙兄弟回到扬州后自是马不停蹄地往长安赶回去,如此以来这一别恐怕不知何时再相见。
虽说父亲曾教过她江湖儿女要拿得起放得下,只是也许是因为生病的原因,她或多或少都有些不舍。默默地撩开窗帷观望着马车外冬日寒冷而萧条的景象。这个冬天格外漫长,反常的严寒笼罩了江南,竟然也下起了大雪。这是她有生以来第一次看见下雪。霰雪纷扬,雪光泠然无声,如一场望不到尽头的银白烟火。一种酸酸涩涩的感觉盈满心房。
长孙凛无聊地打了个呵欠,在那边的马车还可以和大哥玩玩牌,在这边连个说话唠嗑的人都没有。想到即将到来的春节,他心中不禁开始浮想联翩。去年这个时候长孙凛还在战场上杀敌,今年才算是他在这个朝代过的第一个春节。
娇妻乖女都在身边,再加上大哥与自己冰释前嫌,还带了一个大嫂回去,娘都不知道该把嘴笑到什么时候才能停下来。想到亲爱的老妈,他也在盘算着该带些什么礼物来孝顺她老人家,不过尽管江南这边的特产都挺不错,不过像什么玉器啊,漆器这些东西在长安东市都有得卖。呃,长孙凛却是想到能哄娘开心的也就是带个媳妇回去了,想到善婷那柔柔弱弱的身子,他就开始打起歪心思来。
随着雪越下越大,车厢里的空气越来越冷。这时长孙凛却感觉到手中一阵温暖,原来是无双把她的手炉递了过来。长孙凛相当自觉地接过了炉子,看来这是对方欲暖却关系的预兆,他也高姿态的主动发言道:
“外面的雪可下得真大啊!”
“恩。”慕容无双抬起头,带着惯有的若有若无的笑意,迎上他幽深的目光,点了点头,轻启红唇,轻轻地吐了一个词,便又淡淡地问道:“你们是明日即往长安赶回去?”
长孙凛大大咧咧地笑着说道:“是啊,虽然江南好风光,却不是故乡。你要舍不得我二哥,那就年后到长安一游,相信这次我娘会很欢迎你的。”
慕容无双顿时面沉如霜,她顿时神色恼怒地说道:“你还有完没完?!我说过了,绝不会嫁入你们长孙府上。”
长孙凛见她似乎真的生气了,只得摊开双手,说道:“好吧好吧,你说怎么样就怎么样,只是不要把话说得太绝了。”
慕容无双也不理睬他,一把夺过了刚才塞入他手中的手炉,扭过头去望向车窗外边,不言不语,尽管她之前让罗子过去换长孙凛过来的目的是想对他说声谢谢。
古老的扬州城出现在一片空茫的雪光里,无双透过琉璃窗向外望去。除了路边横斜的枯树,模糊如潮水的来往人影,再也看不清其它。车窗上凝了一层清薄的冰晶,她伸出手,轻触车窗,只觉莫名冰冷,而指间触及的地方,微融了,斜斜划过一滴水珠。车轮轧过青石地面的声音,规律而安稳,她自知正渐行渐近的——是扬州官署。
如珠般的泪水,再也控制不住,滴答地滑落粉颊,悄然坠了下来……
由于长孙冲的马车先行到达,闻讯而来的方善婷和长孙况两人,站在寒冷的风雪中等待着另一辆马车的到达。尤其是当得知无双在县染上疫病,两人更是急切的盼望着。
终于等到了望眼欲穿的马车,离车门较近的长孙凛先走了下来。他看到了正在在门扉前的两人,笑了一笑。见到他的的笑容,善婷的眼睛顿时迷蒙起来,芳心竟是慌乱得小鹿乱撞。长孙凛倒是绅士般地等在车门前,伸手想搀扶虚弱的无双下马车。
长孙况和方善婷也赶紧走了过来,见往日里精神奕奕的无双,此时却是苍白孱弱,似被霜雪压身的飘飘柳枝。方善婷赶紧上前去拉住无双那纤白清瘦的右手,心中忏悔不已。若不是她担心未婚夫婿的安全,也不会求无双前往县,无双也不会染上这等磨人的疫厉。
“无双姐姐……”善婷噙着眼泪,难过地叫了一声。长孙况也慌忙过来也想扶她下来,长孙凛见这两人心情急切,他也就袖手站在一旁。慕容无双颔首淡然一笑,略略修饰了一下散乱的鬓发,她双手握住了方善婷的小手,却是装作无视长孙况伸过来的手臂,姊妹俩互相搀扶着走入了红漆大门,留给兄弟俩婀娜多姿的背影。
长孙况被无双的浅笑梨涡倾倒心魂,他只觉得她似乎比原来羸弱了许多,似乎给人的感觉也祥和了许多,看来这场大病可让她改变不少。正当他正想着以后也许能少些吃对方的苦头时,长孙凛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
“走吧,二哥,这天寒地冻的你要意淫也找个暖和的地方。”
“意淫是何物?三弟,你别走恁快,等等我,我还有话要问你!”长孙况见老三迈开长腿已经走了几步远。他也就匆忙地小跑跟了上去。
刚走入正堂,长孙凛发现仙气飘飘的孙思邈正端坐在椅子上,他便迎了上去向他鞠了个大礼,以示感谢。要知道这次鼠疫之所以能如此迅速成功的消灭,孙思邈的药方可是功不可没。就是因为他所配置地预防药汤,使得战斗在第一线的士兵们感染的几率少之甚少。也是因为他培养出来的医师们,这疫病才无法在各地肆虐。
孙思邈则是虚托了一下,笑吟吟地说道:“三郎此次能够为民除害,消除此次危害人间的鼠疫。这民间百姓可都传你是上苍派下来的金玉童子,外能敌戎狄,内能安百姓。老道只不过是一区区医士,岂敢受此大礼?”
金玉童子?!好名。好名,就是雷了一点。长孙凛心里嘘了一口气,表面上却是不动声色地笑着说道:“这次功劳最大的莫过于道长和士兵们,在下不过是占了些虚名而已。”
“三郎实在过于谦虚,要知道老道能配出这防疫药方,研出针灸除血毒,全是靠你所说的病菌经论,不然老道也只是想到要解毒降热。”孙思邈虽然已是半仙之人。倒也是一个爱装的道士。颇为可爱。
“道长今日恰好在此,何不与我兄弟三人一起共用晚饭?”长孙凛只是觉得再推来谦去就没甚意思了,便邀请道长一起共用晚饭。
孙思邈却摆摆手说道:“我此次自峨眉下山而来,尚留有一顽徒在山上修炼,这一来一回数月,不知他如今在山上光景可好。如今疫情已经被控制住,今日到此便是想向裴刺史道别。不想他却到下面巡查。却恰碰上三郎回来。正好向你道别。”
“道长此次居功至伟,何不随我回长安去。面见皇上?”长孙凛见孙道长已经提出辞呈,便赶紧出言邀请道。
“若是老道贪图名利,贞观元年便接受皇上地赐职,当年即不接受,今日老道已是上寿之年,怎会去要那功名?”孙思邈说着便甩了甩佛尘。
“道长不求名利,只为百姓,在下十分佩服。只是道长若是居于深山之处,何以探得人间病痛,若是不知人间病痛,道长这一身医术则是白白浪费了。在下请道长到京城面圣,只是希望道长的医术能造福更多的百姓,毕竟有了皇上地支持,相信一切事情都能无往不利。”
长孙凛这段时间也是在考虑一些问题,小的比如说普及一些基本地医学卫生常识,又或者是为军队建立一套急救体系。当然这些医学上的东西他是干不了的,得靠专家才行,而这个时代最厉害的医学专家非孙思邈莫属。
孙思邈在听完长孙凛的建议后,他思索了一番,然后却是笑道:“老道也是黄土将没的人了,自是无能为力。不过我那徒弟虽说性子不定,倒是能接我真传。待到明日他艺成之后,若是三郎不嫌弃,倒是可以让他参与这一造福民生之事。”
长孙凛想来想去,也觉得这个主意不错,按理来说孙思邈的徒弟也不会差到哪去。两人又聊了一会儿,孙思邈便起身告辞了。
由于旅途劳累的慕容无双也觉得身子虚弱,就在方善婷地陪同下,回到刺史府邸去休息了。而三兄弟难得和乐融融地聚在了一起,三人则依然坐在餐桌边上喝酒谈天叙旧,笑声不断,一直到夜里也才各自回房去歇息。
长孙凛才刚回房没多久,只听见门外传来了叩门声。他走过去把门打开,只见方善婷宛若庭前一枝素淡清丽地梨花,手上拿着一摞衣裳,袅袅玉立在门前。她玉面上染满红晕,一双水汪汪的美眸,含着无比深情,一瞬也不瞬的凝视着长孙凛。
“我……这是前些日子你离开之时留下的脏衣物……”尽管两人将会成为夫妻,然而她可能觉得三更半夜来找对方实在是羞煞人。
“这外面天气寒冷,你赶紧进来暖暖身子。”
长孙凛接过已是被洗得干干净净,熨得平平整整的衣物,竟然拉住了她的纤细小手,轻轻一用力,就让她走了进来。屋内火炉里燃着炭火,焚着暖香,隔绝了外界彻天彻地的寒冷,似一个不真切地梦境。
方善婷也意识到了孤男寡女深更半夜共处一室,心绪慌乱矛盾,她不知自己是害怕呢还是紧张抑或是期待着一些可能。然而之前两人有过数回亲密地热吻后,她已经对他没有刚开始那般太大的抵抗。
长孙凛把衣物放在了床上,见她神色紧张,自是知道她也许有些害怕。便微笑着拉着她地小手,并排坐在的火炉旁的小凳上,柔声问她道:
“我听二哥说令堂前些日子已经赶回京城去准备年货?”
方善婷觉得自己的心跳得厉害,几乎让她喘不上气来。秀首低低看着自己的绒靴,银牙紧咬红唇,试图控制住自己的情绪。听到长孙凛的问话,更是红通了粉脸,轻微地点了点头。
对于是否跟随母亲一道回京城,她也是犹豫了许久,最后还是按照母亲的建议,留在扬州和长孙凛一道回京城。而这一点头,无非就是承认她实际是在等他回来。对于一个闺中少女来说,尤其是像善婷这样羞涩的女子,足以让她羞臊不已。
“那就太好了,明日我们一道上路,要不跟其他两个大男人,实在是太过无聊。”长孙凛却是笑嘻嘻地说道。
方善婷望见他的笑容,心里的紧张也就放缓了许多。未嫁少女最担心的就是对方觉得自己过于主动,她望着他英勃俊逸的面目,听到他嫌弃两个兄弟这般古怪的话语,便扑哧笑道:“他们都是你的两个哥哥,自小一块长大,自是有说不完的话,怎会无聊呢?”
“有句话说是男女搭配,干活不累。这扬州回长安路途遥远,车马劳累的,再亲的兄弟也比不上一个美女陪伴在身旁。”长孙凛吊儿郎当地说道。
“难怪无双姐姐会说你是个登徒子,你再说那荤话我就……我就不理你。”善婷被他这般露骨的言语说得羞涩不已,正想把小手缩回来,竟是被他猿臂伸手一揽,堪比软柳的小蛮腰已是被他圈在怀中,紧接着樱桃小嘴也被他温润的嘴唇封住,前几次那让人颤抖的感觉又盈满了她的全身。
方善婷在微微挣扎之后,也是温和地闭上双眼,任由他尽情享受自己的小嘴,甚至也学着轻吐香舌,与他的舌头交缠不休,粉颊晶莹红润,美丽异常。
入夜了,幽深的庭院道道大门紧闭,显得更加寂静。溶溶的月光将梧桐树的影子轻轻地映到院落的雪地上
厢房内的红烛在银台上忽闪忽动,微弱的烛光驱走了黑夜的苍茫。
长孙凛双臂合拢环抱着善婷,软玉温香的胴体,散发着摄魂诱人的女性幽香,加上之前晚饭时饮的酒精不断地刺激之下,一股强烈的原始欲望冲了上来。不由分说地低头,火热的狂吻落在她的颊上、耳后、粉颈、胸口。倏地他打横抱起了她,走到了近在咫尺的床沿前边……
他痴迷地盯着善婷冰雪诱人的完美胴体,她那纤弱细致的身段,正如一株迎风颤扬的温婉垂柳。她美得何其柔弱,让人不忍侵犯,却又媚得令人失去理智,恨不能霸占她一世。
方善婷被他的炙热吻得迷迷糊糊的,她朦朦胧胧地睁开双眼,迷离的眼睛痴痴地望着对方,雪白的肌肤染上了一层红晕。半响过后,思绪才回转过来,却发现自己已是衣衫不整地躺在了床上。
全身着了火的长孙凛抚过她娇盈的身子,赛雪的肌肤几乎要滴出水来,玫瑰般的红量亦绽放着致命的邀请。尤其当他环住她盈盈的纤腰,复盖上她平坦的小腹时,他再也抑不住激昂,托持着她小巧精致的下巴,以拇指摩掌着她泛红的脸颊,低头占据她的红唇瓣,狂饮她的甜美。他给她的吻初时温煦,不到片刻竟热如炽阳,才瞬一下眼皮,便转成天摇地动似的掠夺,叫人心惊胆怯。
他警觉到善婷微微瑟缩一下,突然想起了她曾经遭遇过的劫难。于是勉强自己放慢脚步,强忍住下身的欲火正考虑撤离时,她却环上他敏感的脖子。一声细弱的樱咛从她的唇际逸出,美妙得宛若天籁之音,把他仅存地理智消灭得一干二净。
两人之间的宿命缠绵,似乎成了他们注定的缘分。他无法抗拒她的魅力和柔情……
方善婷飘散着发,香汗淋漓地躺在这陌生的床上,窝在了他的怀里。
“在想些什么呢?”一个酣懒富磁性的音调在她耳边响起。亲密的男子正侧躺在她身旁,霸占她滑腻如丝的娇躯,食指优游在她地前胸画下好几道圆符。
方善婷羞涩地躲入他宽厚的胸膛,半响过后才昂起头来。睁着一双清澈明亮的眼,温言软语地问:“我们这样什么时候会有孩子……?”
长孙凛愣了一愣,他也想起了母亲曾经跟自己说过和方家谈地条件。看她那般急切的眼神。感情自己变成了方家传宗接代地工具啦?看来古代的性知识普及一点都没做到位,他虽然心情不爽。但也耐着心告诉她安全期与怀孕之间的关系。
“你什么时候是月事期?”长孙凛一本正经地问道。
“羞死人了,我不要听……”方善婷浑身火烫,尽管与他已是结体同床,然而她还是难以放开。
长孙凛则是温和地笑了笑,然而当他整理两人的被子避免寒风渗入之时,却是止住了笑容。他双目无意间瞟上了床单上红蕊般的落印,他能确定那是**的落红。回想起之前进入她身体之时,他能感觉到一些阻碍。而她的反应也是痛苦万分。
怎么可能会是这样的呢?她不是已经被“长孙凛”给强占了吗?难道那一切都没有发生吗?难道自己背了许久地黑锅?可是这不可能。这整个长安城都知道他这无赖强行奸污了她。
又或者是有什么其它地原因,只是自己不知道而已?
长孙凛紧紧盯着她,睫毛一瞬也不瞬,深邃眸光里不熄的火苗似乎在瞬间复燃。善婷被他看得羞红,热血从小脸一路直往脚底板窜。
“善婷……”长孙凛开口叫了她一声。
“恩……?”她羞涩的紧紧贴在他的怀里,只是鼻子哼着答应了一声。
“当初是我不好……”长孙凛正想着该怎么引导她说出当时的情形,却被她的小手给轻轻捂住了嘴巴。
“凛郎。我已经不记得那次事情。只知晓是已是嫁入长孙家,成为凛郎的妻子。那次……那次就当是上天赐予地缘分。”方善婷以为他是想向自己道歉。便羞涩着说出了她心中所想。
长孙凛就没有继续开口问下去,也不可能开口仔细询问当时地一切细节,尤其其中一个当事人还是“自己”。看来这事情还是得自己去查,不知娘知不知道其中发生了何事。
“善婷知道夫家还有一个单姐姐,知道她给凛郎诞下一个可爱的小女娃,还知道夫君尤其喜爱晴儿。善婷也想给夫君一个孩子……”方善婷即使壮着胆子诉说了自己地想法,也就放开心扉直诉她对他的爱意,简简单单的几句话,却是表达出一种最单纯的爱恋,让长孙凛听了甚是感动。
“等我一下。”长孙凛说完,起身跃下床,穿上衣服后往门外走去,不到一会儿,带了一条半温的毛巾挨近她身边。当得知她是第一次经历这种狂风暴雨,他觉得应该为她做一番服务。
她知道他打着什么主意后,惊恐地伸手想抢过毛巾。
长孙凛却不依她,将被褥掀起一角,大手轻溜上她圆翘坚挺的粉臀,灼热的唇赤柱同时发动攻势,从她的腰椎处一路往下吻,不顾她微弱的抗议,趁她翘起身子时,将她的玉体扳正,以毛巾温柔且体贴地清理她纯真的印记。
方善婷的身子猛烈颤抖,呼吸几近停止。她以为男女间交往最亲密时,也不过是云雨交欢之时,没想到,这样隔着一层毛巾任他抚触注视,却比那羞涩之时更亲密百倍。
尤其他一脸担忧、小心怕弄痛她的模样,让她猛觉得自己被他视为是一块无价之宝。
想到这点,善婷情不自禁地发颤,赫然发现原本慰借她刺疼处的毛巾已被他修长迷魂似的手所取代,一股曼妙的美好感觉在他纯熟的诱引与缠绵的织网下,慢慢地溜窜涌出,往她的欲望泉源集中,不过片刻,销魂的无力感驱散了所有的不适,即刻泛滥开来,她娇柔的身子无法自拔她随着他亲密的接触而抑扬。
他那双温柔的眼眸让她无法思考,只能落入他的温柔之翼下,晶莹的双眼,无助地望着他,以眼神对他倾诉爱的渴求。
他解去外衣,小心翼翼地与她再次结合为一体,怕弄疼她,还刻意收敛狂奔的冲动。她却不愿他有任何保留,较之之前更为主动,她要他撤尽一切理性的抑制,与她共同攀赴巫山云雨。
迷醉地缠绵过后,善婷倚着情郎汗水淋漓的热体,满足地闻着他独特迷人的男性气息。她像一只软弱无骨的懒猫,伸展着四肢,发出一声轻叹,卷缩进他结实壮硕的臂弯里,沉沉入睡。今夜,不再有噩梦……
晓色美妙,晴空万里。地上白雪晶莹,闪烁如白银一般,在朝阳中闪闪发光。
“无双姐姐,你年后一定要到长安来……”
慕容山庄大清早就派了马车过来接他们的小姐回家,方善婷见别离在即,眼睛已是泪眼迷离,她紧紧地握住了无双的手,似是不想别离。
慕容无双心中也是难过,但她不是一个容易掉眼泪的人,也只是轻轻揽着善婷纤弱的肩膀,强颜欢笑地打趣说道:“你们小夫妻都已是这般恩爱了,我去了不是自讨没趣?”
方善婷闻言顿时羞红了双颊,她赶紧捂住自己热烫烫的脸蛋,低声怨道:“姐姐怎把这话也说出来,这是羞死人了。”
无双看着这个妹妹这般女儿态,自然知道她已得到幸福,除了高兴之外,心中也莫名有些心酸。她环顾了四周,只见长孙况和罗子两人远远地伫立在一旁,留给姐妹俩一个悄悄话的空间,而其它两兄弟却是不见踪影。
“那登徒子呢?怎么昨夜欺负你之后,今日就不敢来见我了?”慕容无双故作轻松地问道。
善婷似乎还未从羞涩中解脱出来,玉面上还是红彤彤的,她羞涩地说道:“今儿下午我们也要往长安赶路,他早上要和冲大哥出去办些事情。我想无双姐姐每次见他总是不高兴,也就没要他及时回来。”
无双勉强地笑了笑,和善婷又说了几句话后,再和长孙况与杜罗子道了别,在婢女的扶持下,登上了马车。望着徐徐往后退的扬州古城,她轻轻地叹了一口气,自言自语地说道:“也罢,一切就让它成为秘密……”
时已腊月,北方的大地纷飞着如絮的雪花。如鹅毛的雪花缓缓而降,把大地染成一片无边的白色,美丽极了。长孙凛一行人由扬州出发,越过淮南道,经过谯州,再北拐至许州。之后,再折西往长安前行。
入夜时分,长孙兄弟赶了一段的路,甚觉疲倦,便在许州附近的大南镇投宿一家客栈,
万家***,人们麇集,黑夜已取代了白天,天际几许繁星正与一轮圆月争辉,一闪一闪的。来安客栈,分成上下两层楼,但见此时灯光耀眼,人影繁织,坐无虚席,正是生意鼎盛的时候。
这来安客栈二楼两带琵琶栏杆的外边,都是厢房。厢房内的环境被店主人布置得精致典雅,满堂四景,诗画挂墙,一看就知道是专门为有钱的客人设置的。
这东厢房的第一间里,长孙家兄弟三人外带两个女眷,正围成一桌吃饭喝酒,好不热闹。长孙况正默默的斟上一杯松花酒,仰首而尽,然后轻举象牙箸,挟了一块羊肉嚼着,只是神态气色似乎没有两个兄弟那样兴奋热烈。那是自然,毕竟三兄弟就他一人孤身单个,心情失落也是难免的。
坐在老二旁边的长孙凛则是拿起酒壶,又斟满了一杯,轻呷了一口,舔了舔唇角,似是意犹未尽,一仰脖子,一杯酒已然一滴未剩。他似乎饮了不少的酒,双颊微现酡红。而长孙冲和杜罗子夫妻俩则是你给我夹一筷子菜,我给你倒一杯酒,亲密之态唯恐无人不知。
方善婷毕竟是女儿家,自是比其他两个大男人敏感多了。她见自家夫君喝起酒来就没有平日那般细心,便伸手按住他正欲举起的酒杯,然后悄悄地对他使了个眼色,意思是让他注意况二哥的神色。
长孙凛下意识地看了看长孙况,只见他倚着窗子。一双星眸射得很远很远,似是在凝视一轮皎好的明月,又似是什么都没有看,怔怔的发愣。见老二这一番失魂落魄的表情,那是典型的失恋型患得患失症。
正当长孙况欲把手中杯子的酒一饮而尽,长孙凛却是伸手拦住了他道:“抽刀断水水更流,举杯浇愁愁更愁。二哥,若是今儿咱兄弟高兴,你喝得大罪我也不管。只是这会儿你这般愁苦模样,糟蹋这酒我可不乐意。”
尽管客栈人多嘈杂,然而在厢房里有木墙隔着。长孙凛地声音也是朗朗入耳。然而他话音刚落,厢房内立马安静下来。长孙况是举着酒杯呆愣地看着他;方善婷的眼神是情意绵绵。勾人心魂;而老大夫妇则是互相交叉着筷子。四人宛若被神定时了一般,足足静止了数秒钟。
长孙凛为这几位的莫名态度是摸不着头脑,他疑惑地问道:“不是吗?难道我哪里说错了?”
书呆子长孙况则是猛地将酒杯放下,拍了拍双手,哈哈大笑数声,拍着老三的肩膀说道:“三弟果然是金童下凡,抽刀断水水更流,举杯浇愁愁更愁。这话说得是精彩绝妙。妙!”
长孙凛这才想到李白这首诗句要在一百多年后才能出现,他无奈地耸了耸肩膀。这后人引用前人的名言警句本来就是一个习惯,若是谁不知晓一两句那还不成了大文盲了。只是他这一时间错乱以后,自己就难免成为大诗豪了。
“你大哥还总说三弟是不学无术,就凭三弟这随意一句话,也胜过国子学里的先生无数。”杜罗子也开口称赞道,还不忘了白长孙冲一眼。似在责备他之前所说的假话。
长孙冲无辜极了。他冲着老二大喊冤枉道:“二弟,你可以出来作证。当年老三不就是一个混世魔王,平日里除了在外和杨温两家公子鬼混,何曾上过学府。只是这老天爷实在太偏心了,三兄弟中就他模样长得最俊,还让他不学无术反成材。面对着你这老天宠儿,我这个做大哥的也不得不服啊。”
长孙冲摇头晃脑地开玩笑似地抱怨了一番,末了还不正经地对长孙况说了一句:“老二,你得赶紧对无双妹子先下手为强,若是我晚些动手,怕是连罗子都成老三的了……哎呀,夫人我错了,您大人有大量行行好……”
话音刚落,他便露出了龇牙咧嘴地表情,原来杜罗子随着长孙冲的身体逐渐康复,她的母老虎本性也逐渐显露无疑。这会儿小手已经利用桌子做障,在他那腰上最多肉地地方实施玉爪神功,将长孙冲遗传自其父的妻管严显露无疑。
长孙凛这回也坐回到座位上,善婷一直望着他地眼神缠绵热烈直把他的骨头都酥软了。这也难怪的,两人本是新婚燕尔难舍难分之际,这会儿再让饱读诗书的她看到自己夫君文采飞扬的一面,那种迷恋爱慕之情更是难以抑制地泄溢出来。她趁其他人不注意,羞红着脸颊将自己的小手往爱郎手上一放,两人就在私底下亲昵起来。
长孙况见眼前两对新人鲽鲽情深的模样,再想到无双临走之时对自己不冷不淡的态度,而长孙冲地话语更是刺激他地失落。便不由地叹了一口气说道:
“大哥,你和嫂子怎么和我比呢?无双对我一直是若即若离的。前些日子我与她还能说说话,自她从县回来之后,则是连话也都说不上几句了。”
善婷则是与无双最为亲近,见大伯这般抱怨,她也不免开口为姐姐说几句话,也顺便安慰长孙况:“况二哥,你想想无双自县回扬州不过就一日多时间,且她身子骨尚未痊愈,哪有力气和精神去理睬外事?二哥稍安勿躁,待年后我已邀请无双姐姐到长安做客,那会儿你想与她说多少话都成。”
长孙冲也是出言相劝着道:“对,现在三弟与无双妹子的过节已经消除,娘以前也是习武之人,对她这个媳妇自是只有喜欢的份。到时候就让娘为你提上这门亲事,咱娘亲连两仪殿都敢闯,还怕他慕容山庄不同意?”
长孙凛想到母亲在皇帝大臣面前依然是面不改色,护犊心切的样子,便也跟着说道:“对对对,有咱家娘亲出马,二哥你也就别在一边愁眉苦脸的了,回去大过年的你该高高兴兴地。”
长孙况被大家你一言我一句地,倒是心中有了几分安心。他则是正儿八经地对方善婷说道:“三弟妹,此事那就拜托你了。娘亲那里我倒不怕她不帮忙,只是这婚姻大事本来要两情相悦,夫妻才能相亲相爱。若是抬出咱长孙家的名头,让无双嫁入咱家,我倒是不甚愿意。”
长孙凛则是揽住了善婷地纤细腰肢,得意洋洋地说道:“老二你也想得太多,善婷不也是娘出马给带回咱家的媳妇,你看如今我俩不也是两情相悦,相亲相爱?”善婷听见情郎这般口无遮拦地,顿时羞涩地无处可藏,只得连连用粉拳略作惩罚,只是她娇弱无力更像是撒娇。
“对对对,二弟你也别这般女儿态了。要知道咱们娘亲无所不可,无所不能,万一你真搞不定无双,那就让咱娘亲出门,过不了一年咱家准再添一大胖小子。”长孙冲也喝了不少酒,也跟着老三说起浑话。
说完三兄弟相视一眼,更是哈哈大笑,在这个寒冷的冬日里,当想到娘亲时他们不免心中涌上一丝融融的温暖。而远在长安忙着过年事宜的窦凤,这会儿正麻利地指挥着下人搬上搬下,却是连连打了好几个喷嚏,她望了长孙无忌一眼,心里便是嘀咕着是那个臭小子在外面叨念自己。
他们五人填饱肚子,洗沐完毕,便要了三间上房休息去了。当然,只有长孙况独处一室。长孙凛和方善婷两人为了恢复疲劳,心知明日还有路程要赶,也相拥而睡……
“当当当……邦邦邦……”
远处轻轻传来报时的铜锣声以及梆子声,是三更天了。
长孙凛迷迷糊糊地醒了过来,他闭了闭眼,咕动了一下喉头,感到喉中有些干涩,侧了一下仰卧的身子,伸出右手朝小几上的茶壶摸去……
这时一阵细碎的脚步声忽地至他所睡的客房前停了下来,紧接着是数声轻微的敲门声。
长孙凛这时将善婷紧紧贴着自己柔软的身子往里推了一推,然后披上衣裳去小心开了门。
藉着微弱的灯光,仍可清楚的看清来人。
但见来者戴皂荚巾,穿黑色劲装的彪形大汉,长孙凛一眼就认出对方是谁,他笑着问道:“胡兄,你怎么在这里?”
“这大南镇离汝州不到两时辰的脚程,我听闻三郎自江南归来,自是要在此等候,邀请你这单家女婿到家中做客一趟。”来人正是之前曾送给长孙凛一壶酒的胡忠,他也是憨厚地笑了笑,态度相当诚恳。
“胡兄之热心让在下甚为感激,只是不知胡兄是如何知道我们的行程?”长孙凛正疑惑自己的行程是如何曝光的,毕竟他们这次只是一家人同行,他之前带去的士兵们都还留在江南道各地执行任务。
“抽刀断水水更流,举杯浇愁愁更愁,三郎既能说出这一绝言妙句,怎能想不到为什么呢?”胡忠笑着说道。
长孙凛沉吟一番,虽然他们的行踪也不算什么秘密,但也只有扬州官署和家里人知道他们的确切行程,扬州那边离这里太远了,也就是说是……长孙凛便笑了笑说道:“如此说来,是外姑曾到长安去探望了她的小外孙?”
“三郎果然是我们单家女婿,胡某深夜来此,只是想请三郎到家中一聚。我们义庄就在这城郊不远处的大南山,约莫一个时辰即可来回。”
长孙凛想到怜卿和自己在一起,连孩子都生下来了,而他还没有给她一个婚姻仪式。虽说他这个现代人也不在乎这个,但是岳母家也总要去一趟看看,也便点头同意了。
“凛郎……凛郎……”,这时屋里传来了善婷慌乱的声音,长孙凛知道她可能醒来见不着自己,便拱手道:“胡兄请在楼下稍后片刻,在下跟内子交代几句这就下去。”
胡忠也是露出了一副明白的表情,嘿嘿地笑了两声,神色揶揄地说道:“三郎不愧是风流男儿。这家中放一个,路上带一个,日子倒是过得逍遥潇洒。”说完他便拱拱手,转身先行离开。
长孙凛关上房门后回到床沿,见善婷已是穿上小衣下床去找他,便赶紧将她一把抱回床上说道:“这么冷的天你穿这般单薄,怎能下床乱走呢?”
方善婷将她柔软馨香的身子紧紧偎着他,娇嗔地说道:“我一起床就不见你在身旁,心中自是焦急。怎能耐得住心守在床上?”说完两只粉臂紧紧抱着长孙凛,生怕他又像刚才那般找不着了。
长孙凛恍然的笑了一声,柔情体贴的替她盖好被子。刮了刮她的小琼鼻,柔声地说道:“你这小妮子。适才我出去小解之时碰到了一位旧友,与他寒暄了几句。善婷你再睡一会儿,我去让大嫂过来陪你……”
“你要去哪儿?我……也要和你一起……”方善婷闻言知道他有事要出去,更是急急地说道。碧玉破瓜的小娘子是最喜欢黏着丈夫地,方善婷就算情况有所不同,但她也不例外。
长孙凛感受到她浓浓的深情,心弦不由颤动了一下,他俯下身子吻住了她的小嘴。方善婷也红着香腮。主动凑上温润的红唇。两人如胶似漆一番后。长孙凛则还是坚持让她留在客栈里,原因是他这回是要前去拜访单怜卿的娘家。方善婷知道详情后也是撅着红唇,眼巴巴地让他离开了。
黎明时分,曙光已见,月挂西山,宿鸟出林,野外冷风吹来。寒意更盛。
长孙凛在胡忠的带领下。七拐八拐地来到了大南山山坳的一个村庄。月白风清,原野和树林仿佛都蒙上了一层白色的新衣。黎明时分到此一游感觉也不错。
单家庄一看上去倒像是一个普通的村庄,据胡忠介绍,这个村庄是单爱莲利用单雄信当年遗留下来地遗产购置房屋田地,安置一些因战乱而无家可归的
百姓,一直生活在此处。当然有些东西胡忠是不会说的,比如说这山庄里还有一些诸如窦建德、李密等起义军地后代,或者是支持李建成的一些遗老们。总之一切有可能反唐地势力,到单家庄来都将受到欢迎。
村子已经笼罩在黎明的暗暝中,漂浮着一种说不上是烟火还是泥土的气息。两三辆牛车打这里经过,咕噜咕噜的空车声,忽而低下去,忽而又搞起来。
铁匠铺的门前站着两匹驮马,在它们的黑影旁边有两三个身着灰色布袄的村民,正在悄悄地谈着什么话。铁砧上放着烧得通红的马蹄铁,火花冲破了黎明地黑暗,几乎一直飞到泥土路中。正在说话地人们不知怎的突然笑了起来。月亮已经渐渐沉下了这一排家屋后面那些高大的橡树梢头,连日的大雪把一排屋顶染得一片雪白。
耕牛的哞哞声连在路上也能听得见,远远地可以听到更鼓声当当地打了五下。村里的大部分人家五更就起床了,这个时候处于一种封建小农经济的朝代,然而单家庄却是以一种类似文化大革命时地大锅饭。
庄里地每个人都能领到自己的一份口粮、衣料甚至丧葬婚嫁费用,而他们也得贡献出自己地劳动力。因此他们的生活是能得到保障的,需要自己创收的主要是零用钱。如果要提高生活水平,单单是靠庄里给予是远远不够的。然而单家庄村民也不用像其他人那样为柴米油盐发愁,生活上算过得去。
所以在长孙凛看来,这个平静的山庄给人的感觉是很祥和安宁的,诸如低水平的福利小社会。若是没有那些所谓的家仇,这里可以堪称是桃花源。更何况此处还是他最爱的女人小时候成长的地方。
两人又约摸向前走了数百步,没作停歇,拐入一岔道向西走去,天亮时,隐约见得前面有一农舍,零星听得几声犬吠,
“三郎,请往这边走,前头就是我家所在。”胡忠做了个“请”的手势,让长孙凛先往前走。胡忠的家是一个很普通的小农舍,门前蹲着一只一只眼睛的黄皮狗,屋里面还隐约听见孩童悦耳的脆声。
“娘,爹什么时候回来啊?”走进房舍的时候,只听见一个孩子奶声奶气地向母亲撒娇道。
“你爹说出去接一个客人,待会儿就回来了。”
“今日家里有客人来吗?”正在这时,只听见门扉嘎吱一响,长孙凛随着胡忠后面走入了他家,屋内的火盆里的炭火已经被烧得旺盛,尽管冷气也随着开门溜进一些,但依然是相对暖和。
只见一位身着粗布衣裳的中年妇人匆匆走了出来迎客,而在她身后跟着一个扎着总角的虎头虎脑的儿童,侧着小脑袋睁大着眼睛从门边往外屋看,甚是可爱。长孙凛看着这小家伙觉得好笑,正所谓“儿童不惯见车马,走入芦花深处藏”。平常家庭的孩子们没见过世面,一般都较为胆小腼腆,然而这却显出孩子的天然的心性和淳朴。
“这位……这位是单家的姑爷吧?您请坐,赶紧坐……”胡忠媳妇也是一个普通农妇,这是慌里慌张地给长孙凛擦拭了一张矮凳,放在火盆边上,连忙邀请他坐下。“这屋里的环境不太好,只好请您将就将就……”
长孙凛见胡大嫂又转身去为自己倒茶,笑着说道:“嫂子,没关系的,大家都是自己人,你不用太客气。“
胡忠则是一把将长孙凛摁到板凳上,豪爽地说道:“今日既然三郎来到家中,咱们都是好酒之人,就让你嫂子做两个小菜,你我二人今日喝个痛快!你等等,我去去就来。”说完他便往里屋走去。
长孙凛则是坐在火炉旁,无聊之余打量了这屋内的环境。窒内摆置得非常
简单,一个矮柜,一张桌子,一只木几。几上放着一个瓷制的茶壶,简单得不能再简单。就此之外,就是一些已经晒干的农产品,屋子里有一股浓浓的腌肉的味道。
这样的光景倒是出乎长孙凛的意料之外。虽说怜卿不像世家闺女那般娇生惯养,但与她生活一段时间之后,以她的谈吐的气质,在长孙凛的想象当中,单家庄应该是一个大宅院,而并非像这样的简单朴素,甚至说得不好听就是简陋。其实他只知其一不知其二,怜卿自小就被送去培养,目的是使其成为“能使君王不早朝”的红颜祸水。小家碧玉的女子自是无法入皇帝的眼光,为此单爱莲可以说是费尽了苦心,可千算万算她就是没想到长孙凛的出现。
“你去……”
“你去……”
长孙凛正发着呆呢,却听见里屋两个孩子在交头接耳的童稚声。他扭过头一看,却是见一大一小两个孩子正在望着自己。除了刚才见到的小男孩以外,还有一个五六岁的小女童,长得娇小可爱。他听两姐弟推三推四地,似乎想找自己有什么事情,便笑着挥了挥手,让他们都过来。
两个小家伙先是见自己推搡被客人见了,顿时呀地叫了一声,腼腆地躲了起来。小女娃还用粉嫩的双手捂住了红扑扑的小脸蛋,从指缝中偷偷观望外屋的动静。见那个好看的大哥哥笑着对自己招手,想到阿娘教过自己的待客之道,便低垂着脸走了过去。
“哥哥……”小女孩走了出来,怯生生地叫了一声。她大约和坐着的长孙凛这般高,闪着黑白分明的眸子,在她身后还跟着她的小弟弟。
长孙凛见这个女娃娃的头发高高束起,用红色的彩带在顶上打一个发髻,那模样像是一个活的布娃娃,惹人爱极了。长孙凛想起家中的小晴儿,心中父爱泛滥,便一把将两个孩子抱在膝上,在小妹妹红得像苹果的脸蛋亲了一下。
“哥哥……”小妞儿被他这般亲热地抱住,心中的怯懦也就消散了许多娇甜可人至极的叫了一声。而那小虎头则还是硬邦邦地坐在他的膝盖上,一双警惕的大眼睛直溜溜地望着他,似乎还没放下孩子天生的防线。
长孙凛不禁莞尔一笑地问道:“你们两姐弟适才有什么事情要跟哥哥说的?”
“哥哥,娘说你是怜卿姐姐的姑爷,那怜卿姐姐是不是现在住在你家里呢?”小姑娘眨巴着一双大眼睛望着长孙凛,期待着他的回答。小男孩也忙不迭地点着小脑袋,呆呆地看着,似乎也急切地想知道答案。
“那是自然,你怜卿姐姐不但住在我家里。而且她现在还做了娘亲,你们也有了一个小妹妹。”长孙凛想到在家中的妻儿,心中更是洋溢着一股融融的温情。
孰知他这话一出,小男孩顿时便是扁着红润地小嘴,两眼一红,泫然欲泪地叫道:“姐姐有小妹妹了,姐姐不回来看我们了……”小女孩也是垂下小脸,一副失落的表情。
长孙凛看着这对可爱的姐弟俩,想到怜卿平日里别说自家女儿。就连妹妹小滢儿,她每次见到也要抱上亲几回。想必这两个孩子也被她当做心肝宝贝,想到此他眼中射出一股慈兄般的眼光。笑着说道:“姐姐现在要带小妹妹,自是不会回来。可是哥哥现在替姐姐回来看你们啊。”
说完他从怀里掏了掏,掏出两个在旅途中无聊给削成的小木偶,本来是答应给善婷做的,现在看来给两个孩子似乎更合适一些。小孩子们向来都是有奶便是娘,加上长孙凛刻的是现代动漫的唐老鸭和米老鼠,表情模样栩栩如生,较之这个朝代的千篇一律地阿狗阿猫倒有几分新鲜,两个孩子拿着手中的木偶是爱不释手。
男娃儿年纪尚小。玩着玩着就不记得怜卿姐姐这回事儿。而小女孩则是一边玩一边侧着脑袋,娇憨地问道:“哥哥。怜卿姐姐是不是和你一起住在长安?长安是什么样的?跟许州一样热闹吗?”
这山里人家地孩子自是没去过多远的地方,最远也不过是跟着爹娘到许州地集市上,在她看来许州已是一个相当热闹的地方了。长孙凛听着那天真无邪的话音,不禁感到好笑,他刮着她的小鼻头,笑着道:“长安比许州可是热闹多了,那里有各种各样的小玩意。好吃的小食。还有许许多多从番邦过来的胡人。这些人长得可跟咱汉人不太一样,有的眼睛是绿色或蓝色。有地鼻子长得跟老鹰鼻子似地,还有的会吹着笛子让大蛇舞动……”
两个小家伙都仰起小脸,眼睛一眨不眨地直盯着长孙凛,似乎已经被他所说的长安稀奇古怪的事物给吸引住了。这时胡大嫂捧着一碗茶水和一篮桔子走了进来,见两个孩子这般不认生地坐在客人的腿上,赶忙训斥地说道:“大妞,水娃,你们两个怎能坐在哥哥腿上,赶紧下来!”
“不嘛,娘,我要留在这里和哥哥一起玩儿。”女娃娃不依的扭着腰,撅着红嘟嘟的小嘴,可爱至极地撒着娇。
胡大嫂俯下螓首,笑着哄道:“乖,听话,不然娘不喜欢你了。”
小姑娘万分不愿地点了——下头,朝长孙凛笑着说道:“哥哥,等我长大了,你带我去长安看怜卿姐姐,好不好?”
长孙凛轻笑着回道:“小妹妹,一定。”小姑娘这才带着天真的笑容,牵着小弟弟地手,蹦跳出门外。
胡大嫂这才走过来,抱歉地笑着对长孙凛说道:“长孙公子可别见怪,我们这乡下人家,娃娃们都不太懂事……”说着她手里一边搅动着茶叶,为他沏上茶水。
长孙凛赶紧起身接过了递过来的茶杯,笑着说道:“大嫂,怜卿是我的媳妇,我们夫妻同为一人。这单家庄既是她的家,那也就是我的家,你就不要那么客气,就跟胡大哥一样称我为三郎好了。”
说完两人还客套了几句,然后长孙凛的名份就算是定下来了。说来也奇怪,大凡人在去了别人家后,本身个性相投的两人便会感觉更亲密些。这不,长孙凛之前还“胡兄”“胡兄”那般客气,这会儿就改口称之为胡大哥了。
这会儿胡忠也捧着两个大海碗的菜走了进来,顿时整个屋子里的咸鱼味被冲淡了,而飘逸着一股饭菜的香味。胡大嫂赶紧将屋内唯一的桌子挪到了火炉旁,长孙凛正要过去帮忙,胡忠却是连忙阻止说道:“三郎你就坐在那儿,这些事就得她们娘们家给做的,你是咱家的客人,这些事情哪能劳你帮忙,这不是让人看笑话吗?”
长孙凛却还是伸手过去将那桌子给移了过来,笑着说道:“胡大哥,我之前已经跟嫂子说过了,既然我是单家的姑爷,到这里大家都不用这般客气,不然我可就嫌你们生疏了。”
“好!你这兄弟就是爽快,没有那些京城来人那般臭脾气。”
胡忠将那两碗菜放到了桌子上,只见一个碗盛着的是飘着清谈香味的炖菜,仔细看里边蘑菇白菜烟笋咸鱼,一看就知道就典型的农家菜。而另一碗则是香喷喷的爆炒羊肉,可口的香气绕屋脊,让人不禁胃口大开。
胡大嫂再上来几个小菜后,主客两人便是面对面坐在了餐桌上。虽说是大清早的,长孙凛走了一段长路,加上天寒身冷,这会儿也是饿了。胡忠从矮柜里捧出一坛酒来,往长孙凛身前的空碗倒满,然后又往自己的碗里倒上,双手捧着碗对长孙凛敬酒道:“三郎,在下有礼了,请满饮这碗。”说着,将酒一饮而尽。
长孙凛见对方这般豪爽,这下也不推辞,仰起脖子来也将这酒给干完。然后笑着赞道:“大哥所酿之酒果然酒如其人,醇香厉咧,酒劲十足。”
胡忠则是哈哈大笑着说道:“三郎有所不知,怜卿这丫头别看她长得纤纤细弱的,可酒量却是甚好。我这酒年年都得给她喝掉好几坛。”
长孙凛则是讶然,怜卿自从和自己在一起却从未喝过酒,看来自己对这位夫人的了解还是不够的。不过他想想也就释然,要知道怜卿跟他没多久后就珠胎暗结。而后长孙凛还给她教过一些孕妇保健知识,她这个做娘的即便是平日里有什么爱好,只要是对宝宝产生不良影响的,自然也都会一一收敛。
胡忠也是动作快捷地往两个碗里倒满,然后又是捧碗再敬酒道:“三郎,这碗是我胡忠敬你的,虽说咱们兵贼两家,但若不是多得你关照,怜卿或是单家庄都有灭顶之灾。”
长孙凛听了他的话后,自是知道对方的意思,不动声色地将碗捧起来小嘬一口,然后放下碗来说道:“单家庄上回所做之事,之所以未曾被抖露出来,那是因为有突厥替你们给挡下来。幸得我唐军兵强马壮,颠覆了突厥国土。只是叛国事贼之事,乃是本末倒置,即便是有多大的仇恨,若是酿成大祸,想必你们的先人九泉之下也不得心安。”
胡忠似乎被长孙凛一句话给说堵了嘴,一下子有些恼了,一张黑脸涨得像猪肝一般,一脸忿忿地说道:“兄弟你有所不知,按理来说我们乃是大隋的子民,只是那隋炀帝弑父称帝,横征暴敛,苦及百姓,蒲山郡王李公这才起义造反。当年李渊晋阳起兵,也还曾写信给我李公称臣。只是他李唐得天下后,先是毁弃前言,而后连连杀害我瓦岗军的李公单公,李世民更是弑兄逼父,这李唐就没一个好人。我单家庄不过是想借助外力为先父先祖报仇,这国乃是他李唐的国,并非我单家庄的国”
长孙凛看对方这般激烈的反应,也知道这段历史积怨已深,是无法从中调解的。他皱着眉头看着胡忠说道:“为人子女,为父报仇雪恨这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只是胡大哥我想问你,我朔西坡三百名士兵是何时与单家有杀父之仇?!我汉人百姓又何曾与你单家有杀父之仇?!若是你单家庄抱了这一仇恨,而突厥却因此而叩关进入,这无缚鸡之力的百姓将如何抵挡?难道单家庄有退敌之力?”
虽说文人学士相对来说思想行为有些迂腐,然而他们却是能比武夫多一些大局观或者民族气节。而单家庄的大多数瓦岗后人大多都是继承了先人的绿林性格,只是想到要利用突厥颠覆李唐皇权,而他们则像在隋朝末年那样起义造反。只是在这种刻舟求剑的思想下指导的行动,最终的结果只可能是以失败而告终。
“你……我……”胡忠被他这般连续发问给问得气势也就下来了,他叹了一口气坐了下来,然后默默地为自己倒上一碗酒,猛地喝完后,然后请长孙凛吃菜,完全没有气势地说道:“此事由于间中有奸人从中作梗,我们也考虑有失。咱们先不说这个了,三郎请吃菜。待会儿我带你去见一个人。”
长孙凛疑惑地看了胡忠一眼,见他没有继续说下去,似乎要保持那人的神秘性,他也就不便多问。冷场些许后,在双方的刻意营造下,餐桌上的气氛又恢复了原先的和气。本来两人就没有什么私人恩怨,更谈不上深仇大恨,只是大家立场不同,可以说是各自为主吧。只是长孙凛的“主”怕是定义相当模糊。
吃饱喝足后,长孙凛便随着胡忠走出了他家,沿着一条坡度缓和地深谷。一直往上走着。晴日照耀,积雪消融。一路上所看到的,都是一排排的农舍。周围是整堆整堆裹着银装的干草。
时或有老人家牵着流着鼻涕的小孙子的手到这里徜徉,时或是垂发扎成两小髻的小脑袋们从冰冷的干草里钻出来,手里抱着晃着鸡冠的母鸡,在干草里寻着种种小虫。圆脸地**则是从篱笆里探出头来,看到孩子们在干草上嬉闹,露出了笑脸。而一个老妇则是伸出粗壮的胳膊,从井里提上一只湿淋淋的大桶。水桶在绳子上抖动着、摇晃着。滴下一滴滴闪光地水珠。
沿着山谷继续前行,几番周折后,但见一处显然是一口深邃的山洞,望着临时搭造地木门,猜想这口山洞一定还有很多岔道。果然走进去后便也是走了不少弯道,一阵阵浓深的湿气袭上长孙凛的鼻尖。这洞内顶壁约一丈来高,两旁宽约九尺不到。两壁并没有长上苔草。显然部分是人工开拓加宽的。此外,壁下插着两支燃烧松子油的火把。给予这黝黑的山洞增添一点光亮。
走到山洞尽头,长孙凛却是看到一个熟悉的人——他的岳母单爱莲。只是这时地她却没有上回见到地那般神采奕奕,而是脸色苍白地躺在了竹床之上。气色虚弱,两眼无神。而在她身旁有一个妇人正把一叶奇形怪状而且隐隐传来一阵呕人之气的药草,撕成片片,然后揉成糜烂,为她手上的伤处敷上草药。
单爱莲皱着眉头,猛地一阵割心之痛由伤口处陡然传来。她痛苦的张口,几乎要忍不住的嘶出声音来。却见到长孙凛二人,便是忍着身上的伤痛,微微喘了一下息,沉声接着说道:“胡忠,你怎把他给带过来了?”
胡忠则是慌忙地上前解释道:“嫂子,此事需要三郎照应,夫人向来知道我胡忠口拙愚笨,怕是很难说清楚,只得请三郎到此与嫂子细谈。”
长孙凛则是暗自奇怪,据怜卿所说这个外母的武功高深,一般人怕是难以近她身,究竟何人这般厉害?能将她伤得如此之重?既然她是晴儿地外婆,他也不可能对此不闻不问,便上前附身关切地问候道:“前……外母为何这般光景,究竟是出了什么事情?”
单爱莲似乎伤得不轻,斗大地汗珠已在他额角上滴淌着,汗落如雨。她看了长孙凛一眼,蹙着眉头哼了一声,叹了一口气后缓慢地说道:“这些事情是你处理不了的,既然你已经到此,老身也就厚颜想求你一件事情……”
“外母请说,客套话就省却好了。”长孙凛听她地语气没有了以往的犀利,便是知道单家庄也许发生了大事情。
“我女怜卿,既已为你长孙家育有一女,望你日后能好好对她,不得让她流离失所,无依无靠……”单爱莲依然皱着眉头,忍着痛苦颤声说道。
“那是自然,怜卿……”长孙凛甚是好奇,虽说单爱莲看来伤势严重,但也不至于到说出如此托付的话语。
单爱莲则是没有给他说下去的机会,提高嗓门说道:“此事你身为她夫君,自是应该做的,老身只是想提醒你一句。”她顿了顿后继续说道:“这单家庄约莫两百多户人家,自隋末战乱后就一直在此居住多年,一直均是安分守己,勤劳垦作。大多数人皆不曾参与我单家义士的行动,老身希望若是将来单家庄出了祸事,望你能对这些平民百姓有个照应。”
长孙凛低头沉吟一番,他倒也渐渐地理出了头绪,单爱莲这回而恐怕不是劫大炮那么简单。单爱莲看他眼眸闪亮,神色变幻无常,也知道他大概能猜出些什么,便是强颜欢笑地说道:“怜卿虽然没有按照我的意思走下去,但是她为单家找来一个好女婿,你在江南的所作所为,已是传遍了大江南北。老身相信我单家祖祖辈辈也感欣慰,希望你能以慈悲为怀,这也是老身这辈子唯一厚颜求人之事。”
长孙凛看了她那或许是因为伤势而显得有几分苍老的脸,心头像是被一块石头压得沉甸甸的,他茫然地点点头,然后又抬头问道:“怜卿知道你的伤势吗?”
“此事万万不可告知她,这孩子虽然在你面前显得柔弱顺从,实则她的性子也是倔强执拗。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老身只希望她下半辈子也和现在这样:安安乐乐、无忧无虑。上一代的怨恨,就到老身此处止住吧……”
单爱莲说完后整个脸似乎都黯淡下来,她一个女人这后半辈子忙忙碌碌,咬牙坚持,就是为了心中的深仇大恨。然而随着岁月流逝,眼看着报仇雪恨的可能性越发渺茫,怎能不让她愈发痛苦、愈发焦虑……
离开单家庄后,长孙凛骑上租用的马匹,一直是信马由缰地往客栈走着。山岭上白云飘飞,江边处白雪皑皑,满目都是北方冬日里冷落萧条的景象。今日这单家庄一行,倒消散了他回家的兴奋,心中增添了无限的怅惘。对于人类而言,太多太多理不清的纠结,太多太多人生的矛盾,让人感到自己的渺小。这种感觉是绝对让人感到消极的,尽管人们会从其他地方找到积极的情绪,比如说——爱情。
当长孙凛回到客栈时,他远远就望见了方善婷正顶着严寒站在大门口四处翘首盼望,白嫩晶莹的小脸此时也被寒风吹得通红,她的小手袖在两边袖子里,莲足使劲跺着意图用行动驱赶冰冷。然而她身后相对来说较为暖和的客栈大堂,却没有吸引她进去取暖。
“夫……凛弟,你回来了!”方善婷一眼就看到了那期盼已久的身影,她惊喜地叫了一声,却又将那脱口而出的称呼给收住改了口。毕竟两人尚未成亲,她在床第之间的称呼却还是羞于在大庭广众说出
长孙凛滑鞍下马后,将马交由客栈小二打理。见到善婷这般模样,他刚才郁闷的情绪暂时被置于脑后,而是走过来牵着她的小手,走进客栈说道:“这么冷的天,你怎么不在里面暖和,非要跑出来等呢?”
善婷浅浅笑了笑,却是没有说话。相对于长孙凛的其他女人而言,她是受过传统的女德教育最多的女子,自是把夫君当成内心中的天地。
在与老大老二会合后,长孙凛一行人又坐上马车,启程前往长安奔去……
大年二十九,新年将至,长安城里到处洋溢着要过年的喜庆,家家户户都在打扫家屋和准备年货。人人脸上都开始展露出喜庆的气氛,毕竟今年又是一个丰收年。
前几天长安下起了一场罕见的大雪,满天纷飞的雪花如柳絮般飘飘洒洒,一直下了三天三夜,直到今日才见消停。然而雪积在地上足足有几尺深,树上凝结着晶莹的冰花,屋檐下挂上了长长的冰柱,把本来壮观雄丽的长安城装饰得洁白静雅,这倒是给新的一年添上了瑞雪兆丰年的预兆。
尽管是事事顺心、吉祥如意,然而长安城的百姓也察觉这几日守城的士兵检查得相当严格。自皇城到城门,隔不远放一个哨位,尤其是皇宫一条街上一直到承天门,已是五步一岗十步一哨,随处都可见皇家锦衣缇骑,提刀持枪地巡游城内。然而也未见有任何大事的告示贴出,因此百姓们虽也有所不安,但也未到达风声鹤唳草木皆兵的地步。
左千牛卫贺兰楚石这一年可以说是顺风顺水,尽管其兄贺兰越石与一年前因病去世,然而兄长在世之时为其与侯家订下了媒妁之约,年前娶了侯家小姐后,他在禁军中的地位则是芝麻开花节节高。虽说千牛卫不过是一个小官,但是凭借着外父陈国公侯君集的地位,他与当今的太子殿下结下交情,相信待日后太子南面称尊,他贺兰楚石将来也必定会出将入相,光宗耀祖。
每当一想到这些,贺兰楚石就开始飘飘然起来,每次看到自己的同僚,尽管军阶乃是一样的,可他就是觉得自己比他们高上一等。而面对那些平民百姓,他更是有一种高高在上的优越感。总是幻想着将来自己有一天成为了今日的长孙无忌或者房玄龄,这些人恐怕都要向自己卑躬屈膝的谄媚。
只是离那日子还有一段时间。他贺兰楚石现在还需要在城里执行任务。据说前些日子皇上出城前往献陵昭陵拜祭之时,被一群武艺高强的逆贼刺杀。尽管宫中侍卫拼命护驾之下,那些刺客损伤惨重,但还是有几位刺客负伤逃离。而龙体受惊的皇上则是圣颜大怒,在各地布下天罗地网,秘密搜查刺客行踪。因此尽管将近新年,他们这些京城禁卫也不能好好休息,每日加班加点地严查城内进出人口车辆,以防再次出现诸如情况。
贺兰楚石一想到这里他就心情不爽。听说太子召集各位赵节杜荷等人,在东宫模仿胡人在野外烤肉聚餐,若是他今日也能在场。那可是一个与殿下增长交情的好机会。
心情不爽地贺兰楚石在工作时总是带着一点不良情绪,刚才就有几个百姓被他无辜推搡训斥了一番。然而这会儿走过的马车中人他是不敢得罪的。虽说侯家与长孙家没有什么交情,但长孙冲这位赵国公府上的嫡长子,以前还做过他的上司宗正少卿,因此贺兰楚石一眼就认出了车里探出头来的贵公子就是长孙冲。
他便立马命令士兵允许通行,然后毕恭毕敬地将送马车入城。只是当那马车走远一户,贺兰楚石见其他士兵都在忙碌,便是呸地往地上吐了一口痰,暗骂道:不就是靠你老子当年运气好攀上了当今皇上。还不是被自家兄弟给抢了媳妇。”
正当贺兰楚石正阿Q式地嘲讽长孙冲。却见一个十来岁的半大男孩骑着一头小马驹,正睁大着眼睛看着他,眼神里也是充满了不屑和嘲讽。贺兰楚石见这一少年身着一身黑色劲装,皮肤黝黑,身材结实。看上去就像是某个镖局家的孩子或者是无名武夫家的孩子,他也就不当那么一回事,只是圆瞪着眼睛呵斥道:“看什么看?!你这乳臭小儿。哪里来地?”
那少年却也是高傲得很。平日里娇惯的他被对方这般粗鲁对待,心中便是恼怒极了。他也回骂道:“呸,你这个人前谄媚人后坏语的小人,凭什么要问我来路?!”说着他还高高地昂着脑袋,做出嗤之以鼻地表情。那贺兰楚石正是洋洋得意之时,哪里能忍受这一半大少年对自己这般讽刺,他顿时脸色变样,一脸凶横地说道:“嘿,这城门就是归我所管,今日我倒要看看你有多大的本事,能从老子这里进入京城。”
少年被对方这般威胁,不怒反而哈哈大笑。笑音未落,只听嗖地一声,一个矫健的身影从马背上飞下来,在空中划过一条优美的弧线。贺兰楚石只感觉身体被人触动一下后,他再定睛一看,那少年人已是稳稳坐回马背,而手中竟然拿的是贺兰楚石的千牛令牌。
贺兰楚石被人戏耍一番后,这回可真是恼羞成怒。他本来还想到禁军军纪,但又想那些行刺皇上的刺客都是些武艺高强之人,这少年年纪轻轻就能有此等轻功,看来也是出身于武林家族。即便他与刺客毫无瓜葛,我就算栽他一个罪他一个小子又能怎样。想到这里贺兰楚石便是狰狞地笑着说道:
“好小子,你这武功还真是了得……”说完他便大声喝道:“来人啊,这里发现有一刺客同党……”贺兰楚石自知自己武艺不精,但是人多力量大,他就不信他们几个士兵还收拾不了一个半大的小子。
果然,其他禁军侍卫虽然与他不和,但也是邀功心切,听到贺兰楚石这般大叫,更是蜂拥过来,按照他的指示,不由分说,冲上前去就是要一把拿下这少年……
由于回城后长孙凛要将善婷送回方府,加上新年将至两人恐怕要分开一段时间,这新婚燕尔甜甜蜜蜜地两人自是难舍难分。在即将入城地官道上,长孙凛更是命令马夫缓慢行驶,如此以来他们便落后长孙冲和长孙况的马车许久。
“夫君……我……”方善婷这会儿也不顾女孩子的矜持,柔软如绵的娇躯一直贴着长孙凛不放,她粉面红晕,红唇微张,似是要说什么,却又羞涩不安。
“我的小娘子想要说些什么?是要夫君亲亲还是抱抱,或者是……”长孙凛左手揽着她柔若无骨的细腰,右手却是不老实地深入她的衣服下摆,触及她那温暖滑腻地肌肤,那手感真是一种享受。
方善婷这些日子也和他更是亲密,自是知道他接下来想说地话过于隐私,便羞涩地捂住他的嘴巴,不让他继续说那些荤言荤语,期期艾艾地继续说道:“夫君,……年后我想……想去看看怜卿姐姐和晴儿……”
哦,原来是新人要到家里拜山头,长孙凛不禁吃吃地笑着,方善婷见他这般坏笑,更是羞涩得直往他怀里躲。那小手也学会了罗子嫂子地训夫神爪,专找长孙凛腰部的肉上扭了一把。
长孙凛在这事情上也不含糊,他便拢着她怂恿道:“要不然你就像怜卿那样先住进长孙府,将来等到长乐守孝过了,咱们一起举行大礼?”
方善婷也不愿与个郎分离,上次与他见面后便是一年多未曾见,不安与相思之苦她可是吃够了。只是她与怜卿情况又不太一样,毕竟怜卿在户籍上是一个被卖到怡情院的无家可依的女子,而善婷却是世代为官的方家的唯一孙女,若是这般随意恐怕有损家族体面。
长孙凛见她这般为难模样,便知道对方心事。他也不勉强,而是笑着从她身后将她馨香柔软的娇躯拢在怀里,凑在她敏感的耳根处吻了吻,然后说道:“你在家中也不要紧,咱们以后还可以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昔日有文君夤夜私会情郎,今日有三郎爬墙偷吃美人
“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善婷前半句还听得感动得稀里哗啦,而后半句却被他这荤语羞得挥着小粉拳对他轻捶撒娇。两人正是柔情蜜意之时,然而那马车却是突然停下来,长孙凛心中甚是不爽,便皱着眉头问道:“外面出了什么事了?”
“公子爷,已经到了长安城门……”那马夫赶紧回话道。“那就赶紧进城呗……”长孙凛尚不知晓最近发生何事,便是不耐烦地说道。
“可是那城门军爷正和一少年打得不可开交,我这也无法进城去。”马夫语带无辜地回话道。
冬天明亮的太阳把积雪照得教人眩目,长孙凛刚走出马车之时还是半睁半闭着双眼以保护眼睛,适应外面的光线。由于夫君的要求,善婷乖乖地坐在马车里没有跟着出去,只是集中精力侧耳倾听。
此时城门处已是一片混乱,不断有禁兵过来支援。那少年和五六个比自己高半个头的士兵比试,自然是越是抵抗越是力不从心,不由后悔自己之前不该凭性行事,非但没有先大伯父亲一行人进入长安,反而在此处被禁兵给困住了。想到此他也不禁恼起那个两面三刀的伪君子,恨不得顿长三头六臂将其制于脚下。
少年的原名叫柴耀,其父乃是岭南道桂州都尉柴青。虽说柴青在历史上没有什么名气,但他的大哥大嫂可是大唐鼎鼎有名的柴驸马和平阳公主。而柴青在长安也有个非常响亮的名号,叫做“壁龙”。他虽然没有大哥柴绍那般温文尔雅,但却练就了一身飞檐走壁的好本事。
话说当年李世民听闻柴青的大名,想试试他的本事,就让他去偷丹阳公主的镂金函枕。当晚柴青飞入丹阳公主房内时,发现她正枕着这个枕头睡觉。别人枕着的枕头怎么偷呢?柴青弄了点土撒在丹阳脸上,迷糊中的丹阳自然地抬头拍土,就这么一点点时间,柴青就用另外一个枕头把镂金函枕换走了。而可怜的丹阳到第二天早上才发觉东西被偷了。
谁知李世民觉得柴青艺高人胆大,绝对不能留在京师,不然会生出很多事端,便把他外放为官了。尽管如此,“壁龙”的大名则永远留在了京师。
“不要打了……我不是反贼!我不是刺客,我叫柴耀……我是桂州都尉柴青之子。”柴耀虽然一身精湛武艺传自其父,然而在对方人多势众之下他一弱小少年怎能敌得过,三下两下就被对方控制住。然后几个被他伤到的士兵,更是公报私仇对他拳打脚踢起来。
人有时候是很奇怪的动物。明明对方说的是实话,可是他就会偏偏耳聋。这种聋并非生理上的,而是心理上的。正在打得欢快的士兵听到柴耀的叫嚷顿时停下来,只是贺兰楚石却偏偏要在这时装聋作哑,这京城里地达官贵人数不胜数,他一介武夫哪里认识这么多人,加上心中的偏见让他认为那小子在撒谎,更是狠狠地说道:
“给我继续打,这小子不但武艺高强。他刚才还抢了我的令牌,若不是和刺客一伙,哪能有这般厉害功夫。”
壁龙事件也只是在皇族上层***里流传。即便是有人知道恐怕也是忘得差不多了,又或者是只知壁龙不知柴青。因此在长官的指示下。这些士兵还真的继续使劲地打。
长孙凛走过来后,一看到几个五大三粗的士兵竟然对一个少年这般拳打脚踢,他便皱着眉头上前阻止,运用掌力来了个左推右搡,一把将那围着的五六个士兵给推到一边去。
他这一四两拨千斤的姿势动作迅速快捷,效果是出奇的好。当长孙凛将柴耀给扶起来之后,这些士兵才恍惚过来,然后在贺兰楚石地率领下。团团围了过来。
柴耀虽说性格比较高傲。但是也只是半大的小孩,这会儿也被打怕了。只见他鼻青脸肿,左手疼得直发抖,见这些凶神恶煞为了过来,更是吓得躲在了长孙凛身后。
“你是什么人?竟敢妨碍我抓拿朝廷反贼?难不成你也和他是一伙的?”贺兰楚石见对方武功了得,不敢大意,却也是如同纸老虎般喝斥道。
“朝廷反贼?你说这个半大点地娃娃?那你也太小看当今皇上了吧。要找对手起码也要找个实力好一点的。一个孩子就让你们这般兴师动众地。也不嫌丢人。”长孙凛做将领做惯了。自然也形成了不怒自威的气势,张口训斥士兵的话也是一套一套的。
这长安大约有两百多万人口。贺兰楚石以往也并非在禁军当差,自是不认得这位当年闻名京师的四大霸王之一。他听见对方带着轻蔑和训斥的话语,心中自然恼恨,更是命令道:“还愣着干什么,赶紧把这两反贼给我通通抓起来。”
“看到那边的马车没有?你等下就到那边去等着。”长孙凛迅速的告知那少年,然后猛地挥了力压千钧地两拳,将城门外方向地两个士兵给痛得立马将脸捂住蹲了下来,正好留出一个空,柴耀则是醒目地往马车处一拐一拐地冲了过去。
贺兰楚石见这人瞬时出了两招,竟然将他的两个手下都给解决掉了,心中不由冷抽了一口气。除了上前围住,他还挥了挥手示意让人鸣鼓警报。而长孙凛这时倒也无所谓,他一手抓住一杆冲过来的长槊,手猛然一用力,只听见咔的一声,两把长槊的前段竟然被其生生折断。吓得围过来的禁兵则是团团包围全又不敢上前,唯恐自己上去的命运也如同那长槊一般。
“嘭嘭嘭!”牛皮鼓被敲得脆然作响,这是一种警报声,也就相当于一种紧急要求支援,这会儿长安各处凡是能听到地街铺都得派人到城门支援。长安城各个坊区都设有武侯铺,大铺配备士兵三十名,小铺配备士兵五名,负责坊区地治安,夜间则在坊区巡逻,暗中探查。武侯铺又叫街铺,设在坊角。看着许多的士兵源源不断地跑过来支援,贺兰楚石心中也就安定了,他小人得意式地靠近长孙凛,皮肉颤动地奸笑道:“打啊,你倒是打啊,我今日就要看看你的武功厉害还是我们唐军厉害。”
长孙凛见这么多的士兵涌了过来,他也就束手伫立着。刚才之所以出手打那几个士兵主要是为了教训他们倚强凌弱,但是现在他与这些士兵无冤无仇,而且大家都是自己人,打起来很没意思,更何况他还见到一个老熟人。
“住手!他是之前被奉命前往江南去巡察疫灾的长孙郎将!你们这是做什么?!”穆天柱身着一身御林军服,骑着马威风凛凛地走了过来,他身后还跟着一群队阵整齐的手下。看来他虽然转作禁军的骁卫,但当年在灵州军营学到的军纪整顿倒没有丢掉。
“穆大哥,好久不见,更是威风了。”长孙凛向穆天柱挥了挥手,穆天柱滑鞍下马,跨着龙行虎步,快速地走了过来。周围的士兵一听见是最近红得发紫的长孙郎将,还有谁敢造次半点。在穆天柱示意下,士兵们也都纷纷散去。
贺兰楚石正是纳闷了,怎么刚送走了长孙府家的老大,这回又来了个长孙老三,看来这两兄弟之间有间隙,不然怎会两人一前一后回城呢。他虽然这般想,却是摆出一副假惺惺的笑脸,上前赔礼道歉道:“原来这位便是鼎鼎闻名的长孙郎将,在下是有眼不识泰山,将郎将错认为是反贼,真是该死……”
这贺兰楚石平日里没少在他人背后捅刀,穆天柱自是知道此乃小人,他是一个心直口快,藏不住心中喜恶的人。还没等长孙凛回话,顿时两眼圆瞪,暴雷般地喝声说道:“滚!别在这里碍手碍脚的。”
穆天柱可是征战沙场出来的人,而且官阶也比自己大。贺兰楚石只得灰溜溜地离开了,尽管心里因为此等大辱,已是恨得咬牙切齿,但脸上的表情却不敢露出半点不满的情绪。
“兄弟是好久不见了,刚好,择日不如撞日,我正好换班休憩,三郎跟哥哥一起到这附近的酒楼喝上几杯如何?”他二人是臭味相投,对于酒有着共同的爱好,只是长孙凛今日刚回长安,便是连忙把自己的情况说清楚。穆天柱虽是浑人,却也知道刚回到家应该先拜见父母才对。他也就不勉强,只是跟长孙凛说好,过年期间要有一聚。
两人也是叙旧了几句,长孙凛却见有两三个士兵正在附近一直望着自己,不曾离去。他便好奇地问道:“你们几位有何事情?”
这时一个身着士兵服装的生涩小兵,急忙跑了过来,让后扑通地跪在了地上,长孙凛即使要拉他,也来不及了。
“长孙郎将,在下乃是扬州人士,自从听到家乡闹瘟疫后,心中一直不安。昨日却接到了家书称因为因为有你这位大恩人去到扬州,这会儿家中一切安好。我虽然职位低下,但也知道感恩图报。恩公在上,朱草在此给您磕头了。”说完他便猛力地往地上磕头,只听见崩崩的声音,甚是骇人。
朱草的话音刚落,其他两人也是江南那边的人,本是害怕那粗声粗嗓的“凶神”穆老大,这会儿也都勇敢地上前双膝跪下给恩人行大礼。长孙凛是怎么也扶不起来,见穆天柱在一旁扬眉傻笑,便是不留痕迹地踹了他一脚,沉声笑骂道:“穆天柱,这都是你的手下?怎么也不管管……”
“他们都是我的下属这没错,可是也是仰慕长孙郎将的朗朗风姿,才因此做出这等举动。”穆天柱哈哈地开玩笑着说道,末了见长孙凛尴尬不已,也就收住嘻哈笑脸,摆出凶神的模样,大声喝道:“还跪在那里干嘛?巡游的巡游去……吃饭的吃饭去!”
这三人也把心意表达出来了,见穆老大横眉竖眼的,也就行了个军礼,慌慌张张地离开了。长孙凛看着这些离开的士兵们,他们也不过是二十出头的年轻人,却让他看到了普通百姓一种懂得感恩的心。不是吗?他们本来不必在大庭广众这般跪下,事实上这种的事情是需要勇气才能做到。
“凛郎……”方善婷迈着款款小步,笑颜融融地走近他们。被打得鼻青脸肿的柴耀也是跟在她身边,虽然被打得不轻,却也没有哭鼻子,倒是一个坚强的小孩。
而他们身后还跟着两个中年男子。长孙凛见其中一个身着青衫裘袍、容貌俊雅的男子有些眼熟,他再仔细一想,便想起此人原是在突厥战争中曾经有过照面的柴绍。而另一男子也是相貌堂堂,与柴绍在长相上有几分相似,想必是柴绍的兄弟吧。
“凛郎,这两位乃是华州刺史柴绍和桂州都尉柴青。”善婷与这二位先前已经有过交流了,她也开口为夫郎介绍道,并且微笑着颔首向并不认识的穆天柱示意。
原来柴氏兄弟举家回到长安过年,因为女眷较多,一家大小分坐几辆马车行驶。这柴耀本来处于好动年龄。这旅途上因为大雪一直闷在小小的车厢里。今日好不容易等到太阳出来,刚好也将近京师,他便骑着自己的小马驹直往京城飞奔,自然速度比马车快上许多。
他此前受了那么大的委屈,自然见到父伯难免要哭诉一番。即便他不说,这原来一个干干净净活蹦乱跳的儿子变得这般邋遢和鼻青脸肿,做父亲的肯定要详问一番。当得知自己儿子还是被打当中被人救下,柴青也就急忙过来要谢恩。
穆天柱在军营跌摸滚打多年,早已与柴家兄弟相熟。他也是拱手行了个礼。与对方打了声招呼。只是长孙凛却是与二位比较陌生,他正要与对方做一番礼节,柴青却是比哥哥来得直接。他大咧咧地洒笑几声,然后大嗓门说道:
“长孙郎将果然是英雄出少年。我柴青在此多谢你为我家耀儿解围之恩,耀儿,你这小子快过来,赶紧来谢你的恩人!”
又是谢恩,长孙凛刚才已经觉得尴尬,再来一次怕是受不起了。他赶紧挥手拒绝道:“柴都尉,这是举手之劳,何足挂齿。”
然而柴绍却是让侄子足足行了谢恩之礼。他笑着说道:“三郎不必客气。这本是这孩子该行之礼,将来待他长大了还要报恩……”
“是的,长孙大哥,你好厉害啊,那几个五大三粗的家伙被你两三下就给打跑了。”柴耀本就是少年心性,他虽然从父亲那里学到精湛的轻功,或者说是“神偷”之功更合适。而在武艺方面倒是远远不及。因此他说到长孙凛的武艺时。闪亮的大眼睛冒出崇拜的小星星,就如同现代九零后追星一般。
“三郎,若是以后要用到柴家之处。只需你说一声,我柴家必然会全力相助。”几人寒暄了一会儿,柴绍看时间不早了,也就先告辞了。而柴耀似乎还是恋恋不舍,跟在父亲身后却是频频回头,嘴里不停嚷嚷道:“长孙大哥,你答应过我的,不得反悔啊。”
长孙凛笑着点头示意明白。而穆天柱早就看到方善婷袅袅婷婷地玉立在长孙凛身边,自然知道这清丽雅致地女子与长孙凛必然有亲密的关系。他揽着长孙凛的肩膀揶揄着问道:“你小子可真是艳福不浅啊,前些日子我还听说皇上选你做驸马,这会儿又找来这么一个水灵灵地美人儿,这可叫别人怎么活?”
穆天柱个头大,声音也大,他尽管已经试图压低嗓门,当善婷还是听到了他这胡言。只是她看出这彪形大汉与心上人关系密切,也不大在意,只是对着长孙凛嫣然笑了笑。
长孙闻言回头看了善婷一眼,两人默契地相视一笑。只见她没有任何不高兴的情绪,也就放心下来。他便嘀嘀咕咕地与穆天柱接耳解释了一番。
“哦,你是说是王……”穆天柱望了方善婷一眼,然后转口说道:“我说你这家伙速度也不可能这么快,原来是老相好啊……”
穆天柱向来是心直口快,言语粗鲁,有什么说什么。长孙凛与他接触久了,自然知道他地脾性。可是善婷可就不干了,即便是与情郎双栖双宿,但是她一个如花似玉的未嫁女子,哪受得了“相好”这么难听的词。
长孙凛见她羞恼得直跺莲足,自是能感应到她的不喜。赶紧跟穆天柱约了一个时间,然后便打发他去做正事。反正时候也不早了,再不回去家中老娘等急了怕是要杀出来寻找儿子。
长孙府后院的厢房里,一位头戴梁冠,身穿朝服的老叟正座于下,一旁的婢女正在为他倒茶。一个千娇百媚,身材绝好的女子,迈着莲步徐徐走来,她优雅地挥了挥手示意婢女退下,然后玉手扶住几案缓缓地坐在了老叟对面。两人先是相对无语,片刻之后老叟清了清嗓子,低沉地声音说道:
“二妹不知在长孙府可好?”
萧氏望了一眼对面这个世上自己最亲地亲人,不堪往事涌入脑中。那些让人难堪的剪影一幅幅如走马灯似地闪过,一种羞愤动的恼怒让她感到心中剧痛。然而看着大哥萧这般白发苍苍的光景,她的愤慨又如同一根过度紧张的琴弦般中断似的忽然下降。
她直挺挺地坐着,眼光定着不动,面无表情地望着这个所谓地兄长。她这么区区一个弱小地女子,这短短的前半生中却被人当做交易般利用过无数次。萧氏出生于二月,由于江南风俗认为二月出生地子女实为不吉,幼年之时就被父亲为了自己的皇位送到了隋皇宫。而宇文化及反逆弑帝后,她为了保住萧家的子孙血脉,不得不以身事贼。
然而她最终得到的是什么?十年!十年!她这些忍辱保护的亲人,竟然十年来对自己不闻不问。没有一个人想到她,没有一个人惦记她。当初,他们牺牲了她,而后又把她当作有辱家门的不良女子。如果可以,有哪个女子愿意沦落他乡,身子任由他人糟蹋。如果可以,有哪个女子不愿成为人人称赞的贞洁烈女?
萧氏觉得自己快要哭了。她不想将自己柔弱的一面给对面的人看到,她努力地镇定了自己,如同孩子一般吞住自己的呜咽。但是晶莹剔透的泪水还是溢流出来,润湿了她的眼睑边缘。不久两点热泪从眼睛里往外流,慢慢地从颊部往下落。然后泪水宛若洪水冲堤一般再也止不住,像一滴滴从岩石当中滤出的水,有规则地落到了她胸脯突出部分的曲线上。
“二妹,你跟大哥回咱萧府吧,以后就由大哥照顾你……”萧支支吾吾地说道,他虽然曾贵为一朝宰相,此时面对这个妹妹,心中却是有着无限的愧疚。今日还能得以相见,前段日子他上门拜访,这个倔强的妹子却是连连给他吃闭门羹。
萧氏这些日子跟长孙家老太君学佛,倒也是心情平静了许多。然而同意见萧,也只是看到新年即将来临,与他见见面而已,却并非想要回到萧家,回到那个能让自己想到无数伤心事的地方。虽然在长孙府中她的地位显得尴尬,但是自从隋朝消失后,她这个一国之母在何处不是尴尬?至少在这里,她能寻得一丝的平静,能够找到一些不能言喻的幸福。这幸福按理来说应该是她少女时代就该拥有,可是却因为她的出身,她的身份,直到现在才能寻到点点丝丝。
时近新年,长安城内大街小坊,勋卫宰臣,黎民百姓,皇族与民同乐。家家结彩,户户铺毡,真是热闹非凡。长孙府里更是张灯结彩,挂红披绿的。檐前放上五个结彩色球,中堂里摆上桌子,放上各种祭品拜祭先人和诸神。
“孙二,你赶快再到朱雀街上看看,怎么我家三郎这么久都还没到家。他大哥都到家一个时辰了,他怎么还没回来?”
窦凤见到儿子们一起回来了,更何况老大还带回来一个如花似玉的儿媳妇,让她是笑得合不拢嘴。本想着坐下来和新上门的大媳妇拉拉家常,可是幺儿子却是左等右等都不见影子。她这下也坐不住了,风风火火地站了起来,准备自个亲自到街上看看。
“你快坐下来吧,新媳妇这才刚上门没多久,你这个做娘的怎么就往外跑。凛儿也不是从前的孩子了,他打突厥下扬州,怎可能不知道回家的路。再耐心等等吧……”
长孙无忌赶紧劝说道,语气里却是抑制不住幺儿子的自豪感。而在一旁的老大老二也跟上来阻止母亲,这外面雪正融化呢,就怕老娘给冻着了。
窦凤见大家都上前来劝说,也就只好耐着性子坐下来了。她歉意地笑了笑,拉着新媳妇的手说道:“罗子可别怪娘这般慢待,只是我家凛儿从小就不得安生,我这个做娘的只能多操一份
“娘……可别这么说话,那不是折煞了我们这些做晚辈的……”杜罗子虽然出生于大富人家,可是这时候商人的地位甚低,她哪里能受得住这位赵国公夫人的道歉,更何况她还是自己的婆婆。
窦凤见罗子神色慌张、顿失主张的神态,自是知道自己吓到了她,便慈言软语与她拉家常,渐渐让她平下心来。只是窦凤一边说着,眼神还一边往门外瞟。心中不由恼这儿子,难不成有了媳妇就忘了娘了?
这时两位具有倾国倾城容貌的女子,踏着莲步,急急走入厅堂,其中一名女子手里还抱着一个尚在襁褓的婴儿。长孙冲见到其中一名清雅丽质地女子,猛地放下茶杯正欲站起来,而后又想到自己的身份,便又缓缓地安定下来,一时间酸甜苦辣涩这五味在脑海里翻腾。
原来走进来的两位女子正是怜卿和长乐。她们刚才一直在关门紧窗地给晴儿洗澡,直到前一刻才知道三兄弟已经从扬州回来了,便迫不及来地走过来迎接夫君。而李世民这些日子也放松了对女儿的管制。长乐也得以频频出宫到舅舅家,自然与怜卿拉近了关系。
杜罗子这辈子是未曾讲过这么美丽的女子。这一见就是两位,而且风格迥异但姿色不相上下,不由得也有些相形自惭。只是当她见到长孙冲这般神情,自然也知道其中一名女子必然是传闻中才色绝伦的长乐公主。她便浅然对着长孙冲笑了笑,算是给他一些安慰和鼓励。
长孙冲实则也并非没有放下来,只是突然见到以往的梦中情人,自然一时间情绪没有控制好。见到罗子的笑容后,他感觉也如同一股温泉缓缓流入心中。暖意十足。便是对她莞尔一笑,也算是一种释然。
“爹……娘……大哥……二哥……这位是?……”怜卿已经在长孙家住久了,自是渐渐有了少夫人的意识,她尽管急切看到思念已久地夫君,在环顾一番后没见着人,却也是先对在座的人一番问候。
长乐也是急切想盼望看到长孙凛,只是当她看到长孙冲后。也不便多露出什么情绪。以免大家尴尬,只是低调地走在怜卿身边,先大家轻轻施了个礼。
窦凤则是上前去伸手抱住了孙女。她先是向怜卿和长乐引见了杜罗子,然后便是唠唠叨叨地向两个媳妇嘀咕儿子起来,她正想得慌呢,刚好和这两个媳妇有一番共同的语言。要知道怜卿和婆婆这些日子已经建立了深厚地感情,而长乐就更不用说了。
“哥哥!哥哥!”长孙无忌的两房小妾也带着孩子们,走到厅堂来迎接三兄弟地回来。长孙凛两次自沙场和并州回来,小滢儿不是生病就是到外婆家省亲,兄妹俩都没见着。这回听说哥哥已经回到家里,她更是忙不迭地跟在母亲来到厅堂,一溜小跑地冲进来寻找哥哥。只是让她失望的是,只见到了大哥哥和二哥哥,却没见到她最喜欢的凛哥哥。她也不由低垂着小脑袋,嘟着小嘴儿在一旁不愿搭话。
“夫人!夫人!三少爷回来了……”当听到孙二那破锣般的叫喊声,对于厅堂里的几个大小女人而言,却宛若美妙的雅乐一般,她们纷纷站了起来走出去迎接。
“哥哥!……”小滢儿没有大人那般矜持,她已经忙不迭地迈着小脚丫扑到了长孙凛的怀里。刚下马车的长孙凛也是将大了一岁地小丫头,一把举了起来,用长满了胡荏子地下巴对着她粉嫩的小脸咯吱了一番,却是逗得她咯咯直笑。
“爹,娘……我回来了。”与哥哥一番嬉闹后,小滢儿被自己母亲给抱回身边,长孙凛则是一边一个揽住了父母的肩膀,把大家都带回厅堂来。窦凤虽然高兴得眼带泪花,却也还是先拧着儿子训话一通,最后还是长孙无忌在一旁劝说要在媳妇面前留给儿子一些面子,她这才消气地看着儿子把下人捧来的甜品吃完。
长孙况也不得不凑过头对新来的罗子说道:“大嫂,这可真是同儿不同命……”见到母亲犀利的眼神瞟过来,他也只得缩回脖子吐了吐舌。
“喔……喔……晴儿想不想爹爹?”
在与家人一番寒暄后,长孙凛抱着女儿回到自己的卧房后,身后跟着怜卿和长乐。只是虽然两位夫人单独相处倒是有说有笑地,但是三人在一起地情形他们却不曾碰到过,两个女子自是难免有些不知所措。尤其是长乐尚未住进长孙府,感觉自己像是外人似的。
敢上山自然要有缚虎地本事,敢娶三妻四妾自然有他一套和谐后宫的方法。长孙凛将女儿放在她的小床后,便是走到两位夫人身边,猿臂一展,一手揽住一纤细腰肢,用力轻轻一抱,把两个羞涩不安的女子抱在了怀里。
怜卿和长乐没想到夫君竟然使出这等招数,她们不约而同地惊呼一声,只觉身子一轻,便是被揽入一个宽厚温暖的怀抱。红唇更是被那坏人给一边一吻,公平不偏心地被偷了香。
刚才尴尬的气氛一被打破,两个女人自然也就不再拘束,她们一个揽着夫君的脖子,一个揽着情郎的腰部,稳住平衡后撒娇式地挥着粉拳给爱人一顿惩罚,却是却又投入他的怀里温存不断。
嬉闹一番后,长孙凛坐在椅子上,她们一个坐在左膝一个坐在右膝,为夫君递上茶水送上桔子肉。晴儿似乎也知道父母小别重逢不易,也不哭不闹地,豆大的眼睛直盯着脑袋上方吊铃的小木马,时不时发出咿咿呀呀地童趣声。
“哎呀,你个坏人……”怜卿将剥好的桔片放入情郎的嘴里,敏感的手指尖却被他的舌头轻轻一舔,一种酥麻的感觉直颤她心,眼眸不由媚意溶溶地瞟了他一眼,嘴上却是口不由心地娇嗔一番。
长乐则是捂着嘴在另一边偷偷笑着,她自然知道自己夫君的总是无时无刻不再使坏。长孙凛见这边的夫人在一旁偷笑,则是忙不迭地又凑过来对她骚扰一番,惹得长乐是羞臊地躲入他的怀里,埋首不敢再抬起头来。
正伫立在屋外的萧氏看到屋里温馨的一幕,她也露出了淡淡却迷人的笑容。而后轻扭柳腰,迈着款款的细步悄然离开了。
对于一个曾做过皇后的人而言,她自然知道什么时候该出现,什么时候该回避。更何况她来到这里,也不过想看看去年给自己讲故事的那个少年人,是否一切安好。
尽管未必能够长相厮守,但一生放在心里头,偶尔深夜时想起,何尝不是一种幸福。有时候,默默地看着一个人幸福,又何尝不是一种幸福……
大年初一,也就是所谓的元旦之日,今日升起的太阳似乎也因为人间的新年而多了些喜庆的灿烂。阳光自窗牖照入了厢房,婴儿床上的小娃娃半睁半闭着双眼,微微张开红红的小嘴儿,打了了呵欠。她想挣扎着舞动一下自己的小手,却被身上的小花被压得动弹不得。没办法,她只能无辜地望着老悬在自己小脑袋上面的小木马。
“噼里啪啦……”
一阵急促的鞭炮声,把怜卿从睡梦中给吵醒了过来。她先是勉强地挣扎起来,往婴儿床里张望一下,见孩子依然乖巧地自娱自乐,不禁会心一笑。她在半个时辰前给女儿喂过奶,然后又窝回丈夫温暖的怀抱。
本只是想跟夫君腻一会儿,不知是因为还没睡够或者是这样的居家幸福让她愈发慵懒,不一会儿又沉沉睡入梦乡。没想到女儿还真乖,这半个时辰竟然是不吵也不闹,让自己补足了一个回眠觉。
她轻笑连连,又放下支撑自己的左胳膊,像一头小猫温顺的躺在夫君的怀里,披肩的秀发散了开来,就像一泓瀑布。两颊泛着浅浅的红晕,一双美眸,荡漾着风情万种,那么痴情蜜意地注视着依然熟睡的心爱之人那张满足、开心的睡容。
年三十晚上一家人守岁守到了初一,回到房后这个坏蛋又缠着自己足足要了三回。好不容易喂饱的他这才心满意足的睡上一觉,单怜卿实在是不愿意吵醒才刚睡没多久的夫君。只是今日他要到皇宫里去参加元旦典礼,若是现在不起床,再晚些恐怕就得迟到了。
“夫君……”推了一下他,怜卿低声着柔和地叫道:“夫君,你赶快起来,今日要去皇宫朝礼。”
“嗯……”轻轻地附和了一声,长孙凛依然不为所动地睡着。
“夫君……”
“嗯……”
单怜卿无奈地看着如孩子般依然熟睡的夫郎,她只得伏下身子。轻启红唇,在他温润的脸上、舒展的眉间、敏感的耳垂落下片片香吻,柔情似水,蜜意连连。
长孙凛正在睡梦中与周公下棋,迷迷糊糊中脸上感到一种舒适的触感,接着是耳后,然后是颈项……随即飘来一阵浓郁如麝如兰地幽香,飘得他心神荡漾,蠢蠢欲动。
打开那双睡眼惺忪的眼睛。只见妻子酥胸前红色的肚兜隐隐若现,两峰微微的一起一伏,樱红的小嘴。吐气如兰,微微启着。露出了洁白如雪的贝齿。实在是过于诱人、过于撩人,他便伸手一把搂住了爱妻,正欲转身推倒她柔若无骨的娇躯。
“不行,夫君你若是不赶紧起床,恐怕就赶不上宫中的典礼了。”
怜卿忙不迭地阻止夫君的进一步行动,见他一脸郁闷地表情,更是嘻笑连连,轻吻一下他坚挺的鼻子。然后便正其身来服侍他穿上内衣物。
长孙凛一边套上一件崭新的绯色朝服。一边凑着脑袋对自己女儿挤眉弄眼地逗上一逗。单怜卿则在一旁体贴地为他系上玉带,处理枝节细末,看到他父女二人这般光景,心中不禁也是温暖如潮。只是想到心中之事,一丝犹豫一闪而过,她张了张口,话又从嘴边给咽了回去。
长孙凛正为自己系上布纽。随然一瞥。却见到怜卿难得出现欲言又止地表情。知妻莫若夫,他伸手揽住她的细腰。柔声问道:“怜卿,以后有什么话就跟我直说。咱们在一起也有一年多了,你若是还把夫君当做外人,那也不免太见外了?”
单怜卿哪里能担此种罪责,她忙不迭地连连摆手否认,然后则是期期艾艾地说道:“往年新年我都是和娘亲一起在单家庄过地,今年娘即使还有单家人一起过年,虽说也会热闹,但我这个做女儿的不在身边,她老人家恐怕也会觉得寂寞……”
每逢佳节倍思亲,她虽然与母亲的关系一直都比较冷淡,但也是一个孝顺之女。自从自己有了女儿以后,感受到了养儿育女的辛苦,这还是有公婆姆妈帮忙,夫君常伴左右的情况下。然而想到当年母亲带着自己是在战乱之时,且寡母孤女、无依无靠,那种凄凉和痛苦,单怜卿想到了就心酸不已。
长孙凛听到单怜卿的话语,便知晓她想回单家庄看看母亲,不由有些为难。由于单爱莲的一再要求,他回来后也不曾跟怜卿说过岳母的伤情。而且出于私心,他不想让怜卿再卷入这一场难分对错地仇恨纠结。
然而看到怜卿期待而又小心翼翼地眼神,他也知道为人儿女自是要孝顺父母。想想按照岳母的伤势,估计一个月内可以恢复得七七八八。长孙凛便拢她到怀中,答应道:“我刚从江南回来,有些工作后事需要整理。约莫一个月的时间,待我把事情都打理好,咱们带着晴儿一起回去看她姥姥好吗?”
怜卿自从住进了长孙府后,由于她的身份特殊,加上怀孕生子,平日里都是闭门不出,自然也不知道皇上被刺事件,更不可能知道母亲受伤之事。
只是由于曾经的过节,单怜卿本来就说得也是忐忐忑忑地,见夫君这么答应了,她也是笑逐颜开,连连点头,便欢快地抱着女儿哼着小曲儿为她换尿布。长孙凛出门前看着妻子一副开开心心的模样,不禁也露出幸福的笑容。元旦之日,宫廷里要举行盛大地朝会典礼,皇帝接受百官地朝贺,将柏
叶、屠苏酒等物赐给群臣,以示同贺新年。
虽然长孙凛现在也算是官场新贵,但他却从未参加过类似的朝参聚会。毕竟平常上朝参政地都是五品以上的官员,而每月朔望之日京城九品以上的官员入宫朝拜,他也因为天气或者其他原因错过了。就这样,长孙凛的第一次入宫参朝被安排在了新年的第一天。
虽然是寒冷的冬天,但大多数官员也都是骑马入宫。只是长孙无忌由于身体过重的原因,他一般都喜欢坐马车去皇宫。也许是出于亲子关系,长孙凛也只得按照父亲的要求,坐他的马车进宫,他也可以趁此机会问清楚一些事情。
“爹,我去江南这段时间京城里是不是发生了什么大事?我好像听说皇上在郊外遭遇刺客?”
长孙无忌看了儿子一眼,神色凝重地点头承认,然后娓娓道来事情的经过。
原来寒冬腊月之日,李世民平日里虽然事务繁忙,但越是临近新年他就越是想念起父亲和亡妻。而且近日大家在宫城里憋久了,也想体验一下野外生活,最重要的是李世民觉得儿子李治为人比较懦弱,为了锻炼他,决定在这寒冷季节到东郊去拜祭,顺便也可以让儿子出宫走动走动。想当年他为大唐南征北战之时,什么苦什么累没吃过?现在看到这个儿子却是见到血都是战战兢兢,这让李世民不由的为这个儿子担心。
拜祭过后,玩兴甚浓的李世民又想重新体验一下当年的戎马生活,就命令卫士在野地里支起军帐,就地过夜。黄昏的余晖下,兵士们忙乎开来,依据山势,在树林旁搭起一个小行宫。算上宫门最外层那一层帷幕,一共围了四层帷幕,把太宗和晋王的寝殿围在正中间。
夜深人静之时,李世民正在帐幕里与儿子下棋,但听得行宫门口人声大噪,有喊杀声大起,和乒乒乓乓刀枪的碰撞声。外面已传来嗖嗖的射箭声,有数只利箭已射透帷幕,嵌在帐篷上。
李世民顿知有刺客欲暗杀自己,他是经历过各种劫难征战之人,自然也是处事不惊,只是按剑坐于内帐,并不停地嘱咐儿子李治要沉住气,不要害怕。御林军卫士以身体为盾牌围住太宗,而后持刀提弓冲出帐外。帐外喊杀之声不绝,不时有惨叫声传来。
半个时辰的功夫,外面杀声渐渐停息。由于皇帝身边侍卫高手众多,即便是刺客拥有三头六臂之本领,也敌不过对方的人海战术。大部分刺客皆被杀死,只有一少部分盗马数匹,负伤逃离现场。虽然皇帝没有任何损伤,但保护其身边的御林军却是伤亡惨重,死伤数百余人。能以几十人伤及数百人,可见刺客的武艺是何等高强。回到皇宫后,李世民不禁是大发雷霆,下令务必要抓拿在逃反贼。
由于新年已近,关于抓拿刺客一事,李世民为了不影响百姓的过年心情,也没有大肆渲染,只是下诏各个地方官员严密行事,专门派遣一队羽林军负责此事。
长孙凛也是在与母亲拉家常之时偶尔听到的,事实上之前见到单爱莲之时,他或多或少已经猜出大概。从父亲这里了解到事情的全部经过后,他也意识到这件事情相当的棘手,难怪单爱莲会对他有这一类似于临终托付的请求。
若是之前的朔西坡事件,至少还有突厥和高儒风来做挡箭牌。而且战争结束后,也不会再有人去追究这件事情,毕竟连颉利都能被赦罪。只是这事并非是两国交战胜者为王败者为寇之事,刺杀皇帝可是要被砍头的,这是毋庸置疑的。
长孙凛现在要面对的的问题是,他该如何解决这些矛盾。在长孙凛的意识里面,他是完全没有所谓的忠君思想,也不认为你是皇帝就要被尊为高高在上威严不可侵犯。但识时务者为俊杰他也是知道的,因此在见到李世民之时他也不免要做出跪拜之势。
不过这也都不是真心诚意的,所以即使岳母单爱莲做出在别人看来是大逆不道之罪,在长孙凛看来也不过是一个执拗于复仇的可怜女子。没有赞赏但也没有贬义,他的立场非常中立,甚至对她有几分同情和敬佩,毕竟这种事情不是任何一个女子能够有勇气去做的。
所以即便是面对这位自己诸多属下的女子,他也能心平气和的去与她谈话,甚至是答应她的请求。然而现在他能做的也只是静观其变,随机行事。好在之前大多数见过怜卿的士兵都以为高儒风那一刺将她给刺死了,即便是父母也只以为怜卿不过是怡情院的红牌。若是没有什么意外,他也能够不费力气去保住怜卿,只是单爱莲这个问题恐怕就难以解决。
正当长孙凛胡思乱想之际,马车已经停在了太极宫城门前。由于进入宫内只得走路进去,长孙凛便跟在父亲身后走了进去。这时也有不少官员业已来到。大家都互相施礼贺年。
自从裴寂和萧这两位老臣被李世民打压后,长孙无忌已升为百官之首。因此围在他身边的官员则是更多一些,更何况他身后地长孙凛不仅是未来的嫡长公主的驸马爷,而且这一年来连连立大功。
年头还在突厥沙场胁迫颉利,年末就到江南各地解除瘟疫之灾,这都是实打实的功劳。因此其他官员们望着长孙凛的时候,也不再是将他视为长孙阁老的三公子,而是把他视为长孙郎将或者是将来的长孙阁老。长孙凛哪里懂得这些礼节,也就学着父亲那样做。一一拱手还礼。
而皇宫里也是被太监宫女装饰一新,大红灯笼在宫殿各处高高悬挂。彩门棚山上是姹紫嫣红的五彩绢花,掩饰在青松翠柏之中。临风摇曳,争奇斗艳。
平日里庄严肃穆的太极殿今日也多了些节庆地欢喜气氛。李世民身着大裘冕,正襟端坐在龙椅之上,文武百官山呼舞拜,“万岁”之声在大殿中久久萦绕。
李世民高高在上的望着文武百官,他已登基多年,自是不会为这每年都有的仪式而兴奋。反倒是去年年末地两件事情让他心烦不已,一则就是刺客至今尚未抓拿归案;另一则就是西域高昌国屡次冒犯大唐。
原来地处于今新疆哈密的伊吾王国先前臣服西突厥汗国,后来归附唐朝。高昌国王麴文泰便联合西突厥攻击伊吾。李世民行严厉责备麴文泰。征召其大臣阿史那矩来长安协商双边关系。麴文泰不让阿史那矩出使,另请长史麴雍前来谢罪。而高昌王国多次阻截西域各国向唐朝进贡。唐朝另辟一条南丝绸之路,途径焉耆王国,通向西域各国。麴文泰又跟西突厥联军进攻焉耆。东突厥汗国覆灭时,其境内地中原人多投奔高昌,李世民命麴文泰把他们送回来,麴文泰又藏匿不放。李世民既然被尊称为天可汗。自然对此事十分关注。他特意派遣魏征出使西域调查。了解虚实,摸准事情。然后采取对策。
魏征西域之行,展开穿梭外交,往返各国,劳累奔波,彻底弄明白了事实的真相,也掌握了西域各国的具体情况。这高昌在西域各国中的地理位置最为重要,是通向天山南路、北路的出口,即中西交通孔道——丝绸之路的必经之道。自西汉以来直至北朝,中原与西北民族都及笄经营这个军事和交通要地。
唐朝通过焉耆另辟蹊径,高昌则损失了过境贸易所带来的好处。麴文泰自然又急又气,心焦火燎,于是跟西突厥的乙呲陆可汗结盟,共同阻挡西域跟唐朝往来地商贸和旅行,拘留贡使,抢夺贡品,还侵扰唐地伊州和附属国焉耆,扣押从西域东逃返唐的汉人,罚做苦工。
李世民还想麴文泰能够悔过,征召他前来朝见。然而麴文泰却仗着自己山高皇帝远,以为自己本地险恶的地理环境自是能够稳守后方,加上西突厥的军事力量,他也不怕大唐敢派兵来此。因此数次声称有病,不肯启程。李世民再也抑制不住,怒火升上了顶门。再加上有碰上了刺客事件,他这个新年倒是过得挺郁闷的。
这时文武百官已经参拜结束,正在等待皇上发话,大殿内是一片鸦雀无声。然而李世民却是想事情想入迷了,没有意识到该轮到自己发话了。底下的官员刚开始还以为皇上是有何种安排,大家都傻跪在地上不敢动弹。只是左等右等却也没见皇帝说个话,便纷纷开始交头接耳。
站在皇帝身边伺候的李公公,这回也在注意到皇帝地注意力根本就不在下面,猜出他可能思绪想到别地地方,便小心翼翼地提醒他道:
“陛下……陛下……”
李世民确实是在思考该如何处理西域问题,甚至想到了该派谁去攻打西域。听到耳边传来太监的叫唤,他地心神这才回转过来。再见到文武百官皆跪在底下,便朗声令道:“众位爱卿平身!”
接下来还是按照往年仪式一样,命令宫中太监给殿内群臣赏赐各种吉祥之物,就如同一些公司过年老板给下属发红包一样。按理来说接下来该进行盛大御筵,皇帝百官一起观看管弦歌舞。然而李世民不知是想到了什么,他突然问了一声:“长孙凛长孙爱卿何在?”连续叫了两声,却是无人应答。
参朝百官是按照品阶依次而排,长孙凛这个最低的五品官员自是排在最末。他刚刚也是无聊之极,心绪也是飞到了九天云霄处,连皇帝的传令也没听到。直到旁边有人捅了他一下,他这才听到上面的叫唤,便赶紧走出队伍来,在中间处拱手答道:“臣在。”
李世民神色古怪的看了未来女婿一眼,然后说道:“长孙爱卿奉命前往江南,一举消灭肆虐江南的疫情,挽救了无数大唐子民。朕近日以来事务繁多,尚未对卿作出嘉奖,今日恰好百官到朝,朕倒想问问爱卿想要什么赏赐?”
长孙凛听了不禁愣了一下,因为平日里皇帝对有功勋的臣子都是自行做出赏赐,似乎很少做出此类空头支票。今日难道是新年喜庆,皇帝心情大好才问出此番话来。
虽然是空头支票,长孙凛也不敢在上面多填几个零,毕竟以他这个年龄得到太多必然会找来许多不必要的麻烦。更何况这大殿内已经有几双不友好的眼睛正在注视着他,其中就有李承乾和李泰。
“陛下,臣此次奉命出使江南,并非为了自己的功名福利,而是为了使黎民百姓免于瘟疫之苦。更何况这次起到重要作用的并非是微臣,而是臣在之前奏折上写到的药王孙思邈和诸位大夫士兵。若是皇上要行赏赐,那么就将其赏赐给这些主要功臣罢。”长孙凛先是做出一番推辞,在儒家思想统治的封建社会,这种谦虚是很有必要的。赏罚分明乃是为君之道。其他人朕自然会另行赏赐,今日也是新年伊始,朕倒也想给你赏个吉利。说吧,凡是布帛功勋,朕都可以做出嘉奖。”李世民自是以为长孙凛只是客气而已,接着承诺道。
“陛下既然执意要赏个吉利,那么微臣也不推辞。这江南百姓乃是大唐子民,既然此次消灭了疫情,自然也就就下了百姓的性命,臣想陛下能赏赐我百姓的性命……”
长孙无忌听到儿子之言颇为无奈,他就不明白这三儿子难道就不能稍微低调一些,说话正常一点,每次都是语不惊人死不休,好在这大唐的皇上是他的姑父,不然这孩子就算有九条命也不够。
李世民却觉得这个特立独行的外侄倒没有令他失望,每次当他厌烦了陈词滥调之时,总能从长孙凛这里找到一些新鲜感。只是这次长孙凛的要求却让他有些摸不着头脑,他便不解地问道:“爱卿,你这话的意思是?”
“陛下,我带去的三千名士兵中,在此次行动中因公殉职的是两百名,相对于县七成的死亡率来说,这是一个很低的比例。这是因为我们做足了一切的防范措施,但是谁也不能保证,这些防范措施管用。所以当我们去到每一个疫情泛滥的州府,士兵们面对的也同样是死亡的威胁。
很显然我的士兵们没有退却,即使他们当中有人出勤不出力,肯定他们当中大多数都是心中都曾有过怯懦,但是事实证明,我们成功地阻止了疫情的发生。不可否认孙道长的医术和药物是医疗鼠疫的药方,然而真正阻止疫情传播的是士兵们。
这是一场比战争还恐怖的战役,因为我们要面对的不是知己知彼的敌人,而是不曾了解过的瘟神。而那里虽然不是仅仅断胳膊折腿死人的战场,而是充满恐怖和恶心的地狱。注意,我刚刚所说的仅仅,没错,战场已经是够血腥的地方,然而上战场的士兵即便是死亡,也只是瞬间的功夫,没有太多的痛苦。
而我的士兵们见到的病人,从头部开始地,眼睛充血、面部肿胀。继而是咽喉不适,再然后,这些人就永远地从人群中消失了。……有些人的内脏流了出来;有些人身患腹股沟腺炎,脓水四溢,并且发高烧,这些人会在两三天内死去。有的瘟疫感染者尚能苟延残喘几天,而有的病人则在发病后几分钟内死去。
我们所处理的尸体,并非是战场上那些只是血流遍地、缺胳膊少腿、但是体内还有余温的尸体,我们处理的每一具。都是开裂恶心、腐烂不堪,甚至会给自己带来死亡的尸体。”
长孙凛环顾了四周,发现有些文臣已经眉头已经皱了起来。而上面坐着的皇帝倒还是不动声色,认真听下去。他不禁洒然一笑。继续说道:
“绝大多数士兵们都没有退缩,因为他们知道只有处理了这些尸体,才能换来更多人活下来,即使他们明明知道他们有可能变成下一个类似地例子。每个人心里都有一杆秤,都会衡量自己这样做值不值得。
然而大家都知道这样做是值得的,即使是县只剩下几百个人,这样做也是值得的。要知道在战场上不救助自己受伤地战友的队伍必将招到失败,大家都缺乏一种信任和凝聚力。同样一个国家若是不救助自己受难地百姓。那么这个国家也必然招到祸难。
所以。看在士兵们现在依然在江南各府救助每一个大唐子民的份上,臣希望皇上以后若是要降罪一个人之时,想想每一条人命活下来之不易。”
长孙凛洋洋洒洒地说了一大段话,其实有三个目的:第一,告诉李世民江南所发生的状况以及每个参与抗疫士兵的功劳;第二,提醒这些在长安高枕无忧的官员,在江南还有一群士兵们因此没法回家过年;第三。给皇帝打下一注心理针。告诉他每一条命来得都不容易,不要随便滥杀人。
李世民听了长孙凛一番言论之后。也是沉思了一段时间。他或许想到了曾经被太祖以莫须有的罪名杀害的刘文静,又或许想到了自己龙颜大怒之下杀害地几个官员,但是绝对不会想到自己即将会杀害地人。
诸位大臣面面相觑,他们虽然觉得长孙凛说的有道理,但大过年的怎能说这等话题呢?老夫子孔颖达走出来开始为皇上歌功颂德:“陛下自然是爱惜百姓,自古难得的明君。若非犯有大罪,陛下怎会草菅人命?”
“古人曾云:勿以一眚掩大德。望陛下三思,勿以一怒伤人命。”长孙凛没有回答他的设问,而是做了一番总结。
“勿以一怒伤人命!”李世民沉吟半响之后,便对着身边的李公公低语了几句之后,李公公答应了后便转身走入内殿。李世民便朗声说道:“爱卿借赏以进谏,朕就赏你一块金书铁券,以嘉奖爱卿这次救助我大唐百姓性命。”
长孙凛这时则是好奇所谓的金书铁券是什么东西,而其他在朝地大臣都在纷纷议论,如此看来是一件好东西,不然大家也不会有那么多想法。
而后百官和皇帝也都开始讨论一些吉利之言,时近中午,太监也拉长这声音宣布元旦朝会结束,除了长孙凛留下来以外,其他人等可到凌烟阁等候新年筵席。
百官们纷纷施以大礼后退出大殿,半响过后,这大殿上就剩下李世民和长孙凛这一对丈婿。长孙凛还在纳闷着自己怎么会被留下来,这时李公公则捧着一个东西匆匆走入。
“长孙郎将,请跪下接旨。”李公公正儿八经地说道,在长孙凛跪下来后,李公公又说了一串生涩难懂地歌颂皇帝的陈词滥调后,便将手中之物颁予长孙凛。
长孙凛懵懵懂懂地接过了这个形状宛如瓦,高尺余,阔三尺许,上面有卷词黄金镶嵌地东西。只见上面写着:
“钦赐谏议大夫暨归德郎将长孙凛金书铁券,卿恕九死,子孙三死,或犯常刑,有司不得加责。”
他看到这里也就明白了,原来这个金书铁券就是民间俗称的“免死金牌”,是帝王赐给功臣世代享受优遇或免罪的凭证。这可是个好东西啊,长孙凛心里不由得兴奋起来,对于他而言这便是最好的新年礼物。
李世民看到这个未来女婿的笑容,也不由露出了一丝微笑。他之所以能够容许长孙凛的一些惊世骇俗的言论,最主要是有一种爱屋及乌的心理。不仅仅是因为他最疼爱长乐这个女儿,而且更是因为亡妻的临终托付。
“这份赏赐满意否?”
长孙凛正在仔细观赏着这个传说中的玩意,听到上面皇帝的问话,这才反应过来,他便作了一个叩谢礼说道:“多谢陛下!”
在长安的一百零八个里坊中,四列坊可以说是最短的一个民坊。大约只有五六家人居住在此,而且皆是不错的小康家庭,而一座民宅里此时也是洋溢着节日里浓浓的喜庆气氛。
李世民在新年伊始之时赦免了数百名宫女出宫,并且允许一些有亲人在京师的妃嫔才人回家省亲,因此武家今年也有了一个一家团圆的新年。
“大姐,你在宫中好不好啊?!”三娘睁着漂亮的大眼睛,好奇地问着。虽然又长大一岁了,可是还是像个孩子似的,手里正抓着一串糖葫芦,嘴里还在咯噔咯噔地嚼着。
武顺看到她这般模样,不由咯咯地笑了笑,然后伸手用手绢为三娘擦拭她嘴角边上的黏黏稠稠的浆液,拍了拍她的小脸蛋说道:“过了一年了,三娘可要变成大丫头了,怎么还是这般孩子气?”
“哼,凛哥哥说过他最喜欢三娘像个孩子似的,三娘不要变成大丫头,不然凛哥哥以后就不认识我了。”三娘偏着小脑袋,扁着嘴唇儿倔强地说道。
武顺惊讶地看了三娘一眼,便疑惑地问着在一旁的二娘道:“三娘自小可没这般缠过一个人,这长孙凛究竟是一个怎么样的人?让这小家伙这般记挂他?”
二娘的表情似乎有些古怪,她只是浅浅地笑了笑,说道:“大姐,你在宫中总是会有机会看到他的,最近这街坊邻里不都在传他的事情,你不也曾听说过吗?”
“我说,我说,凛哥哥最会讲故事给三娘听,有灰姑娘,有海的女儿,还有白雪公主,三娘最喜欢听了。而且他比其他哥哥长得都好看,三娘最喜欢凛哥哥抱了。”三娘倒是把长孙凛的优点记得清清楚楚,她说完后还嘟着嘴对二姐说道:“二姐,你说要带三娘去见凛哥哥的,怎么都过年了三娘也没见着呢?”
二娘瞄了妹妹一眼,没有说话,一双黑色眼瞳却变得柔和。她刚洗完澡,一头浓密的长发如瀑布般倾泻,少女该有的花蕾绽放的美丽一览无余,少女不该有的成熟妩媚似乎也若隐若现。她撩起长发随意盘个髻,回头对自己姊妹浅笑。武顺望着这个妹妹美好的胸脯高高地起伏着,恍惚中感觉到二娘又长大了一岁,而她正在向着自己曾经预言过的那般,出落成为举世无双的绝代佳人。
二娘并不知道姐姐正在打量着自己,她兀自坐在了铜镜前,搽搽抹抹,学着大姐教她化妆的各种手法。望着菱花镜中的自己,她知道自己要些什么,而当她决定之后一切都不会改变。
她年少时期的曾经有些特别的憧憬,而这些憧憬让身为女子的她感到十分不安。她希望她的未来夫君能够与自己分享彼此的思想、彼此的感情,尽管她知道这种希望很渺茫。二娘看的书很多,走过的地方也很多,见过的世面也很广。她了解自己固执的一面,并且想将她的一些不凡的想法表达出来。
而后自从父亲去世以后,她对那个未来身边的男子又多了更多的要求——权利、强势、财力,甚至压倒了她以前的憧憬。而后又似乎有所改变,比如说即使嫁给了皇帝,老皇帝去世后,她也不免孤守深宫孑然此生,而那种所谓的强势却只能给她带来虚渺的安全感。
直到她碰到那个俊逸潇洒的少年人,习惯孤单的她又享受到了那种曾经与父亲有过的思想交流,只不过这种接触似乎有着一种令人砰然心跳的魔力。这种魔力让她心中有一种很实在的充盈,而他宽厚的胸膛给予她的安全感也是令人难忘地。
杨氏处理完一些杂事后,便过来寻找三个女儿。她进到二女儿的闺房后发现三个女儿都在,大女儿正在抱着小女儿说着悄悄话,而二女儿则是婷婷袅袅地坐在梳妆镜前为梳妆打扮,望着三个如花似玉的女儿,一种自豪感油然而生。
“娘……”老大老三见母亲走了进来。便孝顺地把母亲拉到床沿上坐了下来。
“顺儿,娘这两日都在忙里忙外的,也都没好好问你在宫中怎样?”杨氏坐了下来,将小女儿抱在怀里,关切地问起老大的近况。一人荣耀全家俱荣,自从女儿进入宫中后,家里的经济条件也就好了许多,杨氏也开始重拾以前的打扮,穿上绫罗衣裳。巧涂抹色,徐娘半老的她倒也还风韵犹存。
“与上回说的差不多,这宫中地女子多不胜数。皇上平日忙于国事,难以一一临幸各殿……”。武顺一番慵懒地撩了撩秀发,语气十分平淡,似乎在谈论他人之事一般。
杨氏自然知道自己的三个女儿的性格:老大总是毫无目地,终日里除了对镜贴花黄之外,似乎对其他事情都是慵慵懒懒的;老二呢却又过于有自己地思想和见解,要知道在这个遵循孔孟的社会里,在男子看来这似乎是令人难以接受的,尽管她的美丽足以倾倒任何一个男子。老三嘛。年龄还尚小。不过相对于她的两个姐姐来说,这个小丫头显得过于天真。
武士在朝中也算是三品大官,杨氏曾与李世民有过一些接触,而且也或多或少听说过他的一些事情。在她看来,二娘恐怕是难以讨得性格刚强的李世民的欢心,毕竟大家都知道皇上所爱地,是诸如长孙皇后这样地贤惠妻子。因此当得知皇宫要臻选秀女入宫的那个夜晚。她想着要劝一劝女儿。却没想到二娘竟然满口答应不入宫选秀。反而是建议大姐入宫,没想到还真是让老大给选入宫中。不过这样也好。从此她也不用再为一些鸡毛蒜皮的小钱斤斤计较。
杨氏又环视了三个女儿一眼,又不由地为她们讨不得夫君欢心有所担心,看来也该是她这个做娘的教教她们所谓的为妻之道。要知道一个女人懂得如何去谄媚自己的夫君是很重要的,当一个男人高谈阔论时,她们要学会如何睁大眼睛,装作一副很崇拜地样子。如何因为男人地能力而喘不过气来,就算他说的有吹牛地成分在里面。
杨氏清了清嗓子,给女儿上起了为妻之道的课程,这可是她嫁入武家后能够把武士迷得服服帖帖的法宝。只是对于她的三个女儿来说,似乎起不到任何共鸣。当她说到一个女子应该学会做出楚楚可怜的模样,三个女儿的反应让她失望:武顺的注意力已经飘到窗外,眼神还是懒洋洋的;三娘倒是睁大着眼睛聆听着母亲的教诲,而她嘴里吧嗒吧嗒嚼着糖葫芦的脆响让杨氏怀疑这个女儿到底是听进去了没有;二娘甚至还反驳说自己怎样也做不出这般假表情。杨氏不由地叹了一口气,面对三个女儿不同的反应,却都让她仿佛是在对牛弹琴。
“这么说吧,假如有一天你的夫君从外面回到家中,兴致勃勃地告诉你,他被皇上封为了兵马大元帅,将要率领士兵们前往西域剿灭突厥,他说他即将要成为大唐的英雄。你们会怎么回答呢?”
老大和老三听到跟战争有关,更是不知所措地愣在一旁。而二娘却是做出这样的回答:“我会问他他的军队是怎么样的军队,有多少士兵。”
杨氏眨了眨眼睛,想了一会儿,然后说:“二娘这样说也没有错,不过接着你会再说些什么呢?”
“我接着会问,谁会成为他的左右副将,他军队的将校又有些什么人。他和他们是否熟悉。”二娘想了想,然后回答道。
“不对,不对,除非你这样的回答能够引导你们之间的谈话走向你今日买了一件新衣裳的话语,不然就不要再继续问那种无聊的问题。你只需要告诉你的夫君,他是大唐里面最厉害的男儿,难怪陛下会封他为兵马大元帅。这是一件对家中带来许多荣耀的光荣。”
杨氏蹙着眉头,这个女儿似乎过于特立独行了,哪有女子喜欢跟男子谈论关于战争之事。
“娘,你的意思是要满足他们的那种荣耀心,而说着这些话?让他们觉得自己很能干?”二娘疑惑地问道。
“没错。”杨氏点了点头,笑着说道。
“娘,你说的也许是对的吧,可是二娘还是想问谁会成为他的左右副将,他军队的将校又有些什么人?而且还要问问他对这次征战有没有什么计划,有没有信心能够赢得胜利。”
杨氏哭笑不得,她摇着头对女儿说道:“二娘啊,没有一个男子会有兴趣跟你谈论这些战争的细节,他们之所以会对你说这些事情,只是想要他的妻子对自己有所崇拜,这样他们就可以维持着一种高高在上的自豪。”
“可是若是他没有仔细思考这些细节,恐怕也难以赢得战争。若是无法赢得战争,他们又何能得意洋洋?”二娘的表情染上了许多置疑,难道男子的那种壮志雄心就建立在如此虚假的荣耀上面吗?
“那是不可能的,能让陛下看中任命为兵马大元帅的男儿,又怎么可能对战争一无所知,他们肯定都是熟读兵法的佼佼者。你所要做的,就是让他们能够有一种洋洋得意的感觉。”杨氏无奈地回答道。
“可是史上就有发生过类似的事情,当年赵括熟读兵法,被赵孝成王任命为大将军,前往长平与秦军决战。赵母知晓自己儿子只会纸上谈兵,随即上书恳请赵王选派另一个将军前往。结果赵王不允,结果长平兵败,赵括也死于沙场上。”
杨氏坐在凳子上一动不动,仿佛像寺庙里的泥菩萨,她觉得自己女儿若是这么说的话,那只会让自己的夫君走到小妾的厢房里。二娘以为母亲不了解自己说的是什么,便又继续说下去:
“赵母不只儿子,即便是赵括死后她也还有其他儿子赡养。而我只有一个夫君,自然想要他明白自己即将要做些什么,不能做些什么。所以我想在他出征之前,提醒他不要犯一些错误,需要好好计划。这么以来,等到他成功以后,那种光荣和荣耀,不是更让人感到人生得意?”
杨氏呆呆地想了想,又从泥塑缓和成为人,她劝说道:“若是男儿都想不到的东西,咱们女人家怎能想到呢?作为女人还是不要跟夫君讨论这些国家大事为好。”
二娘却依然不这么认为,她不解地问道:“这天底下的五经兵书都是同样的,为何男儿读了就会比女子想到的更多呢?就算如此,作为女子难道就不能提出自己的见解和想法吗?”
杨氏叹了一口气,再看着已经心不在焉的老大和昏昏入睡的老三,便知道今日她这番言论真是对牛弹琴……
元宵正节之夜,积雪已经渐渐融化,古老的长安城里***辉煌。人流如潮,车马如龙,显示着多年来最喜庆的火爆场面。
城内的酒肆歌楼、买卖商号和一些殷实人家,也都家家张灯结彩,大街小巷,处处遍悬灯景,如银河泄瀑,繁星垂落,金碧相射,交错辉映。
大街之上,舞狮子的,耍龙灯的,驶旱船的,跑高跷扭秧歌的,一队接着一队,络绎不绝。城中百姓,不分男女老少,几乎是倾家而出,熙熙攘攘,摩肩擦踵。人们都尽情地享受大唐盛世的太平节日。
由于单怜卿表面或者隐藏的身份现在都不太适合在公开场合露面,小女人昨天夜里在趴在夫君的怀里盘算了半天。想着夫君年初一陪了长乐一个白天,而过年的其他时间她自然仗着着地利人和霸占着夫君,那么元宵节就大方些让夫君去陪也在京城的另外一个女子——善婷。
善婷见到思念已久的情郎来到家中接自己出去赏花灯,她便红着脸跟爷爷与母亲说了一声,然后羞臊地冲了出去。方侯爷和裴氏望着这个方家独女,心中是又失落又感安慰。
善婷与长孙凛肩并肩地走在熙熙攘攘的大街上,长孙凛也明白要给女儿家留点面子,并没有像现代人逛街那样亲密,两人是相隔一小个拳头的距离。这大街上尽管挤满了整个长安的人,但是大家都纷纷地斜眼观望这一对金童玉女般的人物,也许都认为看他们比看花灯更养眼。
尽管善婷表情有些羞涩,从她含情脉脉的双眸里的浓浓爱意,可以看出她心中的幸福。他们缓缓散漫着步伐,见前边聚集了许多年轻士子,也夹杂着不少插珠翠,衣绮罗的富人家的小姐丫鬟,正在翘首张望。窃窃私议。
两人不禁驻足,好奇地向里看了看,原来是一座灯楼,皆用彩缎装成,锦裹玉围,富丽堂皇。灯山上高悬一面金字匾额,上书:“万兽来朝”。灯楼的正中,高悬一盏大型地麒麟灯,四周围绕着造型各异的无数兽灯。龙、虎、豹、马等,往来旋转,栩栩如生。
万兽灯山的左首。是一座金凤灯山,匾额上写着“天朝仪凤”四个大字。中间一盏凤凰灯。凤首高昂,双翼奋展,呈翩翩飞舞之姿。周围尽是各种瑞鸟,为百鸟朝凤状,什么孔雀开屏、仙鹤亮翅、金鸡独立、玉鸾献舞等不一而足。
“夫君,这个花灯好漂亮哦。”趁着人群拥挤之际,长孙凛一把顺手将善婷柔软的身子揽入怀中。善婷乖巧的依偎在他怀里,低声地说道。语气中带着幸福。带着兴奋。尽管每年的花灯都一样,可是她却觉得今年的尤其漂亮。
长孙凛也是新鲜好奇地打量着这些巨型花灯,虽然没有现代的灯光那么种类繁多,但手工却是做得精致古典,的确是挺漂亮地。他笑着凑在她的耳边道:“花灯再美,美不过婷儿……”
善婷听了爱人的甜言蜜语,不禁两颊飞上两朵红云。羞得说不出话来。她扭捏地用小手轻轻地拍了拍他。红唇却是一张一合,惹人遐思。长孙凛见了她清丽淡雅地粉脸。心中不免有些撩动。只是这大庭广众之下,两人是不可能有什么亲密的举动,更何况是一解相思之苦。
他想到一个地方应该是比较安静地,便低声对她小声的说了几句话。善婷似乎想到了什么,脸上染上片片晕红,却也是轻微低头同意了他的提议。长孙凛在附近找来唐代的“出租车”——轿舆,把善婷扶入轿中,自己却是骑着马与她一起离开了繁华的中心……
长孙凛走后许久,在蚁拥蜂聚般的人流之中,一个年轻的公子哥儿,带着四五个家人奴仆,正慢慢地由西向东走来,一面说说笑笑,一面东张希望。从那身鲜亮的衣着和前呼后拥地派头上,一眼便能看出,这人来自豪门大户之家。
那公子哥儿逐次看过花灯后,面显得意之色,与下人们相视淫笑,又继续往前走去。
不过对观花灯这些老套子,他似乎有些心不在焉。一双贼眼睛滴溜溜地,尽是往那些穿红着绿的大闺女小媳妇脸上身上扫来扫去。见到一个容貌清秀的女子,他就跟了上去,紧挨在人家姑娘的后边,借着人群的拥塞,下身紧挤在姑娘的后臀上,摩上擦下。
正月天冷,大凡女子都穿着厚厚的袍子,那姑娘开始并不觉得什么。那公子哥儿不能尽兴,居然悄悄地伸出手来,探到姑娘地前怀里美美地抓了一把。
姑娘像遭了蛇咬似地惊叫起来,姑娘身边地**见有人当众调戏自己的妹妹,立时破口大骂起来。
旁边那些观灯地百姓,一起回过头来,怒目相向。一个三十多岁的汉子嘴里骂着:“清平世界,朗朗乾坤,哪儿来的龟孙子,竟在大街上欺负女人。”说着,双手捏成了拳头,就要冲了上去。
这时旁边一老头儿却拽住了他一把,说道:“莫要管闲事惹祸,你可认得,这便是长平公主之子,当今皇上的侄儿赵节。”
一听说此人便是长安霸王之一的赵节,人们都像是看到一只斑斓猛虎,纷纷回避。那姐妹二人见自己势单力薄,也就掉头离开,赶紧远离这是非之地。
这样一来,大家都下意识地回避这个霸王数米远,赵节也就难以得手。失去了这种性骚扰的刺激,他正感到索然无味,准备到平康里找个相好玩玩。蓦地,他双眼灼灼放光,就像个久候山林的猎人,终于发现了一头猎物。
十几步开外,一位三十八九岁的妇人,领着一个十四五岁的少女,还有一个八九岁的小女孩,正兴冲冲地向这边走来。
那妇人面孔白皙,身段丰满而又不失窈窕。再看她身边那个少女,那才能堪称天姿国色,美貌绝伦。腰肢纤细,酥胸微鼓,面庞脖颈皆如凝脂玉,在灯光下闪耀着象牙般的白亮,更让人销魂的是她眉目之间的那种媚态。虽然是身着小家碧玉之服饰,但却掩不住那种超凡脱俗的美艳。
“真是难得一见的美人儿啊!怎么我以前就没见到过呢?”赵恶霸看着这个容貌比西施身段比飞燕的少女,那口水都快滴漏出来。
在长安里闻名的美人,要么就是家庭背景雄厚的,比如江夏王的女儿李雪雁;要么就是背后有人撑腰的,比如说怡情院曾经的头牌怜卿姑娘;要么就是已经有人家的,比如说那方家侯爷的孙女方善婷。
然而这会儿见到的这个少女,似乎与赵节曾经见到的女子又有所不同,虽然她远望上去是小家碧玉,但是举止神态却是落落大方,有着大家闺秀的那种安然大气;尽管她的姿色可以用倾国倾城来形容,然而眼神表情却没有普通女子那般羞涩矜持,反倒是神采奕奕,让人感觉是一个非常聪明的女子。
看着四周不少男子都如饥似渴地望着那少女,赵节心中更是蠢蠢欲动。待那母女三人走进人群,他竟不顾一切地跟了上去,正欲故技重施,一逞淫欲……
“啊!”纷纷嘈嘈的大街上,只听到一个男子杀猪般的惨叫声。只见赵节捂着一条冒出些许鲜血的左腿,在那里鬼哭狼嚎。而那美丽的少女,手中却拿着一把锋利的小尖锥,笑眯眯地望着眼前被她猛然捅了一刀的恶少。
“二娘,你怎可伤到这位公子呢?!”
少女的母亲看到女儿竟然伤到人了,便慌慌张张地夺过了她手中的纳鞋坠,忙不迭地向那受伤的公子赔礼道歉着。原来这母女三人正是杨氏和二娘三娘,之前杨氏在街角的摊贩处买一些女工针线,二娘带着三娘随意观赏着花灯,远远地看到了这一登徒子猥亵妇女的那一幕。
二娘见状心中就来气,只是看到大家都因为害怕纷纷回避,她也就不大敢上前去斥责。后来随着母亲转了几圈后,她感觉到身后有一双贼眼滴溜溜地望着自己,二娘用余光往了贼人一眼,这才发现那人就是刚才的登徒子。她便借着帮母亲拿东西的名义,悄悄地将杨氏手中的一纳鞋锥握在手上。若是那登徒子敢对自己无礼,那就要让他尝尝女儿家的厉害。
赵节被这一锥子猛然一刺,尽管是女孩子的力道扎的,然而他没有任何心理准备,因此疼得脸色苍白,冷汗淋漓。他一脸狰狞地叫道:“你这个臭婊子竟敢当街伤人!来人啊,把这两个贱人给我拿下带回去!”
几个恶丁正欲一拥而上,然而其中一个打扮类似管家的手下则是老成许多,他凑上前去对着赵节小声说道:“少爷,这娘们看似一脸不惧怕的样子,恐怕其身后有人撑腰,咱们还是小心为妙。”
这赵节虽然说是长广公主的儿子,但他的身份在京城来说也是颇为尴尬。赵节的亲生父亲,也就是长广公主的前夫赵慈景,在大唐统一中原期间,倒霉地成了第一个为大唐捐躯的驸马级烈士。而其母后来则改嫁隋宗室观王杨雄的小儿子杨师道,虽说这个继父对赵节还算不错,但他的地位也因为生父去世母亲改嫁而变得有点微妙。
虽说普通百姓都不敢惹他,但是京师这块集中朝中显贵最多的地方,随便出来一个大官,他赵节一个纨绔子弟也是惹不起的。毕竟总的来说李世民对自己族亲这一块没有像高祖那样广封宗室,而是采取一种“论功悬赏,不私其亲”的态度,甚至还有些抑制分封制。
“这位公子,小女年纪尚小,不太懂事,你这伤处的医药费我们愿意赔付你布帛钱财,望你大人有大量,原谅小女的不是。”杨氏听到这位公子哥儿命令下人来抓自己的女儿,赶紧将二娘和三娘拢在身后,连声求饶道,那姿势就宛若如临大敌的母鸡护住自己的小鸡一般。
而这会儿二娘却是冷眉怒挑,厉声怒斥道:“娘,不要求这个不要脸的无耻之徒。你越求他更是助长了无赖的嚣张气焰。按我大唐唐律之杂律规定:凡当街调戏民女者,杖一百。情节严重者,流放边疆。我就不信这众目睽睽之下,谁家权大势大敢把大唐律不放在眼里。此事即使告到官府,我们也在理,想必魏御史也不会护住这个无赖!”
旁边的一些熟悉朝廷的文人也不由对这个女孩子地机灵感到佩服,尽管贞观律乃是有皇上命令定制,长孙无忌等人编撰的法典,且大理寺卿也并非由魏征担任。然而二娘却只是抬出了魏御史的名头,一是因为抬出皇帝的名头那显得不切实际。毕竟日理万机的皇帝是不可能有时间管这等小事;二是像魏征这样连皇上的过错都容不得半点的大臣,又怎会容得你这个皇上的侄儿;更何况大家都认为,前年魏征还把犯了**的长孙家三公子给法办。使其不得不到边塞去充军。只不过后来长孙凛立下赫赫功勋,他才能得以脱去罪名。赵节心里也在疑惑眼前这一女孩何来如此大地胆子。竟敢对自己下此狠手。再一听她能把唐律条律说出,甚至还抬出了向来刚正不阿的魏征,他就不免有些心虚了。只是这大庭广众之下,他也不可能就此认输,于是便冷笑着说道:“你说我当街调戏民女,证据何在?而你在大庭广众之下当街伤人,我这伤口可是最好的证明!”
事实上二娘就算记忆力再好,也不可能把她平日里不熟悉地唐律给背下来。然而她精明就精明在这一点上。在她看来。自己都背不下来的条律,以对方这种恶霸也不可能知道大唐法律是否有这么一条,因此她也敢于这般说法。
只是听到这无赖竟然颠倒是非,甚至反咬自己一口,二娘更是气得浑身发抖。她怒斥道:“即便你刚才调戏未遂,然而刚才你这恶霸对一民女做出那等下作之事,这当街百姓都是有眼睛看地!你这厮做了亏心事。反倒污蔑起他人。真是不要脸的东西!”
赵节被二娘这般辱骂,顿时心中是熊熊怒火燃烧。立即命令手下道:“你们还愣在那里干嘛,还不赶紧给我抓那随便伤人的臭娘们,将她给我绑起来!”
“你这无耻之徒,不但当街调戏民女,如今竟然要强抢民女。若是没有人站出来的话,那咱们就不算爷们了,连个弱女子都不如!”只见之前为那个受辱女子说话的汉子这时已是按捺不住心中的怒火,站出来声援武二娘。
那汉子这么一说,立刻有不少人站出来响应,也都纷纷站出来斥责这一恶霸。中国的百姓事实上是最为安分守己的子民,只要做得不是太过分,他们也都是采取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地态度。然而这赵恶霸做得实在是太过分了,之前已经做了一次龌龊之事,才没过多久竟然又打这位绝色少女地主意。无论是家中也有女儿和妹妹的男子,或者是其他善良的百姓,大多人都是义愤填膺。只要有人站出来,自然民众们都会纷纷响应。
赵节也没想到群众的怒火竟然是如此热烈,他原来还以为这些布衣也会和从前那样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没想到现在却碰到千夫所指的情况。有魏征和大理寺少卿戴胄这样刚正不阿的权臣,赵节自是不敢将此事闹大。他只得恶狠狠地瞪了那让自己偷鸡不成蚀把米的少女一眼,心中那种恼怒可想而知,然而他也只得带着家仆悻悻离开了。
长孙凛与方善婷来到了城郊乐原,付掉费用让轿夫守候在城门边上。他体贴地将善婷抱上了马匹,由于郊外行人稀少,两人也可以毫无顾忌地共骑一马。在广阔黑暗地天空里,亿万星星和融融月亮闪闪发光。长孙凛拉了一下马缰让马停下来,他们俩就继续坐在温暖地马背上。两人就这样坐在一起,欣赏这月夜星光之美,没有说话,也没有说话的必要。
两人身子紧紧相贴,长孙凛拥着小女人柔弱绵绵地胴体,嗅着她淡雅馨香的味道,他不由想起了两人在扬州的那一夜,想起了她初次的落红。他便疼惜地将她紧紧搂住,以热灼的目光饱食她秀丽的容颜,温柔地拂开她面额的发丝,啄吻她的红唇,语带怜惜地问道:“那里还疼吗?”
善婷目光明澈,宛若云如雾般的两水潭。她听到他的问话先是一愣,然后羞红着脸蛋,先是矜持不语,然后却是用一种撒娇的语气,细言软语地说道:“现在已经不疼了,只是刚开始的两天辣辣的,比……比头一次还疼许多……”
说完她便害臊地埋首躲入他的怀里,不敢回望他灼灼的眼神。事实上在离开扬州头两天就觉得两腿间总是有一种隐隐的辣疼,连她自己也觉得奇怪,按理来说第一次应该比第二次反应更剧烈一些。只是上回她晕过去后就没有了感觉,而后又因为心中悲愤而没有注意到此事。只是这些生理疑问,她也不好意思问母亲。既然夫君问到了,善婷也就隐约将自己的感觉说出来,也许他能知道原因。
长孙凛自然是知道这个原因的,只是他不明白之前的长孙凛到底和善婷发生了什么事情,以致于让她误以为自己失身于他人。他将笑容一敛,愧疚地以下巴摩擎着她的颈项说道:“无事,下回就没有这么疼了。”
方善婷双颊绯红,贴在他的胸膛上轻轻地点点头,似乎是对他的安慰很受用。两人又说了一会儿情话后,长孙凛见夜色已经深,他便用腿轻夹马腹,马儿便启动速度,载着他们往城内走去。
长孙凛将善婷送回方府后,他自己也是哼着小曲儿坐在马上,信马由缰地任由胯下之马带着自己回家。一路上观赏花灯的游人也都纷纷散去回家,他则是好奇地左顾右盼,毕竟这是他第一次在唐朝过元宵节。
“借过!借过!”
这时突然听到前面行人一阵惊慌失措的嘈杂声,然后便是一个男子的如春雷般的暴喝声,最后只见一个身着御林军服装的大汉,驾着一匹黑色快马正在朱雀大街上极速狂飙。
长孙凛正皱着眉头想着这人怎么这么鲁莽,在这人来人往的大街上竟然纵马狂奔,即便他没有伤到人也可能引起人们的恐慌发生踩踏事件。然而他仔细再听,却又觉得这声音有几分耳熟。待那大汉快马冲过长孙凛之时,他定睛一看,这才发现原来这位大汉就是穆天柱。
长孙凛见到是穆天柱,便想起前两天还曾和薛仁贵等几人到穆府去拜年,然而他家里却说他离京去办公务了。今儿在这里有缘碰上,长孙凛便提高嗓门大喊一声:“穆大哥!”
只是这穆天柱的马匹依然飞快地奔跑着,他似乎是在办十万火急之事,压根就没有听到这人来人往的大街上有人在唤自己的名字,反而如箭般风驰电掣地飞奔离去。
长孙凛望着那马匹飞快而掀起的阵阵尘土,不由感到在皇帝身边办事果然是效率高。这大过年的不但没有假放,反而还要如此拼命地做事情,看来穆天柱这个新年过得不是很舒心啊。
他也只是随意地想了想,这会儿早先还是人来人往熙熙攘攘的朱雀大街,现在因为观灯人群的纷纷散去,而开始变得空空荡荡起来。虽然今夜元宵节京城取消了宵禁令,但百姓们也都习惯了夜晚呆在家中,加上末冬时节夜里依然寒冷,这灯会一结束,大家也都三五成群地回到家中。
今夜正是梅花绽放,月色渐美之时,长孙凛骑马缓缓地行走在朱雀大街上。明月清光流转,尚未熄灭的灯盏随风飘舞,东风频吹,枝头上素雅皎洁的白梅纷纷飘落。
按理来说,在此良辰美景之际,与佳人花前月下归来的长孙凛,应该心情舒畅大好猜对。只是他抬头却见苍天落下了一颗硕大的流星,宛若烟花般瞬间灿烂而美丽,让他只觉有一种莫名的失落与伤感。也许是月圆之日,都会让人产生对故人的思念吧,他这样想着。
正当长孙凛准备收拾心情策马飞奔离去时,却见前方的民坊里有几个鬼鬼祟祟的影子一闪而过。更让他心中起疑的是隐约还能见到一丝明晃晃的亮光,有点类似于兵器的闪光。
在这太平盛世,皇帝眼皮底下,难道还有人欲行不轨之事?长孙凛心中地好奇心驱使他不由地想多管闲事。他滚鞍下马。将自己的坐骑系在了附近的一棵老树下。然后悄悄地顺着方向跟了上去,待那些贼人隐入了路旁的草丛矮墩之时,他也悄然跃上了——棵老槐树上,拨开树枝,凝目眺去。
“姐,不嘛,我不要这个灯笼了,我要换二姐那个……”
不一会儿,只听见一阵甜美圆润的笑声。然后还有一个小女孩娇憨的撒娇声。这是让长孙凛非常熟悉的声音,他远远地看到一大一小两个如花似玉的女孩正在追逐嬉戏,即便不是那如莺儿般婉转的声音。从少女矫捷婀娜地身姿,他也能看出来人便是武家二姐妹。
难道这些贼人是想对武家女孩有所不利?长孙凛趴正身子。凝眸望去。此时他还不能打草惊蛇,只得静观其变。他微微一拨枝叶,两眼瞬也没瞬的紧跟着两姐妹的身影。
“二娘,三娘,这坊里黑漆漆地,你们两个小心一些。”这时杨氏也匆忙跟了上来,她关切地嘱咐着两个女儿。原来杨氏母女三人在与赵节发生了冲突后,杨氏见到那恶霸离去恶狠狠的眼神。心里害怕对方不会如此善罢甘休。之所以悻悻离去是因为众怒难犯。
杨氏唯恐这厮会暗地对自家使黑手,便连花灯也不再观赏,匆匆带着两个女儿找到自己在京城地一个堂兄,向他叙述了今晚发生的事情,希望这个熟悉朝廷见多识广的大哥能给自己出些计策消除这一过节。
杨氏的堂兄以前也曾受过武士的一些恩惠,对于杨氏这寡母孤女倒也颇为照顾。只是今夜二娘所伤之人乃是皇亲国戚,也许赵节心虚不会将她们告到官府去。但是也不排除此人会暗中下手对付她母女。
若是这样的话二娘恐怕就要吃苦头了。毕竟人家也是皇帝的侄儿,要想对付一个人还不是小菜一碟。杨氏虽然气女儿总是意气用事。招惹是非,但她哪能忍心自己的女儿受他人欺负。
两人一合计,决定明日找来族中较有权威地族叔帮忙说辞,哪怕是破财消灾或者是矮下桩子哀求一番,也要勾销这种过节。好在赵节地继父杨师道也是杨家宗室的一员,族亲之间也好说话一些。
只是让杨氏没有想到的是赵节竟然是恼羞成怒复仇心切,今夜就查清了她们母女的底细,找来几个身手敏捷的下人,在杨家所在的四列坊必经之处埋伏等候,意图不轨。
“你们……你们想干什么?!”杨氏见从两边突然跳出了七八位身强力壮的大汉,正狰狞地往她们母女走了过来。看这些人横肉颤抖地深情,想必无论他们想做什么,都不会是什么好事情。
“想做什么?啧啧,大哥,看这骚娘们年纪不小还这般风骚动人,今夜咱哥们几个可真是艳福不浅啊……”其中一个恶人说完还禁不住咽了一口口水,贼眼直盯着杨氏那白皙丰满。
“那是,咱们今夜可是交了桃花运,要尝尝这娘俩地滋味有何不同……”领头那人说完便是淫笑一番,虽然他表面上似乎是在打这母女的主意,事实上是因为赵节是要他们强装成劫持妇女地贼人,将那母女三人劫回自己府上。这样一来他自己也就脱离了干系,而且还可以尽情享受这对母女。
三娘年纪尚小,她见这群凶神恶煞之人如此色迷迷地看着自己的娘亲和姐姐,她瞪着一双惊恐的眸子,浑身瑟瑟发抖,就像一只被猎手围逼走投无路的小兽。
二娘可不是这般好糊弄的,不用细想也能猜出这些贼人与今夜那恶少有关联。她伸手揽住了可怜兮兮的妹妹,双目含煞,双目横竖,冷冷的骂道:“原来赵节那厮不但下流无耻,还是个畏首畏尾的鼠辈,竟然找来你们这些恶人来冒充贼人与自己撇开关系,真是可笑的此地无银三百两”。
这些下人平日里都是不识之也的莽汉,哪能和二娘这一伶牙俐齿的小姑娘斗嘴,他们便是恼怒成羞,在领头的一声怒喝之后,这些人宛若夺魂恶鬼般咄咄逼进。
杨氏赶紧尽着母亲的义务,将两个孩子护在身后,嘴上苦苦哀求着。要知道这一条小路白日也没有什么人路过,何况此时也是夜深人静之时,就算是有人见到恐怕也是跑都来不及,哪会上前救助陌生之人呢?看来她们母女似乎是上天无路入地无门。
而二娘却是两眼怒睁,手中紧紧握住纳鞋锥子。她自然也明白对着这七八个彪形大汉她们母女是没有任何胜算,但是小姑娘的倔强个性总是不允许她服软。哪怕是多扎他们一个血窟窿,也要让这些无耻贼人无法好过,她是这样想的。
正当杨氏处于一种绝望的焦灼,二娘处于一种热血的怒愤,三娘处于一种惊恐的状态,只见一个身影从大树上飘下,他身形一拐,闪出了射程之外,两脚一挫,如脱弦之箭,快得令人眨不过眼来,于是——这小街里响起了几声杀猪狂号,顿时飞起了四具的身子,然后堕向地下。
“姐,是凛哥哥!是凛哥哥!”三娘一见到那张熟悉的笑脸,顿时她那种惊恐化为了兴奋,本来小孩子就是最容易转换情绪的,刚才依然一脸害怕的表情这会儿却是笑颜绽放。
二娘也是松了一口气,放松了刚才紧紧握住的拳头,如水般的双眸脉脉地望着那洒脱的身影。不知为何,只要见到他,她的内心就会涌出一种让人心稳的安全感。杨氏见是长孙凛出来见义勇为,她也是心安许多,只是依然紧紧护住自己的两个女儿,眼神紧张地盯着眼前的情况。
那些被踢飞倒下的大汉这会儿却是嚣张补起来了,他们像是受到了严刑拷打一般躺在地上鬼哭狼嚎。剩余的四人不由地倒抽了一口气,就是短短的一瞬间,他们就有一半的人顿失战斗力。看来眼前这个年纪不大的少年身手不凡,想到此这些欺软怕硬的壮汉也是害怕地倒退了几步,领头的已经没有了之前的气焰,他吃吃地问道:“你……你是何人,竟敢管我赵府的闲事?!”
长孙凛则是冷笑了几声,瘦高颀长的身子潇洒的伫立在夜色当中,月色下他的玉面更显得神采飞扬。
“滚吧,告诉你们的主子,不管是何人,这杨氏母女我长孙凛是保定了,他要是还想要找她们的麻烦,那就得先过我这一关!”
长孙凛的这个名号,无论是曾经的恶名还是现在的威名,在长安已是人人皆知,如雷贯耳。这几个恶仆哪有不晓得的道理,他们就算有天大的本事,也不敢在这位京城第一新贵面前耍横,他们只得搀扶着几位地上躺着哀鸣的同伙,一瘸一拐地离开了。
“凛哥哥,三娘总算能看到你了……”小姑娘可是按捺不住自己,迈着小脚丫吧嗒吧嗒地扑到了长孙凛的怀里,长孙凛一把将她举了起来,然后宠爱地笑她道:“小丫头,你好像又重了一些了,明年哥哥可就抱不动你了。”
三娘听了这话慌忙张着肉呼呼的小嫩手,连连摆手紧张而又委屈地说道:“不是的不是的,今日出门娘让多穿些衣服,三娘在袍子里套了两件暖衣。待会儿三娘把里面的衣物退下,就还和以前一样,凛哥哥可以抱得动三娘的……”说完她就紧紧地搂住长孙凛的脖颈不放,唯恐他万一真的嫌重放自己下来。
长孙凛见小女娃娃粉妆玉琢的小脸蛋上,淡淡的眉毛紧紧蹙着,漂亮的大眼睛清澈迷人,而她的表情却是可怜兮兮地模样,惹人怜爱。知道她把自己的玩笑话当真了,便拍着她的小脸蛋哄着说道:“哥哥逗你玩的,就算三娘以后长高长大成大姑娘了,哥哥也能把你抱起来。”
“哥哥骗人,我二姐也现在就长成大姑娘了,可三娘没见哥哥抱过二姐……”小三娘倒是个精灵鬼,别看她平日里只顾着吃玩,可是对一些小细节还挺留意的。
“三娘,你说什么呢?你这个小坏蛋……”
迈着莲足徐徐走到两人身旁的二娘,听到妹妹这般口无遮拦地说话,即便是性子再倔强刚强的她,这会儿也不免出现了女儿般的娇态,粉腮上飘起了片片红云。刚才面对贼人还是伶俐的小嘴儿,这会也是笨拙地只会说一些不痛不痒的斥责。
果然,三娘躲在凛哥哥的怀里,自然不怕姐姐的斥责,她先是作怪般地对着姐姐做了个鬼脸,然后搂着长孙凛地脖子,扬起脑袋发出银铃般咯咯的笑声。
杨氏正要上前去感谢长孙凛的仗义相救,见女儿这般痴缠,便慌忙催三娘下来。她万分感激地对长孙凛这位恩公说道:“长孙公子。每次家中出事都好在有你出面摆平,你可真是我武家的大恩人,你的大恩大德我们武家是没齿难忘。今日请受我谢恩之礼。”说完她便要行大礼以表达自己的感激之情。
长孙凛连忙地把三娘放下来。双手扶住了杨氏不让她跪下,笑着说道:“杨婶请莫要多礼。我与武家也算是有缘,在并州相邻而居,在京城也还能再次相见。本来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乃是人之常情,更何况如此缘分,我若是视而不见那才是怪事情。”
两人又是一番礼貌上的寒暄了一番,杨氏看到二娘那双剪水般的眼睛一直盯着长孙凛直看。自从上回母女俩就入宫一事达成一致,她这个做母亲地自然也就知道二娘心中的意中人便是眼前地长孙家三公子。
若是在并州的时候她还把长孙凛当做是继承父萌的世家公子,那么搬到长安以后。杨氏也开始了解了长孙凛人如其名地凛凛声威和无限前程。本来她就有想将女儿嫁入长孙府的心思。既然二娘心中也是愿意,她自然是举双手赞成。
杨氏为了给二人制造单独相处地机会,于是便死拽着嚷嚷要留下来和凛哥哥一起的三娘离开了。留下两个孤男寡女,花前月下必然能让二娘有进展。杨氏最感自豪的就是她的三个女儿,尤其是二娘这个即聪明又美丽的花季少女。目前大女儿已经改嫁入皇宫,若是二女儿再嫁入大唐第一权臣世家,那么她们武家复兴则是指日可待。
夜深了。萧瑟的寒风吹得树叶沙沙作响。郁郁葱葱的树叶透出夜月银辉,街巷边上枝头的梅花稀疏淡雅。融融地月波似水欲滴。即便天气寒冷,此时也是个花好月圆地夜晚。“凛哥哥,又过了一个新年,二娘又长大一岁了……”二娘巧笑倩兮,明亮的眼睛一瞬不瞬地看着长孙凛。少女的豆蔻年华正是身体发育的阶段,家庭经济情况的好转,让她更是有着一种“邻家少女初长成”的美丽。若说以前青涩的她还是淡香秀气地紫罗兰,那么如今地二娘已经渐渐出落成为高出群芳之首,色彩斑斓夺目的玫瑰花。
望着二娘一双妩媚地眼眸流转生波,长孙凛也不免心中砰然心动。说实在的,由于大唐实行早婚早育,许多少女及笄之年便已出嫁做母亲了。也许是因为如此,大多数女子在豆蔻年华心理就已经很成熟。而二娘恐怕不仅是心理生理成熟,而且她超群的智慧和倔强的个性,让长孙凛觉得自己每次见到的是一个性格坚强独立的现代女性。
这样一个女强人个性的女子,在大唐确实是不多见的,或者说纵观整个中国历史,也是屈指可数。甚至在长孙凛前版的历史记忆中,她还是唯一成功的女皇帝。而此时这个女孩却是带着羞涩的语气,甜甜的嗓音称呼你一声“哥哥”,但凡是男子,都不免会产生一种难以言喻的自豪感,长孙凛也不例外。
听到女孩子家这么一说,长孙凛便笑嘻嘻地问她道:“难道二娘是想让凛哥哥送你一个生辰礼物?”
“凛哥哥有心那是最好的……”二娘发出银铃般的笑声,她把纤细小手交叉在一起,做出一些可爱的小动作。银牙咬着红唇,漂亮的大眼睛转溜一圈,然后娇嗔道:“凛哥哥是个大坏蛋,每次都要二娘出事了才想到来找二娘。”
长孙凛看着她那明艳照人的容颜上,媚眼婉转,带着撒娇地暗示他对自己不闻不问,他便无奈地笑道:“若是二娘出事之时我没出现那才是真正的糟糕呢。”说完他便情不自禁地伸手揽住了她的小蛮腰。
二娘似乎感觉到了长孙凛的动作,她娇笑一声,轻盈地扭动腰肢,躲过了他的袭击,然后吃吃地笑着说道:“崔姐姐说得真对,你就是一个坏蛋。我才不让你轻易得逞呢,之前我不顾女儿家的脸面,可你就像是一个木头一样。害得我娘每次都要对你千恩万谢的,所以这回凛哥哥要想像抱三娘那样抱我,那就得看看你有多大的诚意。”
长孙凛无奈地虚晃一枪,被二娘戏耍一番。他不由的耸了耸肩,听小姑娘的语气似乎要对他以前的拒绝施以惩罚。按她的意思是说若是他们在并州已经花好月圆,那么杨氏这个丈母娘自然就不用对他这个女婿多做客套,毕竟自家人过于客套就伤了和气。不过这个小丫头也实在太早熟了,让他怎么看都不像是一个十三四岁的小女孩。
他见天色已经不早,便对二娘说道:“你这个小丫头小脑袋想的都是古灵精怪的事情,凛哥哥答应你,待你生日那天给你一个大大的诚意。现在天色已经不早了,我送你回去吧。”说完他还从衣服里掏出一块小令牌,交给二娘说道:
“这赵节好像是太子身边的人,他要对付你们可是轻而易举。若是我今晚的话这厮没放在心上,若是到时候你们碰到什么事情,就派人拿这块令牌到长孙府上找我就好了。有我在,谁也动不得你们母女三人。”
二娘接过了令牌,默默地打量了一会儿,她小心翼翼地将令牌收好。然后浅浅地笑了一声,然后将娇小的身躯凑近了长孙凛,眼神熠熠地对他说道:“凛哥哥,我才不会像娘那样对你千恩万谢。”说完竟然猛地踮起脚尖忽然吻了他温润的嘴唇,仅仅是那一瞬间长孙凛能感觉到她吐气如兰的芳香还有小鹿乱撞的心跳。
不谙情事的二娘的偷袭也不过是轻吻了他的唇一下,然后她便快速地扭着小腰转身,轻盈地跳跃往前走着,嘴里还欢快地叫道:“凛哥哥,看你能不能赶得上我……”
长孙凛先是被她这番迅速奇袭得手,还没反应过来,这小姑娘竟然迅速逃离。尽管他听得出她正努力让自己的语气趋于平和,但那颤颤的尾音和她转身时染满红晕的脸颊,无不暗示她心中的慌乱紧张。她瞬间地转身向前蹦跳,只不过是在掩饰内心的紧张而已。
这个掩耳盗铃的小姑娘,长孙凛笑着摇了摇头,快步跟了上去……
长孙凛把二娘送回了她位于四列坊的家门口,二娘走到了自家的朱漆门扉前,她转过身来,他们的眼光就开始注视着对方。她灵活的眼眸一直在注视着他,雪白的牙齿咬着她丰润的红唇。也许是在期待一些什么,但她不曾有过经验,所以她也不知道那些“什么”是什么。
可惜那朱漆大门打开得太快,露出了杨氏关心的眼神,然后二娘猛地转身跑回,胸脯因为疾跑而起伏不定。然后从背后拿出一个长条状的东西,塞到了长孙凛的手中。
杨氏就站在旁边没有离开给他们说话的私人空间,因为她是女人,自然会好奇自己女儿会送给心上人一个什么样的定情物。难道是老大过年时从宫中带出来送给她的一条做女工用的玉尺?那可是一个宝贝。
长孙凛站在门口,接过了那东西低头一看,是被包裹在一块丝绸布里。他把丝绸布打开,里面是一条很普通的檀木戒尺。尽管普通,他与她之间倒是曾经有过这么一段:在刘德裕府中之时,他正在细心地为她解除她眼上覆盖的眼罩,她则用藏在身后的戒尺狠狠地打了她以为的“坏人”。
杨氏正在疑惑自家女儿为何要送这么一个煞风景的东西,长孙凛却是莞尔一笑,二娘不愧是二娘,在当时紧张逃离刘府之时,她还能冷静地将那戒尺带在身边。
二娘带着这块戒尺的初衷并非是为了纪念什么,当时只不过是为了带上一块能防身的武器在身上。只不过后来这块戒尺就成了她回忆那天夜晚的纪念品。
“待我及笄那年,你若是再和从前那样坏,这块戒尺就帮我打你……”她眼眸明亮闪光,丰润厚实的红唇吐露着似乎孩子气的话语,然而蕴意引人深思。长孙凛将戒尺收起,对她微微一笑,然后向杨氏告别,转身离开了。
入夜。月光见于云隙当中,院落内檐水滴答有响,屋外风声忽近忽远,早春袭来,寒冬敛迹。屋内烛光碎碎,小暖炉的炭火将房间温暖融融,熏香炉上淡烟袅袅,冲淡了炭火燃烧的味道。
怜卿把女儿放在床檐边上,一边哼着夫君教她的小曲。一边给女儿更换尿布。再过一个月小家伙就半岁大了,她完全变成粉红色地,胖乎乎的小脸儿上正咧着小嘴对母亲微笑。似乎又是在撒娇。张着小指头儿从从容容地动着,表情是明显很满意的样子。
怜卿看着女儿心喜得爱不释手。也是,有哪个女子不对自己和心上人的爱情结晶喜爱呢?尤其是她一直处于一种极乐的幸福状态,尽管有时候想起母亲,她失神的目光偶尔会瞧向远处,向东穿过天空,直到那个远而又远的村庄。
房门被吱呀一声打开了,怜卿回过神来,见到是自己的夫君。她便转换自己的心绪。微笑如花地上前迎着爱人。她每次见到他,那种难以言喻地幸福总是充盈全身,以至于她没有察觉到他的一丝忧心。
当天夜里,长孙凛舒舒服服地洗了一个兰汤浴,与怜卿相拥而卧。当男欢女爱的大潮渐渐退去之后,两人仍然紧紧地搂抱在一起,两双手仍然忘情地抚摸着。亲昵着。
良久。怜卿才慢慢归于平静,带着无限的满足和甜蜜。喃喃说道:“夫君,适才大姨到家里来贺年,她说江南那边地黎民百姓都在传,你是上苍赐予他们的救星。朝野上下交口赞誉,连长安城里的庶民百姓,也都知道长孙家的三公子乃是抗灾除瘟的大圣手。我听了这些,心里真比吃了蜂蜜还甜。”
她所说的大姨,就是单爱莲同父异母的妹妹。当初单雄信被李世民斩于洛阳渚上,秦叔宝受托为其养大了三个尚年幼的儿女,怜卿地大姨也是其中之一。不过他们因为受养于长安,成长与唐朝盛世,对于家仇却没有那般强烈,算是被和平演变了。也不知是处于何种理由,单爱莲也一直没有与自己地兄弟姐妹联系。怜卿因为身份的原因甚少出长孙府走动,长孙凛怕她平日里寂寞,就暗地里引针穿线,联系了怜卿现在改名为尚荷的大姨,恰巧她嫁给了军器监的一位主薄,因此这两家亲戚倒也经常往来走动。
平日里怜卿因为闭关在家,窦凤虽然也跟儿媳谈天说话,但也都是些家长里短,所以她也不太知晓外面发生了什么事。每次也是大姨到家里来,才会说一些女人眼里的新鲜事。因此怜卿每次听到后都夜里都会跟夫君嘀咕讨论一阵,也算是她的一个消遣吧。
长孙凛却没有爱妻那么兴奋,他的思绪已经飘到老远,沉默多时。怜卿见得不到夫郎回应,她一翻身伏在了丈夫那宽大地胸膛上,将他紧紧抱住,然后撒娇地说他不理睬自己。
长孙凛被怜卿滑腻地肌肤摩擦一番,这才回过神来,一双大手在她的后背轻轻抚摸,叹了一口气说道:“刚才想起了还在江南地士兵,所以一时走岔了神。”
然后他又拢了拢把她搂在怀中更紧,疼惜地说道:“自从你进入咱家门,就没怎么出去,这也太委屈你了。”无论是怜卿姑娘、单大姐抑或是单怜卿,她的每一个身份似乎都不能让太多的人知晓,毕竟长孙家的媳妇可是人人关注的焦点。因此单怜卿也都是刻意呆在府中,甚少出门。
怜卿却是有情饮水饱,只要有夫君和女儿守在身旁,加上公公婆婆对自己都好,她自然是幸福无比:“婆婆、大姐和大嫂她们对我都好,只要夫君陪着,我就只喜欢在家里。”
长孙凛见妻子如此通达贤惠,心里热乎乎的,猛然在她脸上亲了一口:“天赐良妻,这是我长孙凛今生最大的福气。”
两人一阵亲昵蜜意后,怜卿便甜甜地睡入梦乡。长孙凛望着她那张熟睡香甜的娇颜,脸上露出了淡淡的笑容,忽而却又转成一丝忧虑。事实上自从离开了武家后,长孙凛一夜心里的忧虑就没有消散过。大概是因为当他走回街上寻回自己的马时,见到了一队身着兵甲的皇家羽林军正雄赳赳地骑马飞驰,阵阵尘土弥漫在空气中,闪电般飞奔向西郊的演兵场。
尽管长孙凛不相信所谓的天文预兆,但是自从他夜里见到一颗陨落的流星,心中的一种不安感就愈来愈浓。一路上也是见到许多的羽林军纷纷杂沓往西郊直奔,虽然此时是太平盛世,但如此规模地在京城调动士兵,倒也让人心里觉得有些发慌。
长孙凛心里正在思考着一些事情,思绪却是不断被夜里那阵马蹄声给扰乱,那雷鸣般笃笃声,如同打鼓似得阵阵敲打着他的心扉,似乎一切的正常都变得不寻常起来。
屋里的烛光闪烁,安静的夜里传来了更夫打更的响声。睡得香甜的怜卿似乎被吵了一下,她凝玉如雪的娇躯转了一个身,无意识地摸索一番后又紧紧抱住了枕边人,而后又沉沉地进入梦乡。
长孙凛望着妻子,一种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而且愈演愈烈。他脑海里不断回放着单爱莲那苍白无色的脸,以及她诚恳的请求的语气。难道……?一个不好的念头一闪而过,长孙凛猛然地坐起身来。
怜卿被夫君这一大动作给惊醒了,她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不解而有些担忧地看着他,关切地问道:“夫君,怎么了?”
长孙凛强颜故作轻松地笑了笑,他说道:“刚才想到一些瘟疫的事情,所以一时激动,你再睡一会儿,现在还没到五更天呢……”
单怜卿从不过问他的公事,所以也就甜甜地回了一个微笑,然后有迷迷糊糊地进入了梦乡。然而长孙凛却是难以再睡下去,他缓缓站起身来,蹑手蹑脚地穿上衣物。然后走出房门,转到父母所在的院落,把母亲吵醒后跟她说了一些事情,然后自己就匆匆地到马厩牵出一匹良马,急切地往长安的城门飞奔。
此时的长安正是夜深人静之时,家家户户都已睡入梦乡,只有少数做特殊行业的屋子亮着灯光。长孙凛跃马奔驰来到了城门,由于时间尚早,大门依然紧紧的关闭着,只有几个士兵正在打着哈欠巡逻。见到长孙凛深夜驰马来到城门,便知道对方是想出城,他们就拥上来问道:
“干什么呢,你?”
长孙凛皱了一下眉头,他正准备掏出自己长孙府上的令牌,却想起夜里已经把它转赠给了二娘,便用洪亮的声音说道:“我是归德郎将长孙凛,现在有急事要出城,请帮我打开城门让我出城!”
这几名守城侍卫不曾见过长孙凛,倒也听说过他的大名。只是现在是风声正紧之时,今夜又有些机密行动,而且对方又口说无凭,他们也不敢随意放人出城。其中一个身着执戟长服的士兵则是客气地对他说道:“这城门已经关闭,长孙郎将若是事情不急,那就请您先稍后,待五更天明后我们自然会打开城门。”
长孙凛已是心急如焚,哪里愿意等这一时半刻,他剑眉冷挑,怒斥道:“快给我开门!都告诉你有急事了,还在这里给我默默唧唧的!”
那执戟长则是左右为难了,若是现在不听令打开城门,对方若真是长孙郎将,那么他以后可能就要吃不了兜着走。若是按照他的要求放他出城,他又不识得长孙凛,假如有刺客冒用长孙郎将的名号得以溜出城外,到时候自己不就要因为玩忽职守而被皇上给降死罪?
正当双方都僵持不下的时候,这时一个士兵则是跑过来支援,看到长孙凛后却是一脸崇敬地叫了一声:“长孙郎将,怎么是你?”
长孙凛定睛一看,原来这个士兵就是年前自己回城的时候,给自己跪拜谢恩的朱草,他便点头说道:“恩,我这会儿有急事,需要出城门一趟,你赶紧让他们给我打开城门。”
朱草城门叩谢大恩人之事,这些士兵也都是知道的。既然对方已经被确认是长孙郎将,执戟长自然就不再为难了。毕竟长孙凛除却是军营的将领之外,还是长孙阁老的儿子。长乐公主的驸马,绝对不可能是什么贼人刺客。更何况他也总会被皇上委以重任,此时出城恐怕也是身负重命。
众守卫不敢怠慢赶紧将城门打开,长孙凛向诸位士兵道了声谢后,也是一刻不缓的策马飞奔而去,留下了阵阵尘土飞扬空中……
新年已经过去了,初春的季节也该是农忙地时候,单家庄的村民们也都开始纷纷准备耕作,相对于寒冷而闲逸的冬天。他们已经开始忙碌起来。
黎明时分,胡忠支撑起一个架子,站到屋顶上。为屋顶披上新的茅草。可以看到一双儿女正在初绽新草的草地里玩耍,远处的一片广阔的麦田地里。许许多多的村民正在田里干活,小得像个泥人似的。他看了一下就恢复了手边地工作,将一束束黄色的茅草整齐地铺在屋顶上。
胡大嫂则是在灶台边上,不时从旁边的大水缸里舀几瓢水,慢慢地清洗着早晨用过地碗碟。三只大胆的母鸡走入厨房,在地上寻找着残渣剩饭,屋外雄鸡在喔喔地叫唤,鸡窝和猪圈里飘来一些难闻但寻常地味道。她洗完碗后就到鸡窝里去拾鸡蛋。一共捡到了八个鸡蛋。然后将它们放在了床底下的竹篮里。
跟以往的每一天一样,单家庄即平静又平淡的生活,随着太阳的升起又开始了新的一天。
晌午过后,太阳渐渐升到正空,照得整个大地暖洋洋的,春天的气息渐渐走进。忙碌了一个上午地胡忠,看到这般暖人地阳光。也难免想休息一会儿。他从杂屋拿出一捆麦秸。把它扔在了院子里,解开捆麦秸的绳子。铺好了场子,自己仰着躺了下来,双手垫在了脑袋下方,翘着二郎腿仰望天空,一派悠闲自得。
“爹!爹!……”
正当胡忠迷迷糊糊地准备睡着之时,耳边却传来女儿脆崩崩的声音,他睁开眼睛,小丫头的身子已经扑到了自己怀里,她咯咯地笑了几声,然后说道:“爹,李哥哥回来了,你看……”
胡忠顺着女儿的手势望过去,先是见到自己的儿子一摇一晃地往这边跑来,然后远远地看到李长贵正骑着一匹马往这边冲了过来。李长贵是他派出去打探消息的单家义士之一,见他回来了,胡忠皱了皱眉头,便拍了拍女儿地脑袋说道:“阿妹乖,你带弟弟到那边去玩,爹有些事情和你李哥哥说。”
小姑娘笑眯眯地眉毛弯弯,然后跑过去拉着弟弟的手走到了另一边地草地里。
“长贵,赶紧先进屋喝口水,辛苦你了……”胡忠待李长贵牵住马缰滑鞍跳下之时,便用洪亮的声音大声招呼道。然而李长贵却没有这般闲情,他还来不及咽下一口气,便是断断续续地催促着说道:
“胡大哥,快……快……有大批官兵正往单家庄涌来,快……赶紧召集义士转移地方……”
他满额的汗水泄流,看来是马不停蹄地往单家庄回跑。事态紧急,胡忠立即拔腿,刻不容缓地往单家祠堂方向跑去,不一会儿,从单家祠堂传来了“当当”的敲钟响,在地里耕作的大批村民们,或者在各自作坊忙碌的手艺人,又或者是在自家里纺织布匹的妇人们,都纷纷从四面八方涌到了单家祠堂。
胡忠则是匆忙地要求单家义士转移受伤的同伴从村后的大南山转移,其余村民因为与此事无关,大多数人都是这才知道庄里的几位伤员并非打猎所致,所以他们还是被安排留在村里,想必李世民也不能杀害自己的子民。
大南山高十余丈,峭壁层峦,危崖叠障。左旁茂林,右临深渊,中间一条蜿蜒山路,仅容一人一马。除却单家庄的正式出口通往外面,这条山路就是唯一能够连到外界的通道。
胡忠一行两百多人,带着二十来个伤员,一人跟一人,次第前进。上次的刺杀行动中,他们已经损失了一半的兄弟,胡忠想着这回也要拼死把这些先人的后代给保住。
谁知进山约六七里,刚走到一个山坳拐角处,忽听得头上山林中一片呐喊,还没看到人影,却见无数的箭矢像密集的山雨一般,劈头盖脸地泼来。他们顿时是惊得灵魂出窍,躲闪不及之下只得乱跑乱钻。在这么一个上天无路,入地无门的绝境,能往哪里藏身呢?慌乱之中,许多人坠入深渊,跌为粉碎,也有许多人中箭身亡,马匹也是死伤无数,只听见一阵阵惊恐的马嘶声。
短短一顿饭的功夫,前面的一百余人无一幸免。只见一具具尸体瞪着一双双惊恐而愤怒的眼睛,各自的后背,都乱糟糟地插满了箭镞,就像蜷缩在一块儿的大刺猬一般。
见此情形,胡忠也明白他们被人出卖了,不然如此隐蔽的小道怎会有官兵事先埋伏在此?他忙不迭地命令剩下的人往后撤退,即便是往后走投无路,他们也不能再往前面去送死,后退也可以和官兵们拼搏一阵。
令人感到奇怪的是,之前如雨般的箭镞在他们后退以后竟然没有再往下射。胡忠心知事态不妙,然而他也没有别的办法,只能见一步走一步。正当一行人又折回到山脚的大平地时,只听见一声暴喝:“抓活的!那虬须胡子的就是逆贼李密的儿子李忠!抓住了有重赏!”只见三路士兵正悄悄地从东、南、北三面包剿过来,而山下还有数百名士兵张网以待。
胡忠命令大家连连发箭,逼迫敌人暂不能近身。但是,毕竟敌众我寡,包围圈越来越小,官兵在一步步逼近。胡忠脸色铁青,双眼冒着火花,刷的一声从腰间扯出双剑,对着身边的弟兄们说道:“今日拼也是死,不拼也是死,咱们跟他们拼了,杀一个给咱们的父辈多报一仇!”
说完便旋风似地冲进了敌群,两柄利剑上下翻飞,劈刺斩削,唐军虽然作战英勇,但抵不过武艺高强之人,惨叫着纷纷倒地。然而前面的倒下了,后面的又涌了上来,就像一群打不退的恶狼。单家义士的处境越来越险恶,危在旦夕。
胡忠虽然身负武艺,但双拳难敌四手,渐渐地他也觉得自己力气正在一点一点地消散,一个士兵趁着他不注意,长枪猛然狠厉的刺中了胡忠的小腹!而另一边的李长贵已是惨叫一声,被士兵踢得连翻带滚的撞在一块石头上。
胡忠只感小腹一阵刺痛,喉中一甜,哇的一声,喷出一口血水,身上袍子裂了开来,嫣红的血再度缓缓流出。不远处的李长贵已经被跟上来的士兵补上一刀,业已死去。胡忠见着那副惨相,不禁怒从中来,眸中滑过一丝怨毒的眸光。
他怒喝了一声,挥起手中的双剑,猛地冲向了士兵。紧接着又结束了两个士兵,然而他自己也被身后来不及防御的冷枪给伤到了背部。他不哼一声,眉头皱也不皱的,猛咬着牙关,硬是挣起身子,两眼充满着愤怒的眸光,丝毫不畏惧的瞪着正围过来的唐军。
身边的弟兄们一个个不是倒下去,就是被生擒。胡忠昂然兀立着,手中提着剑,面上仍是毫无表情。要不是他胸前微微起伏着,叫人还以为是硬立的僵尸呢。
他还在拼命地与敌人撕杀着,尽管全身骨架像似脱了节,痛得他直咬下唇,抖个不停,额角的血已流进他的双眼,刺痛他的眼睛。但他却忍着椎心之痛,圆瞪着双眼,撑着摇摇欲坠的身子,嘴上还大逆不道地骂骂咧咧道:“李世民这个王八蛋!狗杂种!老子就算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胡忠都这般艰难光景,他竟然还口出狂言,即便是大逆不道的话,在旁的官兵也不得不暗暗折服,这家伙的确带种。胡忠骂完后挺剑大吼一声杀了过去,这时跳出了两个身着校尉服的将校,其中一个正是穆天柱。他们一人一手拿着一把长槊,挥舞着围住了胡忠,奋力迎战。三人往来盘旋,脚下烟尘滚滚,刀槊银光闪闪,兵器相撞兵乓作响。一场惊心动魄的三人大战持续了有半个时辰,难分胜负。
体力透支的胡忠此时算是碰上了劲敌。穆天柱手舞长槊已是出神入化,令他十分棘手。再加上另一人的支援,没头没脑的劈下来,更让他感到力拙。
胡忠舞动着手中的剑,连连突杀一阵,只觉身子全身无力,一道血箭激喷而起,胡忠脚步完全紊乱,身上的袍子已变成鲜红色。身上几处伤口,缓缓流出刺目的血。渐渐地,他踉跄了几步。然后……轰然倒了下来,在昏迷不醒之前。他心里不由哀伤地叹了一口气:“天亡我单庄!”
单家祠堂此时已是被数百名军士围得风雨不透,一个个荷刀持槊,杀气腾腾,如临大敌一般。而祠堂里一个个惊慌无度,如丧考妣。妇人们在哀哀饮泣,许多村民则是蹲在一边,双手抱着脑袋。
“哗……”一桶冰冷地水被从脑袋上倾灌下来,在这寒冷的天气里。普通人也许是难以忍受的。全身被脱得精光的胡忠也被冷水给浇醒了。隐约地感觉到自己双手双脚被束缚着,他勉强地睁开了双眼,他的眼球里还染着一丝鲜血,显得更为狰狞。
眼前站着的是一个三十出头的身着将军服的男子,只见他紫堂色的脸盘像是阴沉地雨天。那将军背着双手,在胡忠面前转了两圈,然后冷冷地问道:“李忠。若是你能告知本将反贼单爱莲在何处。那么本将军可以不计较你杀了本将手下三十余人,就此放你一马。”
这个男子名叫窦奉节。乃是羽林军里的左卫将军,其父就是窦凤的父亲窦轨,也就是说他是窦凤同父异母地弟弟,也就是长孙凛的舅舅。
胡忠冷笑一声,往对方吐了一口血水,目眦皆裂地怒骂道:“呸,做梦,李世民这狗杂种可真是要赶尽杀绝,竟然派一个将军来对付我们两百多人。”
他话音未完,——只蒲扇般的手掌扬起,叭地一声清脆的耳光,结结实实的刮在他的脸上。
“住嘴,竟敢骂我大唐的圣上,你这是找死!”站在一旁行刑的士兵打了胡忠一个耳光,呵斥道。
“我XXXX……”胡忠傲气冲天,丝毫不惧,他忍着痛,一声也不哼的,接着骂下去。
“刷。”忽地一条鞭影朝他当头刷下!另一士兵拿着长鞭对他行刑。
胡忠只感身子猛地痉挛了一下,皮肉随之而飞,一阵刺入骨髓地痛楚使他差点又昏过去。
“呸,李世民这个弑兄杀弟地狗杂种,真他妈是狗娘养的……”胡忠像是毫无感觉,他依然咧嘴不停地骂道。
士兵猛可地扬起鞭子,在胡忠身上一阵急打,但只见他身上皮飞肉掉,一片模糊,除了脸上外,几是体无完肤,血水缓缓流出,全身一片通红。
胡忠仍是噙着笑,哼也不哼,眉皱也没皱,每当他被鞭打一下,他便冲对方笑一声,直至他实在受不了,头一偏,昏了过去,但他真的一声也不哼。即便是行刑的士兵,也不得不为这条汉子而感到心折。
“叭。”一桶冷水又从胡忠头上泼下。他悠悠醒转,缓慢的抬起头,把头靠在木柱上,两眼充满不屑的神情。
窦奉节蹙着眉头,他跟身边的士兵说了几句话,那士兵拿过一包东西给他,窦奉节接过打开,里面竟然是一包盐。他漾起一丝寒笑,抓起一把盐,涂在胡忠身上。紧接着,一支半长地金针连根戳进胡忠右手地大姆指,一道血水随着金针缓缓流出……胡忠的身子猛可地大大一颤,但他紧咬着牙根,勉强咽下了就要冲口地嗥叫,只感那些伤口处一阵如针刺股的噬心之痛传来。但他并没有就此哼叫,眉也没皱。此时他就像一个没有感觉的物体,像一个疯子般的竟然张口大笑。他在身体受到如此巨伤的情况下,竟然笑得如此豪放。
窦奉节冷冷地笑了一声,然后沉声地命令道:“把那几个孩子给我带上来!我就不信你能守住多久。”
一个士兵走入内室后,将十几个孩子都领了出来,排成一溜,齐刷刷地站成一排。大的十二三岁,小的只不足两岁。一个个脸色惨白,泪流满面,浑身簌簌发抖,像是凛冽寒风中几片哆嗦着的树叶。
不,不是树叶,树叶是没有头脑,没有感情的。应该说,这是几个匍匐在狼的利牙尖爪下的羔羊,是被狸猫逮住就要吃掉的几只小鼠,是被从天而降的老鹰突然攫住的一群绒球般的鸡雏。
其中一个小女孩看了一眼眼前被五花大绑的血人,她顿时忘却了害怕,用小手擦了擦眼睛,突然泪流满面地叫了一声:“爹!”紧接着她旁边肉呼呼的小男孩也是跟着叫了一声爹,竟然想冲过去抱住他们的爹爹。只是两把冰冷亮晃的长刀同时横了过来,吓得两个孩子悉悉索索地后退,大滴大滴的泪水从孩子漂亮的眼睛里滴落下来。
胡忠撩起眼皮,看见自己两个幼小的儿女,两只眼睛差点没有爆突出来,厉声骂道:“你们这班狗养的杂碎……”
在一旁一直没吭声的穆天柱这回可有点担心了,要知道窦奉节是啥人?他老爹窦轨任益州大都督的时候“多行杀戮,肆其凶暴”,是个法西斯式的人物,这种家庭出生的人,真不知道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他走上前去跟窦奉节低语求情道:“将军,算了吧,罪不及妻孥,他们还是些孩子,还是无辜的。”
窦奉节则是冷笑着说道:“天柱,看你长得那么大个,怎生这点妇人心肠。当年要不是皇上放过了这些逆贼后人,他们又怎能今日里行刺圣上?斩草必须除根,不错,他们还是些孩子,但是十年以后,二十年以后呢?到那时候这些孩子又是新的单爱莲、新的胡忠,若不斩尽杀绝,我大唐江山还有宁日吗?”
穆天柱心里咯噔一下。不能不承认,窦奉节说得甚为有理,留下他们,无疑与给大唐朝廷留下了随时可能爆发的火山。即便自己全力劝解保住了他们的性命,可谁又能保证他们不报此血海深仇呢?
可穆天柱就是不忍心,他求助似的看着身边的校尉,大家都深深地低着头,不敢说话。对于这个难题,大家都也不知所措。看来皇上此次是龙颜大怒,为了千秋帝业,派出了能狠心做事的窦奉节,派出了三千名士兵围剿,目的就是为了斩草除根,就算是不懂事的孩子,该杀的也得杀……
真实,残酷的真实——(法国)丹东
“叔叔,放开我爹爹……”
“叔叔,不要杀我们,我们知错了……”
这十几个孩子年龄大小不一,表现也不一。胡阿妹在一边不停地磕头,一边哭喊着求眼前的士兵们放过爹爹。小水娃也是泪眼汪汪地跟在姐姐身边,他太小了,还不能了解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而还有一个不到两岁的小娃娃,却扑闪着一双啥事也不懂的大眼睛,看着眼前与以往不同事态,还在不时地傻笑着。
“阿妹,我的女儿,不要给李世民的狗腿磕头,你是咱们蒲山郡公的后人。你要有不折腰的骨气!”胡忠就算是再硬气,他又怎能忍心看着自己的女儿这样跪着求自己的仇人,他怒目圆瞪,暴喝一声道。
“我倒要看看你们李密家的人到底是多有骨气,把他们全都杀了……”
窦奉节看了胡忠一眼,冷笑一声,挥了挥手。轻轻的一句话,不亚于万钧雷霆,在场的人都意识到,这些孩子将免不了颈上这一刀,恐怕都在劫难逃。
啊!耳边响起了一声惨叫,眼睛的余光里血光四溅,穆天柱急忙转过身来,但见一个孩子已被大刀砍翻在地,幼小的尸体冒着热气兀自抽搐。
穆天柱不敢再往下看,他的级别没有窦奉节高,自然不能阻止将军所做的决定,只能跌跌撞撞地走了。身后传来刽子手为了壮胆的怒吼声和失去人腔的惨叫声,以及宛若砍瓜切菜似的“扑扑”声……
望着眼前这些平日里活蹦乱跳的侄儿一个个地被杀害,包括自己不到三岁的儿子也倒在了血泊当中。胡忠滴下两颗泪珠,他心中在愤怒狂嗥着。两眼充满仇恨地血丝,眼眦欲爆,殷红的下唇,已被他愤怒的牙齿紧紧陷下,一缕缕的血丝顺着他的额角流下。他知道只要吱一声就能保住这些孩子,可是他却紧紧地咬住自己的下唇,一声也没哼出来。
一个、两个、三个……惨绝人寰的事件在这单家祠堂的大厅里发生。窦奉节似乎想要折磨胡忠说出单爱莲的下落,他让士兵一个一个地将这些孩子给杀掉。而尚未被杀的孩子,则是堆拢在一块。不停地瑟瑟发抖。胡阿妹因为是女孩子,所以尚未遭此毒手,只是当小脸上被溅到了弟弟的鲜血时。她啊地尖叫一声,然后晕了过去……
“住手!”正当充当着刽子手地士兵正准备举刀杀害第七个孩子的时候。从屋外传来了一声嘹亮而愤怒地女人的声音,紧接着,走进来的竟然是单爱莲!原来单爱莲其实一直都没有离开单家庄,只是当得知官兵到村里来抓拿刺客时,她换上了一张人皮面具,装扮成普通的妇女,与村民们混在了一起。
只是当她听到了里面孩子的惨叫声后,然后再看到一个校尉竟然不忍地走了出来。单爱莲就知道事态不妙。如果自己再不出现。那么那些孩子恐怕就要被这些强盗式的官兵给一一杀害了。
她的脸色依然是苍白铁青,当见到眼前这一残忍的景象,她地脸上呈现出一副怒骇形怖地模样,直叫人发颤,寒脸现出漫天无端的杀气。然而她只能忍住内心的煎熬,要知道单爱莲现在身子虚弱,根本无法达到原来功力的一半水准。即使她能够杀了这些恶魔。那么将会导致更残忍的屠杀。
“嫂子!嫂子你不能这样!你快跑啊,嫂子!”胡忠这会儿可是着急了。要知道单爱莲可是单家中武艺最高的人,单家庄里的义士基本上都是承学她地武艺。
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若是她能够保住性命,待将来身子养好了,再召集一批人马。只要有一口气,也要一直将报仇进行下去。然而若是连她都遭遇不测,那么他们地父辈也只能含冤于九泉之下了。然而单爱莲却对胡忠的话置若罔闻,她两眼射出一丝坚定豪迈地眼光,脸上呈着一片视死如归,凛然大气,挪着踉跄不稳的脚步,一步一步迎向了窦奉节。
“我就是策划了刺杀李世民那狗贼的单爱莲,一切责罪都该由我一人承担。这些孩子和村民都是无辜的,你们把他们都给放了。”她强忍住自己内心的愤恨,冷静地说道。
“哈哈,好好,今日本将军倒是看到一出有情有义的好戏。只是你认为本将军会相信你吗?当初在五千多羽林军包围的情况下,你也能飞来飞去逃遁而去。这回恐怕也是你的缓兵之计……”窦奉节冷冷地望了她一眼,当时他自己就在场,他的属下也是死伤众多,因此窦奉节此次前来就是要一举剿灭这些逆贼乱党。
单爱莲森冷地看了对方一眼,再环顾了四周,看到那几个已经倒在血泊里的孩子,再看看其它虽然还活着,但已经吓得痴痴傻傻的小孩。她露出了比哭还惨的笑容,说道:“你们如此兴师动众,无非就是想要我的命……”
说完她轻巧地移动步伐,迅雷不及掩耳地抢过了附近一名士兵手中的刀,正当在场的士兵宛若惊弓之鸟般警惕着围了上去,单爱莲却将大刀压在了自己的脖子上,然后平静依然地说道:“窦奉节,你自己也有孩子也有亲人,请你放过单家庄的孩子和村民们。李世民无非就是想要我的命,我现在就可以交出来。”
窦奉节倒是欣赏地看了她一眼,哈哈地大笑着说道:“好!果然不愧是赤发灵官的后人,我答应你,不会去为难剩下的人……”
“嫂子!不要……”
“不!不要!……”除了胡忠的声音外,这时大堂里竟然传出了另外一个洪亮的男声,然后只见一个男子猛猛冲冲地撞了进来。
单爱莲看了一眼来人,欣慰地笑了笑,然后右手用力将手中的刀往脖子上一抹,徐徐地往地下倒了下来。胡忠见此状况,也是目眦皆裂的叫了一声,只见他闭上眼睛狠心一咬,脑袋也是缓缓地垂了下来……
长孙凛知道自己还是来迟了一步,他已经尽力往这边赶了。然而当他刚走进祠堂大厅,首先只觉一阵熏人欲呕的腥气冲入鼻端,然后就看到了令他万箭穿心的一幕,内心的一阵阵绞疼让他感觉到鼻子发酸,一股热辣辣的东西涌进双眶。
“外母……”长孙凛冲了上前去一把接住了单爱莲,男儿泪已经滴了下来,他挣扎地问道:“为什么,你明明看到我来了,你为何还要自杀,为什么?!”即便是眼前之人曾经杀害过他的弟兄,即便她是杀害卫二狗的凶手,然而长孙凛还是不希望她死去,就因为他想到怜卿将会是何等伤
“照顾……好……怜卿,这是……我……能给……朔西坡的……交代……”单爱莲用尽最后的力气,她的面色更白了,她努力地牵起唇角,她缓缓闭上眼帘,轻轻的舒出了最后一口气息。
长孙凛轻轻的把她放在地上,两腿跪着,他在接受一幅残酷的画面,他失去了理智,他只知道他要大声的叫,疯狂的叫:“你为什么要这样?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站在胡忠旁边行刑的士兵也上前去触了触胡忠的鼻翼,感觉不到气息,他便抓住胡忠的下巴开了嘴唇,然后转身向窦奉节报道:“将军,这人咬舌自尽了。”
倒在血泊中的孩子们颈上的伤口,宛如扎在长孙凛的心窝一样,他挣扎着,他像疯狂的野兽,一把抓住了窦奉节的衣服,歇斯底里地叫着:“你为什么要这样做?!难道你没看出他们都是孩子吗?!“
窦奉节自然认出眼前这一疯狂的人就是自己的外甥,他使劲按住长孙凛的肩膀,大声地说道:“三郎!你冷静些,你看看这些人都是谋逆之臣,这些孩子都是大唐江山未来的威胁。若是不杀了他们,以后他们还会害死更多的人!”
长孙凛感到头晕目眩,一阵阵的恶心,他用力一把甩开了窦奉节的双手,然后怒目圆瞪地斥责道:“你连恻隐之心都没有,难道还是人吗?要知道你首先要做一个人,然后才是一个唐人!”
长孙凛一直以来对于政治都不怎么感兴趣,在他看来,都是一些虚伪的东西,美国总统有时候就是一个高级的演员。然而现在的他却是比任何时候都怀念现代的民主社会,眼前的这一幕残忍的景象,让他开始对这个封建的君主制感到无比的厌恶。
至少作为一个现代人,他如果去刺杀国家领导人,不会导致七八个孩子倒在血泊当中。以斩草除根作为理由显得是那么的可笑,就如同一块巨石老是在担心鸡蛋要将自己给敲碎一般。
他的耳廓里,分明响起了孩子们凄厉的哭喊惨叫。他的眼前,分明映现着那些毫无反抗之力的孩子,被锋利的刀剑砍去了脑袋,戮进了前胸。小腿在无力地扑棱着,抽搐着,然后慢慢地躺倒在血泊中,一动也不动了……
黑红色的血浆在他的眼前流淌、漶漫涌动。鲜红的血花在他眼前飞溅,飘散……
这当然是他的幻觉,可是眼前出现的是结果,血淋淋的现实。
他的心紧缩着,像被一只无形的大手在狠狠地撕扯着,他恨老天给他的打击!他恨苍天给他的安排!那是残忍的,那是不公平的!事情为什么会是这样?这样的人间惨剧,为什么要让他碰上呢?为什么老天又不让他阻止呢?然而即使是他今日能够阻止,以后呢?以后将又会发生什么呢?谁也不知道,因为在这个世界上,似乎只有皇帝才能掌握着自己的命运……
“三郎可是要安葬这些反贼?”穆天柱见长孙凛将几个孩子给放到一个简陋的棺椁埋入一个大坑里之后,再看到他走过去将胡忠身上被绑着的麻绳给解了下来,便上前问道。
“是又如何?既然救不了他们,人死后也该烧些纸钱,以表我的心意……”长孙凛说着眼圈有些发红。
“三郎万万不可,如此意气行事恐怕会遭人非议。”穆天柱劝道。
“为什么?”长孙凛的表情有些麻木,他冷冷地看了远处的窦奉节一眼。而窦奉节也是鼻青脸肿地站在一旁,一脸铁青地望着这个外甥的举动。
他这个做舅舅的竟然被外甥给狠狠地揍了一通,这让他心里是十分地恼火却又无可奈何。先别说这外甥的母亲是疼爱自己的大姐,而他爹的官位也比自己的老爹官位大,品阶高。更何况长孙家和窦家本来就是一荣俱荣、一毁俱毁的连体婴关系。
穆天柱听到长孙凛问为什么,他也是期期艾艾地说道:“他们二人可都是圣上钦命要处斩的,三郎要安葬谋反之人,那是要遭到猜忌的。”穆天柱其实也听说过朔西坡所发生的事情,他是以为长孙凛之所以这般举动。主要是因为单家庄曾经有个女子为了救他而“死”去。
“这我知道,但我必须要这样做……”长孙凛明白穆天柱地好心,不过这些事情是必须由他自己做。而且不能假借他人之手。
“是因为那个救你而死去的女子吗?”穆天柱诧异地问道。
“穆大哥,的确我和单家庄是因为她才有了关系。不过我和胡忠也曾有过饮酒畅谈地缘分。也算是有过交情。虽然立场不同,但我也曾称呼他一声大哥。既然曾以兄弟相称,我若是此时视而不见,麻木不仁,这还算是个人吗?岂不令那些与我称兄道弟的人都寒心?以后还有谁会愿意与我相交呢?
猜忌也罢,非议也罢,那都是他们地事。更何况即便是没有这一缘分,像他这样的一条汉子也该死得其所。而单爱莲那就更不用说了……”长孙凛顿了顿。就没有再说下去。
他内心深处已是阴影密布。要知道他之所以能够由一个现代人的思想渐渐融入到这个古老的社会,除却是因为无奈之外,除了是因为窦凤的母爱外,怜卿的影响力也是巨大的。因为她给他毫无保留的爱让他无限感动;因为她不顾社会地礼俗为他未婚先孕诞下一个女儿,给他一种家地归属感;更因为她放弃了一切仇恨的立场心甘情愿的嫁入长孙府中,让他有一种做丈夫该有的责任感。
而他似乎一直都在心安理得地接受她为他做的一切,怜卿已经尽了一个爱人、一个妻子、一个母亲所该尽的一切义务。而他这个丈夫。曾经承诺过陪妻子会娘家一趟。让她尽尽孝心。可是,这个看似简单的承诺。长孙凛知道,他已经食言了。
穆天柱也是一个粗犷豪爽之人,他心里是被长孙凛地话语烫得辣辣地。他唯一与胡忠的交往便是之前地比试,然而此后这条汉子的硬性让他内心是无比的佩服和尊敬。见长孙凛将胡忠的尸体小心翼翼地扶了下来,便喃喃地说道:“三郎,让我来帮你一把。待会我也要在这条汉子坟前掬一柱香,化一道纸。”
人死去后一切恩仇都是烟消云散,所有的仇恨都是活人搞出来的。由于情况特殊,长孙凛只是找来庄里的木匠临时做了两个棺木,然后把胡忠和单爱莲给安葬了下去,没有做任何的法事和祭礼。
胡家的小阿妹自从醒过来之后,仿佛一切记忆顿失,一直都是傻傻愣愣地坐在床边,要不就哭着要找弟弟。可是弟弟是谁,到底怎么了,也许她自己也不太清楚。胡大嫂只是一个乡下妇女,对于一夜之间家中的惨变,她也是浑浑噩噩的不知所措,丧夫失子的剧痛让她实在是承受不起,一下便病倒在床上。
由于穆天柱还需要带兵驻守在此一段时间,长孙凛便让他帮忙多照顾这一对可怜的母女。他也曾考虑过带她们回到长安,只是想到自己回去可能还是一团乱麻,所以也就先这样办了。而其他事情他也管不了那么多了,只是由得奉命主掌此事的窦奉节来处理,而长孙凛则是骑着马自己一个人离开了。
长孙凛一个人骑着马郁郁寡欢地走在黄土官道上,遥望江关,夕阳斜照,暮色中飘过几团灰色的愁云,瑟瑟的冷风中飘荡着几缕残烟。
他发现自己没有任何地方可去。他竟然害怕回到长安,回到他深爱的女子身边,因为他害怕对她描述这几天自己的经历,或者说他害怕做那个传报坏消息的人,他害怕看到她听到噩耗之后的反应。
眼前的池塘因为冰雪融化变得静谧而清澈,池塘岸的田野广袤无边,荒原也写着原始的诗意。春天清新而飘渺的凤就轻轻地掠过了长孙凛的额头,岸边另一端的村庄点缀在如镜的池塘和宁静的乡村风光中。
这里经历了太多鲜艳、刺眼甚至血腥的色彩,以至于当长孙凛看到这一副盛世大唐之下美丽的乡村图片,让他心里却是却是讽刺般地产生了一种恐惧。这种所谓的盛世太平,这种所谓的宁静和谐,都是有一种选择性的,这种残酷的选择对于一个现代人来说,不由会产生丝丝的心寒。
去哪里呢?难道要回去找李世民辩论一番?跟他讨论所谓的民主、所谓的求同存异?这可是一个耸人听闻的大笑话,长孙凛突然发现自己以前是多么的幼稚。这种仇恨纠缠的事情,是永远也说不清道不明的。这便是政治,这便是帝王,伴君如伴虎,自古以来,功臣良将之中,都不知道有多少冤魂枉鬼,更何况是一群谋反的不二之徒?
新丰镇位于通往长安城的官道旁,是个热闹的地方。在秦朝时叫做骊邑,因为著名的名胜风景骊山而得名。盛唐时期从新丰一直到长安城的东城门,沿着官道两旁都有卖酒的摊点,这些卖酒人都是沿途村庄的村民,那些赶路的人随到随喝,付钱多的多喝付钱少的少喝,人们把这种饮酒方式叫做“歇马杯”。运气好的时候,行人们还会遇上免费赠饮。
经过了数日信马由缰地任由马匹随意游荡,最后老马识途还是把长孙凛带回了长安,只是原先那个风华少年此时因为长途草行露宿而显得十分憔悴。当他回到了这个熟悉的地方,一切却是仿若隔世。
尽管一路上积雪融化,柳树枝头嫩芽绽露,小鸟儿婉转噪鸣,这是一片生机勃勃的初春景象。然而春天已经到来,冬天还会远吗?
初春乍暖回寒,春风和煦,官道旁的柳树已经发出了细嫩的枝条。春草长满了大路两边,碧绿茂盛。凉风中花瓣乱舞,飞絮。
驿道尽端,缓缓驰来一骑,马上昂然坐骑着一个身着黑色劲装,美得纤尘不染的清丽佳人。她胯下坐骑,全身宛若白雪一般,马鞍同马蹬全是金黄色,缰绳随风扬起,与半片夕阳掩映,闪闪夺光。
马上坐着的是一个绝世佳人,胯下坐骑也是难得的骏马,黑白互映,一派不凡景色,所以路上行人,皆投以惊讶的一瞥。
黑衣少女目视前方,双手互搓,骏马信蹄所之,一副英气十足又显得俏丽之态。白色骏马仰着首,微风掀起颈上鬃毛,似是嗅着两边花草的芳香,好一副悠闲之状。
看到新丰两个草字,想来里长安也不远了。轻轻抚眷鬃毛,黑衣少女露出一排洁白的牙齿,说道:“雪儿,咱也累了,找个客栈打尖吧。”踏着马镫滑鞍而下,矫健动作中她那纤细的腰肢柔软之极,两鬓柔顺的碎发随风飘逸,显得煞是好看。
凝眸远眺,十几步外转弯处,有一座二层楼,屋上竖好高的旗子,写着“酒”的大字。黑衣少女驰至店前,把座骑拴好,径自走入店中找个位子坐下。坐在大堂里的客人似是被她的美貌吸引,视线都随着她身上转。黑衣少女怡然自若,宛若未睹。
这家酒家是提供住宿和餐饮的,一个矮矮小小的伙计走前来,哈着腰问道:“请问这位姑娘,您要点什么呢?”
“一壶上等的龙井,一碟黄豆焖牛肉,还有一碟炒白菜。“黑衣少女冰冷的回了一声,虽是冰冷,却象黄莺出谷。“顺便帮我将外面的那匹白马给牵到你们的马厩。喂上等的草料,今夜我要在贵号打尖住下。”
“哦!有!有!就送来!就送来!”伙计急急惶惶的退下去,欢快地转身回去点单。
黑衣少女在等待期间,眼神漫无目地地转了一圈,然后便叹了一口气。想到将近两年以前她也曾经走过这一条路,然而两年过后,却是物是人非,一切的一切都已经改变。
黑衣少女正在思绪着自己的心事,却是感到有数双眼色迷迷的滴溜转地围着自己看。她用余光斜了对方一眼,眉头敛聚。猛然间,只听见刷地一声。她速度飞快地拿起桌上的一根筷子,往其中一个登徒子方向射去。哇的一声,那色狼连人带椅倒了下去。酒杯也摔在地上,溅了满身。
那几个下流胚子不过是这附近的地痞流氓。见这少女功夫竟然此等了得,心中不免大惊,也不敢多做停留,反而是老老实实地往桌上放几吊钱,灰溜溜地离开了。
尽管如此,少女还是嫌在大堂里坐着人多也杂乱,她抬头往楼上看了看,只见二楼似乎有几间雅间。其中隐约见到一个男子正在兀自喝酒。她便娇喝了一声:“小二。楼上可是雅座?”
店小二殷勤地跑了过来,然后点头哈腰地说道:“姑娘,您是要雅座?那就楼上请……”说完他先嗵嗵地跑上二楼,看来是想先为客人擦桌子准备准备。
那少女也随着小二跟了上去,她见小二这般勤快招待,便从怀里掏出了一吊钱打赏了他,乐得那店小二直呼谢谢。当饭菜上来以后。她坐在临窗的位子上。一边吃着菜一边观望着外边的风景。
尽管是有些昏色沉沉,但在朦胧地暮色中。倒也还能看出初春的生机和美丽。远处一处梨花林里碎花飘散一地,宛若是未消散的积雪,远远地望过去,似乎能感觉到那疏落地花姿和浅淡的清香。
咕咚咕咚!砰!隔壁雅间里传来一阵响声。少女皱了皱眉头,这会儿刚巧店小二将她点地菜全部端了上来,见这位姑娘似乎不满这嘈杂声,便打哈哈地笑着说道:“姑娘您莫见怪,隔壁这位公子怕是有什么伤心事,昨夜也是在本店内喝得醉醺醺的,今日也是自巳时起就坐在那开始饮酒……”
少女似乎也不想管他人的闲事,她便挥了挥手说道:“行了,无事,你可以下去了。”店小儿也知道自己多嘴了,便哈了哈腰又嗵嗵嗵地跑下了楼。
这刚过完年,加上才是冬敛初春之时,游人尚不多见,而新丰也是个小地方,因此这酒家里客人并不多,雅间上只有那黑衣少女和邻间只顾着喝酒的男子。那时不时传来的杂音,让黑衣少女甚是烦躁。本来她似乎心情就不算太好,本想在此处好好歇息,心绪却是不断被邻间打断。
砰!再次听到邻间的客人猛力放酒樽的声音,黑衣少女是忍无可忍,她唰地站了起来,迈开了修长的细腿,一脸恼意地走到了邻间,她语气不佳地冲着那位男子娇叱道:“你这个家伙怎么这么不懂礼仪……是你?”
少女本想对这边地酒鬼作出一番训斥,结果似乎她像是遇到了熟人,竟然惊讶地娇喝了一声:“你怎么会在这里?你怎么会喝得这般醉醺醺地?”
那制造杂音地酒鬼竟然是从单家庄回到了新丰的长孙凛,然而他此时似乎有点狼狈不堪,原先爱干净的他此时一身白衣绫袍满是灰土,即便是脸上也是一脸的泥土灰尘。而他嘴边的胡荏子因为几日没有修理而有些凌乱,一双乌黑有神的眼睛因为醉酒的缘故而变得迷离朦胧。
长孙凛似乎已经不认识眼前地姑娘,也许是因为喝酒喝得太多了,他嘿嘿地笑了一笑,然后又拿起了手中地酒杯往自己的嘴里灌。
黑衣少女见他已是这般烂醉,心中甚是心疼,便一把夺过了他地酒杯,然后说道:“你怎地喝得这般烂醉,还在这个偏僻的鬼地方?善婷呢?她怎么没跟你在一起?”
然而长孙凛也只是醉醺醺的,什么话也没说,猛然倒头就睡了下来。
这时店小二也听到楼上姑娘叫唤的声音,他以为是在叫自己,便又殷切地跑了上来。见这漂亮的姑娘正与那醉酒的公子正在对峙,唯恐两人因为什么事情吵起来,便上前劝阻道:“姑娘,这位公子恐怕是醉得不省人事了,您别急,我这就将他送回客房去。”
“他不就住在长安城吗?怎么在家里附近的客栈住下呢?”少女闻言便疑惑地自言自语嘀咕了一声,然后便试探地打听道:“小二,这位公子乃是我的朋友,我想问一下他最近都住在此处?”
“这位公子爷是昨日到本店打尖的,昨天夜里因为喝醉了,所以我们也就将他送入客房内休息,今日看他这情形也只得在本店过夜了。”小二老实地回答道。
少女听闻对方说完以后,便从包袱里再掏出几吊大钱给小二,说道:“你将这位公子小心扶到客房,再给我在他房间隔壁开一间房,呃,要上等的房间……”
店小二收过钱以后,更是欢喜地叫了一声:“好嘞,这位姑娘您放心,保证给您做好。”说完小二便走到长孙凛的身旁,勉强地用自己的力量将他扶了起来。尽管长孙凛比店小二高出一个头,但也许是因为长期做苦工的缘故,店小二倒也能将他撑住往下走,只是那颤颤晃晃的劲儿让黑衣少女感觉有些危险,便拿起自己的包袱走上去给他帮忙。
幽暗的灯光下,黑衣少女小心翼翼的在床缘坐下,旁边的高凳上刚好放着一盆热气腾腾的热水,她伸手往里面拧了拧一块手巾,然后轻轻平展开来,给已是醉得不省人事的长孙凛擦了擦脸。见他这一身衣服已是脏兮兮的,她不禁皱了皱眉头,好在刚才她已让店小二明日去买一套衣服,不然眼前这个原来一直干干净净的家伙可要在继续做邋遢鬼。
少女给他把那张俊逸的脸蛋擦得干干净净后,又将毛巾往热水盆里浸湿拧干,却是拿着毛巾思索了半天。大概是长孙凛喝酒时不小心将酒水和菜油溅到了衣服上,女孩子向来都是爱干净的,少女似乎也不忍心让他这般睡觉。
她思索了半天,似乎是下了几次决心,便是轻手轻脚地伸手解开他颈子上的第一颗钮扣。
解开愈多布纽,少女的呼吸就愈发急促,双手也抖得愈来愈厉害,双眼发呆的凝视着敞开的内衫下,那古铜色、结实的、完美的肌肤光泽,胸膛前肌肉线条的起伏。
她深吸了一口气,努力试图平息自己小鹿乱撞的心,兀自给自己打气:“怕什么,这个醉鬼……之前他照顾你照顾得挺好的,无双你难道还不如一个大男人?”
也许是自我打气起到了效果,黑衣少女拿着那块温热的毛巾,颤颤抖抖地为长孙凛擦拭着他的脸、他的脖颈、他的肌肤,湿巾所到之处,他的皮肤便泛起一阵浅浅的润红。少女看见他那紧蹙着的眉头,忽然轻笑着说道:“你这个酒鬼怎么喝恁多酒,这会儿知道难受了吧?就让你遭这小罪,看你以后还敢喝多不?”
她的声音清脆动听。也许是因为长孙凛正是酒醉不醒的状态,少女似乎渐渐轻松下来,竟然跟他开起了玩笑。尽管明知道对方不可能有回应,也许正因为如此,她才能轻松惬意地与他打交道。
蓦地,长孙凛呻吟了一声,眉毛紧皱下的眼睛打开了条缝。喝得烂醉的他满眼红丝,酒气醺人,俊脸如火烤般的整张赤红,两眸射出一股如荼如火,像一只疯兽的眼光。
尽管酒后感觉的敏感度会降低,但一阵淡淡的馨香渗入他的嗅觉。他努力地集中自己的精力,从微微睁开的细缝中,扑捉眼前的景象。尽管搜索出来的影像是模模糊糊地,但是他还是能分辨出来,眼前有一个女子。在他的下意识里,能肯定眼前的这道风景很美。
“姑娘,您要的醒酒汤和衣物我给送过来了……”恍惚当中听到一个男子的声音在外面吆喝了一句,紧接着听到那女子答应了一声后,不一会儿是拉门地吱呀声。
长孙凛慵慵懒懒地随意卧在床上。完全处于一种神志不清的状态。他努力地用自己的全身感官去感知周遭的世界,去回忆究竟有何人何事,然而一切都是徒劳无功。体内酒精作祟麻痹着他的神经记忆,而头痛欲裂的感觉让他憋闷得想要发泄,不得已,他又紧闭着眼睛,沉入一种无意识的形态中。
少女小心翼翼地捧着一碗醒酒汤来到他的床沿前,她看他的眼神趋于柔和,明亮地眼睛媚然而闪亮。一双美眸射着一股奇异的神彩。怔怔的凝视着眼前这个懒洋洋地男子。她伸出玉手在他的蹙眉上轻轻一抚,似乎是要抚展他额上紧皱地皮肤。那神情,那模样。宛如一个蜜意的情侣,柔情的抚视着受伤的爱人。
她轻轻地用手搅动着小勺。在碗里的汤水上划了一圈,然后微撅着红唇对着小勺里的汤水吹了吹。在确定汤水温度适合后,她便将勺子放到他的唇沿,纤手微微倾斜,往他的嘴里灌汤水。然而长孙凛似乎过于神志不清,以至于那醒酒汤没往他地唇里入,反倒是一点点地从嘴角流了出来。
半晌,连续尝试了数次都没有成功。少女轻咬下唇。沉吟了一会儿。然后她轻轻息了一声,坐到了床沿边上,弯下娇躯,把他地头揽在怀里。伸出右手拿起那碗醒酒汤,红唇在碗沿上轻啜一口汤水。低头望了他一眼,定了定心,香唇敷上了他干裂的嘴唇。汤水徐徐被引渡到他的嘴里。
为了不让汤水再流出来。她甚至在他的唇上停留了些许时间,然后在啜一口汤水。再往他的唇里引渡进去。反反复复多次,渐渐地两人的脸是越靠越近。到了由于靠得极近,他炙热的喘息全喷抚在她脸上,还顺着颈子直灌入她地胸口,惹得她周身泛起一阵奇妙地酥颤,这种感觉让她那原本稍微镇定下来的心又开始剧烈跳动起来。
砰砰!砰砰!砰砰!长孙凛似乎能感觉到自己地心跳声,又觉得这心跳声从别的地方而来。他的意识勉勉强强地和酒精挣扎了一番,神志似乎又回魂过来。隐隐约约中感觉到自己在缥缈幻荡,之前的那阵馨香的淡馥更加诱人。
然后猛然他感觉到吐气如兰的芳香,两片柔软的嘴唇贴到了他自己嘴唇上,一种刺激而熟悉的感觉使他整个因为酒精麻痹而慵懒的神经,又因为酒精兴奋雀跃而起,这种感觉熟悉到让他的身体起了反应。
紧接着一股怪味的甜水输入了他的口中,在勉强地将那碍事的汤水吞入肚中后,他蠢蠢欲动的舌头竟然活动起来,在嘴唇的配合下,灵活的舌侵入她的齿舌间,突然攫取住对方的香甜,轻咬着挑逗她。这个触感太熟悉了,柔软、温润,如娇美的花朵在他的吸吮下缓缓绽放。
黑衣少女倏然睁大了眼,他的舌他的舌竟在她唇中翻搅!他怎麽可以夺走她的初吻,还亲吻她那麽隐私的地方?
推开他!快推开他!少女的理智一直向自己下达反抗的指令,然而一阵酥酥的感觉通过她全身,她的身体与感官却不听使唤,反而更加贴近他厚实的胸膛。他身上有醇浓的酒香与男子的气味,回荡在她的鼻息之间,仿佛要将她融入他的体内,带着她在星光点点的夜空中翱翔。
原来吻也能这般挑动人心!她在心里叹道。在他的唇齿间,她享受着前所未有的亲密与温存,他的吻熟练、有技巧,黏着、逗着、轻咬着,夹杂着舌尖与舌尖的嬉戏,撩拨着心中的欲火,麻酥与醉人的电流一波波传向四肢百骸,连呼吸的节奏都乱了,急剧的脉搏跳动泄漏了她的投入与忘情,她几乎要投降了……
那种不曾有过的腾空飞扬的快感!他的吻让她的心飞了起来,她忍不住伸手攀住他的后颈,对这一刻的旖旎与**不再抗拒。这家伙不愧是登徒子!她被吻得天昏地暗时不禁这么想。他的吻既火热又挑逗,轻而易举瓦解她虚弱的防线,直捣她不曾为谁开启的内心禁地。
正所谓“酒是色媒,欲为苦泄”。长孙凛也不由得喟叹了一声,他只觉得生理和心理压抑的痛苦在对方的柔软中得到了释放。尽管这种痛苦从何而来他不知道,尽管对方是谁,自己在哪儿他也不知道,他就像一个瘾君子般深深地被这种感觉吸引进去,秉着天性亲吻着,动作着。
他的手不知何时解开她绫罗衣服的线扣,伸进衣内轻揉她丰满尖挺的柔软,她被那美得让人心神俱醉的酥软感焚烧每一个细胞……
“啊……”她觉得小腹间有某种骚动聚集,让她浑身发烫。密密的吻落在她细腻滑润的颈间,他的唇游移而下,让她整颗心飘飘然地飞在云端。
夜里的寒风从窗外吹入,身体肌肤上的凉意让她猛然清醒过来,感觉到自己仅着贴身衣物则让她对即将发生的事感到恐惧。她想推拒着,一种坏事情发生的感觉进入她脑海。
然而她身体着了火似的发烫。唇再度被他分开了,他的眼神活像只要扑向猎物的黑豹。她被他的气势慑住了,他的企图已昭然若揭,她知道酒醉的他想要她,但令人感到可怕的是她心中并没有太大的拒绝,相反的,她居然也想陪他过一夜。她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大跳。她何尝不知道一夜的狂欢会付出什么样的代价,但是她却管不住逐渐被他吸引的心。
而且事情一发不可收拾,她的心瞬间被欲望占领,在他的爱抚下,她毫无招架之力,只有节节败退,瘫在他的狂吻之下。无名的颤悸刮过,她承受来自他身体的重量,她闭起眼睛,倒抽一口气,不曾意识到男女之间的接触也能这样灼人。
她感到自己全身在软瘫着,体内火烧般的难耐,她任由对方温柔的替自己解下肚兜,她奇怪自己的气息为什么会和往常不一样?她从没有想到自己的血液会流动快得令自己不相信。
仅存的衣物片片落地,她不着寸缕地躺在他身下,感受到他男性的曲线与张力,有点慌,有点害羞,但就是不想离开。
他满意地轻叹一声,头埋进她的胸前,手也往下腹探去。
这是一场爱的风暴,她摆脱不了被卷入的命运,只有任自己与他纠扯在这段短暂的缘分里,至于残局要如何收拾,谁也不知道了。……
清晨的太阳渐渐升起,涧中冰雪已经消融,清澈的春水碧波荡漾。杨柳依依,花儿渐渐绽放。早晨的清风一下子吹入了客栈的厢房,带来了春的气息。
长孙凛勉强地睁开了双眼,耀眼的阳光让他微微向里边侧了侧脑袋。然后眼睛先是迷迷蒙蒙地张开一条缝隙,等到适应光线以后,他眉宇蹙紧缓缓小心地坐起来,老半天,分不清东南西北,也不知道自己身在何方。
头痛欲裂,他的第一感觉就是烂醉的后遗症。他张开双手揉了揉自己的额头和脸,试图缓解头痛带来的紧绷感。半响过后,勉强地适应了这种感觉,他环顾了四周,房间是熟悉而简单的客栈房间摆设,这才回忆起来,自己是逗留在新丰这个小镇上两天了。
恍惚中掀开被子猛然站起身来,他感觉到自己一身凉飕飕地。再往下看,竟然是赤身裸体不着寸缕,这让他不禁想起了昨夜的春梦。难道这是真的?他掀开被褥看了看,也没看出什么异状。不由得吁了口气,紧绷的心情放松下来。
想到自己也出来好几天了,走之前也只和娘说了个大概,怜卿现在恐怕都在担心自己。尽管是很难去面对,但始终都要去面对,毕竟这件事情迟早是纸保不住火。想到这里,长孙凛便匆忙寻找自己的衣服,半天也寻找不到,却是只见床沿旁边的凳子上放着一套崭新的外衣。他虽然心里感到疑惑不解,但也顾不了那么多,穿上那身新衣服后,他收拾自己的一切行当,匆匆打开了房门,准备去结账和问清楚情况。
这时刚好一个伙计从走廊里经过,他点头哈腰地对长孙凛道了声好,便问道:“客官,您这是要离店?怎么不等那位姑娘一起走呢?”
“哪位姑娘……”长孙凛正问着话。只听见隔壁房门吱呀地响了一声,然后只见一位绝色美人儿走了出来。长孙凛定睛一看,认出了她就是慕容无双。
无双似乎刚洗完澡,平日里被用发饰绾着的秀发柔顺的垂下来,依然还有些湿漉漉的,一丝淡淡的清香渗入空气中,她宛若清浅出水芙蓉的美人鱼般。只是这个美人鱼起初见到长孙凛时,眼神地一种莫名的羞涩一闪而过,然后还是面无表情地对他颔首点了点头。
“客官。就是这位姑娘,她昨夜……”伙计忙不迭地回答道,然而却被无双婉转如莺的声音给打断了:“小二。这里没你什么事了……”
小二识相地离开后,少了一个陌生人做缓冲。气氛似乎显得有些尴尬。无双用她那双乌幽幽的眼睛望着他,她的红唇紧闭,没有说话,脸上的表情深不可测。
“昨夜是你照顾我的?”长孙凛虽然只听见店小二半句话,但也能猜出昨天夜里应该是她照顾自己的。
“在县城里受你的细心照顾,这次就当做咱们二人两不相欠好了。”无双地声音还和之前一样是冷冰冰的,没有什么感情在里面,看上去似乎相当的平静。
“那……我们有没有……”尽管对方刻意与自己保持着距离。长孙凛还是疑惑地想询问昨夜究竟发生了什么。只是他想到对方是女孩子。而且两人现在地相处相当的生硬,所以他也就没有问得太露骨。
无双闪动着她长长地眼睫毛瞥了他一眼,然后一副平静地神色说道:“昨夜没有发生什么异常的事情,只是你喝得烂醉后吐得到处都是,我让小二给你脱下了脏衣服,这身新衣裳也是托店家给你买的。”
长孙凛本来就对昨夜究竟是不是春梦都还没有确定,既然对方一个女孩子说得平常。他也就不再把这件事情放在心上。然后这才问起对方:“你这是要往长安去找善婷吧,刚好我们可以一起上路。这儿离长安城已经不太远了。”
无双没有说什么,只是点了点头表示同意了。长孙凛便匆忙地跑到掌柜处去结了帐,然后店小二将两人的马匹都牵了出来,长孙凛踏上马蹬后一跃而起,姿势潇洒地坐了上去。无双却是有些勉强,她皱着眉头小心翼翼地准备上马,也许是感觉有些不适应,让她不禁痛哼了一声。
长孙凛见她上马如此艰难,便又赶紧滑鞍跳了下来,跑到她的身边扶着她小心地上了马。无双的表情带着一丝羞涩然后还有一丝难以理解的意味在里面,她见长孙凛一脸疑惑的样子,便开口解释道:“上会儿那场大病让我身体还有些虚弱,这几日都在路上奔波,所以今日也许是气力不够……”
长孙凛本来想到地是对方在旅途当中大姨妈造访,见她表情一改往日那种巾帼女子地英气,而是略带着一丝羞涩,便是确认了自己的想法。他便关心地说道:“若是身体不适就该在家里多呆几天养养身子骨,这样吧,这马你就也不要骑了,我到这附近找辆马车,这里虽然离长安不算太远,但也免得你折腾一番。”
慕容无双赶紧阻止他说道:“我不太喜欢坐马车,现在也还好了,没什么大碍。也就这么一点路了,咱么赶紧上路吧。”说完她也不待长孙凛回应,便用细长的双腿夹住马腹,吆喝一声使马前进。
长孙凛这才也是跃上了自己的马,驰马往前追去。
一路上沿途的风景相当秀丽,澄澈的碧水泛着清波,旭日照得唐朝古典简单的建筑物金光闪闪,两旁地树叶青翠欲滴,似是被晨露刚刚洗过。薄雾如烟,伴着柳丝轻轻飘荡。绿荫摇曳春色荡漾,更何况这官道上地一对金童玉女似的人物更是引起路人地频频观望。
两人虽然几乎并排行驶,但是却没有任何的交流,慕容无双也是默默无语地欣赏着这郊外路边春意昂昂的景色,表情略显严肃认真,也许内心深处还在想着别的事情。她骑马的姿势依然有些别扭,但由于马速不快,也就勉强能应付得来。
在清风拂面后,长孙凛也是从宿醉中清醒了过来,回忆起这些天发生的一切,他的心态已经从以前的一种逍遥自在开始渐渐转变过来。他也开始意识到这个唐朝并不仅仅意味着盛世繁华,更是意味着落后现代闻名一千多年的野蛮时代。在这个时代有权人是可以任意剥夺底层人的权利和性命的,若是以前他知道的只是一种意识形态的认识,那么从见到那些血泊中的孩子,他就接触到了这血淋淋的现实。
进入长安城以后,两人的马匹先是经过了方侯爷所在的兴业坊,长孙凛扯住了马缰叫停了胯下之马,他拨转马头露出了一丝勉强的笑容问道:“要不要先到我家里去?我二哥一天到晚都在念叨着你……”
无双闻言顿时一张俏丽的秀脸像是进入冬天一般,她的表情幻变莫测,她最后冷冷地吐了一句:“代我告知你姐,就说我已经在善婷家了。”她、长孙凝和方善婷都是要好的闺中姊妹,以前无双到京城也会去找长孙凝。只是现在因为与长孙凛以前的过节,她倒不太方便到长孙府上。
长孙凛闻言也就明白她在可以和自己二哥保持距离,也知道强扭的瓜不甜,既然对方这么表态了,他也不好再说什么。便做了个拱手礼,然后骑着马离开了。无双的眼神幽幽地望着他的背影,半响过后才艾艾地叹了口气,拨转马头往方府奔去。
长孙凛骑着马越靠近自家心情就越发地紧张,他只觉得有一种难以言喻的近家情怯的感觉,这种感觉源自于他对妻子的一种愧疚。“陪老婆回娘家拜年”,对于一个丈夫而言,是多么容易做到的承诺。如今却成了可笑的诺言,该怎么说呢?该怎么对她说呢?该说些什么呢?长孙凛是一切都没有想好,他一直在夫妻坦诚和真实的谎言之间徘徊。
“三少爷,你回来了……”长孙凛正沉浸在自己的思绪当中,却没有注意到下人已经赶紧将他手中的马绳给接了过来。
“少奶奶在院子里?”长孙凛问了一句。“哎,少奶奶这几天总会抱着孙小姐在门外走走,恐怕就是想盼着三少爷回来”。下人像是邀功一样给长孙凛报告着三少***举动,长孙凛听了以后面部微微**了一下,看来怜卿也还不知道单家庄发生的事情。他强颜笑了笑,然后缓缓地迈入家门。
拂晓云开雾散,好春光随人意兴。春天的气息沁入刚刚绽放的兰花花芯,沾上了才萌芽的草叶。飞燕穿花踩落了片片红英,榆钱儿好似是舞得困乏,自然地缓缓飘零。融融的春风里古树垂荫朱门掩映,院墙内秋千荡漾,尚还能听到童趣般咿咿呀呀的叫唤声。
“晴儿,这是你爹爹给你做的小秋千,你快快长大,就可以在上面玩儿了……”
午间的阳光正是暖和之时,怜卿正抱着孩子在院子里转悠。由于小夫妻俩常常交流关于教养孩子的问题,怜卿自然也从丈夫那里学到了一些现代育儿学。她最喜欢做的就是亲亲孩子的小脸,弯着胳膊抱着她小小的身子。
每次当长孙凛不在家的时候,假如是晴天,她就会抱着孩子在树荫下面晒太阳,然后她便和女儿说着悄悄话,虽然晴儿是绝对听不懂。但是这又没有关系的,怜卿觉得自己可以跟女儿分享自己的点点幸福,比如自己初做妻子、儿媳的一些懵懂,比如对她爹的思念,比如想到她姥姥时的伤感。在她看来,女儿跟自己一样,拥有的都是同样的亲人。
平日里她喜欢抱着这个宝贝在手里宠着,给她洗澡,给她穿小衣裳,甚至她都能从给女儿收拾种种脏东西时找到无穷的快乐。而在享受到这种快乐的同时,她又会联想起自己的母亲,当年想必她也是这般照顾自己的吧。养女念母,这个时候怜卿与母亲的心就不再是有了隔阂,反而她总是时时地牵挂着母亲的状况。
长孙凛隔着树叶间隙远远地就看到了这副温馨的母女亲子图,尽管他的女人已经是一个孩子的母亲了,然而她还是一如既往的美丽,甚至比曾经的她更加妩媚,更加迷人。
“你在想些什么?”萧氏刚巧从老太君地佛堂走出来,见到长孙凛一个人愣愣地站在树底下。便摇曳多姿地走了过来。顺着长孙凛的眼神望向了另一边,她也见到了怜卿母女二人,红唇微微翘起笑着说道:“回到家里没有第一时间去抱女儿吻媳妇,你这家伙今天似乎有点怪。”
长孙凛望了萧氏万种风情的脸,他略微一笑,说道:“刚才在想一些事情,所以还没来得及走过去。”
“总之你今天怪怪的,快上去告诉她你回来了吧。每次你不在家,她想你可想得每日都神不守舍的。夫妻之间若是隔着相望踟蹰。还不如面对面谈心。”萧氏取笑他似地说道。
长孙凛笑了笑,点了点头,然后迈开脚步往妻子和女儿身边走过去。萧氏见状也就缓缓地离开庭院回到自己的厢房。怜卿正在给女儿讲着小故事。听见脚步声便抬头望了过去,欣喜表情顿现脸上。“晴儿。爹爹回来了……”
她赶紧抱起女儿扑到了夫君的怀里,然后撒娇似地撅着小嘴对他说道:“你这个大坏蛋爹爹,晚上不声不响地就走了,害得我这几日都是心神不宁的。”
因为事态紧急,长孙凛甚至都没有告诉母亲详情,更何况怜卿压根就不知道他起床出远门。长孙凛双手把妻子女儿搂在怀里,故作轻松地笑了笑,为自己的不辞而别做了一番解释。当看到她们母女二人温馨而平静地场面。他似乎想主动隐瞒岳母去世的消息。只是以公事为借
由于长孙凛位居重职,单怜卿自然不会在这个问题上与他瞎纠缠,她也不会多想些别的。夫妻俩便甜甜蜜蜜地走入家中地正厅,却见老大、老二、大姐和大嫂正围着母亲开座谈会。见到长孙凛回来了,窦凤欢喜不已,赶紧让奴婢给他到厨房端来新炖的汤水。而她也是接过了儿媳手中地长孙女,抱在怀里哄个不停。
见母亲每次看到老三都这般热切的模样。长孙况也不由地开玩笑大叹同儿不同命。直后悔怎么没有晚生两年。还没等窦凤威胁的眼神瞟过去,长孙凛就浅笑了一声说道:“好吧。既然这样,我这次回来还带回一条好消息,那就不用告诉你了。”
“啥事?啥事?”见到老二吃瘪,长孙冲可就来劲了,他赶紧八卦地问道:“三弟,你悄悄跟大哥说说,若是好事情就不用告诉老二了,省得多一个人多一双筷子。”
长孙凛则是没有理睬大哥的话,而是凑到了长孙凝的耳边悄悄地嘀咕了几句。他这一个动作纯粹是作为亲人的一种亲昵,然而长孙凝从为如此接近过男子,也许是对方的气息让她有些不适应,她便有些不知所措地点了点头,然而不经意间望了长孙况一眼,嘴上却是说着:“知道了。”
“什么?知道了什么?究竟是何事?”
长孙况被大姐瞟了这一眼,心中可就有些紧张了。这不就说明那消息是跟自己有关的,而且也是跟姐姐有关地。虽然与他姐弟二人相关地事件倒是挺多,但是值得老三如此神神秘秘地,恐怕就只有那么一个。就算不是,长孙况也希望是与她相关的。
长孙凝看了老二一眼,再看看三弟,然后便用一种细微得难以看出的笑容说道:“无双已经到京城了……”
“什么?!……”长孙况兴奋地跳了起来,然后继续问大姐道:“她现在在哪里?在这附近吗?”他意识到问错人了,便转过头来追着长孙凛问:“你见到无双了?她现在在哪儿?”
“在善婷家里……”长孙凛回答道。
窦凤虽然是在逗着小孙女,但她也留意着这兄弟几个的对话,不禁皱了皱眉头插话道:“你们说的无双可似乎慕容无
长孙况正是兴奋得想要瞬间就冲到方侯爷家中,然而听到母亲问话他的**就有些下降。要知道他自年前回来就跟母亲提起过这回事情,然而窦凤似乎还对老三因为这女子而昏迷不醒了数月心中耿耿于怀,因此对于此事也不是很热衷。即便是长孙凛和慕容无双的过节也算是冰消云散,但谁也没有窦凤那样能深刻地感受到那几个月地煎熬,因此对于慕容无双,她也就表现得没有对其他儿媳妇那样。平日里也只是恩啊地随意应付几声,甚至还打算在京城为长孙况订一门亲事。
“今夜你三舅舅和妗母要到家中做客,你们三兄弟哪里都不准去。”窦凤虽然没有直接表明态度,但这样地话语其实意思很明显。
“娘……”长孙况可怜兮兮的看了母亲一眼,试图想说服母亲接受。他还不断地对两个兄弟使眼色,希望能有人来替他说话。
“娘……无双她人其实挺不错地,你以前也见过的,上次的事情也不能全怪她……”长孙凝和慕容无双是好姊妹,见母亲依然对她有很大的意见,便赶紧为她说话。
“娘,我和无双现在也没什么了,都算是朋友了,把曾经的仇恨写在沙子上,以前的事情就算了吧。”长孙凛知道这事与自己有着最大的关联,便也上前劝说道。
“把仇恨写在沙子上?夫君,这是什么话啊?”怜卿因为不认识无双是谁,所以她最关注的是自己夫君所说的话,听到这里便疑惑地问道。其他人也注意到了这一小细节,便也先把事情放一放,好奇地等老三的解释。
长孙凛便将那个“恩情刻在石头上,仇恨写在沙子里”的典故向家人一一叙述了一边。怜卿听了之后便不禁悄悄地伸手握住夫君的胳膊,眼神里闪耀出一丝光辉。长孙凝是第一次听到这种与众不同的故事,即便是平日里冷冰冰的她,不免也为此而心有所感,她便一脸凝重地低着头不语地沉思着。
窦凤这时也是脸色稍稍绽露笑容,毕竟有时候一些简单的小故事是最能攻人心扉的。长孙况见状便趁热打铁,继续劝说着母亲。
“不行,都说你三舅舅一家今日要在府上用晚饭,你们三兄弟都要在家里陪长辈。”窦凤还是不肯松口,不过见二儿子一脸沮丧的样子,就转过头来对长孙凝笑着说道:“凝儿,你若是和从前一样到善婷家拜访,明日可以顺便把她带回咱家来,娘也是许久没见她了。”
窦凤的话语里可是话中有话,三个好姊妹,既然邀请了其中一个,自然不能撇下另外一个。长孙况兴奋地大叫一声,紧张地问道:“娘,你真的答应了?”
窦凤笑而不语,在得到母亲的点头后,大家都为此松了一口气。
一阵急雨飞洒而下,敲得高楼屋顶咚咚作响。墙边的嫩竹,经过春雨的洗礼,已经悄悄伸出墙头。碧绿青翠的竹叶,好似青玉雕成。竹杆外皮上的粉霜,已被雨水冲刷一清,尖嫩的竹梢,在风雨中起伏摇摆,不时地相互碰撞。
方府家的内院里的一间阁楼上,传出来几声甜美清脆的娇笑声。熏香炉上的轻烟袅袅,尽管初春的寒气尚未驱走,但发着红光的炭火把这闺房暖得融融暖暖。
三个绝代佳人身着小衣在宽大的床上嬉笑打闹着,仿佛回到了她们童年的时光。这三个少女中有宛若兰花的雅致佳人,有宛若木兰花的英气佳人,还有宛若梅花的清冷佳人。她们虽然特点不一,但姿色都是同样的倾城之美,由此而形成一道闪人眼球的绝美的风景线。
“凝姐姐,我听说窦姨娘在给你找婆家,有这么一回事吗?”善婷沐浴过后,穿着小衣在床沿边上晃动着她的小脚丫,一头乌黑的秀发因为尚且湿润,并没有扎起来,而是随意地垂在纤瘦的肩膀上,身上还隐隐约约地散发着沐浴露的馨香。
三个人中就属善婷现在最为幸福,此时她眼眉弯弯,嘴角微微上扬,似笑非笑地望着长孙凝。她的年纪最小,尽管在长孙凛面前她的成熟可以称为贤妻良母,但在两位姐姐面前她却是扮演着小妹妹的角色。之前的温柔淑惠此时却转变成娇俏可爱,女人在生活中扮演不同的角色可以表现出不同的风情,但却同样地吸引人。
长孙凝哪能听不出来这小妮子是在找话题调笑自己,她冰霜的眸子此时面对着自己的姐妹自是略带温暖,便是瞥了善婷一眼,然后不露声色地反驳道:“婷婷,你这可是说错话了,什么窦姨娘啊?我听无双说你在扬州都跟我三弟亲亲我我的,现在还姨娘姨娘这样叫。这可不是一个好儿媳应该做的哦?”
善婷呀地一声顿时羞红了脸,她的一双小手紧紧捂住了脸颊。尽管和心上人确定关系让她心里感到幸福和踏实,但被长孙凝这样拿到台面来说,那又是另一回事,至少少女的矜持让她羞涩不已。她便羞臊地扭过头,在指缝里望着无双说道:“无双姐姐,你真是太坏了,这些羞人的事情也跟凝姐姐说……”
无双尽管是心事重重的,但她也是强颜欢笑着说道:“我哪儿说了什么羞人的事情。反正凝姐姐也不是外人,你和他亲亲密密那点事情能瞒住多久7呢?还不如大方一些……”她表现得非常正常,只是当说道“他”的时候。一种莫名的情绪一闪而过,这种情绪导致她内心不禁失落而且隐隐作痛。长孙凝只是听说善婷和弟弟两人已经冰释前嫌。然而善婷却是做贼心虚,以为大家都知道她与他做出那些羞人的事情,尽管她是心甘情愿地,但也是不好意思坏了。
听无双这一说,就让了解她们的长孙凝听出了些许不同,她露出了一丝善意的揶揄笑容,说道:“原来你和我三弟已经私底下成了好事,难怪我这次见你就觉得不对劲……”她地眼神在善婷身上打量一番。似乎就看住点什么。
方善婷这可真是搬着石头砸自己的脚了。本来是想揶揄长孙凝不成,这会儿却把女儿家最羞之事给暴露无疑。她不好意思地拿起身后地被褥挡住自己的脸蛋儿,只是那红晕已经染满到她洁白无瑕的脖子上了。
长孙凝不由得发出咯咯的笑声,她和善婷虽然都是京城人士,但是两人的认识却是由无双搭的桥。无双的姑姑嫁给了善婷的舅舅,也就是扬州地刺史裴永庆。几年前长孙凝曾经随着师祖到慕容山庄一趟,当时善婷也在那里避暑。因此三个小女孩一直交好。即使现在大家都长大了,那份感情还一直维持着。不然也不会发生善婷被长孙凛欺负。无双不远千里到京城复仇,而长孙凝则是为无双向母亲求情。
长孙凝正笑得开心之时,却觉得似乎气氛和以前三人在一起地相处有些微妙的不同。她这才发现原来最爱说话,三人当中最活跃的无双此时却是心不在焉,神色恍惚,思绪早已经飞到了十万八千里之外。
“无双,无双……你在想些什么呢?”长孙凝的手在无双的眼前晃了晃,只可惜无双的眼神焦距涣散,压根没注意到眼前的景象,还是兀自想着她自己地事
善婷与无双两人平日里相处地时间本来就多,她自然也能察觉到无双跟以前似乎有所不同。以前的无双因为出身于江湖名门,相比京城里地贵族小姐来说,多了几分豪爽和英气,平日里也颇为好动,尤其喜爱玩蹴鞠打猎这类男子喜爱的运动,说话也没有太多的遮遮掩掩。然而这次再见到无双,善婷就发现她整个人似乎都变得有些沉默寡言,平日里懒洋洋的,经常自己一个人坐着想事情或者发呆。
被善婷推了一推后,无双这才反应过来,眼眸灵活地转了转,她强装笑容地问道:“刚刚你们说到什么了?”
长孙凝看到无双这般神情不由地想到了长孙况有事也是浑浑噩噩的,她不免会误以为这两人是不是也是郎有情妾有意,只是因为以前的一些过节不能相会。她便笑着说道:“看来咱们的无双也是红鸾星动了,我那弟弟可是有福气了。”弟弟?慕容无双的心跳得厉害,她慌张地抬起头来,看了善婷一眼,见她笑容滢滢,这才放心地解释道:“凝姐,你说什么呢?我跟你弟可没有什么,我们只不过是朋友一样。”
“你说没关系,可我二弟可是心里紧张你啊,这平日里跟我说话时也是三句不离无双,难道是他落花有情,流水无意?而且你也不用再介意以前的事情,我娘都跟我交代过了,让你和善婷都到家中来做客。”
“恩,无双姐姐若是嫁给况大哥,那咱们就……就是亲上加亲了……”善婷也是兴奋地脱口而出,只是后面的话语带着几分羞涩。
在长孙凝看来,长孙况和无双是和父母一样的绝配,两人虽然性格身份悬殊,但也是相辅相成,两人成婚以后必然和父母一样和和美美。只是她想得太简单了,毕竟无双不是窦凤,不是每个习武女子都会对书呆子情有独钟。无双的回答就证明了这一点:
“凝姐,我得认认真真地与你说一边,我是一点也不喜欢那个书呆子,只是把他当作一个谈得来的普通朋友,咱们以后就不要再提这件事情了好吗?”无双为了避免在这件不可能的事情上瞎纠缠,她也只得严肃认真地表明自己的态度。然后她赶紧转移话题,把注意力移至善婷身上:“你这小妮子真不害臊,还没嫁到长孙家呢,就开始为自己夫家说话了……”
“嗯……不来了,你和凝姐姐都笑人家,你们两个都坏死了,比……比他还坏……”善婷面红红地说道,长孙凝也在一旁笑着看着这个妹妹。
“婷妹妹,你……你和他第一次时,会不会是很疼的?”无双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冷不丁地问出这句话来,似乎就像是闺房姊妹分享彼此之间的心事感觉一般。
“啊!”
若是按照以往,方善婷可能就会逃一般地躲开了,也许是她心中有这方面的疑惑,便低着头细声细气地说道:“第一次我当时晕过去了,不晓得。可是不知道为什么第二次却是很疼……后面几天都辣辣的……”
善婷的脑袋都快垂到心窝上了,她们以前也曾因为好奇分享过这方面的事情。尤其是无双和长孙凝都是练武之人,对于一些邪派的双修也有一些了解,但是其实那都是纸上谈兵,现在善婷可算是有些经验的。
“那么疼啊?看来男人都不是什么好东西……”长孙凝撇撇嘴说道,无双则是一会儿失神,没有说话,只是愣愣地看着远处。
“不……凝姐姐,是疼,可是后来也不疼了,到了后来就是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美……”善婷见长孙凝似乎又要怪罪起长孙凛,便摆摆手连连解释道。
“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美……”长孙凝还是未经人事的少女,听到了也只是愕然。
“是妙不可言……”恍惚当中的无双忽然脱口说了一句。
长孙凛还是觉得作为一个女儿应该有权利知道母亲去世的消息,所以怜卿最终还是知道了这件事情。她当时并没有哭,只是呆呆地坐在床上没有动弹,但看得出很受打击,以至于感觉力都已经麻木了,竟然没有感到伤
只是那双漂亮的眼眸开始变得暗淡下来,她兀自嘀咕了一句:“娘拿着手中的剑刎颈自尽了?”随后她的眼泪渐渐融到眼眶里,悲伤倾入她的心里了。各种往事,难堪的,使人痛苦的,折磨人的,一件一件地如剪影一般在她脑海中闪烁。她再也无法抱怨她总是惘置自己的感觉,她在也无法见到她的笑容,她再也无法称呼她一声娘了……她刎颈自杀了。
现在怜卿仿佛就看到那一情景,叫人战栗发抖的情景:脑袋也许垂下来了,而脖颈上全身鲜血横流,母亲的眼睛却是睁得大大的,就如同她以前生气那般,又或者是因为……因为无法瞑目……
她的颈子一定很疼……怜卿呆呆地想着,她记得自己小时候曾经也被刀剑伤到,仅仅是一小块伤口,自己当时就呜呜咽咽了好长一段时间。却又因为母亲不允许女儿哭泣,所以她也只得吭吭叽叽地抽泣着,不敢发出声音。最后还是母亲在山里寻得一些草药,给她在伤口上敷了药,那种感觉凉凉的,麻麻的,但是伤口就不疼了。那年她才五岁,她和母亲躲在深山老林里。
长孙凛抱着她,没有说话。丧母之痛是没有人能够慰藉的,他只是想让她痛痛快快地大哭一顿,然而她的安静却让他感到有些束手无策,她只是贴在他的怀里呜呜咽咽了几声。等到舅舅到家里来了,她也是仔仔细细地擦干眼睛,抱着女儿像平常一样的态度,安安稳稳地接待了拜访的亲戚。
只是当她带着女儿路过厨房之时。见到厨子正在杀鸡。她的平静似乎顿时失去了勇气,杀鸡这样寻常的事情她生平也并不是第一次见到。然而当她望见那鸡脖子上被割了一刀,望见了厨子手上沾着的血,那种渐渐冷却又渐渐凝固地血,她发现自己向来健康的身体,在这日渐暖和的春日里竟然颤颤发抖,从头到脚都在发抖。
怜卿始终能看见母亲那被割了一刀的脖子,她也是满身是血,就像厨子手中的那只微微抽搐的鸡一样。以至于当大家都就坐吃饭时。她却是吃不下,一口也吃不下。她知道夫君伸过来的手是在安慰她,若是以往她必然对他百依百顺。可是现在,她真的是吃不下饭。
用过饭后。她借称自己有些不舒服,将孩子交由姆妈照顾,自己一个人回到了卧房。不一会儿,她最深爱的男子也回到卧房里陪着她。当她用那双犹如清澈潭水地眼睛望着他时,她的心里竟然涌出一丝不安。要知道这个男子是她的天,她地地。每次见到他或者不见到他,他的影子总是占据自己地全部心房。然而今日却有别的心绪让她无法全心全意去想他爱他,这让她心里产生了一丝愧疚。然而。另一种情绪还是始终占据着她折磨着她。
这天夜里,她翻来覆去总是睡不着,精神的折磨让她疲惫得异乎寻常,似乎连哭的力气都被消耗尽了。还是躺在他的怀里,她却没有了以往的那种幸福和安心。她呆呆地躺在床上,精神涣散,甚至感觉不到自己的身子。就如同刽子手用五马分尸的方法。将她地灵魂给分开了。扯碎了。
她内心深处地那种悲伤正在渐渐地扩大,屋内的蜡烛已经熄灭。遥远处传来更鼓的声响。她的头脑是空虚的,噩梦似乎一场接连一场,然而她根本就没有入眠。
“夫君,我想一个人到外面走走。”她楚楚可怜地征求他的同意,她知道他也没有睡着,而且他竟然也点头同意了。这让她心里松了一口气,她呆在家里已经许多天了,是该出去透透气才对。
她从马厩里牵出一匹白马,在夫君的陪同下,她被抱上马鞍后,便骑着马离开了家门。她地目地是到一片空阔的荒原去,郊区地乐游原倒是一个不错的选择。尽管武侯铺的士兵会在夜间巡逻,但是拿着长孙府令牌的她却是得以畅通无阻。比起母亲的命运而言,这像是一种讽刺。
大自然就像是一个神奇的魔术师,仿佛是一夜之间,就能把荒原上的积雪给变得无影无踪。融化的雪水汇成一条条清澈的小溪,叮叮咚咚地敲打着这片刚刚苏醒的土地。
阴沉沉的夜幕,淡朦朦的月色,笼罩着整个荒原。夜莺喀呲喀呲地叫着,将近下落的月亮在荒原里散出一片清朗的光。受惊的乌鸦栖息不定,远处传来了阵阵呼应的鸡鸣声。
怜卿的意绪恍惚,她披露冲寒地来到了这一片空阔的原野。尽管夜风寒凉,然而此时的她却是无法顾及,心绪已经飘飘渺渺。她牵着马,恍恍惚惚地走在这片土地上,眼睛却是往着单家庄的方向望去。
她来到了一个湖泊的岸边,倒映的明月沐浴在波光粼粼的水面上,凉风习习。皎洁的月光静静地向大地播撒着清辉,湖面之上水光潋滟,上下空明澄澈,里外光华璀璨,带着一种飘逸脱俗的美妙意境。
她停下了脚步,随意地坐了下来,因为这片淡雅、清澈而宁静的湖泊仿佛是她的理想之地。然而当她的思绪又触及心中痛苦的那根弦时,这片神圣的大自然赐予的美丽的湖泊,至于她而言,变成了一池池伤悲的泪水。
“娘亲……”她低声呼喊了一句,然后,泪眼凄迷。微风轻拂着树梢发出飒飒的声音,夜空中弥漫着凉意。
怜卿坐在湖边望着黑夜许久,噙着泪水。整个晚上她走在想着母亲,想着她的每个表情或者动作,尽管大都是不变的。当她睁着眼睛看到的是一片阴霾的黑幕,然而每一次当她闭上眼睛,看到的就是母亲。
突然,一只夜鸟从她头上盘旋飞过,然后又飞走了。紧接着,她听见身后传来一阵嘈杂声,最后,当她转过头来看时,在朦朦胧胧的黎明暗色中,她看到了世上最亲的亲人——她的夫君,如果不算上尚未懂事的女儿的话。
尽管一直在维持冷静,她也知道自己这一整天不知道哭了多少回,但是这次她的泪水还是从泪腺里破堤涌了出来。
“夫君,你怎么来了?”她其实已经意识到他一直在后面跟着自己,但是为了能满足她“一个人走走”的要求,所以他也一直都没有现身。
长孙凛迈着宽步走到了她的身边,张开双臂一把抱住了她冰凉的身躯,其实他自己也暖和不到哪儿去。夫妻俩在冰冷的春夜中呆了一个晚上,因为人生的一种无奈。
长孙凛揽住妻子的腰,两人一起坐在了湖泊旁边。他遥遥地望着夜空,沉住声音对她说道:“你知道一个人为什么要成家吗?”
怜卿恍惚地摇了摇头,表示不知道。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一些小秘密,一些想法。而大部分的人在成长之后,都不再和自己的父母叙述自己的秘密,自己的思想。如果一个人没有值得信任的人与他一起分享,那么这些事情,这些秘密都将成为毫无价值的东西。”
她那双眼眸还噙着些许泪花,静静地望着他。
“当我们在一起时,我知道我找到了一个可以和我共享余下生活,与我分享我的秘密的女子。但我对自己发誓过,我要好好的保护你。在这个世界里,你是我最贴心最亲近的人。我会尽全力地好好对你,好好对我们的女儿,一切事情都有我来承担。”
“夫君……”单怜卿痛哭哀嚎地紧捉着长孙凛,像捉到浮木般,她迭声乞求:“夫君,娘死了……娘不在这世上了……”
怜卿的悲鸣,字字句句敲打着长孙凛的心。若是一个女儿连丧母之痛也要偷偷地哭泣,这对于长孙凛这么一个现代人而言,是一件很悲哀的事情,更何况这事情是发生在他心爱的女人身上。
对于一个男人而言,最难过的事情莫过于对于心爱之人的伤痛无能为力。泪水滑下他刚毅的线条,她的泪、她的哀痛,鞭打着他……他只能紧紧地抱住伤心欲绝的她,紧紧地……
“谁都别说,让我一个人躲一躲
你的承诺我从来没怀疑过
毕竟是我爱的人
我能够怪你什么”
怜卿回到家以后,一夜未眠的她便沉沉地睡入了梦中。然后又突然从梦中醒来,想到永远离开了的母亲,她发现自己没有再流泪,然而心却依然还是很痛。她想若是自己能够早一些去看望母亲,或许一切都会不一样,至于怎么个不一样,她也不太清楚。
她知道每个人都有离开世界的那一天,只是这次的离别似乎太惨烈了,让她实在是适应不来。对母亲的思念就像是关不紧的门,她不敢怨谁,不敢去想什么,只想着时间能够快点走到明天,也许痛就会好一点。
然而怜卿终于病倒了,心中的郁愤和压抑加上吹了一夜的寒风,她只能是脸色苍白地躺在床上。生病了还不要紧,不知是因为伤心过度还是因为心中愤懑,她一直自我封闭着,不言不语,毫无反应,木然地任人摆弄,就像听话乖巧的孩子,吃饭、睡觉、吃药,一个口号一个动作,十分服从合作。
“怜卿,吃饭了,来,嘴张开!”长孙凛坐在床头,手里端着清粥,耐心地喂着怜卿。
怜卿半靠着,脸上依旧木然,但是她也听话地让长孙凛一口一口喂她吃饭;长孙凛是小心地吹着烫热的粥,温柔异常地喂一口粥,再拿毛巾轻拭她的嘴角。他竭尽所能,无微不至地照料、服侍怜卿于病榻前。
“呱呱——呱呱——呱呱……”窦凤抱着孙女走进了房门,见到儿媳妇还是老样子,不由得叹了一口气。长孙凛听到女儿的哭闹声,便站了起来从母亲手里接过孩子。
小家伙硬是哭得呼天抢地,胖乎乎的小胳膊紧拎着她老爹的手臂,为了安抚制止她的哭声。长孙凛无奈地抱着她,摇来晃去。这小妮子光哭还不够,那晶莹剔透的口水也不断沾湿在爹爹的衣服上。
即便是长孙凛忙于公事,往日里都是怜卿自己一个人带着孩子。虽然窦凤也请了两个姆妈来伺候,但是她还是坚持要自己来带,也就养成了晴儿认人地小毛病。怜卿这一病倒,小家伙可就倔得不行,谁抱不到一炷香的时间,她就开始找妈妈了。而且性格也是承自母亲,若是见不到她娘,谁抱她都哭。唯独也许是认得她爹爹。因此长孙凛还能顶一阵子。
长孙凛小心地跪在床边,把女儿放在怜卿的怀里。体贴地顺顺她的发梢。他握着她纤细苍白的柔莠,柔声说着:“怜卿,晴儿来看娘亲了……”长孙凛握着妻子的手,明显地感觉到她**了一下,他惊喜地屏气凝神注意后续的动静。
小家伙坐在娘亲的怀里,心中也比较满意了。她骨碌碌的眼睛直溜呀溜地,口水直淌,还嘤咛不休的。她好奇地扭动胖嘟嘟的身体。小手不安分地者拉着母亲地发尾玩,嘴巴咯咯地笑。然后她攀扯着母亲的领口,口水濡湿了胸口衣领。
“呀……咿……咿……”母女连心,晴儿似乎能感觉到母亲地痛苦,她晃动着小手抚着娘亲,然而小嘴儿发出清脆的声音。明亮的眼睛正骨碌转着望着母亲,一边牙牙学语一边咧嘴儿在笑。
那童稚般的声音敲进怜卿封闭的心扉。她泪湿衣襟。缓慢地、悄然地揽过坐在身边的女儿,然后悉索地偎在长孙凛的臂膀里哽咽抽泣。三个人紧紧地靠在一起,有如风雨中海上孤舟,飘摇迷航……
窦凤见此状况,怜爱地摇了摇头。自从发现不对劲后,在用尽了一切的问刑逼供后,她大概也从儿子口中套出了七七八八。对于这种无休无止地恩仇纠缠,她也是感到相当地无奈。不过她也是为人女、为人妻、为人母,所以对儿媳妇这般状况也是能够理解的。
她把儿子拉到一旁跟他小声说道:“凛儿,你明日可得上朝参政了,陛下在朝会上都点了你几次了,明日我在这里看护怜卿,你别担心,过一段时间事情就会淡下来的。”说完她又转过身去跟儿媳妇安慰了几句。
长孙凛叹了一口气,说实话他也开始有些心灰意懒的。以他的性格而言,似乎更适合于做一个商人,当然不是军火商和投机商。他知道政治的背后必然有许许多多的残酷和血腥,但一件事情地必然性并不能说明它地合理性。不可能说历史上都是这样的,那么他就得认可和同意,不然人类这一千多年地文明进步就白费了,更何况这件事情导致的结果就是他心爱的女人成了现在的这般模样。
然而令他更痛苦的是,他必须改变思维中现代人的人道思想,因为如果他要有足够的能力来保护自己的家人,甚至要与一国之君抗衡,那么他唯一能做的,就是要比对方更狠,更强。
窦凤拍了拍儿子,对他说道:“善婷到咱家来了,你出去招呼她。这会儿怜卿的情况也好一些了,娘在这边照看着,你不要担心,快去……”
长孙凛回头望了妻子一眼,见她已经渐渐回复些生气,正在抱着女儿逗着她玩,他走过去和她说了几句话,然后也不顾母亲在一旁看着,在她的额头上吻了一吻,才依依不舍的离开了。长孙府正堂前的庭院已是春光明媚,晴日映照着池塘,碧绿澄鲜。春光徘徊在庭院里,蝴蝶儿也在繁花丛中飞舞忙乱。
几个年轻人正围在一块席地而坐,除了方善婷和慕容无双两位客人以外,长孙兄弟,长孙凝和杜罗子也都在此接待客人。下人不断地送上新鲜的瓜果和小吃,还有侍女在一旁服侍蒸茶。
难得家里集中了那么多同样年龄的人,所以在长孙况兴致勃勃的提议下,经过大家的同意,便在这阳光灿烂的庭院里举行诗会。若是往常的话,说不定无双会反对并且提出其他她认为比较有意思的事情,然而她却是一直默默无语,心不在焉。
同样心不在焉的还有方善婷,自坐上了来长孙府的马车时,她便是心情慌张不已。这可是她第一次到长孙府上拜访,而且是以未婚媳妇的身份,因此不免有媳妇见公婆的紧张。更何况此次上门她也许还能见见先自己入门的怜卿姐姐和夫君的第一个女儿,这更是让她心情激动难平。
只是来到长孙府后,婆婆和大伯二伯都热情来迎接了,然而那正主儿却是迟迟没有出现。听说是因为怜卿生病的缘故,善婷本来也想去看望,可是却是开不了口。毕竟她不能表现得太过明显,所以也就一直陪着他们在这里吟诗作乐。
长孙况拿来了一沓熏满西域罗香的奥陆纸,然后给每个人都发了一张,他自己也是兴致勃勃而殷殷切切地递了一张给坐在身旁的慕容无双,见她频频四下张望,便笑着说道:“无双,你若是想在这庭院里走走,待会儿我陪你一块看看。”
无双恍惚地点了点头,她接过那张纸,香气顿时扑鼻而来,便小声地赞了一句:“这纸的味道好香啊……”
“这纸是在长安西市从胡人的手中买来的……”
长孙况笑着解释道,然而这是长孙凛却是迈着快步走到了庭院,顿时在场至少有两个人的心是剧烈跳动的,善婷更是突然笑容绽放,宛若一朵花儿似的。只是现在周围都是眼睛看着,她也不好意思主动上前去。
“三弟,快来,就等你一个人了……”长孙冲见到老三便招呼道,顺便往罗子身边挤一挤,以便腾出空间让长孙凛和善婷挨在一起。
长孙凛见状便走过去席地坐了下来,对着慕容无双颔首示意,在他看来对方是家里的客人,所以得先打声招呼,而无双也是咬着下唇望了他一眼,微微地点了点头,便把视线撇过了一边。
然后他便拉着善婷的手,见她粉脸被阳光照得红扑扑地,便笑着问了一句:“在这里等了很久了吗?”
“恩,不要紧,我听罗子姐姐说怜卿病了,待会儿我能过去看看她吗?”善婷小小声声地说道,因为两人的距离靠得比较进,所以她也渐渐偎依在他身边。
魏王李泰最近可是有些郁闷不耐。一直以来,他都对大哥李承乾不满,更不服气,久存与之一争高低的决心。然而尽管父皇一直对大哥不满,但并没有从根本上要改立太子或者真正地疏远他,甚至有时还命东宫代掌国务。
尽管他自己开设了文学馆,而且也做出了一些成绩。但现在看来,要办成这样的大事,光靠做那些玩嘴皮子、整天价掉书袋的穷酸儒生是不济于事的。门客心腹是得养,但要养那些身怀绝技,杀人不眨眼,取人命如探囊取物的有用之士。
因此,他与他的门客已经着手在暗地里招兵买马,笼络心腹死党。李承乾擅募长安恶少及四方骁勇达二千多人,李泰则倾心搜罗和结交那些杀人纵火的在逃犯以及长安附近打家劫舍的亡命之徒、采花大盗和土匪流氓,以各种身份分散藏匿与长安市上,给予极为优厚的待遇,以备使用。
于此同时,他的一个幕僚萧建则给他点出了魏王府最大的弱势,那就是李泰在朝廷上的势力太过薄弱,欲成大事,则必须暗结朝廷重臣。这个李泰自然是很清楚的,否则他之前也不会放下自己的架子,到长孙府上与长孙凛交好。可是这一招并没有十分奏效,那厮却是不识抬举,竟然不给他堂堂魏王一点台阶下。然而李泰和自己的手下多次协商,反来复去地历数朝廷里的几位重臣。像魏征王这类的直臣他们就不用想了,要是刻意与他们交好反倒还有可能被弹劾;而像房玄龄萧这样的老传统的臣子,他们通常都会支持太子,是很难拉拢过来的。最终,他们还是把目光盯在了长孙无忌的身上,认为也只有他才能在太子之位上说得上话。而东宫似乎与长孙家有那么一点微妙的间隙。
尽管三个嫡子中,这位国舅与小九亲密,但是李泰是完全不把雉奴放在眼里。在他看来。围绕着争宠立储,兄弟之间只能形成两个阵营,那个平日里胆小怕事的小九根本不可能在此列。
然而长孙无忌可不是那么好容易就拉拢过来地,平日里他都是比较小心谨慎,不曾对太子之事表过态。究竟该怎么办才好呢?
“魏王殿下,何不再试一试笼络长孙家的三公子?此人近两年来在朝中的地位是节节攀升,从原来的一个纨绔公子成为了可以参朝的五品大臣。而且其手握部分军权,最近还因江南瘟疫之事而立了大功,被陛下赐予金书铁。而且据称这位长孙府长房的幺儿甚受老太君和长孙夫人的喜爱。如此以来,不仅可以拉拢长孙凛这位朝廷新贵,更可以影响到尊舅长孙无忌的想法。一举两得。何乐而不为呢?”萧建在一旁分析道。
李泰望了他一眼,然后叹了一口气。心有怨气地说出了之前他在长孙府上吃了长孙凛闭门羹之事。最后还一脸忿忿地说道:“当时这家伙还没在江南立功,就已经如此嚣张了,这会儿恐怕眼睛都长在额头上了,哪还能把我这个魏王放在眼里。”
萧建闻言便劝说道:“魏王殿下,所谓做大事不拘小节。当年刘备还三顾茅庐请诸葛出山,这长孙凛虽然不类于诸葛亮,但他在改立储君上能起着甚大的作用。先不对长孙阁老信任有加,就看看陛下近来对长孙凛地恩宠态度。一而再再而三地对他有特殊的亲近。长孙凛本来就有功在身。这样一来,其在群臣的威望便会迎风徒增,如此看来陛下对他是刻意栽培为下一代地辅国之臣。
殿下若是能够不计前嫌,放下姿态与其修好,那么易储之事则就更易办成,毕竟无论哪朝的皇帝都不会选一位与自己储君有间隙地臣子来辅佐储君。待日后殿下登上九五宝座,再来算清以往的恩怨也不太迟。”
“本王也并非不想那样做。只是长孙凛那家伙的态度是十分强硬。恐怕是很难笼络……”
上会李泰到长孙府无非就是想借着长孙凛的名义与舅舅亲近,却不曾想得那么深远。如今听闻萧建这般分析,他也甚是觉得有道理,只是想到长孙凛那软硬不吃的态度,他不禁对此有些发愁。
“人必然尤其喜好与厌恶之物。若是能投其喜好,送上他所喜爱的宝物,想必就能从中打破对方那层防守的坚冰。这长孙郎将我也打听过了,他尚好杯中之物……只要殿下能舍得血本,必然能将此人拉拢过来。”
萧建在说话期间还间隙地小声说了几句,李泰听了也是连连称好,笑得满脸横肉晃动。主宾二人商量一番后,李泰便让下人打点一切,而后坐着一乘四人小轿,悄悄地来到了长孙无忌的府上。
长孙家地花园里正是热热闹闹之时,唐人爱好吟诗,而且是喜欢在芳树漫花之下吟唱诗词,这是一种魏晋地遗风。而这时长孙家的吟诗会也是正处于高潮之处。
他们每局都颁发不同香气的纸张和彩帛,又命人折成不同的形状,有梅花胜,浅胜,连环胜等。几局下来,大家都收赐了礼物和奖品,席间不觉热闹起来,纷纷交耳议论,诉说心得。
“三弟,应该轮到你了,都想了那么九了,怎么还没想出一首诗来?”长孙况笑呵呵地问道,他对老三作出的诗词很有期待。
长孙凛暂时消去了心头为怜卿生病的一丝忧虑,则是在一旁笑眯眯的看着大家热闹,自己却是翘着腿在一边晃悠晃悠地喝着茶吃着点心。背诗他倒是行里专家,可是作诗地话他可就没那么大本事,而且有时候也觉得甚是无聊,所以一直在一旁没说话。
无双也跟随大家的注意力往长孙凛地方向斜了一眼,剪水般美丽的双眸宛若清澈潭水般深邃难测。这时一阵春风吹过,树上的桃花随风飘落,一朵朵落于众女华丽的衣服上,再本已熏重香的衣襟上又添新味。
他们这一轮的主题是春,善婷见那地上旋舞着的桃花花瓣,突然想起了前年春日之时,长孙凛在寺庙后的桃花林曾经作过的一首诗。她便眉开眼笑地说了一声:“凛弟以前就曾经作过一首诗,我很喜欢……”
说完她便抽出了被情郎握住的小手,拿起手中的毛笔,提笔下写,名贵纸张上曲墨流长。风一吹,墨香便完全凝固在了纸上,而善婷那绢细秀丽的字体也甚是好看。大家也都将注意力转移到善婷身上,就连长孙凛也莫名其妙地看着她,不晓得自己什么时候写过一首诗。
“去年今日此门中,人面桃花相映红。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长孙况更是迫不及待地拿起善婷写的纸张,张口便摇头晃脑地念着。“好!写得真是好!”
长孙冲也是一片叫好,甚是为自己弟弟感到自豪。其他人也是纷纷点头赞扬,就连长孙凝也是以一种不可思议的眼神望着老三,总觉得这个弟弟变化也实在忒大了。
长孙凛错愕地望了善婷一眼,他早已忘记了自己何时曾经“作”过这首诗,要不是善婷一脸崇拜的模样,他还以为对方和自己一样也是穿越人士。
善婷见长孙凛一副惊讶的表情,她也是羞涩不已地凑过他的耳边,小声轻笑地说了一句:“灵感寺后的桃花林,当天我就在你身后不远处。”吐气如兰,芳香似馥。
不用说,这会儿长孙凛也能回忆起来,他不禁笑了笑,却也没有做出任何表示,便低下头来对她耳语了一句:“原来你那时就开始觊觎我了……”
两人自从关系密切后,有些男女之间的情话也就无忌讳地随意说出,善婷虽然本性较为矜持羞涩,但她也喜欢这种毫无隔阂的亲昵,她红着小脸忸怩地暗啐了他一句:“你是个大坏
无双正坐在了善婷旁边,她也大概听到了两人的秘密情话,她美丽的粉脸上复杂的神情闪烁不定,里面有些许安慰、些许失落、些许其他一些不明的情绪。她幽幽地反复默念了一遍刚才的诗词:“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
这时一位家仆则是匆匆地走了过来,拱手说道:“三少爷,魏王殿下到访,已在堂前等候……”
上回吃了闭门羹,作为龙子龙孙,李泰倒也还能放低姿态。看来他这次也还是无事不登三宝殿,或者说是有事专登三宝殿。若是从前,长孙凛就不一定会愿意睬他,不过经过单家庄事件以后,看到心爱的女人如此伤心,他倒是多了一番考虑。
较为软弱的李治必定是当皇帝的首选,然而也必须要有势力能与之抗衡,让其不得像当今李世民那样,坐上皇位之后就一个人独霸天下。最好是再找一个皇子做到三足鼎立,当然像李承乾这样必然倒台之人是不在考虑之中的。魏王这个胖子只要活着,就有他一定的用处。
两人见面也免不了先寒暄一番,做做表面礼节。长孙凛让下人泡上最好的香茶,然后全部退了出去,一边坐下一边笑着说道:“魏王大驾光临寒舍,必有赐教。”
李泰见长孙凛的态度没有上一回那么强硬,反而有些和和气气的意思,看来这人越在朝中做官就越能够圆滑处事。他不由心中大喜,稳稳地坐了下来,端起一只青花瓷镶金茶碗,用碗盖轻轻地扫了扫浮在面上的茶叶,略抿一口,品了品说道:“好茶,道地的蒙山茶极品——其实小王此次前来也没什么大事,只是想来看看舅父、妗母和几位表兄弟。”
尽管嘴上口口声声地说来看望亲戚,然而一来却是直奔正主。长孙凛自然不会相信,他只是连连摆手故作客气地说道:“不敢当,实在是不敢当……”
李泰见状也不再多说,他环顾四周见没有外人,便吭哧吭哧地起身,把轿夫们抬进的一个藤编箱笼打开,:“这是本王的一点小意思,还请三郎笑纳。”
长孙凛走进一看,顿时也觉得眼睛被闪花了。里面排摞着黄灿灿光闪闪难得金元宝。看堆头足有百斤。这还不算,在那金元宝的上面,摆放着四个酒罐和一个黑色雕有精致花纹的木匣子。
待李泰将那木匣子轻轻打开,只见里面放着一套精致异常的酒具。长孙凛轻轻拿起来一个杯子,仔细地端详了一番。只见其花纹像乱丝,壁薄如白纸。做工相当精致。
李泰则双手捧起一樽酒罐,敲开盖子后,把酒倒入那杯中后,只见里面的酒液自动慢慢变温。并有气冒出,接着酒能如同煮开的水一样沸腾起来。他一边倒酒还一边介绍道:
“这酒乃是宫中特酿制而成的,每年仅仅能够出百来樽左右。而这一套酒杯地质材乃是由特殊的玉石制成。倒入酒水后即可自行暖酒,相当方便。”
长孙凛倒是博闻强识。他早就从父亲那听说了唐宫里藏有从隋廷处得到的这样一套珍贵的酒具,却一直没有机缘一饱眼福。他拿起酒杯轻嘬一小口,咂了砸嘴巴,然后仰头喝了下去。恩,醇香入齿,清冽入肺,绝对的玉琼佳酿。
“好酒!”他心情舒畅地赞叹一番,然后却是故作姿态假惺惺地说道:“魏王殿下。古人云:无功不受禄。何况是这样一件国之至宝,在下能看它一眼,也算是三生有幸了。还望殿下完璧带回。”
李泰哈哈大笑:“什么国之至宝,这不过是我随手捡来的个人收藏。这些劳什子都是些身外之物,三郎既然喜欢,留下就是。何况你为我李唐前往江南救助黎民百姓,本王还甚是感激不尽。”
看来这个魏王已是野心勃勃地要夺得太子之位。否则也不会用这等语气来说话。长孙凛只是摆摆手笑道:“食君之禄为君分忧。只要能用得着在下的,必然会肝脑涂地。在所不辞。不过,这东西还是请殿下带回去,在下可不敢夺殿下之爱。”
好不容易送出去的东西,魏王怎会要回来呢?李泰见长孙凛推拒也没有那么坚决,便知道对方是对这些东西动心了。他故作严肃地说道:“三郎,你我表兄弟二人乃是自小玩到大的,作为哥哥地我送一些身外之物给表弟,又有何需要客套的。你再推辞下去,那可就是见外呢。”
好家伙,这多年不来往的魏王竟然连亲情都抬出来了。既然如此,长孙凛也不再作推辞了,赶紧连声道谢后便笑纳了。两人虽然有亲戚关系,但是确实是无多大地亲情,而李泰此次的目地其实大家彼此心知肚明,暂时也没有拿到台面说的必要,因此一下子气氛就开始冷场起来。
李泰见这次前来长孙府的目的已经达到,他便有胡乱寒暄了几句,然后就匆匆告辞了。就连窦凤出来留他在府上吃饭,他也摆手拒绝了。
长孙凛伫立在门口,望着那渐渐离去的沉甸甸的轿子,不禁神秘一笑。而这时萧氏却是款款地来到他身边,眉目间有些淡淡的忧虑。本来她是不想干扰他的事情,只是刚才她不小心听到了大堂里地对话,心中不由有些担忧起来。
“储君乃国之根本,千秋帝业之基石,岂可随意废立?这魏王虽然深得陛下宠爱,然而却非嫡长子,也只能做个亲王。此事需要小心谨慎,三郎怎可以这般糊涂,过早选定立场?若是以后事态有变,恐怕会引来大祸。”
萧氏缓缓道来她心中地担忧,这古往今来,多少人因为太子争位而走上黄泉之路,而她之前的前夫就是最典型的例子。这要是站对了立场,那还好说,若是不小心支持错了皇子,那以后之事可就难以估量的。她自小就在隋宫中长大,见惯了这些官场上的尔虞我诈,自然也会为长孙凛担心不已。
长孙凛扭过头看了一眼萧氏,见她弯弯的眉毛已是紧蹙一块,宛若青峰相连一般,便笑着安慰她道:“无事,我们又没有明确谈妥什么条件,不过是收他一些元宝酒具而已。”
“可是吃人嘴短,拿人手短。你若受人钱财,必得替人消灾。何况又是此等贵重的礼物,又是当今陛下最喜爱地皇子。将来若是魏王有求于你,你难道就能不答应?”萧氏谆谆劝说道,她在隋宫待了多年,对于这些事情还是有一定地经验的。
长孙凛依然是无所谓地耸了耸肩,说道:“谁说我是收人钱财?魏王不是已经说了,这是表兄赠予表弟地礼物,怎能不笑纳呢?”然后他轻轻地拍了拍萧氏的肩膀,安慰她说道:“有些事情我会小心的,你说的我都能明白。而且也会处理好的。”
“这帝王之术,可非你所想象的那么简单。伴君如伴虎,更何况皇家兄弟同室操戈本来就是一大讳忌,别人躲都躲不及呢,你还硬是要往里面掺和,真不明白你到底在想些什么……”萧氏不由地叹了一口气。长孙凛笑笑没有回答,毕竟这些事情是很难回答的。在他的历史记忆里,李承乾最后会倒台,而李泰也最终成不了多大气候。而他自己与李承乾本来就有过节,再加上称心和赵节这两人的冲突,他是不可能站到太子这一边的。因此这魏王的大礼是不拿白不拿,而且他能断定心虚的李泰不会将此事告诉他人,更不会对皇帝打小报告,不然他就是自爆自己的不良之图。
至于那些所谓的道义、公平,自从经历了单家庄的残酷之后,他已经没有再执拗于此。要知道政治和官场本来就是虚以委蛇,毫无道义可言的。若是李泰真的是个扶不起的阿斗,那么他也只能是哑巴吃黄连。
“若是以后我要是碰到什么问题,恰好可以向姐姐请教的,这伴君如伴虎,恐怕没有谁比姐姐更有经验的。”长孙凛开玩笑地说道。不过这也是实话,这朝廷里的勾心斗角,权谋之略,怕是没有谁能比得上皇帝的,而最了解皇帝的自然也就是他的皇后。至少萧氏这个前皇后,有着她自己的一套观点,甚至还曾写过一篇《述志赋》来阐述她自己的治国观点。
“你这个小坏蛋,还真是讨打!”萧氏不知为何媚眼狠狠白了对方一眼,一张千娇百媚的脸是故作怒意,然后她大概也觉得自己的不对劲,便是与他相视而笑……
长孙凛心里牵挂着妻子,与萧氏一前一后、心事不一地往自己的卧房里走去。这时,只听见屋里面是一阵阵的欢笑声,时不时穿插着孩子的咿呀怪叫。他迫不及待迈入屋里,却见是满屋子的繁花争艳,再加上萧氏,那真是梅、兰、牡丹、玫瑰等样样齐全。
长孙凛走进卧房的时候,屋里的每一个女子都齐刷刷地把目光往他身上扫去,让拘束的他都分不清楚到底谁是这件房子的主人。他只能讪讪地走到床边,伸手抱起女儿,左顾右盼地看了看,然后问了一下:“大哥和二哥怎么不再这儿呢?”望着一个两个美丽娇艳的女子,他只觉得自己仿佛进入了女儿国一般。而房间里本来是淡淡的郁金香料味道,现在也被女子的馨香所覆盖了。
窦凤则是笑嘻嘻地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这儿全是女儿家在讨论女儿心事,你的两个哥哥哪能在这儿呢?”
“哦……”长孙凛向她们扫了一眼,只见长孙凝和罗子大嫂两人正在交耳低语,不知道在说些什么,而善婷则是坐在一旁睁着一双黑幽幽的眼睛望着他,慕容无双则是把头撇过了一边,不知是在欣赏着墙上的画又或者是空气。
怜卿微微地咳嗽了一声,然后调整了自己的呼吸,伸出手来挽住了夫君的手臂,她的脸色依然苍白,不过气色比原来好了很多。
“夫君,我们刚才商量着想让善婷先搬到长孙府上来住。我这些日子身子都不太好,娘平日里又要忙于家里的大小琐事。若是善婷妹妹能在留在这儿,也好帮我带带晴儿,晴儿看上去似乎也挺喜欢善婷的。”除却是因为女儿的关系外,怜卿其实心里还有自己的小心思。尽管她也算是已经出嫁的女子,但为人子女自然也是要为母亲守孝的。即便是她无法前往单家庄为母亲办妥丧事,但是作为女儿戴孝时该做的她自然也该做。如此以来她就担心自己没尽着妻子的义务,尤其是这个夫君每晚都要和自己缠绵之后才愿意睡觉。
善婷闻言顿时低垂下头,微翘的眼睫毛正在扇动。她刚才也是不知道该如何回答,毕竟这种事情是第一次被问及。她既想终日能见到心上人,可是也想着能顾及家中母亲和爷爷的感情。随即她有抬起头来,红着脸儿摆摆手说道:“不……不太方便。无双姐姐还住在我家里……”
“这有何难地,无双这姑娘我也喜欢,昨日我家凝儿不是也到方府上过夜了吗?今夜正好就说你这姊妹三人在我们府上住一宿,凝儿这孩子兄弟倒是挺多的,就是没有姐妹陪着,刚好你和无双在这能有个伴儿。好了,就这么说定了,我这就出去找孙大到亲家去捎个信儿。”
窦凤这会儿则展现出一家之主的母亲风范,她说完便风风火火地走了出去交代事情。善婷压根就没法反对婆婆的意见。更何况她在主观意愿上也是想时常能见着心上人。就这样,善婷和无双便被窦凤给留在了长孙府。
翌日,已经缺勤了几日早朝的长孙凛。便搭着父亲的顺风马车前往皇宫参加常朝。唐前期按制度“凡京司文武职事九品已上,每朔、望朝参;五品已上及供奉官、员外郎、监察御史、太常博士。每日朝参。每日朝参就是常参,一般不用摆列仪仗,也无大排场,是真正的行政日。参加者称常参官,人数少而级别高,都是五品以上职事要重者。
早朝时夜露未干,繁星半落,莺啼百啭而曙光初现。如同仙境般的紫色宫阙和殿庭肃穆庄严。笼罩在苍苍的晓色和花木之中。早钟报鸣,香烟袅袅,仪仗拥立,迎接着前来朝参地官员。
今日早朝之时正巧一个高昌使节奉高昌国王麴文泰的命令,按照李世民的要求,来到长安朝见大唐天子。解决了刺客之事后,李世民这些日子就为高昌之事烦躁。他一上朝便宣高昌使节进殿。
在接受了高昌使节三扣九拜地大礼之后。李世民带着质问的语气说:“近几年来,你们高昌不向我大唐进贡。不遵行藩属国地礼节,所设官职的称号,均仿效中原,增高城墙,挖深壕沟。是何用意?”
“我们筑城掘壕,是防卫而不是备战,不会对中原构成威胁。”高昌使节辩解说道。
“大唐使节到了你们那里,麴文泰装腔作势,说什么苍鹰飞翔在天空,野鸡伏窝于荒草,猫在厅堂上游戏,老鼠在洞穴里啃食,各得其所,难道不能让其独立生存?此地无银三百两,他纯粹是自我暴露。”李世民圆瞪着双眼,怒斥着说道,他做了多年的九五之尊,自是一番帝王威严凛凛。
“陛下,我回去一定会转告国王,今后说话留心些。”
李世民站起身来,背着双手踱到高昌使节面前,说道:“你们的使节对薛延陀说:你既然做了可汗,就应该跟唐天子平起平坐,为什么还要向他的使节下拜?”他目光挑剔,冷冷地闪着寒光,显露出咄咄逼人的样子。“麴文泰如此傲慢无礼,有挑唆邻国跟我大唐对抗,再不改恶从善,我将发兵讨伐。”
李世民越说心中越发恼怒,他做天可汗多年,哪能允许一个小小的高昌在自己眼皮底下做小动作。他挥了挥手示意高昌使节下去,然后坐在宝座上怒意未平地说道:“这麴文泰胆子可不小啊,竟敢跟我大唐对着干!”
魏征对于西域之事甚为了解,他向皇上行了个礼,然后分析道:“高昌一是依仗西突厥的军事力量;二是凭借高昌天远地偏、条件恶劣地地理环境,这麴文泰认为我大唐未必会派兵前往高昌,因此他也自认为高枕无忧。”
“前些日子薛延陀地使节呈递奏章,称愿意以其军马充作向导,助我大唐进攻高昌,诸位爱卿以为如何?”李世民环顾了大殿四周,问道。
长孙凛平静地站在最后面,一声也不吭。只是打量着四周的权臣名将们,令人奇怪的是大殿里先是一片尴尬的沉默。
尽管大唐武力强盛,但造成这样沉默局面的原因有两个,一是多数近臣公卿不同意对高昌用兵多,认为万里用兵,且所经之处多为沙碛,恐难以打败高昌,既使胜了,天远地偏,也不好守卫。
而是原先为大唐打下江山的一批名将们,如今有些战死沙场,有些廉颇老矣。尉迟敬德此前因为在酒宴上因为殴打李道宗,而后被李世民推心置腹一顿暗示后便呆在家里隐退修道。
新提拔的一群武将,自是心中跃跃欲试,想要请战,但这大殿中战功赫赫地李靖都没有开口,也只好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静静等待着。而李靖自从上回攻打吐谷浑后,被利州刺史高甑生诬告谋反。虽然李世民最后清查弄清了事实真象,但李靖也明白自己若是功高震主,则是后患无穷。此后也是处于一种半退休地状态,此时自然也不会上前请战。
“陛下,我大唐距高昌七千余里,其中尚有二千里全是流沙。冬日里风寒似刀,能把人冻死;夏天则炙热如焚,能把人渴死热死。行贾至高昌,百不及一,我唐军习惯于内地生活,除非飞度,根本难以到达高昌城。既使来到高昌城下,粮草也运不过去,那样我大唐军马只能等着饿死……臣请陛下三思而后行。”萧这会儿站出来反对道。
一些文臣们也都纷纷同意萧的说法,太极殿里一片附和声。李世民却是不高兴了,他是在马上得天下地,自然对军事有自己的一套见解。像这些文臣们平日对处置政务,审理刑狱诸事,倒也能驾轻就熟。但对于两军交战之事,他可不会听从这些文臣的意见。
李世民在攻打高昌上是决意已定,然而在选谁来做行军大总管和各路总管的问题上他倒是有一分犹豫。程知节这样的莽汉虽然精力依然充沛,但这家伙不善于用脑作战,自是不在考虑当中。而其它武将像李靖年纪如此之大,他也不好意思再让老将军重新披挂上阵。
李世民稳稳地坐在自己的宝座上,俯瞰着他的朝廷大臣们,其实他也并非是无将可选,只是前往高昌作战确实与其他战争有所不同,这也是大唐军马第一次要长途奔袭如此远的地方作战,因此不得不多加小心。
李世民的眼神在诸位正值当打之年的将军只见扫视了一番,结果一个人进入了他的眼帘……
颀长的身材,古铜色的清瘦脸膛,颌下三缕黑须,疏朗有致。李世民看到的正是官拜吏部尚书,进位光禄大夫的侯君集。侯君集很早就成为秦王府的幕府,多次随军出征,是玄武门事变的主要的策划者之一,立有大功。
站在首排的李承乾见父亲将目光望向了侯君集,他心中便是大喜。这侯君集乃是贺兰楚石的外父,也是他正可以结交的权臣之一。若是能让他去攻下高昌,建立功勋,那么对于自己在朝廷上的势力也是有增无减。
想到这里,李承乾便走出来上奏道:“陛下,儿臣认为侯君集将军在对吐谷浑一战中立下赫赫显功,可当此次出伐高昌的重任。侯阁老不仅侠肝义胆,而且倜傥有智谋,机警过人,足堪独当大任。”
李承乾虽然平日里好喜欢和宵小奸佞混在一起,到也不是个笨蛋。他这样主动上奏,不但可以顺水推舟,迎合上意;更能让侯君集记住他这一推荐之功。
侯君集本来就已经热血沸腾,见太子这般为自己推荐,他也就走出来,向皇帝行礼说道:“太子言重,君集愧当此赞誉。然而高昌国如此无礼,屡次扰我大唐子民,君集愿为我大唐效劳,率兵前去征讨逆贼!”
李世民望着侯君集点了点头,对于这个一直追随在自己左右的大将他还是比较满意的。侯君集的确是一个勇武之人,然而他却是有些刚愎自大,性格骄妄,因此一直以来李世民都不敢将出战大任托付于他。
长孙凛此时也是置身度外,浑然与自己无关。毕竟家中妻子还在受痛苦、病魔折腾,所以他也没有想过要随军去征战高昌,尽管他知道此次前去必然是胜券在手,成竹在胸。
然而魏王府的人却是见不得李承乾的人得逞,李泰虽然人站在百官之列。但他也不便于出来说话,便使了个眼色。位于后列的中书侍郎田沥则是站出来说话了。
“陛下,归德郎将长孙少卿在讨伐突厥之日立下大功,且其人治军有方,有勇有谋,是个世间难得的年轻少将。臣认为长孙卿也可肩负其讨伐之重任。”
田沥此言一出,顿时引起了在场官员的纷纷议论。要知道侯君集是何人,他可是秦王府上的旧臣,跟随皇帝东征西战。皇上即位后,侯君集一直握有很大地兵权。他还被封为陈国公且食邑一千户。而长孙凛虽然也是少年新贵,但只不过是小荷才露尖尖角。
拿一个初生牛犊与一个封爵老臣相提并论。可见魏王府所依仗的朝廷势力实在是太薄弱。然而李泰也有他自己的思考,他之所以让田沥上前推荐长孙凛。只是想让长孙凛也能够分到高昌这一杯羹。自从前些日子长孙凛接受了他的礼物后,李泰便将他当做魏王府的人。
过不了几年,侯君集这些老牛迟早要有退下来的那一天,而届时长孙凛也能积累了无数战功,在朝廷能说得上话,再加上舅父长孙无忌,到时他魏王想要夺得大宝也有自己的势力。
李世民实则也有自己的思考,侯君集此人虽然在战事上有勇有谋。但他性格上有缺陷。而且是个不甚识字的大老粗。若是将此重任交予他,还真是有些不放心,唯恐他在战事过程中出些什么偏差。
因此他也在考虑着该怎么解决这个问题,这时田沥地举荐恰好甚得其心。在李世民看来,长孙凛就可以代表自己,毕竟他的身份相当特殊,不仅是已逝皇后的侄儿。更是嫡长公主地未婚驸马。让他随军前往。就算是没有任何威信,其身份也能让一些人忌惮而不敢随意放肆。更何况长孙凛下面不仅拥有唐军唯一的火炮营,而且长孙营地士兵也是骁勇善战出了名的。
当下,李世民也不管李承乾再走出来反对,当即颁旨,即命交河行军大总管、吏部尚书侯君集,和副总管兼左屯卫大将军薛万均等,统率大军远征高昌。而长孙凛也任葱山道副总管,率领他自己的长孙营和火炮营前往高昌。
如此安排,到也能落得大家都满意。毕竟李承乾举荐的侯君集掌握了征伐高昌的军权,而李泰举荐的长孙凛也有份参予其中。然而其中却是有一个人不甚满意。
当朝中百官拜礼退朝后,长孙凛却没有和其他官员那样陛辞出朝的意思。李世民正感到纳闷,却见长孙凛上前说道:
“陛下,微臣尚有一事请奏。”
李世民笑道:“爱卿有何事,尽管说来。”
“臣因家中有事,此次不尚方便前往高昌行军,望陛下收回此前认命,另选其他良将当此重任。”虽然长孙凛很想看看自己一手打造的火炮营能有何等威力,但想到家中夫人尚在病榻,他也不愿为了一点功勋就在现在离开怜卿。
李世民却是以为长孙凛是因为窦凤地原因,才不愿离开京城。他哈哈大笑着说道:“三郎可是因为你娘亲地缘故?看来你娘在长孙府上可是威势了得,将你长孙父子四人看得死死的。只是大丈夫应该志在天下,真男儿应当四海为家。朕就给你一段时间,让你说服你娘,这次出征高昌,乃是我大唐之要事,你身为大唐男儿,可是有着不可推卸的重任。”
说完李世民还用莫测的眼神望了长孙凛一眼,长孙凛见推辞不得,他也只能悻悻退朝离开了太极殿。好在此次出征还有时日,他还有时间来照顾和安慰怜卿。正当他走出宫城,却见父亲长孙无忌的马车已经在外面等候,他便也钻入了马车里面。
“田沥与你不曾来往,此次为何要举荐你去征伐高昌?”长孙无忌在朝中为官多年,自然是嗅出一丝不寻常的味道。
长孙凛今日才算是第一次上常朝,自然连那举荐自己的是什么名字,官居何位也不得而知。只是他刚刚收了李泰地赠礼,自然也能猜出一些东西。面对父亲他也不再隐瞒,将李泰到家来访之事一一说来。
“胡闹!你这孩子真是胡闹!如此一来,你就陷入了东宫夺位之争,怎可这般胡闹?!”长孙无忌闻言可是吓了一跳,他可没想到儿子竟敢收取魏王地礼物,而且还是上百斤的金元宝!想到此他便吹胡子瞪眼地训斥儿子起来。
“爹,你先听我说好了……”长孙凛先是安慰他爹平静下来,然后先将自己与李承乾这一太子党地冲突一一叙述,然后还说道:“爹,李承乾此人虽为太子,但已是不得人心,连皇上也对这个儿子不甚喜欢。敌人的敌人就可以做对付敌人的战友,既然魏王能够送上大礼,让我府中受益,为何不收取?而且这些东西都是孩儿收取的,并非爹您拿的,爹只当没有这回事就好了。”
没有永恒的敌人,也没有永恒的朋友,只有永恒的利益。这是长孙凛这个前世资产阶级的心声。
“太子欲谋反之事,若是没有任何证据,切不可随意乱说,此乃宫中大忌。你与魏王交往,也要把持尺度,不可过于亲密。”
长孙无忌虽然还不确定太子是否有谋反之意,但由于李世民越来越不喜欢这个儿子,身为皇帝近臣的他自然也不看好。但是李泰这个外甥他也偏偏看不上,毕竟大唐的体制业已确立,政权已经巩固。
以长孙无忌为代表的皇亲国戚和文武百官都是既得利益者,他们所关心的是国家的长治久安和子孙后代的幸福。在他们的心目中,理想的天子不再需要霸气,相反,要的是才气,举止文雅,心气平和,讲究礼仪。君则敬,臣则忠,长期维持朝廷上下的正常秩序。
像李泰这样野心勃勃的皇子,自然得不到长孙无忌的看好。而在他心目当中,那个文弱清秀,相貌像极母亲长孙皇后,或者说是像自己的小外甥李治,倒是很合他的心意。
尤其是自从长孙皇后去世后,李治由于思念母亲,常日居住在母亲丽政殿里,如此孝心自然博得了长孙无忌的好感。长孙无忌怜他少年丧母,常常去看望这个外甥。甥舅二人常常在殿堂见面,品茗聊天,弹琴赋诗。二人趣味相投,相处融洽,感情愈来愈深。
长孙凛听到父亲如此嘱咐,他也点了点头。本来和李泰交往就是做表面文章,大家彼此利用而已。
单氏有烈女,秀色如琼花。母家有重怨,仇人暴且强。
虽有男兄弟,志弱不能当。烈女念此痛,丹心为寸伤。
外若无意者,内潜思无方。手挥白杨刀,清昼杀仇家。
婿为好儿郎,身被诏狱加。金鸡忽放赦,大辟得宽谅——
改自古诗
单怜卿静静地伫立在皇宫城门边上,她望着眼前自皇宫进出的来来往往的马车或者宫人,倔强地抿着嘴唇。许久沉吟不语,闭上眼睛后深呼吸了一口气,然后迈开步伐大步向宫门走去。
“站住,你是哪一殿的宫女,请出示宫中令牌……”一个宫门守卫伸出猿臂拦住了她,他见对方身着一身宫女打扮,倒是没有多大留心,只是要做例行检查。
“长乐殿的,这是我的令牌。”单怜卿冷静地看了守卫一眼,然后将令牌递给对方。
守卫接过了对方的令牌仔细查看一番,他抬起头刚好看到她脸上那狰狞的疤痕,心中暗想这宫女若是没有那道疤痕倒是长得还可以,然后就放她通行进入宫城。
宫城里的湖光山色宛若淡墨勾描的画图,天空澄碧,浅浅烟雾飘散远天。应着花期而来的春风吹得花园满目葱茏,整个皇宫里都是花团锦簇,春意正浓的景象。
单怜卿很坦然地走在皇宫中的回廊里,她神色凝重,那敛聚的娥眉宛若淡淡的秋山,秋水盈盈的美目四下顾盼。回廊里风吹树叶沙沙作响,杜鹃传来了“不如归去”的声声悲啼。
皇宫中确实是金碧辉煌,五步一楼,十步一阁,廊腰缦回,檐殿高琢。单怜卿虽然是第一次进入皇宫,然而这些都不能入她的眼。她的心里只记得了今日怡情院的人传来地一封书信,上面描述的是单家庄所有义士被杀害的整个过程。
比起长孙凛的轻描淡写,这封书信实在是过于血腥。以至于她整个上午一句话也没有说,当然也没掉过一滴眼泪。她往日美丽的眼眸里布满了血丝,漂亮绝美的脸蛋也变得苍白消瘦,一阵阵清风拂过她曲线优美的玉颈上。子欲养而亲不待,没有哪种遗憾能比这种更让人痛彻心扉。
她知道自己之所以能活着,是因为她离开了母亲。背叛了母亲一心一意为单家复仇的意旨,辜负了母亲多年来的精心培育,开开心心地做着长孙家地媳妇。这是她最为痛苦的活着。当抱着女儿跟她说着悄悄话时,她发现再也没有话对晴儿说了。她看着女儿那双明亮纯洁无暇的大眼睛。心中涌出一股可怕地无奈。她不是一个好女儿,又怎能教导自己的女儿成为一个好女儿呢?
想到此,她心里不由地害怕起来。其实她完全可以安安静静地呆在长孙府中,她知道他会保护她,一直到永远。她可以像其他地舅父姨娘那样,安安分分地过着长孙家少***生活。
然而她不能够,无论有多大的理由,多深爱她的夫郎。她都不能够放弃做女儿该应尽的孝道。正如同曾经失去过爷爷和父亲一样。也许心里的伤口会慢慢复原。然而,至少现在她觉得自己跨不过去这道坎。
单怜卿听见前边有侍卫正在巡逻,她思索一番后,闪躲进了尚宫殿的一间小房。这里似乎是太监的住处,然而屋里地主人可能似乎去忙事情了,因此屋内空无一人。怜卿赶忙找了一件太监地衣服换上,走出门后。躲进了附近的草丛里。
哗哗哗哗……待那群侍卫离开后。她这才从草丛走了出来,然后继续往前走着。只是在皇宫中转了许久。她才发现这皇宫实在是太大了,这皇帝究竟住在哪里她也不知道,她就像一个没头的苍蝇一样到处乱窜。
正当单怜卿举足无措之时,只听见后面传来一声尖细的声音:“前边那个小太监,给我站住!”
单怜卿闻言心里咯噔一响,她思量自己是不是因为衣服不太何事出了问题,迅速打量自己上下,发现一切正常,按理来说应该不会露出什么破绽。她徐徐地转过身来,眼神依然冷静如斯。
叫她的原来是内侍省的一名太监少令陈公公,他看了一眼对方崭新的太监服饰,陌生地面孔,看上去似乎有些紧张。便笑了笑说道:“新来地吧?快随我一起去搬些物具,陛下今日正巧想看百戏。”这百戏就是集,歌舞、杂技、魔术于一炉的表演。
然而单怜卿可不关心这个,对方这话正合她意。她只是低低地略微点了下头,算是表示答应,然后就随着这老太监一直往前走。那陈公公也并不在意,只道这小太监跟别地新入宫的没什么两样……
李世民正坐在自己的宝座上,玩弄着一只从西域进贡过来的鹞鹰。他对此十分中意,美滋滋地置于臂膀上,便欣赏边玩弄它的羽毛。
“陛下,太常寺的百戏戏子与物具已到……”李公公恭恭敬敬地走上来奏道。
“恩,让他们进来吧……”李世民没有抬眼,兀自逗着鹞鹰命令道。
一声命令下来,单怜卿双手捧着一堆的百戏用具,低着头跟随着老太监走入了大殿。她微微撩起眼皮,映入眼帘的是一个身着黄文绫袍,头戴乌纱帽,九环带,脚穿乌皮六和靴的中年男子。此人身材魁梧,嘴上的两撇胡须又浓又黑,翘成八字形。浓浓的眉毛根根竖起,目光似剑刃一般锋利。
不用细想,单怜卿就已经猜出此人必是大唐的皇帝兼自己不共戴天的仇人李世民。果然,前面的老太监向皇帝行了个礼,然后恭敬的说道:“皇上,现在百戏是否可以开始?”
李世民抬起头来,挥了挥手,示意可以开始。
单怜卿一边将手中所有的器具都放到了地上,一边偷眼环视四周。其他的小太监也是鱼贯进入放下东西后,又纷纷退殿准备出去。殿门外面,有两个侍卫正守在两边交错巡逻。
李世民正兴致勃勃地等待着戏子的表演,猛然间他余光一瞥,却看见一个脸上长有疤的小太监正犹豫踟蹰,并未像其他太监那样迅速离开。他的目光闪烁着赛如两团燃烧着的火,脸上展现出帝王的威严。
“你是哪一宫的小太监,朕怎么从未见过你?”李世民深厚的声音从宝座上传来,在场的十来人都纷纷往单怜卿处望过去,两仪殿内的气氛凝重而安静。
单怜卿知道,此时若不动手接下来必将无能为力。“刷”的一声,她从腰腹中抽出了一把软剑,还没等身边最近的两个太监反应过来,银光一闪,那两个当场倒地。
“护驾!护驾!……”大殿里满是太监尖锐如鸡叫的声音。
顿时,殿内准备表演的戏子和在一旁伺候的宫女们发出一阵惊恐的叫声,畏畏缩缩地蹲在地上不敢悉悉索索不停发抖。
殿外的侍卫当即推门而入,目光闪着光芒,手里提着大刀,往单怜卿处砍去。立刻,整个大殿是刀光剑影,时不时闪耀着火花,而那金属利器相碰的声音不绝于耳。
李世民稳坐在自己的座位上,冷静地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他是从沙场征战中走出来的帝王,自然不会因为一个小小的刺客而感到害怕。然而眼前发生之事让他却是恼火不已,又是一刺客。上回还是在荒郊野外,这回倒好,对方竟然跑到了皇宫大殿之中。他低头对站在自己身前小心护驾的李公公说了一句话,然后李公公迟疑了一会儿,匆忙往内殿跑去。
单怜卿的软剑乃是其师祖所传,尖利无比,加之她武功不算弱者,面对两个侍卫倒也是绰绰有余。此时她的心里只有一个念头,杀了他,自己就能为母亲报仇,就能为单家庄报仇!
几招将两侍卫给击毙后,她提身而起,将力量积蓄一处,伸展身子向那皇帝飘过去,正欲上前行刺。这是从殿门外涌入一群侍卫,他们拿着刀剑,纷纷往单怜卿处围了过去。
这时李公公已经从内殿托出来一把结实的弯弓,又匆匆忙忙地送到了皇帝的手中,李世民放下手中的刀,拿起自己的弓,放上一把长箭,正欲拉弓往刺客身上射去……
长孙凛与父亲长孙无忌一起乘坐着马车回到了家中,刚走入厅堂,却见除了家里的女人以外,长乐竟然也在其中。她正和善婷一起逗怀中的晴儿,小家伙似乎还挺喜欢这两个小娘的,一双天真无邪的黑眼豆豆正望着她们,嘴边流着晶莹透亮的口水,咧着小嘴儿咿咿呀呀的叫唤,时不时发出可爱的咯咯笑声。
“凛弟弟回来了?舅舅也回来了?”长乐见到心上人后精致俏丽的粉脸上顿时笑逐颜开,她婷婷玉立地站了起来,落落大方地走到了长孙凛身旁。而善婷只是抱着孩子,羞涩地望了他一眼。而无双则是立起身来,转身从后门往后面的庭院走去,长孙况对长孙凛眨了眨眼,随后也追了上去。
长孙凛握着长乐的纤纤小手,眼眸的余光瞥了一眼无双袅娜而又矫健的背影。心想这位大小姐可真是奇怪,以前就算是说两句不好听的话,她也能哼几声出来,现在完全就当自己是透明的存在,也不知道她在回避些什么。
他不甚理解地耸了耸肩,便拉着长乐的手走到了女儿的身边。本来是想一回来就进去看看怜卿的,只是见长乐难得到家里来一趟,便也就留在厅堂里和她说些情话。善婷也明白长乐公主难得能够出宫,便抱着晴儿和大哥大嫂一起离开了厅堂,留下难得见一次面的小两口一个二人世界。
“凛弟弟,我好想你……”长乐见四下无人,被长孙凛拉了一下,那软弱无骨的娇躯便倒在了他的怀里,长孙凛双手拢住她的细腰肢,一阵女子淡淡的香味诱使他轻吻她的耳垂。
“凛儿,凛儿……不好了,怜卿不见了……”这时窦凤则是不识时机地闯了进来,只见她神色颇为慌张。额头上已是渗出汗珠。长乐听见妗母的声音已经吓得赶紧站了起来,长孙凛听到母亲的话,也是心中涌出一种不祥的预感。难道是……?一联想到可怕地事情,他便不由的打了个寒战。
然而长孙凛毕竟是能沉得住气,他连忙柔声安慰着母亲,说道:“娘,你不要急,先喝口茶水再慢慢说来。”
窦凤摆手推拒了长乐送过来的茶水,然后赶忙说道:“这能不急吗?你又不是不知道怜卿最近这等模样。我适才见她睡着了。便到厨房里去看看炖汤炖好了没,结果回来之后却发现她已不在床上。我让丫鬟在院子里都寻遍了,还是不见这孩子踪影……”
长孙凛闻言后也知道事态严重。虽然怜卿平日里对自己温柔体贴,但她骨子里却是充盈着一种烈性和倔强。此次遭遇重挫。现在又寻不见踪影,他还真是怕她会出什么事情。
就这样,长孙家便派遣了府中所有的仆役丫鬟,寻遍了家里的每一个角落,甚至还派遣部分人在街坊邻居附近寻找。长乐想到自己出宫跟随着的两个宫女尚在一间偏房里等待,便也走至偏厅正欲令她们帮忙寻找。谁知她一走进屋内,却是不由惊叫一声:“有贼!有贼!……”
附近听到叫声的人都纷纷赶来,却是见到屋内的两位宫女已是躺在地上昏迷不醒。其中一宫女不知怎的却被被褥盖在了身上。闻讯赶来地窦凤也是走过去查看一番。察觉这两宫女只是被点了穴,而那位身上盖有被褥的宫女则是身着内里衣裳,一身宫装已被脱去。窦凤遣走所有男子,便嗖嗖地将二女的穴解开……
于此同时,长孙凛也在自己地卧房的床上找到了一张沾满泪痕地奥陆纸,他忽然产生了一种莫名的担忧,眼皮不停乱跳。一颗心在咚咚乱跳。忙不迭地打开信纸一看。先是见到“夫君珍重”四个娟秀的字体,他便情知有变。大惊失色,拿着信纸的手已是不停使唤地猛烈颤抖。
“怜卿与君情长然缘窄,虽妾曾誓言与君生生世世同尘共灰,怎奈这世事雨覆云翻,母家不幸遭祸殃,妾虽为女子然怎可漠视之而苟活于世?为宗报仇死而不疑。
若有来生,怜卿愿意做一平常女子,常伴君左右,莫闪闪躲躲。针线闲拈伴君久坐也是福。终日与君相依,说些情话儿,世世相爱相随乃是怜卿唯一所愿……
夫君望珍重,盼善婷妹怜我晴儿年幼无母,多加照顾,怜卿泣谢……”
看到这里,长孙凛的脸色已是变得灰白,他紧紧的闭上双眼,一言不发。这些天籁,自己一直担心,千方百计想预防的事情,终于发生了。然而这事来得似乎太猝然,太突兀,可其实又完全在意料之中。
接下来的内容是怜卿希望长孙凛不要前去救自己,毕竟只要长孙府上地人不说,她认为是没有人知道自己与长孙家有关联地。长孙凛只是苦笑一番,先别说如此大事是不可能密不透风的,即便是这世上谁也不清楚他们二人的关系,长孙凛也不可能不前往宫中救回自己的女人。
现在还能说什么呢?说什么都是多余的。他慢慢地冷静下来,不再那么彷徨无措,甚至很镇静地考虑着接下来的每一步。当然,当务之急是前往宫中……
两仪殿里依然是刀刃相见,刺耳的兵器撞击声音铿锵不断。单怜卿地俏脸上已是一片淋漓,但她无暇去拭它,只是一味地咬着牙,硬拼到底。
面对众多侍卫,单怜卿端的身手不凡,只见她一剑在手,舞得呼呼生风,丝毫没有一丝隙缝。然而毕竟对方人多势众,只听见响起一片叮当之声,单怜卿一见有猝袭,咬了一咬银牙,软剑猛地挥动,舞起一片周身剑影,护住身子。
正当大殿中一群人打得是难分难解之时,只听见嗖地一声,转眼之间,李世民发出的箭已刺进了她的左肩上。而后听得扑地一声,血光进射,一声脆声回荡在殿堂中。鲜血静静流倘在光可鉴人的地面上,突如其来的变故令大殿上的所有人吃了一惊,侍卫们目瞪口呆,楞在当场。
就在短短的一瞬间,大部分的侍卫又反应了过来,齐刷刷地伸出了明亮闪光的刀,围成一个刀阵架在了已是虚弱不堪的单怜卿的脖子上,使其不能动弹。
单怜卿瞪视着李世民,李世民也凝望着单怜卿,二人就这样一动也不动地对视着。大殿里静得可以听见血滴落地的声音。单怜卿始终岿然不动,如柱子一般稳稳站立,似乎被砍的不是她,只有殷红的血如泉水从肩上的伤口喷涌出来。
“你是何人?为何要刺杀朕?”李世民神色怪异地离开御座,走下了丹墀处,声音严厉地问道。
李公公赶紧上前劝说道:“陛下,下边还是不甚安全,望陛下能远离这一逆贼……”
然而李世民却是冷笑一声,他已慢慢恢复了平静,刺客显然已不再对他构成威胁,他悠闲地踱到这一女子眼前,望着她那张额上有一刀疤的脸蛋,似乎想从中寻找一些东西出来。
单怜卿似乎已是油尽灯枯,气息奄奄。她如云一样的秀发蓬松散乱,红润的面容憔悴瘦削。只能站立在那里,生命正随着鲜血的流淌,一点一滴地离她而去,然而她的脸上却始终维持着镇静自若的表情,没有一丝害怕,也没有一丝求饶。
“说!你的武功是跟谁学的?那人现在在何处?”李世民来回踱了一圈后,他又转回刺客面前,仔细端详着眼前的女子。
单怜卿已是出气多,进气少,她抬眼看着眼前的仇人,脸上似笑非笑,表情就好像是解脱了一般。
李世民的耐心似乎已经被消耗殆尽,他的怒火开始按撩不住地爆发出来:“你这大逆不道的女子,死到临头还这般模样,给我推出去斩了!”
单怜卿虽然伤口的血水还在继续流淌,但她却傲然地伫立在大殿中央,尽管她脖子周围有着数把利刀正威胁着她的生命,尽管皇帝已经下了命令要将其处死。
然而正当侍卫准备将刺客押下去将其斩首,李世民似乎突然想到了什么,他挥了挥手制止住了侍卫的行动,以迅雷不及掩耳的动作,猛然在单怜卿脸上一拂,一张人皮面具竟然被掀了下来。李世民神色大变,他惊声失措地问道:“你……你是艾怜的什么人?!”
“长乐公主以及归德郎将长孙凛求见!”宫廷侍卫长长地报了一声。
李世民正欲审问这个刺客,听到传报后不由心中起了疑惑,这刚出现刺客之事,这小两口就一起来求见,恐怕是与此事有着密切关联。他便挥了挥手对侍卫们说道:“带这刺客到内殿去。”然后还命令宫女将殿中地板上的血迹擦干。
单怜卿听到夫君已经来到大殿,这会儿已是神色失常,她脸色苍白不知所措,完全没有了之前的傲骨和冷静。两行热泪竟然从眼眸里缓缓滑下她绝美的脸庞,尽管她想留在大殿内见夫君一眼,然而却是被侍卫们架住步入了内殿。
李世民当然看出这个女子的不寻常反应,他便招手将身边的李公公叫来,然后对他说道:“给这个刺客敷上些上等的金疮药,朕待会儿还有事情问她,可得保住她的命。”
“老臣明白……”李公公行了个礼,正准备迈入内殿。李世民转念一想,又叫住他说道:“待会儿我与长孙少卿相谈之时,你将那刺客带到内殿门上聆听,务必要留心她脸上的反应……”
尽管李公公不明白皇上为何要这样做,但他也是唯唯诺诺地答应后退下了。
李世民一动也不动地端坐于堂上,他面无表情,只留一双锐利的眼眸直勾勾地盯着远端的门,等待求见者的人影。思绪却回到了当年他年轻的时候的那一幕。
武德三年,李世民曾经率领唐军去攻打宋金刚之时,当年血气方刚的他带上几个贴身近侍到附近的山头去查望敌寨。结果不巧却被宋金刚的一支骑兵所发现,敌方便派遣数百名士兵从东、南、北三面包剿过来欲活捉李世民。
李世民就算是武力高强,计谋多端,但在这敌众我寡的情况下他也不能逆天自救。正当敌人的包围圈越缩越窄,他地性命危在旦夕之时,仿佛是从上天派来似的,一个身着劲装的女侠从天而降。武艺高强的她竟然在十余招后便瓦解了敌人对他的压迫包围。
而后李绩也带着几百名骑兵赶来援救。李世民这才得以脱身。而那名女侠则是骑上马儿准备离去,李世民也是个知恩图报之人,哪能就此放救命恩人离去。然而当他欲待追赶,大声追问救命恩人,但战久之后已是人困马乏,只得歇马,最后只听到那名姑娘留在风中传来“艾怜”二字。李世民便把艾怜牢牢刻在心里,不知何日是报恩之日。
十来年过去了,李世民也从一个血气方刚的青年变成了一国之君的皇帝。然而当年这一救命之恩却是始终不能回报。与窦凤的有缘无分让他对这些武艺高强的巾帼英雄有着一种微妙地情绪在里面。有时候他会仔细回忆当年那惊心动魄的一幕,对这位艾怜女侠神出鬼没的武艺也是深感佩服。
今日见到这一女刺客同样使出了艾怜所使地特别招式,尽管攻势威力不如艾怜。但让他不免心里产生了许多疑问。究竟此人是何人?与艾怜又有什么关系?与单家庄又有什么关系?因此在战场上练就出百发百中的他,并没有一箭将其射死。而只是命中其肩膀使她失血就擒。
并且在接近刺客之时,眼光老辣地李世民一眼就看出了对方脸上的皮肤与脖子之间的不和谐。若是普通人不曾见过人皮面具这一稀罕物,他这个做皇帝的岂能有不知道治理。因此当下一把将这刺客的面具给揭了开来,果然,刺客的容貌尽管举世无双,但也与他记忆中的救命恩人有些相似。
只是这一女子性格过于倔强,让李世民一时问不出什么来。恰好这时候传来了长孙凛要求见的传报,让他不免对二人地关系产生了怀疑。
片刻后。身着戎服地长孙凛和长乐二人出现在门槛前。长孙凛右全拳微握地大跨着步伐,朝前迈进,行到与李世民相隔五尺之处才止步,抬头挺胸地迎视对方炯炯的目光。只见其脸色铁青地面南而坐,几名贴身侍卫持刀亮剑,杀气腾腾地立于两侧。
他微躬身,俯身拜礼。以生硬的语气道:“微臣拜见陛下。”
“孩儿拜见父皇……”长乐公主也是盈盈下跪。
“免礼!”
李世民不动声色地看着眼前这个未来女婿。见到他英姿焕发的神采,以及一脸淡然的气概时。再看看自己长女那酷似其母亲的雅丽容貌,心中的郁闷也被这对金童玉女稍稍冲淡了一些。
但他还是摆出帝王地威仪,质疑地诘问:“早朝才散,长孙少卿为何又匆匆返宫求见?莫不成你娘同意了?”
“陛下,臣折返皇宫是想为我地夫人求情,望陛下能宽宏大量,饶恕微臣之妻怜卿……”长孙凛匍匐在地上,铿锵有力地说道,尽管口气仍然僵得很,但他的一副硬骨头已懂得如何弯曲了。
“你地夫人?爱卿的夫人不就是朕之爱女,正站在你身边的长乐?我女儿无过无错,何须三郎出此言论求情?”李世民听了此话已经明白了个大概,看来前些日子传来的消息是真的,他这个乘龙快婿果然金屋藏娇,还生了个女儿。
不过这也没什么,这朝中大员中除了怕夫人的房玄龄,哪个男子家中没有个三妻四妾的。关键是后面长乐还急急地说道:“父皇,之前那名闯入宫中行刺的刺客也是凛弟弟的妻子,她还为夫君诞下了一个女儿,孩儿恳求父皇能给怜卿姐姐一个机会……”有刺客闯入宫中行刺一事已经在皇宫里是闹得沸沸扬扬,长乐和长孙凛在入宫时便是已经探知一些情况。
“哼!简直是一派胡言。丽质,这刺客是要来刺杀朕的,这是大逆不道之事。你这个做女儿的反倒胳膊往外拐,反而还替那刺客说话。你这是做女儿该做的事情吗?”李世民一脸怒意未息,冷声质问道。
长孙凛正欲开口说话,长乐却是拉了拉他的袖子,然后心平气和地道来自己的理由:“父皇,按理来说,无论出了什么事情,丽质都应该站在父皇的这一边。然而女儿今日来替怜卿姐姐说话,是以一个失去了母亲的女儿的身份来请求父皇的。丽质虽已过及笄**,然去年失去了母后之后就一直心绪难平,郁郁寡欢。而两个尚在孩提的妹妹更是终日啼哭寻找娘亲。
而怜卿姐姐的女儿尚在襁褓之中,若是小小年纪便失去了娘亲,那是何等人伦悲事。女儿设身处地想到这孩儿可怜,心中甚是哀伤。怜卿姐姐虽然行此大逆不道之事,丽质虽怨其意图对父皇不利,但也不忍眼见其遭遇杀戮之灾。女儿盼父皇多加考虑,对怜卿姐姐能够网开一面。”
听到了自己女儿提及亡妻,李世民面无表情的脸上也是略微松动。他不由想起当年也是长孙家的长孙安业密谋反逆,皇后再三求情才饶其不死。如今世事轮回,还是与长孙家有关联,而这回却是酷似母亲的长乐公主为夫家求情。
长孙凛见李世民的表情有些动容,他便从怀里掏出了上回被赐予的金书铁券,恭敬地呈上,蹲下身子,双膝高跪在地上,仰视李世民,“长孙凛这一生认定怜卿为终身美眷,请陛下成全,饶恕吾妻子一命。”接着双手撑地就要把脑袋往地上敲去。
“哼!若是我没猜错的话,这名叫怜卿的女子便是当日朔西坡为你挡下一刀的女子,想必她与单家庄有着密切的关系。这金书铁券朕是赐予你长孙家的,而非是让你来保护这大逆不道的刺客!”
长孙凛抬起头来,望着面色依然铁青的李世民,他的眼神坚定而决然:“陛下,臣只要救下我妻子一命,即便是上刀山下火海,在所不辞。臣愿意以战功替夫人将功补过,臣愿此次领军出征西域,为我大唐开疆阔土。不仅是高昌,即便是屡扰我大唐疆土的西突厥,微臣也愿意一举拿下,以换取我夫人的性命……”长孙凛一边说着一边重重地磕着响头。
“夫君…怜卿在内殿的不远处看着自己的夫君,泪流满面。她能感觉到他的眼神的温度似乎在变化。以前他的眼神由于充满了爱意,看起来是柔和、温暖的,但是现在已经便非常冰冷,就像一把刽子手手里握着的刀刃,上面盖满了冬霜。
长孙凛跪在地上,麻木得如鸡啄米似地叩头为妻子谢罪,以至于碰地有声,连前额都磕破了皮,渗出了殷红的血水。他此时的内心是充满了屈辱和压抑,对于一个血液成分里包括着自由平等人权的种种观念的现代人,他或许会因为孝心而心甘情愿地给父母磕头,然而让他如此屈辱地对着其他人这般磕头,那种难以言喻的悲愤情绪一种涌满他的胸腔。
但是他也不可能置怜卿于不顾,在这个没有人权的旧社会里,长孙凛第一次感到了力量的薄弱。他现在所能做到的,先是挽回孩子他娘的性命,其他的东西,他会一步一步慢慢的拿回来的。
“父皇,女儿也求您放过怜卿……”长乐也是挨着长孙凛跪下连声恳求道。
“夫君,夫君……”
那一声声额头撞地的声音,宛若擂鼓一般敲击着她的心灵。怜卿望着他额头上骇人的鲜血,心中的疼痛是难以言喻的。她想冲过去搂住自己的夫郎,然而自身却被他人禁锢着。她的双拳紧紧握着,贝齿狠力地咬着自己的下唇,玉珠般的泪水一颗一颗地往下滴。心中的无奈、剧痛、内疚之情交杂在一起,她暗暗祈祷:“愿我今生永生,与君为妻,生死不相离……”
“艾怜?爱莲?……”
李世民在了解了一切情况后,也能大概猜出了单怜卿就是单爱莲的女儿之时,他一时愕然,愣怔了多时,然后才叹了口气说道:“唉,你们起来吧……”他的语气里夹杂着太多复杂的东西,以致于有一种沉重的感觉在里面,或许还有些内疚的成分在里面,但是身为一个帝王他是不会透露出来的。
他不耐烦地拉了长孙凛起来,直率地拍了他的肩。强颜训道:“朕既然说了就会算话。倒是你看你自己,为一个女子就随便乱跪一通,男儿膝下是有黄金的!”说完就将身子背转了过去。
尽管长孙凛已经立下了军令状要夺取攻下西突厥,然而李世民却不会轻易放一个对自己有威胁地刺客自由。毕竟这等大逆不道之风是断不可长,于是他下令将单怜卿囚(电脑阅读www16kcn)于一座偏殿当中,并且让殿中监亲自带领侍卫严加监管,未经同意,不许于任何外人见面,互通消息。
长孙凛曾为此欲与李世民再讨价还价一番,然而长乐却是拦住了他。对他说道:“凛弟弟,父皇能够饶怜卿姐姐不死,已经是很大的开恩了。这皇宫中有我看着怜卿姐姐。一切都会安然无恙。只是你要到偏远之地打仗,一切务必要小心谨慎。我和怜卿姐姐、善婷姐姐都会在长安等着你回来……”
长孙凛听了长乐这般劝说。也只得勉强接受。虽然晴儿没有母亲陪在身边,然而善婷似乎迅速地成熟起来,接替起怜卿的责任,成为了照顾晴儿的主力。长孙凛这才意识到,那天怜卿为何会邀请善婷在长孙家留宿,原来她那时就已经有了寻仇的想法。
高昌兵如霜雪,唐家兵如日
日月照霜雪,几何自殄灭。
二月,在长安往西域的天可汗道上,出现了一簇一簇唐军雄赳赳气昂昂的身影。尽管中原地区已经是春暖花开的季节。然而西域越往北去。依然是侵肌裂骨的寒冷天气。
在这恶劣地天气,低劣的环境下,士兵们走着走着,就会发现前方狂风铺天盖地而来,飞沙走石,天地仿佛连成了一片。核桃大小的冰雹劈头盖脑地打下来,打得满脸肿疼。将士们只好佝着腰。用手捂住面孔向前走。
此次行军恐怕是唐军所经历地最为幸苦的一次。他们要深入渺无人烟地不毛之地,行军数千余里。当地昼夜温差很大。其后变化无常,盛夏季节突然天降霜雪。远征军在穿过沙漠时,若是寻不着水源,人食冰,马啃雪。历尽千辛万苦,他们终于到达了高昌的边境。
高昌与西突厥缔结了盟约,当一国遇到险情时,另一国有援助的义务。沙钵罗叶护可汗派遣了一位叶护(西突厥的亲王)进驻可汗浮图城(新疆齐合县),遥作声援。侯君(电脑阅读www16kcn)集在接到探子的消息后,便展开了绘制出来的地理图样,摊开在案面上,跟薛万钧、长孙凛这些副总管比比划划研讨了许久,选定了行军路线。
最终确定由长孙凛率领五千人马,直接奔袭前往可汗浮图城攻取。而他手下所有的人马,皆是从以前灵州的长孙营里扩展出来地,甚至连王大牛所带领地火药营,由于侯君集对此不太待见,因此也全归长孙凛所率领。
因此即使是要面对西突厥那骁勇善战的骑兵,长孙凛也是心中有数,胸有成竹。毕竟他拥有的是一支包括了“特种部队”、“骁勇骑兵”、“炮兵营”,他又怎么会害怕一个野蛮部落的骑兵营呢?
吾伊城与可汗浮图城相距不远,是前往可汗浮图城的必经之路,长孙凛决定要先拔掉这颗钉子。虽然面对的只是一个小小的郡城,但这是第一次主帅队伍作战,因此长孙凛还是把它当成事军心地关键一战。
大军来到吾伊城下,已是第二天傍晚。暮色苍苍,夕阳斜下。这时地吾伊城城中守军没料到唐军会来得如此神速,仍是吊桥平铺,城门洞开。白日外出的居民纷纷往城中走去。
此时恰是攻城地大好时机,长孙凛大喊一声,先是带领着四五百骑旋风一般冲向城门。
城门处立时炸了营。归城的老百姓们像没头苍蝇一般,你拥我挤地向城内拥去。年轻力壮的拥上了吊桥,老人妇女和孩子们却被挤到了一边。有的被踩到在地,甚至掉进了护城河里,哭喊之声惊天动地。城上的守军管不了这么多,正在不顾一切地绞动缆绳,要收起吊桥。一位年轻的妇人怀里抱着孩子,紧站在护城河边,睁大了泪眼看着飞驰而来的骑兵,正在迟疑着是否投河自尽。
看着这惨不忍睹的一幕,长孙凛心里猛地一缩,自己的马队一旦冲过去,这数百名百姓不分老幼,都会立时死于乱刃、马蹄之下。长孙凛立马收缰,喝止了他的马队。
“长孙郎将,这是为何?”薛仁贵急冲冲地嘞住了马绳,疑惑地问道。
长孙凛没有回答,而是以手中的长刀指着城上的守军,高声喝道:“城上听着,为了城外这些无辜百姓们免遭屠戮,本将军今日暂不攻城。明日一早,大军围城,告诉你们城主,叫他好生守护。”然后他回过头来对大牛说:“若是城中没有百姓,这个城攻下了对于我们也没有什么用!”
大军在吾伊城附近的一个山头安营扎寨,长孙凛怀抱着令旗令箭,在侍卫的簇拥下,站在高处望着蔽日的旌旗,林立的刀枪。战马发出一阵阵的嘶鸣,他心头腾起了熊熊烈火。现在这支队伍完全就掌握在他的手中,让他不禁有一种欲称霸天下的征服欲。
“我们长孙营将要在这片苍凉的西域创造自己的声誉,我们可以远距离地追逐敌人,也可以实施近距离的毁灭性打击!”
“好!让瀚海沙漠在我们的脚下发抖!”王大牛也是兴奋得手舞足蹈。
翌日晨时,天刚薄明,长孙营大军即云集城外。
随着一声响亮的号炮声,千军万马像潮水一般涌到城下。薛仁贵、王大牛、马富、马贵带着他们各自的弟兄们,不要命地冲到了最前头。长孙凛亦身先士卒,冒着飞蝗流萤般的矢石来回督战。
将士们越过了护城河,把云梯搭上城墙,奋勇攀缘。城上的守军亦在拼死抵抗。滚木石泼雨一般纷纷坠落。攻坚战如火如荼,紧张而又惨烈。攻守双方都杀红了眼,陷入了胶着状态。
正当长孙凛准备让火炮营准备火炮进行攻击时,却见城东门轰隆隆打开,吊桥不知被谁放了下来。长孙凛以为城中要有人马杀出,正欲组织进攻迎敌。却不料城门处有人高举着白旗,冲他们大声呼喊着:“唐军的弟兄们请快快进城,我们反水了!”
长孙凛正疑有诈,却见一个男子被五花大绑,然后其后跟随着走出一群中年汉子,长孙凛便命令先骑部队先遣入城,扼守住了城门、吊桥,然后他指挥了大队人马陆续进城。城门外面则是由炮兵营的火炮守着,一旦有何变动,火炮营便齐齐向城内开炮。
守城的兵士见唐军已经大批涌进城来,知道大势已去,便纷纷缴械投降
在经过那群中年汉子详述根由,长孙凛这才恍然大悟。原来这些汉子都是当年从东突厥逃到此处的大唐侨民,由于他们已经在西域成家立业,也渐渐融入了西域的生活,所以他们并没有返回大唐国土。
然而这些人大多数在此都是经营一些手工业者,毕竟西域之地的经济、文化、科技本来就远远落后于中原,因此他们的技术是很有优势的。然而高昌国王有歧视唐人的国策,这些侨民在此过得确实挺艰难的。
而昨日发生的事情更是让他们气愤,吾伊城主喀勒竟然不顾百姓们的安危,命令守城卫士强硬收起吊桥。尤其是他们中还有家眷当时就因此而坠入护城河。幸好唐军因顾念百姓性命,停止攻城。否则恐怕死伤人数将会更多。
本来城中的诸多侨民对与高昌心中就有怨气,昨日的那次意外便成了他们的导火索。当晚,几个较为德高望重的便联络了在吾伊的数百侨民,在唐军发动攻城后,突然斩杀东门守兵,绑架了城主喀勒,大开城门。
听了他们说明缘由后,长孙凛心中亦深受触动。说实在,他所率领的士兵之所以勇于在战场上英勇奋战,无非就是为了建立功勋升官发财,或者是为了大唐国土安全。相信没有谁像他那样,仅仅是为了自己和家人不再受到欺辱控制。而昨日里他因为一念之间下令收兵,不过是可怜那些手无寸铁的庶民百姓。然而就因为他给了这些百姓生的权利,却凭空赚来了一座城池,从而避免了多少将士的伤亡。
而后长孙凛随即下令,将城主喀勒一人斩杀,除此之外再不杀一人。郡中原有的各级官佐,一律恢复原职。对城中的百姓,不得有任何侵扰。要多加抚慰,让他们各复其业。远近百姓闻之。尽皆欢喜。尽管城头易帜,城池易主,而吾伊城中百姓竟如平时一样安然度日,没有丝毫的惊惧和恐怖。
这也不奇怪,这些草根百姓们本来就没有什么仇恨,一(手机阅读16kcn)切仇恨与战争都起源于统治者。而且高昌早就上奏称李世民为天可汗,只不过近年来才有了异心。
至于在最高管理者的问题上,长孙凛还是选择了本地一个较为有口碑的长者卡拉提作为城主,虽然吾伊地处高昌、唐、突厥三国交界处。但毕竟这个郡还是以高昌人居多,一个高昌人做城主会让城中地绝大多数百姓心安一些。而他又认命了侨民中的一个饱读诗书的儒生朱长横为吾伊郡令,有他来负责城中大小事务的管理。如此以来汉人治理城池的智慧将能发挥出来。而高昌人也不觉得他们是在汉人的统治之下,毕竟城主还是高昌人来担任。
至于城中的将近两千名高昌士兵都被编制到唐军当中。他们以雇佣军的身份成为了唐军的一员,当然他们被承诺地军俸是很丰厚的,至少比他们做吾伊守兵好许多。至于他们能不能忠心不二,在将来对西突厥的攻略战并不重要。只要他们能打下城池或者行帐,西突厥处有地是财物可以奖赏他们。人毕竟还是为益而活,相信不久之后当他们吃到甜头,也没有人会愿意放弃这份金饭碗的职业。在一切政务都已经理清后,长孙凛只留下了五百名高昌兵和一百名唐兵地人马驻守于此。
拔掉了吾伊这颗钉子。扫清了北上西进的第一个障碍。长孙凛便率领着六千多士兵,向着可汗浮图城前进。这是他进军西突厥的第二大障碍,也是他这次行军中的主要任务。
浮图城北临额济水,东依阿而山,形势十分险要,乃守险之冲,襟带之地。而此时守卫浮图的。则是以骁勇著称的西突厥叶护坎特坦。部下拥一万之众,同时又有突厥虎将军郝颜瑟率两万人马扎帐于西突厥边境的突坦。与之遥相呼应。
是日凌晨,乘着漫天大雾,长孙凛率领大队人马,从阿而山山麓旁小路进军,神速地出现在浮图城下,在城东五六里处安营结寨。
浮图凭山临水,易守难攻。坎特坦采取了身边汉人谋士的建议,执行坚守不出地战略,他们认为唐军长途跋涉,必然所带攻城战具不足,且粮食短缺。若是对方久攻不下,必然使其士兵困乏,士气衰弱,届时突厥军再采取行动,即可不费吹灰之力剿灭唐军。
薛仁贵对此也是深为忧虑,若是敌军不出城迎战,唐军长期拖在这里,不能迅速西进,对唐军将极为不利。长孙凛却是沉着说道:“这突厥人本来就是勇而无谋,若非他身边有汉人谋士,恐怕现在早已按捺不住出城迎战。我放只需要轻骑挑之,他自会出战。只要将这条老蛇引出洞来,在截断其后路,则杀之不难。”
然后他思索一番,又说道:“这西域之地本来水源就不足,浮图城之所以成为沙漠绿洲主要就是因为额济河自西向东流过。浮图处于下游地段,我们只需要在上游截断了他们地水源,使其士兵渴乏,必然能将之引出来作战。”
薛仁贵和其他的几位将校听到长孙凛之言,便连连称妙。对于这位郎将也更是心中佩服无比。要知道眼前这个少年人还不到十八岁,十八岁的概念在盛世唐朝无非就是与青楼的姐(手机阅读16kcn)儿们说着情话,听着小曲儿。然而眼前这少年却已经成为一军之将,面对着战场上的各种复杂情况,却能从容冷静的对待处理,这不得不让他们心中涌上崇敬之心。
浮图城内的额济水本来是水流淙淙,碧波如练,清澈见底,城内居民和士兵都靠饮用这条河水为生。然而自从唐军驻扎在城外一个星期之后,那清漪荡漾地河水突然断流,河床干涸,积沙砾石暴露无遗。
眼下不是枯水季节,一向水势旺盛地额济水为何突然中断?不用多想,坎特坦也知道这是唐军搞得鬼。然而军中无水,乃是兵家大忌。士卒渴乏,将如何打仗?果然城中断水没几天后,城内的居民和士兵都是焦渴万分,顿时人心大乱。
坎特坦这会儿也坐不住了,在第六天断水之后,他便跑上了城门望城外形势。正在这时,王大牛已是接到长孙凛地命令,带领着一队人马,从城下大路上招摇过市。甚至还于城东处列阵,命令将士们用刚学会的突厥语高声叫骂。大嗓门的王大牛更是骂得甚欢,从狗娘养的到乌龟王八蛋此类言语,硬生生的被翻译过去灌入坎特坦的耳朵里。
突厥人本来脾性就暴躁,更何况坎特坦是个刚愎自傲的突厥亲王,他听到了对方的叫骂后,顿时勃然大怒,气得暴跳如雷,恨不得立马就将唐军给一举剿灭。他决意亲自领兵出战,煞煞唐军的气焰,更重要的是,他已经被逼上了悬崖,必须要打退唐军,他们城内的水源才能重新恢复供应。
于是,坎特坦命人打开城门,亲率一万人马,倾巢而出。他挺枪纵马,指挥大军掩杀过去,与王大牛率领的人马短兵相接。王大牛立马下令收缩阵地,坎特坦得意洋洋,他认为唐军是怯战败退,率队紧追不舍。
此时正在关注着浮图城门一举一动的唐军将士心中大喜,乘此机会,长孙凛引领着两千精兵,急速前进,直逼城下,与坎特坦的人马直面纠缠。而薛仁贵等将士也是带着其余士兵,合围包拢,先占领了东门和南门外的高地。
长孙凛挥舞着双刀,两腿轻扣马腹,一阵风似地从背后杀入敌军阵地,一连砍翻了数十人。两口短刀皆已卷刃缺口,而双袖子全都染成了红色,血水淋漓。
突厥兵见其如此勇猛,不由地害怕起来。要知道凡是上战场的士兵无非就是两种表情,一种是惧怕的神情,这种神情即使是最勇敢的人在临战前也会露出丝毫;另一种则是恶魔表情,这种神情只会出现在杀红了眼的士兵脸上。而长孙凛却是一脸冷然沉着,即便是有十来人瞬间死于他的刀下,他的表情却是淡漠冷然,只有在动作之时才会微微动容。那是一个准备流血的人的表情,不是他自己的,而是敌人的。
唐军将士们见主将如此神勇,个个奋勇争先,以一当十,突厥军队登时大乱。
就在双方杀得难分难解,天昏地暗的时候,却听见唐军中有人用突厥语高声喊道:“突厥士兵们,快投降吧,你们的叶护坎特坦,被我将士们拿住了。”
突厥士兵们抬头一看,顿时惊得灵魂出窍。只见他们的叶护被反剪了双手绑在马背上,口里塞着块破布,正在拼命地挣扎。突厥将士们见主帅已经被生擒,一时人心惶惶,争相向城门处奔去。
薛仁贵的人马早已守候在城门处,见溃军如一窝蜂似地乱糟糟涌来,便抖擞起十分精神,奋力斩杀,城墙之外,尸横遍地,血流数里。护城河里,尸体漂浮如谷捆横木,流水都变成了飘散着血腥气的淡红色。
坎特坦正在城西边的高地与唐军士兵杀得难解难分,不小心往东边一瞥,让他惊讶不已的是自己的手下竟然纷纷往城内逃窜。兵不厌诈,长孙凛想要的是自己的军队伤亡人数降低到最少,所以他在军中寻找相貌与坎特坦相似的男子,若是能在混乱之中让对方误以为自己主帅已被擒,那么必然会使对方军心涣散,仓皇脱逃。
正巧这高昌人与突厥人有那么几分相似之处,长孙凛便从中挑选了长相最相似的人来演出这场戏,效果是十分之好。将近一万多人的混战之下,东边的士兵并不了解西边的情况。他们便是成为了受骗上当第一批人,而后其他士兵虽然不曾见到假的坎特坦,但他们见诸多士兵往城门逃窜,哪还能奋勇杀敌,就如多米诺骨牌反应一样,一个一个都纷纷往城内逃回。
坎特坦见自己的一万人马霎时溃散,变成了无法控制的散兵游勇。他自己鼓掌难鸣,只好打马向城中奔去。但见城门紧闭,又有唐军在外。只好向西落荒而逃。
此时城上守军看到主帅,连声大呼,并从城头上放《K小说网手机访问
http://wapkcn》下一条绳子,坎特坦连忙扔掉马匹,奔至城下,双手挽住绳索,蹭蹭蹭向上攀登,眼看就要登至城头堞
唐军中有人惊呼:“莫要放走了坎特坦!”
长孙凛见状,冷笑一声:“跑不了他!”他一面取弓搭箭。一面拍马向前冲去,在战马扬开四蹄,风驰电掣般地向前狂奔之中。长孙凛先将一支箭杆搭在弓上,拉满强弓。轻轻一纵,一支长羽长箭滴溜溜飞射而去,不偏不倚,正中坎特坦的后颈。坎特坦来不及哼叫一声,一个跟头从丈余高的半空到栽下来,立时跌成肉饼。
“好箭法!”“郎将真乃神箭!”唐军将士亲眼看到这精彩的一幕,禁不住齐声欢呼。然而紧接着便听到轰隆隆一声闷响,浮图城门在硝黄炸药的爆炸声中。变成无数的碎片。有地甚至飞上了半空,漫天里顿时腾起了一片浓雾。
突厥士兵本来就已是如惊弓之鸟一般,如今见到唐军竟然使用此等厉害的武器,心中更是害怕不已。长孙凛见机便命令将士们从被炸破的城门中攻入城内,大队人马蜂拥而入。已经没有了主帅的守城突厥兵此时是群龙无首,还能有什么斗志?大家都纷纷束手就擒。
身材高大而沉默的长孙凛在浮图城外停下了脚步,他的背后是如云的旗帜。无数的战马踩踏出来蔽天的烟尘。浮图城地副帅叶提朗诚惶诚恐地匍匐出来迎接。在他身后无数的突厥士兵也都缴械投降了。
长孙凛严厉而有神的眼神扫视了这些突厥士兵,正是这些矮小地黄皮肤的突厥人。天生就是骑手和战士。他们像风一样来去无踪,像闪电一样迅猛。然而他们此时却是匍匐在他地脚下!
就这样,浮图城遂告攻破,长孙凛主将的第二场战役也以胜利告终。
暮色渐渐降临,城头上的守军已经换上了唐军士兵,数十只昏黄黯淡的灯笼陆续点亮,在晚风中摇摇摆摆地晃动着,就像突厥的士兵那样无精打采。
此次大捷之后,长孙凛先是命令士兵将被堵住的水源给疏通,而后便是把城中的粮仓打开,将一半分发给城中百姓,另一半则作为军粮备用。而库中突厥人抢来的金玉绢帛,都将此奖赏给有功将士。
他将几位将领叫到自己跟前,然后每人分发了数百两黄金。高昌兵地将领突横顿时愣了,他连忙推拒道:“郎将,你刚才已经给我们发了不少奖赏,这……”
长孙凛淡淡地说道:“你把这些黄金全部分发给你们营中地弟兄们。他们在这里打仗卖命,家中父母妻儿说不定还在忍饥挨饿。记住,特别是那些阵亡的弟兄们,要给他们家中多捎一些去。”
突横手捧着黄金,这个拥有着强健的肌肉,蓬乱的头发,粗犷而野性的面庞的汉子,却是忽然双膝跪下,嘴角哆嗦了许久,没说出一句话来,而一大串男儿泪,却从双眶中急速地滚落下来……
正当长孙凛这边赢得大捷之际,高昌那边也传来了好消息。正当唐军进抵沙漠口岸——口,麴文泰奇怪得如五雷轰顶,骨软筋酥,灵魂出窍,忙中无计,不知如何是好。霎那间只觉得天旋地转,眼前金星乱飞,头愈来愈重,栽倒在宝座上,一命呜呼了。麴文泰去世后,他的儿子麴文盛继承了王位,继续与唐军僵持。“很好……”长孙凛将这份自高昌传过来地军中要函读了一遍,把它丢在了书案上,灿然一笑。
王大牛侧目望了长孙郎将一眼,自从这次出征高昌之后,他觉得这个一直称兄道弟地郎将似乎有所不同了。尽管他对部下的态度依然是相当平和地,但平日里却是多了几分威严和沉默,少却了以往那些玩世不恭的态度。
“把那个叫做叶提朗的副帅给我带上来……”长孙凛坐在浮图衙府的大堂上,对着士兵们命令道。
不一会儿,叶提朗便被两个士兵们带到了大堂上,只见那个英俊的少年小将正高坐在正北的一把圈椅里,双目炯炯有神的看着他,大堂四壁站着三、四名武士,皆持刀《K小说网电脑访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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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提朗此时身为阶下之囚,哪敢造次,自然是缩着脖子恭恭敬敬地站在堂中,心里忐忑不安地等待着对方发话。
“坐吧……”长孙凛看了叶提朗一眼,他也没有叫来翻译,而是直接跟对方说起汉语。然后在看了看身边的空着的座位,示意对方坐下来,命人泡上一杯茶。
“这位将军……不知……不知找在下有何事?”叶提朗的额头渗出了汗珠,口吃吃的说道。他不晓得对方为何能知道自己会说汉语,也不清楚这次被叫过来的用意何在,心中颇是诚惶诚恐。
“你是汉人?”长孙凛貌似漫不经心地问了一句,他屏退了大堂里的所有人,拿起身边几案盛满了热茶的茶杯,吹了一口茶杯上冒出的热气,然后小嘬了一
“这……家父乃是当年刘武周部下的一名谋士,然家母则是地地道道的突厥人,在下的相貌是随母亲,不知将军……”叶提朗讷讷地说道,他的举止神情相当拘束。
“如何认得出你是汉人,是吗?若不是有汉人在一旁指点,突厥人永远都不会明白采用拖延战机来守城。在他们看来,要么就是勇猛冲上前去打,要么打不过就往自己的后方逃。所以这么多年来,这片突厥国土依然是一望无边的大草原,能够建立起来的城镇寥寥无几。”长孙凛撇了撇嘴笑了笑,神色看上去有几分不屑,又或者有几分冷然。“你虽然容貌长相酷似突厥人,但始终都带有汉人的特性,你一定是读了不少中原的书,不然也不会有一种酸儒之气。”
叶提朗尴尬地笑了笑,他知道对方是在嘲笑自己的怯懦。不过明哲保身,在他自己看来也没有什么不好的。
“你知道这次我为何叫你来此?”长孙凛瞄了对方一眼,问道。
“在下不太清楚……”叶提朗恭恭敬敬地回答道。“我让你做这个浮图城的城主,你有信心能够治理好吗?”长孙凛似笑非笑地看着对方,然后抛出一句让叶提朗失措的问题。
“城主?!”叶提朗圆瞪着铜铃般的眼睛,失声脱口而出。
“没错,就是这座浮图城的城主。”长孙凛重复了一遍,表情上没有丝毫玩笑的意思存在。
“为何会是……我?”叶提朗恍惚地愣怔了一会儿,然后吞吞吐吐地问道。虽然已成了对方的阶下之徒,但是他对于有可能成为傀儡城主而感到惴惴不安。
“很简单,这座城内,即读过书又当过官的目前我知道的就你这么一个。我不知道你是否能处理好一个城的政务,不过能给坎特坦做谋士也就证明你的头脑有货。你管政务,我来处理军务,我要这座浮图城发展如扬州益州那样繁华。”长孙凛处之泰然地坐在椅子上,喝了口茶,一脸镇定地说道。
“扬……益……?”叶提朗脸上露出了不可思议的表情,即使他不曾到过中原,也曾听说过大唐“扬一益二”的繁华景象。先别说他自己有没有信心了,这目标也实在是太过宏伟,让人感觉是遥不可及的目标。
“怎么了?扬益二州有他们固有的优势,这浮图在西域也算是不错的城邑。先不说军事上是个易守难攻的好地方,此城靠近丝绸之路,一路上往来商人是川流不息,若是浮图不能在此优势上发展,那实在是浪费了这一优势。”
“可是浮图城虽有种种优势,毕竟地处西域干涸之地,四周皆是被沙漠草原所围的一座孤城,又怎能发展成为大唐如此繁华的大都市?”尽管这位少年将军的表情是从容自得,但年过而立的叶提朗可不是这么乐观。如果突厥国土上能发展出中原那样的大都市,这突厥人哪还需终日在马背上生活,大凡人都是乐逸恶劳的种类。
“没有资源,就发展娱乐和商业。只要有了钱,一切资源都可以用钱买到。”长孙凛谆谆诱导地说道。
“娱乐?商业?”叶提朗小心谨慎地喝了一口茶水,被对方这一超前的理念给镇住了。这个年代还是处于一种重农抑商的理念,让一个古代人相信没有农业。单单靠经商发展是很不现实的。
“没错,青楼、赌场、商铺、钱庄、当铺,你只需要发展这些行业,浮图必然会迅速成为一个繁华地城邑。这漫长而枯燥的丝绸之路上,最无聊而有最有钱的就是这些来来往往的商人。浮图不缺水,额济水足够让他们的骆驼驮马饮水补充,在城中多建几处客栈,增加些新玩意,只怕这些商人也许还会逗留数日再走。”
在长孙凛看来。这些突厥人就类似于后来九、十世纪在欧洲猖獗一时的维京人。只不过他们一个是陆地上的强盗,一个是海上的强盗。要彻底征服这些突厥人最好的办法不是斩尽杀绝,而是让他们能够稳定下来。居有其所。当这些人开始发现经商也能赚大钱,他们中地大多数人不wwWl6KcN会再愿意过上刀头舔血的日子。
然而汉人是属于那种无孔不入无地不去的人种。一旦这些突厥人安定下来,汉人们自然也会跑到突厥地城镇去寻找赚钱良机。而野蛮的突厥人自然而然地就会被汉人所改变。这是历史的必然性,一个落后的文明总是会被一个更发达的文明侵吞或者同化,没有人能够违逆这一历史趋势。
长孙凛现在所要走的就是另类开疆扩土的第一步,他要扶植一个个的商业城在西域拔地而起,以利润刺激中原西域的商业交流,进一步加强民族大融合。
“这西域草原上多地是骏马良驹,在这一带发展一个超规模地赌马场倒是一个很不错的选择。”长孙凛的眼瞳滴溜溜地一转。又想到了一个不错的主意。
“将军。在下实在是不明白,为何你要扶植一个突厥的城邑?……”叶提朗疑惑地问道,要知道大唐离这里有十万八千里的路程,即便是唐军将突厥人给全部打败,当他们回去之后,突厥人不也就重新又占领此城。
“你要记住,这不是突厥人的城邑。这座城叫做浮图城。此城地军事安全由我唐军来保证。而城内地政务,就看你接下来做得是否能使人满意。当然。效忠大唐的奏书是必须要写地,这样可以确保你在这座城的位置和浮图城的安全。只要你能够做出成绩,此处山高皇帝远,你就相当于此城的国王。”长孙凛瞅准时机给对方画了一个巨大的甜饼,至于这个叶提朗能不能够吃上这块甜饼,那就得看他的本事。
这军权都掌握在你手上,我要想成为国王那也是傀儡国王。尽管叶提朗心中是这样想的,但他也禁不住为对方的提议而心动。大凡古代文人都有想做官的念头,而且长孙凛所提供的甜饼实在是太诱人了。
“我给你七日的时间让你对此计划构思一番,到时候我要知道你对于坐这个位置有足够的信心和本事。现在你可以下去了,有什么事情可以找王大牛校尉帮忙。”长孙凛见自己的意思已经表达出来,便挥了挥手,示意叶提朗可以离开。
叶提朗施了个礼,再看了这个年少有为的将军一眼,wapl6KcN便若有所思地离开了大堂。
长安城内,武二娘正在自己的闺房里,撅着小嘴不乐意地望着门外,眼神却是迷迷茫茫的。前两天她已过了十四岁的生日,然而那个坏家伙却是没有如约前来。后来她才打听到他已经领军去攻打高昌,这几天不免让她有些怅然如罔。
“二娘,二娘,你赶紧跟宫里的公公到皇宫走一躺,你大姐怕是病得不轻,娘这里还要照顾你三妹和敏之、敏月,你就替娘到宫中走一趟,看看你大姐究竟情况怎样。”这时杨氏却是匆匆忙忙地跑了进来,一脸忧虑地对二娘说道。
武二娘闻言二话没说,便赶紧收拾了一些贴身物几,随着母亲赶忙跑到前堂,与那位前来报信的小太监一起前往太极皇宫。
“大姐!大姐!你这是怎么了?到底得了什么病?”二娘跟着太监来到了皇宫,却是奇怪地此次的目的地不是原来养轩殿那宽敞明亮的厢房。而是走进后院的一个小屋里,她要好一会儿才适应里面黯淡的光线。
武顺还真的患上了重疾,本来她就身体不好,而此刻气血失调的她已面色蜡黄,卧在床上难以下床走动。
“武才人,你妹子来看你了。”一个宫女上去叫着昏睡的武顺。
武顺睁眼一看,二娘果然来了,她挣扎着想爬起,一个宫女去把她扶了起来。
“大姐,你这是怎么了?这年前还见你好好的,怎么现在变成这般模样?”二娘对这个大姐感情还是挺深厚的,见到姐姐这般孱弱凄凉的模样,她心中不由被刺痛,晶莹的泪珠从眼眸里掉了下来。
“二娘……”武顺凄然一笑,一语未了,已是泪如雨下。
“大姐,你好好给我说说,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儿?到底是谁欺负了你?过年的时候还好好的,怎么现在就变成了这般消瘦?”二娘赶紧上前去搂住大姐,也是凄凄凉凉地问道。
这在屋里照顾武才人的宫女自是知晓前前后后的经过,由于涉及到后宫权贵,她也识相地退出房门,留下姐妹二人单独的说话空间。
原来李世民在临幸过武顺一次后,对这个容貌妩媚而且身材丰满的才人甚是喜欢,甚至有时接连数个晚上都待在她的卧房呢。这样一来就触及了一些嫔妃的利益,自从长孙皇后逝世以后,这皇帝后宫就再也没有设立过皇后。后宫无人管理,大小嫔妃也都不免开始了争风吃醋。虽然以前也是有此类情况,但皇后在的时候大家都能够安守本分,至少在表面上是亲亲我我。本来这后宫就是争那皇帝的临幸和宠爱,谁若是短期内备受荣宠,自然就成了宫中嫔妃的众矢之的。
武顺错就错在她作为一个才人,而且还是一个新入宫的才人。在尚未拥有自己的后宫势力,却因为皇帝的一时恩宠而得罪了不少嫔妃,再加上她平日里也不太懂得如何拉拢宫女太监,结交后宫妃子。因此当李世民兴头过后,她却是大祸临头……
上个月过完年后,阴妃来到养轩殿觐见各位婕妤、美人与才人,这后宫佳丽们表面上和和气气的,大家坐在殿外的庭院里一起吟着诗歌,唱着小曲儿,似乎没有以往的勾心斗角。这阴妃是已经怀孕了,正在门口望风景的她突然皱着眉头,捂着胸口,扶着殿门大吐酸水。阴妃吐得眼泪冒出,满脸通红,她抬起头来,却见不远处的武才人也正弯下腰来,憋不住哇哇地吐了起来。
阴妃见状,误以为武才人是嫌自己脏,立马恼了起来,虽然没有当场发作,却是怀恨在心。恰好次日武顺感染了伤寒卧病在床,阴妃则是找了一个莫须有的理由,将其安排至后院。李世民自然也不会去临幸一个身体染疾的女人,再加上后宫三千佳丽,过不了多久,这个曾经受其宠幸的武才人便被他抛之脑后。
武顺得罪了阴妃娘娘,加之她平日里与宫女太监的关系没有处理好,这一病之下竟然是无人细心照料。幸灾乐祸的宫女们则是等到了落井下石的机会,唇枪舌剑,冷嘲热讽,像毒蛇一样喷射毒汁,似乎要将自己在宫中的不幸、心酸、失意一股脑儿地往她身上倾泻。
而宫中的太监大多数都是奴颜婢膝,唯唯诺诺。谁受宠爱,他们都拜倒在谁的脚下,摇头摆尾,谄媚献殷勤;一旦失宠,其态度立即变了,翻脸比翻书还快。
武顺就在这样一种情况下,似乎被皇宫里所有人都抛弃了。给她送去的饭菜越来越少,甚至还不干不净,让人难以下咽。她就如同以往皇宫中数不清的悲哀故事,一个跟斗,一下子从云端跌进了深渊。白天夜里都被病魔折腾,死灰般的孤独感袭上心头,那种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无奈一直在折磨她。这段日子度日如年,百无聊赖,恐惧、困惑、消沉,好比千百条绳索紧紧地捆住了她。
更让武顺感到伤痛欲裂的是,在她发现自己怀孕了之后,按照宫中规矩是要求怀有龙种必须上报给皇上。然而这些太监宫女却是像聋了哑了似的,终于在疾病和抑郁的双重折磨下,武顺肚里的胎儿流产了。接二连三地打击使得她的脸上透着青灰色,失去了妩媚的笑容。变成了痴呆般的滞钝和忧悒。
好在宫中也并非全是薄情人,一个也是刚入宫没多久的宫女见她可怜,平日里在工作之余也会对她几番照顾。更是拜托一个与自己同乡负责采买的太监到武家去捎个信。二娘这才得以入宫来看望大姐。
武顺将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给二娘说了一遍。在说到那个尚未出世就已经离世的小生命,她眼眸里含着沉郁凄楚的神色。脸上蒙上了一层愁云迷雾。她痛苦地歪着头,五脏六腑都似乎被掏空了,嘴上露出了酸涩地苦笑。
望着大姐那张苍白焦黄的脸,二娘也是心情沉重,因为大姐入宫,她们一家人才得以摆脱之前的困境,并且有了一个较好地环境。如今听到大姐所经历得如此悲惨,让她心中(电脑阅读www16kcn)涌出一种义愤填膺的愤怒。
“姐。那皇帝也实在是太过分了。怎么喜欢地时候就连连宠爱,不喜欢的时候连看都不看一眼……”二娘挑着秀眉,一脸不满地说道。
武顺尽管已是虚弱无力,但她还是勉强挣扎着对妹妹说道:“此话……不能乱说……隔墙有耳,万一被人听到了可就完了……”虽然是这么说,但是她是已经看透了这宫里面的人。那些不男不女的废物,还有一群终生孤老的老姑婆。这些人都是失掉了人性的“狗”。既自私,又阴冷。
然而从苦楚中她也领会到依赖君恩而生活。该是多么的脆弱和危险。从环境的险恶中她进而又悟出那些像狗一样地内侍,以及蝼蚁一般地宫婢,才是后宫的实质性主宰。宫廷的运转,从饮食起居到生杀予夺,都由他们操作。他们可以置人于死地,也可以暗中加以保护,使你免遭凌辱,摆脱苦难,甚至从死亡线上逃脱。
看来自己以往那种不理外事,终日懒散的态度确实不可取,武顺想到了那个未出世的孩子,她的眼神里带着一种悲伤和恨意。她与妹妹对望了一眼,姐妹痛心,她竟然觉得对方似乎能了解自己的心思。
当年武顺还能在亡夫贺兰越石地护萌下,而二娘是早已经因为父亲地去世尝遍了人生的酸甜苦辣,而且这种变味是突然地,猛烈的,正如你喝完一杯热辣辣的开水后再喝一杯冷冰冰的凉水,若是牙齿不好的人恐怕就会立马受不了。然而二娘的韧劲不仅让她挺了过来,也让她明白了很多很多东西。不经历痛苦,是很难见到人心的。
“姐,你先好好在这里养病,其他的先不要管,我在外边帮你活动活动,给你解决眼下的困难。让你能够有个好的照料。”二娘顿了顿,然后又说道:“这事情咱也不会就这么算了,只是现在只能忍气吞声。咱先忍一忍,待将来瞅准时机,再把今日这口气给出了。”
武顺望着妹妹那张倾国倾城的媚脸,心中也是颇有感慨。虽然她不知道二娘究竟有何办法能够让自己摆脱这般惨景,但这个二妹自小就很有能耐,只要她认为要做的事情就一定能够做到。武顺眼睛里噙着泪花,坚定地点了点头。
二娘走出宫后,她并没有直接回家,而是思索着该怎么让(电脑阅读www16kcn)大姐过得好一些。毕竟按照武顺现在的情况,必须要有个好的环境休养,身边也需要有人在旁细心照顾。
杨氏家族那边恐怕是力量还不够,毕竟即便是杨家有人在朝中做官,那也涉及不到宫廷内部之事。除非是再找一个权贵之人,与杨家的族人一起向杨妃求情,托她帮忙照顾,倒有可能改变武顺现在的境况。
究竟找谁呢?二娘手里紧紧抓着一块令牌,心事重重地摩撮着。就是被赠予这块令牌的那一个晚上,她兴奋得一夜都没怎么合眼。然而她也是在犹豫不决,毕竟她的凛哥哥现在不在京城,如果随随便便登门求助,那样显得一个女儿家太不知矜持了。尽管她自信能够说服长孙阁老能为大姐求情。
正当二娘心事重重地沿着行人稀少、颇为冷清的金光街迈着小步走着,她却没有意识到后面有两个人正鬼鬼祟祟地跟随身后。
“没错,那人正是元宵那晚把少爷给伤了的娘们……”其中一人对另一人说道。“这小娘子长得可真是水灵。走,我们跟着她,等到在一个无人的小巷子,咱们把她给抓起来,也可向少爷邀功讨个赏钱。”另一个人淫笑着说道,眼睛里放射出一种狼性的光芒。
然而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正当这两人把注意力全部集中在前边想事情想得有些失魂的二娘,却没有发现身后也跟着一个少年人。而这少年人似乎武艺了得,只见他“嗖嗖”地移了几步,跳上了足足有两人高的围墙,却是一直无声地跟随在这二贼人后面。
二娘七拐八拐地走在前面,就要过一个巷子就可以走出到人来人往的朱雀大街。她已是决定鼓起勇气,去寻求赵国公长孙无忌的帮忙。毕竟姐姐现在还处于水深火热的近况,她也不得在多想其它心思。
正在这时,她却听见了身后传来了几声淫笑,然后便是轻佻地调笑:“前面的小娘子,今日怎么一个人走在这条路上?好在是碰上了咱哥俩,要是被太监们抓到宫中去给他们做媳妇儿,那你可就惨罗。”然后就传来另一个人的淫荡笑声。
二娘正在沉浸在自己的思绪当中,听了后面的胡言淫语,让她不由地吓了一大跳。这金光街是通往皇宫的街道,平日里行人就很少,现在更是一个行人都没有。
然而二娘不愧是二娘,毕竟经历了多次类似的事情,她深吸了一口气,让自己有些慌张的心镇定下来,瞅着附近墙角边上的一堆沙子,考虑着该怎么摆脱这两个贼人。她笑脸盈盈地转过身来,对着那二人正欲说话,脚后跟却是悄悄地往墙边退……
正当二娘算计着该怎样来摆脱这两个登徒子时,她徐徐地往后退步,红唇紧紧地抿着,秀目里冷然观望。
而那两个贼人则是嬉皮笑脸地慢慢地走向前面,一步一趋,却又不急于上前去,仿佛是在捉拿一只受伤待宰的羔羊一般。
二娘缓缓地往后退,脸上故意作出惊慌失措的样子,她突然尖叫一声,猛然坐倒在那堆沙子上,借助沙子的缓冲力以避免身子的受伤,并且两手往后一掘,两只小手上抓起满满的散沙,纤细胳膊往后一用力,猛地将手中的干燥的沙子往那两个贼人脸上洒去。
哎呀!这两个贼人哪里还会想到对方竟然出此一招,本来两眼睁得老大的二厮这会儿便是捂着眼睛使劲揉搓,疼痛感让他们气得呜哇乱叫。
二娘趁机灵巧地站了起来,宛若一只轻巧的飞燕。她拔开脚丫往朱雀大街的方向跑去,她虽然身子娇小,但倒是小脚卖力跑起来速度倒也是挺快。那正巧赶到的少年趴在墙上,看着二娘的背影,嘻嘻笑着道:“这个姐姐倒是真聪明,那日我若是三十六计走为上计,哪会被人打得鼻青脸肿,大过年的都吃不上好东西……。”
然而还没等那少年自言自语地说完,那二贼人的眼睛也过了疼痛期,他们硬睁着红辣的双眼,迈开脚步往前追去。那少年则是唰地一声,竟然飘移至地上,脚步轻微只发出细微“沙沙沙”的响声,他走到了墙角边上捡起两块大块头儿,两块石头一前一后,划过空中,直接击中了那两个贼人的后脑勺,这一击可真是力量不小,那二厮则是应声倒下。
望着远处已经跑远的娇小身影。少年得意地笑着说道:“嘻。我帮你把他们搞定!”
“柴耀!柴耀!”只听见后面传来了另外一个少年响亮的呼唤声,然后却见一个也是差不多大的少年人气喘吁吁地往这个方向跑来。原来之前那个少年人就是长孙凛曾在长安城(手机阅读16kcn)门施手相助的柴耀。
柴耀转过身来,正准备上前去与小伙伴会和,谁知刚移动脚步,只觉得脚上踩着一块硬邦邦的物件,他跟小伙伴挥了挥手,然后好奇地蹲了下来捡起那块看上去似乎做工精致的小令牌。拿起来仔细一看,只见这块令牌是用银质打底,上面镶嵌着翠绿地玉石。似乎是一个相当珍贵的手工品。
“仁杰,你平常书读得多,来看看这是啥玩意儿?”柴耀拿着那块令牌挥了挥手。笑嘻嘻地问道。
“都快巳时了,你爹和我爹恐怕也快出宫了。咱们赶紧回去……”那个叫仁杰的少年深呼了一口气,他长相较为文质彬彬,比起柴耀的虎头虎脑看上去较为文弱。听到柴耀这么发问,他也好奇地接过令牌,仔细端详了一番,却发现这令牌后面刻着“长孙”两个篆字。
“这长安城内权势最盛的就是赵国公府上的长孙阁老,此处离皇城不远,想必这块令牌乃是出自长孙阁老手中或者是他家里边的人掉下来的。”
仁杰听到柴耀赞赏他书读得多。自然也是心中得意。摇头晃脑地故作权威说道。
柴耀的眼珠子滴溜溜地转了转,他认为这块令牌应该是刚才那个姐姐不小心掉下来地,而听到仁杰这般说法,他便眉开眼笑地说道:“是长孙家吗?那就是上回救我的长孙大哥的府上地?太好了!那我便可以借着还令牌的名义到长孙大哥家去拜访他。”
“你说地是那个前往江南去赈灾除疫的长孙凛大哥?”
“当然,就是上回我跟你说的,在城门救了我的那个长孙大哥……”
正当两个大男孩在随意闲聊着,二娘却是带着三个一身乡下人打扮的粗壮汉子向这边跑来。原来她在逃到朱雀大街上时。忽然发现自己身上的令牌已经不见了。顿时心中大惊。她想赶紧跑回去寻找,却又忌于之前那两贼人恐怕还在巷中。便匆忙在附近找来三个到城里赶集的乡下人,允诺给他们一人一吊铜钱,让他们跟在自己身后保护,这才匆匆地又折回金光街跑去。
孰知才走进巷中一会儿,她便看见那二贼人已经昏迷在地上,旁边还散乱着两块石头,再看前面有两个小少年正在对着手里的东西嘀咕着。她也意识到可能自己之所以能够顺利逃脱,恐怕是这两个少年人给帮了大忙。
柴耀是学武之人,自然耳聪目明,他听到了远处传来地脚步声,便回过头来看,然后嘻嘻地笑着对身边地仁杰说道:“看,恐怕是令牌的主人回来找寻了,不知道是长孙大哥的妹子呢,还是长孙大哥的小媳妇儿……”
“二位哥儿,你们手中拿的可是一块令牌……?”二娘气喘吁吁(手机阅读16kcn)地走了过来,她的胸脯一起一伏,粉脸因为运动而显得红艳迷人,声音带着颤颤地喘音。
“这是当然,可是这个是长孙大哥家的令牌,不知姐姐可是长孙大哥地什么人?”柴耀晃动着手中地令牌,透着一种小男孩可爱的坏笑。
“这令牌可是长孙哥哥赠予我地,你说我是他什么人?”二娘转动着灵活的眼眸子,采用了一种反问句,既不显得太害臊也不过于突露。她随即又赶紧说道:“我需要这块令牌有急事儿,这位小哥儿能否把牌还给姐姐……?”
“哦,姐姐原来不是长孙府上的人?莫不是又是长孙大哥的媳妇儿?”柴耀晃动着虎头虎脑的小脑袋,依然笑嘻嘻地问道。
而他身旁的仁杰倒是比他更为稳重一些,见到眼前这个漂亮姐姐神色慌张急促,而那前方还躺着两个贼人,便开口说道:“这世家的令牌乃是一个家族的象征物,长孙凛大哥若是将其赠予姐姐,二人关系自然非比寻常。而这位姐姐如今神色仓促想要拿着令牌去办急事,长孙凛大哥如今正在高昌与北狄作战,恐怕这位姐姐是想要去凭此令牌求助与长孙阁老。这急事恐怕是一件大事情……柴耀,你就别为难这位姐姐了……”
二娘即便是能够冷静大方,但是被这两个人小鬼大的小哥儿左一个小媳妇儿右一个关系非比寻常说得是脸上红晕更浓,她咬着下唇跺了跺莲足,翘着嘴说道:“那就赶紧快还给我……”
“原来姐姐真的是长孙大哥的媳妇儿……”柴耀两眼放光,这家伙虽然是官家子弟,但却有着其父一种江湖的侠义,自从上回被长孙凛救了下来,他一直思量着要怎么回报。现在找着机会,他便兴致勃勃地问道:“这位姐姐可是有何急事儿?长孙大哥不再京城,我柴耀若是能帮得上则在所不辞……”
二娘听了这个小大人的说话,便是忍不住扑哧一笑……
柴耀是少年心性,他见对方不相信,争强好胜的性子便涌了上来,圆瞪着眼睛,急切切地展露自己的实力:“我可是能与我爹军营里的三个士兵打成平手,而且他是狄仁杰,是我们家乡人人称赞的小神童,我俩一文一武,就不信帮不上你的忙……”他边说还便指着狄仁杰,拉上一个帮手增加自己的实力。
二娘却还是摇了摇头,她轻启朱唇,柔声说道:“小哥儿,这事情可不是能文能武就能办到的……”这回的二娘恐怕还不知道,这两个小哥俩将来对她们武家的重要性。
“再不行还有我爹和大伯,我爹可是桂州都督,手下也有上万军马。我大伯可是平阳公主的驸马爷,在攻打突厥和吐谷浑时可是缕建奇功,若是连他们都帮不上忙,那姐姐究竟是有天大的事情要找赵国公帮忙呢?”柴耀还是个少年性子,他见对方瞧不上自己的提议,更是急得把家底都透露出来。
二娘听见对方竟然也是皇亲国戚,而且还是大唐赫赫有名的柴大将军的侄儿,这会儿她才心思有动。虽然她和长孙凛有着一层不明不白的关系,但是毕竟和长孙无忌还是未曾谋面,想必贸贸然登门求助是很失礼的事情。这事儿只需要有个地位权贵的人帮忙从中调和即可,若是柴将军愿意帮忙,眼前的柴耀也愿意牵线搭桥,那事情更好办一些。只是柴绍是当今的驸马爷,怎会轻易为一个不相识的才人求情呢?
“这……有劳令尊和令伯父,恐怕不太好吧?”她迟疑地问道。
柴耀则是不管那么多,他咧开嘴笑着说道:“姐姐是长孙大哥的媳妇儿,我爹和伯父自然会帮忙,上次还欠着大哥一份情未还呢……”
长孙凛正在与薛仁贵、王大牛商量着该如何处理城内的六千名突厥兵,将这些士兵纳入雇用军体系是毫无疑问的。很巧的是这浮图城内的突厥兵大多数都是突厥别部葛逻禄的子民。
所谓的别部就是区别于西突厥的主要组成部分“十姓部落”的其它部族,这些部落在文化政治方面与十姓部落相同活相似,他们既是被西突厥征服的臣民,也是为西突厥征服和镇压西域属国的重要军事力量。由此不难看出这些别部具有强烈的离心倾向,没有汉人那样的内聚力和向心力。加上突厥人因为恶劣环境对于钱财的强烈贪欲,这些人是很容易就被收买了的。
若是能将他们用好,那这些兵力对于唐军来说可是一大优势。代价嘛,无非就是花上大笔的钱帛使他们忠心,这种忠心自然没有民族自豪感那样的忠诚,但是却是相当实在,而且只要能打下一个又一个突厥部落,钱帛财资方面自然是没有问题的。更何况长孙凛还允诺为他们重振葛逻禄部落,允许他们拥有自主权而不受突厥主部落的压迫。
“你说得是真的?”曾经身为葛逻禄的分支部落首领的长子,现在是浮图城突厥军的坦头设(别部将领名称)的特勒质疑地问道,在叶提朗的翻译下,长孙凛的意思特勒也大概明白了。尽管坎特坦是守军的叶护,叶提朗是副帅,然而特勒也许才是这群葛逻禄士兵心中的领袖。因此如果能得到他的配合,那么这些突厥兵就更容易被同化。
特勒对此倒是十分感兴趣,要知道葛逻禄是一个较为弱小的部落,而突厥人内部最大的矛盾就是分赃不均,弱小的部落自然是最容易吃亏的。然而由于势力微小,他们也只能忍气吞声。虽然对方有可能是欺骗自己,但是特勒宁愿相信他所说的话。毕竟他现在只不过是对方的俘虏而已。
“没错,在突厥国土上给你们划分一个地盘,让你们葛逻禄地族民世世代代在那里生活。”长孙凛点了点头,许下了承诺。
“我知道贵国兵力强胜,当年将颉利打得是落花流水,可是乙毗咄陆的领地远离大唐,即便你们能打赢一两场胜仗,可又怎能连续在西域作战?待你们班师回朝,乙毗咄陆又可以重新占领此地。那样你的承诺不就成为了空谈?”
特勒依然是不相信,东突厥亏就亏在他们里大唐中心的地理位置上比较近,否则他们也不会那么容易就被覆灭。要知道游牧民族最擅长的就是打游击战。相信汉人最能体会这一点。几百年来,汉军的多次远征连北狄人的影子都找不到。结果是师老兵疲突厥人擅长使用佯败诱敌的战术,他们骑着马匹飞快地逃跑,对手追的上气不接下气,还得在他们暴雨一般地回马箭下死伤无数。终于,到了一片开阔的草原,突厥逃兵们听了下来,对手心中窃喜,然后潮水一般的突厥伏兵就突然冲了出来。马匹地践踏和密集的箭矢宣告了战斗地结束。
特勒自己也是游牧民族的一员。自然对此了解颇深,他们再不济也可以一直往北逃,逃到敌人找不着的地方。等到敌方撤兵回国,突厥人又重新回来占领原来的地盘。没有哪个国家能担负起屡次遣兵征讨远贼,即使是国力日盛的大唐。
“我们有特别的武器……”长孙凛自信满满地说道,这时一个侍卫兵在门外宣报有紧急情况,在得到允许后慌慌张张地走进府衙大堂。见到有些闲杂人等。侍卫兵便走到长孙凛身边,凑到他耳朵边小声的说了几句。
长孙凛闻言先是笑了笑。让那侍卫兵觉得有些不可思议。毕竟如此紧急情况,一般主帅是很难笑得出来的。原来乙毗咄陆在得知浮图城被攻破后,便气急败坏地命令驻军于突坦地郝颜瑟率领其部下两万兵马,夺回浮图城。
郝颜瑟也是一名常年征战地突厥名将,在接到汗王命令后,便率领着他的精锐部队,连夜不停地奔波,迅速行军往浮图城逼近。
“对郝颜瑟这一战我们小试牛刀,先让你看看我长孙营的威力……”
在送特勒离开之时,长孙凛表情莫测地说出了这句话。望着对方自信的小脸,不知为何,特勒对于拥有数倍兵力的郝颜瑟的结局有着不良的预感。
唐军将校对于是出兵侧面袭击敌军还是守城退敌展开了激烈地讨论,马贵和王大牛都认为要出击埋伏占据主动,而薛仁贵和马富则认为要守住城池,因势抗敌。
长孙凛则是支持守在城内,毕竟这浮图城里还有六千名突厥兵,若是唐军举兵去埋伏,而这些突厥俘虏在城内倒戈,那就与郝颜瑟地兵力形成夹击状态。而且他们的兵力只是突厥兵地四分之一,即便是伏击敌人恐怕也不能取得任何效果。此战只可以智取不可,不可莽撞出击。
“我们的火炮威力十足,就算对方有两万兵力那有能怎样?”王大牛嘀咕着说道,他是火炮营的校尉,这次虽然带来了不少火药武器,但是在此前的两战中似乎都没有起到关键作用。
“没错,火炮的威力是十足,可是突厥人并不仅仅只有这两万兵力,我们此次要打败的是整个西突厥,而不是郝颜瑟。此次出征由于长途跋涉,我们能带来的火药本来就有限,因此很多时候不能过多地消耗这些稀缺的威力武器。杀鸡焉用牛刀,更何况我们还有比火药更厉害的武器……”
长孙凛笑着说道,由于这个时代的交通工具不发达,加上火药是一种极度危险的东西,若是处理不好,在运行途中恐怕就会伤到己方,因此他们此次前来高昌的火药带得并不算多。
“还有比火药更厉害的武器……?”马贵疑惑地问了一句。
“我们汉人的智慧……”长孙凛指着自己的头脑,笑着回答道。
郝颜瑟果然带着他的两万兵马,来到了浮图城以西,驻扎在阿尔山的东山,相距浮图城只有二十余里。这回,长孙凛的军队则是转变了角色,从攻城的突击军变成了守城的卫军。
长孙凛登上城门,远眺突厥阵营,但见营盘错落有致,军旗临风舞动,人马进出,井然有序。心中也不禁暗暗佩服,这郝颜瑟毕竟久经沙场,果然治军有方,临阵不乱。
翌日辰时末刻,两军阵中金鼓齐鸣,杀声震天。郝颜瑟则是亲自带领队伍,次第向唐军阵营进发。
而长孙凛则是命校尉马富率领一支两千人马的队伍,出阵迎战。双方在金鼓呐喊声中展开激战。郝颜瑟舞动着手中的大刀,拍马直取马富。两人交手多时,马富见对方人多势众,己方不是对手,唐军渐渐败下阵来,他带领部属,仓皇逃回城中。
郝颜瑟乘胜追击,杀死唐军一百多人,很快便冲到了浮图城外。不料唐军已是早有准备,早已关闭城门。见突厥军队拥来,万箭齐发,如飞蝗急雨迎面泼来。郝颜瑟的部下多有死伤,一时难以近前。
郝颜瑟本想爽爽利利大杀一阵,没想到还未交上手,唐军便像王八脖子似的缩回了城中。禁不住心内烦躁,双手奇痒难耐,他竟然破口用突厥语大骂起来:“我日你奶奶,唐军难道只会临阵做了缩头乌龟!”
突厥兵士们也一齐破口大骂,哪句难听骂哪句,什么“灰毛驴日的”,“大闺女养的”、“狗杂种的”云云。
然而浮图城则是寂然无声,任你怎么叫骂,就是不理不睬。也难怪,这突厥语可不是人人能听得懂的。但一旦有突厥人马冲到城门前,便有强弓硬弩伺候。就这样相持了整整一天,唐军始终不肯出战。突厥军也只好鸣金收兵。
入夜之后,阴霾四起,星月无光,浮图城门上黑黝黝的一片,城头上的守军面孔变得模糊起来。零零落落张挂起了风灯,在无边的黑暗中像鬼火似的闪烁着。
郝颜瑟则命令手下将领各率大军前往突袭浮图城。说是突袭,其实是在夜间强攻,逼唐军主动出战,好一举歼之。在大战的第一夜,唐军自然会多加设防,想靠偷袭取胜,是很难达到目的的。
然而郝颜瑟白日叫骂了一天,心中万分焦躁。他认为夜里强攻,天色漆黑,唐军的弓箭自然会失去威力,大军攻城,可减少伤亡,因此郝颜瑟才选择了夜战。好不容易等到天黑,他便急忙带领所有人马,狂风骤雨般地向浮图城冲去。
奇怪的是,白日里紧紧闭着的城门竟然是四门大开,昏暗的灯光下,不见一个人影。郝颜瑟虽然心中怀疑对方有诈,但是想到自己所带的是两万人马,兵力强胜对方数倍。就算对方有何诡计,也不可能能对付自己两万兵马,他便命令手下继续前进。
待突厥军冲到离城门仅有四五丈,突然里面***齐明,照耀如同白昼。紧接着只听见一声轰天震地的雷鸣声,然后是令人眼花的耀眼的光芒,空气中散漫的是使人迷眼打喷嚏的灰尘烟雾。
待尘雾消散之后,平地里竟然冒出了数千名鬼魂,咆哮蹦跳,一个个红发蓝脸,牛头马面,手里举着砍刀、利剑、长槊,见人就砍,逢马便剁,口里喊着:“天兵天将在此,要命的快来投降!”
突厥兵本来就相信鬼神这些东西,见此阵势,一个个毛发倒竖,心惊肉跳,掉头便跑。郝颜瑟虽然也相信神灵,但是他身为将领自然能看出这是唐军的计谋,他大声吼道:“休信唐军装神弄鬼,这都是他们凡人装扮而成的。”说完提着大刀,欲驾马上前将前边的“鬼怪”横挑于马下。
其他突厥将士们也稍稍镇定,但是坐下的战马却听不懂人话,它们可经不住这些怪物的惊吓,有得前蹄腾空,引颈长嘶;有得就地打个旋儿,摇头摆尾向回疯跑;甚至有些士兵已经镇不住胯下之马,活活被老战友给抛下马背,然后被其他马匹给践踏而死。突厥军队顿时乱作一团。就连郝颜瑟的那匹与他长期征战的战马,也是嘶鸣着往后转,不肯向前冲。
乘着敌军混乱的时候,薛仁贵带着一千精锐骑着战马从浮图城内风驰电掣地奔袭而出,将惊慌失措的突厥士兵给大片大片地杀死,尽管由于兵数稀少无法对敌军形成包围之势,但是面对着无心恋战的突厥人,唐军似乎是个个杀红了眼。要知道这种敌军被打得落花流水地场面,是相当鼓舞己军的士气。就相当于一注强力的兴奋剂。
郝颜瑟见状,更是不敢恋战,大声命令士兵们先回到己方的营寨。前线溃退的士兵都是跑得屁滚尿流,浑身血迹斑斑。有得断了胳膊,有的折了腿,就像是丧家犬一样。
好在是唐军的兵力不足,在死伤了一半军力后,突厥人剩下的一万将士总算是逃回了己方的阵营。正当他们以为可以重新休整再作决战之时,只听到营寨里一声震天巨响,紧接着空中就升起了一团大蘑菇云,随后整个军营一下子变暗了。空中就像下冰雹一样。噼里啪啦地落着木头、帐篷布块和尘土。
一股刺鼻地火药味飘散在空气中,先是出现了一阵短暂的惊恐的地狱般地安静,然后就是铺天盖地地痛苦哀嚎声,将近数千人同时因为剧痛而产生的哭泣而呻吟是那么地惊天动地。这些还是受伤的,许多人已经是尚未搞清楚什么回事就一命呜呼。
幸运捡回一条命的郝颜瑟也被伤到了左胳膊和大腿,他见到此等状况,只觉得眼前一阵发黑。险些儿跌倒。两万大军顷刻间土崩瓦解,令他万箭钻心。痛不欲生。
他瞪着一双失神的眼睛,茫然地看着眼前的惨状,眼前的尸体都是他最忠心耿耿的部下,没有了这些士兵,他根本在部落就站不住脚跟。万念俱灰,他嗒然若丧地说道:“完了,一切都完了,我的虎狼军队就这么被一个名不见经传地小子给毁于一旦。”
当听到了营外传来杂沓地马蹄声,他就知道唐军已经派人来收拾战场。这个突厥将领倒也是硬性十足,他猛地举起了身边的大刀,往脖子上用力一割,鲜血飞溅而出,郝颜瑟徐徐倒了下来。原来长孙凛了解到,突厥社会里保存这许多的萨满信仰,史称突厥人“敬鬼神,信巫觋”,他便想出了先是派出一队士兵撩起郝颜瑟的战斗欲望,然后夜里让己方士兵装扮成突厥社会的鬼神模样,去忽悠了突厥人一把。薛仁贵的出动主要是逼退突厥士兵往他们阵营里后退。最后早就乘乱前往敌军阵营的王大牛带领着他地一队火药兵,在突厥军营附近埋伏火药,待突厥人逃回军营松懈之际,来个瓮中捉鳖,既省火药又不用伤兵死人,岂不快哉。
正站在浮图城门上地特勒,看到突厥闻名的虎狼军队竟然被瞬间打得灰飞烟灭,他脸上地表情先是目瞪口呆,久久无法回过神来,然后摇了摇头,苦笑着说道:“看来我们之前投降乃是万全之策,若是与唐军拼命,我这几千族人恐怕都要全盘覆灭。”
最后唐军清点战绩,敌方死伤了将近一万五千多人,捕获突厥俘虏三千余人,缴获战马军器不计其数,敌军首领业已自杀身亡。最重要的是,己方仅仅死亡了两百多人,伤的士兵也不过三百余人,而且大多数都是小打小闹的伤口,与突厥那些惊心惨目地伤员实在是不值一提。
唐军素以能战能打胜出名,而且大唐立国以来名将如云,也打过不少以少胜多的胜仗。然而能打出这般漂亮的胜仗,而且所付出的代价是前人未有的,这能不让士兵为此感到振奋和骄傲。
更让人感到神奇的是,能赢得如此罕见的大胜,安排出这一系列出奇制胜的计谋的竟然是他们未到弱冠之年的主帅,这则能不让士兵为此激动不已?要知道此次是这位长孙郎将第一次挂帅出战,也就是说他们将会成为与这位足智多谋的主帅最初的部下。想必将来,待这位郎将步步高升,不断赢得更多的胜利,他们也将会水涨船高,封功加爵。
想到这里,唐军的士兵更是心血澎湃,大家都瞩目注视着那个站在城门上观望着战后场面的少年人,不知是谁大声呼喊了一句:“长孙——!军神——!”
“长孙——!军神——!”
“长孙——!军神——!”
“长孙——!军神——!”的士兵都此起彼伏地开始高声呼喊道,以他们最为崇拜,最大的力气大声呼喊着少年人的姓氏。就连新加入的高昌士兵也抑制不住心中的激动,他们举起双臂,跟随大唐士兵一起高呼。这一姓氏代表的是隋朝的抗突名将,代表的是大唐的第一权相,更代表的是能带领他们打下赫赫战功的少年英雄!
而在浮图城后方的军营里,特勒也在发表着他的演说,目的也只有一个,那就是追随这位神奇的唐军将领,重建葛逻禄部落的辉煌。叶提朗则是不失时机地乘机插入描绘出一副将来的美丽前景,这是长孙凛联想后世的传销案例教给他说的。虽然这在现代的声名很臭,但的确是非常有效果,让在场的大多数出身于葛逻禄的士兵们,也都是如同打了胜仗一般激动,对自己未来的前景也是跃跃欲试。
长孙凛对于士兵们的个人崇拜倒是坦然对待,在他看来,正如古罗马五贤帝之一的图拉真所说的那样:“声名何所用矣,唯有一堆堆垃圾、石头和废墟而已。”
与此同时,高昌那边也传来了捷报,侯君集率军大破田城,唐军万箭齐发,很快把守军的抗拒压下去了,中午便攻下了城池。麴智盛内焦外患,得不到任何援助,独木难支,处境十分狼狈,深感绝望。他仰天长叹,声泪俱下,在万般无奈的情况下,开门出城投降了唐军。
侯君集和薛万均都欣喜若狂,相互庆贺。然而都没有坐下来歇息,趁热打铁传下将令,分兵夺取土地,势如破竹,共接受三郡、五县、二十二城,得八千零四十六户,三万七千七百三十八人,占地东西八百里,南北五百里。
唐军在高昌和西突厥国土上所向无敌,连战皆捷,仗打得漂亮,打出了威风,打出了气势……
把火把投掷在敌人的土地上,让整个半岛都燃烧起来——汉尼拔
西突厥汗国就像一座构架松散的木头房子一样摇摇欲坠,所有的武力的抵抗,最终会在一阵强力旋风的袭击下彻底倒塌,这座房子会被冲得连一块木板都不剩下。但是这场旋风到来的方式,却出乎所有人的意料。
这场旋风的风源是从遥远的大唐发出的,然而随着各个部落的倒戈反叛,大大地增加了风力的强度。即便是西突厥的十姓部落都存在着分赃不均的问题,更何况那些弱小的被征服的别部。
这些别部的战士们也和十姓部落的战士有着同样强壮的身体和战斗实力,但是由于他们部落的壮丁数量没有主部落的人数多,使得他们部落的实力相对较弱,也使得他们被迫在战斗中永远是冲锋在前充当炮灰,在战斗后永远都像是后娘养的只能吃些残羹剩菜。
反叛?大家都想,只是大家也都在观望。毕竟枪打出头鸟,第一个吃螃蟹的人是勇敢的,也是愚蠢的。然而葛逻禄别部的战士们此时以一种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击了离边境最近的铁穆三部落的防线。
特勒带着他的六千部下以千钧压顶的冲力将这些曾经并肩作战的战友击溃得支离破碎,而在他们身后还有唐军的火炮营正在虎视眈眈。关于火炮这种武器,铁穆部落的首领哲郎设也从曾经与唐军作战的幸存逃回来的士兵那里也听说过,这种武器的威力大大的超越出了他的智力所能及的范围。
在他看来,一把锋利的刀用力一挥,可以杀死一个敌人。多挥几次,就能多杀死几个敌人,只要你力道姿势做得到位,这样地动作达到的效果应该是一比一。所以他无论如何也不相信,有一种武器可以同时杀死上千的敌人。即便是火攻。也不可能有这么大的威力。哲郎设对于这种武器的传闻是嗤之以鼻,他不相信,所以他纠结了铁穆剩余部落的三万名战士们,前往三部落去拯救自己的子民。最终的结果是,他相信了。
耳闻不如眼见,在付出了两千多名士兵的代价,他见识了火炮地威力。那些能随着普通弓箭飞来而产生瞬间爆炸的小火,那些从黑乎乎的巨型铁管中射出地大火药,在原来平静而空旷的草原上迸发出一道道震耳欲聋地暴雷声响。制造出一桩桩惨不忍睹的流血时间。
在看到了自己的战士们吓得惊慌失措,仿佛是见到了从地狱涌来的魑魅魍魉一般,纷纷惊恐往后逃窜。不得已。哲郎设也只得向葛逻禄这个比曾经比铁穆小太多的部落投降了。反正他对突厥汗王的忠心也是建立在钱财互益的基础上,现在。没有什么比保住自己的部落更为重要地,毕竟失去了他们他便是一文不值。
而后,当他看到同样在唐军中也是起到冲锋陷阵作用地特勒,此时却能从唐军那里拿到了非常公平的一大份子的奖赏,哲郎设顿时兴奋了,尽管那份奖赏事实上就是从他的部落里面搜刮出来的战利品。但是他相信以后什么都会回来的,只要他做得和特勒一样,臣服于那位年轻英俊的唐军郎将。
接下来。同样地程序也出现在了其他地别部:突骑施、沙陀、瑟罗、娑葛等等。这些大的、小地、有战斗力的、力量薄弱的,这一个个曾经被突厥汗王乙毗咄陆的军队打得落花流水臣服自己的部落,在他每日起床的那一刻,总会有这些别部的战士们把火又扔到了他的屋顶上来。
整个西突厥的疆域上,又只剩下了西突厥最原始的十姓部落。所有的宣布效忠于唐王的,或者尚未宣布效忠的别部或者属国,都在迫不及待地开始趁乱暴动。攫取自己在战乱中的利益。
以前的突厥是把战火延烧到别人的国度。让对方的鲜血染红了长满麦穗的土地。但现在,当所有的征服和暴乱旋风席卷整个突厥领域。西突厥的土地上开始流淌着越来越多的鲜血。自汉王朝成立以来的数百年中,汉人与北狄人的战争是一部极端惨烈而又悲壮的史诗,现在该轮到汉人开始发起主攻了。
更可怕的是汉人——被人称之为“突厥的恶魔”——来了。那个让整个西域疆域闻风丧胆的长孙凛郎将阴沉着脸带着他的五千多名亲兵,向西突厥汗王的牙帐步步逼近。传说中的他拥有恶魔一样的面孔,虎一样的力量,狼一般的牙齿。而且他似乎比所有贪婪的突厥首领加在一起还要强大得多……
长孙凛所采取的是当年凯撒大帝在高卢崛起时的战略,但是他的部下更加精锐,他的武器更具威力,简直就是不战而屈人之兵。他根本不和突厥主军正面交锋,而是始终和他们保持着一点距离,简直就是把后世八路军的游击战术发挥到了极致——敌驻我扰,敌疲我打。等到耐心被一点点耗尽,突厥行军发现自己的粮食也在一点点耗尽时,他们只能派出小股部队去寻找粮食——结果是有去无回。同时,他利用突厥部落之间的不和,分化拉拢,各个击破。
以前不得不屈服在突厥汗王的统治下,心怀怨恨的各个小部落的首领都站起来反对西突厥,全面的内战已经爆发。而那个不羁的天才将领带领着他为数不多的兵马在西突厥到处驰骋,就像在自己家里一样来去自如。
长孙凛踏上了这片曾经孕育着多少曾残暴侵害过汉人的精锐骑兵的西域领土深处,尽管一些部落的首领正召集大军气势汹汹地扑过来。然而他们此前似乎也从没有遇到过这样强大的将领,他不但勇敢而勤奋,并且聪明,不可思议的聪明。他坚忍、深思熟虑,军事指挥上无懈可击。
当战斗打响的时候,那个少年人总会精心设计下一个又一个的陷阱,突厥士兵在首领的率领下呐喊着,一往无前地向上冲去,似乎没有遇到强有力的抵抗。然而这种表面的又是让突厥人反而疑惑起来。终于,当夕阳西下,晚霞满天的时候,烟尘四起,杀声震天,突厥人才发现他们的背后和两侧都招展着唐军的旗帜。他们落入了包围圈。
而后,战场上的这个夜晚注定是让所有突厥人都为之心碎的夜晚。突厥的士兵们拥挤在一起,几乎动弹不得,想拼杀都找不到出手的机会,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唐军的骑兵们风驰电掣地冲撞而来,后面跟着的是重武器步兵。夜幕下他们就像是死神的化身,挥舞着雪亮的镰刀,无情地夺去了突厥人的生命,无论是首领还是士兵。
这次失败让突厥汗王尤其恼怒,恨不得早点逮着那个少年痛打一顿,折磨致死。然而这是不可能的,乙毗咄陆只能派遣他的得力部将阿史特鲁叶护率领着五万士兵作为先遣部队前去剿杀。
阿史特鲁带着他的五万精锐士兵前往剿杀那个据说不到十八岁的年轻人,他对此可是没大在意,对方的年纪太轻了,率领的兵马实在太少了。阿史特鲁自认为自己一口就能把这个初生牛犊给一口吞掉。
长孙凛得到了这个消息,他洒然一笑将那封书信烧成灰烬。在他看来,一切如猛虎般的剿杀是他最中意的,因为他也可以迅速的解决战斗回报给敌人猛烈的反击。在战争学上有一个词叫做费边主义,意思就是谨慎地、曲线地、一点点地达到自己的目标,有点类似于“持久战”的意思。显然这是针对唐军这样孤军深入最好的方法,然而突厥人似乎还没有学过这一个词语,他们反而被长孙凛的故意挑衅激怒得暴跳如雷。
在无数投降部落的开拓下,长孙凛的军队神速地向前行进,他也必须迅速前进,毕竟武器物资都在不断地消耗之中,火药是绝对没有供给的。快得连阿史特鲁都不知道他们已经到了什么地方。突然,当毫无准备的他发现唐军的旗帜出现在自己的军营外的时候,当然还有其他让他看着眼熟的部落旗帜,一切都晚了,骑兵像风一样席卷,冲垮了突厥的军营。在一场火药爆发出来的美丽火焰中,战斗结束了……
长孙凛的火把终于在西域的领土上燃烧了起来。
这一年,他未满十八岁……
鼙鼓咚咚,旌旗猎猎,枪影摇空,剑光耀日。金银盔甲濯草原,十万貔貅鬼神泣。在各个反叛部落的配合下,唐军这一小支队伍竟然能在突厥的大草原上取得节节胜利。九位俟斤将领带着三千骑兵投降,大多数归顺的部落也都宣布效忠唐朝。
在突厥国土内靠近回纥边境的辽阔无边的草原上,西突厥可汗的牙帐就驻扎在一个三面环山易守难攻的地方。乙毗咄陆此时正坐在大帐中喝闷酒,马奶酒已把他那紫色脸膛烧灼得变成了马肝色。他举起银碗“咕嘟”灌了一口酒,毛查查的胡须上沾上了星星点点的酒花,他下意识地拿衣袖擦了擦。
“李蛮子,你欺人太甚,逼得老子没有退路了!”他恨恨地骂道。骂完后他又抓起一块带血的鹿肉使劲咬了一口,边嚼边挥刀乱砍,砍着砍着跑到帐外,张开四肢恶叫道:“苍天啊,你为什么老向着大唐,而容不得突厥?我们也同样祭祀你,求你赐福,你却连年降灾。难道现在你还要毁了咱们突厥民族?天不认人,老子也不认天!”
狂怒中他把马刀朝阴霾的天空掷了上去,狂风摇撼着树枝,暴啸怒号,挂断了旗杆,刮走了旗幡。土子随风而至,顷刻间迷漫了整个原野。
“大汗,我们还有十五万人马,尚有回天之力,只要将那小子给击败,那些叛乱的部落自然就能再次臣服于我们……”一个突厥副将上前劝说道。
乙毗咄陆发泄了一通,累出了一身汗,酒也醒了几分。他胸脯剧烈地起伏着,气喘吁吁:“别瞎扯,咱不会自轻自贱。只要有我一口气在,终有一天我不但要把长孙凛那臭小子给碎尸万段,连李世民也要跟他干到底。这回就先拿那小子开
长孙凛依然率领着他的六千多亲兵正在不断地毕竟突厥牙帐,尽管这三个月的时间已经有将近上千名唐军牺牲在这片异土上。但是他还是在不断地可以补充强兵猛将加入队伍之中。
为唐军在前面开路的是特勒和哲郎设等反军首领所率领的将近八万突厥兵,大部队浩浩荡荡地向北进发。现在他们不叫叛军,长孙凛将这些部落军队封为义军,起义的义,正义的义。如此一来让这些突厥军更心安理得地冲锋上前,尽管他们最终的目地还是为了突厥可汗因为抢劫邻国而积累下的无数财帛宝玉。
两天后,八万人马驻扎在了弓葛里河附近的两岸,与突厥牙帐仅仅相距三十余里。这是一片广袤开阔的黄土塬破,除了这里那里偶尔耸立起一个个不甚大小的土堆子外,到处都是坦荡无限的草原或者黄土地。那些耐寒而又耐旱的小草和棘丛。在风中挺立着瘦削而又倔强的身躯,给这片荒凉的世界上点缀着点点地绿色。
长孙凛登上孤立的营垒望着不同于中原的满目地荒凉,自高耸的亭台远望。静默地俯视着草原上笼罩着地烟雾。小鸟们落在了平展的草丛上。忽而又受惊飞散。雾霭从空中收敛,显露出远方一簇簇茂密的山林。辽阔的天边。远山是那么的渺小,就似淡淡的黛色描出娥眉弯弯。芳草绵延,伸到空阔的天边,夕阳残照的余晖将大地铺满。
他地脸颊明显地下陷,两只眼睛也熬得血红。数月地辛苦终于等来了决战的时刻,尽管他们是以八万对付乙毗咄陆的十五万,但是胸有成竹的他自然是已经想好了对付的决策。
“乙毗咄陆的兵力始终强于我们,此次他们是以哀兵姿态。因此兵锋甚锐。我们所剩下的火药已经不多。硬碰硬地打法,其结果可能是两败俱伤。孙子兵法说道:凡战者,以正合,以奇胜,我打算让你率领主力以正兵当敌,与之两军对垒,堂堂列阵。取佯攻稳守之势。让乙毗咄陆以为我军是在以常规战法与之交锋。”长孙凛对着自己地副将薛仁贵说道。
“那郎将你……”薛仁贵面露不解,疑惑地问道。
“擒贼先擒王。我将率一支精锐,从这牙帐西南边上的深山密林之中,绕道突厥军背后,以奇兵偷袭。力图捉拿那突厥汗王,届时你再挥师猛攻,前后夹击,使其首尾不能相顾,必能大获全胜。”长孙凛指着面前地一张行军地图说道。
对于主将这种以正隐奇,出奇制胜的打法,薛仁贵自然是一直敬佩不已,但是这次他可是有疑虑了:“这一带的深山密林岭峻涧深,自古并无人行之路,恐怕我军难以通过。如此危险地形,即便是要行此道,也应该是末将率队才是。”
长孙凛摇了摇头,平稳地说道:“正因此处穿山越涧,道路险峻,有些地方恐怕连飞鸟猿猴都为之发愁,乙毗咄陆才敢把牙帐安置于此,他也绝对想不到我军能从那里通过。届时我队化整为零,多带绳索软梯只要能临机设法,这世上没有走不通的路。”
他显得十分自信,继续解释道:“你对正面迎战指挥比较有经验,这中规中矩的打法就由你来做好了,这次侧军偷袭,事关此次战役之成败,还是由我来带队。”
薛仁贵还想抗辩什么,见长孙凛摆了摆手,他便吞下声来说道:“那好,就依将军所言。”
当天夜里,长孙凛就率领着一千名精锐,沿着荒无人烟的小路绕了远道而行,轻装前进。这一千人都是从唐军主力中仔细挑选的,几乎全是彪悍健壮,身手矫健,攀山越岭如履平地。
待进入大山之后,将士们傍山间小路疾速前进。越往前走,山势越峥嵘,几条曾被前人踏出的蜿蜒鸟道也都走到了尽头,便开始爬悬崖,攀峭壁,涉溪越涧,摸索前进。
三天后,队伍进入了一片阴森森的原始森林。将士们小心翼翼地前进,他们的脚下,是厚厚的绿毡绒似的草丛和滑溜溜的苍苔。草丛中时而可见一些盛开的野菊、山里红、狗尾巴草和许多不知名的小花。围绕着他们的,却是一道道由颤抖着的桠枝和百年老藤编结成的墙。
高大的白杨、桦树、橡树和许多不知名的古树,密密层层,挺拔耸立。枝柯交叉,树冠层叠,严密地封锁了企图透射进的阳光。使这里大白天也和黑夜没什么大的区别,阴冷潮湿,一片黑暗。
这是一个可怕的世界,吐着火信的毒蛇在地面上和树枝间哧溜溜地游走,不时对着士兵们高昂起脑袋,瞪着一双凉冷无神的眼睛,准备随时出击。猫头鹰和一些不知名的怪鸟会突然飞起,死静的山林中发出一阵扑楞楞的响动,让人惊心动魄,毛骨悚然。
士兵们挥动着刀剑,斩断那些小胳膊粗的老藤和乱蓬蓬的荆棘,随时警惕着毒蛇猛兽的偷袭,在一步一步地试探中前进着,脸上、手臂上、脖颈上早划出了一道道血痕。终于,等到走出这片暗无天日的原始森林,将士们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接下来是一段较为平易的山路,虽说也是蜿蜒曲折,七上八下,却没有什么险要之处。可是这样的路刚走了半天,他们就被一道天然的屏障迎面拦住。这是一道天然危险的摩天岭,暗红色的山石嵯峨陡峻,光溜溜的寸草不生。没有树木,没有鸟兽,没有山泉,自然也就无人前来,自古没有上山下山的路径。
将士们靠着绳索软梯,你推我拉,好不容易爬上了山顶。但下山的路刚走到了一半,他们便一下子愣住了。横在面前的,是一片真正的悬崖绝壁,刀削斧砍,壁立千尺,深不见底。
长孙凛紧皱着眉头,带着几名副尉,东西南北到处察看,竟无一条下山的路径。只有西南面有一处山势较为缓和,但石面光滑如冰,脚不能沾,一走上去,立时便会跌个仰面朝天。
大家辛辛苦苦地都已经走到了这一步,怎么办?难道就放弃折路返回?长孙凛望着他的这些弟兄们,他们大部分都是通过了特种营训练的,看来也只有这样了。
他踏上了一块巨石,冲着部将们拧眉喊道:“弟兄们,天无绝人之路,胜利就在前面等待着我们,我们只能前进,决不能后退。前面就是刀山火海,也得冲过去。就是死,也得向前倒,是男人的,绝不能做孬种!”
说完,他看也不看众人一眼,拿着一条毯子把自己连脑袋带身躯一块裹住,在缓坡度就势一滚,像半截树干似的骨碌碌地滚下去了……
草原的夜晚是相当美丽的,在寒芳凝露,繁星满天的旷野里,黑夜轻盈地流逝,大自然的面貌时时都在变化。
长孙凛眯着眼睛仰望着浩渺的夜空,眼前似乎出现了一丝幻觉,如同黑幕般的天空仿佛如走马灯似地转换着剪影。时而是母亲的音容笑貌,时而是女儿那双豆豆大的黑瞳,时而是他的女人们的面容,尤其是怜卿……
离开家里已经整整半年了,一切都应该结束了。每天夜里他都疯狂地想念着他的家人、他的孩子、他的女人,也正是因为他们,所以他才能咬牙一直支撑到现在。
望着近在咫尺的敌人牙帐,他深深的呼了一口气,微微的笑了笑。长孙凛举起了手,将近九百多名士兵齐刷刷地把手中的弓箭给搭上奇怪的箭杆,这种箭杆前边是带着小火的,这种火是携带最为安全的火药武器,这也是他们所拥有的最后九百多支此类的箭杆。
“都给我瞄准了!就算打不中敌人也不准伤害到己方!”长孙凛随意地开了个玩笑,以缓解士兵们近来一直承受着的巨大压力。果然这句话很有效,至少士兵们都纷纷露出了笑容。
长孙凛将一个冲天炮放在了地上,用手中的火折子将冲天炮点燃,只听见一声非常尖锐的响声,黑黝黝的夜空中突然绽放出一道绚丽的火花。
正当突厥帐营里还在纳闷自己后方究竟那怪异的声音到底是什么回事,突厥士兵却听到了纷纷杂沓的脚步声,紧接着,是他们最熟悉的唰唰的射箭声。
“不好了!唐军派人来突袭!”一些警醒的突厥将士猛然醒悟过来,可惜太迟了,只听见轰!轰!轰!数不清的如雷鸣般的爆炸声此起彼伏,震得一些已经熟睡的士兵们耳朵嗡嗡响鸣。
相当于九百多个炸弹同时被点燃炸过来地效果可想而知,地面上卷起了一股股冲天黄尘,四处飘荡弥散。呛得人睁不开眼睛。到处是鲜血喷涌,到处是残骸断肢,到处是人体马尸。哭叫声、骂娘声、呻吟声,整个突厥军营是一片的混乱。
白日里已经从突厥牙帐后山看到长孙凛放出烟火的信号的薛仁贵,带着八万余人马,挥舞着长剑,冲向了突厥帐营。唐军自四面八方涌到了突厥阵营,以致剑光、血光交织一片。
突厥人就算再准备充分,他们也想不到从身后涌出了敌人。尽管他们人数比对方多得多。但是他们已经惊慌得毫无还手之力,恐怖像瘟疫一样在营寨里到处蔓延,人人自危。
义军的士兵们把突厥帐营团团包围着。杀得血流成河,惊天动地的攻击让所有人都窒息。这是一场大屠杀……
长孙凛率领着他勇猛的士兵们放下弓箭拿着长刀银枪冲入了敌人的最深处——突厥可汗的御帐内。他猛力一刀挥了过去,然后鲜血溅到了他地脸上……
当这个夜晚过去,天色亮起的时候,一切都已经不可挽回。火光闪烁,宽阔的草原上波涛汹涌,唐军取得了令人难以相信地胜利,他们以区区的数千人在这片陌生地土地上驰骋,最后竟然颠覆了盘踞于此将近两百多年的突厥统治。
胜者为王。败者为寇。多年以后。在以葛逻禄和铁穆部落为首的后突厥时代,这里的逐渐开始传说当年在草原上发生过的一系列可歌可泣的史诗。一位年轻的异族少年,率领着他的五千亲兵们,替他们地部落驱走了压迫他们族人地恶魔。这就是《军神之歌》。此后的许多个世纪里,他英俊的面容、潇洒的身姿,一直活在了许多女孩子的心里。
“仁贵,我先行一步了。这里的事情就由你慢慢处理吧……”长孙凛骑在马上。斜眼看了看正在一旁领取奖赏的士兵们。然而他地心已经飞回了长安,飞到了自己妻子地身边。所以他决定自己一个人先行回到长安。留下他的士兵们在这里作善后处理。
“将军……你这就走了?”特勒也跑了过来,手里还把玩着一个金元宝。他地表情是大惑不解,怎么这个少年人辛辛苦苦地打下这片徒弟,却没有为自己拿点什么?
“真不明白你辛苦跑到草原来作战到底是为什么……”特勒好奇地嘀咕了一句。
长孙凛淡淡的笑了笑,很平静地说道:“我要用这片辽阔的草原来换取我妻子的自由。”说完他便夹着马腹,挥动着手中的马缰,拨动着马头飞奔而去。从西域的云端傲慢地向下俯瞰,一时间似乎天神也黯然失色。
天空上似云非云似雾非雾的彩云在飘荡,萧索的清风吹拂着原野上碧绿的绿草,西南军营里吹响了号角,又送走了一抹残阳沉入大地……
“就是这张倾国倾城的脸使千军齐发,万马奔腾/把战火燃烧到了西域辽阔的草原……”
然而此刻的单怜卿是听不到几千年后诗人们的赞美;也看不到因为她,在西域的草原上发生了一系列可歌可泣的传说。现在,她只是一个人孤零零地坐在自己的床上,疯狂地思念着她的夫君和她的孩子。那个梦萦千百回的英俊的少年,曾经给了她幸福无比的爱情。然而这份爱情又变成了一种痛苦,时时刻刻都存在的痛苦。没有比这个更痛苦的,因为她离开了他。
每天夜里她都是睁着眼睛流着眼泪,有一种非常疯狂的思念让她痛苦难耐,在这一生中她从来没有想过一刻一日会那么的难熬。在清晨的时候,当她勉强地睁开自己的双眼,恍惚一阵过后,想到了今日又见不到他和孩子,泪水又涌了出来。
“皇上驾到……!”从怜卿被软禁的殿外传来了太监扯着嗓门叫唤的声音,单怜卿不禁皱了皱眉头,她勉强地支撑起已是虚弱的身子,披上一件披帛,缓缓走出了卧房,走到了大堂。
李世民是因为受到了西域传过来的捷报,突发奇想要过来看看这个想要自己命的女子,尽管他得到的消息不详细,但是长孙凛在西域上的种种壮举还是传到了他这里。李世民自然明白,能促使之前还拒绝前往高昌的这个女婿,能在西域大发神威的原因。想到君无戏言,因此在放单怜卿自由之前,他还是得要和对方好好沟通一番。
单怜卿冷漠地站在一旁,没有说话,也没有与这个皇帝打招呼。导致她父母双亡,夫离子散的就是眼前这个仇人。然而她现在却是没有任何想要报仇的欲望,并不是因为李世民前后左右都站着雄武的大内高手。事实上她之前选择了入宫为母亲报仇,就没有想到过要全身而退。那时候她秉着的是一种一去不复返的悲壮,然而跟自杀的人一样,如果行动过一次之后,就没有人会再有勇气去做第二次。
“究竟该如何我们的仇恨才能化解呢?”李世民沉声问道,事实上他这些日子也是在思考着这个问题,单李两家的恩怨,似乎一直在纠缠不清。再加上一个驸马进来,的确是搅和得一塌糊涂。
“我们的仇恨是永远不可能化解的!”单怜卿冷冷地说道。
“大胆!”李公公在一旁狠狠地斥责了一声。李世民挥了挥手,然后说道:“朕不可能把命给你的……”
单怜卿望了李世民一眼,冷笑着说道:“你大可放心,我也不会再做第二次。我既然选择到宫中报仇,就没有想过要活下来。对于一个女儿而言,父母之仇必报这是必然的,若是仇人仅仅是普通之人,那么我会毫不顾忌地前去报仇雪恨。然而就因为我的仇人竟然是当今的皇帝,所以我的行动才迟疑了数日。然而若是因为你的权势而让我打消报仇雪恨的念头,那么我和那些欺软怕硬的伪君子又有何区别?”
“不过……”单怜卿抢在李世民前面把话说出来,“之前我已经尽了作为女儿该尽的责任,过了心中的那道槛。如果可以的话,我现在只想尽我做妻子和母亲的责任。”
“你这是在向朕替自己求情吗?”李世民望了她一眼,眼眸倒是露出一份赞赏,对于这个烈性女子,他倒是挺欣赏的。
“如果可以的话……”单怜卿没有直白的求情,她紧咬住自己的下唇,抑制住内心的那种难过。然而,她可以为母亲而放弃自己的生命,她更愿意为了他而放弃一些执着的东西……
自君之出矣,不复理残机。
思君如满月,夜夜减清辉——
张九龄
转眼已是八月,京城长安进入了酷暑盛夏。大清早,大太阳刚刚冒出头来,大地便开始腾起滚滚热浪。到了中午,烈日当空,更如烁金喷火一般,溽热难当。就连碧树蓊郁,花木葳蕤的豪门大宅,今年也变得特别闷热。
长孙府家三少爷的内院里,善婷抱着快满一岁大的晴儿坐在荫凉通风处,不停地给小家伙打着扇。她那张清丽的粉脸已是消瘦,而本来就纤细的身材也是更加的苗条。
晴儿坐在小娘的膝头上,忽闪忽闪着那双漂亮的大眼睛,好奇地望着周围的一切。她胖墩墩的小身子可能是因为兴奋而不时往上雀动,肉呼呼的小手时不时扒拉在善婷的身上,嘴里快活地咿咿呀呀地叫唤着:“娘……娘……”
善婷望着晴儿那张可爱而纯洁的小脸,把右手探到她的小衣裳里摸了摸,不由地叹了口气:“晴儿小囡,乖乖地别乱动。你看又冒出了一身汗,才刚换了一身新衣裳,这会儿有黏糊糊地胶在身上了,怪难受的吧?”
小娃娃发出了咯咯的笑声,小手臂环着巴在了娘亲的手臂上。由于小家伙正在长牙,嘴里偶尔会滴下大滴晶莹剔透的口水。她像是看到了稀奇物一般,咿呀地咧开小红唇露出可爱的笑容。
善婷看见女儿可爱之极,女人天性具有的一种母爱盈漫全身,她眼眉笑眯眯地亲了小家伙红彤彤的小脸蛋。尽管每日都在为相思折磨,可是当和小娃娃在一起的时候,她的心里总能快活上那么一段。
晴儿玩了一会儿后。在夏日炎炎地环境下,这样的天气总能让人昏昏欲睡。她先是乖乖地窝在娘亲的怀里,刚开始小手儿还晃动几下,然后也就静静地只是睁着眼睛圆溜溜地不知在看些什么,最后小嘴儿打了个哈欠,眼睛也开始半睁半闭……
善婷见小家伙要睡觉了。便温柔小心地拍着她的小身子,嘴上柔声地哼着小曲:“太阳公公,照地堂……囡囡你乖乖睡午觉……明朝阿爹骑马儿归来。阿娘也回来看囡囡……”
哼了半响后,小家伙终于闭上眼睛,咂吧着小嘴,像个小肉球一样窝在小娘的怀里睡着了。几颗如珠般的泪水滴到了她地脸上,善婷赶紧拿孩子衣裳上别着的小手绢给她擦拭了一下,然后她也赶紧将自己脸上的泪水擦了擦。
“晴儿睡着了?”长孙况一脸郁郁地走了过来,他本来是过来想逗逗小囡囡地。现在家里面似乎就只剩这个开心果能让他心情舒服一些。“恩,刚睡了没多久……”善婷收好了她的手绢,然后强颜欢笑地说道。她抬起头来看着长孙况问道:“况二哥,我听娘说你明日又要到润州的慕容山庄去?”
长孙况星眸里的神色更加暗淡,他怅然若失地说道:“自从无双离开后,她既没有回家里,大姐也说她没有到她师父那儿,现在就不知道该到哪儿去寻她。”
“况大哥,你不要担心,无双姐姐向来做事情都很有分寸的。这会儿怕是因为碰着了什么事情需要处理,所以一时半会儿联系不上。想必过不了多久她就会有信儿的。”善婷故作轻松地安慰长孙况,然而她说这话的时候也是心虚地。毕竟以她对无双的了解,这种无迹而遁的事情发生在无双身上实在是太蹊跷了。在她看来这几乎是不太符合无双平日的作风。
“但愿是这样的,可是她要是碰到什么事情可以大家一起商量,何必自己一个人偷偷去解决呢?”长孙况长吁短叹地说道,“无论是什么事情,只要她跟我说了,我都会想方设法地帮她解决的。”
善婷无言以对。看来这个况二哥还是像个木头脑袋,其实前些日子大家都能看得出来无双一直在回避他,只有这个况二哥还是那么执着,有时候她都猜想无双是不是就是为了躲避况二哥才悄无声息地躲了起来。
窦凤正坐在厅堂里和管家长孙炎在算账,她这时可是笑得合不拢嘴,刚刚长孙无忌上朝回来给她带来了一个让人万分高兴的好消息。她最喜爱的幺儿子。竟然在西域做出了一番惊天动地的大事情。而且阔别了半年之后,终于可以等到儿子回来了。
做娘的正在喜滋滋地盘算着。该是时候给冲儿成婚了,凛儿的婚事可就更不用愁了,这几个儿媳妇可都让她满意之极。善婷就不用说了,看她对晴儿的疼爱和照顾,简直就比亲娘还要亲。长乐尽管身份高贵,但是对她这婆婆也是孝顺。即便是还在被软禁的怜卿,她也是时时牵挂着,偶尔还会跟李世民要一次探望权。虽然长孙无忌对这个儿媳颇有微词,但窦凤是个女人,她自然能更了解到为人女儿的心理,自然比老爷们更能谅解单怜卿的这种行为。
唯独让窦凤操心的就是老二了,这孩子怎么就那么死心眼,无双在家里住了一个月,他就缠了对方一个月。这还不要紧,都说好女怕缠郎,可这一个月大家都看得出来没有什么进展。对方都走了那么久,怎么这小子还是这么执迷不悟。为了避免他作茧自缚,窦凤打算要给这个孩子做做思想工作。远山随着空阔的长天投入了地平线,平野茫茫,草木葱郁。在长安东城门往外延伸到新丰镇的官道上,路两旁地卖酒的百姓叫唤不断。空气里漂浮着一股浓郁的酒香,镇上的孩童们也高兴地在互相追逐。行人来来往往,甚至还有一乘软轿被四个脚夫抬着自官道上经过,软轿旁跟随着两个丫鬟打扮的少女,看来轿子里坐着的是大户人家地女子。
这时镇上忙碌地人们注意到一个风尘仆仆的少年人骑着马从远处地官道上奔来,这少年虽然瘦,但是却很结实。嘴上的胡茬子似乎已经多日没有整理,然而却无法掩饰他青春洋溢的年龄。
当然,平日里来来往往的行人很多,让大家注意的是少年人的一身威武的军官服装,他手上也有些伤痕,像是战士才会有的伤痕。看来这少年是从西域战场上归来的士兵,大家都这么认为,因为前几日长安刚刚迎来了从高昌凯旋而归的侯家军。
这少年正是刚从西突厥日夜兼程赶回来的长孙凛,这鬼天气连狗都受不了,更何况是人。他赶了一个上午的路后,只觉得汗如泉涌,口干冒烟,浑身不自在。恰好到了离长安最近的新丰镇,也不差那么一会儿,长孙凛便牵住跑马,在绿草地的边缘停了下来,滚鞍下马,把马拴在了一棵树上。
“给我一碗酒来……”长孙凛双手一把抹了抹自己大汗淋漓的脸,这一抹更让他那张花猫脸变得更脏兮兮的。只是他也不在意,走到一个卖酒的贩子旁边,要了一碗酒。
他的声音刚落下不一会儿,正在往前行走的轿子便停了下来。轿夫们都老实的站着,定定的伫立在一旁。这周围都是嘈杂声,长孙凛自然不会留意这些事情,他接过大碗酒,便往直冒烟的嘴里灌。大概是喝得太急了,猛然被酒水呛了呛,长孙凛忙不迭地用手抹了抹嘴边的酒水,又把剩下的半碗酒给喝完。
轿子上的小布帘似乎被掀起一小角儿,一双明亮的眼睛往外眺望,只听见一声低低的细语:“慢点儿……”
旁边的小丫鬟以为是在叫自己,她便赶紧凑上前去问道:“夫人,你是在唤我吗?”
“无事……”莺儿般的声音传了出来,然而却没有指示继续赶路,那双眼睛一直静静地望着长孙凛。
“两碗酒要多少钱?”长孙凛猛地灌完两碗酒后,便从怀里准备掏钱,然而那卖酒的老头却连连摆手说道:“军爷你是刚从胡人那边打胜仗回来的吧?这酒就不算钱,当做小老儿敬你的一番心意。长孙将军以五千兵马制服了那西突厥人,老汉我实在是敬佩之极。”
长孙凛愣了一下,立马又反应过来了,他笑了笑还是从兜里掏出了几个铜钱,硬塞到对方手里,然后骑上了马又往前赶路。
轿子里的人遥望着他远去的身影,紧紧咬住红唇,可是就是止不住眼泪往下掉……
窦凤看着眼前的这个一身脏兮兮的少年人,望着他那双依然明亮有神的眼睛,她依然未见老的面部却是神色变幻不已。尽管她已经知道能够不久见到这个孩子,尽管她一直希望能尽快见到儿子,但是,她手中的拿着的茶杯还是“噼里啪啦”地坠入地上摔碎了。
“凛儿……我的孩子……”窦凤眼眶里盈满了泪水,一把将儿子的身躯抱在怀里。尽管他这个儿子也不是第一次出远门了,但以往的每一次都没有这一次那么离开的那么悲壮,也没有这一次的任务那么艰巨。尽管她平日里一直都是故作无事,但一个母亲内心的煎熬和担心是可想而知的,因此在见到儿子跨入家门的顷刻间,她的那一种抑郁多日的情感顿时就爆发出来。
“娘……我都说我不会有事的,你要对自己的儿子有信心!”长孙凛轻声安慰着母亲,长孙无忌也闻讯赶了出来了,他便转首叫了一声:“爹!”
“你这孩子,比离开家的时候瘦了许多,不过也结实了许多。”窦凤看也没看一脸严肃的长孙无忌一样,说完之后便招呼下人烧热水。
“凛儿,先跟我到书斋里来,我有话要跟你说……”长孙无忌咳嗽了一声,要将儿子从夫人那边给带走。
“这怎么行,儿子才刚回到家里,你就让他好好休息,有什么事情以后再说。”窦凤可不依他,直接拽住长孙凛不放。
“娘,我跟爹说一会儿话。等下就出来。”长孙凛意识到父亲可能是有要事要与自己商量,便安慰母亲说道。既然儿子都这样说了,窦凤这才肯放他走,然后招呼下人到后院请少奶奶和孙小姐出来。
长孙凛随着长孙无忌走进了书斋,把门关上后,父子二人坐在了隔着一张茶几的两张椅子上。长孙无忌像平常拉家常似的,以淡淡地语气问道:“在西域之地应该是很辛苦?”
“恩,比起家里面来自然是没法比。不过熬过去就好了。”长孙凛想了想,然后回答道。毕竟这段时间的艰辛是言语也难以表达出来的。
“下午你就直接到宫中去向皇上恳请接怜卿回来回来吧,晴儿都已经快一岁了。虽然善婷照顾得很好,也不能让她们母女俩长期这般分开。”长孙无忌叹了叹,若是普通的刺客,他倒是要坚决处死,谁叫单怜卿还是他孙女的娘。
“爹,你是说……皇帝那边松口了?”长孙无忌是宫中的第一大臣,并且平常与李世民的接触是最多的,长孙凛就意识到这句话意味着什么。
“你和怜卿两人,以后都要谨慎一些。在朝廷里当官。可不比老百姓。没错,这京城里大大小小都在称赞我们长孙家的老三文治武功,有胆有谋敢于孤身潜入西域消灭了西突厥政权,也难怪他们会这么说,本身有胆子的人从来都是很容易获得别人称赞地。”
长孙无忌吁了口气。教导儿子说道:“但是人只是有胆量是不够的,就连一条恶犬也有胆子。为人处事有时候要知道通权达变,做人做事在各方面要懂得圆滑一些,不要太过执拗。”
长孙凛听着父亲的谆谆教导,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却没有什么话说。这一道理由古到今都很适用,可是在这个朝代却让他觉得没有什么自由和安全感。
就在这时,书斋的门被敲了数声后。窦凤就迫不及待地推开门走了进来。她身后跟着的是早已经泪眼汪汪的善婷。善婷怀里抱着的正是长孙凛已经长大许多的女儿,只见她手里拽着一个小铃鼓,晃着小胖手咿呀呀地叫着,仿佛是在为自己伴奏。
由于长辈都在,善婷也是出于礼节向公公行了个礼,对着长孙凛柔声叫了一声夫君,却是抱着孩子伫立在一旁。长孙凛正要上去和她一起抱抱女儿。这时长孙无忌似乎是心里很不高兴。他阴沉着脸说道:
“男人在书斋里面说事,你们女人家地走进来凑什么热闹?”
这一说法就包括了善婷在内。因为这就说明了公公对自己不满,这种说法是很严重的。因为出身在官僚家庭,善婷是深受传统儒家对女子的禁锢最重的,她立马脸色变得苍白,赶紧要上前去给长孙无忌赔礼,结果窦凤却是拦住了她。
只见窦凤挑眉竖眼地瞪着长孙无忌,冷冷地反驳道:“你还能说啥事?不就是给李老二说几句话,什么天地君亲师……全都是伪君子那一套!”
长孙无忌是想不到妻子竟然当着儿子儿媳的面驳斥自己,若是往常他也就挥挥手算罢了,也许是因为这几个月受妻子地冷面太多了,今日就像是导火索一般,把他往日的脾气给激炸了。只见他吹胡子瞪眼地怒斥道:“有你这么说夫君说皇帝的吗?什么是伪君子?什么是天地君亲师你不懂就不要瞎说!”
看着屋内的气氛变得僵持,长孙凛赶紧给善婷使了个颜色,他自己在这边劝父亲,让善婷将母亲给劝住。然而窦凤的脾气一起谁也制不了她,只见她插着腰怒然回斥道:
“你们男人不就是那点破事吗?还口口声声说什么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可转眼为了巩固你们的权利,哪怕就连啥事都不晓孩子都下得了刀,这不是伪君子是什么?这世上之事都是由你们男人说了算,却不晓得我们女子十月怀胎生个孩子且把他拉扯大有多不容易,那种分娩之痛痛你们男人没经历,所以杀一个人也是随随便便就下得了手。这事儿到了你们这些高高在上的帝王权贵就完全没有王法了,我就敬佩怜卿,至少她敢于把自己的愤怒给表达出来。我告诉你,李二郎连他那几个无辜侄子都杀,将来必然不得好死。还有你长孙无忌,你还是给我地儿子孙子积点德,千万不要滥杀无辜。”
“凛儿、善婷,我们走!”
窦凤这回可真是生气了,她那暴怒地声音吓得晴儿哇哇地大哭,窦凤怒气冲冲地抱起了孙女,直往门外走去,看也不看一眼一脸难堪的长孙无忌,临走之前还留下一句话:“不要跟我说什么成大事者不拘小节,一边是人命一边是权利,舍命夺权,孰对孰错,人间自有公道。”说完她就气冲冲的走了。
长孙凛这下可真是对母亲又有了更深的了解,看来这母亲不仅是女权先锋而且还是人权主义的主张者。而且她的警告中似乎还有所预言,只是不知道这个世界是否还会按照他脑海的历史记忆延续,毕竟许多事情都已经不一样了。
“爹……”长孙凛看到父亲一脸地尴尬,正想说些什么,长孙无忌叹了口气,却是摆摆手说道:“你和善婷去看看你娘吧,别让她给气坏了。”
“夫君,你都瘦了……”长孙凛刚洗了个大澡,正好女儿由奶奶照顾着,他便和善婷在自己地卧房内温存一番。
“你也瘦了……”长孙凛抱着她躺在床上,吸吮着她嫩芽润玉般的耳垂,双手在她羞涩发烫地肌肤上游走。善婷在他温柔款款的抚触下,光滑如缎的身躯频频冒出一层银露似的薄汗,将她玫瑰红的肤色衬托得更加浑熟诱人。
“坏人,等下你还要到宫城去接怜卿姐姐,这光天化日的可不准瞎胡来。”方善婷已经做了女儿的娘了,她自然要守礼,否则以后怎么好意思教女儿呢。
长孙凛笑了笑,说道:“我知道,现在又不想做什么,就让我抱抱就好了。”
善婷羞涩地轻声笑了笑,她见夫君脸上满是疲倦,便伸出小手轻轻抚了抚他紧皱着的眉头,然后伸出玉臂环上了他的脖颈,在他耳边呢喃道:“夫君,你回来了就好,以后咱们一家人都不要分离了。”
“恩,以后咱们一家人都永远不分离。”两人四肢紧密地交缠在一起,长孙凛的唇却不间断地在她耳边厮磨,突然溢出真心的一句,“善婷,谢谢你……”
善婷愣了好些时候,也意识到他的意思是谢谢自己照顾晴儿,便红着脸在他耳旁轻语一句,“我喜欢孩子……“说完她已是羞臊不已,碧水如波的眼眸闪烁着浓浓的母爱。
唐军解押高昌王智盛以及其贵族大臣刚返回长安,从西突厥那里已经传来了最终捷报,李世民兴高采烈,满面生辉,摆设凯旋庆功大宴,狂欢数日。长安满城张灯结彩,载歌载舞,沉浸在一片欢乐的海洋中。
然而还没等李世民开心几天,这麻烦事情也是一桩接一桩的奏上来。今日上早朝时,太子李承乾刚刚参了正在西域领兵作战的长孙凛一本,说他在突厥之地与当地部落首领勾结,未经奏请,随意配没无罪之人,并且随意分发本应入国库的所掠夺财物。
李世民闻言也没有在意,他本来对于长孙凛领五千人马征战于突厥并不存于任何乐观的想法。毕竟这历史上以少胜多的有,但是孤军到异地以少胜多的几乎是不可能之事。令人意想不到的是,长孙凛居然能够成功做到,那么他的作战思维也就应该不能按寻常的军规军纪以论之。非常时期自然得用非常手段,毕竟那些珠宝财物怎能跟西突厥的领土和大唐边境安危相比呢?
然而这会儿,在皇宫两仪殿内,李世民却一脸阴沉地坐在御座上,魏王李泰正在向他一一列举侯君集在征战高昌时,私自收刮大量奇珍异宝,将士们也跟着大肆偷盗抢掠。
虽然对于两位西征的将领弹劾的内容大同小异,李世民带兵打仗多年,自然对与此事见怪不怪。只是让他心中十分恼怒的是,弹劾这两人的竟然一个是太子一个是魏王,这两人都是他的皇子,这样勾心斗角的局面李世民也曾经历过。当年他与前太子李建成也是在高祖面前互相非议对方使臣,这不得不让他心里产生一种不良的预感,难道当年喋血玄武门之事又要在他地儿子之间发生吗?
“知道了。此事我会遣人彻底清查。你身为皇子,应该做好自己地本分才对。这些事情,应该由大理寺的官员去调查。”李世民看着这个胖乎乎的儿子,心里不由有几分倦怠感,脑际中突然闪过玄武门前的那点血迹,内心的深处还驻留着一丝不安。
李泰见自己的目的已经达到,便叩首辞陛。态度虔诚地说道:“儿臣谨遵圣命。”
待李泰还没有离开多久,外面便传来归德郎将长孙凛求见。李世民没想到受到西突厥大捷地消息没几天,这小子竟然就已经从西域回到了长安。他便连忙传令下去,请长孙少卿速速进殿。
李世民和他身边的李公公两人在正殿上等待,果然用不了多久,在两旁伫立的宫女和太监地注视下,长孙凛便一袭纯官服,腰间束条蓝田碧玉带,一身儒雅俊秀之气,令人很难相信他就是威震西域。突厥人口中的恶魔。
在场的宫女们大多数都依然是小姑独处,眼前这个身材修长、体态端正、面容俊朗的少年人,足以吸引住她们一双双赞叹的眼眸。就连李世民见他一脸刚毅而自信的神态,也不由为自己钦点的驸马爷而暗自点头。
“微臣参见陛下……”长孙凛顺势行了个参拜礼,脸上的表情也是相当淡定。来到唐朝地这段日子他经历了恶名、富贵、荣耀、爱情、残酷、惊慌,然后就是在西域内东突西袭中的九死一生,人生的酸甜苦辣他几乎是都已经尝遍。短时间内如此曲折的经历挤在一起,怎能让他的心态不会有所改变?
像长孙凛这样远征西域,孤军潜入敌国,以极少的兵力竟然能使整个突厥一夜之间便轰然倒塌。对于大唐而言是一件极大的功勋。而且年纪轻轻的他竟然能在战场上力敌万夫,威风八面,将来必然成为大唐的柱国之臣,国之干将。
“爱卿请起……”
李世民也是降尊纡贵,破例离开御座,至殿堂中央将长孙凛亲手扶起来。笑着说道:“朕已得知西域捷报。三郎在战场上深富谋略,威风八面。朕闻之欣喜,能再得汝之此等威武干将,实乃是大唐之幸事!朕近日将会告诏天下百姓,嘉赏长孙营有功将领,而三郎则……”
长孙凛也不推辞,只是笔直地伫立在太宗面前,见皇帝然后拱了拱手,恳求着说道:“陛下,臣当日在此殿内向陛下做出保证,将以开疆扩土之功免除臣内子之囹圄之苦,望陛下能成全在下的在下地请求。”
李世民则是深不可测地看了他一眼,面无表情地说道:“刺杀皇帝可是要株连九族,朕能免除单怜卿一死,已是莫大的开恩……”
“陛下!……”长孙凛听李世民这等语气,便焦急地叫了一声。
“不过……”李世民看了他一眼,忽然转变了口风说道:“既然你为我大唐做出如此大的功勋,朕现在则把你孩子的娘赐还给你倒也没什么,只是这单氏女子对我李唐心里积怨已深,朕可不会一而再再而三的拂法赦免……”
他瞥了一眼长孙凛,等待对方的回答。事实上自从得知这单怜卿就是救命恩人艾怜之女,李世民就已经有了免除她此次刺杀地所有罪过。只是这女子武艺高强,若是无从是她放弃仇恨,那么就等于在自己身边埋下一颗随时引爆地火山。最让他费心的是单怜卿地丈夫还是长乐所定的驸马爷,也就是他最信任的长孙无忌之子。
在得知单怜卿曾经为长孙凛挡过一刀后,思前虑后的他决定先将此女软禁起来,然后答应长孙凛让其出征西域。并且会让照顾单怜卿左右的宫女时不时透露长孙凛在西域的艰辛苦战,如此以来必然让其对心上人有深刻内疚之心,自然也就会反思懊悔当日冲动之举,这样也就能将一座随时爆发的活火山变为了死火山。并且还一举两得,竟然把西突厥政权也都消灭掉了。
当然,能让他赦免一个想刺杀自己的罪人的主因还是当年他欠单怜卿母亲一救命之恩,但是这件事情李世民是不会对任何人说的。身为皇帝他只能是施皇恩,而不可能成为忘恩负义之人。
长孙凛听得出李世民事实上却是已经打算放过了怜卿,他便忙不迭地说道:“陛下,怜卿只是一时冲动而做出这样的行为。要知道只有傻瓜才会在同一个地方两次跌倒,但就连傻瓜也未必会跌倒第三次。陛下有尧舜之德,臣恳请陛下能宽恕内子一时之失,她既然已是长孙家媳妇,自然以后臣能确保她不再凡此傻事。”
李世民看了长孙凛一眼,沉吟一下,然后对李公公说道:“带着三郎到林和殿去,传朕旨意,赦免单氏怜卿禁足之罪。”他停了停,然后对长孙凛说道:“你想见她的话,就去找她吧。”
长孙凛得令后往后退至门楹,临走前深深地看了李世民的背影一眼,慢慢躬了一个身,才跨了出去。
长孙凛强压抑住在廊上奔跑的冲动,踏着轻快的步履来到林和殿的内殿,他在门前伫立片刻,目不转睛地盯着厢房里那名身着紫衣碎花袍的美丽仙子,她倾头拖着一头乌黑直亮的长发在席上冥想着。
长孙凛上前轻跨了一步,惊动了紫衣仙子,让她倏地回眸张望。那一双璃水秋瞳是比他在战场上梦里出现的更柔更亮了!
“夫君……?”单怜卿的心几乎要从胸口跳出来了,眼前这个一脸面呈铜色,身材健壮的少年人竟然就是自己日思夜想的夫郎。她赶紧站起身来扑到他的怀里,然而却见他一脸严肃地望着自己。
想到自己之前犯下的过错,尽管那是为了娘亲的血仇,但是她也没尽到妻子和母亲的责任,她不由眼圈一红,楚楚可怜地小心翼翼地走到他身边,轻轻扯着他的袖子,低低的叫了一声:“夫郎……”
长孙凛本来还想拿出一副夫权的威严,见这妩媚万千的小女子此时像个做错事情的孩子一般在讨取自己的原谅,他的脸也不再是毫无表情。虽然脸上的肌肉并无明显的**,但是可以感觉出他的变化,整个脸变得柔和起来。单怜卿与他同床共枕已久,自然嗅出了他的一丝爱意。她无赖似地紧紧扑到他的怀里,求饶地说道:“夫君,怜卿知道错了,你笑一个好吗?”
望着她那双洋溢了泪水和喜悦的双眸,长孙凛也不好再做酷脸,他双手环住那纤细的腰,一把高举,带着她原地绕了数来圈,轻轻地对飞在空中的人儿说:“咱们回家去吧!”
数日之后,因为长孙凛在出征攻打西突厥时有功劳,他被从从五品下的归德郎将升为从四品的宣威将军,封爵开国县子,食邑五百户。而由于有关官署提出弹劾,李世民下令逮捕侯君集等人,囚禁监狱。长孙凛和侯君集现在似乎都隐隐代表着太子和魏王两方的势力,至少表面上是这样的。
两个同时出征西域的将军,一人得到嘉升厚赏,而另一人则是锒铛入狱,即便是两人的军功背后有着不同的性质,也难免会让人对两人加以比较。虽然侯君集最后在诸位大臣的上奏之后得以无罪释放且官复原职,但是此事却是让他心中充满了不甘。东宫里的李承乾更是大发光火,终日在自己殿内打骂下人,就连太子妃也不放过。
西郊的军营的演马场里,驻长安的士兵们正在骑着马聚合到一起,准备举行骑马表演和赛马竞技。尽管天气炎热,八月的长安西郊景色还是十分迷人的。千万朵野花五彩斑斓的点缀在山间,空气中飘荡着它们的芳香。在葱葱郁郁的小树林里,夏蝉在不停的鸣叫。演马场里纷纷传来了准备参加赛马的骑手们得得的马蹄声和各种吆喝声。
没有队列,也没有任何秩序,二十来个最性急的骑兵冲了出来,来回疾驰,驰骋献技,相互追逐。有时他们相互挡了道,于是骤然勒住了马,有时有重新纵马拼命飞奔。然后,大家拿着一些叫做比赛棒的小棍子,开始了在驰骋途中和双方遭遇时抛来抛去的比赛活动,有时在空中接住,有时从地上捡起来。有人由于被猛击而跌下马。
这时,观众向失败者发出响亮的笑声。向胜利者大声喊叫表示祝贺。有时,马绊了一下,由于马蹬,骑手受到双倍的冲力,往往一个筋斗翻下马来,摔得四脚朝天。这是一种从西域引进来的比赛项目,主要是为了训练骑兵们的马技和在马上地平衡度。
长孙凛在一段时间内站的远远地行赏,他身边的亲兵们。一个接着一个参加到竞技者的行列中去,到末了,他身边只剩下两个人。一开始,他纹丝不动地站着,用漠不关心的目光注视着这种陌生的比赛。可是到后来他愈来愈置身其中……
他兴致勃勃地望着那些好汉,喊叫着或挥着手鼓舞他们。他登着马蹬欠起身来,最后,当他长孙营的一个士兵在驰骋中一直射不中前面的箭靶时,一种较劲地热血在他身上沸腾了,他从代他携带着武器的士兵手中夺过了一套弓箭,飞也似的策马向前。挤进了射手的行列。
“让开。让开!”处处响起喊声,于是大家就像阵雨似的向两边散开。给他们地将军让路。
数百米开外竖着十根箭靶,上面都画着靶心。长孙凛骑着胯下骏马拿着手中的弓箭,疾驰到一端。他在箭靶附近绕了一圈后,然后骑马到另一端,就在马蹬上站起身来,把手中弓箭对准前方箭靶,只听见“嗖”的一声——正中靶心。他并不放慢速度。安上箭镞,又正中第二、第三靶心。直到十个箭靶都被他一一射中……
叫好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但长孙凛还没有见好就收,他把手中的小型弓箭丢给了一个士兵,然后穿过武器区伸手捞起一把巨型弓箭。命令一个士兵在他面前奔驰……
两人跑得比一闪念还快,跑到半路,前面的士兵从口袋里掏出一枚铜钱,向空中高高抛去。长孙凛不等往下落,伸手用力拉住大弓,向上瞄准,但正在这一瞬间,他骑的那匹马四腿绊倒,使劲向前滑去,马地嘴脸擦过地面,扬起一片尘土。在场地士兵们都惊叫一声,但长孙凛却是灵活地站得笔直,毫不摇晃,也不朝前倒去,似乎没有感到马已经摔倒。
“嗖”!随着射箭声,那枚大铜钱远远地飞向了士兵群中,士兵们大声吼叫着:“好样的!好样地!长孙将军!”长孙凛谦逊地来到一旁,下了马,把缰绳扔给了马夫,命令赛马和射箭继续进行。
侯君集则是站在一旁冷眼观看这一切,心中不禁冷笑。这算是新官上任三把火,先展示自己的武力来让士兵对其敬服,这个少年人虽然年纪小,倒是有他自己的一套办法。
“长孙将军果然是英雄出少年,侯某实在是佩服。”虽然心里面对眼前这乳臭未干的少年人很不服气,但是侯君集还是摆出一副大度的模样,上前去与长孙凛交谈。
“让侯将军见笑了……在下只不过是新手,以后还请将军多多指教。”长孙凛也客气地回了一句话,他与侯君集也只是在西域行军的时候有过极少的交流,不算很熟。
这时只见一个管军马地昭武校尉杨志屁颠屁颠地跑过来,向二人行了个军礼,然后说道:“长孙将军,适才见你地马出了问题,我这儿还有一匹从西域过来的良马,矫健雄壮,迅若奔雷,一跃可越十丈之涧。将军如此善于骑射,是否愿将其训为自架?”
长孙凛对于马匹倒不甚热衷,只是对方盛情难却,正想要试一试。却只听见侯君集一下子来了精神,问道:“真地?有这等好马,为何不乘?”
侯君集是出了名的爱马成癖,虽然此次西征他也寻得不少良马,然而也都不能让他满意。听到这马如此矫健,他倒是来了兴趣。
长孙凛见状也不夺人所好,便笑着说道:“既然侯将军对马比较有研究,那就请将军试乘,也是一样的。”他见对方想要推辞,也知道那只是客套一下,便对杨志说道:“你把马给牵出来,请侯将军代为骑乘,若是侯将军喜欢,我也不便夺人所爱。”
杨志闻言先是愣怔了一下,只得命人将那胡马牵来,果然是一匹好马。体态矫健,四肢修长,行走跳跃之间,宛若游龙。浑身赤红,毛色发亮,在烈日映照下熠熠闪光,尤似一团熊熊燃烧的火焰。
侯君集见状大喜,急不可耐地将马缰接在手中,纵身一跃,轻轻地跨上了马背。他轻抖马绳,正欲纵情驰骋,不料那马歇斯底里地长啸一声,马颈高昂,前腿腾空,竟当地直立起来。紧接着,前蹄突然落地,后尾一剪一摆,腰身猛拧,在原地旋风般地转了大半个圆圈。
侯君集猝不及防,还没弄清是怎么回事,便被甩出了数丈之外。众士兵都“啊”的一声尖叫,个个大惊失色,要知道虽然侯君集前些日子虽然被囚禁牢中,但现在还是他们的将军。长孙凛也突地站了起来,心中惶急,这一重摔,弄不好便会造成伤残。毕竟对方骑马是跟自己有关,他也不免为侯君集担心起来。
然而侯君集也是一征战沙场多年的名将,他稍微调了个姿势,两腿成弓步,牢牢地钉立在地上,完好无伤。不过他心中却恼了,这畜生如此顽劣,竟敢让自己当中丢丑。他虽然在战场上是常胜将军,但心胸却是颇为狭窄,这种糗事的发生,心里便暗暗地怪罪到长孙凛头上。认为对方是跟杨志串通好的,让自己在这么多士兵面前当众出糗。
他恼羞成怒,默默地走回来,也不回答长孙凛的关心,却又突然箭一般窜上了马背。那胡马故伎重演,又是抬前腿,拧腰身,后尾又摆又剪。但侯君集双手死死地抓住了马鬃,整个身子像胶一般黏贴在马背上,任其使尽千般花样,就是甩不下来。胡马也恼怒了,自它出生以来,大概是第一次碰上这样凶恶的奴手。它将马头一俯,长尾一摆,突然发疯似地向西面那片山林中冲去。
侯君集的亲兵一看不好,也急忙翻身上马,尾随着紧追了过去。待他提心吊胆地赶上侯君集,却见那胡马已在一株老柏树下停了下来,正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马尾在后面轻轻地摇晃着,完全是一副该乖乖驯服的样子。
见是自己的亲兵过来了,侯君集冷冷一笑,对他说道:“看见了吧,这小子今日以此马在众属下面前丢我的脸。侯某若不报此仇,也就白比这毛头小子多活那么多年!”
而正俯身下来向长孙凛认错的杨志,此时却是盘算着该如何回去邀功,既可以离间此二人,又可以趁此机会将郁郁不得志的侯君集拉到自己主子的阵营。如此一举两得的做法,恐怕也只有他才能想得出来。
长孙凛骑着马往家里跑,脑海里还想着刚才发生的一些事情。远远看到自己家前单怜卿已经在门口翘首盼望,他刚跳下马,她便快步迎了上去,紧紧地拉住他的手,像个大孩子似的只顾得笑,半响才说了句:“你回来了?”
看着她激动得像桃花似的面颊,长孙凛笑了笑揽住了她的细腰往屋里走去。也许是自己早晨匆匆出门没有跟她打声招呼,这会儿看她是沉不住气,自从怜卿接回来后,她就颇有些患得患失的现象,昨天晚上还抱着女儿断断续续地哭了一夜,因为女儿白天似乎跟这个亲娘不太亲近了。
“魏王府的人正在厅堂等夫君,娘现在正在招待着他。”单怜卿见夫君跟自己还是跟以前一样没有隔阂,她便娇笑倩兮地贴在他的臂弯里,只是有下人走过时脸上的红晕会更浓一些。
“哦,李泰派人到家里来了?”长孙凛恍惚了一下,这可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啊。他转而问道:“晴儿呢?”
“善婷妹妹在后院给她喂饭吃,今天好一些了,大概是看惯了我的脸,也开始对我笑了,不过还是比较粘她的小娘……”怜卿小手抓住夫君身上的衣袖,嘀嘀咕咕地唠叨着早晨发生的事情。自从回来以后,她就有说不完的话语跟他说,较之以往更喜欢黏在他身边。“没事,亲娘还是亲娘,这点谁都改不了,过段时间小家伙恐怕就会缠着你不放手了,你先去看看晴儿,我见完李泰的人就回房里。”长孙凛揉了揉她的小手说道。
“恩。”怜卿乖巧地答应了。现在的她比出事之前更是体贴,仿佛要弥补这段时间的空缺。
“长孙将军……”魏王府地长史萧乾见到长孙凛入门,便赶紧上前行礼。长孙凛作笑吟吟地回了个礼,窦凤见儿子回来了便也交代一番后退出大堂。
“长孙将军,我这次奉魏王的命令有要事相报,可否借一步说话?”萧乾左观右望,见附近时不时有下人来来往往,他属于比较谨慎的人。便小声地问了一句。
听说有要事,长孙凛便赶紧将他引到家中的一间密室。命令下人泡好茶后便屏退左右,说道:“先生有事到府,必有赐教。我这里隔墙无耳。绝对机密,可直言无妨。”
萧乾从怀里掏出一封信笺,然后恭敬地递给长孙凛。说道:“此乃魏王府之人所探得,只可惜毫无证据可作指正。然而魏王则认为此事事关将军夫人,有必要让将军得悉此事,特遣小人来府上告知。”
长孙凛接过信笺一看,神色愈发凝重,原来这是一细作转到魏王手中的一封信,内容是说怡情院的人受上头命令,特意写书一封告知正在长孙府上的单怜卿。意图激其烈性而为母复仇。如此一来即可一举两得:若是单怜卿刺杀成功。那么皇帝一死太子即可登位;若是刺杀不成,即可陷长孙凛甚至长孙无忌于不忠和谋反的罪名中。
长孙凛皱着眉头看完了整封信。心中地怒火顿时沸腾不已。若不是李世民还看在自己父亲和长乐的情面上,恐怕怜卿就成功地成为了别人地卒子,而自己将会怎么样也不得而知。而且利用自己妻子的孝心来完成这些人的政治阴谋,实在是令他更是恼恨不已。
“此信为何魏王不自己呈上给皇上?若是皇上知道下令彻查,查清真相不就是轻而易举地事情?”长孙凛看了萧乾一眼,尽管他怒火中烧,表面却是还维持着正常的表情,很明显魏王“好意”转告实际是想利用他来报复东宫的太子党。
“此事并非那么简单,皇上本身就对兄弟阋墙之事尤为反感,若是得知魏王府派人到东宫做内应,恐怕他会对此心中十分反感。且此事与魏王不着干系,魏王也不便出面。而且刺杀皇上地事发之后,怡情院也曾被人查处过,而后却因为被没查出来什么,只找了几个替死鬼问斩而已……”萧乾赶紧解释道,事实上李泰是想在李世民面前扮个孝顺儿子,这事情无凭无据的,若是不能立马扳倒李承乾,他是不会轻易出头地。
长孙凛渐渐平息下来,他仔细思索了一番,见萧乾还在一旁干坐着,便拱手连道感谢。萧乾见任务已经完成,便告辞而去了。
长孙凛在送萧乾出门后,自己一个人坐在大堂的椅子上,端起身边的茶碗,用碗盖轻轻地扫了扫浮在面上的茶叶,却是眼神发呆地望着前方,并没有喝茶,思绪已经飘到十万八千里。
按照李承乾和李泰这样的争斗是和他脑袋里的历史记忆是相同的,若是这样继续下去,最终地结果恐怕是“鹬蚌相争渔翁得利”。长孙凛本来也没打算要卷入这场水深火热地太子之争,不过随着他与太子党之间越来越激烈的矛盾,想要回避这场争斗是不可能地,所以他才与李泰虚以委蛇。可以利用李泰积累数年的针对李承乾的力量,来对付太子党这一伙人。
由于事发之后,他与怜卿就再也不曾见面,因此怡情院传信他更是不知详情,不管怜卿是不是因为这封信才怒然前往皇宫,但给怜卿送信的人却是绝对的居心不良,目的是要置长孙家于不义之中。
“你怎么端着茶杯不喝而是自个在那儿发愣?”长孙凝袅娜多姿的身影走了过来,她刚从外边回来,一身简单的丝绸秀花黑衣衬托出一个亭亭玉立的美人儿,只是额上、两鬓、鼻尖都是香汗滴淋。
“姐,你怎么大热天穿一件黑色衣裳,不觉得热吗?”长孙凛见外面阳光炙热,再见长孙凝这般汗美人的模样,便笑着问道。
“这天热难道就不穿衣裳了?你这说的是啥话?”长孙凝粉脸上尽管还是没有多大的表情,对长孙凛的语气已经柔和了许多。她取出手绢轻轻在额上擦拭,双唇一张一翕,冰美人似乎一下子被阳光所融化。
长孙凛望着她一阵恍惚,然后便解释道:“这黑色衣衫容易吸收热气,你穿着它在太阳底下走着,就如同穿着一个暖炉一般。”
“你这小鬼头自从昏迷醒来后说话倒是一套一套的,就像变了个人一样。”长孙凝听见弟弟这么一说,也觉得今日比昨日更热,倒也是相信他所说的。现在看着这个三弟也算是生性做人了,甚至比他们兄妹几人还更快做父亲,想必母亲泉下有知,也能瞑目。这些日子,她内心曾经因为对这个弟弟的失望而掩藏深处的一丝柔软也渐渐释放,又如同看那个当年被母亲抱在怀里的那个粉妆玉琢、灵活可爱的小男孩。
长孙凛黑色的眼眸骨碌一转,想到第一次见到这个长相酷似以前的妻子的大姐,便自嘲地笑了笑,说道:“不就是怕大姐要把小弟的命根给断了,我还能不老实吗?”
长孙凝听三弟这么一说,便回忆起那时自己恨铁不成钢的心理,那时她也算是口无遮拦,现在平静下来回想当时,她一个黄花大闺女的自是有些不好意思,脸上红晕浮现,啐了他一声,故作怒意道:“胡说八道,好的不记你这家伙还专门记仇……”
她训完小弟便转移话题说道:“自从你到西域没多久,无双也告辞离开咱家,可是谁也不知道她这是到了何处,也不见她回到慕容山庄,如今是数月未得她的消息,我这都很是着急,这些日子都着人打听……”
长孙凛闻言便想起那个做事风风火火,行动干干脆脆的美丽少女,又或者是躺在床上时那张虚弱苍白的俏脸,恍惚中还有他醉酒不醒时那阵阵的馨香。这个女子与自己的缘分颇为渊源,若不是她那一脚,说不定他还不能穿越成为长孙凛。
他见长孙凝一脸忧愁的模样,便安慰道:“这事急也急不来,想来无双的性格也是较为刚烈,其具一身武艺,恐怕也不会出什么事情。我在军中命人仔细留意,说不定到时候就能找到,又或者她事情处理完毕,自然就会现身。”
长孙凝听到他的安慰话,也只得叹一口气说道:“希望无双妹妹一切平安无事,否则别说你二哥,大家恐怕都承受不住坏消息……” k小说网手机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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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浓密的柳枝那边,传来了阵阵轻雷。硕大而稀疏的雨点,珠玉般地敲打在池中的荷叶上,仿佛要把那翠如玉盘的荷叶敲碎。一会儿,雨住天晴,小楼的西角出现了一抹若隐若现的彩虹。
两个身着绣花半臂服饰的少女,宛若彩画栋梁的灵巧飞燕,依靠在小楼的栏杆上,遥望雨后美丽的晴空,如烟的柳树在晴空中摇曳枝条,台阶下翠绿的芳草和鲜艳的蔷薇交相辉映。
“雪雁姐姐,你家里真的好漂亮,比并州城门边的池塘的池塘更好看……”武二娘清脆的嗓音回荡在空气中,给这一美景增添了灵动的生气。
“绿树阴浓夏日长,楼台倒影入池塘。水晶帘动微风起,满架蔷薇一院香……”站在武二娘身旁的是江夏王李道宗的女儿李雪雁,她秀气的眉毛下一双眼睛宛若清波水潭,红润的嘴唇笑起来也是非常迷人。
“雪雁姐姐,这是你做的诗吗?写得很好……”二娘扑闪着她那双妩媚的眼睛,望着雪雁,脸上也是媚媚地笑容。在柴家的疏通下,大姐的境遇好了很多,她这些日子也过得比较快活。
“是一个少年将军做的诗……”
李雪雁摇了摇头,左顾右盼了一下周围,见附近没有下人,便将身子靠向二娘,小声说道:“我跟你说,我刚听到一个很感人的故事,就发生在咱们京师——很感人……”
她虽然表情很严肃,但她的黑眼珠一边讲一边转着,宛若在叙述一件亲身经历的事情那般:“在青楼里有一头牌,她长得有沉鱼落雁之美。可比拟古代的褒拟西施,是那种倾城倾国地美丽……”李雪雁瞄了二娘一眼,嘘了口气说道:“也许等你长大了也许会有那种美丽……”
二娘愣怔一会儿,然后甜甜一笑,柔柔亮亮的眼神散发着异常神采,娇翘润丰的红唇带着与年纪不同的性感。她喜欢听到别人称赞,尤其是与自己同样漂亮的女子称赞,这样也许他会更喜欢。
“这样美丽的女子若是留在青楼一定会有许多风流公子追捧。可是这个少女却爱上了一个少年将军,并且嫁给了他。还给他生了个孩子。按理来说她应该过得很幸福,只是横祸却降临到了她头上。她的娘亲因为刺杀皇上而被迫自刎而死。那女子为报母仇,竟然抛下女儿夫君。潜入皇宫中刺杀皇帝。然而事情不成她也失手被捕。那个少年将军为了救他的夫人,竟然率军远征西域,仅仅以五千士兵。竟然使西突厥瓦崩土解……”
李雪雁一脸地憧憬,仿佛是在叙述她自己的爱情一般。少女情怀总是诗。每每听到一些感人地爱情故事,总是难免会有一些向往。
然而二娘的脸色却突然变化,她紧紧张张地抓住雪雁的手,急急地问道:“雪雁姐姐,后来……后来那少年将军怎么样了?”
李雪雁笑眯眯地说道:“二娘比我还要急,那少年将军前两天回到京城了,据说他地名字已经传到了西域的每个地方。一个男子为了他心爱的女子击败异族……”
可惜还没等她把话说话。二娘已经急急地拉着她地手要离开……
大病初逾后,武顺在柴家和杨妃的疏通下。终于回到了属于自己地厢房。而今儿早上,掖庭令传谕武顺侍候皇上。数名宫女服侍她用兰汤沐浴后,重新梳理了头上的发髻,面庞巧施胭脂水粉,点唇画眉,在插上金簪步摇,较之之前病恹恹的模样,她的容貌焕然一新,只是她的心态较之从前却有很大变化。
对于自己在宫中卑微如尘土,被皇帝招之则来挥之则去的一种对她自尊的侮辱,再加上腹中胎儿不幸流产地打击,让她心中有种难言地悲恨。如此一来,她的心态已经与以往有着天壤之别。在被冷禁在那小屋子里,她已经思索了许多,要想保住自己,唯有权与钱才能足以让她过得顺顺当当。不见棺材不落泪,尽管二娘曾一而再再而三地教过她,但是也只有吃过苦头之后她才醒悟过来。
武顺享受的是五品才人的薪俸,同时还储存着皇上赏赐的珠宝首饰等珍贵物品。不管三七二十一,她决计不惜血本,全都抛出去,用来收买那些有头脸的太监,换取他们的照顾,换取他们的情报。
太监偷偷跟她通报了三条消息:“一是现在小杨妃在后宫最受宠,皇上想立她为皇后,由于她曾是齐王元吉的王妃,长孙无忌、房玄龄和魏征等大臣激烈反对,事情还没公开就被遏止了。二是阴妃在齐州的儿子李佑顽骄奢放纵,声色犬马,不受皇上喜欢。三是太子承乾和魏王泰只见的勾心斗角日益明显。许多朝臣都跟着卷了进去,分裂成了两大阵营。太子不争气,魏王的凌厉气势也引起了众人的反感。要是拖延下去,大有可能酿成一场流血冲突。
当武顺在数名宫女的陪同下,来到了皇上所在的甘露殿。只见光禄寺的主管太监端着一碗消暑的奶醪粥端了过来,这太监也是她收买的其中之一。那主管太监便非常醒目地将手中的托盘转交到武才人手中,施了礼说道:“今上正在书斋内会见驸马已有许久,武才人此时端这奶醪粥进去恰好合适。”
武才人也赶紧道了声谢,虽然她对于这种见钱眼开、谄上欺下的奴才甚是疾恨,然而表面上竟能做到不动声色,笑容盈盈。谢过之后待皇上同传,她小心翼翼地捧着那碗粥走入了甘露殿。
“要将高昌和西突厥之地都规划为所谓的特区?”李世民坐在御座上,兴致勃勃地听取着长孙凛的想法。他之前就听闻了长孙凛在浮图城的建设计划,感觉十分新鲜,在退朝后便留了他下来问话,结果丈婿二人竟然一直聊到现在。
“没错,把这些部落异族的军队都统一编制到唐军,不给地方府衙军权。在当地发展畜牧业和矿业,这毕竟是他们的优势。并且鼓励汉人与异族通商通婚,在西域之地宣传儒佛道教,如此以来,必然能够使他们融入到汉族当中,长期困扰汉人国土边境的问题自然而然就能解决。要知道枕头风可比草原上凛冽的寒风更容易消磨这些突厥人的凶猛天性。”
长孙凛身着一身官服,随意地坐在被赐座的椅子上。他这种想法是取自法兰克国王对待维京人的做法以及邓小平收复香港的灵感,想当年维京人是多么彪悍凶猛,而香港人是如何的人心慌慌,最后还不是就稳稳当当地走入了和谐时代。
李世民听了之后,捋了捋胡子,这种想法让他甚是感到新鲜。毕竟早年高昌不也上奏自己为天可汗,最后不也是出尔反尔。对于如何处理西域问题,一直以来都是中原人最头疼的事情。
“今日早朝上魏卿家说过他的奏议,魏卿家认为需要保存其社稷,立他的王子即位。如此一来,朕的声威恩德可播域外,四方蛮族都会心悦诚服。如是贪图其土地,建置州县,还得常驻千余兵马镇守。如此频频调防,来来往往,将士死亡将占十分之三四。加上置备衣物,远离亲人,十年以后,陇右一带将耗费殆尽。而我国却不能从高昌得到一把米或一尺布,正所谓分散有用的资财供养无用的地方,没有必要可行。”
“皇上,自古以来这瀚海之地所埋葬尸骨无数,然而却是来往商人不断。乃利之驱使也。若允之以高官厚禄,必然有军士愿举家前往。至于资财方面,羊毛出在羊身上,高昌和突厥已是我大唐国土,我大唐助此地区发展经济,自然要从该地收取赋税,以养我守疆官兵。”
长孙凛顿了顿,继续说道:“这西域自古被称之为蛮荒之地,不宜发展农业,然而并不是说一个地区非要发展农业才可得到经济利益。这赋税可从各方面收取,尤其是经商这一块,若是做得好,相信比起农业来说更是有过之而不及。就拿浮图城来说,其来往客商众多,若是按照我所说的规划去发展,相信不出时日,必然能成为西域的一大名城。” k小说网手机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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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世民闪动龙目向左右顾盼了一会儿,有捻着卷翘的唇髭尖忖度了片刻,沉吟了一会儿说道:“平定高昌和西突厥本来就是统一西域的重要举措。只有统一,才能有效地确保中西交通孔道的畅通和安全,以利于进一步经营西域。再者,也是为了防止西突厥的卷土重来……”
“圣上……”
皇帝的话音未落,长孙凛听到一声娇糯柔和的声音,然后是眼前一片明亮,只见一个年轻俏丽的美人儿端着一碗粥徐徐走了进来。只见她头上云鬓雾鬟,光可鉴人。身段高挑,酥胸挺耸,丰臀微翘,轻步捷移,袅袅娜娜,她的笑容柔媚含情,勾人心魂。
武顺巧步轻移,风情万种地迈向李世民,然而眼睛的余光却是见到一个身材颀长的少年人。只见他立体的五官刀刻般俊美,身材伟岸,肤色古铜。而他那眼神突然一闪而过的惊艳,让她不由产生一种满足感。
空气中似乎有一霎那的凝结,然而还没等到李世民察觉,武顺已是收回心绪,端着一碗粥,款款来到龙案边。她长得美艳动人,那真是盈盈粉面媚含春,疑是凌波出洛神,罗绮生香笼白雪,钿钗曳玉掠鸟云。
武顺弯腰施了一礼,启朱唇,发莺声,说道:“妾身参见万岁。”
李世民只觉一道艳光闪烁眼眸,他贪婪地看着美人,好半天才恍惚过来,他朗声笑道:“免礼,武才人是越来越光艳照人了……”能让李世民这样说的那是因为他觉得再次临幸武顺,却发现这个妩媚的女子竟然越来越会取悦自己,比起以前那些有些僵硬的床上表现,这种女人才是更让他欢喜不已。
长孙凛此时倒觉得有些尴尬,听到武才人三字他也明白对方就是二娘的姐姐,他也不由为武二娘没有入宫而感到庆幸。大娘虽然身材比尚在发育的二娘成熟凹凸许多。然而二娘的妩媚出自她天然的外表,而武才人的媚则是体现在她地一举一动,相较之下,二娘的容貌还是更出众一些。不过总的说来,武家三千金的确都是难得一见的美人胚子。
李世民被武才人的出现挠得心痒痒的,便对长孙凛说道:“今日议事便到此,三郎可拟一份关于西域发展地奏折。待朕仔细思量后再作决定。”
长孙凛闻言便赶紧施礼告退,武顺装作不在意地用余光看了那少年人的背影,“三郎”二字让她更是确定了这少年人便是长孙凛,难怪自家二妹三妹总是念念不忘这个人……
二娘面对朱门豪宅的长孙府。徘徊良久。日头下山后,偏偏老天不帮忙,竟又下起毛毛细雨,逼得她不得不退到小径旁的树荫下躲避风雨。
她不明白为什么以往落落大方地自己为何现在如此踟蹰,为什么她不能大大方方地去敲长孙家的朱红大门。也许是害怕见到那个徜徉在幸福的女子,也许是害怕他见到自己时候的反应。
二娘从树荫下踏了出来,垂头循着来时路而去,走不过十来步,两道光
影打在树墙上。猛然一阵闪电从天边划过,她那双漂亮的眼睛迷离地望着眼前的世界,一种难掩的失落感让她泫然欲泪,这时远处传来一阵杂沓的马蹄声。
“二娘?”长孙凛骑着马正冒雨往家里奔去。却见一窈窕婀娜的身影从家地方向走来,他骑着马在她前面紧急煞住了。
见到那张思念已久的脸庞。二娘心跳加速好几秒,然而一种莫名的自尊让她含糊地点个头,“我……我只是碰巧路过而已……”说完绕过马头,假装急欲甩开他。
长孙凛赶紧跳下马来,伸手将她拉住,说道:“雨势愈来愈大了,我不能让你这么淋雨。到我家里来。你这衣裳都湿透了,若是染上伤寒可是个大问题。”他说完便不由分说地一把拉住她一边拉住马缰往家里走。
二娘摸着湿透的衣服。也意识到自己湿头散发、仪容不整,她不由心慌意乱,这样唐突进入长孙府,那不是给他家人看笑话吗?她便倔强地使劲挣扎,见逃脱不了他地手心,她紧绷着声音要求,“放我回去,我要回去……”
长孙凛抓住她的手臂就是不放,他说道:“等雨停了我自然会送你回去。”
二娘顿时眼睛随之冒泪,她瞪着他,几乎失去自制能力地扑向他,粉拳直落在他胸膛前,对他赌气地说道,“你以前都是拒我于千里之外,现在我要离开,你又不让我走……”
长孙凛在纷乱中捉住她地拳头,将她的身子箝制住,她小小身子被迫贴在他的怀中,发肤间散发出淡淡的少女香气,而她因为委屈而泪流满面的女儿娇态又让人见之心怜心动。
长孙凛深呼吸了一口气,不知何时这个身材娇小性格倔强的小女人已经深深烙在他的心中,是因为她遇风雪而卓然而立地傲骨之梅?抑或是临危不惧地带刺玫瑰?还是她望着自己芳滟澄澈的秋波?总之绝对不是因为她是传说中地武则天!
只见眼前的小女子轻轻的抽泣起来,披肩的黑发一起一伏的波荡不止。长孙凛叫了她一声,她抽泣得更厉害,娇躯不住的起伏着。他只能板过了她娇小玲珑的身躯,只见她似乎要把自己所受的委屈全部哭出来,越哭越伤心,哭得梨花带雨,满脸泪痕,沾湿了他的胸襟,——副惹人心痛的模样儿。
“泪湿阑干花著露,愁到眉峰碧聚……”
长孙凛不怕周旋于女人之间,但生平最怕人掉眼泪,只要女人一掉眼泪,他的心就软下来,尤其是眼前这个少女,恐怕倔强而刚烈的她是很难会哭得那么伤心。
他吸了一口气,想抵制她那馨香和娇软给他所带来的诱惑,然而他失败了,他俯下了被雨水打湿的脸,堵住了她完美而性感的红唇。
漫天飞洒的细雨形成了烟雾缭绕,迷蒙的烟波依稀可见一对小情人正在悱恻缠绵……
半响过后,这对几乎黏成一人的小情侣才因为呼吸困难而分开,二娘微微的睁开眼,仍是梨花带雨,两眼中含着一股深深的情意,灼灼的射向心上人。
长孙凛咬了一下舌尖,轻吐了一口气,他轻柔地为她拭去泪渍,替她理了理散乱的鬓发,笑着望着她说道:“咱们赶紧回家中,你看你都淋湿成这样了,还是那么倔强。”
二娘眉宇间流露着一片欣喜,不自禁的轻轻的握住他的手。脸上绽开一朵多情的微笑,两颊漾起了迷人的梨涡,瞳孔中含着太多太多的深情蜜意,像一股缓缓的洪流,朝着他卷去。
长孙凛笑着要牵着她的小手准备往家走,二娘却是忽地拍了一下手,两排长长的睫毛闪了几闪,乌溜溜的瞳孔微微向上翻,樱桃小嘴微张,露着洁白的牙齿,娇俏的表情像小孩子一样的天真、无邪、纯朴,望着他嘟哝道:“若是你爹娘看我这不整仪容,会不会很失礼啊?”
长孙凛被她无邪有趣的表情引得一笑,停了一下,故意的说道:“这哪是以前的二娘啊?原来的二娘可是个什么都不怕的小老虎,难道你是假冒她的吗?”
二娘眼眸子溜溜一转,便是嘟着嘴儿说道:“你这个坏蛋,竟敢拐着弯儿说我是母老虎,你这个坏蛋坏死了……”
果然不愧是武二娘,能有这样迅速的反应。长孙凛哈哈朗笑,牵着她有些冰凉的小手,往家里走去。英俊少年、美丽少女、再加上一匹健壮的骏马,在迷茫细雨烟波中倒也是十分和谐。
窦凤坐在马车里,正撩起布帘观望雨景,快到家门时却让她看到如此精彩的一幕,眼神瞳孔顿时放大,迷蒙中只见儿子怀中的女孩身材似乎不是她以前见过的女子,她便兴奋地拍着手对身边的长孙无忌说道:“老头子,咱家儿子可真有本事,这长孙家能开枝散叶可全靠他了。”
长孙无忌被夫人这般无头无绪的话语弄得是莫名其妙,他凑过胖胖的身子从车窗定睛望过去,顿时吹胡子瞪眼地说道:“光天化日之下,这小子怎么这么不知羞耻……”
窦凤瞥了他一眼,眼神中的威慑力让他只得立马收声…… k小说网手机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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窦凤眼神灼灼,两眼放光地打量着眼前这个又是自己儿媳妇的小美人儿,见她虽然一头秀发和衣裳都被雨水沾湿,却是宛若一个出水芙蓉的玉立美人般。尤其是夏日单薄的衣物下,那玲珑凹凸的身子骨是愈发诱人,而那初见规模的细腰丰臀,在窦凤看来,那无疑是孙子一张张可爱的小脸。
平日里大大方方的二娘在这位未来婆婆的眼神下,竟如一只受惊的可怜的小鸟一般。往日若是谁敢如此唐突地望着她,恐怕下一秒钟就被她给小惩一遍,可她现在却又不敢做出任何失礼之事,只能用求助的眼神看着长孙凛。
习惯于老妈的热心,长孙凛却是无视二娘的惊慌,他拿着一条干毛巾轻柔地给她擦拭着秀发睫眉上的雨水。这一亲昵的动作反倒没有把二娘安抚下来,她惊慌失措地抬眼看了看眼前这位风姿卓约的妇人。在没有想到什么好的办法摆脱这样的窘境,她也只好低下眼帘任由长孙凛摆布。
“对,要把头发给擦拭干,不然对女儿家的身子很不好。”窦凤笑眯眯地说道。
这时怜卿和善婷一个抱着孩子一个捧着一套衣裳走到了正厅,怜卿笑着说道:“二娘妹妹,我这儿找了一件全新的衣裳,你赶紧换了,这身衣裳湿漉漉地,不换下来会着凉染上伤寒的。”
善婷也是一脸善意地站在一旁微笑,她怀里抱着的晴儿则是不甘寂寞地晃荡着小手,一双黑溜溜的眼珠子好奇地打量着眼前的陌生人。嘴里发出的咿呀童声,似乎想要与对方交流。
二娘之前已经被介绍与她们认识,自然知道她们的身份。鉴于自己是个外来者,然而又与她们的夫君有着一层关系,尚未熟络的她自然是有些生涩。不过这个可爱的小女孩她倒是第一次见,她望着小娃娃,露出了一丝笑容。
窦凤见状便打趣着说道:“这可是咱家地宝贝小晴儿——晴儿。你可以记住了,这是你爹爹又给你拐回来的一个小娘,以后你又多一个娘疼了……”
二娘顿时满脸通红,她只不过是一个还没到及笄之年的小女孩,被这样一说自然是不可能做出落落大方的的反应,她只能伸出小手轻轻扯动了他的衣服,示意让他帮自己解围。
长孙凛便笑着说道:“娘。二娘还没有过咱家门呢,你也不怕把她吓坏了。”然后他让怜卿和善婷带着二娘到自己的厢房去换衣裳,而他则是接过女儿抱在膝盖上与母亲拉家常。
“凛儿,你得跟娘说说。究竟娘要给你准备几份求亲地礼聘才足够?”窦凤等到三个儿媳妇都离开了大堂,便笑眯眯地问道。
长孙凛双手扶着女儿的小身子晃动着逗弄她,听到母亲这么问,他便嬉笑着反问道:“娘想要几个媳妇呢?”
母子二人的感情已是愈发融合,窦凤也是得意地说道:“就我的儿子,想要几个媳妇还不是容易。”她掰着手指头给长孙凛算计着:“先不说你罗子大嫂,我们家三房:丽质、怜卿、善婷、二娘这四个儿媳都在京城,隐娘过些日子我就差遣人去把她接到府上,而你表妹窦旖可就有些麻烦。你堂舅那人还真不好说……”
长孙凛则是无赖着说道:“小旖那儿我会到益州去求亲地,实在不行就生米煮成熟饭,看堂舅还能怎么说。”
窦凤愣怔了一下,便故作生气地假装虚打了儿子一下。说道:“你可别乱来啊,你堂舅可是出了名的老古板……”不过她想了想又扑哧一笑道:“不过这倒是个好主意……”
长久失修的大安宫早已残破不堪。风和日丽的日子,它却显得比冬天还要冷寂。院内空荡荡的,阴森得令人恐惧。此时高祖李渊的爱妃张婕妤独自一人在树影下晃来晃去,如同幽灵似的,表现出一种空虚和神不守舍的样子。虽然大家都是冷宫沦落人,她和尹德妃不像以前那么亲热了,李元昌回来也没有去看她一下。更增加了几分悲凉和寂寞的感觉。
大安宫内尹德妃正与儿子李元昌交谈。尹德妃对于元昌把筹码压在太子承乾身上并不放心。甚至于提心吊胆。李元昌刚从内屋走出来,坐在母妃身旁。竭力宽解道:
“承乾虽然是稻草人一个,但他毕竟是太子,任何人奈何他不得。当然,人都不可能十全十美,都有优势和劣势。正由于他没有心计,也就不得不以来我,听从我地摆布,设法保住他的太子地位。”
“青雀心怀鬼胎,今上又明显倾向于他,承乾的太子保得住么?”尹德妃的脸上露出狐疑地神色。
“依我看,对承乾威胁最大的,不是青雀,而是雉奴。”李元昌冷冷一笑道。
“为什么?”尹德妃疑惑地问道。小说整理发布于wàp.①⑥.cn
“常言道,爹亲叔大,娘亲舅大。长孙无忌只喜爱雉奴,到时候只怕皇上也会犟他不赢。”
“你怎么不耐心地等待一下,看准了在下注不是更好吗?”尹德妃无不担心地说道。
“母妃有所不知,儿臣就是看不惯今上那样子,他从来没有把我们母子放在眼里。有他在,我们休想过上好日子。”李元昌阴冷地说道,眼神内充满了暴戾之气。事实上当年张尹两个妃子在李渊耳根边上可没少嚼舌头说李世民地坏话,李世民若是对她们好那才是怪事呢。
“你是要通过承乾把他搞垮,或者说气死他,是吗?”
“那还有更深层次的含义,嘿嘿,搅浑水摸鱼,乱中夺权。首先促使承乾把他父皇的位子夺过来,然后我再取代承乾。我也是高祖的儿子,二哥能即位,我也照样可以做皇帝。哼,上次单家女竟然没把他给杀死,真算他命大。”
“儿啊,你就听娘一句话,最好到梁州上任去,呆在京城没有好处。”尹德妃两眼直勾勾地凝视着儿子那阴冷的刀削脸,提心吊胆地说道。
“母妃,你害怕了?”李元昌额头上皱起了几条不规则的抬头纹。
“今上精明强干,当年玄武门事变,连大郎和三胡都惨死在他的手上,你们恐怕不是他地对手。”
“他们是明争,我却是暗斗。俗话说,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只要他中我一箭,可就完了。把他逼下位,我再取承乾而代之!”
“人算不如天算,你想得倒美,可就怕弄巧成拙,搬起石头砸了自己地脚。”
“别瞎操心,等着瞧吧,到时候娘再看儿臣的手段。“你要干嘛?”尹德妃满头雾水,弄不清李元昌地葫芦里到底装的什么药。
李元昌诡诈地眨了眨眼,说道:“利用称心这个牺牲品,激怒承乾,怂恿他谋反!”
他蓦地中断了话语,侧耳谛听了一会儿动静。眼珠子转了又转,跳将起来,冲到门外,把在外偷听的张婕妤脱了进来,恶狠狠地喝道:“你偷偷摸摸来听壁脚,以为我发觉不了?”
“我只是从檐口下过身,”张婕妤全身直如筛糠一般抖动着,“你们说得话,我一句也没有听清楚。”
“不可能,先头我看见你把耳朵贴到了窗棂上。”
“即使听见了,又有何妨?我和德妃姐姐风雨同舟,休戚与共,巴不得那你们母子好,我也可以跟着扬眉吐气,风光风光。”张婕妤讨好地说道。
“说得好听,”李元昌瞪了张婕妤一眼,“知人知面不知心,谁知道你心里到底在想什么?”
“我的心,德妃姐姐应该明了,只想促成你的大事,绝无歹意。”张婕妤求助似地望着尹德妃,希望她能帮忙求情。
“元昌,你就放了她吧,好歹也是自己人。”尹德妃自然不想出什么事情,赶紧对儿子说道。
李元昌盯着张婕妤看了一回,眼睛转了转,说道:“好,你可以走啦。”
张婕妤转身朝门口走了几步,李元昌抽出佩剑,一个纵步跨上前,从背后刺穿了她的胸膛,堂内顿时血溅五步,恐怖异常。张婕妤倒在血泊中,动弹了几下,一命呜呼。
“啊!你何必杀死她,她又不碍事。”尹德妃已是吓得口舌打转。
“不能留下活口,以免密谋外泄。”李元昌把剑锋在鞋底上抹了两下,插进了鞘里。
“人命关天,该不会找来麻烦吧?”
“埋了就行了,反正大安宫向来无人过问。”
李元昌命令亲随掩埋了张婕妤后,他自己则是若无其事地走出了大安宫。k小说网手机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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欺侮要慢,复仇要快!——
达吉斯坦短剑铭文
在得知了怜卿的孝心被他人利用后,长孙凛现在要考虑的问题不是等着李承乾被查出来造反谋逆而倒台。他要考虑的是如何能够针对太子党,逼他们野心曝露快速倒台。否则很难令人预感到接下来会发生不可预测的情况,毕竟这次单怜卿能够全身而退,长孙家能够免于皇帝的责难,是一种非常万幸之事。
尽管长孙无忌是李世民最信任的朝中第一权臣,尽管长孙父子都拥有皇帝赐予的金书,但是这种谋反大逆之事,无论天大的理由,最终的结果也取决于皇帝的一念之间。长孙凛一想到这里他就不由有些后怕,若是李世民一怒之下,不计长孙家以往的一切功劳都将被涂抹,最终得到的也是株连九族的下场。当然,他是绝对不会想到这其中还有一个导致李世民前罪不纠的原因。
然而他要对付的是以太子为首的太子党,先别说太子这个一人之上万人之下未来储君,在长孙凛掌握的资料里,每一个太子党成员的背景都无不是权贵家族。李元昌是唐高祖李渊庶七子,皇子龙孙;杜荷是唐初名臣杜如晦之子,城阳公主的驸马爷;赵节是长广公主的儿子,皇帝的外甥;等等。
当然,这些人的名头摆出来似乎是牛得不行。但是太子若是一倒台,他们也都只能纷纷失事遭剐。也就是说擒贼先擒王,还是得利用李世民地手来对付他儿子。这太子可不像是一般人。终日都只是呆在东宫吃喝玩乐,和称心厮磨鬼混,自然也不会随意就那么被陷害,该怎么办呢?长孙凛倒是一直都想着这个问题。
这日,长孙凛刚用过晚饭,酒足饭饱之余带着娇妻乖女在后院内作饭后散步,一副和乐融融的景象。这封建贵族家庭的生活地确是舒服。光他和他老爹的封邑的收入就是不菲。更何况长孙家通过下人在各地购置产业和经营,长孙凛在这个世界上是不像前世那样在这个年纪为了财富而拼搏。
只是这日子过得太舒畅也不好,尤其是在古代这种娱乐相当缺乏的年代。长孙凛终日不是吃就是睡,要么就是和大小媳妇做做运动。至于其它的比如看百戏、下双陆、斗蟋蟀等等,在他这个现代人眼里,刚开始可能还算新奇,但是玩不了一两回他就觉得索然无趣。
池塘里绿波荡漾,和煦的秋风暖暖融融。长孙凛斜俯在栏杆之下香阶的旁边。遥望着红日西斜天色傍晚,一旁时不时传来妻子和女儿地笑声。
“晴儿。乖宝贝,给娘亲笑一个……”怜卿抱着女儿在坐在一旁不断地逗着她,而善婷则是忙不迭地给小家伙擦拭嘴边时不时流出来地口水。
长孙凛看了女儿一眼,小家伙眼尖,见到爹爹在望着自己,她更是眉开眼笑地赠给她爹一个灿烂的笑容,微微初露白牙的小红唇显得十分可爱。看着女儿已是有力地蹬着两条腿。想到小家伙也该学走路了。他的目光不禁转移到已经很久没去碰的木工房。
猛然间,除了想到给自己的女儿做一个木头学步车以外。长孙凛忽然想到后世一个非常流行的项目。他跟妻子说了一声后,便兴致勃勃地走到了木工房,脱下外衣,捋起两边的袖子,开始了他地爱好之一-DIY。
长孙炎提着一个鸟笼百无聊赖地走在长孙家的后花园里,他虽然只是长孙家地管家,但是也算是长孙无忌的一个远房亲戚,因此地位自然与一般的下人不一样。加上他二十多年来为长孙家尽心尽职,勤勤恳恳,早已被长孙无忌和窦凤视为一家人。
来到后花园,他见着两位少奶奶和孙小姐,便赶紧上前去行了个礼。正欲离开,却听到附近的木工房似乎传来了刨木板的声音,他便好奇地问道:“是三少爷又在木工房里做活了吗?”
怜卿点头笑着说道:“他说要给晴儿做个学步车……”
长孙炎想着那青楼他是去不了,自己现在也没什么事情,还不如去看看三少爷在做什么,看有什么可以帮忙的,便快步往木工房里走去。
长孙炎才迈入木工房内,先是不绝于耳的刨木声,然后一股木料地馨香扑鼻而来,他便踩着零碎地木刨花走到了长孙凛身边,见其满头大汗地正在努力的用刨子磨平一张厚厚地木板,心中不由觉得这个少爷奇怪,怎么爱玩这种费力的活儿。
“三少爷……”可能是木刨的声音太大,而长孙凛又认真地在做这个活,所以没有意识到有外人进入,长孙炎便提着嗓门叫了一声。
长孙凛正在竭尽浑身力气来对付眼前这块厚木板,他衣服内的汗水已经浸湿了背脊,而额头上大滴的汗珠也滴到了木板上。听见有人叫自己,他便抬起头来,见来人是长孙炎,便笑着问道:“炎叔,你今日怎么这么有空,往常这个时候不是早就到平康里了吗?”
长孙炎平日里没有什么爱好,就是爱到平康里的青楼找几个姐们销魂一夜,不过他已有大半年没去那儿了。长孙炎闻言便是唉声叹气,一副欲求不满地说道:“少爷,你是有所不知,自从三少奶奶出了事后,这怡情院等青楼都被宫里的侍卫给翻了个遍,要查处反贼的干系余党。即便后来已经撤出封锁,但咱们长孙家与这事有着莫大的联系,我身为长孙府的管家,也不便在那儿抛头露面。”
长孙凛可没想到会有这么大的牵连,想到长孙炎以往都是无妓不欢,便开玩笑地说道:“那炎叔这些日子不就憋坏了?”
长孙炎被晚辈这样揶揄,不禁老脸微红,他呐呐地说道:“这京城若是能新开一家青楼就可好,想必我去那新的就没甚关系……”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长孙凛正打算拿起刨子继续干活,听到长孙炎这番话,脑袋里突然灵光一闪。他既然想到在浮图兴建一个唐代的拉斯维加斯,为何就不能在京城投资一些诸如台球城、水疗会这样的娱乐场所。一来可以敛聚巨大的财富;二来可以丰富自己的娱乐生活;三嘛,如此新鲜而有趣的新事物,怎能不吸引花天酒地的东宫太子移架亲临?只要是在声色场所,地位在强势的人都有可能栽倒在里面,后世应该有许多贪官都深有体会……
想到这里,长孙凛体内一直埋藏的商人因子就已是活跃起来,跃跃欲试。想到就去做,这是他向来的风格。刚好长孙炎就负责长孙家的一切外事,长孙凛立马跟他说了自己的计划。
“少……少爷……你说要经商,而且还是类似于青楼这种生意?”长孙炎听了之后大惊失色,毕竟在唐代还是重农抑商,商人的地位是相当低下的,历代皇帝都颁布了各种歧视商人的政策,不许他们拥富得势,危害到皇家的政权。
事实上这也是有一定的道理的,毕竟大部分欧洲的君主制就是瓦解在资本主义商人的手中,从而走向了他们的资本主义国家民主制度。然而商业其实是最能增长国家赋税,只不过这时候生产力比较低下,加上儒教思想和政权的打压,商业很难得到长足的发展。
长孙凛可不管会不会影响自己的利益或者名声,不过一个豪门贵族子弟经营青楼的确不太好,考虑到父亲有些古板的思想,他便小声地跟长孙炎说道:“这事情也不一定要以长孙家出面来经营,你在外面找一个信得过的人来主持打理,这一切成本都由我来出,只要按照我的想法去做就行了。”
事实上这些事情都是很容易办到的,毕竟这个时代还没有太多的商业证件要办,只是长孙炎实在是想不通,大凡权贵家庭都不会想到要去涉及经商这些东西。不过既然是自己主子交代下来的,他也只能点点头接受这个任务。
“对了,你明天找两个手艺精湛的工匠到家里来一趟,刚好我让要找人帮我做些东西。”长孙凛一边盘算着这一个庞大的计划,一边思索着该怎么样才能对付太子党。 k小说网手机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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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突厥大捷的消息传来之后,李世民就派出了官员和士兵去接替已经在西域呆了半年的长孙营的将士们。由于一来一回路上时间有所消耗,因此待薛仁贵率领胜利之师凯旋归来后,长孙凛已是回到长安一月有余了。
尽管李世民之前已是对长孙凛嘉赏了一通,但对于这场史上绝无的大胜,作为一国之君的他还是要对下面的有功将领大赏一番。因此当即颁布圣旨,宣长孙凛率其部下薛仁贵、王大牛、马富马贵兄弟等将领,到太极殿接受圣上觐见接受嘉赏。
今日觐见凯旋之师的仪式自然比平日的“御门决事”的礼仪要隆重。五更前,黎明的曙光刚刚揭去夜幕的轻纱,承天楼上传来了第一通鼓声。六只大象由御林军押着身穿彩衣的象奴牵到了顺天门前,分成三对站立在门楼两侧,同左右金吾卫一起肃立不动。
五更过后,二通鼓响。朝臣们陆续进入顺天门,都到两侧的朝堂内候着,文官居东,武官居西,成为定制。虽然长孙凛之前还被封了个谏议大夫,但他主要的功勋都是以武官的名义而打下的,所以他和薛仁贵等人也都是站在武官这一边。
三通鼓罢,嘉德门的左右偏门即掖门拉开,一簇卫军走进门内,夹着御道分两行排列整齐。担任仪仗的太监们从宫中出来,在丹墀下边排班站定。班尾是三对仗马。金镫、金鞍、赤金嚼头、黄丝辔头。
丹陛左右,排列两行护驾待朝地御林军,他们戴红缨头盔。佩弓矢刀剑。身披光甲,铜镜被打磨得非常光亮,在晨曦的光照下,反射出耀眼的光芒。文武百官走出朝堂,从左右掖门跨进太极门,按照文东武西,以及衙门地官阶品级。排成两班。恭立在丹墀上。四名御史分班在北面朝南站立着,负责纠仪。
五更三点,站在丹墀一侧的太监挥起净鞭在空中盘旋几下,用力一抽——啪!——清脆的鞭声响彻云霄。啪——啪——啪——连着挥响三次。内官传呼:“陛下驾到!”
大群太监簇拥着御辇出来,导驾官从太极门导驾而出,步步后退,将御辇导向太极殿内的御座跟前。文武百官躬身低头,不敢仰视。李世民身着一身紫纱袍。平稳地走出御辇,升上御座。御座背后的宫女执着伞扇。两旁站立着数名太监。
两尊一人高的古铜仙鹤香炉袅袅地冒着轻烟,异香飘满殿堂。鸿胪寺官洪亮地唱道:“入班行礼!”群臣面向御座,依照鸿胪寺官的唱赞,有节奏地行了一拜三叩头地朝礼。长孙凛也是装模作样地跟着官员拜了拜,思想没有集中,四处张望,却见王大牛也跟他一样一脸不耐烦。两人心领神会地相视而笑。
另一个鸿胪寺官跪在御座前面。奏报在太极门外谢恩和叩辞的官员的姓名和人数。一名太监将一张红纸名单展开,放在龙案上。李世民边看便问了两句。下意识地朝门外望了望直如石头一般跪伏的人影,收回了目光。鸿胪寺官起身倒退几步,转身朝门外高呼:“谢恩叩辞官员行礼!”太极门外的官员依照立在左侧的鸿胪寺官的唱赞,远远地向皇上行了五拜三叩礼。
三省六部等衙门照例行公事后,朝霞从东方喷射出来,铺得满天火红斑斓。太极殿浸染在一片熹微中,窗棂上摸着鲜黄和嫣红的彩晖,殿堂内飘飘袅袅地香烟幻城了亮蓝色。
李世民闪动龙目,一手捻着卷翘的唇髭,问道:“长孙凛、薛仁贵、王大牛、马富、马贵,何在?”
长孙凛走在前头,薛仁贵等人则是依次跟在他地身后,按照正步走到了御座之下,这几人纷纷跪了下来答应道。
李世民扫视了一边这些年轻将领们,他也是带兵打仗过来的,自然能看出这些走路龙行虎步,眼神目光炯炯的汉子都是不可多得的武将人才。便满意地朗声笑了几声,连连点头地说道:“果然是一夫敌万的强将,我大唐自建国以来名将辈出,如今又有你们这些盛世大将,真可乃我大唐之万幸!”
长孙凛和他的部下赶紧连忙叩谢,口中也是连称什么一切都是皇帝的功劳,微臣只是尽绵薄之力之类地话语。
李世民却是当堂颁诏加授薛仁贵为昭武校尉,王大牛为昭武副尉,而马富兄弟也被成为了怀化司阶,各自地军衔都升了一两品不等。而每人再赐绢五百匹,连同之前已经被赏赐过的长孙凛也是见者有份。
而长孙凛却是上前跪辞说道:“陛下,微臣适回京之际,已得陛下赏赐,本来就心有不安。此次西征突厥,并非是臣一个人或者一小群将士地功劳,这一切都属于整个西征突厥的士兵们。长孙营前往突厥时的士兵有五千余人,而班师回朝的原班人马只剩下了三千余人,也就是说有两千多名士兵已是深深埋骨于异乡之土。所以陛下的赏赐,在别人看来也许只有无限的荣耀,微臣却是看到士兵们一个个的鲜活的生命和赤子之心。微臣恳求陛下将赏赐微臣之物用以重赏活着的士兵与体恤烈士的家属。如此一来,即可让士兵们能安心从军,也可让天下闻名陛下的盛誉。”
“微臣也恳求陛下转赐!”
薛仁贵闻言也是跟着附和道,而王大牛等人见状也都纷纷同意。
长孙凛不禁干瞪眼,要知道他自己出身于富贵家庭,几百匹绢对于他来说都是小菜一碟,然后薛仁贵他们可是实打实从草根一直打拼出来的,怎能也这么高风亮节呢?
李世民却是哈哈大笑,然后转过头来对身边的李公公说道:“传朕旨意,凡此次西征之军士皆可领一份赏,尤其是要厚赏烈士之家属。”然后对着长孙凛这几人说道:“这下诸位爱卿可就放心领赏了吧?朕所赠之物绝不会收回,你们还是接受嘉赏……”
这回可没有人再反对了,大家都行叩谢之礼,万岁之语响彻太极殿内——
觐见礼毕后,李世民接下来就是命令朝臣各舒己见,如何处置突厥和高昌这片广阔的领土和子民们。殿堂上顿时活跃起来。
许多官员都纷纷启奏,中书侍郎颜师古手捧象板,端肃仪容出班奏道:“陛下,自古以来突厥和高昌因为距我大唐万里,就难以臣服,陛下既然使他们降服称臣,就把他们安置在河套以北,让酋长们分别统领各自的部落,则永无后患。”
而太子右庶子,门下省侍郎孔颖达则见解不同:“陛下,北狄自古以来就是中国的祸患,即便是当日称臣伏拜却是时常出尔反尔。幸而今天败亡,臣认为应该拆散他们的部落,分别遣送到各州县,教他们耕种织布,由放牧转化从事农业,使得塞北永远空旷无人。”
出现了各种各样的主张,李世民端坐在御塌上,侧耳倾听,不插言,不表态。他想多听听各方面的意见,然后加以比较、判断,做出正确而实在可行的决策。礼部侍郎李百药的意见与颜师古接近,但请在西域设置都护府,以便统一监督管理。
而夏州都督窦静从班部丛中走了出来,举着牙笏,声音响亮地启奏道:“戎狄留恋故土,习性不容易改变,将他们迁移故土,只会造成伤害,不会有半点裨益。一旦发生变故,势必对我国构成威胁。臣以为不如借着他们残破败亡之际,分割他们的徒弟,拆散他们的部落,使其势力分化削弱,易于钳制,永为藩臣,长保边塞安宁。”
“最好是仿效汉光武帝安顿匈奴于塞下,保存其部落,顺应其风俗,用来开垦人烟稀少的土地,作为我大唐的屏障,才算善策。”中书令温彦博则提出了借鉴汉朝的做法。
李世民微眯着细长的眼睛,时不时地掠一掠那翘成八字形的唇髭,聚精会神地听着,边听边思索,内心开始思考着光武帝的安边之策,又在思考着长孙凛曾经提过的那套方案,他便抬眼远眺了站在后面发呆的长孙凛,然后开口问道:“长孙爱卿,你是离突厥人最近,最有发言权的,对此可有何想法?” k小说网手机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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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孙凛倒也在听这些大臣们的发言,但是听到有些大臣过于儒家的思想让他心里不禁觉得有些好笑。要知道在后世哪里还分什么大唐和突厥,在现代你若是自称是突厥人那就整个一个恐怖分子被公安抓起来。既然士兵们那么辛苦打下来,解决的方法很简单,控制军权,和平演变。
听到皇帝召唤后,他赶紧应声出班,说道:“陛下,臣认为还是留他们在自己本地生活比较好。而且是将唐人和胡人都一视同仁,该收赋税的还是要收,而朝廷该做的军事和治安也得涉及到西域,总之就是将突厥融入大唐当中……”
魏征闻言便亮着他那秃额头下显得凹陷的眼睛,音调铿锵地奏道:“戎狄衰弱时会屈服,强大后便叛乱,这是其常性。现在投降的人口达数十万人,数年后子孙繁衍,成倍增加,必然为心腹之疾。”
长孙凛则反驳道:“君主与万民的关系,就好像天覆地载,毫无遗漏。孔子说有教无类。对于教育对象不应该区分亲疏贵贱。把胡人从愚昧中拉出来,传授他们生产技能,教导礼仪,数年后,都将成为大唐子民。他们畏威怀德,哪里会有后患?”他说完后便把自己所谓关于辽阔西域的想法给一一详尽叙述一遍,
“……只要掌握了军队和制造武器的资源,只要胡人的子民能够安居乐业。微臣认为不需要多少年,夷人必然只知有大唐不知有突厥……”
长孙凛地一番言论得到了李世民的赞赏,众人也都不再言语了。李世民便采用了长孙凛这个架空武装。一国两治的做法,跟以往朝代大不一样。这种做法比起一味地残酷镇压,掳掠男女做奴婢,甚至无情追杀等传统的民族压迫方式,显然开明许多,不但解除了北方戎狄的威胁,而且加快了民族之间的大融合。
李世民下诏将高昌所在地改置西州。改可汗浮图城为庭州。一切按照长孙凛的计划去进行。又在交河城设立安西都护府,留屯兵马镇守。地域东到大海,西至焉耆,南尽林邑(越南归仁县),北抵瀚海沙漠群,均设立州县。唐朝国力蒸蒸日上,进入了一个辉煌时期。
长孙凛之前买下的垃圾地盘,如今已经变成了最繁华的商贸市场,隐隐成为了继长安东、西两市之后。又一大热闹地市集。这一市集因为宣传得利,而且东西两市地商铺已经饱和。所以很快各个商铺就被自各地前来的商人给租买了下来。
只有一套最大的即可以当作酒楼又可以用作客栈的楼没有被人租出去,大概是因为这个定价是根据奇货可居而定的高价,又或者是因为市场过于新,还没有稳定下来,有钱的商人还在观望之中。不过这些有兴趣的观望者将会失望了,因为很快他们就会发现这栋楼已是名楼有主。
在一个秋高气爽、诸事吉利的日子,这幢被老板起名为萃英楼地青楼准备多日后。终于是开张了。大清早。萃英楼的门前已是热闹非凡,这个时候人们没有什么娱乐活动。所以一个开张仪式足以吸引人们里三层外三层地伫足观看。
更何况这萃英楼早在十天之前,就将一幅巨大的画像给挂在了二楼窗棂之外。这幅巨画的特别之处在于它的画法与人们常见的画法不一样,给人一种非常真实的感觉,就如同人们照镜子一般,与现实中的人是一模一样。这画上地地女子是采取一种犹抱琵琶半遮面的姿势,虽然不能看清脸蛋,但是那吹破动弹地肌肤,红嫣丰润的嘴唇,还有纤纤细腻的小手,给人,尤其是男子的感觉带来了无限的震撼和诱惑。如此惊世骇俗的大画不免让人有着无限的期待和向往,据说,这青楼的老板已是被人无数次打听什么时候开张。
而最让人感觉到奇怪的是,今儿一大早,这萃英楼门口竟然搭起了一个类似于擂台的大台子,大家都不免有些奇怪了,你这萃英楼难不成还需要人打擂赢得擂主才能进去享受,可是这擂台也不像是擂台,到处都挂红添绿的。一时之间大伙都纳闷了,所以到门前看热闹的也就更多。
太阳刚刚升到半空中,只见一个身材肥胖,嘴上有两撇八字胡,笑容满面的中年人从萃英楼里走了出来,看来是这店里的东家。紧接着是四位身着同样的绣花半臂长裙的少女笑脸迎迎地跟在后面,她们二人一组分站门口两边。这四位少女都是长得清清秀秀的女子,让围在门口观看的大老爷们都不禁兴奋地叫唤了几声。而更多的人则是奇怪难道这四位姑娘站得和衙门里审案时公堂那些捕快一样,难道她们在也要在门前站着喊“威武”吗?
只见这位胖东家则是环着观看的百姓们拱手示意了一番,然后说道:“诸位乡亲朋友们,我孙万财承蒙关照,有幸萃英楼在长安新市开张大吉,以后还请大伙多多关照!”说完他又向观望人群拱手致意,然后接过伙计递过来的细棍子,一把揭开了门顶上蒙着红布的牌匾,只见上面写着飞龙凤舞三个大字——萃英楼,再伸手将两旁的红布也扯了开来……
“唯大英雄能本色……”
“是真名士自风流。”
在场观看的百姓们有几个是识字的,他们摇头晃脑地由上往下徐徐念了出来。
“好!好诗!……”大伙儿纷纷高声赞道。尽管这个时候还没有对联,但是此时作诗已是流行,自然有人能看得懂,再配上这横匾,跟这青楼的营生联想起来,倒是别有一番隐味。至少萃英楼的档次马上就高出一节来。
然后孙万财就叫来一个伙计点燃早已准备好的爆竹,在听见噼里啪啦的爆竹响过之后,大家都以为没啥可看的了,正准备纷纷离去。这时却听见萃英楼的东家孙万财大声说道:“今儿小店开张,为了讨个吉祥,我特意请来演歌舞伎的班子特地为大家表演,从今日起,每日表演一场,连续七日不间断……”
一听到有歌舞伎看,这一大群的围观者可又是兴奋起来了,他们纷纷又围了过来,把这青楼前面更是挤得水泄不通,毕竟歌舞伎可不是一般老百姓能看到的。这歌舞伎也就是日本歌舞伎的前身,有一定的故事性,在唐朝的宫廷和权贵家里倒是很流行。难怪大家会如此新奇伫足观看,毕竟是物以稀为贵。
在那张大台上,先是一阵紧锣密鼓的敲锣打鼓声,然后是锵——锵——锵——锵,出现的是身着颜色戏装,脸上浓妆艳抹的戏子们。在其中一个花旦首先开口唱之后,在场的观众都给镇住了,并不是说这戏子唱得有多么的婉转动听,反而可能是由于怯生和不熟练她唱的时候有点打肯,然而她的那种不同于以往青楼酒楼里面的小曲小调的强韵让人感到非常的新鲜。
而接下来更是引起大家看得入迷,戏里面一波三折,引人入胜的故事情节更是使得大伙儿为主角感叹、担心、忧愁、欢喜。就这样,本来就挤得水泄不通的萃英楼门前,更是变得人山人海,人头攒动。直至这场大戏演完之后,大伙儿还久久不肯离去,心里正计划着明日该怎么才能占到最好的位置。
就这么一天的功夫,一传十,十传百,百传千,几乎整个长安城都开始在讨论这萃英楼门前不同寻常的歌舞伎。长孙凛站在萃英楼楼上的窗棂前,望着下面还依依不舍的观众们,便知道自己的广告起了极大的成功。长孙炎也站在他旁边陪伴着,楼下发生的这一切他是一直看在眼里,对少爷那个不安排理出牌的头脑也让他这个老油条不由的佩服。而那个所谓的萃英楼的东家孙万财则是在一旁小心的伺候着,他算是长孙炎的妻子的兄弟,对于这种天上掉下来的馅饼他可是要抓牢。为了能让这个萃英楼能够在京城迅速打出牌子,长孙凛可是费尽了心思。为了造势,他则是命人训练了十来位戏子,上演的东西在后世被成为精彩绝伦的戏曲,让大家有“足够的乐子”,这样也就能一鸣惊人。 k小说网手机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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戏曲在唐代还没有出现,因为正式的戏曲要具备三个条件:一是要化妆演唱;二是一定要用当场人物的口吻来唱,即第一人称来演唱,不能用说书人的口吻;第三是最重要的,一定要有高度的故事性,这样才能吸引大家看下去,看入迷。尽管此时有所谓的“军戏”、“歌舞伎”、“大曲舞”,但是比起能够流行上千年的戏曲而言,这些东西实在是太小儿科了。
这可是个新鲜玩意儿,每天早晨,大家扶老携幼地来到萃英楼看热闹,一时间整个长安城内是万人空巷,心满意足。
他们在看《秦玉卖马》时,一定会为那个势利眼的王小二鄙夷不已,也为了秦玉曲折波荡的经历而心情沉重,若有所思。而《窦娥冤》则是让不少人流下了悲伤的眼泪,流氓张驴儿父子与窦娥的冤仇和血腥给他们敲打突然的冲击,当窦娥在临刑之时指天为誓,刽子手把砍刀伸向她的脖子时,当场一定会有许多人吓得闭上了自己的眼睛。而窦娥死后将血溅白绫、六月降雪、大旱三年,这观众哭的那个伤心泪啊,在场仿佛就像是亲生爹娘的祭礼一样。
也许,有些长安的孩子正是在看了戏之后会开始一直思索:“什么是命运?什么是偶然?为什么有那么强烈的爱?然后爱又变成了更强烈的恨?一场戏曲或许是他们走上思考和成熟的道路。长孙凛的确是没有想到他的一场造势行为,会给一些人带来多大的触动。
不过,萃英楼对面的万客酒楼东家也是合不拢嘴。一开始之时,长安的上层人士还不屑于与布衣百姓一起挤着看所谓地歌舞伎。然而每日听到下人说窦娥怎么怎么惨,秦玉又怎么怎么侠义,这让这些贵族富绅们心里也不免有些好奇,这歌舞伎不是很平常的东西吗?
他们也禁不住好奇心。纷纷来到了萃英楼,只是这人山人海的景象让他们实在也不可能挤得进去,于是万客酒楼的东家从刚开始的嫉妒心理到后来是巴不得这免费看戏的七天继续延续下去,因为京城内大大小小的大官们都微服私访他这家小酒楼,不过他却因为店小而接待不了那么多贵客而遗憾不已。总之,萃英楼、新市在一夜之间就红火了起来。
孙万财这几天可真是笑不拢嘴,尽管这完全不是他自己的营生,但是想到每年自己能赚得两成的收入,那也是十分可观的。虽然从开业至今萃英楼还没迎来第一位客人,但这是为了吊起这些人地胃口。
这一周之内已经有不少看过萃英楼戏曲欲罢不能或者没有占到位置的权贵。迫不及待地派下人来询问这萃英楼何时打开门户迎接客人。想到钱帛将会如洪水冲堤一般,堤垮后就会不断地涌过来,让孙万财对萃英楼的前景非常的乐观。毕竟单是每日戏曲这一项演出,就有无数的客人趋之若鹜。更何况他这个青楼还与以往的有很大地不同,想到这里,孙万财也不得不对长孙少爷的奇妙想法佩服得五体投地。
“哥哥。哥哥……”自从长孙凛来到武家,三娘就一直搂着他不愿放手。小孩子就是发育快,数月不见三娘又比以前长大了许多,尽管她还是迫不及待地抢过长孙凛带来的糖葫芦,不过小家伙最近都是在跟邻坊的李雪雁姐姐在读书识字,倒也懂得了人不能光顾着吃喝的道理。
杨氏则是赶紧张罗下人给未来姑爷端茶送点心,在她看来。这武家她这一房可是一天比一天好上许多。武顺在宫中颇受皇上宠幸,从五品的才人一直升到了正四品的昭容,赏赐物品是源源不断,一件比一件还要珍贵。而前阵子长孙夫人也是屈驾光临,身后还跟着长安城最有名地魏媒婆,既然两个孩子金童,鸾凤和鸣,那么两个母亲自然是一拍即合,订下了儿女的的婚事。
虽说女儿嫁到长孙家三房是做小妾,但就凭长孙凛年纪轻轻就建立如此大的功勋。而且也能看得出他对二娘是真心实意的,那么嫁到长孙家尊大唐长公主为长。那又有什么委屈可言的呢?老大的女婿是大唐的天子,老二的女婿是出生于大唐的第一权贵之家,就凭着这两点,杨氏地脸上也是红光满面,喜笑颜开。等到三娘长大后再给她找个好人家,那么即便是比不上北魏的独孤家那么显贵,他们武家在大唐地地位也是了不得的。
二娘则是兀自坐在长孙凛旁边的一张椅子上。眼眉弯弯地望着这一大一小在淘气胡闹。一会儿见三娘撅着小嘴儿捻着情郎的耳垂。一会儿见长孙凛疼得呲牙咧嘴赶紧将小家伙给抱起来。她此时是一脸的心满意足,吹破动弹的脸上更是春风得意。一双翦水澄澈的眼眸内。柔情似水欲泄融融。
自从两家订了亲事之后,她那忐忑不安、患得患失地心绪便转忧为安。现在唯一要做地就是如何学着做待嫁之女,女工、女德、女仪等这些做女儿的时候无关紧要地东西却是做一个好媳妇的标准。
“……白兔收到神仙草,开心地依偎在灰兔的怀里,幸福洋溢着她美丽的脸。她一口口甜蜜地吃着那棵神仙草,她不知道她每咬一口就象一支箭刺穿他的胸膛,他心却在血流不止
白兔兴奋地住进了灰兔的家,灰兔却变得沉默了”
正当二娘在想着自己的心事,听完“兔子和窝边草的故事”的三娘,则是摇头晃脑地用小手捂住耳朵大叫着说道:“不要……不要……哥哥,三娘不要听神仙草被白兔给吃了,三娘想让神仙草活过来……”
三娘说完眼眸里竟然还溢出了晶莹的泪花,她的双手毫无规律地舞动着,似乎想要长孙凛赶紧把故事的结局改一改,结果她的动作实在太大,竟然把身旁几案上的一个小木盒给弄倒在地上,盒中的一粒粒小药丸则像是习俗婚礼上撒豆子一般洒满了一地。
“三娘,怎么可以这样呢?把娘好不容易求得云中道长所赠的丹药给撒到地上了……”二娘见三妹在情郎身上撒泼,顿时摆出了姐姐的架子,故作挑眉怒眼地训斥着小姑娘。
三娘也知道这丹药来之不易,她委委屈屈地爬下长孙凛的膝盖,眼眸里还是泪迹未干,却是扁着嘴儿,故作可爱地紧着眉头,可怜兮兮地对姐姐说道:“二姐,我知道错了,我这就把丹药捡起来,你不要跟娘说行吗?”
长孙凛可没想到小家伙接受悲剧的能力那么差,见她这般委屈可怜的模样,便是露出了和煦地笑容。可是听到二娘竟然说这丹药是一位道长给的,他不禁心里就怀疑,这古代皇帝吃丹药死的人可是两只手都没法数完。
他便笑着站起来摸了摸可爱的小姑娘的小脑袋,一把把她抱起来放在了自己刚才坐的椅子上,说道:“没事儿,哥哥帮你捡,你乖乖坐着就好了。”
二娘看着长孙凛蹲了下去,妩媚多情的大眼睛则是亮彩异样。无论那个朝代,女人都会十分享受男子为她们效劳。所以她是依然坐在椅子上,还伸出玉臂用青葱般的长指点了点顽皮小妹的小鼻头,说道:“你这个小家伙,看你以后还皮不皮……”
三娘则是娇憨地倚在椅子背上,两个小脚丫晃动不停,被姐姐这么一逗,便咧开小嘴笑着娇滴滴地说道:“凛哥哥最好了,三娘最喜欢凛哥哥。”
长孙凛皱着眉头把这些所谓的“灵丹妙药”给捡起来放回木盒中,他拾起一个药丸,只见是一坨黑乎乎的小东西,样子大概和超大版的老鼠屎差不多。放到鼻息前闻了一闻,倒是有一股草药的味道。但是味道怪怪的,没有纯粹的中草药物那样的纯药味。他知道这恐怕都是这些大师们往里面加各种类似于铅之类的不可消化之物。
“二娘,这药你可要劝你娘以后不要吃了……”长孙凛把药盒放回案几,坐上了另一张椅子,对二娘说道。
“为何不能吃?那位云中道长可说了,这丹药吃了延年益寿,身体健康……”二娘不明白地问道,对于这些事情她都是打破砂锅问到底的。
“这种药能不能延年益寿就不知道了,但是是绝对可以吃死人的……”长孙凛小心翼翼地把药丸给掰开,查看里面的成份。只不过这会儿可没有什么化学检验设施,不能检验出个究竟。
“吃死人?!凛哥哥,你这是危言耸听吧?这丹药可是有许多人都在求呢?云中道长可是长安道观出了名的得到仙长……”二娘的确被吓了一大跳,她惊恐地睁大眼睛,定定地望着长孙凛,期待着他的回答。尽管她希望这的确是危言耸听,但又确实相信凛哥哥的能力。而三娘也是跟着姐姐一样,也点了点头望着凛哥哥。
这二娘的确有科学家的精神,长孙凛笑了笑说道:“你还记得在并州的时候,我给你烧过一个东西,这种东西烧起来可以发出蓝色的火焰……”
“恩,我记得,而且味道怪怪的,那时你说那些都是做火药用的材料……”二娘点了点头,回答道。而一旁的小妞儿则是眨巴眨巴眼睛,一愣一愣的,不知道这哥哥姐姐到底在说些什么。
“走吧,咱们这会儿到厨房去,三娘,哥哥给你变个戏法如何?”长孙凛站了起来,一把将三娘给抱在怀里。二娘不知道他要做些什么,不过见自己一个人被撇着,她便跺了跺小脚,不依似地扭着小蛮腰。而三娘则是伏在长孙凛的肩膀上,得意地给姐姐做怪脸。
“把那药盒给带上了。”长孙凛假装不知道地伸出手来牵二娘的小手,然后说了一句。二娘这才心满意足地顺手拿起药盒,跟着长孙凛走出了厅堂。
渺渺的天色湛蓝无边,淡淡云烟弥漫小院。天上的鸿雁畅游飞翔,而地上的庭院则依然是绿草葱郁,黄花绽放。
“好漂亮啊!凛哥哥,这个药丸子点着火怎么会发出蓝色的火花呢?”庭院里传来了三娘稚嫩而又清脆的声音。然后就是二娘宛如莺儿般地笑声。二娘见四下没人,便悄悄地伸出凝冰般素洁的玉臂挽住了长孙凛的手臂,她喜欢这样做。
两人的手臂交合在一起,然后便是一只大手掌抓住了那雪白的小手,一根、两根、三根,两人的手指便交叉着挽在一块。二娘那如澄澈流水般的眼眸流露出丝丝深情,长孙凛见到三娘正玩得起劲,她用小铁钳子一颗一颗地将那药丸放在烛火里烧了起来,见着那灿黄的火焰顿时染满了蓝色的火花,尽管右手还抓着小火钳。她左手还是忙不迭地连声欢呼,仿佛这是为自己新鲜制造的新玩具一般。
“看到了吧,这丹药里面有一种成份叫做硫磺,是可以用来制造火药地,能制造出可以杀死人的火药,吃到肚子里面怎么能没有事情呢?”长孙凛便对二娘解释着。
“那……那娘前天就开始吃了。那她会不会有事情啊?”二娘现在可没有三娘那般无忧无虑了,她吓得赶紧问道。
“这硫磺的用量估计也不多,所以吃一两颗也问题不大,但是吃多了长久下去不是暴毙就是卧病在床,总之就是寿命会减少。这些东西可不想草药和粮食那样,人吃了之后没办法随着粪便排出来,久而久之就会留在人的体内里。积累多了。到时候人的身体承受不了,就会一下子病来如山倒,甚至怎么死的都不知道。”长孙凛见二娘这般紧张,赶紧安慰地解释道。
“那这些制造丹药的道士不就是杀人于无形中?”二娘若有所思的想着,她不禁想起了前些日子到宫中去看望大姐的情形。
清晨的皇宫风景也是相当美丽的,美仑美央的宫殿在细软如纱地烟流飘飘袅袅,悠悠然舒徐漫卷。明霞赛如火花般染红了天空,鸟雀的啼鸣高扬清脆。
由于武昭容在宫中颇受皇帝的宠爱,而且她打赏太监宫女时向来都是出手大方,因此二娘要想入宫探望姐姐也比以前容易了许多。她徐徐地迈着轻盈的步伐。跟随在太监身后向着掖庭宫走去。
武顺大清早起了个早床,慵懒地半倚在了卧榻上。她的一只雪白的手臂半支撑着红润芬艳的脸颊,嫣红的香唇半抿半张,弯弯的柳黛微微皱着。她无意中轻轻移动,光滑的丝绸被褥略微滑下,形成了一副美人春睡图。连一旁地宫女看得都砰然心动,难怪武昭容受到皇帝的宠爱。
然而对于自己现在能够在宫中得宠,武顺地心理则是颇为矛盾。受到皇帝宠幸自己在宫中的地位自然节节攀高。她想要的一切也就自然而然飞来。然而想到频频要接受皇帝临幸。却让她总是要强装笑颜去迎接这个男人。想到他那老而笨重的身体,让她总是觉得万般的无奈。
梳洗过后。刚刚穿戴完毕,掖庭令送来了皇上的赏赐,有翡翠钗、玳瑁钗、垂珠步摇、金龙项圈,镶宝金花钏以及珠玉等等,这些赏赐甚至超过了大部分比她品级还高的妃子。
武顺随手拿起两块小玉打赏了下人,然而对这些东西却是没有在意,只是随便地将它们收入到自己地小屉子里。一个在深宫中地人,连钱都不用花的,又怎么会对这些东西感兴趣呢。
她披上了一件披帛,坐在外厅地卧榻上,等待着妹妹的到来。清晨的阳光映照进来,斑驳陆离,变化多端。她脸上挂着无可奈何的笑容,心里头却一直笼罩着一层乌云。自从那次大病过后,一种总是站在悬崖边上的不安感,让她一直都开心不起来。作为一个母亲,她不但远离了自己的亲生骨肉,而且之前怀上的胎儿也被流产,一种难以宣泄的仇恨一直徘徊在她的内
一阵太监扯开来的传报声传到了厢房里,打断了武顺的思路。知道妹妹已经到来,她便让宫女出去迎接。
“大姐……”二娘那张如春风拂面的美丽笑脸出现在了武顺面前,她那难以抑制的欣喜透过声音传递到了姐姐的耳朵里。
“二娘,今儿个有什么喜事,怎地你是那般的快活?”姐妹俩可是从小一块儿长大的,武顺一听就知道家里肯定有什么喜事,尤其是能让向来冷静的二娘如此喜形于色,那自然是天大的喜事。
二娘见姐姐一眼就猜出了自己有事情,她便红着小脸贴在姐姐身边坐了下来,亲昵地靠在她的手臂上,露出了已是染满红晕的粉脸。羞涩的眼睛上长长的黑睫毛扑闪,她咬了咬下唇,低声交代着说道:“姐,他家里来人到咱家来了,已经定下来了……”
“谁家?什么订下来了?”武顺刚开始还疑惑地问道,然后便是恍然大悟的说:“你是说那长孙凛?咱家已经和他家结为亲家了?”武顺的红唇张得老圆,表情惊讶地问道,脑海里浮现出那张俊秀的脸。
“恩……”二娘点点头,她一直的心愿已达成,此时便迫不及待地跟大姐分享这一切。
“呼……那就好了,二妹你可算是心想事成了。”武顺小力地捻了捻二娘粉扑扑的面颊,强笑着说道。不过心里有一种莫名的反差和失落,也许是因为她的失意。
“大姐,你怎么了?有什么不开心的事情吗?”
二娘见大姐虽然脸上挂着笑容,但是却能感觉到她的不开心,便关切地问道。不过突然觉得这句话很熟悉,便想起了在并州的时候,有一天凛哥哥就曾经问过崔姐姐同样的话,不过他后来还加了一句:“不开心的事情说出来好让我开心开心。”想到这个坏蛋,她的小脸更是红润。
武顺本来叫二娘入宫也只是让她陪着自己解解闷,不过想到自己最亲的亲人也就是她们了,若是不告诉她们还能跟谁说去。她环顾了四周,屏退了所有的宫女,两姐妹则是躲在屋子里说着悄悄话。
“娘说得对,这宫中的确是水深火热之地,若是没个心思,还真是难熬出头。”二娘听到姐姐的诉苦后,便连连轻拍着姐姐的手安慰道。
“这宫里面就是一个争权斗势的地方,比说是后宫的三千佳丽,就算是同母的皇子兄弟,也是斗得个你死我活。将来待皇上万岁之后,也不知该怎办才好,这太子和魏王看来都不是什么仁人君子……”
“二娘,你知道吗?大姐现在眼前最主要的问题有三个,一是何时不用事君王,”武顺说这句话时是将声音压得很低的,尽管这屋内只有她姐妹二人,然而她的眼神还是警惕地四处张望了一下。二娘则还是抿着红唇认真地听着姐姐的话,眼神里闪烁着不易察觉的亮光。也许在她看来,尽管这句话有些惊世骇俗,但是非常适合她的胃口。
“二来是要在太子和魏王之间站对立场,尽管太子已在东宫久居多年,但我听宫里的太监说这两年皇上一直对魏王宠爱有加,大有可能以魏王取而代之。毕竟等到陛下万岁之后,我也还是只能久居宫中,自是要看对人,否则就如同高祖的尹妃张妃那般,只能在冷宫中终了残生。”
武顺轻启檀唇,跟妹妹一一叙述了这宫里皇子之间的斗争倾轧,以及皇帝与皇子间的复杂关系。在她看来,二娘自小就是精明人,读书多且明白事理,可以作为她在宫中斗争的智囊。
二娘听完姐姐的叙述后,眼神因为在思考而忽闪不定。这太子作为嫡长子而且做储君多年,自然有其朝政上的优势,但却不讨皇上的喜欢。而魏王的背后的支持者是当今的国君李世民,然而他却是不受朝臣的欢迎。这两位皇子似乎都有可能成为皇帝,但必然有一个当不成皇帝。
或者两个都当不成?二娘沉吟一番后,脑子里灵光一闪。说道:“常言道:鹬蚌相争,渔翁得利。二姐,你有没有听说过奇货可居?”
“奇货可居?你是说……?”武顺未到及笄之年便嫁予贺兰越石,小的时候也不喜爱这些史书经注,自然不晓得吕不韦地事情。也许就大概知道战国之后是秦国而已。她只能一头雾水的听着二妹解释。
“这个故事是这样地:早在战国时期,秦国公子子楚在赵国做人质。大商人吕不韦见他困顿不堪,郁郁不得志。吕不韦经详细的调查和周密的分析,认为子楚像稀有的货物一样。可以囤积起来,等待高价出售。后来,吕不韦帮助子楚回国做了秦国国君,称为秦庄襄王。吕不韦也因之当上了丞相……”
二娘一口气把这个故事说出来,见大姐还是一脸糊涂的样子,她便继续解释道:“当时这子楚之父秦孝文王有诸多儿子,而且子楚排行居中。不甚受到重视。然而吕不韦却因为在其最困顿之时给予了他帮助,最后竟然从一个商人成为了权势天下的丞相。”
“二妹,你是说将来的国君未必是从太子和魏王只见产生?”武顺在经过二娘地一番解释之后,这会儿也明白了,由于这个结论似乎有些出乎意料,她睁大着眼睛惊讶地失声问道。
二娘虽然也不能确定,然而她却灵活的转动着黑溜溜的眼珠,有条有理地说道:“太子本身就有失德行,日久必然朝臣们会参奏他的不是,而且皇上也不喜欢。那么必然将来无所大作为。如此任意妄为,恐将铸成大错。而魏王恃才傲物。身为皇子却要争做太子。然而却没有其父当年征战天下的功勋,何德何能?而为人子女最忌讳父尚在则兄弟阋墙。想必皇上也不愿意看到骨肉相残之事,然这二人积怨已深,怨恨犹如箭在弦上,不发泄不畅快。这二虎相争,卞庄得利是有可能的。”
尽管历史轨道变了,二娘足以做女皇帝的智慧依然还留在她身上。一番道理说得是有根有据。不管以后这事情将会走向何方,但此时地武顺却是被妹妹这一番话给说动了。她的本意是选择太子和魏王二者之一,而二娘的话却让她恍然大悟。
“二娘,你是说有可能最终坐上皇位的是其他皇子而不是目前的这二位?”武顺挑着细眉望着二娘,心里正盘算着还有哪位皇子能够后来居上,最终荣登九五之位。
“姐……我这也是估计个大概,还没一个准。现在还不用太着急,慢慢看着,总会有个苗头的一天。”二娘尽管语气中还有所保留,但她的粉脸上倒是显得颇为自信。
“也对……”武顺也是颇以为是的点点头,思绪却是沉浸在刚才二娘的一番分析当中。
“大姐,还有第三件事情是什么呢?”二娘见武顺正迷蒙着双眼在发呆,便挽着她的手亲昵地问道。
“第三件事情?”武顺被打扰思绪后一时还没反应过来,她思索回忆了刚才地对话,然后脸色顿时变得难看阴郁地说道:“就是那个毒女人,当初她害得我腹中的胎儿流失,几乎命丧黄泉。这笔帐无论如何都得算清楚……”想到那一段在小黑屋度过地黑暗时间,让武顺原先明艳的眼神变得恨意浓浓,看来她对此事一直是怀恨在心。
“二娘?……二娘?……”长孙凛叫了二娘两声见她没有回应,便一把抱起她苗条的身躯,在她的脸颊上吻了一下。
武二娘正在自己的回忆中,被他这么一抱,顿时吓了一跳。她努着小嘴粉拳在他身上撒娇似地拍打一通,嘴里还娇嗔着说道:“你这个坏蛋,三娘还在一旁呢……“羞,羞羞羞!”
不知什么时候三娘站在二人的背后,朝姐姐做着可爱的鬼脸,两支小手滑稽地刮着红扑扑地脸颊:“凛哥哥和姊姊在拥抱,羞羞……”
长孙凛忍不住轻笑出来,他放开了因为害羞而挣扎地二娘,抱起小妞儿,如慈兄般的说道:“小丫头,我和你姐可是文定夫妻啊,这可是光明正大之事,哪里羞了?”二娘听到长孙凛如此厚脸皮地发言,顿时羞涩地轻锤他的背脊。
“哟,凛哥哥,二姐都脸红了,她在害羞。”三娘窝在长孙凛怀里,摸着他的下颔,乖巧可人至极的打趣着两人。
长孙凛被她天真无邪的语音引得又是一阵轻笑,亲了下小姑娘的脸蛋,柔声说:“乖,快去那边自己玩。”
“不,凛哥哥,我要你说好玩的故事给我听。”三娘嘟哝着小嘴,不依地说道。
长孙凛爱怜的捏了一下她小巧的鼻子,笑着哄道:“乖,明儿一定……”
小姑娘不等他说完,扭着腰,撒娇的抢着说道:“不嘛,凛哥哥,我要你现在说给我听。”
长孙凛没法,只得坐在一旁的石凳上,把肚子里的故事说给小丫头听,而二娘也被这些新鲜的故事吸引住了,秀首靠在他的肩膀上,双手挽着他的一支胳膊,睁大着媚眼直直地望着他,也许是在听故事,也许只是单纯地只是想望着他……
“噢,西方那么好玩,凛哥哥,你会不会带我去?”三娘听这些童话故事听得津津有味,小脸露出向往的神色,摇着长孙凛的手说道。
长孙凛不禁一笑,捻了捻小家伙脸蛋。这时候的交通工具如此落后,可不是他自己能够承诺的。
“不嘛,凛哥哥,什么时候你带我去西方玩?”三娘扯着他的衣角,见长孙凛不说话,赌气的把小嘴翘得比鼻子高。
长孙凛这才无奈地连忙堆笑说道:“一定,一定,凛哥哥一定带你去。”二娘却是扑哧一笑,说道:“三娘,你凛哥哥说的西方比大食还要远呢,没个年份哪能去得了。你要是去了那儿再回长安,恐怕就要变成老太婆了……”
三娘却是撅着嘴儿得意地说道:“不怕不怕,只要和凛哥哥一起,我变成老太婆,哥哥也变成老公公,不碍事,哥哥还是会跟我讲故事。”这小姑娘倒是和她姐一样聪明,小小年纪就有如此的思维逻辑。
二娘却是羞着小妞儿粉扑扑的小脸蛋,说道:“怎么还长不大呢?到老婆婆还要凛哥哥给你讲故事吗?你这个小顽皮……”
三娘得意地窝在长孙凛的怀里,拍拍他的脸,撒娇地说道:“哥哥哥哥,再给三娘讲故事……”
长孙凛接着又说些动画片改编的故事,三娘还是津津有味地听着故事。然而二娘竟不知不觉的靠在长孙凛肩膀睡着了。他望着她那美丽安详的睡脸,心中升起一股莫名的感触。她睡得是那么甜,那么香,嘴角挂着幸福而又无忧的笑意,宛似睡在他的怀里能给她无比的完全感……
萃英楼门前七日的戏曲节大大丰富了长安百姓的娱乐生活,也让他们见识到了所谓戏曲赏心悦目、博大精深的艺术魅力,尽管这些表演,不过是长孙凛按照快餐文化赶工出来的一部雏形而已。不过唐朝的歌舞已经发展到一定的程度,因此长孙凛很容易就能找到歌舞功底良好的女子,因此也不能说这戏的质量不行。而剧本就不用说了,后世太多的“演义”和“武侠”可以照搬过来。
戏曲的魅力是如此的迷人,萃英楼成为了长安百姓最时尚最热门的话题。以至于若是你在闹市区还傻傻地问萃英楼是什么地方,那么将会有无数布衣用看乡下人的眼光鄙视你,如此一来更是满足了正常人的自傲感。毕竟贬低他人来抬高自己是人类意淫的一种手段之一。
那些要面子的权贵富绅公子哥们则就更不用说了,他们不屑于与平民百姓挤在一块儿看热闹,而对面万客酒楼又是总占不到位置。所以大家都在翘首期盼着萃英楼何时能够接待客人,反正他们早已准备好钱帛,到时候演多少场看多少场。
孙万财这些天也没有闲着,每天他都会带上被戏曲深深吸引住的热情的客人来参观萃英楼的一切设施。这是一座装修豪华的楼院,店门首彩画欢门,摆设着红绿权子、绯绿帘幕,贴上金红纱的栀子灯,在装饰厅院廊,约一二十步,分南北两廊。皆济楚阁儿,稳便坐席。每楼各分小阁类似十余包厢,酒器悉用银,以竞华侈。到了晚上,楼内顿是通火辉煌,而浓妆艳抹的少女身着统一的绣花罗衣伺立在各个桌旁。以待酒客呼唤。
最特别地是大堂中由红木筑建成的半圆形戏台,即使楼院各处都是***通明,然而这戏台还是挂上了一排红辗辗的灯笼。渲染了一种喜庆的气氛。黄色的帷幕挂在戏台的东、南、西三个方向,前边两个角落上支撑着两根大柱子。上面挂有两大牌匾,写着“文就武成,金榜题名空富贵;男婚女嫁,洞房花烛假风流。”
这些摆设和布局完全还是按照唐代地习惯,即使是戏台也是跟歌舞伎的舞台有相似之处。最让参观的客官感到惊讶地是这里还提供了许多不同于其他青楼的服务。长孙凛按照后世地水疗会所提供了一些诸如“马杀鸡”、刮痧、拔火罐、花瓣水浴等服务。还有就是游艺厅内的桌球尤其吸引人,毕竟这项运动容易上手,而且对于男子来说,倒是一个比较有趣味的活动。
然而这些不同与其他青楼或者酒楼提供的新鲜服务,给人以非常大的诱惑力。即便是当孙万财告之这萃英楼的规矩是必须要先买上所谓的“贵宾卡”时。他们也是毫不犹豫地掏出钱买下了一张。对于这种新型的消费方式。他们似乎还听得不大明白,因此不敢往木卡里面多存钱。然而孙万财却是相信,在这个消金窟内,他们很快就会发现卡里面这点钱是无法支撑多久的,而到时推出地所谓存多少钱地打折计划,那无数的钱帛都会像泄洪那样往自己的口袋——不对,往东家的口袋飞来。
西域基本平定。国内一派歌舞升平。李世民心情也比较舒畅。脸上也常常洋溢着笑容。他命太子李承乾监督国事,留守长安。并留下右仆射高士廉辅佐太子,自己带着文武官员巡幸洛阳。
父皇不在身边,李承乾仿佛解开了捆在身上的绳索,公开放肆地嘻游起来。东宫充满了郑卫等淫靡之音,闹得乌烟瘴气。他喜欢强烈的刺激,又喜欢讲排场,不顾妨碍农耕,征召农民服徭役,修缮东宫,扩建殿堂。
东宫光天殿左侧的宜春院,如今俨然成了突厥地草原。李承乾命上百名奴婢模仿突厥地服饰和发型打扮,裁剪彩色帛缝制舞衣,没日没夜地表演胡人的歌舞和杂耍。他本人就跟一个久居长安地突厥人学会了不少突厥语言,并且穿上突厥的羊皮袄之类的服装,梳着胡人的辫发。
他挑选一批相貌类似胡人的卫士,每五人建立一座帐篷,高悬画着五只狼头的旗帜,分戟列阵。把八尺高的铜炉生上火,在六只脚的大锅里添满水,李承乾带头捉住一头羊,用马刀砍掉羊头,剥皮,丢进沸腾的锅里煮熟。众人席地而坐,赵节抽出佩刀,割下一片羊心尖肉,敬到太子的面前:“微臣的一片心意,请殿下品尝。”
“好!”李承乾把羊肉塞进嘴里,便嚼着边说道:“好吃!好吃!弟兄们都动手吧,不要像汉人一样假斯文,要像突厥人那样粗犷豪放,抢着吃。”
在场的太子党们都争先恐后地用刀割肉而食,饮酒取乐,大喊大叫,闹闹嚷嚷,煞像把整个庭院颠倒倾覆,翻它个底朝天。
李承乾喝了酒之后,满脸涨得紫红。他甚至放肆地割了一块羊肉,凑到称心的嘴里,喂他吃着,嘴里还口吐飞沫地哈哈大笑。
远远地藏身在树丛中偷看的太子妃真是又气又急,浑身哆嗦,流着泪,唉声叹气地退走了。李承乾瞥见太子妃离去的背影,诡谲地撇了撇嘴,骤然爆发出一阵得意的大笑。杜荷和贺兰楚石见李承乾停下吃喝,便恭维地对他说道:“殿下,众人还兴犹未尽,咱们继续吃吧。”
“咳,”李承乾恨恨地歪着脖子说道:“这个丧门星,还敢窥视老子,终日不是说我这不是那不是,见到那个该死的长孙凛就两眼放光,孤胃口全没了,不想吃了!”
“太子,切莫小看了女人呐,”杜荷提醒道,“免得有人在皇上面前说你的坏话。”
“呸!我就不信这个女人能做些什么!”李承乾一脸恼怒地说道。
“如今魏王那边正想尽一切办法讨好皇上,拉拢朝臣。我们也得想方设法拉拢人。”赵节进一步强调说。
贺兰楚石则是谄笑着凑到李承乾的跟前说:“殿下的保驾将军不少,可就是缺少一员有威望的大将。最好把我岳父大人也拉进来,壮大声势。”
“侯君集我之前都邀请过他好几回了,可都是没有成行。”李承乾显得有些犹豫。“而且他心太大,贪心不足蛇吞象,只怕管不了。”
“等殿下继承了皇位,天下臣民都在你的掌握之中,谁敢不听你的?不听,就叫他的脑袋搬家。”赵节毫不客气地说道。
“好吧,此事就归贺兰去联络。不过,要小心,侯君集是原来秦王府的属员,父皇的老班底。”李承乾倒也有此心,想了一会儿便叮嘱道。
“今上不肯重用他,魏征奏请了好几次,说他有宰相的才干,可以作为尚书仆射,但是都无济于事。我岳父积了一肚子的怨气,跟今上的关系就疏远了。”
称心听到长孙凛的名字,他的眼珠子狡猾一动,娇弱地贴着李承乾用肉麻的声音说道:“殿下,那长孙凛最近在京城可真是风头正经,如今都升到了四品将军,您若是再让他嚣张下去,将来恐怕是对你面北称帝的一大障碍。殿下和他的过节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傻子都能想到您若是夺得宝座,必然会对他有大大的不利,这障碍不解决,恐怕按照他如此升势,对魏王颇为有利。”
“对!称心说得对,这厮只要是东宫之人他都不放过,可见此人多不把殿下放在眼里。”贺兰楚石上回见把长孙凛给得罪里,心里害怕对方打击报复。便是转首到李承乾这里,随便按了个是非又给长孙凛和东宫添了莫须有的恩怨。而赵节因为得不到武二娘,却又不敢与此人撕破脸皮,心中极为郁闷。见贺兰楚石添油加醋地说长孙凛的坏话,他也在一旁火上浇油,乱嚼舌头。
称心这话虽然说得有些危言耸听,但也颇有道理,尤其是像赵节和贺兰楚石各与长孙凛都有过恩怨,皆都纷纷出言赞同称心的说法。
三人成虎,本来李承乾还想在当上皇帝之时再好好收拾长孙凛,被这些人一起怂恿,他心里也是愤愤不平,怒眉冷声硕大:“长孙凛这王八蛋,总有一天我会让他吃不了兜着走。这次能让他侥幸从突厥回来还立了功,回到京城之地可就没那么容易了。
“殿下,咱们先不说这些烦人事,咱们今天不是要玩兵马训练吗?刚好大家都在。”杜荷与长孙凛不曾打过交道,因此他发现没有在这个话题上占据主角,便凑过头来转移注意力。
“也对,这兵马训练既是游戏,又能练兵,是要坚持下去。”自从李元昌被迫到梁州上任之后,李承乾就很少玩这个游戏,见今天人齐,他也对此一番兴致勃勃。
李承乾把左右侍卫和禁卫召集到宜春院前面的广场上,分作两班,身披用皮毛缝制的甲胄,手拿竹杖竹刀。他和赵节各领其中一班,各自摆下阵势大声嘶喊,冲锋厮杀,像交战一样枪刺刀砍,流血受伤,用来取乐。承乾和赵节分开站在各自的阵营中指挥战斗,下达命令:“杀呀!杀呀!”
“冲过去,夺取他们的阵地!”
“挺住!挺住!给我挺住!”
一名卫士被竹刀砍伤了手臂,流出血来了,拖着竹枪靠到树干上,撕下一片内衣包扎伤口。李承乾一瘸一拐、怒气冲冲地走过去,扇了他两个耳光:
“临阵逃脱,该当何罪?!”
“殿下息怒,”禁卫双膝跪倒下去,“小的手被砍瘸了,那不住长矛了。”
李承乾本来就对自己腿上有疾心存不快,听到“瘸”字,他以为对方是在讽刺他,火冒三丈,眼睛瞪得滚圆:“来人,按老规矩行事!”
两名太监手持皮鞭走了出来,卫士张开双手抱住树干,咬着牙,让太监一鞭一鞭抽打,连哼也不敢哼出一声。接着,又有一名侍卫被吊到了树上。打得屎尿都拉到了裤衩里,脑袋耷拉下来,咽了气。
有士兵见状心里不由心寒,便借着大家没注意便悄悄地溜去给太子妃报告。太子妃听说东宫又出人命了,她便匆匆地跑了过来,见眼前这侍卫的惨状,再也看不下去了,上前制止道:“不要打人,要出人命的,不要打人!再打。我会去禀报母妃的!”
“母妃管得着吗?”李承乾轻蔑地瞟了她一眼,“她们要是再来,我要气得她们出不了门!”
太子妃愣怔了一下,似乎没有想到自己的夫君竟然会变成这个样子,然而她又说道:“你要是不怕母妃,我就奏告父皇。就不信没有人能治得了你!”
“父皇在洛阳,明白么,眼下长安城老子数第一!”李承乾轻蔑地说道,一脸的倨傲。
“莫逞兴,你会后悔的!”
太子妃对他这种无礼的态度气得咬牙切齿,她跺了跺脚说了一句气话,冷眼相对。周围地人见对方两夫妻吵架。他们也不便插嘴,只得站在一旁袖手旁观。你!谁叫你来插嘴插舌的!”李承乾像是被火烫了一般蹦跳起来,“给我滚开,滚,滚!”
太子妃犟着不肯走。李承乾两眼圆睁,伸手一指一挥大声喝斥道:“跟我把她拖下去!她自己不走,就拖着她走!”
内侍和宫女见状便赶紧上前把太子妃给全开了。李承乾气得顿足捶胸,嘴唇发抖地大骂道:“骚货,白虎星,坏了老子的兴头,不完了!”士兵们都如释重负地一哄而散,像是躲灾逃避瘟疫似的远远地避开了,只留下几个他的几个狗肉朋友。
这时外面有人禀报梁王李元昌求见。还没等到李承乾应声。只见李元昌满脸堆笑地走了进来,他身后还跟着一个身着灰色劲装。贼眉鼠眼的男子。李承乾见状不禁大喜,他正愁身边没有一个出主意的人,便赶紧上去拍了拍李元昌的肩膀问道:“王叔,你怎么从梁州回来了?”
李元昌也跟其他人一一打了招呼,便解释道:“很好办,母妃病了,我这个做儿子的自然要回京师探望,已尽孝子的责任。”
“哦——哈哈……”李承乾和这个叔父一起最久,哪里能听不出来他语气里地狡黠,便摆出一副明了的表情,连连点头笑着。见旁边的陌生人便疑惑地问道:“王叔,这位是……?”
那贼眉鼠眼的男子便赶紧上前行了个大礼,恭恭敬敬地说道:“小的纥干承基参见太子陛下,陛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这位纥干承基是我在梁州碰见一位高人,他的身手不凡,而且为人豪爽讲义气……”李元昌眼珠子往周围瞟了一眼,见都是自己人,便悄悄凑到李承乾地耳根小声地说道:“他的武艺十分了得,飞墙走壁,舞刀弄剑,无所不通,将来对我们举大事,必然是一个得利的住手,说不定还是那三板斧的程咬金,金装锏的秦叔宝……”
李承乾点头让那纥干承基起来,他听完李元昌的话后,便也心领神会地连忙点头,嬉皮笑脸地说道:“王叔可真是为我这个侄子尽心尽力,招揽人才,他日我若是荣登九五,咱们必将共享荣华,长保富贵!”
“对!对!共享荣华,长保富贵!”其他诸如赵节等人也都纷纷符合道,一脸的兴奋说道。
李元昌虽然心里对此嗤笑不已,大概是在想将来谁能登宝位都不知道。但他地脸上也装出了一副激动不已的样子。
“王叔,既然你难得回来一趟,待会儿咱们还是按照老样子,在这外面吃肉喝酒看胡戏,好让侄儿给你接风尘……”
李元昌却是撇了撇嘴说道:“太子你久居东宫怕是不知道,咱们京城可是出了一个好玩的地方,我在梁州都能听说过。这老看胡戏还不如到新市的萃英楼去看那里演出的大戏,我这次回来就一定要看看……”
“哦?这事儿我在长安怎么不知道呢?反倒是远在外地地王叔听到有这事儿?”李承乾听完李元昌的一番介绍后,便也有了一番兴趣,他倒是想看看这所谓的“唱大戏”到底是有多有趣。
杜荷、赵节等人在家里自然听说有这么一个萃英楼,然而他们都是刚愎自用地人,自然是以为这戏不过是家里常看的歌舞伎,那些下人是因为没享受过才会如此追捧。
李承乾平日就喜欢这些玩意,顿时就拍着大腿嬉笑着说道:“这还用说吗?走!咱们今日微服私访,我倒要看看那戏到底有多好看,若是不行,我可要砸了他萃英楼的牌子!”
这一群人便打扮得像普通的富家子弟,闹哄哄地骑马离开东宫往新市的方向走去。
太子妃与李承乾吵了一架后,被左右宫女劝回殿内,她心里越想越气,对这个越来越胆大妄为,肆意忌惮的太子更是心存担忧。虽然女人不能参与朝廷之事,她久居深宫,却也能听到一些闲言闲语,当然也听说最近这两年皇上似乎不怎么待见太子,有意将魏王取而代之。
而再任由李承乾这般胡闹下去,恐怕即便是他做了太子也只能像秦二世和隋炀帝那样做个短命王朝的皇帝。想到自己夫君有可能会变成亡国之君或者被魏王取代,太子妃便感到心中忧虑不安,这都是她两者不想见到地。尤其是想到有可能太子会学着当年皇上那样,发生一场兄弟相戮地血光之灾,她更是感到不寒而栗。
忧心忡忡地思虑一番,太子妃便叫下人给准备小轿,她要入宫一趟去禀报两位皇妃,跟她们说说最近太子的一些举动,希望她们能够规劝得了太子,避免到时发生不可挽回之事。毕竟自从长孙皇后过逝之后,在后宫也就这两位皇妃地名望比较高,早年与太子相处也是以母子相称。
然而等到太子妃哭哭啼啼地到达内宫觐见皇妃,她却发现两位大小杨妃也是无可奈何。自从长孙皇后去世后,受到皇后遗托的她们也曾屡次对李承乾谆谆教导,然而这太子实在是太能装了,表面上是答应了,背地里该怎么玩还是怎么玩,反正他把东宫殿门一关,就成了他自己私有的一片小天地,谁也管不着。
失落之余,太子妃也只能无奈地离开后宫。掀开轿帘往外看,望着天空一排排往南而飞的大雁,她的心绪更是惆怅不已,然后命令内侍说道:“先不要回东宫,我要到曲江边上走走……”
“太子妃,这……这不太合适吧……”其中一个女官连忙阻止说道,然而她见太子妃挑眉怒眼正要发怒,便赶紧指挥内侍往曲江走去。
黑夜初降,净是莺声燕语的萃英楼里,早已是***辉煌、笙歌阵阵,衬得这京城的夜格外热闹、繁华。自从萃英楼开业以后,这里就一直没有空余的厢房今日也是一如以往地高朋满座,有人饮酒游戏、有人吟诗跳舞,将整栋画梁雕柱的华美楼院吵得充满生气。
“赵节,真有你的!这萃英楼里标致的姑娘这么多,你竟然连这都没有打探到,真是妄为风流公子啊!”
李元昌坐在“醉花楼”二楼最好的一间厢房里,张嘴接过一双雪白柔荑送来的葡萄,边快乐的抱怨道。他怀中搂着萃英楼里最美的花魁,腿上还坐着两个当红的红牌姑娘,身旁围绕着的姑娘也无不捏腿、槌背的殷勤伺候着。
而其他人也都是被红牌姑娘三三两两地围着,只除了李承乾正搂着称心是一脸兴致勃勃地看着楼下大堂中央正在表演的戏曲《杀狗劝妻》。尽管两人的姿势暧昧而且怪异,但在场的姑娘们都不敢露出对此的异样,因为刚刚就有一仆役因为露出奇怪的表情而被这些纨绔子弟们打得半死。
赵节也是手脚不停地在坐在自己身上的姐儿们身上移动,被李元昌这么一说,也是咧嘴一脸的笑道:“在下哪有王爷信息灵通,此处离内城比较偏远,我没啥事儿哪会跑到这地方来。”李承乾这会儿真是看得津津有味,这种曲乐可比宫中那些枯燥的歌舞雅乐好看多了,此时正在表演曹庄怒气冲冲地与焦氏吵架,这普通百姓家的草根生活倒是惹得自幼长在宫中的李承乾哈哈大笑。称心也是优伶出生,自是不待见这些跟自己同一行业的人。不过他倒很喜欢看这戏曲,柳眉细眼连在一块。看着这些同业者还在那儿辛苦地扯着嗓子,而自己却在这儿吃香的喝辣地,倒是有一种难以言喻的满足感。尽管这是靠着他的后门换来地。
同一时间内,长孙凛也是同样坐在二楼的最好的厢房里,只不过他这里是东厢房,而李承乾是在西厢房,这两班人马隔着中间大堂,倒是谁也没有注意到对方的存在,不然可是非得闹出个火星撞地球。
只是李承乾和称心两人的画像都被分发给几个主要负责接待客人的哥儿留意,所以还没等到李承乾他们那伙人坐下,一个掌柜都已经屁颠屁颠地跑了过啦。凑到长孙凛的耳根处给他透露消息。
不出所料,这李承乾还是耐不住深宫的寂寞。长孙凛闻言之后。浅笑一声。然后对那掌柜说道:“要大鱼大肉好好招待这些贵客们,他们可是能从兜里大把掏钱的主啊。”
在掌柜连连点头称是之时,长孙凛却又压低嗓门说道:“继续让人盯住这伙人地一举一动。若是有什么异象要快速通知我。”掌柜恭顺地领会,他看到这一桌上的另外一个是俊美——不,应该是绝美无比地女扮男装地女子,便心领神会。要知道自从萃英楼开张迎客以来,这里就不知道迎接了多少打扮成男子的女子,为的就是来看他们萃英楼地招牌——戏。因此他没有等到老板说话,非常识相地告退了。
厢房里又变成了二人世界。怜卿见那掌柜临走之前眼神异样。便知道自己这一身打扮可是瞒不了这些老江湖。她玉脸酡红地依偎到了他怀里,温顺娇柔地与他一起看着戏台上的表演。
自从萃英楼的戏曲传开后。即便是长孙家这样的国公府,自然也听到这些人言亦言的广告。听着丫鬟说那精彩纷呈的戏曲节目,即便是自幼长在侯爷府的善婷也都为之心动,更何况怜卿还不曾见识过宫中地歌舞伎。她原来也接受过这方面地训练,因此对戏曲还是比较感兴趣的,只是一听到萃英楼是青楼,她也便打消了念头。然而长孙凛却看穿了她地心思,今日便神秘兮兮地让她换上长褂男装打扮,然后二人骑着马左拐又转来到新市,从萃英楼的后门被孙万财迎入到二楼厢房。
在听完夫君的一番解释后,单怜卿这才嘟着红唇咬了他一口,嘴上娇嗔地责怪说道:“你这个坏夫君,原来前些日子白日不着家,夜里不停笔,原来就是为了准备这萃英楼的生意。害得我和婷妹妹都以为你在外面又祸害了谁家的女子……”尽管嘴上是在埋怨,然而却是伸出两只洁白的玉臂揽住了他的颈项,轻笑而自豪地说道:“这戏曲原来是夫君想出来的点子?真好看,尤其是前一场《梁祝》可是把我给看哭了。”
长孙凛闻言便揽着她柔软芊芊的细腰,吻了一下她那宛若娇艳花朵的红唇,笑嘻嘻地说道:“娘子若是喜欢看戏,以后咱们可以常来,这儿可是咱家的,以后要看多少场就看多少场。等到这班角儿和后面还在训练的一个戏班子都熟练了,咱就把他们请到咱家去演戏。”
怜卿闻言那双美丽的眼睛往长孙凛的脸上扫了一眼,脸上一种喜悦的表情一闪而过,然后便是轻启檀口嘱咐道:“这半年来若不是有善婷给晴儿照顾周到,我这做娘的可真是不知该如何是好,妾身是亏欠婷妹妹的,夫君也要对婷妹好一些。”
长孙凛正莫名其妙地自问自己怎么对善婷不好了,要知道最近由于怜卿都是在守孝期,而且她为了弥补对女儿的亏欠,所以每天晚上都是赶他和善婷一起的。见怜卿一番又喜又艾的模样,仔细一想便恍然大悟。也许是怜卿因为他只带她一个人而不带善婷来萃英楼看戏,便不由得啼笑皆非。
他之所以没有带善婷来看戏,那是因为她本身的性格相对来说较为温婉也较为传统,如此惊世骇俗的事情想必即便是再吸引人的戏曲,让她坐在这充满了莺声燕语、声靡语的青楼,恐怕也是让她坐立不安,难以静下心来。还不如到时候请这些戏班子到家里演出,让全家人都能过过瘾。
不过这些事情若是明说恐怕会让怜卿对自己的出身妄自菲薄,惹出个不痛快来扫兴。长孙凛也只是笑笑地点头答应了。单怜卿的脸上也露出了幸福的表情,要知道女人即便是再大方,当她们觉得自己才是夫君的深爱时,自然也就难以抑制心中的快活。
淡淡的烟雾笼罩着寒气的秋江上,远山似隐似现,夕阳残照,看枯黄的秋叶纷纷下落,天空中是凌乱归巢的乌鸦。秋风卷着松涛,带着馥郁清冽的香气轻拂着衣裳,摩挲着人的肌肤。
太子妃婷婷伫立在栏杆旁,她的近侍宫女在附近静静站着,等候着主人的叫唤。遥望着浓云粘着沉滞的雁影,城楼的钟声,日复一日地在催促着黄昏,群鸦乱啼,就这样又迎来了一个黑夜。
然而时光对于一个终日在宫中内无所事事,虽然身为太子正妃,境况却如同冷宫的弃妇一般的她,心里却是如同空气中的寒意那般凉飕飕地,无依无助孤苦伶仃,没想到用在她的身上竟也合适。自从父母在这些年相继去世,而几位兄长也都到异地去做官,她在京城里可以说是无依无靠的,顶多偶尔嫁到中书令岑文本家的大姐会到宫中来看看她,但这杯水车薪的亲情也温暖不了她孤寂的心。
太子妃一双哀伤幽伤的眼睛,一直遥望着眼前这秋意甚浓的风景,也许是想到了自己当年少女时期的无忧无虑,也许是为自己所碰到的无奈婚姻而感到凄凉。
她身边的近卫和宫女都是从她嫁到东宫来就一直跟着她,因此也是较为忠心。而此时他们也是面面相觑,不知道这位太子妃为何会在这凉风中一直久立。宫女们也只是无奈,其中一个宫女便到轿子里取出一件绣花珠袄为太子妃披上。
这时从通往城东门的大道上,一个身着一身蓝色儒杉的男子正骑着一匹良马,从城门方向信马由缰地向着这边走过来。太子妃听到声音后,余光便无意扫了来人一眼,只觉对方的面孔似乎比较熟悉。但她也没有心情去理睬别人,又扭转头来继续观望风景。然而出人意料的是,那男子在路过他们没走几步之后,便突然噗通一声,竟然从马上给摔了下来,惊得宫女们便是连连尖叫,太子妃也听到声音转身过来……
“你们快去把那人给扶起来,恐怕是这旅人行走多日,体劳成疾,以至于支撑不住……”
太子妃见状便赶紧招呼身边近侍赶紧行动,而她自己也迈着莲步款款走去。只见这蓝衣儒杉男子那张英俊的脸庞上已是苍白毫无血色,虽然因为病疾折磨而神志不清,但他那干燥的嘴唇却是勉强地吐着模模糊糊的字语:“无双……无双……”
太子妃闻言不禁叹了口气,这男子恐怕是思念心上人而郁郁成疾,不然也不会在如此状态下还絮絮叨叨着这“无双”的名字。这隋末唐初由于安内攘外,因此武将壮士翻云覆雨。即便李世民在朝政上已经渐渐偃武修文,但是民间还是男儿阳刚气颇重。
“这世间铁血壮士甚多,多情男儿罕见……”太子妃似乎有感于自己的凄凉处境,不叹了一句,对这痴情男子内心也不由升起了一阵怜悯之意。她扭过头来对着宫女命令道:“这黄昏江边风大,把他抬到我的轿上吧,待他醒过来后再问其去处何方……”
近身宫女则是脸色顿变,赶紧慌忙阻止道:“太子妃,这可使不得,这轿辇乃是您的凤架,怎可让一普通男子进入轿中?这于情于理都不可行……”
太子妃闻言微微一愣怔,她是长孙皇后为儿子亲自挑选的媳妇,自然在品性方面是以善著称。适才见阵阵秋风袭过,那男子身着依然单薄,唯恐其病情家中,因此才脱口而出,不曾想到身处皇家的礼节问题。
然而即便是宫女如此提醒,她只是眉黛微微皱起,思索一番还是决定让这病人进入自己的座驾之中。无它,只因为她不懂病理。然而眼前这男子不知病情如何,若是已经病入膏肓,她不可能因为礼节而见死不救。她那双丹凤眼由左往右扫了一眼正在等待太子妃的口谕的近侍宫女,觉得这些人都是她可以信任的左右,便开口说道:
“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这位公子看似病情不轻,这礼节问题可以破例一次,毕竟人命关天。若是皇后娘娘在世恐怕也会既往不咎。”
既然主子都已经这么发话了,他们这些做下人的也只有听从的份。好在这轿辇地方较大,可以容得下三人。太子妃让一个宫女坐到轿中照顾这一男子,她地愿意本来是想找个医馆将这男子放下,只是一路上由于总觉得这男子的面孔似乎有些熟悉,脑海里的意识却又模糊不清。趁着宫女给他喂水之际,太子妃的眼神也在病人的面庞上瞧了又瞧。
这男子虽然此时落魄,但一身的服饰打扮倒也是华丽,说明他出身并非寒门之族。若是出生在京师内的权贵家族,她即便是有些面熟也不见得奇怪。想到这里太子妃也就释然。
这男子被喂了几口水后,干燥的口腔得到了润泽,身体地机能似乎有些恢复。他迷迷糊糊地撩起眼皮,从细微的眼缝中看到一张秀丽的粉脸,而感觉到自己半依靠在软绵绵的地方。
不知道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想,他竟然用尽全身的力气大呼了一声:“无双……”说完不知从何来的力气猛地坐了起来。竟然硬生生地拉住了太子妃的手,正迷迷糊糊语无伦次地说着含糊不清的话语。
“放手!……”
太子妃和宫女都被对方这唐突的动作吓了一大跳,太子妃使劲地挣扎想摆脱他的手,然而那男子似乎认定了对方就是自己日思夜想地念叨的人。竟然死劲抓着她不放。那宫女也是使劲拽着他的手试图让他脱离太子妃,三人就是这样挣扎着,外面的侍卫听到轿内的嘈杂声。便赶紧让轿子停下来,掀开轿帘……
“无双,你到哪儿去了?……”
长孙况本来迷迷糊糊地以为自己见到了无双,一时情绪激动拉着她的手,见对方使劲挣扎,以为她又要跑了,哪里肯放手。一个心思就想着该怎么留住她。正当他憋足了劲。想要一把扯她过来地时候,却感觉到自己的颈脖上。一阵冰凉的金属触感直逼肌肤,然后便是明晃晃的亮光闪得他眼睛下意识地闭上。
尽管长孙况也只是文人士子,但朦胧中一阵寒意直逼上脊梁骨,他也明白自己地生命处于危险状态,他的意识已经渐渐恢复过来,便赶紧讨饶地说道:“别,别,我放手,我放手。”
一边说他的双手一边依依不舍地松开,两眼强打着精神猛地睁开,只见一个秀丽雍贵地女子坐在对面,她柳眉横挑,两腮桃红,尽管也是一妙人儿,却不是他口口声声的无双。而下巴下却是横着一把明晃晃的利刀,吓得他不由得全身立马洒出一身冷汗。因为性子倔直又不懂照顾自己,在旅途上烙下的毛病也是好了一半。
长孙况虽然是个倔强的书呆子,倒也不是个傻子,见到此种情况也知道自己唐突佳人了。他便尴尬地抱歉一笑,用一种虚弱的语气断断续续地说道:“别……别……在下刚是迷糊地认错人了……”
他见那侍卫丝毫没有松手的意思,反而刀锋地凉气越发逼近自己地皮肤。这会儿可惨了,惹到的都不知是谁家地媳妇,他心里暗想着。情急之下,长孙况脑袋灵光一闪,赶紧掏出怀中的一块令牌,嘴里嘟哝地说道:“别……在下乃是长孙况,赵国公府长孙无忌家的老二,这……这是我的令牌,可别杀我……”
他特意把那“别”字咬得尤其重,加之脸上的表情是战战兢兢滑滑稽稽,倒也缓和了现在紧张的气氛,另一个持刀侍卫望了太子妃一眼,然后接过了长孙况的令牌,然后恭恭敬敬地递交给她。
太子妃接过令牌略微端详一番,也知道眼前这男子便是皇上身边的权臣长孙无忌的儿子。她瞥了一眼对方,银牙咬着下唇,两个侍卫察言观色,从她的眼眉之间也看出了太子妃的意思,便收起了手中的刀伫立在轿门外,等候她的旨意。
长孙况虽然还是一脸的苍白,那干裂的嘴唇咧开嘴来傻笑。太子妃眼波流转,瞟了他一眼,这才记得曾经在一次宴会上见过的长孙凛,原来这二人是两兄弟,难怪她觉得对方有些熟悉。
长孙况被她这么瞄了一眼,也不知道对方是啥意思,这两边的侍卫也是虎视眈眈地望着自己,让他心里也颇为忐忑不安。对无双他是没有什么办法,不过对他生命的另一个女人——老娘。他拿出了平常对母亲的厚脸皮和胡搅蛮缠嘿嘿憨笑着说道:“刚才……刚才那是在下鲁莽,不过那也是情有可原。孔子曾云:不知者无罪,在下也是因为神志不清,误将这位小娘子当成一故人,不知者无罪……不知者无罪……”
他一边说一边习惯性地摇头晃脑,让太子妃不由地想起了曾经见过的老三在宴席上大嚼大饮,只觉得这两兄弟倒是挺有意思。她不禁脸上露出了一丝浅浅的笑意,然后随即又将脸色摆严肃,冷声命令道:“行了,这儿没什么事情,起轿!先把长孙二郎送回赵国公府上。”
长孙况闻言便知道自己过了关,随着小轿徐徐抬起轻轻地吁了口气,轿辇一颠一颠地向前移动。从随风飘起的帘缝中望着慢慢往回闪的绿树,想到此次去江南一无所获,看到慕容山庄已经为了寻找无双也是闹得鸡飞狗跳,也不知无双究竟是为了躲避自己的纠缠还是为了啥,这小娘子的心思还真难猜……
他恍惚中打量着这轿子的摆设,尽管长孙况也是官宦世家的公子哥,可这轿子装饰华丽可是他所不曾见过的,便好奇地左右打量了一番,笑嘻嘻地问道:“这位娘子是哪家人啊?怎么我从未见过呢?”
宫女坐在中间间隔着他们两人,却是一脸警惕地提防着身边的登徒子。太子妃雍容端正地坐在最边上,余光却是留意着这个男子,她自十三岁嫁入东宫以后就一直呆在深宫内院,与外面的世界接触少得可怜。所以对于外面的世界也是好奇,却是因为礼节问题没有回答对方的问话。而是一旁的宫女一直是冷声冷言硬邦邦的回话,长孙况可不管,厚着脸皮一直问个不停,到了最后连那小宫女都被问得委屈得无奈……
萃英楼里欢声笑语,莺声燕语不绝入耳。长孙凛正搂着怜卿欣赏着台下最精彩跌宕起伏的表演,怜卿一双熠熠的美目正一瞬不瞬地注视着演出,随着戏中各种人物的境况遭遇,时而惊讶得小嘴张圆,时而吓得拿着手绢的小手直掩自己的嘴。
作为这些戏曲的创始人,长孙凛的注意力自然不可能为楼下的秦腔曲调给吸引住,他的注意力一直都留在小妻子的身上,软玉温香在怀,让他情不自禁地被那洁白凝脂的玉颈给吸引住了,时不时传来的丝丝馨香是吸引人的关键。
单怜卿先是被长孙凛厚重的呼吸酥得身体软柔,再被他那初长出来的胡子扎得无法将注意力放到戏台上,便媚眼如丝地横了他一眼,然后紧紧地窝贴在他怀里,献上了自己柔软香甜的红唇。
两人唇舌交融地纠缠一阵后,直到双方几近呼吸停止,她才气喘吁吁地止住悱恻缠绵,低声哀求道:“夫君,让怜卿好好看完这出戏再陪你好吗?”
忽然——还没等到怜卿的话音落下,只听见“叭啦!”一声。
楼下传来桌椅翻倒的声音,并且扬起叱骂声:“他爷爷的,什么叫做客满无位,小爷到你这儿来算是抬举你了,竟敢以这话搪塞小爷,你是不想活了?叫你们掌柜的过来!”
话音一落,接着响起叭的声音,又是一阵桌翻椅倒了,然后便是众人的呼声尖叫,楼下的戏台上诸位戏子也停止了表演,直愣愣地望着眼前的这番景象。
有人来砸场子?怜卿自知道这萃英楼便是自家开的,她便眼眉横挑。马上进入了老板娘地角色,然后扭过头来看着丈夫,问道:“夫君,不知发生了什么事?”
“管他呢,自然有人会出面解决的!”
长孙凛说罢。堵住怜卿的红唇,他这个隐形老板可是不能随意出现在公众面前,不然很有可能夜里就要被他老子长孙无忌问候。而且每件事情都亲力亲为那也不是他做老板的风格。
“他姥姥的!小爷不发脾气,你给当成了病猫!”楼下又传来另一阵厉喝声。
怜卿吻着长孙凛地下颔问道:“夫君。咱们下去瞧瞧,怎样?”
“他妈个巴子!大爷正看得正爽呢,那个乌龟不想活的在鬼吼鬼嚷?”另外一间厢房的客人显然对看到高潮被打扰心中很不满意,似是气急非常的暴叫着,接着响起劈厉地叭啦的下楼声。
长孙凛听到竟然是王大牛的声音,本来不想插手这事情的他也只得转首对怜卿说道:“怜卿,你在这儿接着看戏,我下去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情……”
单怜卿不依地嘟着小嘴说道:“为何不让怜卿和你一起下去……”看来她做老板娘的欲望倒也挺强烈的。其实对她而言。能和心上人一起做一件事情,那是很让人兴奋的。
长孙凛看了看她那张倾国倾城的娇颜,伸出右手轻佻地勾了勾她地下巴,便笑着说道:“你这俏模样还敢在大庭广众中出现。难不成要让别人都看到当年的怡情院花魁出现在萃英楼?乖乖地在这儿坐着,下一场戏曲是《梁祝》,肯定是你最喜欢的。”
单怜卿闻言便吐了吐小舌,乖巧地点了点头。坐回到自己的位置上目送夫君下楼。
长孙凛对她笑了笑,整整微乱头发,什么也没拿,便跑下楼去……
但见楼下人影嘈集,桌椅东躺西歪;几名身穿华丽地锦衣少年,正对着一位迎客小厮大声咆哮着。而被打扰的客人们都畏缩到另一边,没有跟这些纨绔子弟争论。能掏得出钱进萃英楼来消费的无不是达官贵人。可见这些锦衣少年的家庭背景之雄厚。而王大牛和穆天柱两个浑人则是不知好歹地与对方吵了起来。这武官地性格倒是比其他人豪爽许多。
长孙凛远远在楼梯口处就看清楚了这些锦衣少年的模样,杨豫之和温恭他是认识的。而另一个一脸横肉的家伙似乎也只是见过面而已,而他身旁的一个粉妆玉琢的少年公子,只见其俊秀无比堪称漂亮,再定睛一看那张熟悉的面容,长孙凛这才看清楚那少年公子实际上也是女扮男装地。
自从萃英楼开门以来,迎接过无数这样对戏曲这一新鲜物有着无比兴趣地富家少女打扮成男儿样,这倒也不稀奇,然而稀罕的是这少女便是长孙凛许久未见地高阳公主。难怪这群纨绔子弟横成这样,原来他们要在漂亮妹妹面前显摆一番。然而高阳这会儿虽然也在他们当中站着,然而表情却是冷漠淡然,仿佛眼前的一切与自己无关似的。
“呸!不就是几个踩着狗屎运在突厥战场上打赢胜仗的一介武夫,我房二郎还不怎么待见你们这些蛮子……”那一脸横肉的家伙原来正是将要有可能成为带着绿帽子爽歪歪的房遗爱,难怪高阳会出现在这里。
长孙凛脑袋一转,叫来身旁的一位侍女,然后小声地对她嘀咕交代了几句。那侍女点了点头,便迈着款步从后院的走廊往另一边走去。此时大堂内大家的注意力都集中到了吵架的双方,并没有注意到站在后方楼梯口的长孙凛的一举一动,想必也许只有单怜卿看到了正在西厢房里尽情享乐的太子党们也注意到了现在的情况,赵节性格粗暴,见此状况正要下去参上一脚,李元昌却是阻止他说道:“这杨豫之和温恭都是你们的表兄弟,而那穆铁柱和王大牛两人也都是战功凛凛的将校,你这一下去搅和,怕是淌入这混水中,惹得自己一身泥,还不如先观望一会儿。”
李承乾本来看戏被打扰心情很不爽,听到王叔这么一说,他也就打消了要去教训对方一顿的念头,毕竟他这一堂堂的太子,连走进萃英楼也是遮遮掩掩的,现在出面恐怕会被魏王抓住小辫子,反咬一口。
孙万财慌里慌张地从另一边的楼梯上走了下来,他整了整装摆出一副弥勒佛的笑容姿态正要迎面而上,这时那位受到长孙凛叮嘱的侍女已经从后面绕了过来,跟东家低声细语说了一阵子。孙万财闻言后便对着楼梯边上的长孙凛用眼色示意一番,表示自己已经明白。
他笑容满面地迎了上来,先是一副谄媚地向双方做出了一番诚恳地道歉,无非就是一些“刚开业准备工作不足请诸位多多关照的毫无营养”的客套话罢了。这样的话语怎能平息像杨豫之这群平日里飞扬跋扈、横行无忌的世家子弟,而孙万财则是小声地对着杨豫之说道:
“这位爷,本店除却了这戏曲之外,还有更多有趣的新玩意儿,若是爷不介意,我孙万财可先让你们先尝试一番,若是觉得没意思,我再给你们安排一间厢房看大戏,要知道这下午还有一场大戏排着,切莫着急。而我这新玩意可是刚刚才做好,新鲜出炉,这长安城乃至整个大唐可都不曾玩过的……”
这一说法倒是让这些纨绔公子心里撩动,要知道他们可都是走在京城流行玩意最前沿的弄潮儿,自然会对这些新玩意感兴趣,而萃英楼在经过了前些天的人口广告,似乎已经成为了这方面的代言人。
没等杨豫之和温恭说话,房遗爱已是兴奋地问道:“好!东家,就冲着你这一态度,我倒是想要瞧瞧到底是什么新鲜玩意儿,难不成还比这大戏更新鲜?”
正当孙万财以为这场争端已经平息,而刚刚已经被扫兴的穆天柱闻言可又不干了,他挑着浓眉逮着东家怒眼圆睁地说道,“东家,你这是咋回事儿?凭啥给他们新玩意儿而不让我们先弄?难不成我们比不上这些软脚蟹?”
在四周关注的客人们怎是秉持着两种态度,有的也对这新玩意是啥十分好奇,而另一些人则是巴不得这场风波平息下来,好让自己接着看大戏。这会儿更是七嘴八舌地吆喝着,有的劝说有的起哄,四周更是嘈杂一片。
孙万财则是失手无措,他以前做的是小生意,压根就没面对过这种大场面,尤其是适才楼上的长孙炎已经告诉他,这双方都是京城来头不小的人物之一。这会儿他额头上更是渗出了豆大的汗水,嘴唇也是一张一合却是不知道说些什么。
正当孙万财一脸支支吾吾不知是好之时,长孙凛恰好出现在了正在对峙的双方中间,只见他笑眯眯地对着孙万财说道:“东家,上回我可是参观了你的台球室,那里可有好几张台球桌已经放在里面,我看给别说这几位公子,就算再加一倍数的人去玩也应该没有问题。”
“将军?……”王大牛见到是自己的老搭档,便是兴奋地叫了起来。穆天柱见到长孙凛也是哈哈地爽朗大笑,蒲扇大手直拍他的肩膀,他这些日子本来就想到长孙府上拜访,现在刚好他送上门来,也好满足他对于未能远征西域的好奇心。长孙凛被拍得龇牙咧嘴,而楼上中厢房那凭栏而立的玉立倩影则是忍不住嫣然一笑,那双盈盈美目放射着海一般的深情。
而另一方的杨豫之和温恭也是笑脸融融地迎了上来,要知道他们和这位近年来的大红人毕竟也是当年一起上过妓院、打过马球的发小。而高阳乍见到长孙凛时,本来那双翦水般的眼眸本是闪过一道异常美丽的神采,然而她那迷人的微笑隐没在唇边,眼底的琥珀颜色逐渐转浓。
长孙凛先是与杨豫之一伙人作了回礼,然后对着高阳淡淡扯着嘴角,高阳身边的房二郎,傲然的对长孙凛一笑,然后往高阳身旁挪了几步,像是明显地昭告着什么。而高阳却是没有做出任何反应,那双眼眸却完全没有笑意。
尽管以前也有所感觉,不过这会儿长孙凛更是意识到,以前那跟在自己屁股后面脆脆声声叫唤着凛哥哥的那个天真可爱的小女孩已经长大了,至少她不会再像从前那样粘着自己。
在长孙凛的调和下,适才针锋相对的两方人倒是暂时达成了谅解。毕竟穆天柱和王大牛自然是对长孙凛言听计从,而杨豫之和温恭在长孙凛面前也不好驳了他的面子。房遗爱见其他二人都没有说话。他自己也不好再说什么,就这样,这场风波就平息了下来。
孙万财见此时机,也是满脸堆笑地将这几位大爷引领到主楼后面的偏楼。二楼西厢房上却有数双眼睛正不怀好意地望着楼下发生地事情,李承乾望着长孙凛修长的背影,“呸!”他不由得将嘴里嚼着的鸡骨头给吐了出来,狠狠地说道:“长孙凛这厮,我倒要看你神气到什么时候!”
称心则是故作体贴地在李承乾的背上轻柔地拍了拍,娘声娘气地说道:“哟,殿……少爷。这哪费得着你这般生气,对付他不就是小菜一碟?”说完他又兀自地端起自己的酒杯,小口饮嘬着杯子里的果酒。这厢房里也只有他一个人喝这种度数较低的酒。毕竟在其他人看来这种没有味道的酒也只有娘们才会喝。
贺兰楚石那狡狯的眼珠子骨碌一转,他则是凑过脑袋对着李承乾嘀嘀咕咕地说了好长一阵子。李承乾听了之后便两眼圆睁,吸了口气,顿了一下说道:“你说现在就动手?”
他此话一出,在场的人似乎都意识到了他们商量事情地机密性,其他几人都屏退了厢房里的闲杂人等,几个太子党就低声地商量着事情。
“殿下,择时不如撞日。此时恰好是最佳时机,虽说这鸩杀不能瞒过所有人,但总比公然杀戮要好得多。因喝酒而暴亡在史上是屡见不鲜。若能得手,就推说他长孙凛贪杯过量。因隐疾突发而死。皇上与长孙无忌即使有疑问,但人已是死去,也不会再验出什么事情,认真追究。”赵节也怂恿地说道。
李承乾虽然一直口口声声地说着要对长孙凛如何如何的狠话,但这时他可就是下不定决心,要知道即便是皇上要杀一个人也要找个罪名,更何况他不过是一个毫无实权地东宫储君。
“这事情还待孤好好想想。这毕竟涉及到朝中大臣。若是处理不当,父皇和长孙无忌那儿可是不好交代。”李承乾沉吟片刻。还是没办法下定决心。
“殿下,今日恰好是一个好时机。你想想皇上和长孙无忌如今正在洛阳行宫,整个长安城就以你为君。我家中有以鸩羽泡好的毒酒,此乃祖上传下地秘方配制而成,这种酒无色无味,尝起来与常酒一般无二,但毒性极强,一旦入腹,三个时辰后百药莫解,绝死无疑!”
贺兰楚石赶紧劝说道,他浅喝一杯,润了润嘴唇,然后继续说下去:“现在殿下只需要招其到此,喝上这一杯酒,那么殿下以后就可以高枕无忧。要知道这青楼人多也杂,只要长孙凛一死,谁也不可能猜得出乃是殿下所为。就算有人怀疑,但也是无凭无据,空口喷人……”
“殿下,机不可失失不再来,若是如此大好的机会错失了,那要再找如此良机可就没那么容易了……”称心一脸委屈地娇滴滴地说道,甚至还若有似无地摆出了上回被长孙凛打得半死留下的伤疤,惹得周围的其他人都不得不纷纷别过了头。
李承乾本来还下不定决心,被称心这么枕头风一吹,他心中一种自我膨胀的逞能欲也是蠢蠢欲动,右手忙不迭地轻抚着称心的伤疤,安慰他说道:“此仇不报,我还何以坐着储君之位,贺兰!去给我把那鸩酒给拿来。”
贺兰楚石听到太子呼唤自己,便屁颠屁颠地绕过圆桌来到了李承乾旁边,矮着身子谄媚地说道:“殿下,晓得嘞,我这就遣人回去拿。”
李元昌则是发话道:“哎,此事必须谨慎,还是由你一个人去拿来吧!”
贺兰楚石也不敢怠慢,应了一声后赶紧转出厢房,离开萃英楼骑上马往家中奔去。他这回走得太急,却没有留意到走出厢房后面一闪而过的身影。
称心望着贺兰楚石离去地背影,他那张清秀却阴郁得有些狰狞的脸上露出几分得色,眼神中那一丝阴厉反应出了他阴险的内心。正当称心正意淫着长孙凛将会如何枉死,却觉得肚子正在翻腾,腹部疼痛难忍,似乎想要拉肚子。他因为平日与李承乾“往来”频繁,带来的后果是只要稍有便意,便得向茅坑报到,否则会忍不住当场“泄洪”。
称心跟李承乾说了声“人有三急”,便匆匆忙忙地跑了出去,在几个小厮地指引下,找到了位于后院偏僻之处的茅坑。长孙凛虽然来自现代,但这古代的入厕问题他可是没法解决。毕竟这涉及到一个城市的卫生基础建设,现代卫生在唐朝这个时代是很难办到的。因此萃英楼的厕所还是老式的茅坑,只不过比其他地更为干净一些。
肚子已经形成一股欲泄之洪地称心则是不管三七二十一,找着一个坑位立马解下裤袋赶紧蹲了下来,只听见一阵稀里哗啦的声音,稍微得以通畅地称心这回是舒了一口气,随着阵阵臭味袭来,他又赶紧捂住鼻子,皱着眉头,只听见一阵怪怪的嗡嗡声,他便抬起头来。
正当称心抬起头来,却发现这茅坑半空则是飘着一个精致的小玩意儿,这是一串串由丝线悬系若干环和管等组成的玩意儿,随着微风从外面吹入,发出了风片相击的丁丁声,甚是好听。而且还悬着一条紫色的香薰带,上面写着几个端正的楷体小字:“请勿扯拉”。
这不是薄玉片(风铃)吗?称心自是觉得啼笑皆非,在这臭烘烘的厕所里,这萃英楼的东家竟然搞出这种雅致玩意。不过在这般无聊的情况下,让一个人按照上面所说不要拉扯这是不可能,尤其是像他这种没事爱找事情的人。在他看来就算是把这整个都拿走了,这东家恐怕也那他没什么办法。
“如此臭恶不堪之地,怎能配得上这一博玉片儿……”称心讥笑一声,然后右手一用力,将那紫色的锦缎彩带给扯拉下来,紧接着那一串风铃也跟着坠了下来。称心正打算伸手去接,然而让他感到不安的是,原来被他认为是绿头苍蝇的“嗡嗡嗡嗡”叫声似乎越来越响,越靠越近。称心抬起头来一看,让他的瞳孔立马放大开来,只见一只巨大的灰色的犹如大莲蓬的东西往他的头上砸了下来,紧跟随的是无数金黄色的马蜂,宛若一团恐怖的火药,向他这边袭击而来。
“啊!……救命啊!”紧接着是“嗵”的一声……
长孙凛调整好姿势,要注意自己肩膀,肘,臂,腕,眼的位置,杆头对准母球,眼睛瞄着要撞击的彩球,脑脑海里计算着球运动的线路,和击打的力量。摆臂,挥杆——只听见“啪!”——母球撞击彩球,“嗵”——彩球清脆落袋,动作完成的潇洒完美,在那球杆与台球撞击的瞬间,一种很爽的感觉充溢着他的心里,这就是台球的乐趣之一,也是他多年以来喜爱的运动之一。
穆天柱、王大牛、杨豫之和温恭都在目不暇接地紧紧盯着长孙凛的每个动作,心中洋溢着一股莫名的激情。按理来说,相对于蹴鞠而言,他们对于这种不用跑也不用跳的游戏应该不会产生多大的兴趣,然而刚刚试了几次杆以后,那球与球,杆与球之间撞击的声音,却像是魔音一般,撩动他们心底深处的一种渴望。尤其是每次击打之后,球若是不落网,更激起他们下一杆进球的决心。
在长孙凛看来,穿着长褂子打这一项运动似乎有些不伦不类,但是对于这些玩腻了京城所有娱乐的纨绔子弟而言,长孙凛每个娴熟的击球动作都让他们兴奋不已,也许将来某一天他们也能做出这般潇洒的动作。
不过一个人打球也实在是没什么意思,长孙凛在教会了这四个人所有规则之后,便让他们一对一地各自练习,而自己则是捧着一个酒樽,一边喝酒一边眯着眼睛看他们菜鸟般的球技,心中正在想一个人在看戏的怜卿。
不远处的欢笑声此起彼落,高阳是最婉转悦耳的一个,而房遗爱则笑得夸张而不修饰。长孙凛的眉头微皱,并不是因为高阳把他当做陌生人的态度。纯粹个人观点,他对房遗爱向来没什么好感。这个凭借父亲地势力的世家公子,正是一般纨挎子弟的最佳写照,没想到高阳的眼光这么差,比以后的辨机还不如,至少那家伙还能以其高才博识、译业丰富,又帮助玄奘撰成《大唐西域记》一书而名噪一时。这小女孩的青春期还可真是一个关键,长孙凛这个做父亲的又开始总结其育儿经来。
高阳虽然时不时故意对房遗爱那无聊的笑话发出银铃般地笑声,然而她那双漂亮的眼眸却是一直将余光留意着长孙凛颀长的身影。以至于她望向房遗爱方向的眼神都是空空洞洞的。
王大牛正瞄着一个球,“嗵”的一声一杆进网。成功倒是成功了,不过那姿势和动作倒是惹得长孙凛强压住自己的笑意。王大牛正是得意之时,见长孙凛似笑非笑地模样,他不由也咧开嘴笑着说道:“将军!怎么样,你也上来指教一番?”
长孙凛将手上的酒杯微微摆了摆,笑着说:“我累了。不影响你们的兴致。”尽管长孙凛的官职一升再升,然而他和最开始认识的薛仁贵这一批人,除了称呼改变,感情倒是没怎么变化。在军务上公事公办,而私底下大家还是依然开玩笑。
“哎呀,怎么搞的,昨日晚上做了什么事伤坏身体啊?哈哈!”一旁的温恭起哄开玩笑,长孙凛也回视而笑。这个玩笑对于长孙凛来说没有什么影响,然而一旁的高阳听到此言,她那张粉粉嫩嫩的脸蛋儿顿时从晴天无云转变成寒风凛冽。之前笑得像朵花儿的小嘴儿此时是撅着小嘴。眼神有些恼恼地斜眼瞄了一直在关注地身影一眼。房遗爱依然说着没盐没油的八卦故事,还时不时地兀自笑开来,神经大条的他似乎还没觉察到眼前这位公主有多么的心不在焉。
就在这时候,一个小厮则是来到了台球室,他猫着腰儿恭恭敬敬地走到长孙凛身边,说道:“这位爷可是长孙公子?前楼西厢房的客人想邀您过去喝杯酒……”
除却一些比较信得过的人,萃英楼大部分人员都不知道长孙凛才是自己的老板。所以这小厮的态度也是把他当做客人看待。长孙凛听到传话后,则是微微一笑。心想这群人还是终于忍不住。他点了点头让小厮去回话,说一会儿就过去。
高阳望着长孙凛离开地背影,然后扭过头来狠狠地瞪了一眼正在自我表演的房遗爱,然而猛地站了起来。跑到杨豫之和温恭所占据的台球,临走时还不忘重重地踩了一脚房遗爱。
赵节和贺兰楚石正在焦躁地猜度着,他们最担心的就是长孙凛不肯上钩。而李承乾也是心中焦躁,这称心怎么过了那么久还没回来。正当他打算让侍卫前去查看,然而只听见外面守卫进来禀报:“殿下,长孙凛和他地管家长孙炎已到。”
赵节和贺兰楚石对望一眼,则是贼笑几声。而李元昌和杜荷则是笑容满面地出去迎接长孙凛二人进入厢房。长孙凛见到李承乾。先是一脸惊讶地说道:“殿下?!我说是谁邀请我来喝酒。怎么会是殿下呢?”
李承乾从他的语气里听出了一丝讽刺的意味,便是皮笑肉不笑地说道:“三郎与孤王乃是自小长大。之前有些过节那也是孩童时候不懂事造成的。三郎为我大唐出征西域,为我大唐江山立下汗马功劳。以前的恩恩怨怨,咱们今日喝了这次酒后,这些恩怨就一笔勾销!”尽管他表面上是一副笑容,然而心底里可是想着到时候要你好看!
“哪里的话,哪来什么恩怨啊,我怎么不知道……”长孙凛摆摆手笑着说道,见那桌上山珍海味摆的琳琅满目,什么熊掌、鹿脯、鸡鸭鱼肉应有尽有,便道:“嗬,这么丰盛,看一眼都要流口水。不愧是太子地宴席啊。”
“三郎见笑了,说真地,相信赵国公府上这些小菜也能置办出来,这天上飞的,地上走地,水里游的,那样没吃过?这区区薄宴,能算得了什么。”李元昌也是摆出一脸假笑。
众人入席,依次而坐。自然是李承乾为东,其他人作陪,长孙凛为客,而长孙炎则是伫立在一旁,什么话也没说。李元昌亲自把盏,为每人前面斟上一杯,这酒一看便是十分昂贵的陈年佳酿。虽然略呈琥珀样的淡黄色,且稍有点粘稠,却仍是澄明甘冽,清澈见底。一倒进杯里,立时醇香四溢,扑鼻而来。
长孙凛一边同李承乾等人说笑着,偶尔扫一眼正在斟酒的李元昌。他端着一把小巧玲珑,金光闪闪的紫铜酒壶。这样的壶自己府中也有,在官掖之中司空见惯,没有什么特别之处。
但他是有备而来的,自然要多加小心。长孙凛几乎可以断定,这是一把经过改造了的“双芯壶”。壶把上有机关,轻轻一按,倒出来的酒就换了样。给自己斟的,是一个壶芯中的,而其他三人则换了另一个壶芯中的。这套把戏,已经用了上千年,只可蒙过那些毫无防备的人。
这时候,李承乾发话了:“三郎,菜都凉了,这酒宴也该开席了。待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在唠扯家常也不迟。”
长孙凛却是笑着说道:“我素来不擅长饮酒,这你们都是知道的,我看咱们别忙着喝酒,先吃一气再说,说实话,我这肚子还真饿了,一杯酒下去,眼看着这么多好东西不能吃,岂不可惜?”他也是睁着眼睛说瞎话,这长孙三郎能喝是出了名的。
“好,那咱们就趁热先吃一气。”李承乾为了不让对方怀疑,也只得顺着他的意思说道。
长孙凛真像是饿了,立时埋头大吃,专挑选大鱼大肉的佳肴,狼吞虎咽。一边嚼着,一边说道:“恩,这萃英楼庖厨的手艺还真不错,怎么同样的东西,也能做出这样的味道来呢?”
大家边说边吃,又过了一会儿,李承乾说道:“今日这酒,本来是以和为贵。加上这儿大家基本都是兄弟表亲,这第一杯酒,无论如何都得喝了。”
长孙凛先是掏出帕巾,试了试油光光的嘴巴,端起酒杯道:“好吧,恭敬不如从命,我虽不胜酒力,但今日高兴,就来个一醉方休。”
长孙炎也深怕酒中有藏液,也顾不得失礼,连忙走上前想阻止,手中已经摆出了姿势,嘴里还说道:“我家公子既不擅饮酒,也勿需勉强,在酒上可勿逞能,不然夫人怪罪下来,小的可是脱不了干系。”
而李承乾则是使了个眼色给杜荷,然后对着长孙炎说道:“这位管家既然来了也算是客,孤就赐你一杯酒,咱们一起干了吧!”说完他就仰头“咕嘟咕嘟”地自饮一杯,先干为敬
杜荷闻言便拿起那个紫铜酒壶倒了满满的一杯酒递给了长孙炎,长孙炎这回可就犹豫了,这太子殿下赐的酒他是不可能不喝的,而谁知道这酒里放的是啥玩意儿。按照他的个性,若是自己喝了这杯能够出现什么问题,给三少爷摆脱这赐酒倒也罢了,然而之前那偷听的小厮不是回来说喝下这酒毒发需要一段时间?
在座的其他几位见太子喝下了酒,也都纷纷喝下自己杯中之酒,然而直直地望着长孙府的两位客人,眼神里充满了期待或者焦躁。空气中似乎趋于凝重,有一瞬间安静得连彼此的呼吸声都能听得见。
长孙凛却是笑着说道:“无妨,无妨,人道大丈夫可三日不饭,不可一日无酒,我今日即便拼将一醉,也做一会大丈夫。”说完,便猛喝一大口,却被呛得连连咳嗽,忙掏出帕巾捂住嘴巴,一边说着:“献丑,献丑。”
李承乾却是在一旁兴高采烈地说道:“好!这才是三郎的英雄本色!”说罢,他使了个眼色,杜荷则是心领神会地要往长孙凛的酒杯上再倒一杯,而赵节和贺兰楚石则是阴阴一笑,心里大概是想着大功告成,李元昌则是以半个主人的姿态,劝着长孙炎也喝下那杯酒。
长孙炎见自家少爷已经把酒喝了下去。他自己也推拒不了。所谓狗急跳墙。既然自己的生命受到威胁,他便要撕破脸皮。可就在这时,长孙凛却突然“哎哟!”大叫一声,猛地站起来,脖子一伸,“呼”地狂喷出了一口鲜血。血箭成扇面状激射出去,夹杂着一些呕吐秽物,雨点一般喷在了桌面上的一盘盘菜肴里。
长孙炎大惊失色,急忙抱起长孙凛大喊:“公子——少爷,你怎么啦?怎么啦?”见他半闭着眼睛。脸色苍白,似乎已经不省人事。心中大骇。
李承乾、李元昌等人也都佯装惊慌,七手八脚地围了上来:“这是怎么说地。酒量再小,也不至于这样?”
长孙炎一边抱着长孙凛向外冲出去,一边还撂下一句怒言:“这哪是什么酒量问题,你们既然敢做,也就别怕被人知晓!”说完他便拔腿往外冲出去。
厢房内地众人面面相觑。李承乾则是揪住了贺兰楚石的脖子凶狠地问道:“你不是说这酒三个时辰之后毒才会发作,怎么这会儿就出了问题,反倒是我们像是被当场被捉住一样,这到底是怎么一会事?!”贺兰楚石心里也是纳闷不已,这酒是他父亲传下来的,他也是大概知晓这酒的毒性,但是按理来说是不可能立马就会发作。不过这事儿他也是不知晓情况。也只能是低头顺眉的接受李承乾的怒意。
李元昌则是拦住了怒意甚浓的李承乾。说道:“虽然没有按照计划那样顺当,好在长孙这厮已是喝下这杯毒酒。自是必死无疑,就算扁鹊重生,华佗在世,也无能为力。贺兰千牛也算是立下一功,现在就是如何在皇上面前做出一番解释,即便是皇上生再大的气,也不可能那自己儿子的命赔一个臣子一命,所以殿下你只是稍微受些苦头,但相比已经除去了一个心头大患,这一点苦头算得了什么?”
李承乾闻言心里紧张也是消去一半,但是他还是恶狠狠地甩了贺兰楚石一个耳光,怒斥说道:“孤王若是遭到什么苦头,你必然会受到十倍之苦!”
这一耳光倒是扫得极恨,贺兰楚石嘴角渗出了血丝,而他却是不敢说什么,只是逆来顺受,甚至还用谄媚地表情说道:“是!是!”
凡事不顺,就在李承乾还在为这事情发怒之时,却听到有小厮来报,说后院有一客人掉到粪池里,现在已经昏迷不醒,似乎是西厢房里的客人。李承乾这会才想起称心自从出去以后就再也没有回来,这称心可是他地心尖而,心中焦急,便赶紧迈开腿往后院奔去,其他人自然也都纷纷跟了上去。
还没到后院的茅坑处,李承乾就闻到了一股股地恶臭,他再走进一看,只见平日里细皮嫩肉、清秀迷人的称心,那个把自己常常打扮得香喷喷地称心,此时是奄奄一息地躺在地上,全身上下被粪水浸濡,而还有更恶心的东西沾满各处,四周围观之人无不掩鼻作呕。
李承乾即便是对称心喜欢得紧,但见此状况哪能走上前去,心中那种难以发泄的压抑和怒火让他几近发狂。贺兰楚石见状赶紧遣身边的卫士去将那称心抬回府上,李承乾却是怒意喷发,他两眼圆瞪,恶狠狠地指着贺兰楚石说道:“就你,你去把他给我背回东宫去,顺便把他给我洗得干干净净你!”
这会儿四周的人听到东宫二字,这也明白了眼前这些人恐怕都是太子党,而那个几近抓狂地锦衣男子应该就是东宫太子。下人们可不知道什么礼节,都装作不关自己的事情,“呼啦”一声如鸟兽散。而匆匆赶来的孙万财则是笑脸谄媚地想要解释些什么:“这……太子殿下,大概是我这小店茅厕简陋,这位爷恐怕不懂得如何使用……”
李承乾也明白自己说漏了嘴,他表情狰狞地一把拽着孙万财的衣领,暴跳如雷地骂道:“你这个没长眼的,哪来什么太子!……”见对方依然是一副胆小怕事,只是讪笑着一直赔礼道歉,他想到今日闯的祸已是够大,不可能再把对方这店给端了,便撂下了“你等着”这一狠话,怒气冲冲地让东宫侍卫备马离开。
今日就结果而言李承乾他们所希望的目地似乎大功告成,然而他却怎么想也觉得不对劲,怎么都觉得自己心中窝火。
长孙府里,阖府上下已经是乱成一团。窦凤是淌着泪水匆匆忙忙地指挥着下人去请宫中大夫过来,而闻讯赶回来地怜卿和善婷则是坐在床边掉泪,一边用湿巾帕为长孙凛擦拭敷额。长乐公主已是吓得六神无主,伏在长孙凛身边呜呜地哭了起来。长孙炎则是两手捂着脑袋,蹲在地上掉泪,他刚才已是把事情的前后经过一一告知夫人,只是在愧疚自己不能阻止少爷喝下那杯酒。
“小红!赶紧到四列坊武家去把武家二小姐也接过来,孙大,你赶紧骑着快马到行宫去将这事情一一给老爷报告,记住,所有细节都要说与老爷听,最好是在皇上面前!”尽管眼眶里还盈满了泪水,窦凤地表情却是保持着冷静,只是声音中能听到些许的颤抖。
或许是屋内的哭声、喊声、嘈杂声惊动了长孙凛,他终于醒过来了,慢慢地睁开了双眼,用浑浊无神的眼光看看屋里的人,有气无力地说道:“不……不要紧……我……我……死不了……
他这一句话,惹得怜卿也忍不住呜咽出声来,她哀哀切切地说道:“夫君……夫君……都是怜卿不好,若是怜卿不顾着看大戏,夫君也不会被那奸人所害……”说完她的泪水如泉水般涌了出来,再也忍不住地悲切哭泣。
外面的院子里,长孙冲和杜罗子正拦着要到东宫去找太子算账的长孙况,而萧氏也是搀扶着长孙家的老太君一脸担忧地来到床前,几个媳妇都纷纷让路,老太君颤颤巍巍地坐在孙儿旁边,握着三郎的手,叹了一口气,用另一只手给自己抹泪。萧氏也是泪如雨下,低着头伫立在一旁,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长孙凛见自己这一苦肉计还惊动了老太君,他便赶紧撑起身子,拉着***手想要去安慰老人家,“阿,我的身体好着呢……阿不要担心,可别急坏了您的身子……”
老太君赶紧按住他的身子,急忙地说道:“别,乖孙儿,你都这般模样了还不老实躺好,你说阿能不操心吗?快躺下,快躺下……”一旁的几个媳妇也是无不担忧地要上前来侍候,不过床边的空间太小,只能再容下一人,她们想上去却又不敢造次,只能是焦急地看着长孙凛一脸苍白地躺在那儿。
待御医赶来时,长孙凛实则已经神志清醒,无甚大碍了。御医为他号过脉,开了一副汤药,说道:“急火攻心,血热妄行,喝了这付解毒醒酒汤便没事了。”然而究竟长孙凛为何会吐血,御医实在是诊不清楚。从脉象上看,既无中毒症状,也不想有什么病症。但事情涉及当今太子和朝中权贵,这其中有什么玄奥他也不知道,不敢随便说话,敷敷衍衍地开了副小药,让病人好生歇息,急忙告辞而去。
老太君见孙子没什么大碍,也就缓缓起身在萧氏的搀扶下回到佛堂去,临走前还不忘记让长孙凛好好歇息。而窦凤则是送御医出门还没回来。这会儿长孙凛的卧房里,除却了几个女孩外,只剩下长孙炎还惊恐而深负内疚地站在那里,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望着三位倾国倾城的美丽脸蛋上如今是梨花带泪,长孙凛不由苦笑。他屏退了所有奴仆出去,冲着她们一笑,轻声说道:“夫人们勿忧,为夫啥事也没有。”
“呜呜……这还叫做没事情?你看你脸色都这般苍白,那御医也不知是什么医术,竟然只给你开了付醒酒汤,这哪能算得上药啊?父皇又不在长安,大哥他怎么能做出这种事情……”长乐呜呜咽咽地说道,紧接着她还猛然站起来,“不行,我要回宫中去寻些奇丹妙药……”
长孙凛赶紧扯住了长乐的手,然后冲着被他特意留下来的长孙炎微微一笑,然后拉着还在一旁哭泣的善婷和怜卿,对长乐说道:“你大哥可真够狠地。给我喝地可是鸩酒。那是实打实的剧毒。不过我若真喝了那酒,现在还能有命吗?”
三个女子听到夫君这番话,都嗖嗖地把目光注视着长孙炎,因为她们所知道的情况都是从官家这里听到的。长孙炎被这三双美目给注视得浑身不自在,只得讷讷地说道:“可……可我明明见你喝了好大一口,当时心里可是直打鼓,我都在祈求上天,但愿这酒中没有下毒。”
“毒酒自然是有的,不过那酒没咽到我的肚子里,都在这里呢。”长孙凛从怀中掏出了一块手帕。那手帕湿淋淋的,像在酒缸里捞出来的一般。酒气熏天。
那三张梨花带泪的粉脸上这才露出了笑容,而长孙炎也才舒了口气。释然地笑了。可是他转念一想,又不解地问道:“那……少爷你为何吐了那么些血出来?”
怜卿、善婷和长乐也都用她们澄澈深邃的眼睛望向长孙凛,等待着他地答案,毕竟这是她们最担心的根源所在。长孙凛则是忍俊不禁,扑哧一声笑了出来:“那哪是血。是我找萃英楼地姑娘拿的朱砂。喝酒之前,我借用手帕擦嘴之机,把一粒朱砂揉成地丸子悄悄地放进嘴里。用毒酒在口中一搅拌,那不就是现成的鲜血吗?我若不饮酒,不吐血,咱们能安然离开那儿吗?说不定还会以拂逆太子之类莫须有的罪名往我头上扣。现在不是挺好的吗?理亏的就跑到他们那一边了。”
“你这个坏蛋,吓死我们了……”怜卿这才恍然大悟。红唇不由得撅了撅。可是就是不舍得再去责怪他,毕竟被人用毒酒陷害是让人后怕地事情。而善婷和长乐则是皱着她们细致的秀眉。恐怕也是在思考着同样的问题,大概想到了什么,抓着长孙凛手臂的两只小手不由紧了紧。
长孙炎这也才真正舒了口气,他苦笑着说道:“少爷啊,你倒是好歹露点口风,险些儿没把我给吓煞了。”
“提前说破怕是就不灵了,你还能装得那么像吗?这事儿以后也不要说破,就咱们家里人知道就行了,他们以毒酒见杀,让我大量吐血,及至于死亡。这个黑锅——他们是背定了!”长孙凛的眼神里迸射着冷冷的锐光。
“唉,照我说,少爷本来就不该去接受这东宫的邀请,毕竟早已知道他们并非善类……”对于长孙凛地心思,长孙炎可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正所谓不入虎穴焉得虎子,长孙凛之所以敢接受他们地邀请,自然有他自己的目地。
随着秋日的到来,行宫西苑焕发出大自然更加诱人的美丽。蔚蓝晴朗的天壁镶嵌着大理石般纹理的云缕,树叶在阳光底下闪动着油亮的光晕,万物争荣,鱼跃荷间。苑内的珍禽异兽都趁着冬日来临之前活跃起来。
李世民干脆就在苑内住了下来,理政之余,不是游苑,就是划船。或是设筵,或者观赏歌舞,纵情欢乐,如痴如狂。炀帝曾留下的行宫全部都修葺一新,东一院蒸风脑,西一院烧龙涎,左一院唱清商歌,右一院跳胡旋舞。西苑几乎恢复了昔日的热闹,清亮的湖水都快要搅浑浊。
贞观初年,李世民克己寡欲,励精求治,广开言路,兼听纳下,君臣共同切磋,以成治道。然而近日来逐渐骄奢,贪图享乐,追求珍宝异物,兴建宫殿园囿。此次到行宫出游,更是乐不思蜀,久不思归。
魏征曾用前代兴亡的历史教训多次提醒,就事论事,零零散散,没有份量。他对此可是焦急不已,想扭转这一局面。思前顾后,进行了一番梳理、归纳,注砚吮毫,执笔挥成一道表章——《十思疏》。
次日的宴席上,李世民接到折子,飞快地看了一遍,不禁拍案叫好。文章行云流水,江河直下,层次井然。情、理、势三者浑然一体,振聋发聩,诱发联想,具有很强的说服力。
“写得好!不错!不错!”李世民把奏折递给了长孙无忌,“载舟覆舟,语出《荀子》,而魏征运用得恰到好处!”
群臣一一传阅后,都激动得思潮翻滚,不能自已。由此及彼,都纷纷发言谈论起古今得失。正当这些权臣高官都在纷纷讨论之际,只见一个禁军侍卫匆匆走进来,传报说赵国公府上有人到此有急事要报。
长孙无忌听到是自家派人过来,不禁觉得有些奇怪,按理来说家里若是没发生什么大事,是不会有这般动静。他便费力地撑起自己肥胖的身躯,向皇上做一番辞礼,正要出去看看有什么事情。
李世民正是兴奋昂扬之时,他便哈哈大笑着说道:“不会是尊夫人念及你而遣人过来吧?”他对传报侍卫说道:“让那人进来,朕倒要看看,这赵国公府上有啥事比陪朕巡游更重要的。”
长孙无忌也就按照李世民的旨意坐回了自己的位置上,孙大在解除身上所佩戴的武器后,便匆匆忙忙地走进了满是朝廷一二品官员的宴会大堂。闻到一阵阵浓郁的酒香,然后便是烧肉佳肴的香味,他先是耸了耸鼻子,咽了咽口水。
李世民一眼就认出来人是当年在战场曾追随长孙无忌左右的副卫孙大,只觉得较为亲切,便朗笑着说道:“是你们夫人遣你到行宫这里来的吧?究竟赵国府上有何急事,说来听听,朕若是无法替长孙爱卿解决,那么你就算找他也没有什么用……”
尽管窦凤也曾交代过最好是在文武百官面前告之此事,孙大还是瞟了长孙无忌一眼,见他点头示意表示同意。他才行了个礼,也不知道该用什么语气,在众人的注视之下,讷讷地说道:“我家三少爷被人用毒酒意图谋害……”
“什么?!……”长孙无忌闻言用力拍了桌子后立即猛地站了起来,此时的他完全没有之前肥胖臃肿的缓慢。只见他眉毛紧皱,两眼怒火迸发,忽而又想到在圣上面前不得失礼,赶紧对李世民作礼赔罪,然而眼睛却一直瞪着孙大,等着他继续说前因后果。
“长孙卿,听孙大的语气可知三郎安然无恙,且不要着急,继续听他说下去……”李世民也是君王风范不动声色,他出言安慰道。而其他大臣也是纷纷交头接耳,大家不免会好奇谁有那么大胆,要知道长孙凛不仅是朝中第一权臣的爱子,而且还是最近风头正劲的四品大员,哪一个身份都不是普通人能够冒犯的。
“那谋害之人——乃是东宫太子……”孙大又抛出了第二个炸弹出来,这回可不只是长孙无忌惊呼,几乎是整个大堂就像是被火药爆炸一样。
“什么?!……”李世民猛地站了起来……
二娘守在长孙凛的病榻旁边,她的秀眉紧蹙,犹如青峰连聚。而那张楚楚动人的粉脸上,宛若一朵娇艳的鲜花挂着晶莹的露珠。她依然哭哭啼啼地说道:“凛哥哥,你吓死我了,万一你除了什么事,你让我……让我该怎么办……”
尽管长孙凛已经给她解释了两遍,但这个完全有资格成为中国史上的第一个女皇的小姑娘,这会儿却没有了她惯有的镇定和冷静,她在为没有发生的坏结果而感到后怕,一直停不住抽抽噎噎的哭泣。
长孙凛有些无奈,他握着她的小手嘻笑着,伸出大手给她擦了擦俏脸上的梨花带泪,哄着她柔声说道:“凛哥哥不会出什么事情的,咱们不是说好了吗?你还要给我生两个孩子,若是我死翘翘了,那不就食言而肥了吗?”
“讨厌,谁要给你生孩子……”
二娘娇艳欲滴的粉脸上破涕为笑,将自己柔弱的身子贴在了他的身上,小脸贴在了他温暖的颈窝上,嘴里还呢喃着叙述着自己的担忧。她吐气如兰的馨香撩得长孙凛的脖子热热的,温温的,初谙情事的她只懂得用自己丰润的嘴唇在他的脸上蹭着。
“梅花香气扑鼻来,洁白如玉任君采……”
媚眼半闭,气息咻咻,我们未来的女皇此时却是躺在了长孙凛的怀里,一副任君采撷的娇俏模样,勾得“食色性也”的大老爷禁不住咽了咽口水,两眼直勾勾地望着初长成的柔软,不由得将那双揽着她纤纤柳腰的大手又用力紧了紧。
“凛哥哥,你……你弄疼我的腰了……”二娘轻柔地哼了一声,睁开了迷离朦胧的双眼,红润丰、满的的下唇被洁白的贝齿咬着,那纯洁无瑕地眼神让长孙凛觉得自己就像是一个用金鱼勾引萝莉的怪叔叔。
对啊,二娘虽然还有半年才及笄,但也不过是个十四岁的豆蔻女孩。别看她平日里表现得像个成年人似的。然而单纯论生理而言,也不过是个待发育的少女。想到这里,长孙凛该冷静下来地地方都渐渐平静了,他只是轻柔地揽着她的小蛮腰,轻啄她红嫣嫣的小嘴唇。林雷并没有露出他那张牙舞爪的“男儿本色”。
不过小红帽似乎没有察觉到大灰狼地“良心发现”,二娘总是睁着一双无辜的眼神,做着有别于豆蔻年龄的撩人之事。比如说她那柔软得可以做任何瑜伽动作的身子,却偏偏总是扭动着某一个部位。间接刺激着长孙凛渐渐平静的热血又沸腾起来。
长孙凛闭了闭眼睛,咂了咂不知为何口干舌燥的嘴唇,深呼吸一下后,按住了她那扭动着的娇躯,用沙哑地嗓音说道:“二娘,还记得我前几日给三娘说的大灰狼和小红帽的故事吗?”
二娘那双妩媚的眼睛忽闪了两下,望着长孙凛。溢出了浓浓地深情。却又突然扑哧一笑,脸上现出了狡黠的神情。她凑着性感的红唇轻咬着长孙凛的耳垂,放纵自己身体的淡淡香味撩动他那已经完全雀跃地感官。一声迷离的娇哼后,她用细柔的软语对他说道:“凛哥哥。二娘知道你是大灰狼,可是今晚人家答应了和怜卿、善婷二位姐姐抵足夜谈,晚些时候二娘再做你的小红帽,好不好?”
原来这小妞在生理认识上也是这般成熟,长孙凛被她这么一挑逗。顿时呼呼地张开双掌,“啪!”,在她那已经丰、满挺翘的臀上轻拍了一掌,以示惩罚。小姑娘感性的香唇微张,她那敏感的部位被这一拍,一种酥酥麻麻地感觉隐约扩散全身。
二娘一脸地粉红,她媚眼瞄了一眼他那张俊逸的脸庞。突然以一种迅雷不及掩耳地速度。猛地在他的嘴唇上吻了一口,矫健地立起身来。说了一句“我去隔壁厢房找二位姐姐……”然后便背着双手故作镇静地轻盈蹦出去。
长孙凛望着她那如矫燕般灵巧的身影,幸福笑容洋溢在脸上,久久不散。尽管今晚三个媳妇都住在家里,他却只能做个孤家寡人了。夜深了,深深庭院拢聚着团团烟雾,萧瑟的秋风吹得院里的竹叶沙沙作响,淡月浮云,碎光点点,静谧的空气中透着一种宁静和安详。
萧氏在卧榻的一侧坐了下来,秀婉的双手端了端茶杯轻嘬一口。斯斯文文地等待着下人们将浴桶里的水灌满。她鬟凤低垂,秀眉媚眼,微微上翘的睫毛忽闪几下,优雅的姿态让下人们都不敢侧视。
浴桶中腾腾升起的热气遭遇冷空气后变成了淡淡的湿雾,兰汤中浸泡的花瓣随着烟气散发出一种撩人的芳香。萧氏见已经准备齐全,她润了润嘴唇说道:“行了,你们都下去吧。”声音婉转悦耳,姿态依然保持着一种雍容。
待下人全都退出后,她在屋内将房门反扣,只听见悉悉索索的细微声音,她褪去了全身的衣裳,不远的梳妆柜上被笼上一层湿气的铜镜,依稀可以看到美丽性感的身影。
萧氏轻盈地踏上了两节木阶,缓缓地将晶莹如玉的身子渐渐沉入到浴桶当中。轻轻地擦拭着她那微微泛起粉红的肌肤,幽怨地望着兰汤中自己那张若隐若现的如月般娇颜,眼波顾盼流转,勾人心魄。只是这份美丽似乎只有她自己一人独享。
她洁白的藕臂伸到木桶旁边的高几案上取来一小樽香精,徐徐地倒入兰汤水中。顿时,空气中淡淡的花香味被略微浓郁的馨香味所取代。女为悦己者容,她今晚要做一件惊世骇俗的事情,最好让自己洗得香喷喷的。不知道是因为想到了什么,还是这水太烫了,萧氏的脸上泛起一层薄薄的略显羞臊的红晕,甚至能感觉到她自己愈来愈狂乱的心跳……
夜深人静,长孙凛躺在自己的卧房内,百无聊赖地仰着脑袋望着空气。仔细倾听,隔壁厢房内传来了三个女子玲珑悦耳的嬉笑声。不知是为了惩罚他今日的故意欺骗,还是他的媳妇们要聚在一起开个齐心大会。今天晚上,除了长乐按照宫里的规矩回到皇宫以外,平日里总是围着夫君打转的三个小女人,今晚竟然和和谐地都跑到了另一间厢房去睡。
“孤单的一晚但仍灿烂
你去了我却心不冷
由于他现在是毒发重病之人,所以也不能到处乱串,长孙凛只得躺在床上哼着现代的小调,眼神半睁半闭,似乎要昏昏欲睡。这时,门口响起一阵轻啄。长孙凛微微讶异,这么晚了,谁还会敲他的门?难道三个媳妇决定了今晚谁来侍寝?他穿上拖鞋,走过去把门打开,而门外的人让他大吃一惊。
毫无疑问,眼前的女子是一绝世尤、物!
“干……姐……”长孙凛突然觉得自己像个笨拙的鹦鹉,讪讪地住了口。
“嘘。”她嘱咐他噤声,然后闪进他的门里,将房门从里面扣住。她真是令他惊奇,她怎么深更半夜到自己厢房的呢?
“今晚,我将是你姐姐……”看着他疑惑的表情,她小声地说,音调柔软而富有弹性,笑得很神秘,话语中隐含深意。火舞的烛光下,他看清楚她,全身笼罩在一件白袍之下,柔媚的面容魔鬼的身材,让今日被二娘撩得蠢蠢欲动的他不禁吞了吞口水。
“今日吃饭之时,我听她们三人约好,晚上要商量一些事情……”她迷离而妩媚的眼神望着他,尽管做的事情很大胆,但是纤纤玉指却是在不断绞弄着衣边,说话也是轻声细语。
这个时侯再不懂,那他可就是一个麻木不仁的傻瓜。他瞅着她,动作也开始变得粗鲁。一跃上前,他首先扯开她的袍子,里面竟然不着一缕,一片雪白的肌肤呈现在眼前,竟比她身上的丝绸衣料还要光彩耀眼。他渴望感受那柔软馨香的触感。
他有如受到蛊惑般用眼睛吞噬着她的身体,从她细窄的腰身到她形状美好的胸前,这才缓缓移上她的脸。她那双妩媚的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他。
他又咽了咽口水,今晚不知是第几次了。猛然地侵占她的唇瓣,火热地拥抱住她,而她没有一丝抗拒,像是受到磁铁般的吸引,牢牢地黏住他的身体……
爆炸似的热情在两人之间点燃,顿时燃烧成一场熊熊大火。两人的衣服很快掉落在地上,他轻松地抱起她,毫无犹豫地走向床边,然后轻轻地放下她。
她全身赤裸,如初生婴儿般躺在床上,却又媚眼如丝地望着他。她丝毫不惧,直直地看着他,就好像这样在他的俯视之下,是多么自然的事。
他眼光如炽地望着眼前这副美妙的画面,心旌摇曳,仿佛荡漾在春水里,直若吃了迷魂药一般,仿佛是冥冥中被蛊惑住一样。他舔了舔干燥的嘴唇,以快速的动作褪除自己身上的衣物,将自己雄健的体魄压上了她滑若凝脂的肌肤……
暗沉的深夜里,长安城远处传来了更鼓的响声。悠闲自在地飞着的落叶,好像梦境般虚幻飘悠,显示着悠凉的暮秋。无边无际的寒意悄悄地渗入房内。彩色屏风上,画着淡烟笼罩流水,是一片的迷蒙幽暗。
月光自缝隙处洒入点点银光,与房内摇曳的烛光交相辉映。融融的反光映照在床上赤裸相拥的男女,妩媚娇艳的女子是气喘吁吁,高潮过后的脸上是娇艳欲滴,紧紧地贴在他的心口上。她的下唇上被咬出一道深深的齿印,足见刚才的战况是何等的激烈。
长孙凛也是舒爽的闭着眼睛,他深吸了一口气后又吐了出来,静静地回味着刚才畅游在极乐世界里的极度爽快。说实话,他漫游花丛无数。却不曾遇到过比怀中地女人更势均力敌的“对手”。在经历了一场勾心斗角之后,能够得到如此的“放松”,遇上这样的媚骨女子,实在乃是男人一大幸事。
“在想什么?……”她钗横鬓乱、俏脸酡红,轻吐香舌,灵巧地舔着他的耳垂,一丝丝的温软香气热热的。\没有什么比这样地情调更勾引人的。萧氏特别的原因在于,比起其他女孩深入骨子的矜持,她更懂得如何取悦她的男人。
被她这么一挑逗,长孙凛刚被满足的欲望又有龙抬头的现象。她感觉到体内他的变化,不能自持地娇吟出来。早已是不堪重负的她不得不轻推他一下,媚眼斜了他一眼,用一种细不可闻地音调说道:“弄坏了下次你就没有了……”说完她将火红艳丽的俏脸埋在他温热如火的怀里。
“姐姐莫非是那文君转世,让我享得相如那***无边?……”
长孙凛吸了一口气,压下了让她心惊的欲望。轻轻地抚摸着她滑如牛奶般的肌肤,采用典故对她调笑。
萧氏轻啐了他一口,用她的纤纤玉指严惩了这个得了便宜还卖乖的男人。表情却依然是镇定自若,大大方方。她迷蒙的眼睛半眯半张,任由毫无瑕疵的胴体沉醉在他肆无忌惮的舞弄中。细细地娇哼了几声后,她捧着他那张俊逸地脸庞,兀自喃喃地说道:“人生短暂,姐姐只想让你尽享一分快乐……”
何止是一分快乐,眼前这女子简直是上帝赐予他的尤、物。事实上,萧氏住进长孙家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之所以她会选择这个时候,大概是因为今日被吓到了。毕竟没有人能比萧氏更了解这宫中争权夺势的水深火热,而萧氏并不像长孙凛那样了解历史的走势,在她看来,与太子斗争,谁胜谁负真的不好猜测。\\\身为弱女子的她无法助他一臂之力,唯一能做的是在不可预知的未来让他多享得一份极乐,这是现在她唯一能做地。
尽管她没有说得很明白。长孙凛也能隐隐约约地感觉到她的心意。他的嘴唇微微向上翘,然后堵住了她香甜的红唇。两人享受了一阵水乳、交融地密吻之后,长孙凛才放开了几乎喘不上气的她,望着她那红润的樱唇。他伸出拇指为她擦拭了唇上的一丝沫液,轻轻喃道:“指如削葱根,口如含朱丹,姐姐的香唇可真是销魂。”
萧氏却是误以为他说的是之前那放纵之事,便是俏脸酡红地给了他一个媚眼,用细不可闻的声音说道:“那是奴家出嫁之前宫中地妃子所教,只是没想到第一次会用到你这个小坏蛋身上……”
长孙凛愣了愣。立马反应过来。意识到她所说地是适才让他极度销魂的那一刻。他不怀好意地笑着说道:“非常好,这种事情不仅以后要常做。而且还要发扬光大,明儿姐姐可要把这样地技术也教给怜卿她们……”
萧氏闻言脸上的红晕更浓,她两只小粉拳在他身上轻轻捶打,却又被他反攻用那胡茬在她细滑的颈窝蹭个不停。两人嬉笑打闹一通后,萧氏伏在他同样赤裸的胸前,听着他的心跳,细细呢喃着说道:“弟弟,考虑你娘的感受,也想想姐姐的立场吧。姐姐可以在床上任由你轻薄,对你百依百顺,可是却不能忍受世人的眼光。这点姐姐可不依你,不许你将我们的事情随意说出去。”
说完她那明媚的眼睛放射出坚定的光芒,直直地望着他,等待着他的回答。长孙凛怔了怔,然后笑着拢她入怀说道:“娘那里好说话,你只要怀……”
萧氏扭动着腰肢,拒绝顺入他的怀中,她轻巧地用香舌舔了舔嘴唇,然后微微撅起香唇,眼神直逼着他说道:“你若是不答应,我这就穿上衣裳回自己房内。”
长孙凛望着她坚决不疑的眼神,恍惚了半天,只得暂时答应她的要求。见她这会儿心满意足地投入自己的怀抱,不由得感叹地说了一声:“劝君莫惜金缕衣,劝君惜取少年时。花开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
还未等他的话音落下,萧氏娇柔丰满的身子猛地颤抖一下,她抬起头来看了他一眼,眼神里闪烁着熠熠的光芒。伸出洁白的玉臂环住了他的颈项,哧地笑了一声说道:“弟弟果然是年少天纵……”
说完便闭上了眼睛献上自己的红唇堵住了他的嘴唇,两人又掀起了一场短兵相接的较量……
东宫的正殿里,李承乾正跺着脚骂道:“***,算那小子命大。不过这事儿也怪了,明明喝了鸩酒下去,当场吐了那么多血,居然能够起死回生,莫非他真有神助?”他转过头去一脸不满地望着贺兰楚石,怒气冲冲地问道:“难不成你那鸩酒是假的?”
贺兰楚石赶紧跪下地来磕头说道:“殿下,小的跟您一样,恨这厮恨不得他立即粉身碎骨,哪里会用假酒来救他,莫非是这酒乃是家父多年前酿造,因此毒性已失?”
李元昌深知若是造反必然需要贺兰楚石的岳父侯君集帮忙,所以也忙着为他说了些好话,然后阴沉沉地说道:“大概也是酒效已过,哪能有什么神助,纯属侥幸罢了。这次失手,只好等待时机,再徐图后举。倒是殿下得想想该怎么将此事向陛下解释,毕竟谋害朝廷官员,可是一件大事情,现在恐怕陛下正在往长安赶回来。”
“有什么好解释的,这小子不就吐了几口血而已,御医都检查他脉象没有中毒,就说他不胜酒力,喝多了罢……”李承乾怒气冲冲地拂袖骂道,他这回可真像是赔了夫人又折兵,长孙凛没有毒害成功,而称心现在还躺在卧榻上昏迷不醒,怎能不让他越想越窝火。
“殿下,我怎么觉得这事情可没那么简单,而且这事情重大,恐怕这会儿必然传到了青雀那儿,若是他不利用这个机会在皇上面前说你坏话,那他可真是不折不扣的傻子。咱们可得先下足功夫提防。”李元昌一脸担忧地说道。
“殿下,咱们就一不做二不休,现在趁早做那夺位的准备,到时候若是陛下要换储君,咱们便可有备无患……”杜荷眼珠子骨碌一转,赶紧上前怂恿说道。当年李渊起兵造反,李世民在说服父亲方面可是立了大功。杜荷倒也想学李世民那样,成为谋事功臣。
李承乾咬了咬牙,点头说道:“贺兰,这次可是你这儿出了问题。你可得负责将侯国公请到东宫来,说服他助孤王一臂之力。若是事成,这次事情本王就饶了你,而且还有大大的奖赏给你。”
贺兰楚石闻言,忙不迭地点头答应着说道:“殿下请放心,我那外父最近一直郁郁不得志,想必拉拢过来是轻而易举之事,这会儿您就放心让小的办事好了……”
秋日晴空万里,辽阔的天空高高飘着几缕浮云,鸿雁们摆出各种形状齐齐往南飞翔。长孙家三少住的小院内,昔日百花竞艳的枝头只剩下青青绿叶,唯独高雅淡洁的菊花银针还孤独地展现它的风姿。
难得天气如此晴朗,长孙凛也实在是坐不住了,他抱着女儿在小院子里嬉戏逗笑。小闺女刚过了一周岁生日,虽然年纪还尚小,但毫无疑问她继承了母亲的美丽,那晶莹的肤质和灵活闪动的大眼睛,红嫣嫣的小嘴唇笑起来两边隐约现出两个可爱的小酒窝。可想而知,若干年后又是一个颠倒众生的绝美女子。
小家伙推着父亲给她做的学步车,步履踉跄地摆着小步伐学着走路。还时不时得意地别着小脑袋,冲着她老爹的方向顽皮一笑,连连含糊不清地叫着:“爹……爹……”
都说女儿是父亲贴心的小棉袄,尽管长孙凛在女儿出生以后大段时间都没有陪在她身边,但却不妨碍晴儿学会的第一句话就是叫爹爹。见到女儿这般乖巧,长孙凛自是乐得连声回应,一直围在她身边打转。“见人初解语呕哑,不肯归眠恋小车一夜娇啼缘底事,为嫌衣少缕金华。”长孙凛算是彻底了解了韦庄写这首诗的怜爱濡沐之情。
怜卿到厨房去看看给这父女俩的炖的甜品好了没有,善婷则是陪婆婆和母亲到西市去买些香料。只有二娘陪在这对父女身边,她一双妩媚的眼睛直溜溜地在他身上打转,脸上的笑意若隐若现。
长孙凛把女儿带回到自己可以掌控的范围,让她坐进小车任由她划动小脚丫。***见到二娘在一旁似笑非笑,他便坐到她身边揽住她的细腰,在她细致的脖子上吸了一口,惹得她赶忙拍了他一下,望着晴儿嘟哝一声:“你这个坏爹爹。也不看晴儿就在旁边。”
小娃娃仰着粉妆玉琢的小脸蛋儿,傻傻地咧着小嘴露出了小白牙在笑,也许在她看来,爹爹和姨娘大概是和自己一样闹着玩。长孙凛轻柔地揪了揪女儿的小琼鼻,然后转脸问道:“昨夜你们三人究竟谈什么谈了一夜?”昨天夜里隔壁厢房总是传来了女儿家相谈甚欢地声音。导致的结果是萧氏今日凌晨离开时,她的下唇为了阻止脱口而出婉转承欢的娇吟声而被咬得红肿。
想曹操曹操到。还没等二娘回答,她远远地就看到萧氏袅袅娜娜地往这边走了过来。二娘意识到与长孙凛这般姿势过于暧昧,她扭转着腰肢,不留痕迹地离开心上人的环抱,故作镇静地走上前去迎着萧氏。这就是少女地矜持所在,尽管大家都知道她与他二人郎情妾意,但在人前还是要保持着一份所谓的礼节。
萧氏与二娘回了个礼后,她那双顾盼流转的眼眸似是望向晴儿,又像是望着孩子她爹。她不常到这个院子来。尽管“来看晴儿”这个借口是很好用的,但是出于对容她住下的老太君和窦凤的一种尊重,或者是出于一种在心仪男子面前的一种自持——无论一个女人经历过什么,在所爱的男子面前,她总会保留一种女人特有的患得患失的自持——即便她全身上下每一个细胞都想见到那个男子,她也许最终还是说反话。=
然而当两人关系确定下来后,女人地反应又会出现了大不同。即便是萧氏昨夜一直强调不准暴露两人的关系,但今日在补了一阵睡眠起床后,她却是梳洗打扮一番后,容光焕发地直接来到了这个熟悉的地方。长孙家的人都能看出她对晴儿发自内心的喜欢。所以她也不怕别人说闲话。
长孙凛回过头望了萧氏一眼,浅浅一笑点了点头。萧氏也是以一种不易察觉的笑意回应,她那被衣服遮掩的白皙如玉的胴体却不争气地泛起一阵淡红。昨夜的激情还历历在目,骨子里还保留着一种酥软。而她眉梢眼角那已让凄怨神色早不知去向,只要女色的行家都看得出她已被男人娇宠得无比满足。可惜二娘只是一个不谙性事地少女,反而出于一种新媳妇要交好夫家所有人的心理。热情地拉着萧氏来到晴儿和长孙凛身边。
尽管夜晚里恩爱缠绵,然而白日里萧氏对长孙凛却是不曾主动说话,仿佛昨夜的激情似乎遇到阳光而烟消云散。只是这对奸夫淫妇在空中碰撞的眼神,擦出的火花激烈得足以让隐藏在暗处的魑魅魍魉现身。
按理来说,精明地二娘应该能够发现两人之间的可疑之处。只是长孙凛刚才的问题让她回忆其昨天晚上的姐妹讨论一个晚上的事情。以前在二娘看来。皇家储君之位离她是多么遥远地事情,至少在确定了要跟着长孙凛以后,她内心对于权力强势的向往降低到了自武士去世之后的最低点。
不过,在了解到情郎曾经与东宫的一系列恩怨之后,不习惯被动挨打的她,心事倒也开始灵活起来。毕竟二娘与其他女子不同的地方在于,她还有一个也是纠缠在宫中权利之巅的大姐。武顺已经明确表示希望二娘助她一臂之力。
面对如此状况。二娘那因为即将嫁作他人妇地平静心湖自然会被激起一阵浪花儿。不管怎样,至少能帮助大姐取得她想要地一些东西。也能阻止李承乾对未来夫君的迫害。正当三个大人各想各自地心事,而小家伙则是在父亲保护的范围内玩得不亦乐乎,只见孙大匆匆忙忙跑了进来,冲着长孙凛说道:“三少爷!三少爷!皇上……皇上正在赶到咱家的路上……”
“那么快?!……”长孙凛闻言立马站了起来,长孙无忌也还没回到家中,看样子李世民是自行宫回到长安城后,直接来到长孙家府上看望自己。他便一边吩咐二娘和萧氏看着女儿,一边赶紧往自己卧房走去。虽然没有中毒身亡,但吐了几口血,当然要老老实实地躺在床上,不然怎么能称之为苦肉计呢?
回到自己居住的厢房内,长孙凛对着铜镜仔细地拿着怜卿的一些胭脂水粉给自己补补妆,使脸色看上去有些苍白,然后便安安心心地等待皇帝的到来。他耸了耸鼻子,对屋内还保留着的中药气息感到满意。
等李世民带着他的文武百官走进了长孙家的后院,便在长孙无忌的带领下,急匆匆地走进了长孙凛的卧室,也不理睬跪在地上的所有人,而是径直走到了长孙凛的床前。问道:“爱卿感觉怎么样?御医是怎么说的?”这对于朝廷来说可是一件大事情,若是处理不好的话,其他官员都会想着自己若是得罪太子恐怕会遭到同样的祸害,那么李世民多年来经营的清明政局可就出现一丝破绽。又或者李世民的心里还有其他的打算,总之他对于这件事情还是比较看重的。
长孙凛倦怠地睁开眼睛,挣扎着要爬起来,想要给皇帝行个礼,却被李世民双手按住,他这才气喘吁吁地说道:“陛下莫要担心,微臣这会儿好多了,幸亏喝的酒大都吐出来了,太医说生命无虞,只需要静养几天就好了。”
“那就好,那就好,你好好养着,这些日子啥事也别干。”李世民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又回头对近身太监说道:“记住从宫中送多一些灵丹妙药到长孙府上来,御医馆那边每日需要遣一太医为长孙少卿查诊,不得有误。”
尽管见到自己儿子安然无恙,可是想到太子以毒酒害之,长孙无忌心理就是相当不舒服,他站在儿子的床边,故作不知地说道:“我离开京城之时你还好好的,怎么会被毒酒所害呢?”
长孙凛勉强撑起自己的身子,叹了一口气说道:“陛下,爹,我想这期间也许是有误会吧,起初我也不大明白,只是后来听说一件事后,这才相通了太子为何会让我喝毒酒……”
关于这个问题李世民也特别想知道,他赶紧问道:“是什么事情,以至于承乾不顾国法,毒害我朝之大臣?快说“我听说当日除了微臣出事之外,这萃英楼后院还发生过一件怪事,有一男子如厕时不小心掉入茅坑里头,现在不知是死是活,而这男子恰恰是曾与微臣有仇的东宫优伶——称心……”
李世民一脸怒气地回到了皇宫,然后脸色铁青的他将所有近侍太监都赶离了御书房,自己一个人在里面生着闷气。尽管长孙凛出于皇家面子问题,并没有说得十分明白,但也足以让李世民察觉到这事情与称心有关。甚至在他看来,李承乾之所以做出这种有犯大唐律例的事情,完全就是为了给称心报仇。
关于称心以及称心与长孙凛曾经发生过的矛盾,李世民也或多或少略有耳闻。只不过当时他也不甚在意,毕竟这只不过是一件小事情罢了。而且在他看来,称心此人最多也不过是李承乾信任的一个优伶而已,任何父母都在这种情况,都不会主动地去认为自己的儿子有龙阳之癖。
不过今天被长孙凛这么一轻描淡写的挑拨,反而让李世民更是注意到了这里面的微妙关系。能让李承乾动此杀机的,不可能是两个孩子童年的那点破事,而他这些日子也曾查究过,并没有发现魏王与长孙凛的交往有过密的现象。唯一可以说得通的,那还是因为称心这个导火索。
这样一来,就不得不让李世民正视这个问题。如说称心只是东宫一个普普通通的优伶,自然不能让李承乾敢于动起杀机。对于太子的性格,李世民还是了解一些的。唯一能想得通的,就是这两人有着不同寻常的关系。想到这里,李世民不由想起以前曾经听说过承乾与称心的一些闲话,当时恰好太子地长子李象诞生。因此李世民对此也是嗤之以鼻,没多往这方面想。但这会儿可就不一样了,正所谓无风不起浪,现在让李世民看出了一丝苗头,他不禁越往这方面起疑心。
正在这时,李世民听到了有悉悉索索的细微脚步声,他坐在御案旁边,连头也不抬,冷冷地说道:“不是说不许你们进来打扰朕的吗?!”脚步声停了一瞬间。然后又继续往这边走来,李世民皱着眉头抬起头来,正欲怒声训斥,却见到了一张如精灵一般俏美的脸蛋。
“父皇万福……”李世民的第十七女——高阳公主,走上前来向她的父亲行了个宫礼。测试文字水印6。声音依然和小时候那般如银铃般婉转,只是女大十八变,高阳过了及笄之年后,容貌是越发的俏丽美艳。
望着女儿那张洋溢着青春美丽的笑脸。本来心情郁闷的李世民倒也露出了一丝微笑。他指着身旁地一张雕龙靠椅说道:“铃儿过来,陪父皇坐一坐。自从高阳长大以后,他就甚少和这个女儿见面。不过这个孩子因为前两年丧母,所以最近这几年都是在皇后的看护下长大的。他也有足够的时间去欣赏一个可爱的小女孩如何转变成为如花似玉地公主。高阳的出现。倒也勾起了他往日的一些美好回忆,因此心情倒也略微轻松一些。
在父亲和善的笑容面前,高阳也不作任何拘泥,她俏俏地笑了一声,然后像个小燕子一般轻盈地飞奔到李世民身边,坐在了他旁边的椅子上。
“今儿个我的小公主怎么有空来找爹爹?没去和你哥哥姐姐他们一起玩儿?”也许是出于对李承乾的失望,李世民难道心里泛起一阵舔犊之情。对高阳说地话语中也是充满了父爱。
这个女儿也是他最疼爱的公主之一。尽管她没有长乐那般懂事典雅,但这个孩子从不会予人一种怯生生的感觉。她敢爱敢恨敢笑敢哭。如果她想要说话,她就会开口说话;如果她想要跳舞,那么她大概也会即兴翩翩起舞;如果她要骑马,她就会跃马而上。这种洒脱的性格,并没有埋没她的美丽,反而增添了小姑娘一种与他人不同的魅力,因此甚得李世民钟爱。
高阳听到父亲的问话,黑幽幽地眼珠子滴溜溜一转,一双小手晃动着父亲那黄色龙袍地宽大袖子,娇声笑着说道:“父皇,难不成女儿想见见爹爹还需要理由吗?我到御书房前的时候,还被太监给阻拦下来,据说今日还没有人能走入这道门槛,女儿倒要试试看,是什么刀山火海把他人给阻挡在外。”
她地笑容甜美,声音如莺如燕般清脆,说的话语又充满的小女儿的娇憨,李世民便是朗声哈哈大笑,拍了拍女儿的小手,说道:“还是我家闺女知道讨朕欢心,不像你大哥,终日里只会给朕惹事……”
“恩!父皇可要管管承乾大哥了,他可真是不像话……”高阳始终还是个小女孩,听到父亲这么一说,她也沉不住气了,顺着父亲的话语,噼里啪啦地想把心里的话说出来,不过这会儿她又意识到自己暴露了心思,吐了吐小香舌,对着父亲做了个鬼脸。
李世民听到高阳这般回话,先是愣了愣,也意识到了女儿此番前来的目的。他无奈地摇了摇头笑着说道:“朕还以为第一个跑来告状的应该是丽质,可没想到是你这个小家伙……”
“长乐姐姐可不会来此向父皇告状,她觉得父皇肯定会公正处理这事的。不过承乾哥哥这次确实是做得过分了,竟然想用毒酒害死凛哥哥,父皇也该管管他了,不然以后还不知道会出什么事情。”
高阳撅着小嘴儿说道。她和长乐的性格有着很大的区别,长乐的性格随长孙皇后,尽管她对于大哥承乾的所作所为心里自然有情绪,但是却不会凭着自己的公主身份而去找李世民闹别扭。而高阳则是不同,尽管她这段时间对长孙凛的态度与以往有着天壤之别,但这件事情她可是不会坐在一旁静观父皇的处理。
“哦,难道玲儿认为朕不会公正处理这件事情吗?”李世民自然不会怪罪小女孩插嘴这些事情,不过抓住了她的一个语句漏洞,反问了她一句。
高阳愣怔一下,然后反应过来嘟嘟囔囔地说道:“女儿不知道,不过很明显这件事情上凛哥哥肯定是要吃亏的,承乾哥哥是东宫太子,父皇想必无论如何也不会拿他问罪,这样一来凛哥哥当然只能是哑巴吃黄连,被人打落牙齿还往肚里吞。女儿可是看不惯,所以才回来请爹爹多管管大哥。”
李世民灼灼的眼神盯着女儿上下打量了一番,看得高阳有些浑身不舒服,正当她要使出撒娇大法之时,李世民则是皱着眉头说道:“玲儿怎么胳膊往外拐呢?好歹这些日子我听说你哥哥也曾带着你玩,怎么现在却为你表哥说话呢?”
高阳听到父亲这般神情对自己说话,也不由得心里有些发怵,她慌慌张张地解释说道:“这事情很明显是承乾哥哥做得不对,父皇平日不是教女儿要分清是非对错吗?难不成就因为哥哥对玲儿好,玲儿就要认为哥哥所做的一切都是对的吗?更何况承乾哥对玲儿有时也不好,也有欺负我的时候……”高阳越说越急,嘟着小嘴,别过小脸不知在生谁的气。
李世民看了女儿的娇憨模样不由地哈哈大笑,然后捋着胡子对高阳说道:“行了,这事情朕会处理好的,你这小家伙就不用操心了。女儿家家要多跟你姐姐学女工,平日里不要到处胡跑乱来,这样你大哥也欺负不了你了。”
听到父亲的应承,高阳也是木木地点了点头,然后行了一个礼后退出了御书房。就在她转身的一瞬,委屈的泪水如泉般冲开阀门流了出来。其实谁也不知道,这个表面上天真烂漫的小公主,自从她的母亲去世后,内心深处却是何等的敏感和倔强。
“是时候该给她找一个驸马了……”
李世民望着女儿离去的娇小身影,嘘叹了口气,他的脸色较之之前更为沉冷阴暗,刚才只有一件烦心事,这会儿又多添了一件。长孙凛的风流倜傥他是深有感触的,若是高阳再陷进去这可真有损皇家的面子。
不过这会儿最重要的是要处理好李承乾的问题,这件事情的底线自然是不可能将李承乾问罪处罚,但是一切事情都应该有个头绪。弄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是最重要的,李世民便唤来了太监传讯东宫的几位重要宫臣,询问太子李承乾监国情况以及称心此人的底细。
李世民还没等到东宫的辅臣们,倒是又等到了另外一位皇子——刚刚从长孙府那里探望而得到消息的魏王李泰,已是马不停蹄地乘着小轿,来到了皇宫要见皇上。事实上他早已知晓这称心和李承乾的不寻常关系,只不过苦于没有真凭实据,毕竟这个时候还没有照相机,捉奸之事可是难上加难。怕落了个目无兄长,诬陷太子的罪名,因此一直就没有将此事告到皇帝那儿。
李世民停住了手中的象管朱笔,搁到前面的珊瑚笔架上,坐直了身子。他也能想到李泰这番前来为的是何事,不过他这会儿正是对这个儿子好感最甚之时,也倒想听听青雀究竟是什么个想法,因此便命内侍准他进入御书房中。
“儿臣参见父皇……”李泰顶着个大肚子吭哧吭哧地从大殿外走进来,即使是很短的一截路都能让他走得十分辛苦。所以李世民摆了摆手,免了他的行礼。
“起来吧,这会儿你是为你大哥的事而来的吧?”李世民瞥了这个儿子一眼,他自己也曾经做过太子下面的皇子,所以对于这种心态倒算是了解的。
李泰也知道自己这点小心思被父亲看穿了,他那双被一脸肥肉挤小的眼睛狡狯地骨碌一转,然后干笑几声,略微矮着身子走上前去,小心翼翼地说道:“儿臣即便近日来一直忙于文学馆之事,但也听说了大哥和称心做出了些苟且之事。想必父皇如此匆忙从行宫会京,为的恐怕也是这事。孩儿只是希望父皇能宽宽心,不要为这等小事情劳烦龙体。想必大哥也只是一时糊涂才做出这样地事情,并非他心中所愿……”
李世民眼神炯炯地看了看李泰,脸色阴沉地坐在龙椅上。李泰倒也不是笨蛋,既然李世民已经明白了他此次来的目的,便没有一开口就摆出种种证据弹劾太子,而是假设李世民已经确认确有此事,而以一种先入为主的说法。然后采用一种以退为进的姿态,这样既可以达到他此番的目的,又不摆出攻击兄长的姿态,也就不会惹得李世民心中反感。
半响之后,李世民紧皱的眉头没有放松。测试文字水印7。反倒是越发沉重。事实上对于太子毒害大臣未遂这件事情,对于他来说倒算是好解决。而更让他深入思考地是,既然承乾在仁德上出了问题,关于这储君之位。是否还要一直坚持长子继承。这才是让李世民头疼的问题。
之前李世民倒觉得自己正值壮年,这储君之事晚些考虑也不迟。然而现在的状况可不一样了,他这一年来气疾病时常发作,而太子在皇后去世后。无人监管之下竟然屡犯大事。上回对太子右庶子张玄素东宫墙外报复行凶,影响尚未平息,这会儿竟然为了一个优伶而意图毒害战功赫赫的大臣,若不趁这次机会解决这件事情,李世民觉得迟早会闹出更大的事情。
这时外面地近侍太监拉长着尖嗓门称国子祭酒、太子庶子孔颖达、于志宁求见。李泰正准备回避之时,李世民却是挥了挥手示意他坐下。
“微臣叩见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孔颖达和于志宁在准入后,矮着身子走到御案前面。跪在了皇帝面前。行了叩拜大礼。
“平身。”李世民做了个手势,然后吩咐道。“赐座,赐茶。”
两个东宫辅臣谢过之后,恭恭敬敬的坐了下来。内侍上了茶后,便退走了。孔颖达和于志宁都是当代的盛世鸿儒,他们共同掌教太子李承乾,皆是兢兢业业,克尽职守,无奈太子承乾爱好声色,漫游无度,足智饰非,不听劝教。
甚至因为张玄素上书一谏再谏,李承乾竟然派遣心腹埋伏在途中,趁他上早朝的途中,暗中袭击,用大号马鞭把他打得死去活来,几乎毙命。所以这份工作也是让他们干得有些战战兢兢,无可奈何。
李世民也是开门见山,开口就询问太子李承乾这断时间地监国情况。孔颖达他们不敢怠慢,也不敢隐瞒,先漫夸了太子如何礼贤下士,而后却又吞吞吐吐地说道:
“太子是个颇识大体地人,也算是个贤明的人,只是他好和一些谄媚小人扎成堆,每每声色漫游,弄得他常常不来视朝。”
李世民一听大怒,问:“他喜欢和哪几个小人在一块,马上给我扭来!”
孔颖达和于志宁对这些宵小也是气愤,便掰着指头数道:“一个歌童叫称心,道士秦英、韦灵符还有……”
等到他们说完之后,李世民已是气得生烟,两肺直炸。便传来在外面守候的卫士,速到东宫去把这些人给全部抓来。
去看了已经醒过来的称心之后,李承乾走在东宫地后花园里,脸上如同挂了霜一般,一双灰黄的眼珠子失魂地望着远处,心头笼着一片乌云,空虚和压抑的感觉逼得他快要发狂。他已经听说皇上连夜赶回了京城,并且正在召见东宫的辅臣,他也意识到这次即便事情能够挺过去,但是似乎也会有什么对自己不利的事情发生,然而任何事情都是他不愿意见到的。
一种把握不住未来的恐惧感让他猛然往自己地嘴里灌酒,他喝得醉醺醺地,对跟在自己身边的人说:“我假装是可汗,不幸翘了辫子,你们仿效突厥地风俗,来操办丧事。”说完,竟然真的身子一倒,像死人一样僵卧在地上。
众人先是面面相觑,然而李承乾的残暴在东宫可是出了名的。他们也不敢忤逆太子的意思,便是跟着一个突厥人,有模有样地一起放声哭喊,骑上马环绕着“尸体”奔走,然后贴近他,用刀划他的脸。
隔了一阵,李承乾又豁然坐了起来,煞有介事地说道:“我一旦拥有天下,当率数万骑军,到金城以西狩猎,玩个痛快。满载而归,然后解开发髻做突厥人,投靠史思摩可汗。假如给我一个将军的职位,举着马刀冲锋,绝不会落到别人的后面。”
人在失意或者失落之时总会有许多异想天开的想法,更会做一些荒唐不堪之事。李承乾竟然想象身为大唐天子的自己,竟然要去做突厥可汗靡下的一名将军,真是荒谬和可笑。难怪李世民喜欢胖的如猪一般的李泰也不喜欢他,难怪周遭人闻言之后都露出了一种怪异而鄙夷的神情。真是虎父犬子,想想当今皇上是一个英武奋勇之人,却有一个这样的太子,让人不由得为大唐的将来担心。
这时闻讯赶来的太子妃走了过来,尽管她一点也不想管太子之事,只是下人一而再再而三地跑来告之,仿佛她若是不到后园去看看太子那就有失妇德。无奈之下她也只得匆匆赶了过来,见太子脸上竟然有伤口,她赶紧走上前去,周围的人纷纷为太子妃让出空间。
“殿下,你这脸是怎么了?需要请大夫来为你敷上伤口吗?”太子妃关切地问道,在大庭广众之下,她也必须这么做,更何况一夜夫妻百日恩,无论这个人平日里的行为是何等的龌龊,但她这个妻子还是要尽到自己的责任。
只是李承乾似乎并不领情,他甚至觉得眼前这个女人很烦,便怒吼一声道:“给我滚开!”
太子妃的脸上是一阵青一阵白,她尴尬万分,结结巴巴地说道:“我……我只是……怕你有什么事情……”
李承乾忽然给了她一巴掌,当众给了她狠狠地扫了一巴掌,然后怒气冲冲地骂道:“你这个扫把星,老子的事情不用你管。”然后甩了甩袖子一脸不爽的离开了,总之这几天所有的郁闷总要有一个发泄口,而太子妃恰恰在这个时候撞到了李承乾的枪口上。
太子妃摇晃了一下,然后又稳住了平衡。她只觉得被打的脸颊像火烧一样辣辣地疼痛,一旁跟在她身后的侍女赶紧上前去搀扶,却被她示意拒绝了。在总目睽睽之下被打了一霎那后,她的思想似乎产生了许多的怨气,这种怨气足以让一个女人对一个男人恨之入骨,甚至会撑起复仇的大旗。
下人们都已经纷纷散去,太子妃望着满院子的遍地黄叶,她的眼神是十分冰冷的,在之前发生事情的那一刻起,她对太子保留的一点忠贞之心全都灰飞烟灭……
话说奉皇命气势汹汹地前往东宫抓人的御林军卫士们,由于奉旨行事,无人敢阻,当即把称心等人从东宫卧内扭了过来。即便是在东宫里异常嚣张的李承乾,听说是父皇的命令,也是慌了神,赶紧遣自己的手下去寻梁王和其他太子党成员过来商议。
而称心则是拖着一身病体,战战兢兢地跪在了李世民面前,连头都不敢抬,大气也不敢出,完全就没有了在太子护萌底下的嚣张模样。
李世民见跪在自己面前的这些人,一个两个是长得歪瓜裂枣的。唯一相貌清秀的称心,这个妖童竟然身着女人的衣服,面施朱粉,半男不女。这让李世民更是肯定了所谓“太子龙阳”的传言。而另外有几个道士也是外穿道袍,里面显露着绫罗衣服,也都不成个样子。
李世民大怒不已,连句问的话也没有,即拍案叫道:“什么玩艺?都与我拉到殿下乱棍打死!”卫士们也如风似的把称心几人提到殿下,几声惨叫,称心几人立毙殿下。
即便是这几人已经被杖死,但是李世民心里依然是怒意不息,当即降诏,命太子立即赶来太极殿见驾。
称心等人被抓走之后,李承乾一下子慌了手脚,不知如何是好。到了现在他还不知道为何自己下毒酒害长孙凛之事,会跟称心他们扯上关系。所以连忙和自己身边这些所谓的“谋士”们商量对策,心惊肉跳地说道:“皇上已经动怒了,抓走我东宫之人,这可该怎么办呢?”
赵节等人也是面面相觑,大眼瞪小眼。尽管在出坏主意的时候,他们都可是个中好手,然而等到事态发展严重之时。这些人却是个个张口结舌,脑袋秀逗。
李承乾见他们一个个都露出苦瓜脸,却是呆愣地站在一旁不说话,便是急着怒道:“那几个道士先不论,但是称心可是一直呆在我身边,诸位之前说过的所有大逆不道的话他可是一清二楚。若是他保不住。不小心泄露出一丝一毫。你们恐怕也难免池鱼之殃。测试文字水印6。现在这等情况,你们还干愣着干什么,赶紧替孤想想该怎么把称心就出来!”
就在这时,宫中的御林军卫士已是骑着马迅速飞奔至东宫,把皇帝的诏书交到了李承乾地手上。接到父亲传唤的诏书,李承乾更是慌得得即便是秋天的寒风也让他的背脊湿透衣服。
杜荷则是谄媚地说道:“殿下,不如您就装作大病卧床不起。而在设下一圈套,诱使皇上到东宫来,咱们一不做二不休,破釜沉舟,兴许可以幸免一难,若是事成,必登大宝。”
李元昌冷笑地看了杜荷一眼。“房谋杜断”的杜如晦可以说以他的能力在历史上狠狠地写下了自己地一笔,然而老子英雄儿狗熊,这杜荷竟是异想天开想些歪点子,真是让他老子在九泉之下不能瞑目。
他清了清嗓子对李承乾说道:“殿下万不可造次。皇上当年可是兵马打江山地,岂是鲁莽的圈套可以刺杀得了的。万一东窗事发,我等岂不是死无葬身之地?这事情也不必慌乱,想必陛下召见称心仅仅是因为毒酒事件。殿下只需要负荆请罪,区区一个长孙凛,陛下并不会过多的为难殿下。只要保住了性命,过了这道坎儿。以后再徐图大计也不迟。”
李承乾思前想后。也觉得自己小题大做。称心等人被抓走,也许就只是跟长孙凛有关。他想了想也只有这一条路可走。便收拾整理一番,心怀忐忑地向太极殿走去。
转驾到太极殿的李世民,此时是脸色铁青,怒气冲冲地面南而坐。身边的太监们都回避了,宫女也都是躲得远远的。而殿门之外,刚刚已是让几条生命瞬间消失于人间地御前侍卫,也是威风凛凛地守在门外。
李承乾免去冠带,解下佩剑,徒手走进大殿。刚进殿门,他便扑通一声跪在地上,一边嚎啕大哭,一边膝行而前。将近御座,即鸡啄米似的口头谢罪,泣声哀求李世民的原谅。
“孽畜!你身为太子,国之嗣君,为何还要对我朝中功臣下毒谋害?!难不成西域辽阔的疆域还比不上你那不男不女的妖人?!”李世民为这个不孝子怒火攻心,不仅是因为他最近做出的事情是恶劣的,更让他气得跳脚地是堂堂的一国太子,竟然迷上了鸡、奸这种肮脏之事,想必任何一个做父亲的都很难接受,尤其是这个儿子还要被唯一大任,成为一国之君。在性格刚烈的李世民看来,这完全就是皇家地耻辱。
“父皇,儿臣有罪,罪该万死……”李承乾吓得赶紧连连磕头求饶,他磕头数下后,便仰起头来结结巴巴地为自己辩护道:“父皇,这事情也不能全怪孩儿,实在是出于万般无奈。自从父皇允许青雀在魏王府开文学馆,孩儿心里就一直忐忑不安。唯恐他日青雀会取孩儿而代之。再加上一个战功赫赫的长孙凛,若是父皇他年万岁之后,孩儿别说是继位大统,以青雀的性格,儿臣怕是连身家性命都难以担保。因此这才一时糊涂,铸成大错。”
“一派胡言!你与青雀君臣名分已定,青雀也是饱读史书,深受礼教之人,何曾有凌逼你之事?你无端猜妒,谋害功臣,气量狭小,他年何以继我大唐江山?”李世民余怒未消,根本听不进他这套胡言乱语。
李承乾表面上一边扮演可怜样,一边揣度着李元昌在他临走之前说的一句话:置之死地而后生。他见李世民依然是怒颜正甚,便是声泪俱下,一边说着一边重重地磕着三个响头:“儿臣自知罪孽深重,父皇既不肯饶恕,今日唯有一死,以谢罪明志。”
说完他便爬起身来,奋力向身边的立柱撞去。由于事情来得太突然,这大殿里又没有人可以及时阻拦,李承乾这一头碰在圆柱上,轰然倒地,顿时头破血流,昏死了过去。
李世民见此惨状,一时愕然,愣怔了多时,才叹了口气道:“唉,这又是何苦呢?早知这样,何必当初……”无论李承乾出再大的祸,李世民也会看在他是自己和长孙皇后的长子而宽恕他地,只是这样地状况让他似乎又回到了当年与李建成李元吉争权夺势的年代,似乎事情又再次重演,而这次却是报应到他儿子地身上。
经过太医的诊断检查,李承乾的伤势并不算重,不过是皮肉之苦,敷药止血之后,很快就会没事。而李世民倒是看在他这么寻死的份上,也就不便再在他的伤口上撒盐,只是传来了太子妃,让她把太子接回去好生照顾,这件事情也就这样不了了之了。诸事处理完之后,李世民又陷入了深思,当年玄武门那场兄弟相煎的血迹未干,殷鉴不远,这让他感受深刻的宫廷斗争的嫉妒残酷和复杂,使他不得不在选储君上做各方面的思考。
太子说之所以做出这样的事情是因为魏王对他的咄咄逼人,这自然是为了开脱罪责的攀咬,但也不是毫无道理的信口雌黄。他们兄弟俩的不和睦和明争暗斗,似乎牵扯到了越来越多的人,确实也有日趋严重的迹象。
如今魏王的羽翼尚未丰满,因此这一切斗争尚处于暗中状态,若是他日他身体老迈,而这兄弟俩则是羽翼渐丰,那么整个局势可就和此前一样,整个太极宫都是岌岌可危,弄不好就会引燃一场宫廷政变的熊熊大火。
他的担心也并非杞人忧天,这有什么不可能呢?毕竟李世民的皇位就是这样得来的,这个世界上要找到一个不学父亲的儿子还真的挺少见的。想到这里,李世民便不由打起了寒战,只觉得太极宫有可能就座落在火药堆上,危险万分。
因为这件事情而引发的一系列思想斗争,使李世民不可能就这样坐视不管有可能发生的事情,而且他更害怕当年玄武门的血案再次发生在自己儿子身上,想到这里,他不由地想起了这些天一直思考的更换储君的问题,这件事情似乎现在可以找到一个有力的支持者——长孙府!
李世民以前曾经抱怨其父在选择储君方面过于优柔寡断,而他自己又何曾不是这样?
长孙凛得知称心被斩,已是第二日长孙无忌上早朝回来后告诉他的。他也只是笑一笑没有发表自己的意见,长孙凛自然知道李世民不会因为这件事而对李承乾怎么样,而这其实就是他所想要的一个结果。
接下来如果李承乾认识错误,夹紧尾巴做人,那么想必他这一辈子即使不成皇帝,也可以安安稳稳地过下半辈子。不过对于一个心胸狭隘的人来说,这似乎是不可能的事情,更何况李承乾还是一个“痴情种”。
接下来长孙凛只需要在涉及到自己的地方上火上浇油,那么收拾李承乾的这件大事也就等着李世民来做了,也只有皇帝才能对太子下手而不用顾及到太子他爹的权势。
这会不会太损了呢?长孙凛半依靠在自己的床上,翘着二郎腿在想着这件事情。想想自己就像是搅乱这对父子关系关系的罪魁祸首。不过他也很快就释然了,还是那句话,李承乾如果安分做人,那么什么屁事都不会发生,谁叫李世民养了个不孝儿呢?!
正当长孙凛正悠哉游哉地,美滋滋地盘算着该怎么样才能把太子的谋反之心暴露出来之时,穿着一身大红锦缎衽袄的窦凤则是容光满面地走了进来。见他半眯着眼睛一脸坏笑地倚在床上,便故意放轻脚步,不经意地走到了他身边,在幺儿的脑袋上用手轻轻一敲。
“娘。你进来怎么没有声音啊?也不敲个门示意一下……”长孙凛委屈地搓了搓脑袋,故作可怜地望着老娘。
窦凤则是笑吟吟地当没有看见他地委屈,而是一脸暧昧地望着他,说道:“娘到自个儿子屋内还需要敲门吗?当年你到娘肚子可没先跟我说一声哦。而且我走进来可是有脚步声的,是你自己想事情想入迷了没有发现而已。跟娘说说,你又祸害了哪家姑娘?又要往家里带几个媳妇回来?”
长孙凛嘻嘻一笑,然后说道:“现在和我好的姑娘,娘不是全都见过了吗?”
窦凤伸出青葱玉指戳了儿子脑门一下,一脸慈容却是嘲笑他说道:“你这花花肠子娘还不晓得吗?娘打算这些日子将你这院子修葺扩充。测试文字水印7。不然等到有新儿媳上门没地方住那可丢份子了。”
她大概是想到了另一个事情,笑容也略微收敛,叹了口气说道:“就你二哥,一天到晚都是神不守舍,找不到慕容家那孩子,你二哥恐怕一时半会儿也振作不起来。这老天也真是,竟然派了个无双来对付你兄弟俩……”
说完窦凤还刻意地撩起长孙凛左额前的头发,查看当年被慕容无双留下的伤疤。尽管之前她对这件事算是芥蒂已消。不过自从长孙况因为无双失踪而弄得终日失魂落魄的。她这个做母亲的自然会有些不满。
长孙凛见状也只能说些好听的话哄母亲开心。说到无双,他的心头又浮起了那婀娜矫健地身影,还有那双盈盈澄澈、流波意转的眼睛,以及每当面对他时倔强抿着的嫣嫣红唇。看来他得想想办法去找找看这个失踪女子。
“今儿个你跟娘到武家一趟。该是往亲家送聘礼去,刚好过几天就是中秋了,这亲事一定下来,把二娘接回家中,再给娘多生几个孙儿,娘就不用操心你这孩子了。接下来就是凝儿和况儿这两个孩子……”
长孙凛这才想起昨晚母亲曾跟他也说过这事情,不过这种繁缛礼仪他倒是头疼不已。好在有窦凤在一旁操作。不然这些所谓的“纳证”、“纳吉”、“请聘”足以让他手忙脚乱。
母子俩带上了一马车的珍宝、绸缎布帛以及一些首饰,乘着马车往城东四列坊行去。
到了武家以后。见到亲家来下聘礼,杨氏热情地张罗着奴婢倒茶上果品。两个做母亲的则是热络地东家长西家短地聊了起来。长孙凛则是在一旁也插不上话,无聊地左看看右看看。杨氏见状,便叫来一个婢女,把长孙凛带到后院去,说二娘正在后院招呼朋友。
长孙凛其实对于武家也算是熟悉,他挥了挥手示意不用带路,便兀自往里院走去。没走多少步,只听见内院里传来阵阵喝彩声和欢笑声,他循声放轻脚步往后院走去。尽管已是深秋,然而眼前的景色似乎比春天显得更加浓艳,令人心荡神摇。树木的叶子变得稀疏了,抹上了古铜绿地色调。金色地阳光透过枝叶地缝隙撒播下来,斜射着一副秋千架。
架上的少女像乳燕舞风一般飞荡。她穿着米黄色紧身外衫,石榴裙扣起了两边,腰间扎着长飘带,简直仙女散花一样飞打下来,翻上翻下,忽而变换姿势改一个蜻蜓点水,忽而又做出一个鹰击长空,忽而玩一个天鹅孵蛋,忽而耍一个鸳鸯戏水。最后花样翻新荡出一个丹凤朝阳,又引起一阵欢呼声。
站在一旁正在欢呼的三娘蹦蹦跳跳地拍着小手,小模样显得精灵可爱。虽然人小,但她的笑声在三个女孩子当中最为响亮,犹如风铃般清脆活泼。三娘正也要上前去玩秋千,不料眼睛余光一瞥,竟然见到了她最喜欢地凛哥哥。
“凛哥哥!……”小家伙放在秋千上的手又收了回来,像个灵巧的小燕子一般。迈着小脚丫巴拉巴拉地往长孙凛的怀里奔来,长孙凛也笑着张开双臂一把把她抱了起来,笑着把她举在半空中绕了一个圈,惹得三娘脆生生的笑容把整个后院的气氛都调动了起来。
二娘见是长孙凛来了,眉眼也是笑开了花。而刚才那位穿着米黄色衣裳刚从秋千下来的少女,则是理了理她那被风吹得微微凌乱地秀发,漂亮地丹凤眼看了长孙凛一眼,再看看好姐妹二娘的表情,这会儿也意识到他们之间地关系。
少女好奇地看着抱着三娘走过来的长孙凛,这是她第二次见到这个男子,可是和上次的感觉却是不大相同。先不说上回对于长孙凛先入为主的坏印象让她并没有对他多加留心,即使是他当场所说的那首《江南好》十分让人惊艳。
而这回似乎又不大一样了,少女情怀总是诗,这个传说中为了爱人而远征西域的痴情男子的形象倒是彻底颠覆了她以前的坏印象。再加上她比两年前又长大了两岁,不再是只沉醉于诗词当中,朦胧中自然也会对自己未来的夫君有一种憧憬和向往,而传说中痴情男儿倜傥公子的形象一直是少女心目中渴望的男儿。
在这以前,这个男子只是一种想象,但是今天这个在少女心目中的想象化为了真人。好奇心促使她一双深邃的眼眸细细打量着眼前的男儿,长孙凛也比她两年前见到的那个单薄瘦高的少年变化了许多,高壮,给人以强而有力的感觉。而他的一双大手和宽厚的肩膀似乎也蕴含着一种安全感。
这个身经百战而每战皆捷的男儿,这个敢带着极少的兵力潜入敌区颠覆突厥的男子,这个据说是为了心爱女人而远征的男人,带给她的冲击是非常大的。
二娘笑盈盈地靠近了长孙凛身边,因为雪雁姐姐也在,她只是在他后面做了一个拉扯他衣服的小动作以示亲昵,然后把李雪雁介绍给长孙凛认识。
长孙凛放下了一直粘着他的三娘,走到了李雪雁面前,两人的眼睛互相凝视着对方。眼前的少女很美,清艳雅丽,有着一种书卷味的气质。虽然年纪看上去不过十六七虽,而一身的淡黄色绣衣下却是丰满凹凸的身材,再加上之前在秋千上的如蝶翩翩,带给长孙凛很好的印象。更重要的是,这个女孩子让他觉得有些熟悉。
“雪雁姐姐是邻坊江夏王府的郡主,她懂得可多了,尤其是在诗词歌赋上,……”二娘柔声细语地介绍着自己刚到长安认识的好姐妹,似乎没有注意到两人的熟悉。
“二娘,之前我们见过面,在两年前的吟诗会上……”李雪雁粉脸上红嫩的嘴唇翘着微微一笑,拉着二娘的手,跟她说道。而当时她身旁还有一个窦旖,想到窦旖,她不由想起了最近收到的一封书信,李雪雁那双滢滢如水的美眸,带着笑意在长孙凛那张俊逸的脸上扫了一眼,若有所思……
拂晓时,雨后初霁,空气变得分外清新。半空中升起了一片朦朦胧胧的雾霭,弥漫着新丰郊外的秋草绿树。湿润的晨风轻轻地拂弄着树上的果实和莺叫的鸟儿。
在清晨的阳光下,一辆马车快速地行在黄土官道上,凉飕飕、润湿而又清新的雾气中,远方的山脉消融在亮晃晃的晨岚中,在阳光的照耀下,放眼望去,好似一条细细的金线。
马车里的小帘子被撩起来,露出了一张惊艳却消瘦的脸庞,她那一双翦水盈盈的双眼带着一丝踌躇和伤感,也有一丝兴奋和难以言喻的情绪。遥望着远方蔚蓝、清澈、深邃的蓝天,然后就是绵延不绝的重峦山脉。
少女似乎不是一个能藏住自己心事的人,在她注目凝视远方之时,脸上的神色和表情变幻莫测,暗示着她正在想着一些心事紧抿的红唇有着倔强。“岭外音书断,经冬复历春,近乡情更怯,不敢问来人。”莫非她是因为离家越近,所以心情也是此起彼伏?
“二姐,你在看啥呢?都不和我一起玩,这一路上你都怪怪的,咱们玩叶子牌不好吗?真无聊……”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凑了过来,脸上不耐烦的抱怨着。他相貌长得颇为清秀,五官轮廓与少女有些相似,一双黑亮的眼睛炯炯有神,削薄的嘴唇略微向上翘着,以示主人的不满。
“长巩,你不要闹了,自个玩啊,姐今儿没心情和你一起玩……”少女扭过头来,望了那撅嘴的少年一眼,轻声地说了一句,却是蕴含着姐姐的威严。
“哦……”少年见姐姐有些不高兴,他也就不敢再抱怨了,只是闷闷不乐地坐回了自己的位置上。随意地拨弄着手上的小球。
少女也觉得自己态度有些不妥,她放下帘子,瞥了那个叫“长巩”的少年一眼。红唇似笑非笑,然后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小巩。你今日还没有看师傅给你药书呢,怎么不看了呢?”
“那些药书我都不知道看了多少遍了,坐在马车上颠颠簸簸的,我都不想看!”长巩嘟着嘴嘟哝着,他望着二姐,然后又建议道:“姐,不然咱们玩点别的什么吧?这要走到京城还有一段路程呢,咱们不如再找点别地事情玩玩?”
“你这孩子,既然深得孙道长的真传,怎么就不能坚持刻苦呢?古人学习都有头悬梁锥刺股的美名。你这样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地,将来怎么对得起你师傅的美誉?”少女谆谆教导地说道。这时外面渐渐传来了喧闹的声音,说明马车已经路过了新丰小镇地集市。
少年人开始不耐烦了,他白了白眼。别过头来,嘴上还小声念叨着:“不愿和我玩就直接说嘛,干嘛要用爹娘他们的语气呢,姐姐这两年也变得唠叨起来了。”
少女看了他一眼。轻启檀口微微一笑,正当她要说些什么,身子却突然失去平衡,她赶紧抓住了身旁的一个木条,以避免因为惯性而向前倾。而这时外面也传来了几声惊呼,似乎是出了什么事情。
少女撩开窗帘,提高嗓子问了一声:“窦五。出了什么事情?”
穿着灰布衣服的车夫则是慌慌张张地跑了过来。结结巴巴地说道:“小姐,俺们的马车撞到人啦。那小娘子的手上腿上都被划破了,还流着血呢……
少女听了弯弯的柳眉紧皱,这窦五可是窦家赶马车的能手,怎么会撞到人呢?她扭过头来对着少年说道:“长巩,咱们去瞧瞧,该是你这个药王之徒大显身手的时候了。”
少年虽然刚才表现出一种单纯的少年心性,不过这会儿听到有人受伤了,他便点了点头,然后从脚底下掏出一个小木箱子,背在身上,宛若一个大人似地有条不紊地跟着姐姐下了马车。
少女走到马车前头,那匹马已经从惊吓中稳定下来,站在一旁不断地打着响鼻。而另一边,一个身着一身丫鬟服装的女孩,正焦急地张望着,似乎需要帮忙。她手上和腿上的衣物因为之前的祸事被伐破了几个口子,虽然不影响性命,但也是鲜血淋漓,惨不忍睹。一旁则是站着一些百姓们,纷纷都在议论着,有些好心人也走过来关心关心。
而这女孩却是不顾自己地伤口,而是一脸焦急地寻求他人的帮助,等到那马车少女走了过来,小丫鬟则是焦躁地拉着少女的手,紧张而焦虑地说道:“求你帮忙……我家夫人在家生病了,求这位姐姐替我找位大夫去看看她,不然恐怕是不行了……”
少女这回也明白了,大概是这个小丫鬟可能太着急了,所以冲了出来却被自家的马车撞到。她浅浅地笑着说道:“这位妹妹不要着急,我的三弟学过一些医术,待他给你敷上伤口之后,咱们再去你家里看看,应该不会出什么事情的。”
说完她就转过身去,招呼长巩过来给受伤的女孩包扎伤口,然而那女孩则是连连摆手,紧张地拒绝道:“不……不……我家夫人恐怕有生命之虞,这会儿去晚了,可能会出大事情……”
而那清秀的少年跟上了他姐姐的身边,丫鬟看了看,不由得脸色变得有些怪异,她指着少年说道:“他?……这位姐姐还是帮忙到这附近的街坊上找一位大夫吧,我家夫人可不像我这样擦破了皮流血,夫人看上去很幸苦,而且她现在还怀了身己,若是出了什么事情,恐怕要一尸两命。”她大概是看少年如此年轻,心中也不是很信任。
还没等姐姐说话,那少年则是气鼓鼓地说道:“什么大夫,我就是大夫,在峨眉山下,没有人不知道我窦长巩地,当年我师傅到江南去救疫病,这峨眉山人地病,哪个不是我治好的!快带我去,若是晚了,那一切后果可得由你负担!”
少年自小是出身在富贵家庭,养尊处优,自然有一种高人一等地霸气。而且他是名师之徒,对自己的医术颇有自信,见对方如此不信任自己,他也是心高气傲之人,便大声斥责说道。
小丫鬟本身就是求别人的,她自己也没太多的主见,被这少年一喝,再加上看他一副自信满满的样子,只能点了点头。于是少女则是帮助车夫,将受伤的小丫鬟抬到了马车,他们四人则是坐着马车,按照小丫鬟的指示往她的宅院奔去。
一路上少女也了解到丫鬟的名字叫小玉,她家的夫人姓慕容,今儿早上不知为什么是满脸的苍白,身体软弱无力,全身都冒着冷汗,嘴唇不断颤抖呻吟。据说这位慕容夫人肚子里已经怀了几个月的身孕,她的相公却是远在梅岭以南做买卖,一直都没有回来。
这新丰镇本来就不算大,马车转了两三个弯后,小玉则是指着一所大宅院说道:“到了,到了……”
这会儿一位老苍头见到马车后,则是匆匆地跑了出来,见小玉走下马车,于是便焦急地问道:“大夫请来了吗?赶快进去,夫人正难受着呢……”
小玉看了看身后跟着的姐弟二人,尤其是那个看上去乳臭未干的小大夫,犹豫了一会儿,然后咬咬牙,引领着窦家姐弟二人走进了屋内。
少女通过大门进入堂中,这宅院虽然说并不算富丽堂皇,但也是堂宇深邃,画栋雕梁,倒是一个小康之家。只是这偌大的房子里,丫鬟和仆役就那么两三个人,显得似乎缺少些人气。大家都在好奇地打量着这姐弟二人,只觉得他们似乎都不像是大夫,更没想到那背着一个小木箱的少年才是大夫。
小玉引着他们走过游廊,加快脚步,来到了后院的卧所。走入一间厢房当中,只见屋内是收拾得整洁干净,这满屋子的摆设也是颇为雅致,床账被褥俱极华美。另外一个婢女则是守在了床前,这床上躺着一个女子,尽管她全身盖着华锦丝被,却是一脸的苍白,额头上渗出豆大的汗珠子,嘴上还不时哼着,细细的呻吟……少女走了过去,她看了看这躺在床上的夫人,只觉得那一张秀美苍白的玉面是何等的熟悉,她猛地脱口叫了起来:“无双?!……”
“无双?无双你怎么了?……”少女尽管在方侯爷府上与慕容无双只有过数次照面之缘,大概是因为美人只见惺惺相惜吧,她一眼就认出了无双就是当年善婷的闺房好友。
少女见无双这会儿不复以往的健康矫健,而是一脸病怏怏的模样,心里是万分着急,她赶紧走了过去。一旁的婢女见这位姑娘认识自家的主人,也就赶紧撤到一旁,让出位置给少女坐了下来。在她看来,夫人也甚是可怜,顶着个大肚子,怀孕这几个月身旁却没有一个亲人照顾。
少女翩然坐在了床边的小椅上,伸出青葱玉手探了探无双的额头,余光往下瞥了一眼,才发现那丝绵被褥上圆圆鼓鼓的,这才想到之前小玉曾告诉她无双已经怀孕了。她虽然不知道无双什么时候已经成婚了,但心里也颇为担心,急急地转首招呼她的弟弟,让他过来赶紧给无双切脉,看究竟是什么病情。
无双只感到自己像是浮在云端一样,只不过这种感觉并不是那种飘飘欲仙的美感,而是一种浮浮沉沉地晕眩感。自从知道自己肚中有了孩子以后,她就再也没有练武和蹦跳,更不用说玩什么蹴鞠或者骑马之类的剧烈活动,就算是平日里行走她也是小心翼翼,一副标准的准妈妈心态。
她半梦半醒之间觉得自己好冷和想吐的感觉,然而全身却是在不断地淌汗,象脚底踩云一般飘飘乎乎,一种不安全的压抑感让她是无比的难受。口感舌燥之余她只得舔了舔自己干燥的嘴唇,勉强润一润喉咙。
然后便是手腕被人小心捏了捏,她正要下意识地收回手臂。然后却也感觉到对方应该是大夫为自己把脉。这会儿无双也意识到。自己地种种不舒服应该是生病地症状。
知道自己生病了,她心里砰然一跳,痛苦地哼了一声。紧皱着细眉摇了摇头,然后轻启无力的嘴唇,带着担心地用一种细不可闻的声音说道:“孩子……我地孩儿……”说完她甚至下意识地用左手覆盖上自己高高隆起的腹部。
这个年代医术还不发达,有不少女子是因为怀孕流产或者死亡,当然也跟唐代早婚早育的习俗有很大的关系,所以无双也不免会担心自己生病会让腹中胎儿有生命之虞。
见无双这般模样,少女也明白她的心理。便伸出手来握住了无双另一只手,轻声地安抚道:“无双姐姐,我是窦旖,你还记得吗?当年咱们在善婷姐姐家一起踢过毽子。你不要担心,我三弟虽然年纪尚小,不过他自小跟随在药王孙道长身边学医,不会让胎儿出事的,你现在要平心静气的,这样才能养好身子……窦长巩不愧是孙思邈地徒弟。他在开始看病就没有了之前孩子般的淘气,而是一副小大人的模样,沉着冷静地进行着一系列望闻问切的看病程序之后,他闭上眼睛沉思片刻,十足学着孙思邈的模样,急得窦旖在一旁催促地问道:“小巩。究竟无双姐姐是什么病?怎么这般难受呢?”
窦长巩瞥了平日里老是骑在自己头上的姐姐一眼,一种优越感油然而生。毕竟比他的师父少吃数十年的盐,他便神色飞扬,笑嘻嘻地说道:“姐姐,无双姐姐无事。由于腹中多了一个小人,这妊娠期末孕妇总会有内热集积,身体容易燥热。五脏失调。气血有失所致。开几服药煎药汤喝,不会出太大的问题。”
窦旖听到弟弟这么说。她这才舒了一口气,然后似乎又想到了什么,便对着正在包扎伤口地小玉问道:“你们家的少爷到哪儿去了?怎么无双病成这样他也不守在病床这里?难道他不担心自己的夫人和孩子吗?”
她的语气因为心怜无双而有些咄咄逼人,当然不是对小玉,而是对孩子的爹有些不满。哪有自己夫人驮着大肚子病卧床上,找大夫的不是他,守在床榻边上地也不是他。若不是两个小丫鬟尽心尽力,那无双可不就惨了。
然而小玉却被问愣住了,她只是期期艾艾地说道:“我们不曾见过夫人的相公,只知道他在南边做生意……”
窦旖闻言只得叹了一口气,她回首望了望脸色苍白、娇柔无力的无双,沉吟一会儿,想到自己回到长安也要给他一些惩罚,不然以后他更加得色。她的眼珠子转悠一圈,然后决定让窦长巩先回到长安,自己留下来照顾无双。
窦长巩听闻让自己一个人回去面对爷爷,这个自小跟随师父在峨眉山自在逍遥的少年脸色便立马变了。皱着眉头哭丧着脸说道:“二姐,救死扶伤乃是我欲为医的宗旨,这无双姐姐还没见好,你就让我留下来吧。”
李世民曾在长安召见过孙思邈,欲留他在宫中做官,然而被孙思邈拒绝。在此期间,药王曾治好窦旖爷爷的顽疾,同时他见窦长巩虽然年纪尚小,却也精灵聪明,很合他地胃口,便主动开口要收他为徒。尽管窦家乃是权贵之家,但窦抗也不好拂了孙思邈地好意,好在窦长巩只是偏房之子,便同意由孙思邈带走,从此窦家将走出一个继药王之后的名医,当然这是后话,因为这会儿窦长巩还是比他实际年龄还小地小屁孩而已。
窦旖见自个三弟一副愁眉苦脸的模样,她不禁扑哧一笑。本来她也没想好该怎么办,不过他们自益州回长安,漫漫长路上在旅途中多逗留几天也不为过,想到身边有个大夫也好一些,便点头答应了。
武家后院,长孙凛被围在几个姑娘当中,坐在后院内观花赏蝶,吟诗讲古,好不自在。三娘不知道是刻意为了气姐姐,明明旁边有张凳子不坐,反倒是半站半倚在长孙凛怀里,两条纤细小腿微微弯曲,即舒服又有些小无赖的模样,对着姐姐使眼色的回应是一边咬着脖子上挂的玉牌一边做着各种鬼脸。她这个年龄无忧无虑,即便是带着些小淘气也是十分可爱,惹得二娘很是无奈,趁着雪雁这个唯一的外人没有注意,小手悄悄地捏了未婚夫婿一把,不知是警告还是暗示什么。
长孙凛装作一无所知,他虽然不是怪叔叔喜欢小萝莉,但也是挺喜欢三娘这个馋嘴的小花猫,自然对她一些孩子习性的动作和行为有着包容和接受,尤其是对这个失去了父亲的小女孩尤其宠溺。
李雪雁一双美目在这三人身上转了转,微微地笑了笑,打趣地说道:“二娘,我还不曾想到,原来那位远征西域的常胜将军,竟然也是你的夫婿啊,你这个坏妹妹,当初我给你说的时候,你怎么不告诉姐姐呢?害得我还像是班门弄斧一样……”
长孙凛莫名其妙地望了二娘一眼,二娘的俏脸霎时腾起红晕,她抿着红唇浅浅地笑了笑,带着一丝狡黠,看了看长孙凛,然后再看着雪雁说道:“不然怎么能听见雪雁姐姐说凛哥哥的好话呢?雪雁姐姐,是吧?”
李雪雁本来只是想打趣一下二娘,却没想到让当事人也知道自己对他的欣赏之意。虽然唐代女子在行为上受到的约束较小,但大多数少女在儒教文化的熏陶下,也都是较为矜持,这会儿被二娘反将一军,粉脸染了个通红,比二娘更有甚者。
然而二娘不知道是作怪还是想干什么,依然不想放过雪雁,她拉了拉长孙凛的袖子说道:“凛哥哥,雪雁姐姐最喜欢你做的诗句了,刚好这会儿你再做几首诗好吗?”
她的一双媚眼流波婉转,笑意盈盈,长孙凛望着这院里的三朵娇艳可比的花朵,不由感叹尽管秋天已至,冬日不远,这院子里却因为这三朵姐妹花而春常在。对于二娘的要求,他也不矫情去推辞,只是笑着望着她,问道:“好吧,那我就在长安才女面前班门弄斧了,让我作诗总该有个题才对,你们谁来出个题?”
李雪雁被岔开话题后,也就没有那么窘迫。她本来就非常喜欢诗词,听到这么一说,便来了劲,顾盼流转,心中恐怕在想着要给长孙凛出个难题。可是出些什么呢?自魏晋以来,诗词歌赋多属于华丽辞藻,这豪门大院里的点点滴滴恐怕都被前代诗人给写完了吧。
正当李雪雁脑袋里思考着该出什么题来考考长孙凛,这时院外只听见清脆响亮的声音:“二娘姐姐,三娘妹妹,你看我给你们带来什么好玩的呢?”
长孙凛闻言便下意识地转过头来看,只见两个十三四岁的大男孩,一个虎头虎脑一个清清秀秀,一人提着一个蝈蝈笼,在下人的引领下,笑嘻嘻地走了过来。这虎头虎脑的少年长孙凛是认识的,他就是年前在城门外被长孙凛救下的柴耀。
三娘闻言也是探出她的小脑袋从长孙凛的手臂底下好奇地张望着,一双明亮有神的大眼睛转悠转悠,她见是自己认识的人,便娇声喊道:“柴耀哥哥,仁杰哥哥——蝈蝈!——蝈蝈——”
二娘和雪雁见三娘这个贪玩的小不点张开两双小手兴奋地摆动,不由都笑了起来,这个小丫头的娇憨的确是很讨人喜欢。三娘随即是兴奋地想要跑过去接蝈蝈,可是她抬起小脑袋看了看长孙凛,收起跃跃欲前的心思,只是抱着长孙凛的胳膊嚷嚷道:“给我,耀哥哥,给三娘蝈蝈-
自从上回柴绍看在武士这个往昔同僚和长孙凛的令牌,找到与杨家同宗的在宫中势力甚大的杨妃调和,武顺的日子这才又从潦倒中恢复到往昔的生活,现在甚至还能从掖庭宫的厢房搬到了自己所独有的内宫。杨氏对此是心存感激,因此也常往来与柴家交好。柴耀和狄仁杰也是颇喜欢三娘这个粉妆玉琢的小妹妹,常常给她带来比较有意思的小玩意逗她开心。
只是让这两个小哥俩觉得奇怪的是,今儿个小丫头似乎不想以往一样,巴拉着小脚丫往这边蹦来,而只是乖巧地站在一个男子的怀里。这两个半大的少年心里不免会产生落差,柴耀皱着浓眉,似乎想要做什么恶作剧,然而他却瞧那男子的脸很熟悉,顿时兴奋地叫了起来:“长孙大哥,你怎么会在这里?!”
长孙凛耸了耸肩。笑着说道:“二娘是我的媳妇,三娘是我的妹妹,你说我怎么会在这里呢?”二娘闻言露出甜甜的笑容,望着长孙凛那双如水的眼眸几近融融。
柴耀吐了吐舌头,这才想起长孙凛和武家地关系。这会儿他也瞧见了李雪雁,柴耀的大伯母平阳公主就是雪雁父亲李道宗的姐姐,两人也算是亲戚关系,自然比较熟悉。他嘿嘿地笑着说道:“雪雁姐姐,原来你也在这儿啊?”
李雪雁浅浅地笑了笑。这个平日里总是闯祸的弟弟,见他身边还跟着一个男孩,便问道:“耀弟,你身旁这位小哥是谁家的公子?
柴耀还是少年心性,礼节上想得也没那么周到。这才想起要把自己的哥们介绍给他们认识,便扯着站在一旁相对平静的狄仁杰,介绍着说道:“忘了给凛大哥和雪雁姐姐介绍了,这位是狄仁杰,乃是前尚书左丞狄公之孙,和二娘姐姐一样也是并州人。”然后他又转过头来对狄仁杰说道:“仁杰,这是我常常跟你说的长孙凛大哥。咱大唐的常胜将军。还有那边地漂亮姐姐是江夏王府的郡主姐姐李雪雁,她可是长安有名的才女……”
柴耀介绍之时还不忘拍两位哥哥姐姐的马屁,神色之间从容坦荡,言语中透出一种活泼和外向的性格,倒是让人十分受用。狄仁杰则是赶紧上前去向他们行礼。
长孙凛听到“狄仁杰”三个字便不由地在眼前这小男孩身上打量,这个被后人称之为“唐室砥柱”地宰相,此时虽然还是一个正在变声的小儿,却是沉着从容,比较同年龄段的柴耀而言,倒是显出了几分少年智慧。
他再看看一旁在为自己剥桔子的二娘。因为他这一只小小的蝴蝶。使得历史的走向与以前的不一样了,不知眼前这位少年是否还能和历史记忆中地那位大丞相一样,如老子所言圣人无常心,以百姓心为心,居庙堂之上,以民为忧?
正当长孙凛把眼光转回到狄仁杰身上,恰巧狄仁杰也是以一种崇敬的眼神悄悄地打量着长孙凛。两人的目光在空气中碰撞。长孙凛露出了一丝鼓励的笑容,而狄仁杰则是呐呐地笑了笑低下头。
三娘则是忙不迭地从二位哥哥手中接过两只蝈蝈笼。在长孙凛的怀里娇笑着玩起来,她银铃般咯咯的笑声充斥在空气中,气氛也显得活泼起来。二娘作为主人则是对小哥俩递了两个桔子,笑着说:“恰好你们来了,我们刚巧在这儿准备让凛哥哥做诗,你们也一起来想想出什么题目给他……”
尚武厌文的柴耀听了之后则是蔫了下来,耷拉着脑袋无趣地说道:“又是作诗啊,这文绉绉的可不太适合我,忒无趣啦……”
李雪雁粉脸带笑,她打趣地问道:“这院子里都是书生女子,就你平日里习武,不作诗,难不成大家都陪着你一起习武吗?”
柴耀则是两眼放光,猛打精神抬头说道:“谁说的,凛大哥就是一个武林高手,他的武术可比我只高不低,非常厉害……”于是还将自己那日在城门被救地经过一一叙述一遍。
雪雁听了之后便好奇地望向长孙凛,当然将军必然是武力超群,她一直以为长孙凛和自己父亲一样,都是善于舞刀射箭,兵法老练,却不曾想过他还能敌得过柴耀这个算是武林高手地儿子,想当年壁龙的名声可是响彻了长安贵族圈,更别说她也曾见识过柴耀“飞上飞下”的本领。
不过李雪雁也是对武艺不甚感冒,她灵光闪动,则是想了一个办法,巧笑倩兮地说道:“不然这样吧,耀弟你给凛大哥表演一套你的拿手功夫,好让凛大哥作一首侠士之诗,算是满足你这个自小就想仗剑行侠的小侠士,凛大哥你觉得怎么样?”
长孙凛微笑着颔首同意,而柴耀则是兴奋地跳了起来,大声叫好。他之所以不喜欢诗文是因为不喜欢前朝诗歌总是软绵无趣,若是与他所想往的那种男儿英雄气概结合起来,那自然是让他欢喜不已。
二娘也是清澈美目一直注视着心上人,她微笑着说道:“好啊,古有项公力拔山兮气盖世,荆轲的风萧萧兮易水寒,凛哥哥要想作一首如此英雄气概地诗歌可没那么容易,耀弟你可要拿出真本事来……”
她地声音娇娇甜甜,带着少女的一种娇柔甜美。尽管是这么说,然而她地眼神里则是充满着对长孙凛的一种信心,这种信心来源于“情人眼里出西施”。因为在她看来,只要是她的凛哥哥作的诗词,都是绝佳妙句。说完她还唤来一个丫鬟,让她去拿笔墨纸张,在石凳上磨墨伺候,因为二娘知道长孙凛平常不喜欢摇头摆首地吟诗。
“嗯!”柴耀稍显稚嫩的脸上则是露出了坚定的神情,他煞有介事地两手一合,做了个侠士拳。狄仁杰则是给他递过来一根手臂大小的粗木棍。不知是因为要在众人面前显摆,柴耀接过这一木棍,竟是把身躯一挫,右手一迎,用力猛折,竟然是将那粗木棍给迸断。他还得意洋洋地说道:“这木棍太软太细,不适合我用!”弄得狄仁杰在一旁张目,这小子平日里不都是随意拿木棍来使,今日也未免太显摆了吧。
“真乃是将门之子……”二娘笑着称赞道,长孙凛见状也是很给面子地点了点头,让柴耀的小心灵很是满足。
这武家一家大小都是女人,哪里会有什么刀枪剑之类的武器。二娘则又叫来一个仆役,让他从厨房里拿一根铁棍过来。这铁棍和之前的木棍粗细长短都差不多,只不过因为是铁器,所以重量可是木棍所不能比的。柴耀接过铁棍打一个转身,沉甸甸的,他也较为满意,然后便开始舞了起来。
尽管柴耀也不过是一个小小少年,然而他自小习武,基本功也是相当扎实,这棍法是舞得虎虎生威,在他那雄厚的轻功底子的奠基下,连身子也是隐隐约约地不多见,只见一道道铁器在阳光底下闪耀光芒,银光闪闪。三娘也把注意力从蝈蝈这儿转移过来,蹦跳着拍手叫好。其他几人也是目不转睛地望着,对于他们而言,这场表演自然是比街上那些耍武卖艺更好看。
长孙凛也是仔细地看着柴耀演武,只觉得有些拖带,想必这孩子为了逞威风而使出了最大的力气来玩这根铁棍,不过精神可嘉,他从少年那专心致志的神态中看出柴耀对武艺的专注与痴迷,不由对他心中赞赏。该写些什么来鼓励眼前这位少年?长孙凛也在脑海里仔细搜索……
这是一个晴朗的天气,阳光将整个秋日大地照得金光闪闪。武家后院内,一个身着一身蓝色劲装的少年正舞着一条铁棍,潇洒自如,真可谓英雄出少年。
而一旁围坐在石桌周围的年轻男女,都纷纷为他叫好。以柴耀这一外向的性格,绝对是一个人来疯,见一旁的观众如此赏脸捧场,他更是得意洋洋,距他们坐的地方十几步以外有一棵槐树,几只鸟儿在树枝上时起时落。
柴耀朝那边看了几眼,瞬地纵身一跃,像是离弦之箭,迅疾如飞,直向那株大槐树射去,身子在空中划过一条优美的弧线。将要挨着那柔软的树枝时,只见他轻扬手臂,似乎抓着个什么东西。这一身攀墙飞树的轻功,绝不辱其父“壁龙”的名声。
看得三娘是一双大眼睛一眨不眨,嘴上画出一个圆,惊讶不已。而其他人倒是没那么稀奇,毕竟李雪雁和狄仁杰都看过柴耀的表演,而二娘也见过长孙凛的表演,她也是拍了拍手表示赞赏,然而一双美目不由得飘向了长孙凛那儿。
长孙凛看了也是惊讶不已,尽管柴耀还是个少年,然而凭借着他相对于大人而言更为轻巧的身子,在轻功方面倒是已经接近了神乎其神。长孙凛也能够做出类似的表演,但是他是凭借着快和猛来抵抗重力势能,而柴耀则是一种飘来游移,相对来说更为轻巧,由此可以看得出他在轻功上的天赋。
那边柴耀身子落地未稳,脚尖一点,又朝这边飞过来,让人目不暇接的瞬间,已到了众人的面前。他丝毫没有劳累的样子,平静如常,对大家说道:“你们看。我捉了一只鸟来。”只见他手中,果真有一只鸟儿,翅膀一动一动,想飞又飞不了。
“好功夫!柴哥哥好功夫!”小三娘拍着她那双小手,蹦蹦跳跳地扭着小腰,很是兴奋。柴耀被这么毫不修饰地赞扬,很是得意,满脸意气风发。而李雪雁则是笑着看向长孙凛,意思很明白:就等着你写诗了……
长孙凛则是平静地笑了笑。然后问柴耀道:“柴耀,你学这一身功夫将来可要做什么?是金戈铁马的将军还是侠肝义胆的壮士?”
柴耀把那小鸟让狄仁杰抓着,眼珠子转悠一圈,想了想然后说道:“这天下太平何来战事,将来我长大了边境之患都被你们这些常胜将军给解决了。可没我什么事。我要做侠肝义胆的壮士!学那春秋战国的侠士们,为民除害,替君灭奸!”
“好!”狄仁杰为柴耀这一番话给感染了,他兴奋地站起来连连拍手叫好。这个年龄段地少年人正处于青春期,少年大志,热血沸腾。难怪两人尽管是一文一武,却是志向相投。不会有那种“道不同不相为谋”的感觉。
长孙凛看了这对少年人一眼,这古往今来,中华民族的确有不少陋习足以让柏杨先生写出一本《丑陋的中国人》,但你也得看到,龙的传人所特有的一些优点。除却最为人所知的勤劳俭朴之外,侠义这一词也是中国人独创的,与西方的骑士精神和日本地武士精神是完全不大相同的。
然而长孙凛却知道,自公元前的战国到两千年后的中国,无论是习武的壮士还是读书地文人,人人都有一种“侠”在心中。这也是为什么即使中国人没有上帝的指引。也能在天灾面前人人出力,老鼠过街人人喊打。除却人性之外,侠义之心也起到不小的作用。
想必,李白也是秉着心中的侠义之心,写下了那首荡气回肠的《侠客行》!长孙凛不动声色的拿起桌上的毛笔,用笔尖蘸了蘸已经磨好地笔墨,他回忆着那诗句。唰唰地在已经被二娘展好铺平的宣纸。龙飞凤舞地洋洋洒洒挥下笔墨。
二娘、李雪雁、狄仁杰、柴耀都围了过来便看便读,而三娘也是挤在两人间的缝隙好奇地看着。长长的眼睫毛扑闪扑闪的。
“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事了拂衣去,深藏身与名……”
“谁能书阁下,白首太玄经!”
正当长孙凛一气呵成地把李白的《侠客行》给下了下来,当他把毛笔放下来之后,却只觉得周围人倒是安静不少,三娘依然是傻傻地偏着脑袋依然慢慢地在认字,柴耀和狄仁杰读到“纵死侠骨香,不惭世上英”时已是双手颤动,激动不已。而长孙凛还觉得两束含情脉脉的目光自两个方向望向他这边,一道来自二娘,而另外一道则是来自……?
称心被处死后,李承乾一直念念不忘,深陷于痛苦和怀念中不能自拔。他把称心的尸体埋葬在东宫后花园内,筑土堆成一座坟墓,私下追赠官爵,树立墓碑。每天他都要去那里转一转,看一看,涕泪交流,踟蹰顾盼,久久不肯离开。
临近黄昏,他又来到了东宫最北端的承恩殿,他曾和称心在此朝夕相处,度过了无数个夜晚的寝室,如今改变成了“幽会”室。他在室内竖起了称心地塑像,和真人一般大小,给它穿上称心生前所穿地衣裳,梳妆打扮跟活人一样。称心的遗物也都被保存了下来,照样放在原来的位置上。
称心一进入这一厢房,首先是浏览了一下称心的遗物,然后就在他的塑像前焚香化纸祭奠,拥抱着塑像痛哭不已,翻来覆去诉说着心曲:
“称心啊,你怎么离开我了?!可恨父皇偏偏不成全我们,残忍地杀了你。这日子过得太难过了!可恨的长孙凛,就是因为他你才会死的!还有人面兽心地青雀,我听说他在你死之前曾经到父皇面前,一定是他告地秘。他还想夺取我的太子之位,想用他地优势比跨我,处处算计我。就是这两人让你当了替罪羊,惨遭不测!”
李承乾对着称心哭一回,诉说一回,音调凄切哀伤,一边用双拳猛锤脑袋,浑如一头窘迫的野兽,随时准备伺机反噬。他恶狠狠地骂道:“有仇不报非君子,我要报仇!我要报仇!我要杀死青雀,杀死长孙凛!杀死这些狼子野心的家伙!杀死这些卑鄙龌龊的人!还有……还有父皇……”
李承乾那因为仇恨而狰狞的脸,更变得扭曲,他疯狂地砸来砸去,这屋内所有脆弱的东西都被他给砸了个粉碎!厢房内的瓷器碎裂声,吓得在外面守候的宫女和太监不由打了个冷战。
“殿下,你在胡说些什么?隔墙有耳,说话留神点儿少惹麻烦……”
这时李元昌刚好来到东宫来找太子,他贴着门边偷听了一会,实在是忍耐不住了,跨进门槛,进行劝解。李承乾由于受了严重的刺激,加之过度的哀怨和忧愤,神志有些不清醒了,恍恍惚惚,任由李元昌摆布
李元昌见到他这般状况,心里暗暗欢喜。只要李承乾越是激动愤怒,越是神不守舍,就越容易成为他的傀儡,他要做的事情就越能按照他的计划执行。
而李承乾见到了平日相当照顾自己的王叔,就像夜行人看见了***一样,很快平静下来,跟着他走出这间厢房,来到了书斋。两个人坐下来,宫女上了茶。李承乾屏退了左右,李元昌喝了两口茶后说道:“殿下,要是一直在这些小事上纠缠不休,抛开大事,那可就完了……”
李承乾也是明白对方是在劝自己不要老沉迷于悼念称心,只是吃着嘴问道:“王叔,照你的意思,我该怎么办呢?”
李元昌看了自己的侄儿一眼,脸上一道厉色闪过,他低低的说了一声:“报仇!”
“王叔,原来咱俩都想到一块儿来了,孤王也正想杀了长孙凛和青雀这两人祭奠称心,可惜无从下手啊。”李承乾叹了一口气,这是他现在最想做的事情。
“杀死他们,可以解除心头之恨,但不能解决根本大计!”李元昌冷冷地说道。
“王叔的意思是……”李承乾脸上的神色不明,眼神闪烁。
“直接效法玄武门,逼皇上退位!”
尽管李承乾内心深处也是恨不得这样做,但是他可从没想过立马要进行,只能结结巴巴地说道:“反叛?!”
远山上抹着淡淡的浮云,落日黄昏中暮霭生寒,天边的夕阳朦胧如晕。斜阳夕照处,寒空里乌鸦万点,潺潺的流水绕过孤村,数不清的山峦重叠耸峭,黄昏中漫漫荒原上处处是秋风拂过的衰草。
慕容无双右手护住已是椭圆的大肚子,步履缓慢地走到了自家后门不远的小溪旁,这时的她已经不再是以往袅袅娜娜的那个少女无双。她将左手拿着的半旧引枕小心翼翼的放在溪边的一块大石头上,然后一手支撑着石头,一手维持平衡让自己能缓慢地坐下来。
当得知自己已是蓝田种玉,她在经过了一小段慌乱后,便毅然决然地离开了一切熟识的人,一个人悄悄来到了新丰这个小地方,买下了这套宅院——
她想生下这个孩子。好在她每次出远门其母都会细心地为她备上许多钱帛,以防遭遇一文钱难倒好汉这样的事情发生,因此在钱财上只要不奢侈是能够安然度日的。
宅院后门直通到这条小溪,周围的景色也是带着田园诗画般的美丽。由于没有母亲在身边指导,无双因为不太懂得孕前准妈妈该怎么做,她只有一切小心行动,一改往昔活泼好动的性格,日常生活竟是相当的平静,心绪也只有想到自己即将成为一个孩子的娘时才会有些小兴奋。
在这个时候,她最喜欢做的事情,就是来到小溪边上遥望这田园风光,心血来潮时给腹中的胎儿唱几首小调,生活是平静而带着期望的。
高飞的鸿雁行行字字都是相思,无双的美眸显出一片迷茫之色,眼角滑下一串晶莹的泪珠。嘴角荡漾着若有所失地浅笑,像是在追忆。又像是在思念。若是没有碰见窦旖,也许生活会一如既往的平静。然而这个熟人的出现,让她不由会想到他——孩子的爹爹。
其实思念一直存在,只不过当事人在逃避。无论是谁,只要是熟悉之人,都能在她控制的洪堤上打开一个缺口,从此——思念如洪。那次偶然在集市上看到风尘仆仆的他,她不是没有不顾一切去到他面前的冲动,然而她没有……
除了是因为她与他之间,因为她曾经刻意装出的冷漠而造成的隔阂。更因为他家里复杂的关系。尽管长乐公主更换驸马地风波已经平息,而长孙冲也拥有了自己的夫人。然而她知道长孙况的性格,比起长孙冲的隐忍来说,长孙况则是带着一种书呆子的耿直,她不知道长孙况将会有什么反应,但是至少她能预料到长孙况不会像他大哥那样做出兄长的忍让。
在没有想到任何好办法以前。慕容无双所能想到,那就是隐姓埋名地逃避。为了避免家人找到她这一未婚先孕、败坏家门地女儿,她甚至连一点消息也不敢往家里传,终日里都在忐忑不安和期待小生命的复杂心情里度过的。
窦旖在客房将这两年收到的长孙凛的书信又细细地阅了一遍,她将这一沓书信都放在胸口前,闭上眼睛在脑海里回忆他那张脸,然后又对着信上的小字暗啐。嘴上自言自语地嘀咕一声:“你这个坏蛋……”
然而心里美滋滋地将书信放在一条粉色绸缎包好,小心翼翼地收回自己的随身包裹,然后带着尚沉浸在愉悦地心情,容光焕发地走出厢房。正要去寻找无
却见小玉手上拿着一件蓝绸绣花披帛,从主人卧房里走出来,窦旖不禁好奇地问道:“小玉,你这是去干什么呢?”
小玉回过头来行了个礼,对窦旖说道:“窦小姐,我家夫人现在后门的小溪边上休息,拿件披帛给她送过去。免得这天寒下来冻着了。”
这无双也真是的,肚子里既然怀着个孩儿也不消停一会儿。窦旖笑吟吟地伸手要了那件披帛,说道:“你先忙你的吧,我拿过去就行了。”小玉闻言便将披帛递给窦旖,道了声谢,便回到厨房去准备晚饭。窦旖拿着披帛穿过后院,自后门走出去。沿着一条小路一直来到小溪边。只见无双一人坐在大石上。在霞光地照耀下,她艳丽的脸上洋溢着母爱的光辉。煞是好看。窦旖不免呆了一呆,很难想像,昔日里矫健好动、喜玩男儿物的少女,竟然在怀上了孩子之后变得如此女人味。要知道当初在方侯爷家中,她二人可没少因为一起玩蹴鞠而冷落了方善婷这位主人的。
“无双姐姐……”窦旖称呼了她一声后,将手中的披帛为无双披上,然后坐在了她的身边。无双见状赶紧要扶起身子,给她让出一半地引枕,嘴上还说道:“小旖,这石头凉着呢,给,咱姊妹一人坐一半。”
窦旖摇摇头轻轻按下无双坐下来,笑着说道:“当年姐姐和我不也是一块儿随意坐在方家后院的石阶上,姐姐这会儿怀着孩儿,性情可是改了不少。”
无双粉脸微微红润,她低低浅笑着说道:“当年你我二人皆不懂事,前些日子我听那大夫说了,女儿家最好少坐冰凉之地,少饮凉水,不仅对自个儿好,也对将来儿女好。你以往是小姑独处,倒也不曾想那么多。可我们小旖最近也是红鸾星动,可得好好保护好自个身体,不然以后哪能给你夫郎孕一健康孩儿……”
窦旖与长孙凛暗通款曲之事,她还尚未告之善婷,更不好意思跟无双直说。想当年她二人为了善婷被污一事,背地里将长孙凛骂得是狗血淋头,甚至此事还是窦旖写信跟无双诉说。而现在却是一百八十度转弯,这事尚未明朗之前,窦旖还真是不好意思将自己暗里通“贼”之事告之无双。她的粉脸好似一块红布,羞臊地望着无双,吃吃地问道:“姐姐,这……这事你已知晓?”
“每次小玉去叫你过来之时,回话里总会提到窦小姐在屋内读红笺,想必这位寄来红笺小字之人,不会是窦家伯父伯母吧?”无双抿嘴笑了笑,然后打趣窦旖说道。这红笺乃是一种精美的小幅信笺,唐代青年男女多用之书写情书,久而久之就成为了情书的代名词。
窦旖闻言知道对方并非了解事情,她也不做出什么装饰,只是玉首微微点头承认,却又抱着无双的手臂,好奇地问道:“姐姐,不知姐夫是哪里人氏?姓啥名啥,怎么你这大腹便便还兀自在南方做买卖,他难不成不担心你们娘俩?”
她这一话题转得极好,无双脸色变幻,眼神里增添了一丝感伤,她只得勉强说道:“他出远门之时尚不知我有孕在身,想必如今尚不得知。”而其他的问题,无双则是采取了忽略地态度。
窦旖听了也是吃吃地笑了笑,然后很肯定地猜测道:“能让无双姐姐这样武艺高强地侠女以身相嫁,想必姐夫乃是世间堂堂的伟男儿,才能让姐姐喜欢上。若是以往,小妹可很难相信以姐姐这等飒爽英姿地美人儿,竟能有这般韵味……”
无双被她这般调笑,即便再大方也是不由粉面通红,不过谈及孩子他爹,她脑海里闪过那张俊逸的脸庞,眼波生辉,脉脉多情,也不修饰。沉吟片刻后,无双轻轻地点了点头,款款大方地说道:“以前不晓得,现在很喜欢——”
说完她的玉手轻轻地抚弄着自己凸起的腹部,脸上沉浸在爱情和柔情的光辉之中。都说儿女私情能磨英雄棱角,其实也能融巾帼冰心,短短的十个字,无法道尽个中心酸,却能表达出浓浓深情。
窦旖见状也是愣了愣,却也能感受到无双对于孩子他爹的漫天深情。试想一个女子孤零零地怀着孩子在这异地,身边也没个亲人朋友照顾,就这么痴痴地等夫君回来。
她想到无双的娘家还在十万八千里之外的润州,这就快临盆了,想必后面的麻烦事情也就更多,她便却说道:“无双姐姐,既然姐夫大概还不知晓你的情况,不如咱们先到长安,你这般状况也需要有人在身边细心照顾,善婷家不方便住,就到我爷爷家中住。窦府上上下下绝对会把你当做自己人一般体贴照顾,这样小妹也比较放心。”
若是挺着个大肚子住进窦家,那可是绝对会引起轩然大波,无双哪里会答应。她赶紧摇摇头拒绝道:“我在这儿挺好的,不用去烦扰你的家人了。”
窦旖急急地解释说道:“不会烦扰的,无双姐姐,我阿爷阿奶最喜欢家中来客人了。你要去了,准会把你当做自家孙女看,说不定对你还比对我好呢。”
无双还是坚定地摇摇头,拉着窦旖的小手说道:“妹妹,你就不用劝了,我是不会去的,在自家宅院里也挺好的,而且小玉和小青二人也算照顾周到。你还是赶紧带着长巩回长安去,不然阿爷阿奶可要着急了。”
窦旖张了张嘴,见无双一脸坚决,她要劝的话语也没有说出来,然而却又不放心地说着:“丫鬟再好也是外人,都是为了生计而服侍你的。这知人知面不知心啊,若是等到你临盆之时,万一你这几个下人中有谁心怀不轨,那可就糟糕了。而且这一家院内都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和老儿,若是再发生像以前那样,有无赖到家中骚扰,你这大腹便便的怎么还能对付呢?”
无双笑着劝道:“妹妹你也是习武之人,这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我即便是行走不便,却也能运功御敌,哪有你说得那么严重。”
窦旖则是反驳地说道:“姐姐你可不要大意,这母子血脉相连,你的身子骨可以承受,可并不代表腹中胎儿可以承受。万一受到什么惊吓,动了胎气那可就是大事情了。姐,你还是听小妹一句,就跟咱们回长安去。若是你觉得在窦家不习惯,想必善婷也愿意照顾好你。只要你愿意……”
无双听她貌似要跟善婷谈及自己的事情,脸色也变了,她赶紧摆手拒绝道:“别——这事情千万别与善婷妹妹说。我这事情都没告知她,善婷这些天都在照顾秋晴,也够幸苦的,我也不想劳烦她。”
窦旖一直都觉得无双这种状态有些奇怪,见她慌张得神色都有些变化,心知这里边应该是有些蹊跷。她不由用奇怪的眼神望着无双,希望从她那得到些确切的东西。
无双见她这般质疑的模样。心里也知道有些事情瞒不过去。她微微地吸了一口气,然后低低地细述着理由:“我——我和他在一起——没有得到父母的同意,所以——所以这件事情——别说是善婷,就算是家中爹、娘也不知晓……”
窦旖闻言惊讶地张了张嘴。不过这违背父母之命私自行婚之事,虽然有背这个时代的传统习俗,但古往今来也有这样地事情发生。更何况思人及己,窦旖也很快能联想到自己若是遭遇如此状况,也会做出同样的选择。她便蹙了蹙眉尖。拉着无双的手慰藉地说道:“无双姐姐,这些日子可真是苦了你了。“
的确,一个女人怀着身孕与家人朋友断绝消息,这里面想必有着常人很难想象到的心酸,窦旖尽管表面上没有善婷那么婉约心细,但她也能想象到里面的艰辛。
然而无双则是蔚然一笑,尽管已经到了孕末期间,但是她知道这只不过是个开始,将来照顾孩子的一切才是她这个未婚娘亲最大地挑战。只不过每当感觉到腹中的孩儿与她血脉相连,再念及当初与他一起那一小段不算很愉快的相处。即便如此。她似乎也是心甘情愿,无怨无悔。她不知晓以后将会发生什么事情,但是一个孩子,还有一段临睡之前可以拿出来咀嚼的回忆,似乎也能让她甘之如饴。
窦旖看着无双那灿烂地笑容,尽管她还能感觉到里面隐含的感伤,但也意识到她心里的那种乐意。望着那张比自己更美丽成熟的俏脸。她不由感叹地说道:“究竟是何家男儿能得到姐姐如此倾心。他如若将来做出愧对姐姐的事情,那可真是天理不容。”
无双听到她这般说法便翘着红唇笑了笑。拍着窦旖地纤手,对她说道:“这事情在姐姐还不曾与家里沟通好的情况下切莫告之善婷,不然这事态对我来说很难把握。现在只是想着能够安全把孩子生下来,其他一切事情都得往后再考虑。”
窦旖看了看无双顶起的腹部,只能勉强地点点头,她也只能这样了。若是之前早些发现,她还能想些方法,但是现在孕妇最大,按照长巩的话来说,那就是让她平心静气地生下孩子,比什么都重要。
这天夜里,李承乾将他的同谋者都集中到了东宫西侧的崇文殿内,甚至连同侯君集也在女婿的数次恳求下来到东宫。李承乾摆开盛宴,由李元昌、赵节、杜荷、贺兰楚石、纥干承基等人相陪,盛情款待侯大将军。
“来,来,陈国公,请受孤王敬你一杯,当初你为大唐远征西域,将那高昌杀得个片甲不留,此乃我大唐的幸事,真不明白父皇他为何还要如此待你……”李承乾撤身离座,诚心诚意给侯尚书施了一礼,说着说着他面露惋惜之情。
侯君集其实哪里不知道这李承乾的心思,他忙起身还礼,搀太子还坐席上,说:“这事情也怪我当初太过放纵下属,怎能怪皇上。”
尽管嘴上是这么说,侯君集也有如意算盘:自己多次随主上出征,平定天下,参与了诛李建成、李元吉,又有灭二国的功劳,却时常遭到朝臣地排挤,甚至下过大理寺狱。如果我辅助太子登上九五之尊,我就是旧勋新贵,一身兼有,以太子和他身边几个人地能耐,加在一块也没我侯君集多,到时候这偌大的唐朝帝国还不是我一个人说了算?所以侯君集今日来的目的也不简单,这“奸夫淫妇”有着共同的想法,那就可以算得上是一拍即合了。
李承乾听出侯君集话中的勉强之意,心知对方心里肯定有许多不满,他心里高兴,更是亲自给侯君集斟上一杯酒,热切的目光看着侯君集说:““侯公乃世之名将,能统三军,心胸也是宽容。然而如今李泰身为我大唐皇子,却是心胸狭窄,眼高手低,甚至有夺嫡之心,步步相逼,望公能助孤王一臂之力,若是将来孤能荣登大宝,必将与诸位共富贵,享荣华!”
李承乾好歹做了太子近十年,自然也学会如何去说服他人。他这话说得是慷慨激昂,许下地诺言惹得周围人是热血沸腾,纷纷举杯以示忠心,甚至一些上天下地地谄媚之言不绝于耳。
自从被李世民曾经打下大理狱后,侯君集对皇帝也没有太多的忠心,反而现在当他看到一群晚辈,尤其是李承乾这个太子如今地处境也像是玄武门事变之前的处境,而听他们的语气仿佛也像当年的情景。
他不禁暗自一乐,当年侯君集也是因为助秦王李世民荣登九五,所以才从秦王府的一名小吏而出相拜将,这会儿再助一位太子登上皇位,那不就是两朝功臣,这天下还有谁能比得上自己呢?在酒精的诱使下,他回应地说道:“殿下的事我女婿已告之。魏王确为主上所爱,恐殿下确有庶人杨勇之祸,若有敕诏,宜密为之备!”
他接受了赵节敬上的一杯酒,酒一进肚,舌头也大了起来,豪迈地说道:“君集不才,但愿为殿下效死!此好手,亦为殿下所用。”
这酒精就像是兴奋剂一样,让这群不知天高地厚的宵小们是相当的兴奋,他们你一杯我一杯,直喝得是醉醺醺的。侯君集不愧是军事家、谋略家,他虽然喝了不少酒,却是沉着稳重,镇定自若地坐在一侧想着事情。见这伙人似乎都不怎么样,而那太子也是一个人言亦言的主。
他也就明白这些人是很难成大事,然而这也并非意味着李承乾就无法成功。毕竟李世民再怎么提防,也不可能提防自己的亲生儿子。当年若不是尉迟敬德玄武门外临危救主,恐怕英明神武的李世民也会被那胆小卑鄙的李元吉给一刀捅死,也就不会有今日的贞观年号。只要是正主死了,李承乾必然能够登上大殿,这太子愚昧恶劣,不成气候。现在可以先利用他,事成之后,再对他下手,那样比反手还要更容易。
坐在主位上的李承乾两只眼睛红红的,又有点发直,他只觉得浑身的血管都像是要炸开了一般,左看一眼,右看一眼。而后又把目光收回来,望着自己的胸前,借着酒疯嘶哑着嗓子低声说道:“父皇听信谗言,不把孤当太子看待,孤王被逼得走投无路了。只能效仿当年父皇那样豁出去。从死亡线上挣扎出来,求取生存!”
“豁出去!豁出去!”众人七嘴八舌地喊喊叫叫附和道。
“有爱卿调度军马,大事成矣!”李承乾则是举着酒杯,摇摇晃晃地向侯君集敬了一杯,大概是想到不日即将登上龙位,他的脸上竟又显现出欣喜的神色。然后再转向李安俨处,向他敬一杯说道:“侯将军部署军马得悄悄进行,当前则要靠李将军刺探今上的一举一动,才好对症下药。”
左屯卫中郎将李安俨从前是隐太子李建成的僚属。玄武门事变时,李建成中箭身亡,他仍拼命死战。李世民赏识他忠勇可嘉,命他负责宫城的安全。哪知李安俨怀恨在心,主动投靠了太子李承乾。而皇上的一举一动,他也是随时在暗中观察。
李安俨站起身来表示说:“末将早已将身家性命托付给了太子,只要有用得着我的地方,听凭差遣!”
“我们和李将军的心思一样,赴汤蹈火,万死不辞!”赵节、杜荷、贺兰楚石和纥干承基等人也异口同声地说道。
参与密谋的人大批板着面孔,态度凛然,寒气逼人。室内充满了一种紧锣密鼓、磨刀霍霍的紧张气氛。赵节觉得不宜把弦绷得太紧,需要松弛一下。他做了个滑稽动作,用风趣幽默的腔调半开玩笑半当真地说:“在下只有一个要求,事成以后,殿下把长孙凛那位曾经做过怡情院头牌的怜卿赏给我。就心满意足了。”
尽管怜卿当日刺杀皇帝之事被封锁住,但是皇室权臣大多也都知晓此事,而赵节更是从李元昌那里得知这刺客竟然就是当日那位绝色倾城的怜卿姑娘。他不由得有些蠢蠢欲动。
当年为了复仇。单爱莲、怡情院老板、李元昌三方则是起到互相利用的牵连。而李承乾只不过是李元昌借用名头罩住怡情院,因此赵节这些京城纨绔也不敢在怡情院内惹是生非。这会儿既然到了这个份上,赵节则还是念念不忘当年那个倾倒众人魂地怜卿姑娘,则是半开玩笑地提出这等要求。
而其他诸如杜荷、贺兰楚石也是当年怡情院的常客,想到那张沉鱼落雁、倾国倾城的俏脸,他们不由后悔自己为何不乘早提出。让赵节抢先一步。
“一个美女太少了。”李元昌笑着闪动他地金鱼眼。“赵贤侄年轻力壮,至少得赏赐一群,组成一个乐班,才够享用。这长孙府可正是个好地方,绝色倾城的女子尽往那儿钻。先不说那位怜卿姑娘,即便是窦氏和萧皇后这样徐娘半老的美人儿也是风韵犹存,若是太子能够除了长孙无忌这父子三人,这乐班则可轻而易举就能组成。谁让长孙父子如此私心,竟将天下美女都往自家揽。他们既不让咱们活,那咱也就不客气了。到时候——嘿嘿……”
“呵呵呵呵,”赵节轻佻地淫笑着,“王爷的本领众所周知,没日没夜地荡漾在春水里,也不会被淹死。”
侯君集看着这些人得意忘形的模样,仿佛明日他们就能马到功成似的。便拍拍桌子提醒道:“诸位可不要掉以轻心,先不说长孙无忌那老狐狸在战场官场上浸淫数十年,单单这长孙凛我们就不能小觑。要知道他可是十八岁未到就能率兵颠覆了整个西域,在军中享有极高地声誉。咱们若是要弑皇夺位,那么必须先将此人给除去,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李安俨也是连连点头称是,要知道在李靖、秦叔宝、尉迟敬德这些老将军们早已是处于半退状态。而侯君集虽然在高昌建立了军功,然而却有着不好的声誉,也不被皇帝重用。
现在据他所知,现在军中长孙系的军官都掌握着重要职位。譬如薛仁贵掌握着特种营,王大牛掌握着火药营,而王仲越则是主持新兵营。即便是御林军的几位将军,譬如窦奉节和穆天柱。也都是偏向于长孙家的。
即便是因为不放心单怜卿的缘故。李世民派了人日夜监视着长孙府。但也正是因为如此,长孙家的一举一动就在皇帝的掌握当中。因此从另一个方面来说,说不定李世民对于长孙家也就更放心一些。毕竟除却了长孙皇后的影响,长孙凛也将会是长乐公主的驸马,这亲上加亲,李世民更就更信任长孙一族之人。
“殿下,擒贼先擒王,这些人也不过是五六品地中级军官,只要殿下遣小人前往长孙府去刺杀长孙凛。只要关键人物一死,这些人哪怕有着天大的本事,在无人带领之余,恐怕也是乌合之众,哪里还能构成什么威胁。”
纥干承基听完李安俨做出的一番分析,则是站起来拱手毛遂自荐。他奉师之命来到京城,本来就是为了淌这趟混水,最好能把混水搅得更浑。如今难得有这个机会,他哪里肯错过,便是自信满满地站起来主动请战。
李承乾则是疑惑地看了眼前这个壮汉一眼,迟疑地问道:“这——这长孙府虽然不是宫中禁地,但也有诸多高手在内,你一个人去可是能成?”
纥干承基则是笑而不语,忽然间他蹬着大殿内粗大的柱子,很快到了屋檐边。又手抓椽橼子,翻上屋顶。然后在众多的梁柱和墙坦之间来回穿梭,如履平地一般自如。
让底下的诸人看得地目不暇接,紧接着只见上边银光闪烁,听见刷刷刷数声,瞬时有三根暗膘飞一般快速地往这边刺来,蹬蹬蹬三声,竟然刺在了众人身旁近在咫尺的大柱子上。吓得李承乾惊出一身冷汗,不由感叹自己竟然一直没有察觉对方的本领,好在这人乃是自己拉拢的干将,不然连命是怎么丧的都不知晓。
等到纥干承基自屋梁像只猴儿下树一般迅速滑下,向太子拱手示意。李承乾不由哈哈大笑,拍着桌子乐道:“好!这长孙凛就看你的本事了,在我们行大事之前,此人必须除掉,最好将长孙无忌那头胖猪也一并消灭!”
李元昌看出火候到了,适时地建议道:“凡同谋者都要割破手臂,用帛擦血,烧成灰烬。和在酒里饮下,发誓同生死共患难,准备率军进入皇宫,助太子荣登九五之尊众人饮干了血酒,赌咒发愿后,杜荷更加壮了胆。他凑到李承乾跟前说道:“天象发生了变化,得赶快行动以应天象。待长孙凛被刺死之时,殿下只需称得了急病,生命垂危,今上必然会亲自来探视,乘此机会可以得手!”
然后诸人则是秘密围在一起,纷纷开始商量行事计谋细节。这东宫殿内虽然没有皇宫巨大,但每间殿室也占地宽广。尽管他们声音不算大,但是这回声却是有着一定的效果。众人只顾着在那密谋商事,却没有注意到门外太子妃正悄悄贴着殿门探听事态。尽管后来众人商量之事因为他们都压低嗓音听不清楚,然而之前纥干承基等人因为酒醉而刹不住声响,所有对话却是让太子妃听得是一清二楚。
实际上太子妃早已是对李承乾欲谋逆之事略有耳闻,在称心死了之后,她与儿子李象也曾作为泄气桶被李承乾多次毒打。与其他妃子不一样,太子妃则是更害怕李承乾当上皇帝。
原因很简单,她在豆蔻之年便嫁给了太子,对李承乾地能力脾性各方面都较为了解,深知他并非有当皇帝的能力,更没有继承皇后的慈善心肠。这样的人成为皇帝,那不就紧随前朝炀帝的脚步,而她自己即便是皇后,也有可能重蹈萧皇后的路线。
长孙家后院的木工房里,飘散着淡淡的刨木花的木香味。长孙凛则是悠哉游哉地拿着一根桌球杆,走来走去对着桌上的木球瞄着,地上的木花被他踩得喳喳直响。只听见“啪”的一声,木球应声被击中落网。
站在一旁的长孙炎则是一手抱着球杆,嘴上还念念叨叨地报告萃英楼的经营状况。很明显,开业仅仅短短一个月,他们已经收回了所有悄悄从长孙家账户上抠出来的成本。接下来不是盈利的问题,而是如何做到盈利最大化的问题。
当上个月的账单一盘算,让长孙炎倒吸一口气的原因是,长孙家本来就是家大业大,虽然没有抛头露脸的出面经商,但以往每年的收入已经是很了得的了。而萃英楼则是更夸张,现在初步估计两个月的盈利就可以超过长孙家半年的盈利。
据说平康里的青楼老板刚开始准备联手出面打压萃英楼,却又或多或少听说萃英楼的后台实力强大。而本来后台最强硬的怡情院之前也因为得罪了上面而整得如今生意是半生不死,他们也不敢轻易出手。
正所谓竞争带来进步,既然武的暂时还不敢轻举妄动,那么有几家已经派出所谓的“商业间谍”到萃英楼消费,认真吸取对方的成功经验。只不过这戏班子和桌球台可不是人人都能学得到的,先不说那戏班子复杂训练难成,就说那桌球台,看上去也是简单的木工活,但他们却发现怎么也无法做出台面那层皮,还有桌球杆上的头头。不过中国人的确是很能模仿善学,这些东西再难也总会有人能研究出来。
长孙凛倒也不害怕这些东西被人学去,本来这些玩意儿就该被人发扬光大,流传后世,所以他也允许戏班子最初的这些戏子们招收徒弟。而且每七日让新学徒在萃英楼外那原始的戏台上免费演出,他相信任何童年曾搬着小凳子去看露天电影的穿越者都会这样做。
可长孙凛却没有想到:几十年后一位唐传奇的名作家在自己的作品上写下了童年在长安萃英楼看免费大戏的感触。更有甚者:尽管长孙凛通过拿来主义占用了不少名诗名句。但百年之后,无数诗人从这早出生几百年地戏曲中得到灵感,创造出更加辉煌的唐朝名诗佳句。
更何况长孙凛也相信只要自己活在这个世上,这些新鲜玩意是谁也比不上他的。就算秦腔已经全国流行,他还可以出各种新剧本:《秦玉卖马》演完了他可以编更吸人眼球的秦淮十艳系列;又或者是其他戏种——譬如后代流行全国的黄梅戏或者京剧。大概其受欢迎程度也是不受地域地限制。总之,他的性格更符合现代的商人,自信且乐意开放迎接挑战。当然,这种自信源自于雄厚的背景和强大的势力。
“行了,以后你就把每个月的收入支出等一系列费用按照我教给你的表格和数字列出来吧,我若是有问题再问你。现在咱们好好玩它一把。”长孙凛摆摆手,笑着说道。
“少爷。你说地数字是那……阿……拉伯数字?”长孙炎哪里能安下心来玩这种过于新潮的玩意,他只得好奇地问道,“就那么简简单单的几张表格和数字就能将萃英楼的经营告之?”
“炎叔,正因为这表格简单,所以才能一目了然看到营业的经营。而且这种技能你若是操练熟悉了,会发现这帐比以前算得更清楚简单,也没有那么复杂。”长孙凛花了一个白天的时间给长孙炎讲解了一遍现代公司所需要用的表格。要求以后关于萃英楼地经营都用这些表格来做出。
长孙炎正还要问些什么,只见长孙凝抱着侄女走入木工房,小晴儿已经一岁多了,尤其喜欢粘自己爹爹。她一双黑白明亮的大眼睛看见长孙凛后,被姑姑抱着的小胖腿则是一上一下兴奋地乱蹭,小小的身子直往前倾,红红的小嘴唇娇声喊道:“爹——爹——抱——”
长孙炎见状也不便多讨论萃英楼的话题。只得说了声转身退下了。这个世界上能让男人随时见到都会喜笑颜开的恐怕只有他尚未成年地掌上明珠,长孙凛自然也不例外,他笑逐颜开地伸出手来要抱起女儿。
长孙凝则是一边准备移交手中活蹦乱跳的小东西,一边谆谆说道:“该吃饭了,你这被下毒的病人终日在家里游嬉。都当爹了,还没个正经样……”
大概是由于平日里窦凤过于宠爱长孙凛,而长孙无忌因为常年被窦凤的强势压制,也不敢对这位三少爷严加管教。长姐为母,长孙凝应该是一直肩负着严母这一责任,只要是看到长孙凛有违反这个朝代行为规范的地方,她都会出言相劝。
譬如说这回长孙凛藉着被人“毒害”地借口。多日在家中闲赋。窦凤则是欢喜不已。在她看来,自己儿子这两年终日忙忙碌碌的。就算下半年全都休息,那也毫不为过。而长孙无忌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有长孙凝看不习惯,找着个机会就在他耳边唠叨。
当然这也并不奇怪,因为长孙凝虽然是长孙府上的大小姐,但她也是长久呆在师父天山老人身边。这天山老人乃是一个佛门中人,而且还是一个女地,若是称她是天山师太也是可以的。联想到《倚天屠龙记》的那位,长孙凛觉得自己姐姐有这种好为严母的爱好也不为过。
然而正当交接小晴儿的过程中,却是发生了一件意外。小家伙大概是太喜欢她老爹了,见自己爹爹伸手来抱自己,她兴奋得手舞足蹈,小身子直扭乱晃,嘴上还咿咿呀呀地叫个不停。不想,她背上小衣服扣着一条小手绢地扣针竟然缠住了长孙凝地秀发,而且还是死死缠住,惹得长孙凝宛若青山的黛眉也是紧紧蹙着。
长孙凛见状则是哄着女儿说道:“晴儿乖,你背上地小扣针缠住了姑母,等爹爹给弄好了再抱你……”
长孙凝闻言也是微微偏过玉首,不过晴儿似乎没有听懂父亲所说的话,张开小手还是缠着爹爹要抱,晃动之中长孙凛也只得把头凑过去,小心翼翼地用手轻轻解开。由于距离过近,长孙凝吐气如兰地气息温润得长孙凛的手酥麻,而他厚重的呼吸似乎也让她有些颤抖。
木工房内除了晴儿这个熟事不晓的孩子外,两个大人之间的气氛似乎有些尴尬和暧昧。长孙凛好不容易将女儿背上的别针给摘除下来,正当他要叫一声大功告成之时,耳边只听见晴儿呀呀地说道:“爹——爹——娘然而小家伙竟然双手压着爹爹的脑袋,长孙凝听见说好了,正要把脸给偏正来,猛然只觉粉脸一阵温暖润热的触感——长孙凛毫不设防地被女儿这一袭击,竟然吻上了她那吹破动弹的玉脸。
她的余光隐约感觉到他瞳孔睁大的双眼,紧接着两人如闪电劈开一般迅速分离。蓦地,长孙凝那张酷似他后世妻子的脸上腾起一片红云,而长孙凛也是呆了一呆,两人似乎一下子都难以从刚才的状况中恢复过来。直到小小的肇事者依然是兴奋地尖叫,小坏蛋咧开小红唇嬉笑着:“爹——娘——”感情这小家伙把她老爸和姑姑也等同成了爹爹和娘亲的关系?!
长孙凛倒是最先反应过来,他尴尬地笑了笑把女儿抱了过来,对于他而言,不就是亲了亲生姐姐一下而已,尽管这个亲姐姐在感情上还不是他的亲姐姐,尽管这个亲姐姐长着一张和自己妻子一样的脸。啐,这是什么世道啊?!该死的穿越神——长孙凛咒骂道。
正当他想解释些什么,长孙凝似乎已经恢复了原来的冰美人,虽然她那张美丽的脸上还隐约现着红润,但却是镇定淡然地说道:“娘让我叫你吃饭了,走吧。”说完她便迈着款款步伐婀娜多姿地离去。
长孙凛望着她离去的亭亭玉立的身影,耸了耸肩。果然不愧是唐朝,若是在保守的明清两朝,他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长孙凝。他大嘴“吧唧”在女儿粉嫩的脸上亲了一口,然后也跟着长孙凝后面走了出去。而晴儿被爹爹亲了一下后,更是乐得咯吱咯吱地笑个不停。而走在前边的长孙凝却是不知为何扭了一下,大概——是撂倒石头了吧?……
孙凛抱着孩子和长孙凝一起来到了饭厅,屋里头丫鬟下人正在忙忙碌碌,怜卿和罗子也在帮着窦凤准备晚餐。婷因为母亲身体不舒服所以回家几天,秋晴在怜卿回来后耐心地接触下也逐渐适应了两个娘亲,她见到亲娘也是乖巧地咧开小嘴:“娘——奶——”
听得怜卿和窦凤两位母亲是眉开眼笑,而小家伙的目光与长孙无忌在空中相碰,在阿爷期待的目光下,她竟然别过脸,将小脑袋靠在了长孙凛的肩窝处,很明显不愿意配合爷爷的期待。
长孙无忌也是颇为无奈,叹了口气直接坐到了主位上。窦凤则是笑嘻嘻地拍了拍相公的肩膀,安慰他说道:“也算好的了,咱家晴儿这么小就能称呼三人,你这个做爷爷的也不能要求太高了。”
看了另一旁被媳妇抱过去的孙女一眼,长孙无忌只能是“哼”了一声,卷曲的胡子翘了翘,作为对夫人劝慰的反应。再看看杜罗子渐渐隆起的腹部,想到这个孙女不亲自己接下来的孙子肯定喜欢他这个爷爷,这也才宽慰下来。
窦凤见萧氏人还未到,正准备遣人过去再催一催,却见萧氏迈着婷婷步伐婀娜地走入饭厅,两人先是客气对答几句话,而萧氏勾魂的目光有意无意地瞄了长孙凛一眼,却在窦凤的引领下,坐在了她的身边。自从两人的关系淫、荡化之后,即便表面上他二人还是装作相敬如宾的状态,只不过萧氏勾魂的眼神总能让长孙凛联想到床上地激烈状况。而窦凤也不是省油的灯,她见二人眉来眼去的。状况似乎有些不对头,便对媳妇说道:“怜卿,让姆妈来喂晴儿好了,你也就座用饭吧。”
然而窦凤那警告的眼神瞟向了长孙凛,意思似乎在说:乖儿子,你媳妇在此你就见好就收吧。长孙凛倒是无所谓。反而回给母亲一脸的笑容。说实在,在他看来,母亲和萧氏就像后世中国和美国的关系,在某些方面能够达成和谐关系,而在某些方面则是属于不可调谐状态。
不过既然萧姐姐敢于在窦凤地眼皮底下向自己抛媚眼,看来饭后他也要顶风作案了。想到这里。长孙凛便嘻嘻一笑,然后夹起一块肉放到怜卿的碗里面,嘴上像抹了蜜似地说道:“这些日子你瘦了不少,该是吃些荤的补补了。”
怜卿则是媚眼瞟了长孙凛一眼,这家伙的心思她也不是不知道,自己住的内院都已经开始动工正在扩张。就怕住不进那么多莺莺雀雀。想到这里,她的小手在餐桌低下拍了他一掌。
紧挨着他两夫妻地长孙冲则是挤眉弄眼地对长孙凛眨了眨眼,兄弟俩互相嘲笑了一番。被窦凤逮着了两兄弟餐桌前做小动作,看了看正在一旁安静咽着米饭的的长孙况,她一脸严肃地咳嗽一声。老大和老三立即挺直腰杆,专心吃饭。
长孙无忌则是看着这两兄弟,露出了揶揄的笑容,左看看老三,右看看老大。冷嘲热讽地说道:“也就你们娘亲才能治得了你们二位大少爷。”语气中带酸带醋带讽。
用过饭以后,由于杜罗子来到自己屋内跟怜卿讨教育胎和胎教的问题,长孙凛不便在房里听这些女人家的话题,他也就晃悠晃悠地在自己院子闲逛。他左瞧瞧右看看,趁下人都没注意便“唰”地一声,宛如脚底抹油一般溜入了左院地一间厢房内。
这屋里的主人暂时还没回来,精致的铜陵镜。梨花木打造的梳妆台,还有床上的石榴花大帐和鸳鸯红枕无不暗示着屋子里的主人是女子。长孙凛嗅着淡淡的馨香味,然后大摇大摆地坐上了一把木椅。都说妻不如妾,妾不如偷,若不是七老八十,男人总会对“偷”这种刺激是相当渴望的。
萧氏刚从老太君的佛堂回来,每日用过晚饭之后她都会去那儿呆一呆。对于她而言。往事不堪回首,佛经也许能让她得到心中想要地一份宁静。她对现在的生活很是珍惜。尤其是最近还增添了种让人想起来都会笑的幸福,一切都是美好的。
轻轻推开了房门之后,然后转过身来小心把门关上。萧氏感到一双熟悉而有力的双手,突然间从后面搂上了她敏感的细腰。她哼的娇呼一声,然后用手捂住了自己地香唇,登时软了下来,倒在了他的怀抱。
她媚眼如丝地瞄了长孙凛一眼,然后如娇似嗔地轻声抱怨道:“你这个小讨厌鬼,竟敢这般吓姐姐,坏死人了。”说完便回头献上了自己的香唇,吻住了他嬉笑的嘴唇,两人如胶似漆地纠缠了一阵。
长孙凛被有所似地在萧氏的颈项上吸了一口,然后感叹地赞道:“姐姐真香,这脖颈竟然还是那么滑嫩。”
萧氏则是暗啐他一口道:“呸,你这个色胚子弟弟,当日若不是姐姐恐你出什么事,才不会轻易就让你这么得逞,你这个坏蛋弟弟除了尽想那回事以外,平日里可没啥好事找姐姐的。”
然而当她感觉到长孙凛的双手正在自己身上使坏之时,她便是气喘吁吁地按住说道:“好弟弟,别逗姐姐了,等会儿,这天还没有黑下来呢,你先别那么急色。”
萧氏也越来越进入了这个角色,跟他撒娇起来不再像是做姐姐地了,更像个温柔地情人。长孙凛见她眉眼有些窘迫,也就停止了手中的动作。毕竟考虑到对方在自己家中地地位,自然不能拉着她跟自己一样无所忌惮的放肆。
萧氏见他老实下来了,便拉着他的手走到床沿边上坐下来。长孙凛乌黑的眼珠在其身后打量着她,这玲珑丰满的身材裹在一身绸缎华衣内甚是好看,软绵如絮的小手牵着他的大掌,时不时地轻微撩拨,这个情人是做得相当合格。
她看了看他呆呆注视着自己身子的眼神,抿嘴微微一笑。说实话,这家伙最吸引她的地方并不在于他俊美的脸蛋和强壮的身材,更让女人心动的是他发自内心对她的尊重,萧氏自幼是在隋宫长大,阅人无数,至少还没见过哪个男人能像长孙凛这样尊重一个女人的意愿。所以,她跟他,即便只有露水姻缘的情分那又如何。只要不影响到他家里的一切,那么她也不是很介意一直按照目前的方式相处。
长孙凛坐在床沿上,好奇地望着萧氏打开储物柜不知在寻找什么东西,他开口问道:“姐姐,你这是在找什么?”
萧氏取出一个包裹,然后走到床边将包裹松口摊开,只见里面放着几件新衣裳。长孙凛眼睛尤其尖利,他一眼就看到了那绣有金色飞凤的大红色丝绸肚兜,便伸手将这一相当少布料的衣裳拿起来啧啧叹道。除了两件肚兜以外其它衣裳也无一例外是绣着飞凤的华丽朝服。
“这是当年隋朝破灭后,这些衣裳都是新做的,我不舍得丢弃,所以一直保留下来。上回你不是打奴家的主意想让我穿你那一身铠甲,还说什么制服诱惑,不知这一套衣裳算不算呢?”萧氏一边依偎在他的怀里,一边凑在他耳边细细说着,淡淡馨香的鼻息撩拨着他的耳垂,若有似无地在拨弄着他的情欲。而后她却叹了一口气说道:“可惜当年那皇后的凤冠因为过重无法保留下来,不然让吾家弟弟间接做一回皇帝也算奴家没白当那皇后一回。”
长孙凛的眼睛瞪得如铜铃一般大,他所知的有警察制服诱惑、空姐制服诱惑、护士制服诱惑,可没想到萧氏竟然来了个独一无二的皇后制服诱惑。只是最后一句让他不免有些啼笑皆非,这种非唯物主义理论并非是他所想。他控制力度重重地在她的软臀上拍了一掌,引得萧皇后一阵娇呼,然而他说道:“你说这话不就明摆着说本少爷是图你以前的身份,为了这种制服诱惑跟你在一起的?!那也未免太小瞧我了吧。”
萧氏也是笑着轻轻摇摇头,正要反驳他的话语,这时却听见外面平日里服侍萧氏的小丫鬟在外面小声地叫着:“三少爷,三少爷,夫人在找你,外厅有客人拜访。”
“客人?!”这么晚了谁会到家里来拜访呢?长孙凛站起身来,萧氏对他说了一声“你去吧”,他便整了整衣服,匆匆离开。
长孙凛迈着沉稳的步伐走入家中的正厅,心里也在奇怪夜里有谁会来登门拜访。见自己爹娘正在陪同一对陌生的男女在喝茶谈话,看来也算是家里的熟人,不过他是不认识的。
“爹,娘,这二位是……?”长孙凛走上前去礼貌地问了一句,而那两位客人也是看到了长孙凛走过来,便站起身来各自作了个礼,跟长孙凛打了声招呼。只见男的是戴着蓝色蹼头,衣着华丽,相貌普通,一脸书生气;而那女子则是身着绸缎锦衣外加深色夹袄,模样略微清秀;二人约莫都是二十来岁,倒也算是挺登对的一对夫妻。
“凛儿,大概是许久没去岑家,你都不记得了。这位是你岑叔之子岑长峻,而身边这位小娘子便是岑夫人岑苏氏。”窦凤热情地介绍道,原来这二位便是岑文本的儿子儿媳,长孙无忌虽然官居首位,但为人比较中庸谨慎,为官多年,倒也不曾得罪过什么人,反而是与诸位朝臣结交甚好。
长孙凛从母亲的只字片言大概也猜到了对方的身份,他也是赶紧拱手回了个礼,环顾四周没见两位兄长的影子,心中甚是纳闷。按照客人年龄和他所掌握的长孙凛以前的脾性而言,应该不会和这二位有过什么深交。而且若对方是大人物,需要全家人相陪,自己两个哥哥也应该出面才对。
不过现在既然出场了他也不好立即退场,只得坐在母亲身边的位子,心里在想着刚才那手感滑腻的肌肤——哦,不对,是那手感润滑的丝绸肚兜。窦凤一边和岑夫人拉着家常。心中也有些纳闷。因为两人热谈期间,她发现岑夫人似乎有些心不在焉,眼神不时在打量着自己儿子。
尽管窦凤对于自己儿子娶多少个妻子秉着开明的态度,但是她还是有个伦理道德地底线,就是不能去做那通奸之事。她借着让丫鬟倒水转过头来看了看长孙凛,还好,两人暂时还没发现有什么眉目传情、恋奸情热的迹象。而且稍微想了想。这位岑苏氏的眼神也更像是好奇打量而并非怜卿她们那样脉脉情深,更何况哪有人会跟随自己相公到奸夫家里。
窦凤心里也是暗笑自己最近都被儿子的情史弄得疑神疑鬼的,这岑苏氏的娘家也是个知书达理的好人家,不然其妹也不会被长孙皇后钦点为太子妃。虽然李承乾最近不得势,能不能当上皇帝那还有待考虑,但是能被长孙定为下一代地皇后,足以说明这苏家是教女有方。说到太子妃,当日长孙况还是被她所救送回家中的呢。
恰好这时候,岑长峻见客套话也说了,也该是说正经事的时候。因为这件事情是跟太子妃有关。他看了看妻子,示意由她来开口。而岑苏氏表情也是有些尴尬,这事情似乎还真不好说。难道直接对他说,我妹让我告诉你我妹夫要派刺客来暗杀你?
正因为如此,所以岑夫人刚才说话时一直有些心不在焉,她在思考着该怎么对长孙凛开口才对。毕竟她也不打清楚内幕。只是知道最近太子和长孙凛曾经有过摩擦。
还是窦凤这位做长辈的懂得察言观色,她见这对小夫妻频频往长孙凛处观望,心里也有个底,想来他们并非只是登门拜访而是找自己儿子有什么事情。她便笑着说道:“想来是来找我家凛儿有什么事情的吧?无忌,咱们先回避一会儿,让他们年轻人好好聊一聊。”
说完窦凤先是给长孙无忌使了个眼色,然后落落大方地离开了厅堂。凭着多年的官场生涯积累的政治嗅觉,长孙无忌比自己妻子更早就察觉到两位客人是无事不登三宝殿。而且他也能感觉到必然与自家老三有很大关系,尽管他很想知道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但是在窦凤二回头的警告下。他也撑起肥胖的身子,对客人道了声“失礼了”,便跟上了夫人的脚步离开了。
长孙凛这回也知道原来主角才是自己,他却是不晓得这位岑苏氏便是太子妃地姐姐,只觉得有些莫名其妙,不过想到自己也算是一名四品官员,也许对方有用得着自己职位的地方?
而岑苏氏在收到太子妃通过糕点传来的纸条之时也是一阵犹豫,这可是一件大事情,她无论如何也想不通为何妹妹会胳膊往外拐,反倒是帮外人不帮自己的丈夫。在与岑长峻仔细商量之后。他俩还是决定登门拜访,实话告之。
长孙凛在岑氏夫妻俩断断续续的叙述中,他也大概明白了情况。不由得开始皱了皱眉头,他也并非是因为害怕苏氏口中所描述的那位能够飞檐走壁地刺客,而是明白现在已经处于一个关键时期。
“下毒”之事尚未平息,李承乾既然敢冒大不韪对自己再行凶事。也就说明对方至少在意识上已经是自恃无恐。也就是说对方谋反的迹象越来越明显。不然李承乾也不可能肆无忌惮地去刺杀四品官员。
也就意味着长孙凛要做的事情就是揭穿太子谋反,但是这谋反可是一件大事情。而且指证的对象又是太子。那也就是说,如果没有有利的证据,到时候搞不好还被对方反倒一耙。这李世民是愿意相信自己还是相信他的亲生儿子,那是一件很明了的事情。
因此长孙无忌也是一直把长孙凛所猜测的“皇子有可能造反”给压下来,不过之前可以明哲保身,现在长孙凛则已经点燃了称心这个导火索,他的目的就是让李承乾自行爆炸!
由于岑氏夫妻也不敢多做久留,在将所有受托之事告之长孙凛之后,他们也是借口时间不早,告辞离去了。长孙凛在送完客人以后,也是若有所思地准备去找父亲商量,恰好这时一个丫鬟也是过来告之,说老爷在书斋里等他,长孙凛便转身往右院地书斋走去。
“岑家公子夜里来访,可是跟东宫有关?”长孙无忌等到儿子将房门给关上,眼神灼灼地望向了长孙凛,带些疑惑又带些肯定地问道。
长孙凛点了点头,然后把太子妃交代其姐转达的主要事因都告诉了父亲。长孙无忌听说李承乾竟然要派一个高手来刺杀自己的儿子,他的脸色立马黑了下来,厚实的大掌怒气冲冲地在书案上狠狠一拍,竟将竹质笔筒里的几只轻巧的毛笔给震得弹了出来。
“这瘸子还真是越来越放肆了,当初若不是看魏王不顺眼,我等都反对圣上欲换太子之选,没想到李承乾这小儿竟敢三番四次找我儿子的麻烦,哼!”长孙无忌是气得吹胡子瞪眼的,要不是他儿子的爹比不上李承乾他爹,说不定他早就带上人马去抄了这小子。
“爹,你儿子又不是豆腐,不是别人想切就能切地。”反倒是当事人一脸无事地找了张椅子坐了下来,晃了晃茶几上的茶壶,里面空空的,他也就把茶壶放下。
“不行!明日上早朝我得把换储之事重新跟陛下提一提,如此之人何以继承圣上的龙位。”长孙无忌也在想着该如何处理这件事情,他怒意未消的眼睛直直地望着儿子,对长孙凛说道:“你最近这些日子也不要出门去,我在护院里增添人手,哪怕是什么高人,就算是苍蝇进来了,也别想飞出去!”
长孙凛可没有他爹那样草木皆兵,他倒是想到不久前从柴耀那得知了一件有趣的事情,那就是当年李世民为了见识柴耀之父壁龙柴青地真本事,竟然让他去偷长孙无忌地马鞍,而且还事先告诉了长孙无忌。不过壁龙也真是好本事,竟然在多名看守的看护下,依然从长孙府中盗取马鞍。长孙凛则是嬉皮笑脸地问道:“爹,这苍蝇飞不出去,那壁龙能不能飞出去呢?”
“啥?你……我……”长孙无忌正在考虑事情,却被儿子一句问话给噎得满脸通红。不过当年柴青连丹阳公主睡觉地金枕头都能偷得出去,这也不是什么非常丢脸的事情,不过事情已经过去了那么久,他还是问了儿子一句:“这事情你是从何得知?”
长孙凛笑了笑,说道:“爹,其实关于刺客这件事情你也不用太着急,既然李承乾派他过来,那咱么也就将计就计……”
“将计就计?”长孙无忌瞪大了眼睛,然后直直地望着儿子,也许他能听懂些什么,又或者他还要等长孙凛一一详细说明。
长孙凛则是故作神秘地凑过头,低声跟老爹说道:“爹,其实你一直把皇子有可能造反的事情压下来,不就是苦无证据,怕打草惊蛇吗?既然能肩负刺杀我的刺客,自然是李承乾比较信任的人,说不定从他口中就能掏出些什么来。小鱼引大鱼上钩,这样可一举两得。”
长孙无忌沉吟片刻,摇摇头说道:“如此一来,就要我儿子做鱼饵,若是你有个什么三长两短,你娘还不把我给吃了。”
长孙凛摆摆手,甚是严肃认真地说道:“爹,这事无论您老人家同不同意,都由不得您。难不成李承乾哪日派出刺客还得到赵国公府请示一遍不成?既来之则安之,只要咱们准备好了,来他个瓮中捉鳖,这刺客还不是手到擒来?
而且,无论您在朝中当再大的官,能弹劾太子的唯一理由就是因为他造反,不然按照传统的嫡长继承制,即便是爹明日早朝提出来,也必然有众臣反对。如此吃力不讨好的事情,还不如等儿子拿住最有利的证据,使其一世不得翻身。”
长孙凛一边说着,眼神里闪烁着坚定而耀眼的光辉,实际上已经预料到这一步。李承乾连他的皇帝老子和亲兄弟都要杀。那么对于自己这个在他眼中地眼中钉肉中刺,还有什么不敢做的事情?不过无论如何,一切应对的措施他都考虑周到。就怕敌人不行动。
长孙无忌看了儿子那略微带着冷森森地眼神,心中不由有一种大江后浪推前浪的感觉,回想三年前那个无恶不作、独霸一方,让他打之不得,恨铁不成钢的纨绔三少,再看看眼前这个眼神灼灼、智勇双全,却已经深涉皇宫权力明争暗斗的四品大员。他艾艾地叹了一口气,也不知道是喜还是忧。
接下来的这些日子。长孙皇后的两个儿子——太子李承乾和魏王李泰,则是表现出了他们极佳的表演天赋。在得知称心被杖杀,李承乾几近在太极殿前自尽,虽然对于“自尽未遂”这四个字眼颇为不满,李泰却还是觉得自己的荣耀地那一刻即将来临。
他的眼前似乎终日都能看到“权利”这位妖娆的美人儿在终点向自己招手,而他也认为自己成为终点的胜利者已是愈来愈近。不是吗?其他的竞争者尚未起跑,而另一位比自己抢跑一步的人则是被他自己绊倒了。
当然。李泰也不愧是李世民的儿子,他倒没有得意忘形地以为一切都已经到手。除了一方面跟长孙凛私底下联系,意图让他成为自己对付李承乾地先锋。另一方面,他最近每天都进宫侍奉皇上,讨他的喜欢。
你李承乾不是淫、乱东宫,荒诞好色连断袖之癖都不放过。那我李泰可是父皇的好儿子,要表现出正人君子的风范。你李承乾不是终日沉溺于游嬉。喜与宵小结交。我李泰除了出一本《括地志》之外,还计划出《括人志》、《史志》。至于结交的人?嘿嘿,没看我魏王府里文学馆人才济济,全都是些文人大儒。
呃,怎么看怎么像是隋炀帝争位走过的路?阿米陀佛。难不成上天觉得一个还不够,还要加上个唐炀帝?
李世民对李泰也是愈看愈中意,愈看愈顺眼。虽然长孙无忌在儿子的劝说下保持缄默,高高挂起静观事变。而一些李泰拉拢过来地支持者,也看出了李世民明显的偏爱,便顺从他的意愿,以太子顽劣为由。出面奏请改立李泰作储君。这个时侯就像现代里逆市炒股一样。大家都在比谁眼光更毒辣,谁最为眼明手快。很明显,有一部分人是自信过头了。
虽然李世民还没有表示什么,但李泰和其党羽则是十分开心,喜上眉梢,乐得心里直痒痒,自以为得计——如愿的日子仿佛是为期不远了。
李泰这边表现得有些过于高调,而李承乾那边则是表演出另一种景象——低调。尽管李承乾也是内心热血沸腾,仿佛明日就已经能登上龙位。但是在一切还没有准备好以前,他也是过得小心翼翼,摆出一副知错能改,后勇上进的决
平日里即便是在东宫,他也终日呆在书房里不出来,而且能够按时接受太子左右庶子地教诲,给这些老夫子们一种改过自新,重新做人的假象。几次接触之后,孔颖达等人也被太子巨大的反差表现给忽悠了。
事实证明,人的确有一种自虐心理。当一个向来对你态度极差的人突然间转变了态度,你也许就会有一种热泪盈眶的冲动,且对此人的印象也是好上加好,以前地一切恶劣似乎都会被抹掉。而那些一直对你好地人反而会被你一直忽略掉,不信?不信就比较一下你对你父母和老板的心理态度。
现代人那么滑头还总是会中老板“感情投资”地圈套,更何况像孔颖达这样的老头子。经过一段时间的接触,他们则认为这太子也并非朽木不可雕也,只要循循善诱,让他走上正道,也可以承续皇统,成为一代有作为的新君。
就这样,李世民在两派的势力对持下,他自己也是犯了和高祖李渊同样的错误,在储君问题上犹豫不决,压根看不出当年打天下的决心和果断。而恰在这时,一直坚持嫡长继承制的魏征因为年老体衰,因病去世。所以李世民也只得先将此事置后,命令全力办妥忠心耿耿的大臣魏征的丧事。
如此混乱的局面,谁也不能预测将来会是怎么样。就连脑海里隐含着大量历史回忆的长孙凛也不敢实打实地说谁会即将成为皇上。不过因“毒”休息在家的他,倒是从派出去打探消息的家丁那里,看到了一场精彩的宫斗大戏。这部大戏表演出了伪善、谄媚、权欲,把国人所推崇的“卧薪尝胆”、“忍辱负重”、“以退为进”、“欲擒故纵”给表演得淋漓尽致。
历史奥斯卡最佳男主角究竟要颁给谁现在还不知道,毕竟这不是国内某些卖猪肉的颁奖仪式。觉察到父亲对晋王李治越来越热络的态度,让长孙凛越来越有感:说不定今年的最佳影片是《阿甘正传》?
不过这会儿长孙凛可是悠哉游哉地躺在小院的竹椅上,翘着二郎腿舒舒服服地享受着深秋温暖的阳光。一旁的怜卿则是时不时体贴地给他喂上几片桔子,不远处的晴儿正坐在学步车上追小蝴蝶玩耍。
怜卿一双漂亮的眼睛一直在关注着女儿,嘴上仿佛抱怨实则喜爱地责怪道:“这晴儿可是越大越坏了,昨天夜里竟然玩你给她做的小车,竟然迟迟不肯睡觉。”
刚刚送走魏王府的人,长孙凛正在盘算着这段时间收取了魏王多少的东西,看看究竟划算不划算。尽管划不划算都得去对付李承乾,不过既然有人送上门来,他也会盘算一番,这是商人的习惯。
单怜卿见夫君没有理睬自己,她如水的眼波则是瞟了他一眼,轻轻地捶了他一下,以表达自己不被人回应而失落的内心。长孙凛反应过来后,则是挽着她那如柳如绵一般的软腰,听她又重复了一边刚才所说的话。
“很好啊……”长孙凛暧昧一笑,出人意料地回答道,在妻子的疑问句出口以前,他调笑着说道:“有其母必有其女,晴儿她娘昨夜不是也是整夜玩她的玩具,怎么我家闺女晚些睡觉就要被娘亲骂呢?”
“什么玩具啊?”尽管已是孩子的娘亲,怜卿一双纯洁的双眼莫名其妙地望着她的夫郎,不明白个中含义。昨夜?最特别之处在于夫妻二人即怜卿得知母亲去世后,两人第一次同床。
怜卿疑惑地望着长孙凛,见他一脸的坏笑,心里知道这家伙准没好事情,平日里就爱说些荤话惹得她是两面通红,心潮涌动。这会儿怕也不是什么好事情。
长孙凛耸了一下肩,接着忽然轻笑起来,贴着怜卿的耳根轻声又说些什么。
“你就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单怜卿忽然红起脸来,用力拧了一下他的脸腮,心虚地看了看女儿,娇羞的骂道。
孙凛虽是痛哟了一声,抚着被拧的面颊,但却得意的轻笑不已。时一个下人屁颠屁颠地过来传话,说有几位军爷上门来拜访,正在正厅里等着呢。
一旁的晴儿睁着宝石般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呆呆地看着爹娘打情骂俏。当看到最喜欢的爹爹被娘亲拧了一下,她薄薄的小嘴立即扁下来,眼眶里盈着泪水正要哭出声来。却又见父亲嘿嘿地笑出声来,小家伙顿时破涕为笑,更是夸张地发出刺耳而天真的叫声,似乎在表达自己的意见。
“你还不快去?坏爹爹还不怕教坏了女儿。”单怜卿脸上的红羞一直未褪,瞪着兀自发笑的郎君佯嗔道。
“是,是,遵命,小的就去。”长孙凛一直笑个没停,仿佛是三岁小孩见了大元宝,笑得合不拢口。
怜卿望着他离去的背影,走到女儿身边蹲下来,想到他笑的那副样子,不自禁的也跟着笑起来,晴儿也是亮亮地望着娘亲。尽管一个不悉人事,一个是长辈,母女俩却相视而笑。远处,前朝的皇后娘娘“恰好”路过,看到这一幕温馨的景象,她也不由露出地羡慕的神情。
长孙凛走到正厅的时候,薛仁贵、王大牛、王仲越、马富、马贵五人,有的坐的是一本正经,有的坐着是休闲自得,只是当他们见到长孙凛出现以后,立马“唰”地一声站了起来。整齐地向他们地老大行了个礼,吓得一旁侍茶的小丫鬟脸色都变了。
长孙凛见到这般光景,便似笑非笑地走了过去。挥手示意被这些五大三粗的军汉子吓到地侍茶的小丫鬟退下去,的确,除了王仲越略显斯文之外,其他数人皆是铜腰铁骨的彪形大汉,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山贼进屋打劫呢。
“你们这是干啥呢?到我家里来逞威风呢?难怪你们一个两个都还没找上媳妇,看把两个小丫头吓的。”长孙凛笑眯眯地望着这五人,看着跟着自己的兄弟也从当年九品的浅青色军服、六品地深绿色军服,更换成现在深绿色或者浅绯色的军服。他也不由有一种为他们骄傲的自豪感。
薛仁贵则是狡黠地回了一句“自己成婚了”,而王仲越则是不好气地拍了长孙凛的肩膀,一副哀怨地说道:“鄙人无法成婚,还不是因为你这家伙造的孽?当年若不是你抢先一步,现在娇妻爱女在家的也许就是我王二郎而不是你长孙三郎了……”
没想到王仲越竟然还此时来找自己算账,长孙凛则是干干一笑,不过他早就知道这家伙年前因为没赶上西域出征。在京城里游手好闲几个月,竟然和张封家的小妹眉来眼去,估计今年也是好事将近。
长孙凛反过来拍了拍他地肩膀,说道:“说来长孙家和张家也算是有一段姻缘,看来哪天我该去拜访一下张家小妹,作为哥哥的我应该教她一些驭夫之术,跟她谈谈自己将来要嫁的夫君心里惦念的是谁。”
王仲越脸色顿变。赶紧向这滑头小子求饶,要是被这家伙那么一搅和,他这长安城内的钻石王老五还得继续保持这个名号,而周围几个军汉也是哈哈爽朗大笑。
玩笑开完之后,也叙了旧。长孙凛便引领他们来到了自家后院的一间密室。其实大家见人来得那么齐全。也联想到是什么事情。尤其是王大牛,当初他在长孙凛“毒发”之后,就曾气冲冲地要去东宫找人算账,当然肯定有人把他拦了下来,而这会儿不知为何他竟然有一种莫名的兴奋,也许是因为每个人心底里都有一种为恶地**。
在密室内,几条大汉围在一起。长孙凛先是将李承乾密谋要刺杀自己的阴谋告诉他们。打算听听他们是否有更好的意见。然而还没等他把话说完,王大牛已是两只眼睛暴突出来。炸开喉咙吼道:“谁敢动三郎一根毫毛,我跟他没完!”
而马富也是端起袖子跟着附言道:“忒,这家伙也太胆大了,上回在太极殿自尽未遂,现在表面上装作忍痛改过,竟然背地里还要搞如此小动作,简直是不把皇上,不把皇法放在眼里!”
马贵则是脸上肌肉绷紧,怒气冲冲地骂道:“用不着考虑了,尽管这厮是太子,但也不能坐以待毙,咱们去把他抓起来,送到太极殿上,我就不信在太子妃的指证下,皇上还能徇私包庇?”
这三人倒是组成了怒发冲冠的拼命三郎,而王仲越和薛仁贵平日里也比较慎重,他们见长孙凛还有话要说,便使出言说了几句镇了镇这三位地怒气。长孙凛依然是坐不改色地等着他们发泄完毕,仿佛他刚才所说的事情与自己无关,而他们刚才打抱不平地不是为了自己似的。
等到这三位热血青年终于平静下来,长孙凛便清了清嗓子,开口说道:“其实我今日叫你们来,是因为还有一件更重要的事情……”
“三郎!你说,只要是上刀山下火海,或者是捅李承乾那王八羔子,我王大牛即便不是专诸朱亥,然而这样的事情我全包了!”王大牛拍着肌肉结实的胸脯保证道。薛仁贵懂玩枪,王仲越熟读兵书,马家兄弟擅长武术。他与其他几位兄弟想比较,则是相对逊色一些,然而长孙凛却让他掌握了火药打仗这门本领,所以这样的知遇之恩,即便他嘴拙说不出来,然而对于长孙凛地事情,相信他比谁都热心长孙凛则是抢在马富和马贵表示之前接了话头,他赶紧说道:“这事情又不是上斗鸡场,鸡来鸡往就看谁地嘴和爪子比较厉害。”他做了个手势,让他们五人凑得更近一些,然后几个脑袋聚在一起,长孙凛便嘀嘀咕咕地将太子欲谋反的事情给大致说了一边。
这回不只是王大牛这一浑人,其他四人地眼睛也瞪得跟牛眼一样大,顿时房间里暂时出现了空气停滞的状态。等到这五人回过神来之后,都齐刷刷地望向了长孙凛,因为他们知道长孙将军肯定已经想出了什么主意能阻止这种事态的发生。
“还用得着想吗?三郎直接到皇上耳边告发他这逆子不就成了?”王大牛没经过大脑直接把自己的主意给说出来了。
“若是李承乾最后不造反了呢?若是他也只是说说而已,那不就害得三郎背上了诬陷罪名?”王仲越则是头脑冷静地分析道。
薛仁贵也是点了点头,他沉思片刻,望着长孙凛,然后说了一句:“三郎是想让我们暗中密切关注东宫的动向?来个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长孙凛笑着点点头,说道:“没错,我在明,刺客在暗,而东宫在明,你们在暗。我搞定刺客,而你们,则要小心留意东宫,这事情事关重大,千万不能让外人知道。还有侯君集的手下,你们也要密切留意他们的行动,这事情若是处理得当,说不定你们还可以风生水起。而最糟糕的若是李承乾阴谋得逞,那么咱们可要有成为隋室第二的心理准备。”
听到情况这般严重,大家都不免倒吸了一口气,王仲越则是皱着眉头疑惑地问道:“有那么夸张吗?李承乾当年也是一个聪颖伶俐的少年……”他家也是达官贵族,当年和秦王府也是打过不少交道的。
薛仁贵则是不同意地嚷嚷着说道:“这小子竟然也学当年陛下谋反,却不曾想他自己有多少斤两,一个长在深宫不知人间疾苦的人,一个不曾上战场打过仗的人,却想着要弑杀兄弟谋害良将逼反皇上,这和当年的杨广有什么不同?甚至我们这位太子在文学上不如杨广,反倒是淫逸这方面倒是超过前辈许多。为了一个妖童竟要下毒害三郎,也不想想数月之前我们还在西域为他李唐打下突厥整个江山,这样的皇帝,别说是他造反得来的,就算是李承乾按照规矩继承下来的,我他XX的也不服!”
薛仁贵平日里也算是沉默寡言,甚少表达出自己的情绪,这一番话倒是说得有条有理,以己度人,替长孙凛将理骂了李承乾一顿。大概是心里的憋闷还没吐露够,他又狠狠地往地上啐了一口,仿佛是在啐李承乾似的。
而其他几人也听着有理,纷纷有样学样地啐了下来。长孙凛眼睁睁地看着他们几位往地上吐口水,心中不由暗暗哀叹:“此处不准随地吐痰……”
长孙凛在密室里和自己所信任的五个兄弟一起,商量好密切的对策后。窦凤则是适时地敲开了他们的门,这几人都是家中的常客,只要他们到长孙家来,窦凤都会让他们留下来吃饭,今天也不例外。
恰好难得当年灵州军营的六人聚在一起,在长辈和女人们用过饭离席之后,他们不免要酒过三巡,划拳猜枚,闹腾一番。长孙凛作为主人家,自然被这几人联合对付,刚好也在这正主家中,非把他灌得醉熏熏的不肯罢休。
终于看到长孙凛玉面熏红,眼睛半睁半闭,满嘴酒气地说着胡话,这群最佳损友才善罢甘休,当然他们也是状况惨烈,大都是有**成醉,癖酒的王大牛甚至已是英勇倒在阵线上。看来这群人自己骑马是回不了家了,长孙凛便派家里的三辆马车,把这些醉汉们一个个送回去。
而他自己也在怜卿的亲自服侍下,喝下醒酒茶,额头上被一双温润柔和的小手贴了贴,紧接着怜卿便给他敷上了一块冷帛巾,想给他降降温。尽管长孙凛喝得也有八分醉,但此时的感官似乎更为清醒。怜卿柔软肌肤传来暖暖的热度,还有她呼吸时淡淡的浅香,勾起了他下半身的欲、望。
长孙凛伸出猿臂半拢将她一把拢入怀中,感觉到她丰润柔软的身肢更是欲罢不能。怜卿正在细心为夫君解酒,没有提防他这突如其来的一招,被吓一跳后轻呼了一声。好在晴儿被她婆婆抱回房里,不然两人又得在她面前做出这儿童不宜之事。
“不要啦。你这个坏爹爹,等下晴儿回来又被她看到你这副不正经的模样。”虽然她的嘴上是娇声拒绝,不过在他地执意下,她还是双手挽着了他的脖颈。仰起玉首方便他在自己滑腻如凝脂的肌肤上亲昵。她如葱般纤细玉指情不自禁地探入他的黑发,轻轻地为他揉按着。
二人一起共度了几次劫难。如今难得过上几日平静地生活,她心里一直在期盼着这种平静和幸福能够延续下去。然而自从上回李承乾欲毒害自己夫郎后,这李唐王朝的阴影又笼罩和压抑着她地心头。只不过上回因为自己的冲动,回到长孙家后她好不容易才弥补过来自己和夫君还有女儿的关系。这回她不敢轻举妄动,也不敢与他谈起这些事情,只是一直陪在他左右。不管将来如何,至少她不会比他晚死——她是这么想的。
正当怜卿纵容自己的夫君为所欲为之时,从外面闪进一道轻盈的身影,只见善婷玉面带汗。气喘吁吁地闯了进来。她见二人这般亲昵状态,虽然也和他亲密无间了,但善婷还是“呀”的一声,粉红着嫩脸跑出了外间。
由于被酒精麻木的长孙凛反应有些迟缓,怜卿是手忙脚乱地从长孙凛身上挣扎下来,红晕着面颊嗔怪地捶了他一拳,然后整了整被他弄乱的秀发和衣裳。想到善婷平日里表现出知书达理、大家闺秀地气度和风范。这会儿闯进来恐怕有什么急事,难道是亲家娘出了什么重病?怜卿故作镇定地假咳了一声,然后招呼善婷进屋里来说话,声音里还隐隐颤颤。
善婷这会儿可学精了些。她轻手轻脚地掀起帘幕,清澄的眼眸往里瞧了瞧,确定二人着着实实分开了,才小心翼翼地迈着莲步移到里屋,先是向怜卿行了个礼,她的粉脸还是一片晕红,但是比之前稍微镇定了些。
既然三人实际上已是亲密无间。怜卿表现得也落落大方。她扑哧一笑,打趣道:“婷妹妹怎么像个陌生人一样束手束脚的?在这间屋子你和凛郎都不知道过了多少个双宿双栖的夜晚。怎生还这般见外呢?”
“怜卿姐姐!”毕竟两人的出身环境不同,善婷被揶揄得玉面犹如虹霞掩映,粉里透红,莲足轻跺。然后用羞涩的眼神睨了另一位当事人一眼,她似乎暂时忘了匆匆过来地目的。
人喝醉了最爱说胡话。长孙凛一只手轻抚着怜卿的背脊,嘴上喷着浓浓的酒气,咧开嘴对善婷笑着说道:“这有什么,赶明儿哥哥也配合善婷一次,吓她一次,这不就打平了吗?”
这话不但完全解不了善婷地窘迫,反而让她小脸通红犹如胭脂一般,暗啐夫郎一口,却不敢回话。怜卿的脸上也是带上点点嫣红,她的小手轻轻拧了长孙凛一下,然后对善婷招招手让她过来,并且问道:“妹妹刚才来得如此匆忙,是不是家里出了什么事情?”
善婷也正惦起这回事,她脸上的红潮渐退,焦急之色又现粉脸,匆匆说道:“凛弟弟,前些日子你让一些人四处帮忙打听无双姐姐的事情,似乎有新的情况……”
长孙凛眯缝着双眼,回忆起前些日子他的确通过长孙家产业下地人,或者全力去打听和寻找慕容无双,并且把这事情交由善婷来负责。毕竟他想到也许无双是为了回避自己二哥而离开地,所以若是听到什么小道消息,由善婷来处理比较好,毕竟女儿家好说话一些。
想到这儿,长孙凛便对着自己的女人点了点头,让她继续说下去。善婷也是急急地说道:“之前有一个靠着长孙家善堂吃饭地老人家,找到方家来,说他在新丰曾听人说,有一个模样儿俊俏的女子在那儿购置了一所宅院,并且买了几个丫鬟下人,据说也姓慕容。”在长孙家若没什么事,善婷总是会陪着婆婆去看看自家所捐建的善堂,也帮着做一些事情,所以被善堂助养的一些孤寡老人对于长孙家的一些事情也颇为热心。尤其这些人平日里有时候还流浪行乞,对长安周边这一带也颇为熟悉。
恰好有一老头到新丰探亲时得知这一消息,他回来后便立马找上了善婷夫人,结果被长孙家的下人指示到善婷的娘家去找。那老头吃人嘴短,也不怕麻烦,转身就走到方家把这事情跟善婷说了一番。善婷这段日子也是为无双提心吊胆的,听到了也是兴奋,虽然还不能确定此人是不是无双,但至少有个地方去找。所以即便是黑幕降临她也是叫了下人把自己送回长孙家,想要咨询夫郎的建议,倒也没有擅作主张地自行去寻找。
长孙凛听了之后也是拍了拍掌,尽管脑袋还是有些沉重,但他沉思一番后,便对善婷说道,“无双也失踪了半年有余,这事情也是弄得大家人心惶惶。我看这样吧,咱们也不能拖下去了,今夜我就骑马到那边去找找,想必明日早晨能给你们带回一个结果。”
听长孙凛的意思是让她们姊妹二人呆在家里,善婷也是寻人心切,她脸上的神态带着几分迟疑和委屈地说道:“夫君,我和你一起去可以吗?无双是我的姐姐,我若是坐在家中不做些事情也是心有不安……”
而怜卿更不用说了,看到长孙凛还满脸带着醉酒的潮红,她嘟着红唇不同意地说道:“不行,你这个样子哪能一个人到新丰呢?要么凛郎就明日酒醒了再去,要么咱们一家三口一起去!”
她和慕容无双并不熟悉,只是晓得当年无双为报善婷被辱一仇而把长孙凛给伤得昏迷在床数月,所以在私心里倒也不愿意长孙凛为了外人而夜里奔波。不过见善婷这般可怜的模样,思人及己,想到自己也曾经是在浩浩人海的江湖中飘泊无依,所以就说了这折中的意见。总之她觉得得陪在他身边,这才能放心得下。
长孙凛皱了皱眉头,见怜卿和善婷都是一脸坚决,他也无奈没有继续逞能下去,挥挥手说:“咱们走吧。”
善婷原来紧绷的小脸则是笑颜绽放,她当下正要转身去让下人准备马车,又突然想到什么,便蹁跹转过轻盈的身子,对他们说道:“这事先不要告诉长孙二哥,等到找到了无双姐姐再说。”
长孙凛和怜卿点了点头,无奈地对视一眼,原来大家心里都有一种共识,认为无双无由地失踪是为了避开长孙况。想到那位可怜的二哥,长孙凛不由为他叹了口气。
然而这事情偏偏就那么奇怪,最不想见到的人却又碰巧就出现在他们面前。长孙况正摆出一副忧郁小生的模样,背着手在正堂的院子里赏月。他见三人这般模样,虽然是无精打采,也好奇地问了一声:“这么晚了你们这是去哪儿?”
怜卿和善婷都慌张地对望了一眼,而长孙凛却是镇定自若地说道:“善婷家里有些事情,我们赶过去帮帮忙。二哥,你帮我跟娘说一声。”
怜卿和善婷也都连忙点头,不过两人的动作太整齐,似乎有点欲盖弥彰的样子。好在长孙况也是心不在焉,他仰头望了望幽幽黑幕中挂着的月牙儿,“呼”地叹了口气。后来又想到自己作为兄长应该做些什么,便懒懒地问道:“需要我帮忙的吗?”
善婷也沉住了气,笑着摇摇头说道:“况二哥,只是一些小事情,凛弟弟跟着去就好了。”
长孙况也是强颜欢笑地补充了一句:“你们得骑马去了,家里的三辆马车都送三弟的几位朋友,这天气凉,夜里骑马小心点
“哎!”三人匆忙回答了一句,然后来到了长孙家的马厩之时却发现了问题——善婷不会骑马。三人的目光在空中碰了碰,而善婷则是急急地说道:“无论如何,无双和我是最亲的,我也要去,咱们一家三口一起去,好不好?”
她边说眼神直往长孙凛的背影处瞄,看来往日双人单骑的时光是一段美好的回忆。怜卿身具一身武艺,倒也不在乎多带一个人。不过见善婷这副模样,心里也是知晓婷妹妹的心思。她是最先得到长孙凛的人,加上年龄在长孙凛目前这些姐姐妹妹中是居长的,自然而然会让自己表现得大方一些。所以她便嫣然巧笑着说道:“妹妹是想再和凛郎共骑一马,是吗?”
善婷的脸霎时娇羞地红起来,恰好这时长孙凛牵着两匹已经装上马鞍马蹬的白马走了出来,见到善婷这副模样,便刮了刮怜卿尖尖的琼鼻,说道:“你又欺负婷婷了?”
怜卿接过一匹马的马缰,一边骑上后一边笑着说道:“我再怎么欺负她也没你这个凛弟弟欺负得厉害……”
长孙凛则是一把将善婷柔软轻巧的身子送上了马背,自己也踩上马蹬骑了上去,善婷被他两人叽叽咕咕的对话羞得不成样。=君子堂首发=只能窝在长孙凛的怀里。不敢答应任何话题。
不过这种窘迫很快就消除了,因为长孙凛和怜卿都夹了夹马腹,两匹马儿迅速地往前飞奔。月色澄澈,融融的月波似水欲滴。透过路旁高大地槐树照在了马上人儿地脸,散发着一种清辉。虽然深秋的夜晚有些寒冷,不过善婷在夫郎的怀中倒也是暖意十足,尽管两人已是亲密无间,但她还是有一种小鹿乱撞的心跳,不过这种心跳很快因为担心无双而被镇压下来。凭借着长孙凛的令牌,三人顺利出了城门后。一直往新丰的方向奔去。约莫行了几里路,感觉非常灵敏的长孙凛突然感觉到周围的环境隐藏着一丝危机。突然想到李承乾派出了刺客这个时候动手是最合适的,他不由冷冷一笑,勒住了胯下的马匹。而一直与他并排骑行地怜卿在惯性前进了十来步后,也让马儿停下了脚步,回过头来疑惑地看着他,问了一声。不用说,善婷也是奇怪地仰着头望着长孙凛。
不过很快怜卿也感觉到了路两旁的不对劲,尤其是他们的坐骑打了个响鼻之后,也发出了呼呼的沉重的呼吸声。天上明媚的月色也变得清冷。=君子堂首发=高手的对决就是在这一瞬间功夫,这时候,只见从树丛中闪出了数道闪光,只听见长箭破裂空气阻力的沙沙声。然后就是马儿悲惨的嘶鸣,然后怜卿的马随即就滚下了黄土官道上,“轰”地一声腾起一片黄尘,马地下颚还略微可见一只箭插在血泊中。
说时迟那时快,长孙凛在打仗时练出的马术这会儿倒是发挥着重要的作用,他先是巧妙的避开了射过来地箭羽,然后冲了过去一把将正从一阵尘烟跳出来的怜卿拉上了马匹。由于马背上的的重量增加了。他先是纵身跃马跳了下来,然后从腰间的刀鞘里取出一把明晃晃的银刀,那亮晃的刀刃在月色地照耀下发出妖异的冷光,这是他一直背在身上以防不测的武器。而那道冷光反射到长孙凛俊逸而严厉的脸上,让对方有些不寒而栗。
善婷之前因为被吓的呼叫声在瞬间转为惊吓的尖叫,原来敌人见自己暗施冷箭的伎俩没有成功,只见好几条身穿着黑色衣服地身影从路边地草丛中窜了出来。飞一般地滑行过来。长孙凛深吸了一口气之后。凭借自己快而猛的速度迎了上去。他要凭借着自己迅捷地动作,为自己的两位夫人形成一道保护墙。
一阵刀光剑影同时往长孙凛处砍去。很明显,他们的目的就是要长孙凛的命。而长孙凛的周围已经形成了一道银光闪烁的刀阵。尽管怜卿很想下马,且善婷在马上一直催怜卿下去帮忙,但之前长孙凛下马的一刹那已经交给了她一个任务,那就是带着善婷有多远走多远。
一个高手可以对付比他弱的一群人,一个高手带着一个弱女子却是很难发出他最强的威力。所以长孙凛就把保护善婷的任务交给了怜卿,因为他知道对方若是专程来要自己的命,暂时不会先对付两个无关女子。
不过无双和善婷都没有离开,而是把受惊的马停在了一个敌人够不着又能看得见现场的位置。她们认为自己能在夫君不力的情况下助他一臂之力,尽管怜卿对长孙凛的能力很有信心。空气几乎无法流动,夫人们都觉得自己的呼吸快停滞了。
长孙凛虽然被五个黑衣人围着,但他依然是面不改色,反而露出了一丝嘲讽的微笑。手中的银刀以一道闪电般的速度划了过去,再加上他那恐怖的冲击力,刀光随即从白色变成了猩红的血色,空气中霎时弥漫着一丝血腥味,马的,人的……
一个敌人还没弄明白那短刀怎么能够在瞬间就来到自己的眼前,他已经被长孙凛的刀给割断了颈动脉,刺客在洒着清冷月光的夜色中发出了惨烈的哀嚎,随即倒了下去。
这样的速度和招式可是吓坏了其他几名刺客,要知道他们所得到的资料,对方不过是一介武将,再怎么也不可能有如此厉害的单打独斗的能力。其中除了一个黑衣人外,其他三位都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他们开始感到怯懦。
两位夫人则是看得眼神熠熠散发光彩,尽管怜卿知道他的武功却是不错,但这也是第一次看他表演刀技,而善婷则是感到新鲜而紧张——还有四个人呢!
刺客们鼓足了勇气一拥而上,想凭借自己人多的优势一把把他拿下来。然而长孙凛是不会让他们如愿的。他在一个瞬间挥动了手中的银刀,“唰唰”两声,惊人而恐怖的准确度和力道。刚好一拥而上的刺客缩小了彼此之间的空间,让长孙凛在迅速的跳跃和斩击中,这个世界又有两条生命消失了——血淋淋地消失了。
还剩下两个刺客了,本来一直屏住呼吸的两位美人儿这时候也是开始兴奋起来,她们紧咬着下唇,两双玉拳紧紧抓着,眼神一直盯着长孙凛的移动,为横过来的刀剑而心惊,为夫君的矫健而心仪。
一道刀影迅速地划过,在这血迹斑斑的杀戮现场,激烈的刀剑撞击声之后,两套黑色的夜行服立即被染上了猩红色,一个刺客又倒在了黄尘中,而最后一个刺客则是被溅上一身同伴的鲜血。
两人拿着刀剑冷森森的对峙着,长孙凛知道这剩下的刺客应该就是一个关键人物。因为其他人似乎都有些不堪一击,而此人不但能躲避他那凶猛悍厉的刀速,而且似乎也不在乎这几人的消失,也许这刺客认为这样可以消耗长孙凛的一些能量。
虽然彼此都是刀剑对阵,但是长孙凛也没有做出任何“杨白劳”的发问,甚至连“你们是谁派来的”这句惯用的台词都没有问,因为他知道至少要活捉一个人来达到目的,很明显,眼前这个有可能是胡汉混血儿的男子正是最佳的逼供对象。尽管活捉一个人比杀一个人难上十倍,但是长孙凛这会儿就是要把这件事给干成,而且要干得漂亮!
幽森的夜幕中,明艳的月光将碎碎光辉洒满了大地。对决才真正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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欲出鸿都门,阴云蔽城阙。宝剑黯如水,
微红湿余血。白马夜频惊,三更霸陵雪——
温庭筠
深秋初冬时节,入夜时分天气也渐渐寒冷,冷霜降在了大自然中,秋风瑟瑟吹得两旁的树叶沙沙作响,而月亮,却是在这时候被一团乌云遮住,使得在这肃杀气氛中唯一的一点光亮也被遮掩。
月黑云暗,原先还闪烁着银光的刀刃和霜白也较之前黯淡,然而这不能缓和此时郊外的气氛。在这最后一位刺客闪耀的瞳孔中,长孙凛看到是恨意和自己的身影。
敌人那麻木而狰狞的脸上露出了冷森森的笑容,他冷冷地哼笑了两声,然后说道:“没想到长孙家的三少爷竟然也具一身的武艺,看来我还看走了眼!”从他的语气里能听得出懊悔,为小瞧对方而没带多几人而感到后悔。
长孙凛也是冷然一笑,没有回应这种无谓的对话。他的口水要留到逼供对方时才变得有意义,现在该是他大显身手,在美人面前表现的时候。
刀刃和剑刃在空气中划出两道银线,发出一阵刀剑撞击的锵锵金属声,异常刺耳。刺客手中握着一把利剑,从他的行动可以看出此人是一个用剑高手,而且行动漂移相当敏捷,是一个基本功扎实的对手。善婷和怜卿的右手紧紧地握着为夫郎捏了一把汗,正在对决的两人几乎已是半跳跃状态,你来我往地努力要把对方制服。只不过一个是手下留情意图将敌人给生擒。而另一人则是招招毒辣意图将对手给斩于剑下。猛力撞击而迸发出的火花在美人们地眼中闪烁,而那刺耳的声音如同无形地钢针意图刺伤在场人的鼓膜。
总归还是长孙凛技高一筹。那刺客尽管使尽全身本事也无法对付只出了百分之七十力气的对手。而让长孙凛和怜卿都感到奇怪地是,虽然对决地两人一个拿刀一个拿剑,但似乎在招式上有类似之处。
而那刺客却没有旁的心思去思考这些问题。对于他而言。即便是任务没有完成也必须要保住性命。他使出了全身的能量,大吼一声,用力地挥着剑往长孙凛处击杀。
那把又长又利的长剑在空中发出了刺耳的呼啸声,往长孙凛的头顶上掠过来,意图要一剑斩杀下去。长孙凛则是眼明手快地巧步移动,躲过这猛力地一击。然后挥刀要回赠对方一招。罡洌霸道的刀风竟然“唰”地划破了刺客的黑色劲装,好在对方的轻功了得不然这场打斗就要在瞬间结束了。
刺客在慌乱中躲过了这犀利地一击,而且当他觉得自己重心不稳,便在黄土上翻了个跟斗。避免对方的连续攻击,紧接着又从地面上发动反攻,挥着手上的剑发出冷冽的声音往长孙凛再刺了回去。
长孙凛则是镇定地将手中的刀运劲一把把对方猛烈的反攻给挡开,然后顺势又对其劈下一刀。双方你来我往,金属撞击声不断,火花四迸,极其激烈。但这种对击持续不了多久。因为短兵相接之时。用剑者本来就比拿刀人处于劣势。在一关键的霎那间,长孙凛猛烈地刀势缠上了对方地剑刃。发出了一道尖锐的啸声之后,刺客地剑应声而断!
那原先还闪着浅浅银光的金属长片,此时已经撑不住刀锋的猛烈,叛离了它的主人,在空气中反复倒转之后,“锵”地一声弹落在地面。
长孙凛见势乘胜追击,他舞刀的动作是又快又猛,眼神闪烁着自信的神光,姿势矫健优美却又充满了刚烈之气,看得不远处了两位美人此时已是眼眸彩光闪烁,忘却了之前的担忧,一脸激动地欣赏着这难得一见的高手对决,岂止是欣赏,她们美眸中那融融深情足以融化世间任何一个热血男儿!
也许多年之后,她们是最受儿子欢迎的娘亲,因为他们能从两位娘亲的口中得知他们爹爹一段精彩的往事,因为这个晚上发生的一切,足以被后世拍成热血沸腾的一幕:刀光、剑影、火花、寒风、败者、英雄!甚至好莱坞大片不可缺少因素——美人,也在这一幕中出现。
长孙凛趁胜追击取得了完美的效果,在他灵巧的手腕转动中,手中的短刀使他的刀术发挥了淋漓尽致,刀影让人眼花缭乱,当那刺客发出一阵哀嚎之后,一朵深红的花绽开在空中。
失去武器的刺客更是祸不单行,他的单臂如同他手中的剑一样,长孙凛一个霸道的招式下,走上了同样悲惨的道路——胜负已经分出!
空气中除了秋风呜呜的呼啸声外,还有刺客短短的呻吟声。四周几具尸体七横八落地制造出一副凄惨的场景,最后一名活下来的谋害者,此时也是浑身沾满了自己的鲜血,痛苦地不支倒地。同时长孙凛也露出了胜利的笑容,应验了战场和球场上的一句老套的话,笑到最后的才是胜利者。
怜卿则是拢着善婷骑着马往他这边走来,脸上激动的神情依然洋溢,可想而知她们内心的骄傲,为了自己的夫郎而骄傲。“夫君!”姊妹俩几乎是异口同声地娇娇叫了一声。
长孙凛看了她们一眼,笑了笑后摆了摆手,示意她们不要太靠近这血染之地。而他自己也是“唰唰唰”地灵活着挥动着手中锋利的刀,在美人面前耍了一回酷后,突然一把把刀锋横在了刺客的脖子上,冷然地问道:
“你是谁派来的?叫什么名字?为什么要刺杀我?!”
那刺客因为身体失血脸色也愈见苍白,苦痛的脸上是愈显狰狞。感觉到自己的喉结被锋利的刀刃所威胁,他的眼神里却是闪过一道安然,因为他知道对方留活口就是为了从自己口中套出谁是主谋。如此一来,只要没有说出后面的主子,他在短期内大概也不会有什么生命危险,只要那边造反一成功,自己即便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至少能保住性命,更何况后面还有师父。
不过这刺客想到自己的一只手臂已经被废,将来即便是武功恢复恐怕也只能做独臂大侠,哪有两只手健全来得方便。想到这里,他便用他那双浑浊的眼睛恶狠狠地瞪了长孙凛一眼,嘴上“呸”地吐出了一口带血的痰。
怜卿见状便是怒气冲冲地上前狠力踢了刺客一脚,她这毫不留情的美人足更是让伤者发出一阵嚎叫之后便昏迷了过去。长孙凛见状也才想起他这位夫人可是须眉不让男儿的,她能够一怒之下勇闯宫中为母报仇,想必也容不得他人对自己夫君有半点的,便赶紧上前阻止。他可不想辛辛苦苦留下的活口,被怜卿一怒之下给灭了
从死者的衣服上扯下了几条碎布,在给昏迷者处理了他的伤口后,长孙凛则是皱着眉头对二位夫人尤其是善婷说道:“现在恐怕咱们还是得先回城去处理此事,关于寻找无双之事,恐怕只能暂且缓一缓,等过两天我再陪你们一起到新丰去打听情况,否则夫人现在去我不放心。”
目前这件事情不仅关系到自己的性命,而且还关系到皇位和谋反,所以长孙凛也只能先以此事为重,把李承乾这家伙推翻再说。
“夫君,这事情比较急,你就先处理这件事情。无双姐姐那儿迟早都会找到她的……”
善婷也是知道分寸的蕙质女子,无双离开也不是一两天的事了,而这刺客之事关系到夫君性命,她自然知道孰重孰轻,便连忙点头同意。毕竟若是那位购房居住的“慕容”便是无双的话,晚两天再去也能找到。
长孙凛握了握善婷的小手,他知道这段时间以来,随着无双越是杳无音信,善婷也是愈发忧郁担心,心中的焦急也是可想而知。好不容易得到了她的消息,现在也只能先缓一缓。而怜卿也是体贴地握住了善婷的另一只手,一家三口的心是连在一起的。
长孙凛扭头望了一眼暮色苍茫下的黄土大道,想起了往日也曾和无双并骑走过这条路,想起了当日在新丰的客栈里,无双沐浴过后那湿漉柔软的秀发似乎还带着淡淡的香气……
长孙凛在郊外被刺杀一事再次惹得京城的达官显贵们议论纷纷,这事情想要保密也难,毕竟是长孙凛已经派了当晚值更的城卫去清理现场,而那位被生擒的刺客也同时被士兵们送去大理寺受审。
大家首先想到的背后指使者就是太子李承乾,就目前而言,意图谋害一个刚为国立下赫赫战功的大将来说,大唐之内也只有与长孙凛有私怨的东宫有这么大的胆儿。不过也有人觉得,李承乾也不是个傻瓜,上回“毒杀”一事风声还没过去,他也不可能冒着储君之位被废的风险,应是要做情圣为称心报仇。
因此,一件很明显的事情却也会让人产生诸多的疑虑,李承乾就是把握了人们这种心理,所以才大胆地派出刺客去行凶。毕竟正常的人都会觉得,太子不可能会如此愚蠢在这个时候顶风作案,除非……。
当然想到“除非”二字的大多都是魏王府的人,他们除了静观等待李承乾的狰狞面目被揭示外,暗地里也做着各种活动。包括加紧对东宫的秘密监视,而李泰去皇宫侍奉父亲也就更勤快。
当然这些种种疑虑都会或多或少地影响政局的稳定,使人心忐忑不安。无论是对长孙凛有个交代,或者是为了平息大臣们的疑虑,李世民也是在第二天早朝当众责问了李承乾。当然,只有傻子才回去承认这事,李承乾除了矢口否认以外,他还装成一副无辜的可怜模样。认为自己这些天已经改过自新,如此不信任的话,那不是要逼他以死明志?!
很明显。除了摆出一副弱者的姿态,而且还把握着众人微妙的心理,以及皇上不可能会主动去相信自己儿子是冥顽不灵地人。这样也就消除了大部分的疑虑,而让李承乾更有恃无恐的是,他派出去的刺客都是一些亡命之徒,而唯一的活口却长着一副胡人的面孔,而且谁也不知道此人的来历。若说此人是为了是为了故国复仇。那也是可以解释得通地。
因此除了深知内情的长孙无忌和长孙凛外,在场的文武百官虽然也许能通过李承乾的“不信任案”,但也不敢随随便便地对太子定罪。当然,若是太子妃出面指证那就另当别论。不过长孙凛则是认为太子妃之所以向自己通风报信无非是秉着“义”而不忍的心理,自己既然承了她的情也不能让她陷于叛夫的“不义”名声中。
同样长孙无忌熟读经书,也主张孔子所谓的“父为子隐,子为父隐,直在其中”,认为举证之事不在家人,因此也没想过让太子妃出来作证。如此一来。也只有正在大理寺受审的刺客这个人证了。李承乾暂时得到了李世民的信任后,他不由地松了口气。尽管纥干承基还被关押在大理寺的铁牢内严加看管,虽然不能将其救出但也不甚碍事。因为他已经派人暗中给纥干承基留话,只要他忍过后天晚上即可见到光明。
在此期间,李承乾和长孙凛两个死对头的目光数次在空中撞击,宛若高手对决时刀剑碰撞。火花四射。李承乾露出了冷冷的笑容。他的心里大概是觉得即便这次长孙凛命大逃脱,但待东宫事成之后,他要对这死对头该怎么来折磨?除了让自己的手下抢夺他长孙府地家眷,对于长孙凛,李承乾更是觉得不把他凌迟折磨而死那都还是便宜了他。
而长孙凛也是在思考着一个问题,自从昨夜将那刺客五花大绑地投入大理寺中严加拷问,但此人倒是一改坏人卑躬屈膝求生存地形象,不但没有任何屈服的迹象,反而像是有人撑腰似的破口回骂。据说还屡次说出“走着瞧”、“你们等着”。那副洋洋得意的姿态让拷问的人都以为此人是否已经失心疯了。然而这刺客越是一副狐假虎威的模样,也就越能让长孙凛确定李承乾却是已经准备谋反,而且这刺客也必然知道一些内情。
想起那刺客异族人的长相,长孙凛也联想到大唐历史上一个关键的人物——纥干承基。在他的历史记忆中,李佑齐州叛乱牵连到纥干承基,纥干承基不得已只得把东宫密谋造反也透了出来。只是现在历史已经出了小小地岔子,李佑目前还没有造反。而刺客似乎也很有底气。
该怎么让此人转化为污点证人呢?长孙凛从皇宫回到家中。还在思考着这个问题。而一旁的怜卿、善婷以及二娘见夫君自从上朝回来就一直是浓眉紧锁,沉默无话。便知他正在思考事情,所以也都是在一旁小心翼翼地哄着女儿,唯恐扰乱他的思绪。
长孙凛过于沉浸在自己的思考当中,他坐在椅子上定定地望着门外飞旋的黄叶,寒冬的脚步已经渐渐逼近,冷空气也是逐步袭来。他的表情有些发呆,现在刺客地心理有优势,认定对方不会杀他,所以即便是行刑严酷他也是咬牙忍下了。如此有恃无恐,长孙凛认为该制造些假象让刺客认为“老虎已经抛弃了狐狸”。
“爹——爹爹——”晴儿被二娘抱着,一双胖乎乎地小胳膊在半空中晃来晃去,似乎想吸引爹爹的注意力,可惜爹爹却没有注意到小东西地叫唤。二娘对于抱孩子还不太熟练,小家伙被她半托在纤细的胳膊里,一滴晶莹的口水往地上坠下,晴儿又是得意地晃动着小腿,身子用力往前倾地驱向长孙凛的位置。
“爹!”还是小家伙清脆的叫声,她见父亲没有反应,又噌着叫嚷了一声。
“乖晴儿,爹爹在想事情,咱们不去打扰他,好吗?”二娘把抱着女儿的手臂紧了紧,尚在豆蔻年华的纤细身子似乎还难以搞定小家伙胡噌乱噌的力气,二娘除了紧紧抱住晴儿之外,她还柔声细语地哄着小宝宝。
这回长孙凛可是听到了女儿的叫声,他迷离的目光定睛看了看,晴儿那张可爱的小脸映了过来,灿烂的笑容露出了淡淡的小白牙。紧接着是二娘一双妩媚如水的眼波,和那张流光溢彩的俏脸。
宝贝女儿都叫爹爹了,长孙凛怎能不作一番表示?他笑容满面地伸手抱起了女儿,而且还凑过头来出奇不意地亲了二娘一下。听到一旁两位姐姐揶揄般的笑声,二娘那吹破动弹的粉脸也是腾地红了起来。她轻咬着红唇,粉拳捶到了他的身上。
长孙凛嘿嘿地笑了笑,忽然脑海里灵光一闪,想到了一个人,竟然有了头绪。他轻巧地挑了挑女儿的小脸,逗得她咯咯地笑着。长孙凛逗了女儿一会,然后把女儿往学步车里一放,自己则是穿上了外袍匆匆走出了门……夜深人静,黑夜紧抱着大地,地上的霜白反衬出殿宇黑巍巍的轮廓。东宫内时不时传来夜猫的叫声,内廷里也响起嗷嗷的回声。朔风从树梢和屋脊上飕飕沙沙地刮过来,树影晃动着,秋风轻敲着窗棂,嚓嚓作响。
东宫里的宫女太监们大多都回自己的小窝去歇息了,仅有几个守夜的也是强打着精神,却是睡眼朦胧,只打哈欠。眼看着已到四更天,天色即将放亮,这时候正是瞌睡难耐之时,在黑幕的朦胧中,只见一个短小的身影像鸟一样飞进了院中。
那灵巧的身影又手抓椽橼子,翻上屋顶,然后在东宫的殿宇和屋檐之间飞快穿梭,如履平地一般自如。而后这身影又渐渐隐入了一间殿宇,看他镇定自若的神情,似乎已经完全掌握了东宫的构造。在忽闪飘然的步伐中,这个夜潜东宫的黑衣人,竟然能轻易飘入了太子的书房。
整个过程不仅顺利而且没有发出一点声音,足以见此人在轻功上是造诣身厚,他身子瘦弱短小,移动起来就如同飞燕一般轻盈。在书房里,黑衣蒙面人通过月光和窗外透进来的灯笼光线,小心而仔细地寻找着一些东西。当拿起一个四方的物品之后,他又对着光线仔细看了看。
这时只听见门外传来了一阵脚步声,那黑衣人赶紧把手中的东西收入怀中,然后迅速地蹲了下来,恰好书案遮住了他的身子。一个巡夜的太监提着灯笼走了进来,随意地观望了一下,见屋里没什么不同,他又打了个哈欠转身离开了……
等到那巡夜的太监离开了书斋后,身着黑衣蒙着黑巾的柴耀这才“呼”地舒了一口气。之前因为紧张而砰砰直跳的心这才稍微平静下来,他倒没有直接站立起刚才因为躲藏而蜷缩的身子,而是把那四四方方的物品掏出来,斜卧在书房的地上,借着月光和灯光,在隐约的光线中勉强观察着手中这个东西。
眼观手摸检查一遍之后,他确认了是自己所要寻找的那个玩意,便从袖子里掏出了一份书信,然后迅速而轻巧地站了起来。将那张书信展平后,摸索地将那个方正玩意在书案上的油墨压了压,然后死劲地往那平铺的纸上一盖。
大功告成之后,只听见那黑衣人透出一丝细不可闻的笑声,得意非凡却依然十分谨慎。他小心地将信纸折好之后塞到衣服里放好。然后小心翼翼地打开了房门,只听见吱呀地一声,把他又是吓了一跳。不过刚才巡夜的太监既然走过这里,现在恐怕也没那么快再折回来。
他凭借着微弱的光线左看看右看看,确认附近没有人之后,便蹑手蹑脚地往外走了几步,拐到一个偏厅之后。突然只见他加快了速度,在幽幽的暮色中化作一道黑影,迅速地窜了出去。在几个宫女走过来的时候,那黑衣人已经越出宫墙安然离开……大理寺的牢房号称全大唐最坚固的牢房。大理寺左边一百米是长安城禁卫军总部,随时驻守超过一千名的禁卫军,而大理寺右侧是长安六扇门总部,大理寺所在的这个区域号称长安城除了皇宫之外最安全的地方。
当月光徐徐照进大理寺牢房地天井,幽暗潮湿地囚室里,纥干承基此时被关押在这间阴暗的小隔间里。他无力地躺在了铺在地上的稻草上。右手被砍的胳膊伤口处已经被包扎好。只是秋夜天气寒冷,即便白日被打得遍体鳞伤,他也是颤颤发抖睡不着觉。
一阵熏人欲呕的腥气冲入鼻端,而且一片昏暗,看不见周遭物景。他疲软无力地咳了咳,全身的伤痛因为这轻微的动作而让他痛得龇牙咧嘴。因为疼痛脸上的狰狞让他看上去非常恐怖,就像是地狱里来地恶魔,然而这个恶魔似乎被拔去了凶狠的獠牙。只是一直病猫而已。
“呸!”渐渐地两眼能适应眼前微弱的光线,纥干承基吐了一口血水,想到自己曾经遭受过的耻辱,他那狰狞的脸更是凶狠,仿佛要在意识里将所有地仇人都屠戮凌迟。赶尽杀绝。
“等老子过了这道坎,看怎么收拾你们这些狗奴才!”他的眼神犹如凶兽般残忍,然而一阵刺痛从两手处传来,让他不由痛哼了几声。再也没有精神去发这个狠。
很奇怪,上半夜里还有几个士兵会来来往往地巡逻,这下半夜大概都困了不知偷到哪儿去打盹。都快近一个时辰了,还没见一个士兵过来巡查。若不是因为自己大意右胳膊被那该死的长孙凛给砍了,现在也许就在寻找机会逃离这个牢狱。他是这么想的,对于一个刚愎自用而且相当自恋地人来说,所有失败的原因都是往别人身上找,而且他们是不见棺材不落泪的那一种人。李承乾是这样的人,李泰是这样的人。纥干承基也是这样的人……
由于是想到当走出这道门之后,他就能吃香的喝辣的尽享人间美事,那种伸手可得的极端享受,让纥干承基不由地产生一种激动而又满足的情绪。这种情绪甚至在一定程度上还麻木了他伤口上剧烈的疼痛,这也算是一种精神胜利法,只不过当事人依然盲目地相信他的处境很光明。
也许任何人看到纥干承基的这种处境似乎都觉得此人是过于乐观了,然而事情似乎像他所期望的那样出现了转折。只见一个身穿御林军校尉官服的六尺大汉。在一个士兵地笑脸陪同下。耀武扬威地走了过来。那校尉以一种蔑视地表情扫了纥干承基一眼,然后扭过头来粗声粗气地对陪同士兵说道:“本将奉皇上的命令。特来抓拿此犯前去受审,给我开门!”
“这……”守狱士兵面露难色,只是这位军爷地官阶不低,他只能吞吞吐吐地表达出自己的疑惑:“这黑灯瞎火天还未亮,怎的就要带犯人出去审问?!”
校尉眼睛圆瞪,怒目瞟了那不知好歹的士兵,然后从袖子里掏出了一块金光闪闪的圆牌,在士兵的面前晃了晃,鼻音重重地“哼”了一声后,却还是解释道:“这犯人如此冥顽不灵,此时正是困顿之时,看他能不能在这个时候熬过去……”说完还对着牢内冷森森一笑。
纥干承基看到对方如此森然的笑容,不由地打了一个战抖。他是拼命咬着牙才挺过了前两次的拷问,这次深夜审问且看这壮汉貌似来者不善,让他心里不由寒战起来,竟然用一种哀求的眼神期待地看向了那士兵。
然而让纥干承基失望的是,被那块被***映照下金光灿灿的金牌闪烁了眼,士兵迟疑一会儿后竟然失声叫了一声:“御赐金牌?!”然后赶紧按照礼数对金牌进行了叩拜之礼。当然,他也不会对此事多加阻挠。
牢门的两道锁被士兵用钥匙给打开了,正当他要把犯人揪出来,押运去受审之时,突然只觉得头昏脑花,猛地栽倒在牢房地面上的干草上,竟然就躺在那儿一动也不动了。
这一番怪异的景象吓得纥干承基是木木地呆立在原地,他望了望那壮汉,又看了一眼躺在地上的士兵,不明就里。大汉则是笑着对纥干承基眨了眨眼,然后走进牢里在士兵腰间掏了掏,折腾一番后找出一把钥匙。然后从腰间掏出一把陌刀,唰唰两声把纥干承基身上的缰绳给隔断,吓得纥干承基是冷汗涔涔。
“走吧,再迟些就被人发现了。”那壮汉随手把牢房的门给锁上,然后扶着已是全身伤残的纥干承基往牢房外离去。
纥干承基一边踉跄地顺着壮汉的助力往前走,似乎他现在也没有别的选择,而后见到外面守牢的五六个士兵小吏横七竖八地躺在地上,他也禁不住以一种惊讶的眼神望向了壮汉,疑惑而紧张地问出了心中的好奇:“你……你是谁?为何要救我?”
那校尉晒然一笑,并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反问他道:“你觉得东宫太子要想拿到一块御赐金牌不是很容易的事?”
尽管他没有明说,但是以大部分人的智商都能明白对方的意思是说他是东宫太子派来救人的。不过大部分人碰到此类情况也许只是半信半疑,毫无头绪。但在这种情况,纥干承基也只能先走一步算一步,也许对方的确是太子不放心派来救自己的也说不定,在这种关键时刻,纥干承基尽量让自己往好处想。
“废话先不要说这么多,咱们出去再说!”
不一会儿,两人便离开了这幽暗阴沉的地牢,小心翼翼地往外走去。纥干承基小声地问道:“这大理寺的牢狱监管是最为森严的,咱们要怎样才能在巡逻侍卫的眼皮底下逃出生天?”
壮汉则是满不在乎地笑道:“就因为这大牢里士兵居多,我也不敢一个人来此救你……”言下之意,他还有同伙帮忙和接应。果然,这时候只听见外面传来了密集的脚步声,然后是士兵们大呼:“快来这,贼人就在前面!”
纥干承基先是以为他们被发现了,吓了一大跳。后来随着那阵密集步伐的离开,他这才意识到所谓有同伴帮忙,就是有人帮他们引开侍卫。当听到步伐声渐行渐远,壮汉则是对纥干承基使了个眼色,两人便悄悄离开了牢房的建筑,沿着甬道借着树木山石的掩护往前走着。
由于纥干承基的伤势,两人的行动并不是十分的快。让感觉到局势紧张的壮汉不由地皱着眉头,而纥干承基也是暗自悲叹,若不是当日被长孙凛砍了一刀,他怎么可能落到如此狼狈的情势?这时从远处传来了一阵杂沓的脚步声,壮汉便低呼一声:“不好,有士兵往这边走来,咱们得先躲一躲。”他四处张望,看到近处有一座假山,便扶着纥干承基往那边走去……
那壮实校尉和纥干承基两人气喘吁吁地挤进假山狭窄的山洞里,望着一排手握长枪的士兵匆匆从甬道上经过,纥干承基那悬在心口上的石头这才勉强落下来。然后也不由质疑起来,这大理寺监管都如此森严,他们该怎样才能离开这里呢?
现在纥干承基已经基本上相信对方是太子派来的,毕竟除了东宫的人没有谁能够假冒一块御赐金牌在大理寺搞出这么大的动作。然而他也在疑惑究竟怎么样才能把自己这个伤残者给救出去?看这一路时不时有几个侍卫匆匆而过,让他也是实在不太有信心。
“外面风声正紧,咱们先缓一缓,等到他们有疏漏之时再想办法离开。这个山洞不是很明显,他们想必也很难查到这里。”那校尉回过头来对纥干承基说了一声,然后又转了过去贴在洞口,小心地查看外面的动静。
纥干承基也是点头同意,他张了张口想要打听对方的名号。这时又听见外面有一阵嘈杂声,“快!据说犯人往东边逃走了,咱们赶紧过去!”外面又是一阵喧闹声,而那校尉也是贴着洞墙仔细聆听,似乎没有注意后面。
而纥干承基却是发现了地上掉着一封信函业已散开,隐约可以看到类似东宫玉玺盖出的朱文大印。若是正人君子便会立马将此拾起来递给对方,然而纥干承基却是心中有所疑虑,他见校尉正把注意力都放在了前面,便小心地扶着墙蹲下了身,轻手轻脚地将那信拾起来。
他先是用袖子掩护住这信件,留意了壮汉并没有回过头来,便迅速地用单手和嘴展开信函。信函里面赫然出现的“灭口”等几个大字让纥干承基的脸色立马变得苍白。而那清晰而熟悉的东宫印章让他内心腾然升起一团怒火。果然这李承乾不是好东西,想自己为了此人连右手都被砍了,然而这禽兽不如的东西竟也能做出如此过河拆桥之事!
不过气归气,纥干承基迅速将信函收入自己的衣服中。恰好这时候那名校尉回头看了他一眼说道:“眼看就快要天亮了,若是实在不行,咱们就在此处多待一日,待夜里再想办法窜出去。”
纥干承基没有说话,只是勉强干干一笑,尽管表面上还是点点头,心里却暗想着要是跟他出去那不还得挨刀子。既然你李承乾不仁,就别怪我纥干承基不义。他之所以如此有恃无恐。那是基于李承乾造反得势地情况。既然对方要对自己采取措施,纥干承基也认为自己没必要再为对方保守这个秘密。更不会巴望着跟出去挨杀头。留在这里他还可以将功抵罪,告发李承乾而保住自己的性命。正在这时候,又是一阵杂沓的军靴声。那校尉紧张地又重新贴在墙上细听细看,嘴上还嘀咕着:“今天不知道派了多少人马来搜索咱们……”忽然他只觉得自己被人猛力撞了一下,失去平衡后摔倒在地。很明显。撞他的人便是一直处在他身后地纥干承基。
“救我!快救我!我在这儿!”纥干承基听到脚步声后,便是打定了注意,他唯恐再继续下去自己恐怕就要葬身于此山洞,便使出了全身的力气将这堵着大半个洞口的壮汉给撞到,然后冲向了巡查的侍卫群里。
大理寺则是发生了有史以来最怪的事情,已经逃过了侍卫搜索的犯人竟然跳了出来要求得到他们的人身保护,而在他身后还跟着一个气急败坏,嘴上不停地骂着脏话的校尉,而那犯人则是指证那校尉要陷害于他。
毫无疑问。两人立马都被一群全身武装地士兵给团团包围起来。而纥干承基见对方也被抓起来,不由得松了一口气,竟然露出了胜利的笑容,甚至还当着这校尉地面对侍卫队长说道:“我要见你们的大理寺卿,我要招供,我有重要机密要汇报!”
“你!你这个忘恩负义的狗东西!我他X的还冒着生命危险来救你!不要相信他,他是个满嘴胡诌的家伙!”那壮汉地脸上顿时气成了猪肝色。不住地破口大骂。然后他的下场是被一群士兵用刀挟持离开了。
而那侍卫队长见这块硬骨头今日竟然肯招供了,他便赶紧命令一个手下立即去通报值班官员。另外则是将犯人往更严密的天牢里押送……
让人感到疑惑不解的是,那潜入大理寺的校尉被一群侍卫给押到了纥干承基看不见的地方之后,这群士兵则是立刻收回了手中的长枪大刀,拱手对校尉行了个军礼,道:“穆校尉请见谅,属下得罪了……”
而穆天柱则是哈哈大笑,然后爽朗地摆手说道:“全都是为了演戏,你们何罪之有?现在赶紧派人到赵国公府去请长孙将军过来,说这事情已成!”
原来这一场劫狱事件不过是长孙凛想的计谋,由穆天柱和他手下的御林军演地一出好戏。当然这一计谋并非十全十美,毕竟李承乾若是要杀人灭口,也绝不会把人救出去再杀,自然是在狱中就下毒手。
不过长孙凛则是想到用别的方法去弥补,譬如说利用柴耀灵巧的轻功,拿着一封伪造的信,盖上东宫真实的红印。这样的视觉冲击是绝对能达到效果的,长孙凛相信这世界上除非是非常冷静地人才能觉察到自己陷入一个圈套,尤其是还有士兵们来来往往地脚步声制造着一种紧张的局势。以纥干承基地脑子,在如此情况下,必然不可能冷静下来。而摆在他眼前的唯一出路便是——乖乖合作。
当然,即便是计谋没有成功,相信在穆天柱的控制下,纥干承基也是插翅难逃。因此除了费些苦力之外,也没有多大损失,所以何乐而不为呢?不过事情的经过还是按照长孙凛的计划进行下去,而纥干承基爆出的机密,可是大大出乎了大理寺官员的意料……
秋风吹拂,气温徐徐下降,长孙府的屋檐映照着深秋和初冬交替的阳光,冬天匆匆来临,秋天姗姗离去。
窦长巩一个人怯生生地来到了赵国公府,窦旖因为怕爷爷担心,而无双似乎也快要生了,她不放心让无双一个人等待生产,所以便派自家小弟一个人先回到长安。一是给家里报平安;二嘛,由于窦长巩要奉师命去找长孙凛,窦旖认为这是一个很好的暗示,若是长孙凛还找不到自己的所在之处,那她就一个月,不,一周都不理他。
不过窦长巩回到家中后,全家也是欢喜,窦爷爷觉得难得小孙子回来,前几天都不让他随便乱跑,直到今日才放他出门到长孙府上来做客。很不巧的是,长孙凛正在忙于刺客之事,并不在家里。不过窦凤则是热情招待了这位族亲外甥,既然难得来一趟,也没打算让他离开,而是热情地留他下来吃晚饭,并且叫来了平日在家里无所事事的长孙况一起陪着。
与此同时,正在新丰的慕容宅院里,此时已是忙成一团。丫鬟和产婆在主人的厢房内是进进出出的,而里面则是传出了阵阵无力的呻吟——无双要生了。
“好痛啊……妹妹……怎么会这么痛呢?!”无双紧紧抓着窦旖的手,额上渗出雨点大的汗珠,她的脸色已是苍白,贝齿紧紧咬着下唇,那双往昔美丽而活力四射的眼神此时却是聚满了痛苦。
“无双姐姐,你忍一忍,怎么会这样呢?怎么会这么疼呢?长巩又不在,该怎么办呢?”窦旖这个黄花大闺女对于怀孕临盆肯定是一点也不懂的,她此时也是焦灼不安,只能吩咐丫鬟到镇上去请个大夫回来。
“到——尚家村去——请尚夫人过来——她的医术也好——”无双虽然是疼痛难耐,但是还是留出了几分力气做出了交代,她也有挑选大夫的权利。
“好好好,无双你别说话,待会省着些力气把娃娃生下来。”窦旖一边吩咐丫鬟快去,而她浸湿了一条热帛巾细心地为无双擦拭汗水。看着她这副可怜的模样,很是心疼不已,心里暗暗骂着孩子他爹,这个杀千刀的,一点都不负责任,竟然跑到梅岭去做买卖,一点也不考虑无双的身体。想到这里,她又狠狠地骂了一句。
“怎么了?无双姐姐?!无双姐姐!”
孩子的生日是母亲的受难日,此话一点不假。窦旖见到无双又一次晕了过去,顿时急得不成样,压根保持不了理智。之前无双就曾经发生过一次昏阙,后来被尚大夫、产婆等人又是掐人中又是敷凉片才能让她醒过来。这会儿竟又出事了,按理来说无双的身体应该是最好的,怎么她生个孩子还比一般弱不禁风的女子更遭罪呢?
尚夫人所学的医术传自其父,虽然嫁到尚家村常年居于这乡间小镇,但多年来替乡亲百姓们看病,家传医术加上多年经验,倒也被周围的乡里赞为“妙手名医”。她看到这种状况就知道是难产,毕竟孕妇腹中的小东西不配合的话,即便是神医也束手无策。
而且现在无双又是昏迷过去,根本没有力气再使劲。尚夫人现在所能做的就是尽力让母亲保持清醒,毕竟随着时间的推移,若是孩子还无法降生人世,那么他也支撑不了多久。
“唉,若是能得孙神医开出一剂催产药,这生娃儿应该就能顺利得多了。”尚夫人一边为产妇做着中医按摩,一边叹了口气说道。她虽然在一些普通病症上能够做到药到病除,但也无法治疗这些疑难杂症。以这个时侯的医疗技术而言,大夫是不可能查明难产究竟是因为宫外孕或者是胎儿倒置。大概也只有神医才能对症下药。
窦旖正在拿着绢帕为床上那可怜地人儿擦拭着额头上的汗珠,托着无双那窄窄的背部,眼泪夺眶而出。想当初无双的身子可是比她们这些官府千金更加健康,然而此时却是遭受这般罪过,让她怎能不难过。说者无心听者有意,窦旖听到尚大夫在一旁嘀咕着,便是猛地站了起来。急急地问道:“尚大夫,你说的孙神医可是孙思邈?”
尚夫人的手被她这般焦急地抓住,知道是她心急所致,也没有多见怪,而是点了点头道:“对,这百姓们都称他为药王。而咱们医家都称他乃是妙手回春的神医……”
窦旖听了很是后悔,孙道长她自然不会奢望,不过几天之前被她派遣回去地窦长巩可是药王的关门弟子兼得意门生。想到这里,窦旖便赶紧唤来自己的马夫,让他赶紧回城去先把少爷给请回来,现在也管不了那么多了,似乎一切希望都要看窦长巩能学到其师父的几分功底了。
“孩子……孩子……”
无双那往昔娇艳粉嫩的俏脸此时已是愈发的苍白。眉尖儿因为疼痛已经皱在了一起。嘴上若有似无地发出无力地呻吟。
时间一点一滴的飞逝过去,这自长安城到新丰一来一往恐怕也要一两个时辰,窦旖望着无双这般模样,一种难过的情绪哽住了她的胸口,她冲动地抓起无双的手,哀伤地哭叫:
“无双姐姐。你一定要撑下去,为了这个孩子,你一定要撑下去。你不是说过要给宝宝世界上最好的东西,要做最好的娘亲,可现在宝宝要是不出来地话就憋不过气来了。无双姐姐,求求你,你一定要醒过来。姐姐,你不可以倒下去啊,孩子需要你才能出来。求求你。无双姐姐,你一定要醒过来啊!无双,跟我说说话啊,不要这样子啊!姐姐……”
窦旖痛哭失声地猛摇晃无双瘦弱惨白的手,哭诉哀求着无双的醒转。屋子里的大夫、丫鬟和产婆,他们也都被窦旖求的一番话,感动得眼眶潮红。不由得都在谈起。
“无双。你说过的,要把孩子养得文俊壮实跟他爹一样。等他爹回来。”窦旖伤痛地嚷叫,泪流满面:可是你再这样下去,孩子怎么出来?怎么见到他爹爹呢?无双,你快醒醒,现在只有你才能救得了孩子了,只有你这个为娘地才能做孩子的保护神。你听了没有啊?无双姐姐……你听到了吗?我求你……求你啊……”不知道是因为窦旖的声声哭泣,还是腹中的疼痛难忍,片刻之后,无双在昏迷的恍惚中似乎回忆起自己曾经经历过的那次病难,那张脸和那个人。终于,她在一阵疼痛中勉强自己睁开了那双依然美丽的眼眸,朦胧中看到了一张张焦急而又关切的脸,尤其是窦旖那泪迹满面的玉脸,感受到腹中地孩子难耐的挣扎,她咬紧了牙关,硬撑着让自己守住神志,并且用尽了自己全身最后的一点力气……
“孩子,孩子……他快要出生了……”无双感觉到自己肚中的小东西在一次阵痛的推动下猛的往下坠,她疼的大叫了起来,却又咬着牙关坚持往下使劲,一声声凄厉地叫声让人肝肠寸断,使人听了莫不心颤难过。
“出来了,出来了,是个带把儿地男丁……”产婆和大夫都舒了一口气。
“哇哇……哇……”听到孩子的哭声,已经是全身脱力地无双也是全身松了下来,她颤颤抖抖地嘴唇吐了两句不清的话:“念儿……念儿……”便又再昏了过去……
在这般生死攸关的形势下,窦旖声声呐喊,字字句句无不让在场的人都为之难过。而无双这个娘亲,在如此艰难的情况下,竟然咬着牙根把孩子给生了下来。看着她嘴唇上未干的血线,看着孩子被洗净后晃动的小小身子,在场经历过的所有人都是感动不已。
为无双检查了一遍的尚夫人把头转过对着墙壁,拼命地揉搓鼻子的酸涩。而小玉则是与小青两个丫鬟低头抹泪哭泣,窦旖抱着已经被她洗净包好的小东西,也控制不住地放声哭泣。她泪眼婆娑地看着那半睁半闭着眼睛好奇地打量着新世界的小皱皮猴儿,轻轻地点了点小家伙的小鼻子,看了一眼在床上安睡着的无双,然后轻轻地对着孩子说道:
“念儿,念儿,你这个小东西,可把你娘亲折腾个死去活来。以后长大了若是不孝顺你娘,小姨可要打你的小屁股……”
窦旖大概也能猜到无双昏睡前说的“念儿”就是给孩子起的名字,所以她也就自作主张对宝宝叫了这个名,也总比“小毛”“狗儿”或者没名字好听一些。小家伙可听不懂大人的话语,他眯眯着小小的眼睛,从眼缝里睨了这个阿姨一眼,然后打了个哈欠,睡了过去。
这时尚夫人也是收拾好自己的医箱准备离去,窦旖见状则匆匆跑到自己的厢房内拿出了几贯钱作为医资,递给了尚夫人。
“慕容夫人是失血过多,幸得她做姑娘时身体健康,才能保住了母子性命,不过平日里要多给她吃一些补品,尤其是补血养身之物。孩子倒是十分健壮,不用担心。”尚夫人在对窦旖作了一番嘱咐之后,便离开了。
就在尚夫人离开还没多久,窦旖在无双的房内陪着尚在熟睡的母子二人。无双的脸色和嘴唇此时惨白得吓人,好在大夫说她只是失血过多,不然窦旖也要担心好一阵子。她又坐了下来,定定地看着床边熟睡着的小念儿,刚出生的孩子都是这个模样,不过看着他那浅浅的眉型和嫣红的小嘴,窦旖觉得这个孩子将来恐怕也会是个万人迷。
虽然她还不知道这孩子的爹爹长什么模样,不过民间有子相随娘一说,这孩子无论如何相貌是不会差的,若是长得很像他的娘亲,那以后可真是个风流倜傥的美少年。想到美少年,窦旖的脑海自然浮现一个人的身影,她轻轻地抚了抚念儿的小脸,倩笑着说道:“你若长成他那模样,还学会他那身本事,以后恐怕也是害人不浅的主。”
不过她又转眼一想,想起无双和心上人曾经发生过的一段血案,不由得揶揄地说道:“把你和那坏人一起比,说不定你娘还不答应,不过小姨会劝劝你娘,以后让你跟长孙叔学东西,他现在跟从前不同了,可是咱们大唐了不起的人……”
“孩儿……孩儿……我的孩
正在这时,躺在床里头的无双发出了低低的叫唤,尽管她是处于一种半昏迷的状态,然而自己孩儿的情况可是时时刻刻纠着她的心。
窦旖走了过去正准备为无双拉上被她褪下的丝被,这时外面传来一阵嘈杂声:“无双——无双——”
窦旖听到是有些熟悉的声音,便赶紧把无双床上的帐子给围好,然后匆匆地走到门边上去,拦住了莽撞男子继续前进。她蹙着漂亮的眉尖,皱着鼻子不满地说道:“况二哥,此处是女子闺房,你怎生那么莽撞呢?”
这时除了长孙况之外,身后跟着的除了窦长巩以外,还有一脸焦急的善婷以及陪着善婷一起过来的怜卿——就是没有长孙凛。窦旖心里很是失落,脸上也难以掩饰失望之情,不过她还是张开玉臂,摆出如同母鸡护小鸡一般的姿势,不让长孙况进入屋内。
虽说窦旖自幼学着舞刀弄枪,也曾参军与男儿一般军演训练,而长孙况也不过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呆子。但在一个为爱发狂的男子面前,窦旖还真没有百分之百的实力。长孙况知道自己寻找多日的无双就在屋里面,他那还能沉得住气,嘴上喃喃地念叨,而自己硬是要猛力闯进去。
窦旖见拦他不下来,一股气冲到心尖,硬是拽着他不让长孙况进去,嘴里还恼恼地骂他不是正人君子。她的性格可是藏不住心中的想法,为了保护无双嘴上也不免说出一些不好听的话。
长孙况那张书生白面的脸已是涨得通红,他唉地一声甩了双手,怒气冲冲地对窦旖说道:“无双生病了,我想进去看看,你拦着我做甚?!”
善婷平日里也是看着长孙况为了无双失魂落魄。尽管善婷见到两年未见地姊妹很是欢喜,但这时候也不好叙旧。她赶紧走上前去为二哥说话:“妹妹,况二哥平日里为了无双是失魂落寞吃不下睡不着,你就让他进屋里去看看,也好慰藉他平日里的苦念之心。”
怜卿之前虽然和窦旖也只是有个照面,但也是帮着长孙况说话。而窦长巩则是愣愣地站在一旁,貌似车夫到城里接地是自己,而现在他倒像是一个多余的人了。而院子里探着脑袋看热闹的丫鬟和下人,望着这平日里冷冷清清的宅子,今儿个却是挤来了一群公子佳人。更是一头雾水不知所措。
窦旖这两年没有在长安。自然不了解长孙况和无双之事。听到众人七嘴八舌,她也算是了解了个大概,却也纳闷了。难道孩子的爹爹就是长孙况,而因为姑姑恨无双姐姐当年害凛弟弟而阻止他二人在一起?不然她怎么会一直都不愿意说出孩子他爹的名?窦旖打量着长孙况,一脸疑惑地问道:“莫非……莫非况二哥就是孩子的爹爹?”
她这一声可就像往长孙况、善婷、怜卿处扔下一根炮竹,把这三人给吓懵了。孩子?!孩子?!善婷和怜卿都不约而同的把质疑的目光望向了呆若木鸡地长孙况,脸色都不太好看。怜卿是以一个过来人地身份。作为一名孩子的母亲,心怜无双在外产子。
而平日里善良温婉的善婷,此时的脸色已经有些愠怒,她想到无双消失了几个月来,原来是因为这个原因。便是有些不好气地问道:“长孙二哥,你和无双姐姐究竟是怎么回事?!”
怜卿不太了解无双,也是下意识地以为是长孙况使无双有孕。而善婷更是了解无双,在她看来这个姐姐虽然平日里举止带着接近男儿的巾帼英姿,但也是洁身自好。这么长的时间以来。也就是长孙况和无双有过感情纠葛,不是他还会有谁呢?而且算算日子也差不多是那个时候,想来是长孙况没有处理好两人的事情,让无双一个人沦落在外边。即便是心上人地兄长,想到这里,善婷也不愿意再给他好脸色看,至少现在不给!
因此善婷虽然抛出一句问话。却不想等到长孙况回答。便匆匆地拉着怜卿的手,往屋里走去看望无双。而窦旖招手叫窦长巩进来给无双再把把脉。她也撂下一句话给长孙况:“若不是你,无双姐姐怎么会在外头生孩子?你先在外面等着,待无双姐姐愿意见你,你才能进来……”
说完,她便留下已是魂飞九天、一脸呆滞的长孙况,带着窦长巩往屋里走去。而这时候最是天可怜见的莫过于长孙况了,试想一直寻找的至爱已是孩子他娘,而更让人抓狂的是,孩子他爹另有其人。想到这里,长孙况心中更是在滴血,而之前几位女子所说的话,对于他来说已是毫无作用。他抽风似地狠力往门框上捶了数十拳,忽然像发了疯似地往外奔去。
怜卿是对长孙况最少怨气的,她听到外面传来巨大动静,便赶出来看看,只见那门槛上被长孙况狠狠地砸掉了一层木屑,甚至上面还隐约可见几点血滴,不由轻轻地叹了口气。叫来长孙家的车夫,让他去把二少爷找回来。
“念儿还真是长孙家地孙儿,看这小眉毛,看这小脸蛋,哪处都像是他爹爹。”
“恩,没错,我看念儿跟他晴儿姐姐小时候一个模子,长大了也是个俊俏的小郎君……”
无双从昏睡中渐渐清醒过来,昏昏沉沉地先是隐约听见如莺如燕般悦耳的声音,紧接着她也辨析出声音所说的内容。念儿……我有儿子了……她心里先是有一种难言的母爱和骄傲感,紧接着似乎已经意识到什么,长孙?!她猛然睁开了眼睛:先是自己熟悉的环境,让轻轻地舒了一口气,紧接着一张——两张——三张熟悉的俏脸,让无双整颗心都悬了起来。
“无双……”“无双姐姐,你醒了?”窦旖、善婷、怜卿三位各具特色地美丽女子站在她地床前,这些美人儿并不可怕,可怕地是她们似乎已经知道了什么。
慕容无双讷讷地问了一句:“你们都知道了?”她依然虚弱,不过经过了几个时辰的休息,再加上之前窦旖给她喂了一些药汤,虽然还是全身乏力,但是也能说得上几句话。窦旖更是体贴地扶起她半依坐了起来,把被抱得严严实实地念儿交给了他娘亲。
无双小心翼翼地抱着孩子,看着小家伙皱皱的额头,毛茸茸的短发,小巧的鼻子,嫣红的小嘴。真像他,一滴、两滴、三滴……晶莹的泪水难以抑制地扑扑往下掉,掉到了抱着孩子的小花被上。小念儿还不知人事,小嘴儿打了个哈欠嚅动了几下,眼睛都没有睁开。
善婷则是拿着绢帕赶紧给无双擦拭着眼泪,安慰她道:“无双姐姐,现在可好了,咱们赶紧回长孙家,让你好好养养身子,很快就会没事的。”
无双四下张望,这屋子里只有窦长巩这么一个半大的男子正托着腮帮子无聊地往门外看,却没有见到她想要见的孩子他爹,心中难免会有一丝失落。她勉强笑了笑,轻声地问道:“怜卿姐姐、婷妹妹,你们怎么找到这里来的?”她的言下之意是想问他,不过还是借着此言问道。
善婷则是掩嘴笑着看了长巩一眼,然后说道:“幸好长巩上午到长孙家来找凛弟弟,凛郎到大理寺去了,不过娘把长巩留在家里吃饭,刚巧窦妹妹的车夫自窦家找到了长孙家,咱们这才找到这儿。当时车夫也只说了姐姐得了重病,可还没想到咱们来这晴儿就多了个弟弟。”
无双那苍白的脸也是腾然染满了红晕,不过想到他是去忙公事所以没有出现,心里的失落稍减。然而她又低下玉首,用细不可闻的声音问道:“你们怎么知道念儿是——是他的儿子……?”
“什么?”无双本身就身体虚弱,她把声音又降低了几分贝,在场的人似乎都没有听清,便让无双再说一遍。无双咬了咬下唇,唇沿传来一阵辣辣的疼,虽然窦旖已经为她敷上了唇脂,但伤口也不会那么快好,可见当时生孩子的过程是何等的艰难。她深吸了一口气,想到自己心底的真实意愿还是愿意和他一起,便抬起头来,忐忑不安却又勇敢地张开口说道:“他……”
然而无双话还没说出口,只见宛若落汤鸡一般湿淋淋的长孙况,在下人的搀扶下,一脸迷茫地闯了进来。他一进门见到无双便不顾一切地劈头盖脸问道:“谁?!他是谁?!谁是孩子他爹?!谁?!这孩子究竟是谁的野种?!”
窦旖、善婷、怜卿都不由纳闷了,念儿不就是你长孙况的儿子吗?她们正要望向无双,而显然已是被“野种”二字气炸了的无双,则是双手抱着孩子,柳眉怒挑,一脸正颜,冷冷地说道:“我的念儿不是野种,他是晴儿的弟弟,他姓长孙!”
还不知晓自己又当爹的长孙凛,此时正在大理寺里忙于公务。纥干承基死中求生,为了给自己增加多一些保命的根基,他不但供出了当今太子指使他去刺杀长孙凛,而且还说出了太子逼宫的密谋,甚至还牵出了远在齐州的齐王李佑,爆出他最近也是在紧锣密鼓地准备着武器,目标也只有一个——造反称王!
这犯人要么就是硬着脖子被打得遍体鳞伤也一声不吭,要么就一下子爆出三条比火药还震人的内幕。让当场审问的官员,除了长孙凛之外,一个个都是目瞪口呆,面面相觑。
虽然这件事情是由大理寺负责的案子,然而整个事情的经过,包括策划计谋撬开犯人之口,都是长孙凛主持的,再加上他不但是四品的将军,还是皇帝的驸马和赵国公的儿子,大家都纷纷把目光投向了长孙凛这里,至少在此时,无论在公在私,长孙凛这一苦主才是最有把握去向皇帝告状的。
长孙凛被大家的目光看得有些不自在,他耸了耸肩说道:“有什么好迟疑的,赶紧把此事上书皇上,该怎么做相信陛下自有定夺,也用不着你们这般怕事。”
一群官员这才恍然大悟,他们刚才也在思虑着这事情不太好办,不过就事论事上书禀明皇上,这是目前最好的办法。便赶紧修书一份,派出官员赶紧前往皇宫汇报,而长孙凛也是跟着一起前往太极殿。然而他们还是晚了一步,宫里的太监告知,东宫传来太子李承乾得了急症,命在旦夕,李世民已经匆匆前往东宫……
话说李世民收到了太子病危的消息,心里“咯噔”一下想着:这个儿子平日里身体虽然有些小毛病,可是从来没有得过急症。难不成他也想学朕当年那样,在东宫摆下阵来,要让朕落入他的“玄武门陷阱”?到底去还是不去呢?
这李承乾也是多行不义。自从长孙凛两次被暗害的事情发生之后,别说是朝中大臣。就连作为父亲的李世民,在这种情况下,也要先质疑儿子。本来当爹的看望生病的儿子,这是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人伦之事,却又和争权夺势挂上了钩。这真是皇家的悲哀。
去,还是不去呢?李世民心中也在思量:“看来不去还真是不行,为人之父。若是太子真得了重症不治身亡,自己必然会后悔不已。而且还落人口实,说朕不关心太子。”
李世民内心充满了矛盾,剧烈地斗争着,搓着手,在御案旁来回走了一通,他看了看正在下面伫立地几位大臣。然后眉头耸立起来,拿定了主意:“不管真病假病,不管危险不危险,不去不行,而且必须要去。真病,得不惜一切代价跟他医治。若想做什么小动作,正好将计就计,一网打尽!”
他停止了走动,转过脸来。决断地说道:“不管是真是假,朕都得去走一遭!”尽管李承乾把夺皇位想得过于简单,但是这一步棋倒是走对了,毕竟李元昌和侯君集这两人对李世民的心思都能把握得十有**。李世民地自负在一次他把死囚犯都放回去过年这一点就可以看得出来,他认为在自己的仁政下,大部分人都是对皇上感恩歌颂,即便有宵小。但也不成气候。
“不。”长孙无忌已是知道李承乾的狼子野心。他阻拦道:“皇上,你不能去。东宫乃是一处是非之地。”其他几位大臣虽然觉得不对劲,但是也觉得长孙无忌这话有点过,毕竟李承乾此时还是太子,怎么可能会有弑父逼宫之心呢?
“长孙爱卿,你不必阻拦。朕自有安排,你就在此静候佳音吧!”李世民摆摆手,执意要前往东宫。他这一生荣膺了太多的荣耀,取得了太多的成功,所以拥有巨大地自信。当年就曾带着一小队伍孤身前往敌营,这会儿不就是去一个东宫嘛,而且他更自信自己不会有一个逆反的儿子,也不相信在自己的统治下,还会有人愿意助他人造反,即便有,也是不成气候地。
称病在东宫承恩殿等候父皇到来的李承乾,心里一直是忐忑不安地等着,等了又等,还是不见皇上的影子,他不禁感到失望,焦急得心里就像油煎,通身流汗。此时却有不敢轻举妄动,只得躺在床上继续装着。
而侯君集并没有来,他带着一些可信的亲兵心腹见识魏王府去了,等到东宫传出消息,就立刻破门而入逮住魏王李泰,当即处死,不留后患。
听到接驾的传呼,李承乾和他的同谋者不禁是又紧张又欣喜,要谋杀皇帝逼宫,他们自然是紧张万分。而皇帝毕竟还是来了,而且护驾的人也不多,只有两位保驾将军和几十名贴身侍卫——“百骑”。
“皇儿,你地病怎么样,究竟是什么病?”李世民随口问着,他皱着眉头,两道如剑锋般冷峭的目光从跪在两旁上接驾的人身上一一掠过去。李承乾见到父皇,油然而生一种恐惧心理,他假装呻吟地卧躺在床上,而被子里的身体却是颤栗得几乎站不起来,上牙磕打着下牙,战战兢兢地连话也对打不上来。
李世民见那抖抖索索的锦被,再看李承乾满额都是汗水,似乎病得很严重,倒也有了几分相信真是个不中用的东西,还等什么呢?难道不知道要先下手为强,打他个措手不及?!跪着接驾的李元昌心里骂了一句,他霍然站了起来,牵动着嘴角挤出一丝笑纹,皮笑肉不笑地帮着李承乾回答道:“陛下,太子前夜被吹了凉风,猛然一下子就病倒在床。”
“梁王按理来说应该在你的分封之地,怎么也在东宫之中?”李世民冷冷地瞟了李元昌一眼,他十分不喜欢这个弟弟和他的母亲,当初尹德妃和张婕妤可是在李渊耳边说过不少坏话。
同样李元昌更是不喜欢李世民这个哥哥,除了当初地玄武门事变之外,更因为自从李世民登基之后,他的日子是一天比一天更难过。
承恩殿内充满了煞气,李世民带兵打仗出身,他也能感觉的到。更是皱着眉头暗想:秘密调动的兵马不知是否已经赶到。他为了给太子一个机会,又或者是为了不打草惊蛇,因此随身并没有带多少人马,但是却是密令御林军秘密往东宫调动,以防万
这时李世民也觉得不该继续呆在东宫,他向上卷曲的唇髭咧了咧,装作若无其事的说道:“既然太子只是小病,朕就不必久留,皇儿你就在东宫好好养病。”
“进了东宫的门,告诉你,你可就回不去了!”李元昌这时已是按捺不住,凶相毕露。
“你要干嘛?!”唰唰唰!李世民身边地近侍们纷纷掏出了腰间地长刀,而李世民本人则是稳如泰山,不动声色。
“请陛下禅位给太子,自己当太上皇。”赵节是厚颜说出了东宫的目地。
“事情并不难,我们已经拟好了禅位诏书,只要陛下在上面签字盖上御印即可!”李元昌也是阴森森地说道。
李世民则是处之泰然地冷笑道:“朕若是不肯呢?”
“那就休怪做兄弟的无情了!”李元昌厉声喊道:“太子殿下,下令先拿下他!”
心慌意乱的李承乾则是张大嘴直喘粗气,他其实还是惧怕皇帝的威严,进而联想到了父子之情,又怕背上弑君弑父的罪名,胸口乱跳,发不出声来。无论是在仁政或者狠辣方面,李承乾差他的老爹还不是一点半点的。
李元昌急了,把右手的两根指头伸进嘴里,打了个唿哨,埋伏在承恩殿夹壁中的武士乱哄哄地闯了进来,在李安俨、杜荷的带领下,成马蹄形向着李世民逼过去。竟然和护驾的侍卫们打了起来。
“谁敢动手!快退回去!”两位保驾将军遮护着李世民,猛喝道。
“上!”李元昌伸出一只胳膊,好像长矛一样地开路,“跟我上,一齐上!”保驾将军见对方来势凶猛,便一齐抽出佩刀,直取李元昌。李元昌举剑相迎,斗了十来个回合,他便觉得体力不支,乱了阵脚。这时李安俨挺枪接应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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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安俨挺枪上前去支援李元昌,挡住了两位保驾将军,枪竖刀横,绞着一团杀气。刀枪相碰,撒开点点寒星。殿外刮起一阵大风,武士和侍卫都看傻了眼,他们吊刀在手,屏住呼吸。然而在这令人胆寒的时刻,杜荷喊了一声:“冲啊,活捉李世民者,重赏千金,封万户侯!”
混战开始了,双方展开了激烈的撕杀。这些武士们都是李承乾花重金买下的,不惜以生命为代价的亡命之徒,他们为了得到赏金和官爵,拼了命去与侍卫拼杀。贴身侍卫团团护住李世民,在顽强的猛击下显得似乎力不从心,边战边退。
地面扬起了尘雾,在东宫暗淡的光照下,俨然云阵一般遮盖着拼杀的人影,如同皮影戏一样晃来晃去。打斗的嘶叫声、兵器铿锵的撞击声和战鼓号角的吹奏声,喧嚣地交织在一起,淹没了寒风的呼啸,淹没了沉重的喘息,淹没了被击倒在地滚爬的人的呼救和呻吟。
空中血花四溅,鲜明的铠甲都给血汗和尘土玷污了,而且给刀枪劈刺得伤痕累累。李世民身处刀光剑影中,情态异常镇定。他眼睛紧盯着像水一样涌动激荡的厮打的人群,贴身侍卫似乎已经渐渐处于劣势。心里却是暗暗后悔没有直接带上兵马过来。要知道他吩咐兵马要秘密前来东宫,如此一来御林军必然没有那么迅速的行动。而若是他真的葬身东宫,那么即便是御林军随后把造反地人全部镇压。又有什么用呢?李世民一世英名,在亲情方面却是屡犯错误。
而一边的李安俨瞅准一个空当。手起一镖投向李世民,眼看就要正中皇上地脑门。说时迟,那时快,柴青已从墙头飞身而下,冲进了承恩殿挥剑一挡,挡住了飞镖。而薛仁贵、王大牛、王仲越则是带领长孙营的特种兵们冲进了当场,隔开了双方的搏斗,外面马家兄弟已是带领着人马包围了承恩殿。就连那矮了一个头的少年柴耀,也是雄纠纠气昂昂地拿着一把剑刺中了一个武士的腋下。
很快,东宫里的造反武士见大势已去。纷纷缴械投降。这时候,御林军的兵马也是秘密潜到东宫,见外面包围着长孙营的兵马。他们误以为这些人马是谋反叛逆的,更是大惊失色,正欲要冲上前去与这些士兵决斗,进入东宫救驾。
而匆匆赶来的长孙凛和大理寺卿戴胄便上前阻止了两对兵马地短兵相接,跟他们都说明情况后,御林军的将领便随着他们走入东宫去见皇上。李世民此时虽然算是成功地镇压住了东宫的造反,并且没有带来多大的负面影响。然而他却是心情沉重不已,一个儿子一个弟弟竟然真的对自己举起了刀剑。而这其中赵节还是自己的外甥,杜荷是已逝功臣杜如晦的儿子。这是什么世道嘛?难道是上天对他当年弑兄杀弟逼父的惩罚?!——而后头,还有厄运女神正等着看李世民的眼泪呢……
李世民的额头上显出了深深地皱纹,拧着眉头没有吭气。李承乾被几个侍卫抓到了李世民的面前,然而他却看都不看一眼这个从开始到现代一直抖抖索索的儿子。
他转过头来见到了柴青和薛仁贵等人都站在一旁守候,心中不由好奇,便问道:“朕调派的兵马都还没有到此,怎么你们的行动竟是这么快?!”
这其中柴青的官位是最大的,他便拱手作礼地回道:“这事情幸好有三郎劝服末将,而这些士兵都是他之前派好潜伏在东宫已有数日之久。”他顿了顿后。然后把事情的来龙去脉都说了一遍,而薛仁贵也是从中补充了许多。不过他们在长孙凛的示意下,并没有将太子妃的糕点密条给说出来,因此李世民还是疑惑长孙凛怎么就那么肯定太子准备造反呢?
刚好这时候长孙凛和戴胄都匆匆走了进来,李承乾这回见到他地宿敌,也就再也没有以往那盛气凌人而又狠毒的眼神,他低着头瘫软地跪着。上一刻也许他还有机会利用自己皇子的身份把长孙凛给斗死,然而这一刻因为他的贪欲和野心。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这个冤仇站在自己面前看着自己的笑话。
然而李承乾却是猜错了,对于这种必然发生的事情,甚至因为长孙凛设下了一个小圈套而引发的矛盾提前迸发,长孙凛是不会感到有什么在意或者是大快人心的。他甚至也没注意李承乾地存在,而是向皇帝禀报有重要状况。
李世民听了之后便吩咐将太子李承乾和李元昌等一一押送到天牢,听候发落。并且屏退了闲杂人等,只留下几个贴身心腹。在李承乾被押着离开之时。长孙凛的视线曾与李承乾有过短暂的接触。李承乾的绝望让他回想起当初长孙皇后葬礼上第一次见李承乾时的眼神,不由产生一种物是人非的感慨。
“什么?!”李世民能够平心静气地听完了纥干承基招供的前两件大事。现在这些已经不是最重要地了,然而第三件大事让他几乎要抓狂:“什么?!你是说朕还有一个儿子要造反?!”
“陛下,这只是纥干承基地一面之词,并非具备真凭实据……”戴胄见李世民那双炯炯威严的眼睛几近要暴突出来,便赶紧上前去缓和他地情绪。然而既然纥干承基指证太子造反一事已成事实,那么相信大部分人都心底里认为第三件事情也是属实。
刹那间似乎老了几岁的李世民晃了晃身子,而一旁追随皇帝身边的保驾将军则是上前扶住了他。李世民则是倔强的甩开了他们,然后把目光望向了长孙凛,直直地问道:“长孙少卿,你是如何能肯定太子既要造反?!”
长孙凛先是愣了愣,这事情还不好解释,虽然他看出了种种迹象,但是没有真凭实据,难不成说他是从后世穿越过来的?
这时一个贴身侍卫则是匆忙走进来禀报,说在一间被钉死的厢房内发现了被打得鼻青脸肿的太子妃。李世民的头则是更痛了,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呢?
长孙凛这时候脑筋一转,则是行了个礼回答道:“陛下,这事情乃是太子妃察觉太子近期的异状,她唯恐太子将会酿成大祸,却又不敢对陛下直言,恰好前些日子我二哥曾晕倒在曲江边上为太子妃所救,太子妃也许是想到微臣父亲在陛下面前能说得上话,便透露了消息给臣。”
虽然太子妃只是透露了李承乾派刺客杀他,而长孙凛这么说话不仅保护了太子妃,而且也使她与李承乾划分了界限。按照皇帝的角度来看,若是儿媳妇站在另一个男人这边,那么即便李承乾造反作乱,李世民也是不喜儿媳妇的这种行为。然而若说太子妃传话是为了避免太子造反成功,那么这可就不大一样了。
果然,李世民露出了一丝欣慰的神态,叹了一口气说道:“果然是皇后挑选的女子,可惜嫁给了我这么一个逆子。”
李世民也是历经风雨之人,尽管心中难过,但还是雷厉风行地指派了长孙无忌、房玄龄、杨师道等人,会同大理寺、中书省、门下省一起审问有关太子造反之事,而另外关于齐州之事,李世民则先是派人秘密调查,并没有做出任何的指示。
长孙凛见李承乾这条随时要咬自己一口的毒蛇已经快成为死蛇了,这时候已没自己什么事情,他便换下官服换上便服,骑着马往家里跑。还在盘算着是否再向皇上请多几天假,到清河崔家去把隐娘给接到长安来。还要多陪陪家中的几位娇妻还有宝贝女儿,对了,上回因此遭遇刺客,所以没有到新丰找到无双,今天回去就和善婷一起去找到这个失踪的小女人。
长孙凛心情愉悦地回到了家中,心里美滋滋的,脸上也是一副神采飞扬的模样。而窦凤老远就看到儿子回来,她见到幺儿神清气爽的样子,也是露出了笑容,然而再看看身旁坐着的长孙况,这个儿子刚回来便一脸怒气地坐在大厅里许久,她怎么问都没问出情况,也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娘,我回来了!”长孙凛笑嘻嘻地走进了厅堂,然而接下来发生的事情让在场的所有人都是大吃一惊:长孙况猛地站了起来,圆瞪着泛红的眼睛,往长孙凛这边冲了过去,然后就是给了弟弟两个老拳……推荐:www51shuwucom有最新章节更新,请登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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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宫造反最大的失败者,毫无疑问就是李承乾一行的太子党;而最大的受益者,并非一直虎视眈眈着储君之位的魏王。事实上,当李承乾在东宫中低下他趾高气昂的脑袋时,而监视在魏王府外面的侯君集,不知为何却是得到了一个错误的消息——那就是谋反之事已成。
可以想象,魏王府里文学馆那些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们,在与侯君集的那些征战西域的勇猛的军士们搏斗之时,是多么的“鸡蛋碰石头”。魏王所依仗的这些能为自己在朝中博得一席之地的文人们,在野心和利益的驱使下,成为了侯家军制造魏王府血案的牺牲品。
而李泰则是后悔自己之前怎么不好好的减减肥,至少在逃跑之时他只要快上一瞬间,就不用被人这样无情地拉下了马。一个堂堂的,深受当今天子宠爱的皇子,竟然痛哭流涕地跪在了士兵面前,请求他们能够留自己的一条命——不,是留自己的一条狗命,总之怎么贱就怎么说。
然而,平日里最让他骄傲的皇子身份,而且是候补太子的身份,此时却成为了李泰最致命的原因。试想,即便不是老谋深算的侯君集,就算是任何一个士兵,都不会放过将来有可能威胁到自己性命的皇子。斩草除根,本来最有希望在李承乾失事之后荣膺太子的李泰,就这么阴差阳错一命呜呼,身首分离,下场竟然比他那造反的亲兄长还要惨。
当然,侯君集这一小撮军力在太子没有夺得龙位的情况下,自然是成不了大气候的。在他们自造了魏王府血案之后,正当得意洋洋准备去贺太子登基,然而迎接侯君集的并不是当年玄武门之后的封官加爵。
东宫造反转移了大多数人的注意力,以至于军队赶过来保护魏王府之时。已是晚了一步,当然这也并不妨碍把那些以下犯上的侯家军们一举抓获。不过率兵前往地李绩看到身首分离的李泰尸体之时,就连他也不免同情起皇帝。一日之间,嫡子一逆一死,还有一个儿子被告谋反,这似乎不是人所能承受的,即便他是天子。
总的说来,这场斗争没有胜利者,李承乾失败了,李泰没有福分。而李世民这个看似胜利的一方,事实上反而成为了最大的输家。若说要从这次风波中找出一个赢家的话,那么就非得长孙凛莫属了。
长孙营出来的将领们,薛仁贵、王大牛、王仲越。因为救驾有功,官阶直升一品,而马富马贵也是由从六品摆正升到了正六品。其他的士兵们,若非升官也能拿到丰厚的奖赏,但毫无疑问,那些自西域征战后能够成功活下来地士兵们,在以战功迅速升级后。又一次凭借着自己将军英明神武的观察力和决断力,再次脱颖而出,成为了同级战士们羡慕的对象。
这怎能不让老长孙营,新长孙营的士兵们越发喜爱自己地队伍,越发崇拜那个才要满十八岁的将军呢?上回自从军队从西域凯旋班师回朝之后,唐军里便开始流行找关系进入长孙营,新兵们更是为了长孙营几个有限的名额而挤破了脑袋,无论是横刀、黑虎、铁蹄或者火药,即便是做个粮草兵,他们也十分乐意。而这次。恐怕长孙营里的军官们更要为这些拉关系的感到头疼了。
这次虽然皇上出人意料的并没有奖赏最大的功臣长孙凛,然而大家认为这也是迟早地事情,说不定后面还有更大的奖赏。然而这位在外面里意气风发的将军,此时却是面临着一场家庭风波。
当窦凤看到自己的二儿子往小儿子脸上突然揍了两拳,她便是吓得赶紧走过去分开两兄弟。本来她对小的就比较偏心,这会儿更是一边心疼的用绢帕给凛儿擦拭着被他哥哥打出血的嘴角,一边摆出母亲的威风怒目训责长孙况道:“你干什么?!怎么这样对你弟弟?!你…法,她的脑袋便是轰然一炸,上回因为长乐所带来的负面影响因为罗子的到来才渐渐消除。这回……窦凤转脸看了看自己最疼爱地幺儿,不知该如何是好。
长孙凛见事情涉及无双,他也是颇为讶异,不过按理来说,他和无双的交集也仅仅是在县的那一次,最多在新丰也曾有过一小段的相处。然而当他看到长孙况一脸的肯定,心中不由有些疑问,再搜索自己的记忆——难道是——那场春梦?
而窦凤也不会全听老二的一面之词,她想着无双在自己家中待地数日也没跟凛儿有过什么异常地表现,而且之前也没怎么见两人有过任何的纠葛,至少长乐还是与凛儿青梅竹马一起长大地。
“况儿你胡说什么?凛儿怎么可能和无双呢?!”窦凤赶紧斥责道。
长孙况一脸憋气地看着长孙凛表情变幻莫测,然而他能肯定这其中并没有内疚或者歉意,听到母亲质问,他满脸扭曲而痛苦地喊道:“我怎么可能胡说?!娘,你不是一直盼望着有个孙子吗?不用等大嫂肚子里的孩子了,无双给你生了一个孙子,那孩子的爹就是你的宝贝幺儿!”
窦凤听到长孙况这番怒诉后,她不由得觉得自己的身子软了下来,缓缓地转过身子望向最疼爱的儿子,期待地能从他嘴里得到一句否定的话不过这位娘亲必然要失望了,因为长孙凛这个当事人也是一头雾水,他既不能确定曾经发生过这么一回事,但也不能否定完全没有发生过,只是呆若木鸡地站在那里,想尽快理清自己的思路。然而光是理清思路是不行的,现在唯有找到无双本人才能明白个中究竟。
而这时怜卿则是飞速地走入了厅堂,长孙况在新丰知道事情的真相后便是发了疯地骑着马离开了,怜卿怕他出什么事情,便也赶紧骑上马去追随其后。当她看到厅堂里三方僵持的情况,也就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她只能是向婆婆行了个礼,然后小心地站到了长孙凛身边。既然事情已经发生,她能做的只有站在夫郎身边。
而长孙况见母亲还是对这件事情保存乐观的幻想,他更是站起来指着怜卿说道:“娘,你若是不相信,就问怜卿好了,她也是自无双那儿回来的,那孩子她也见到了……”
窦凤一双美目紧紧地看着儿媳妇,长孙凛也是想从妻子口中得到确认的答案,怜卿被他们两人注视着,心里有些慌乱,然而事实就是事实,她只能是咬着下唇,点头承认道:“无双说……孩子的确是……是晴儿的亲弟弟……”
长孙凛这时候是就如同调料盒被打翻了似的,酸甜苦辣咸五味盈满心头。他的儿子竟是在这种情况下出生了,然而因为这个孩子,之前家里已经结痂的疤痕却又被他亲手狠心地扯裂了。
长孙况则是一脸狰狞地望着这个情敌,他发了狂地对母亲边笑边哭地说道:“看着吧,这就是你的好儿子,这就是你的宝贝儿子!”推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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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孙况在对母亲发泄了一通后,便发了疯似地踉踉跄跄地往外面跑去。窦凤那张脸上倒是奇怪地没有任何表情,也没有了往日看着长孙凛的那种宠溺的眼神。她则是冷冷地且带着严厉的表情望着小儿子,问道:“你二哥说的是真的吗?!”
母亲的声音和以前一样,带着女人味的清脆,然而以往声音中那让长孙凛听起来特别舒服的尖声今日却是显得尤其冷厉。
“娘……”怜卿也听出婆婆话音里的怒意,她张了张嘴想为夫君说几句话,但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毕竟她不是当事人,也弄不清个究竟。
“怜卿!你回院子去看看晴儿。”窦凤也没有给儿媳帮忙搭腔的机会,她眼睛严厉地注视着儿子,嘴里却是让儿媳离开厅堂。
单怜卿看看婆婆又看看夫君,长孙凛对她点了点头,让她先离开为妙。怜卿也只能一步一回头,心事重重地离开了厅堂,留下了他们母子二人。
关于母亲的质问,事实上,就算是当事人的长孙凛,也不能确定这孩子是怎么来的。他能想到的也就是那次的春梦,可是当时为何无双却表现得像是什么事情也没发生一样?不过现在恐怕是还来不及问这个问题,他就必须得回答母亲的问题。
不过既然无双说是自己的孩子,那么无论他多么搞不清这件事情,现在也得承认。长孙凛面对这母亲那双失望而还带着期望的眼睛。他低下了头,像做错事情地孩子那样,点了点头,说道:“恩,孩子是我的。”
窦凤脸上的表情千变万化,有生气、有疑问、有不解,然而更多的是失望。眼前这是她最爱的儿子,是近十来年来她花最多心血的儿子。为了这个小儿子,她几乎忽略了冲儿和况儿的想法。全心全意只对他一个人好,只因为她做母亲的对凛儿感到愧疚。毕竟一个女人再厉害,精力也是有限的,她虽然也深爱着其他两个孩子,但是在老幺身上操地心是最多的,多得连她自己也承认自己偏心。
然而刚才长孙况对她这个做母亲的责问和控诉,让她心里泛起了一种对老大和老二的愧疚感。尤其是小三竟然连续抢走了两个哥哥心爱之人。对长孙凛的失望和对其他两个孩子的内疚,冲击着她这个做娘亲的感情,让她地内心如被放在炭火上煎熬。
“啪!”的一声,长孙凛白润般的脸上映出了一个手掌印,而厅堂的后门传来两声娇脆的惊呼声。他能听得出来。是萧氏和姐姐地声音。
长孙凛抬起头来看见了母亲地脸,那张成熟俏丽的脸上,两道泪痕赫然撞击着儿子的心灵,母亲的眼眸里闪耀着伤心的泪花。
“娘……”长孙凛知道母亲肯定很伤心,因为:以前的“长孙凛”是怎么与母亲相处的他不知道,然而自从他来到这个世界上两年半以来,娘亲对他有过宠爱,有过嗔怨,有过怜惜,有过心疼。但是从来就没有过这一番表情——伤心和失望。
“不要叫我娘!”窦凤别过了脸,难以抑制汹涌澎湃的泪水,却是见到了刚刚走入厅堂的长孙无忌,他事实上刚走进家门就已经了解了大概的情况。而窦凤见到丈夫回来,她看了他一眼,然后迈着小步往门外走着,给长孙无忌撂下一句话:“管好你地儿子。”然后就气冲冲地离开了厅堂。很明显。她是要出外面去寻找长孙况。
“爹……”长孙凛想要跟上母亲的脚步,想要做一些事情。虽然他不知道该怎么做才能弥补这个伤痕,但是至少他想尽力去消除母亲和二哥的负面情绪。
然而长孙无忌却拦住了他,对他说道:“这事情你去只会让你娘更难过,现在暂时还是让他们冷静一下……”
果然家庭教育都是一个扮黑脸一个扮红脸。上回长孙冲的事情,长孙无忌是大发雷霆,而这回长孙况的感情,则是让窦凤怒气难消,长孙无忌则出人意料地站在了儿子这一边。
“现在你要做的事情,就是把长孙家的长孙给带回家里,不能让孩子沦落在外边,其他事情咱们慢慢再解决。”
长孙无忌看了儿子一眼,他本来只是回来换件衣服休息一下,再到大理寺去主持审问东宫之事,却没想到碰到家里出了这么大地事情。然而这次他之所以站在小三这一边,一是因为毕竟孙子还是长孙家地,他不可能将孩子拒之门外。
二来是因为随着长孙无忌在官场上越来越得势,对于权力也是越来越看重。而且他也希望长孙家以后也能一直维持这种权贵,而恰恰能够接上自己地位的,非长孙凛莫属。所以他对于这个孩子,要求地标准也就越来越宽松了。毕竟在他看来,男女私情都不过是小事,家族、权势、甚至传宗接代,哪一个都比儿女爱情重要得多。
后门边上,一个老态龙钟的沙哑的声音说了一声:“走吧,扶老身回房去……”
“阿奶,这事情您不管了?”长孙凝紧张的声音。
“唉……儿孙自有儿孙福,这事情小三得自个处理好才行,阿奶不能总是帮着他,对其他孩子就不公平了……”老太太在两个晚辈的扶持下,一步一步地往自己的院子里走去。
而厅堂里,长孙凛听到父亲嘱咐,心里也就有了些底,他点了点头,正要出门去寻找无双。而长孙无忌则是在后面说了一句让他十分惊讶的话:“魏王被侯君集给杀害了……”
长孙凛停住了脚步,回过头来望向父亲,一脸的诧异:“爹,侯君集怎么会这么……”
长孙无忌胖胖的脸上露出了一丝深不可测的笑容,说道:“这次你做得很漂亮,不愧是我们长孙家的小子。”
长孙凛发出了“哦”的一声,算是作了个回应,他知道父亲的话语了暗藏深意,不过他现在也没有心情去抓住里面的头绪,只是木木讷讷地往外面走去……
长孙凛骑在马上在黄土官道上向前飞奔着,夕阳残照,高高的乔木上,鸿雁正排成字形往南方飞去。远处的山林弥漫缭绕,若隐若现。一抹晚霞夕照,映照在整个荒野上,煞是好看。然而长孙凛此时已是无暇欣赏此中的风景,他的目的是尽快解答心中的疑问。
而在无双的厢房内,善婷正抱着念儿给他喂些水喝,她虽然还没有做母亲,但是半年的母亲生涯,让她已是做得非常熟练。
她偶尔回过头来看了看正在床上坐着发呆的无双,安慰无双道:“无双姐姐,你再谁一会儿吧,长巩临走的时候都吩咐你要多加休息,可千万别累着了……”
窦旖从无双那里得到了全部的解释,不知是对某人生气还是嫉妒无双与他更亲密的关系,在确认善婷会留下来照顾无双后,她便推说家里思念,便带着长巩匆匆离开了。
而无双这会儿已是在床上发了好长时间的呆了。她一直小心翼翼地保住这个秘密,却是阴差阳错地把它说了出来,而且是对那个最不应该说的长孙况。她知道这件事情已是纸包不住火,长孙况之前气冲冲地离开,以她对长孙况的了解,恐怕是要回城去找他算账。
那么接下来——无双便知道自己要面对很大的压力,她知道这件事情对于长孙凛和他的家庭会带来巨大的影响,不过毕竟这孩子是长孙家的血脉,她不知道孩子的父亲会做出什么样的反应,所以她一直在心底里鼓励自己要坚强,为了保护她的念儿,也为了保护她内心深处一直被她埋藏着的一缕柔情。
按理来说,既然打定主意了,无双应该心绪趋于平静,然而当她一想到有可能这些天就要见到他时,她是怎么样也难以入眠。若说在有孩子之前,她对他更多的是存在好感和心动,可以说是处于恋爱的初级阶段。
那么自从两人的血脉在她的肚子里渐渐长大成形,这段时间即便他们相隔甚远,但是有了孩子这个纽带。那么至少在无双的心里,随着孩子的渐渐成长直至出生,爱情这朵萌芽的小花,也渐渐长成了一朵艳丽夺目的玫瑰。也就是说,她也越来越在乎他的反应,所以也就会愈来愈紧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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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子,这里您不能进去,公子……”
正当善婷摆出了娴熟的摇篮姿势,哄怀里的念儿睡觉。而无双还在恍恍惚惚地想着和他的关系,外面则是传来了小玉急急地阻拦的声音,貌似有一个男子要硬闯入里屋。
“婷妹,会是谁呢?夜里竟然到咱们这儿来?”
无双因为难产大出血,身体还是十分虚弱,现在若是走进来一个混混之类的,恐怕她是很难再显以往的功力,之前的窦旖至少也能敌得过一个小混混,可是现在陪在她身边的只有温婉的善婷。
善婷则是猜出了是谁才会来这里,她走到床前,单手抱着孩子,然后另一只手抚着无双瘦削的肩膀,浅笑着安慰道:“无双姐姐,你刚生完孩子,不要太操心,现在该是好好休息才对。”
无双看到善婷镇定自若的表情,也想到是谁最有可能来了,她是又惊又喜,犹如小鹿乱撞,紧紧地抓住善婷的手,带着颤音问道:“婷妹妹,是他吗?他不是在忙着东宫造反的事情吗?”
无双话音未说完,却见一高大颀长的身影已经闯入了她的卧房,那对浓浓的眉毛,那双炯炯有神的眼睛,那张俊秀的脸庞,的的确确——像是她梦里寻他千百度的那个人。是他,无双那依然还有些苍白的嘴唇颤了颤,抓着善婷的小手又是紧了紧,她的心跳也更猛烈。
除了无双以外,另一个当事人长孙凛也是紧张,两人距离上次见面也相差九个多月了。而他们的相处,一直以来都是处在一种胶着而冷淡的状态,现在却——共同有了一个孩子。他地呼吸有些急促,心跳也在加快。
“凛弟弟……”三人中也只有善婷维持平和的心态,所以她一边轻轻反手抓着无双的手安慰她,一边对着长孙凛露出了甜美的微笑,怀中的宝宝打了个哈欠,他睡得正香。而长孙凛身后跟着的两个丫鬟看到这种情况也就退了出去。
长孙凛与无双那如水的眼波对视,她的眼神里带着慌乱、忧郁、喜悦和柔情,他扯了扯嘴角。对他的两个女人都露出了微笑,尽管家里已是闹得天翻地覆,不过这些事情不应该让她们来操心。
无双看见他的笑容地一刹那,她的心也跟着手一起颤抖,眼眸里闪耀着复杂的泪花。有时候命运的确是很奇怪的神,竟然制造出这样一种状况,让人觉得像是初恋一般,带着那样的紧张,那样的心跳,那样的喜悦。那样的患得患失。
长孙凛大步走到了床边,无双的视线一直没离开他,咬着红唇,泪水还在眼眶里打转,强忍着没有流下。长孙凛低头看了看善婷抱着地孩子,却是坐在床沿上,望着无双柔声说了一句:“对不起,我来晚了。”
晶莹剔透的泪水滴落下来,一颗、两颗、三颗……像是止不住般泉涌而出,无双低低地抽泣着。无数个烦扰的下午。无数个担惊受怕的夜晚,无比疼痛的难产过程。似乎都化作了此时的眼泪,滴滴如雨,颗颗如霜。
“我……我到厨房去看看姐姐的药好了没有。”善解人意的善婷见状便抱着孩子,迈着小步伐急急地离开了房间。即便她心里曾有过对郎君粗心大意的埋怨,对无双的任性有过无奈。但当她了解到所有情况时,却是对男女间地一种悸动而感到向往,为无双的一种坚持和勇敢感到佩服,所以若是说怜卿是无条件地站在夫君这一边,那么善婷则是为无双那种淡而深地情站在了她这一边。
长孙凛看了一下善婷离去的背影,然后转过身来坐到了床头边上。看着无双苍白的脸色和越显尖瘦的下巴,不用问也能意会到她这些日子所手的苦。无双被他直直地看着有些紧张,有些不知所措,她长长的睫毛忽闪,如黑水晶般的眼眸里充盈着羞涩。此时似乎无声胜有声。
长孙凛握住了她的小手,无双下意识地缩了缩,然而却也没有使劲——她知道现在不是矜持的时候。长孙凛感觉到她小手的冰冷。整个玉一般地手掌。还有小巧的手腕,都是冰凉冰凉的。没有了以往玩蹴鞠和骑马时那种飒爽英姿的热度。
他不管三七二十一,嗵嗵嗵地把今日还来不及换下的军靴脱离了脚,然后爬到床上去,长孙凛并不是一个扭捏的人,既然孩子都已经生了,那么有些事情可以在床上说清楚,尤其是眼前这个孩子他娘急需要温暖。
虽然已经做娘亲了,无双则是有些不好意思,毕竟两人在清醒的时候从不曾这般亲密过,她紧张地说了一句:“你——你——要干什么?”语气里带着娇嗔地味道,也许她在意识里已经演习过好几遍。
长孙凛却是没有理会她言语中地质问,把盖在她身上的被子拢过来,把她抱得严严实实地,嘴上说道:“虽然你已经升级做娘亲了,但也需要温暖才行。”然后伸出长臂一把把她整个人连同被子一起搂入怀中——两个人的温暖。
无双做了一番挣扎之后便无力地软在了他的怀里,也许是因为产后的虚弱,也许是因为其他原因。然而她似乎也乐意看到他赢得了胜利,最终他都会胜利的,不是吗?
两人的身子隔着一床锦被贴在了一起,他能感觉到她的心跳,她也能感觉到他的心跳,一样的激情萌动,一样的砰然有声,也许有着同样的共振。她眉眼低低地窝在了他的怀里,内心绽放出一朵幸福的小花。
“孩子是在新丰时的那天晚上怀上的?”长孙凛算了算时间,应该是这个时候。
无双点了点头,依然在他的怀里做着细微的动作,然而如莺般的声音反问道:“不然你以为呢?”她昂起头来,微微浅笑看着他,她的嘴唇有些薄,笑起来尤其感性。而且经过一阵羞涩的适应期后,无双也恢复了以往的率性。以前是心情和感情的缘故压抑着她,不过似乎很快就能见到那位踢着蹴鞠的矫健英姿的无双回归,尽管她已经做了孩子他娘。
比起后半段有些压抑的无双,长孙凛更喜欢看到以前率性如男儿的她,见她这样一笑一打趣,他隔着被子拢着她软绵绵的身子,也跟着边笑边摇头:“怎么第二天却装得跟什么也没发生一样,害得我还以为——”
无双被他抱得有些无力,沉吟一会,眼波如水一般盈亮,她笑道:“因为我脑子里有一种声音叫我不让你知道这件事情。”
长孙凛来这以前略微沉重的心情也变得稍微轻松了一些,他伏下脸亲了亲她撅着的红唇,然后逗她说道:“那现在又怎么就让我知道了呢?”
无双和他除了昏迷的时候和唯一的一次激情,不曾有过这般亲昵,她那无血色的脸上隐约透出红晕,睨了他一眼,含着下唇,浅浅地说了一声:“我的心里愿意……”
两人已经冲破了隔阂,就如同久未重逢的恋人一般。长孙凛再也无法控制心底强烈的渴求和感动,不顾一切,他深切的吻上了她的唇,缱绻、缠绵,慢慢的挑逗着依然生涩的她。
无双先是心跳加速,然后就很自然的追随着他,投入他那令人无法自拔的唇中,享受着最美丽的吻——这似乎算是两人最正式的唇舌交融。在纠缠的喘息中,他才缓缓的撤了出来。而她只知道自己现在脑中一片空白,然后,她也只能任由自己的心跳声——怦、怦、怦、怦,响个不停。
“哇——哇——哇——”
善婷抱着孩子走了进来,小家伙的哭声响亮,倒有他爹那么几分威风。善婷见他二人正亲昵地并排坐在床上,俏脸红润,觉得不好意思。然而怀中的孩子又让她不得不去打扰他们。
“姐姐,念儿怕是肚子饿了,凛弟弟,你先抱抱孩子,我去给他热些牛奶……”
长孙凛激动地站起来伸手抱起儿子,善婷把孩子递给他之后,又匆匆转身离开。长孙凛看着怀中这个咧着小嘴发着嘹亮哭声的小宝贝,回头看了看他的娘亲,一种幸福充盈胸腔……爬書網wwwРаSнU⒏com首发,请手动输入网址阅读
无双望着眼前的男人抱着他们的儿子,这是何等的超乎想象的幸福,简直可以淹没她的心田。她惨白的脸竟然焕发着神采,天使般的容颜增添了不少妩媚,心理治疗的效果的确比药理来得更猛。她仿佛进入了一个陌生的飘渺温柔的梦幻空间,以至于直至多年以后,她依然朦朦胧胧记得此时院子里大槐树树叶簌簌作响,以及后院河岸边农舍的犬吠。
长孙凛也是一脸激动地望着怀中这个小皱皮猴儿:小小的脑袋,小小的眼睛,小小的鼻子,小小的手。这个孩子就如同上天赐予他的惊奇似的,他觉得自己现在的心情大概和那些中了大奖的幸运儿差不多,所不同的是他的奖品对于每个父亲来说都是无价之宝。
所以无论如何,即便是以后会有多少坎坷,长孙凛在内心也下定决心,至少要数倍还予孩子和母亲快乐和幸福。他抬头看了无双一眼,她泪迹未干的眼眸闪烁着光彩,他傻傻地笑着,颤抖地说道:“我的儿子……这是我的儿子……”
他们眼睛对望着,她回应地点着头,脸上的表情似哭带笑,嘴角向下弯然而眼睛里带着笑,低低地抽泣声代表着激动、宣泄和喜极而泣。他欣喜若狂的反应给了她最大的欣慰,那些患得患失的惶恐,那些孤单的煎熬,那些生产的疼痛,一切都变得是那么的可爱——伤痛如浮云,快乐近在眼前,幸福正在走进?
长孙凛先把家中的烂摊子放到一边,在这一刻他只能先放到一边。虽说他已经有了一个掌上明珠。但谁不喜欢再多一个孩子呢?如果没有一些客观的原因,哪个父亲看到自己刚出生的孩子不笑逐颜开,喜上心头呢?更何况,对于长孙凛而言,这个宝贝属于更意外地惊喜。
他们两并排坐在床头,无双挽着他的手,粉脸亲昵地靠在他的肩膀上,两人一起看着熟睡的儿子,气氛是平静而幸福的。在这一刻他们什么都不去想,眼里只有这个小不点。而彼此心中则渐渐烙上对方的影子。
长孙凛看着儿子的这张小脸,想起自己小时候约莫满月时的照片,这宝贝简直是他小时候的翻版。长孙凛不禁感叹了一声:“不愧是我的儿子,长得跟我小时候一模一样。”
无双尽管全身还是虚软无力,但也不妨碍使出她地纤手秀爪功,在他的腰部多肉的地方拧了拧,嘟着红唇说道:“你又没见过小时候的模样,怎么就知道念儿长得和你像,他在我肚子里都待了九个多月,才见到你这个爹爹第一天。”言下之意。是觉得孩子全像父亲而不像自己有些吃亏。
长孙凛嘿嘿地笑了笑,没有跟她解释这个朝代莫须有的东西,只是哄她说道:“像娘,念儿像娘。念儿?长孙念?!”他忽然意识到这是孩子的名字,看了看孩子,再看了看孩子他娘,嘴张开就没有阖住,尽管已经经历过巨大的惊喜,内心深处还有着小小的雀跃和激动——长孙念,他的儿子……
看着他那副傻瓜的模样。和昔日那个在晴儿面前做牛扮马地爹爹没什么两样,无双这才松了一口气。她莞尔一笑,俏皮地答道:“你若是不想,我倒不介意儿子叫慕容念……”
“这怎么行,咱们的长子当然得跟他爹爹姓……”长孙凛对这个儿子很满意,不同意地说道。
善婷正端着一碗药汤走了进来,听到无双这么说法,她嫣然笑道:“凛弟弟,你放心好了,若是念儿不姓长孙,无双姐姐恐怕要跟你没完……”
无双被善婷说中了心事。暗啐一口,却没有反驳她的说法。她性格属于较为直快,所以这孩子的名她也早就想好了,不过在姓方面还是希望自己的儿子能够认祖归宗。
长孙凛见善婷要喂无双药汤,便抱着儿子坐到了床尾,依然是爱不释手地看着小家伙,然后笑嘻嘻地随口问了一句:“念儿?思念的念?”
“不是……”无双喝了一口药汤。咽了下去。摇摇头说道。
“呃?”长孙凛以为自己自作多情了,抬起头来等着无双告诉原因。就连善婷也放下手中的汤匙,好奇地看着无双,她的想法和长孙凛一样。
“想念的念。”很明显,孩子他娘心情极好,掩着嘴偷偷笑,笑起来弯弯的眼睛望着他,带着佻皮,娇俏地佻皮,幸福的女人果然不一样。
善婷摇头轻声一笑,然后轻轻地拿起手中地汤匙,对着热起冒腾的药汤吹了吹,然后把最后一口汤喂到无双的嘴里,便站起身来往厨房里走去。她整个过程都是柔柔的,轻轻的,润物细无声。
然而无双看了看善婷婀娜的身影,便对长孙凛说道:“把儿子给我抱抱,你去安慰一下善婷,她一直都想要生个孩子,所以这会儿心里估计也不太好受。”
长孙凛其实也领会到了,要知道他的女人当中最有个孩子的恐怕就是善婷了,要知道当初窦凤就是凭借着这个条件是她点头答应嫁到长孙家。虽然这里面好像带有“功利”的成分,但不能否认善婷的确是爱长孙凛,更不能不看到善婷地一片孝心,毕竟方侯爷也活不了太久了。
然而长孙凛和善婷同床了许久,却没见她有任何动静,反倒是而无双一次就中标了。对于一个女人,尤其是一门心思想要生几个孩子的女人,无论再大方,心里总是有不好受的。尤其是像善婷这样乐意做一个好娘亲的好女子。
“我去去就回来,你一个人和孩子在这儿不要紧吧?”长孙凛把儿子放到他娘亲的怀里,见她摇头示意让他快去,便吻了吻她的额头,转身离开了卧房。
月亮自层层云涛中涌出,向大地洒下碎碎清辉。院子的树叶沙沙作响,秋风带来夜晚地寒气。
厨房里依然是烟雾缭绕,小玉正在忙着把烧热地奶倒到碗里,而一旁空荡荡的熏炉上放着一张待熏地素被。善婷用纤巧的手指点燃了龙诞香,那青翠的烟雾在空中缭绕,姿态优美。
小玉见到长孙凛走进来,便赶紧慌慌张张地托着盛满牛奶的碗离开了厨房。她是附近尚家村的人,从未出过远门,长孙凛一身威武的军装打扮,自然会让她感到害怕。
善婷回过头来看见是他进来了,粉嫩的红唇翘起对他妩媚一笑,然后说道:“你等一会,我把姐姐的药汤放到火上炖着就好。”
长孙凛从身后双臂揽上了她的如柳细腰,她的身子颤了颤,软在了他的怀里,却又赶紧推了推,道:“坏蛋,留姐姐一个人在房里,要是念儿醒了怎么办?”
他拢着她腰上的手又是紧了紧,没有回答她的话,而是说出了另一个更诱惑的提议:“念儿哭是因为只有姐姐没有兄弟,咱们接下来给他再生一个弟弟,怎么样?”
善婷听了脸上的表情很不自然,她在他的怀里转过身来,眼泪夺眶而出——她一直憋着。她委屈地看着他,楚楚可怜地说道:“爷爷的身子越来越差了,我知道他很想见到膝下有一个孙子,可无双都有了念儿,我肚子里还是没有反应,你说婷儿是不是很没用?”
长孙凛望着她眼睛里泪花,在烛火映照下闪耀着亮光,他笑着抹掉她的泪水。这儿女本来就是福分,不可强求。不过让善婷这么大的压力似乎也不太好,长孙凛只能编了个谎言说道:“谁说是婷儿没有,这生孩子是女人的事情,不过怀孕是看男人的本事。咱们有了晴儿、念儿,接下来就看我的本事,保证让我的夫人三年得两娃。”
善婷半信半疑,眼泪却是止住了,嘴上还嘟囔着说:“女人不生孩子那准是女人的错,跟你又有什么关系呢?”
长孙凛则是笑嘻嘻地凑到她耳边作了番性教育,终于把善婷给哄了过来,她忽闪着长长的睫毛,问他:“真的吗?”
长孙凛坚定的点了点头,然后提议道:“不然咱们今晚试试?”
善婷“呀”的一声,双手遮住了羞红的脸蛋,嘴上埋怨道:“今晚我带着念儿睡在隔壁,你得好好安慰安慰无双姐姐……”
长孙凛笑道:“无妨,为了咱们的老三早日出生,我不介意晚上去做采花郎……”爬書網wwwРаSнU⒏com首发,请手动输入网址阅读
次日,长孙凛从长安城里找来一辆非常豪华的马车,这辆宽敞的马车可以放下柔软的床榻,而且具备着稳、安全、快捷等一系列优点。目的就是要按照父亲的要求和自己的意愿,把无双和孩子接回家中。
尽管感情之事找不出谁对谁错,对于二哥,长孙凛心中还是有一丝抱歉。不管怎样,不管是因为任何情况,至少无双的确是为他生了个儿子,所以长孙凛也不想再去做出一番解释,至少现在不能够。他总不可能跑去跟长孙况说:我不是故意的,是无双愿意和我上、床,是无双愿意为我生孩子。
这样的事实,长孙凛的立场是:他认为长孙况只能接受,也必须接受。毕竟感情之事,勉强不来,也不能从兄弟情谊上找原因。当然,长孙凛也只能从兄弟情谊上弥补哥哥受伤的心。而之所以要把无双带回家中,是因为他不能因为自己的内疚,而让无双继续一个人在外面受委屈。虽然这件事情谁也没有错,但是一直受苦的,而且受到最多苦的是无双。
所以,现在长孙凛所能做到的,必须做到的,就是让无双成为自己光明正大的女人,让念儿正正式式地认祖归宗。
“凛,咱们真的要住会家里吗?”无双蹙着眉尖,被长孙凛抱在怀里。一日的补休虽然并不能一下子把她的身体调养好,但有感情的滋润足以让她的心情如在云彩上飞扬。
只不过关于长孙凛带她和儿子回家的提议,无双心里却是持反对和保留意见。她之所以愿意没有把自己怀孕的事情告诉他,一个人在外面受那么多苦,就是不想让他和家里的人难做。虽然长孙凛没有告诉她长孙况目前的状况,但是很显然两兄弟并没有初步达成共识。
然而长孙凛却是抬出了长孙无忌和奶奶,尤其是无双很争气地生下了长孙家地第一个长孙。很难想象长孙无忌会愿意看着长孙家的血脉流落在外。所以在长孙凛的支持下,无双也只得依了他。
两个小丫鬟由于她们在这一行业的出色表现,也成为了长孙家族里的新成员。而善婷则是双手抱着孩子,一边嘱咐着下人们搬这搬那。她实际上身子还有些软而无力,昨天夜里由于长孙凛是抱着生孩子的初衷到她房中,因此两人在那极乐之事上并没有做到佛家强调的度,善婷需要消耗了所有的能量去满足她这位正处于热血青年时期,而且身体相当健壮地郎君。才能在生孩子的过程中取得初步的进展。
纵欲导致的结果是——善婷这个平日里清丽雅致、知书达理的大家闺秀,整个白日都显得媚态十足,而她那本身就有些虚弱的身子,更是娇柔无力。当然,这些都并不妨碍她继续正常的生活,只是看向夫君地眼神更充满了柔情和羞涩。昨天夜里,在他回到无双屋子之后。激动心情难平的善婷则是轻轻抚摸着自己的小腹,望着睡在摇篮的念儿,心中暗暗向送子天神祈福。
一切都准备就绪,事实上无双买下地这件宅院。长孙凛打算把它修建成度假小屋,偶尔可以带孩子们,尤其是念儿回来看看。所以要收拾的东西也不多,毕竟城里面什么都有得卖。
留下老苍头看守这间宅院。长孙凛带着自己的新夫人和儿子,走上了回家的道路。这条路也许会有些坎坷,不过最后大家都幸福,这才是最重要地……
欢迎无双回家的气氛是热情而又怪异的,热情来自于长孙无忌、奶奶、怜卿、晴儿、萧氏,甚至长孙凝也是很开心看到家里多了一个小宝宝,然而她们没有父亲和奶奶那般安于泰山,长孙凝往昔冷冷淡淡的俏脸上,多了几分担忧,而长孙冲和杜罗子的担忧更加明显。
长孙凛环顾周围。没有看到母亲和二哥。他知道无双初进家门心里一定很紧张,一定会时时留意着自己,所以他并没有露出任何负面的表情,尽管内心已经充满了内疚、失望、担心、忧虑、委屈……凡是人间大多数负面滋味此时都涌向了他的心头,与昨日那种种人类的正面幸福产生了明显的对比。
这就是生活吧?长孙凛不由自嘲一番。趁着女人们都在收拾行礼拉家常,长孙无忌把他的三儿子扯到了书斋。尽管长孙无忌在夫人面前地位不高,但不得不承认他在处理这件事情上地态度比妻子更为成熟。当然。这些年来窦凤在对儿子的教育方面保持着极端的心态。也是因为长孙无忌夫权不强所造成的。
“你娘和况儿昨日回家收拾了东西,搬到你舅舅家住上些日子。”长孙无忌无奈地说道。他已经从各个关键人物的嘴里,了解到了这件感情纠葛的大概。而且最重要的一点是,没有人能逼慕容无双生孩子。长孙无忌看到了这一点,也就不难看出这件事情地症结。所以他不会像妻子那样因为内疚而陪着二儿子一起,采取无理取闹地态度。
长孙凛心中“咯噔”一下,刚坐下来的他又站了起来,说道:“不行,这件事情无论如何我也得让哥哥平息他地怒气,这样成何体统,一家人分两地住。我这就去找娘和二哥……”
“回来!”长孙无忌也站了起来叫住了儿子,他一脸严肃地训斥道:“这京城里刚刚发生了那么大的事情,你这个奉拿官粮的四品大员,终日周旋在女人事里,怎么能成就大事?!既然无双和念儿我都让你接回来了,这件事情就到此为止。你娘和况儿那边,他们生完气自然会回来的,这事情你就不要再多事了。”
在长孙凛这个现代人眼里,除了民族之事,国事和家事孰重孰轻还难以见分晓。他当然知道自己不可能置之不理,也没有应承父亲,而是扭头要往外面走去。
而长孙无忌则是再次叫住了他,利用父亲的权威让长孙凛随他到皇宫和大理寺分别走一趟,因为今天下午,李承乾和侯君集要在这两个地方接受审讯,其实这只是一个形式而已,因为谁都知道他们的下场必然很凄惨。
满朝的文武百官在太极殿举行了大朝会,李世民一脸萎靡地端坐在御座上,他的眼窝下陷,脸上毫无血色,嘴唇干燥开裂,眼睛已没有往日的灼灼和威严,充满着血丝和悲伤。
当然,这并不表示他会就此一蹶不振,毕竟自起义到做皇帝,李世民经历过多少风风雨雨,他见过的死人甚至比普通人见过的活人还要多。即便是今日这样惨烈的状况,他也是急招长安城内的朝臣们聚集在一起商议,当然,今日商议的内容必然像根长针一般自胸前经过心脏刺穿他的背部。
“太子承乾谋反,众卿畅所欲言,此事应该如何处置?!”李世民态度严肃地问道,他在极力维持自己的情绪。
群臣们都低着头,浑若木雕泥塑一般僵僵地立在殿下,没有人开口对答。长孙凛也是跟着低着头,事不关己。通事舍人来济在沉默中调理了一下思路,他走出班部丛中,拜罢起居,奏道:“陛下已经尽到了父亲应尽的责任,没有任何缺失,太子自作自受,若是让他自生自灭,也算是惩罚他的过错了。”
当李世民想到这个儿子的不孝时,他是恨不得把这小子塞回泥土里去。然而真的要以叛乱罪处死李承乾,即便是刚烈如他,也是于心不忍。而来济的上奏恰好迎合了他的想法,再加上群臣都对这件事情没有意见。
李世民便当场下诏,采纳了来济的奏请,废黜太子李承乾,贬其为平民,幽禁在右领军府。同时,李承乾的长子李象也被剥夺了皇太孙的地位。李世民甚至还要故作姿态地免除汉王李元昌的死罪,然而这回不涉及到敏感人物,群臣们都竭力反对,李世民对此也很满意,于是赐他在家中自尽。
而其他的太子党成员,就连是皇帝外甥的赵节,也难逃死罪。为此,李世民后来还不得不上门安抚长广公主。这可真是同类不同命,想当初长孙安业也是参与密谋造反,而因为长孙皇后的几句聪明的求情,长孙安业竟然逃过死罪,可见李世民对于皇后的一种感情。
长安皇城,黄瓦覆盖的红色宫墙已然在目,垛楼上跨刀持戟的军士往来巡逻,庶民百姓望见宫城敬而远之。这就是大唐王朝的权力中心,它统治着辽阔的万里海疆。
进了它的里面,就意味着你已经接近了最高权力的顶巅——而且,即便大唐仅仅经历过两代皇帝,然而在李唐皇室的皇亲贵戚中,在接近这个顶巅的途中,却都被迫无奈地葬身于历史。毕竟,在无数的野心中,能够获得实现的只有一个。在这个落叶飘黄的秋天,古老而庄严的长安城又一次见证了一次宫廷剧变。而在此后的很多年,她还将见证许多此权利导致家变的人伦惨剧——不可避免。
在对造反的太子党一干人定罪以后,李世民像是比以往苍老了十岁一般,他甚至到现在都不敢去看李泰的尸体。此时就像是醉了酒一样,眼睛发花,耳内嗡嗡然,心头茫茫然,只得宣布退朝。在随身太监的搀扶下,缓步地离开了太极殿,背影显得极为凄凉。
殿内的大小官员山呼万岁恭送皇上离去,然后却是面面相觑,因为还有一个重罪犯尚未判刑——他就是侯君集。由于侯君集不仅是东宫造反的共犯,而且李泰也是死在他的手上,甚至他也没有其他同犯的皇室血缘,按理来说,应该是很好判刑才对。但正因为他所犯的罪之大。让大臣们都不好定罪。这古代地刑罚毕竟跟现代的不一样,虽然定的是死刑,但有各种死法,比如凌迟、五马分尸或者斩头等等。而且还要考虑连坐这方面,究竟是灭几族,对于侯君集,他们也只能等到皇上来作判决。
而在经历了一段的郁闷情绪后,长孙凛这才意识到。侯君集把李泰给杀了!之前虽然长孙无忌早就已经告诉过他,但是当时由于心里乱糟糟的以及急于去找无双。他并没有意识到这件事情的蹊跷。而现在在一直监视着东宫和侯君集的士兵处了解到整个过程的一些细节后,长孙凛不由心中一颤——很明显,李泰是被人借刀杀死地。
尽管他和李泰是一直处于一种利益交往的关系,而且长孙凛也深知,只要两人地共同利益已经不一致。那么李泰则会毫无犹豫地过河拆桥。但是长孙凛却并不认为李泰罪该丧命,而且只要李泰不对长孙家做出诸如类似李承乾那样的阴谋手段,那么就凭李泰是长乐的亲哥哥这一点,长孙凛是不会对李泰有任何的动作,毕竟他知道魏王最终将要被皇帝贬为郡王,成不了多大的气候。
然而这件事情地关键在于:除了长孙凛以外,大家可能都会以为。李承乾死后最有可能成为皇帝便是李泰。也就是说,有人和长孙凛一样掌握了目前的情况,但他不了解以后将会发生什么,为了避免有可能是魏王登基,所以便借助了侯君集的愚蠢,除掉了李泰这一后患。
而最终受益的无非就是现在存活的皇子,很明显,现在大家心里都知道,这场风波之后受益最大的就是长孙皇后剩下的儿子——晋王李治。尽管皇后已经逝世。但她在后宫中地地位依然没有人能够动摇,所以也就没有人比李治更有资格成为储君。
尽管也有小部分声音认为吴王李恪英武类其父,且其母杨妃乃是当今圣上最宠爱的妃子,也有可能成为成为太子。但是大多数人都对李恪的隋室血统感到不舒服。当然,其中也有一部分人是为了自己的利益,比如说——长孙无忌。
别看长孙无忌在家里。尤其是在窦凤面前没有什么地位。但他在朝廷。在百官当中,是当之无愧的“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位列开国二十四功臣之首。官拜司徒,授封赵国公的长孙无忌,毫无疑问是足以在选嫡事情上说得上话的。
而且他作为官场里的老资格,满朝文武大多也都看他的眼色行事,就连李世民对他也是礼让三分。当然,这是处于一种彼此信任对方地状态,而这种状态基源于长孙无忌多年来的忠心耿耿。
尽管外面是闹腾得风风火火,沸沸扬扬,但李治这个小小少年却是置若罔闻。虽然他也曾因为青雀的死,大哥的惨感到难过,但皇家无亲情,多年来兄弟的疏远让他并没有把这个当多大的事情,仿佛于己无关似地。
由于李治已经渐渐长大,由于男女有别,所以他不能再粘着长乐姐姐,所以只能无奈地把自己关在书房里看书写字,吟诗作赋,自我消遣,自得其乐。这也就养成了他孤僻怯弱,喜欢清静,不爱抛头露面地性格,他也不愿意干预朝廷事务,插手权利之争。
李治从外表上看,是一个文弱、清秀,相貌与母亲长孙皇后有些相似,或者说更像舅舅长孙无忌,但是在气质上却没有两位历经多事的长辈那样刚毅、坚韧。他身材高且瘦,长条形脸,两颊因为常年缺少运动而没有血色。目光逢人便低垂下来,很少正面看人。
走路时,胳膊软软地耷拉着,一副淡漠和无精打采地样子。当年长孙皇后生怕养不活这个儿子,所以对他特别关照,母亲的爱往往偏向于他,以至于自从皇后去世之后,李治一直都无法振作起来。所以这也是他为何比较喜欢粘着姐姐的原因,这是一个在思想上还没戒奶的小孩。
在众多的兄弟姐妹当中,李治也是最不招人显眼的,也很少引起李世民的注意。李世民就连他快长大成人都没有留意。因此,在势利眼占主流的后宫里面,这个皇子似乎是不被看好的一个,要知道他上面还有一个太子哥哥和一个深受皇上宠爱的哥哥。
然而似乎一夜之间,李治这位皇后仅存的嫡子,成为了宫里大家瞩目的焦点。一时之间,那些太监、宫女面对这位九皇子的时候,脸上的笑容开始灿烂许多,而声音也更为柔和谦卑,就因为在一场灾难之后,这个皇子也许会成为受益者,迁居到东宫,成为下一代的君主。尤其是当大家看到国舅长孙无忌对这个外甥的喜爱,大部分人都能确定这一点。
而恰好长孙无忌受到皇帝觐见之后,便顺便来到李治居住的立政殿来看看这个外甥。他以前也经常来这里给李治讲解经史典故,评点古今得失,有时还告诉李治一些朝廷大事。舅甥二人关系一直都很融洽,甚至李治曾经跟舅舅说过,除了父皇和母后之外,他最喜欢的便是舅舅。
长孙无忌走进了李治的书房,这件书房依旧保持着皇后当年的摆设,只是四壁檀木书架上摆放了各种各样的书籍。香炉内燃着檀香,吐出缕缕的青烟。长孙无忌反倒是欣赏外甥这种简朴和孝顺,在他看来,这个孩子好比韬光养晦,厚积薄发。当然,对他自己未来的权势也更有益一些。
“阿舅,你怎么来了?是去见父皇了吗?”李治见到舅舅进来,也是心情愉悦地去迎接他。
长孙无忌脸上带着慈祥的笑容,说道:“你两个哥哥出了这么大的事情,舅舅想着雉奴也许心里会有些不安,所以就过来看看。不过看你现在的气色,似乎是没有受到影响。”
李治叹了口气,摇摇头说道:“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大哥也真是的,不仅要逼父皇退位,甚至四哥也算是因他而死。不过我一个小九也拿他们没办法,既然无力可为之事,也就索性不去管它了。”
长孙无忌则是老谋深算地笑了笑,说道:“这事情也并非完全与你无关……”
李治闻言便焦急地诚惶诚恐地说道:“阿舅,我怎么可能和大哥造反有关系呢?您是知道我的,平日里大门不出二门不入,怎么会参与大哥做那种大逆不道之事呢?”
长孙无忌见李治焦急撇清,便赶紧安慰他道:“别急,雉奴,舅舅并不是这个意思。舅舅的意思是说,承乾和青雀都已经不能再成为储君了,而这太子之位必须有一人坐上去。雉奴,你作为你娘所剩的唯一的儿子,责无旁贷!”
“我?!……”李治木木地看着长孙无忌,张口结舌,讷讷地叫了一声……
李治听懂了长孙无忌的意思,表现出一种木讷而迷茫的神情。他心里是砰砰直跳,因为以往在这个位置上,他怎么推测也轮不到自己头上。既然不抱奢望,也就安之若素,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
长孙无忌巧舌如簧。细谈慢说,说动了李治的心。听到舅舅这么一开解,他的呼吸急促,全身起了一种潮热,额头上沁出了汗珠。他的心里交错这许多复杂的情感。既向往那一刻的到来,又感到有些害怕,既觉得幸运,又于心不忍,毕竟这是以两个同胞兄弟惨状换来的。
长孙无忌看着李治那相貌平平的脸,这个外甥目前还没显露出任何文采和才气。文治武功更加谈不上,对于一个即将做皇帝的储君而言,李治可以说是不合格的。然而长孙无忌就看中了他的懦弱,对于他而言,以李承乾的刚愎自用和李泰的骄矜自许,若是当上了皇帝,别说是尊重他这个老臣,恐怕脸权利也不会给他多少,毕竟一朝天子一朝臣嘛。
而现在这种情况对于长孙无忌来说是恰好合适,就别说是他,对于一些朝中老臣也是这么认为的。所以长孙无忌对于三儿子这次的行动在内心里是大加赞赏,因此对于这次长孙凛犯的“小错”他也没多追究。
与此同时,长孙凛则是来到了大理寺,他来这里的唯一目地就是想试探一下侯君集,毕竟此公是让历史这列火车偏离轨道的重要人物。按理来说。以侯君集这位常胜将军的智慧,不可能会与李承乾一齐动手的。
下午的阳光徐徐照进大理寺牢房的天井,侯君集把身体贴紧了栅栏,让可怜的几束光影投射到自己身上,感觉温暖了许多。初冬的空气已是渐渐寒冷,在这冰冷阴暗的监牢内,平日里养尊处优地他还真不习惯。他的头发已是凌乱不堪,身体上、手臂上到处都是伤疤和未干的血迹,可见被关进来以前曾经遭受过折磨。
只不过现在可是轮不到他可以选择了。而且不用猜他也能预见到自己最终的命运何处。真是野心和利欲熏心蒙蔽了人的眼睛,他竟然幻想着李承乾那没用的东西能成就大事,这会儿别说他之前不屑的职位没有了,就连九族性命也都难保。
这时侯君集见到一个身着四品官服地英俊少年,威风凛凛地走近了他这间牢狱。是他?侯君集干裂的嘴唇嚅动了一下,他不明白长孙凛怎么会来探监,因为大理寺若是现在要提他。那必然是前往法场受刑。
“你们退下去吧,我问犯人几句话。”长孙凛挥了挥手,屏退了陪同自己进来的士兵,他和大理寺合作过一次,但对于他们这儿的规矩也是轻车熟路,很容易就得到了探死囚犯的允许。
“你来干什么?难不成想来看昔日同僚的笑话?或者趾高气昂地来显耀你护驾有功的威风?!”尽管身陷囹圄,侯君集依然不愿失去自己的尊严,他有些恼羞成怒,尤其是眼前这个人是他惨状最鲜明的对比。
长孙凛听了他的话后优雅一笑,当然这个笑容在女人眼里也许如金童一般可爱。但在侯君集地眼里却显得是那么刺眼,一个胜利者对一个失败者的嘲笑——他那张黝黑的脸因为内心的恼怒而扭曲。
“我来是想确认一件事情……”长孙凛不想再过多地刺激对方,直截了当地问道:“你和李承乾约好了分头行动,为何在李承乾造反失败,你们依然攻入魏王府内?难道不知道这样做是死路一条吗?”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侯君集听到这话后,愣怔了半天。然后突然爆发出震耳欲聋的大笑。以致于惊动了外面守候着的士兵们携带者明晃晃地长枪刀剑匆匆跑进来,见到犯人像是疯子一般痴癫狂笑,不由暗骂了几句“疯子”或者“有毛病”之类的话,然后在长孙凛的示意下,又纷纷转了出去。
长孙凛也并不着急,他耐心地站在一边,似笑非笑地望着发狂的侯君集,若有所思。关于这件事情,他也能预感到一些内幕,正因为如此。所以他才会来到牢狱这边来查证。
侯君集发泄了心中的一种郁闷之后,见对方倒也镇静自若,他摇头晃脑故作泰然地说道:“侯某真羡慕长孙无忌养出了一个好儿子,这朝廷上上下下所有官员都没有看出这一细微之处,反倒被你这黄毛小子给发现了。”
对于对方的倚老卖老,长孙凛并没有做出什么反应,他甚至没有说话。而是微笑着等待对方的接下来的言语。而侯君集则是神秘地对他勾了勾手。示意让他靠近。
等到长孙凛走进了牢房的铁栅栏之后,侯君集用一种细不可闻的声音。带着一丝阴险地笑容说道:“不过侯某更羡慕你长孙凛有一个好父亲,长孙阁老为了能留给他儿子一个好皇帝,不惜用尽一切的办法。”
长孙凛听到此言,一道厉色一闪而过,却依然是不动声色。侯君集反正也是待死之人,他倒是什么都不怕,反倒跟长孙凛小声地说道:“你放心,这事情侯某是不会说出来的。过几天我侯家一门恐要遭灾,所以在阴曹地府底下,侯某很乐意看到李家皇朝终结在李治手中。说不定……”
侯君集那张老脸和笑容搭配起来显得有些恐怕,他对长孙凛挤了挤眼,说道:“小子干得不错,老夫很看好你哦。”说完他便兀自倒在地上,疯疯癫癫地唱起了家乡的小调。对于一个毫无生机可言的人而言,他只能放纵自己的情绪。
长孙凛得到了他想要的答案,皱着眉头背着手离开了。在外狱看守地士兵因为长孙凛地查访,都纷纷装模作样地摆出一副工作认真的模样。这死牢囚犯都是单独看守地,只有一个出口,所以长孙凛倒也不担心有人能听见刚才侯君集细不可闻的说话。
只是让他感到心烦意乱的是得到的这个答案,正所谓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这一层一层的圈套中,站在最外面一圈,且观望着利用着这场作乱的竟然是他的父亲。当然长孙凛也能理解长孙无忌的煞费苦心,只不过将来长孙无忌费尽心思捧出的这个皇帝,等李治羽翼丰满之后,是否会如他历史记忆那样,对长孙家挥起手中的刀呢?同时长孙凛心里也感到有些不舒服,毕竟这件事上,长孙无忌的确利用了自己。
走出大理寺的官衙,长孙凛望着被黄昏染得橙黄的天,心里是乱糟糟的。说实话,他不太喜欢政治的原因就是因为这里面太多的勾心斗角,看到太多人心的黑暗面。但你若是置身在其中,又不能不这么做,不得不比别人更狡猾,否则一不小心,必然成为了他人爬上去的牺牲品。
“唉,要是做个商人或者地主那也比现在轻松。”长孙凛自言自语地嘀咕了一句,他骑上了自己的马,刺了马腹之后却是往家的反方向走去,他的目的是——母亲的娘家窦家。
在往窦家的路上,长孙凛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对于眼前家里的这般情况,他的确是没有任何的办法去解开二哥的心结。毕竟事情已经发生,而且强扭的瓜不甜,即便无双没有和自己在一起,长孙况说不定也要看着她嫁到别家去。
无双夜里曾嘀嘀咕咕地跟他说了在扬州他们相处的状况。与窦凤不同,无双出生在一个武林之家,所有人都是习武崇力,而无双自然也对有力量的人较有好感。并不像窦家属于达官显贵之家,即便长孙凛的外公是武官出生,但也不妨碍窦凤对才华洋溢的书生的欣赏。
偏偏长孙况是学到了老爹追求娘亲的那一套,又或者他平日里只喜欢或者只了解经史子集,所以与无双说得最多的也是与这方面相关的东西。当今天子抑武修文,所以民间也比较尊敬士大夫书生,然而无双则偏偏反其道而行,而且每次长孙况也是不得要领,只喜欢跟无双谈论这些东西。
两人之间还有一些沟通的误会,比如说无双不可能直接说不喜欢对方,这句话即便是大多现代人也不好意思说得直截了当,因此长孙况也就误以为她所说的不会嫁入长孙家是因为之前她和弟弟所发生的矛盾,所以也就自信满满地认为自己最终能抱得美人归,毕竟长孙况的阅历和交际范围还是有限,所以他执着的优点在感情面前也就变成了缺点。而后两人便处于一种纠缠不清的状态,一个到处躲,一个到处追。
说实话,长孙凛敢于带兵深入敌方,敢于与敌人单挑,敢于对付当今的太子,但他对于这场感情纠葛也是束手无策。对于感情之事,也许只有时间才能慢慢抚平伤痕。当然,伤口愈合的前提是双方都要做出努力和让步。
所以长孙凛不会选择父亲所建议的消极做法,他现在前往窦家就是想迈出自己的一步。唉,想到自己是两次喝酒阴差阳错得到了两个老婆,便摇了摇头,酒这东西可真能折腾人。
在下人的引领下,长孙凛走进了窦家的宅院。尽管窦家在长孙凛外公去世之后,已不复往日的威风,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而且窦奉节也世袭了父亲的爵位,并娶唐高祖之女永嘉公主为妻,所以窦家依然是显贵的皇亲国戚。
窦府内显得十分安详而又宁静。除了院内老钟老槐上的几只鸟雀,偶尔啁啾一两声,四周都是一片静谧。内中的楼堂屋阁,亭台轩榭,绘彩描金,显示着一种花团锦簇、金碧辉煌的豪华气派。
长孙凛却来得不是时候,本来窦奉节与他之前因为单家庄的事情闹过不愉快,加上这位窦驸马与公主闹了一夜的别扭,因此窦奉节是黑着脸勉强接待了长孙凛,并且乘此机会狠狠地以长辈的名义教训了长孙凛一通,也算是出一口当日在单家庄被外甥狠揍一顿的气,顺便一逞口齿之威风。
长孙凛也没有多和这个舅舅浪费口水,他只是假意应酬一番,然后就直截了当地说想要见母亲和哥哥。窦奉节在倚老卖老半天之后,也就放过长孙凛,让一个小丫鬟带他到偏院去。
穿过第一进堂屋,便走进了一个类似四合院的所在。正北的大屋巍峨崇立,连同东西南北四座屋殿,形成了一个与外界隔开的内院。而转到园子里更是让人耳目一新。到处姹紫嫣红、绿荫婆娑,奇石碧波,曲径飞花。
长孙凛心里正想着事情,转眼间便意识到自己来到一个鸟语花香的世界,他一步一趋地跟在丫鬟后面走着,看了看这处比自家还华丽的庭院,便说了一句:“这儿还真是设置得雅致奇妙。该不是舅舅的主意吧?”
小丫鬟则是一直闷声不吭地低着头走路,听到长孙凛这么问,她也是细声细气地说道:“这院子全是公主请宫中的工匠建造地,驸马倒还不太喜欢,因为公主将驸马爷的演武厅给缩小了一半。”
按理来说这是主人家的事情,下人不应该随便乱说。大概是小姑娘见这位清秀俊美的表少爷竟然会主动和自己搭腔,便一时乱了分寸,说了一些窦家的八卦。她说完之后也觉得自己说了些不该说的话,便是懊悔地低着头急急往前走。
好在长孙凛也不是一个很守规矩的人,他听了只是笑了笑。想起这个之前仅见过一面地那位风骚的妗母。窦家娶了这么一位公主,将来恐怕家里也是不得安生的。
“小旖,咱们赶紧给你未来婆婆把这床褥子送过去吧”
“呀,叔娘。你这是说什么呢……”
略微轻佻笑声过后,“现在三郎已经定下了几门亲事。你再不主动将来可就是后悔莫及……”
“他……他那么坏,这个大色鬼,我才不要嫁给他呢!”
正当长孙凛准备跟着往前走时,却听见前面传来一阵如莺儿般清脆的对话声,很明显是两个女子的对话,而且她们肯定认识自己,长孙凛甚至听得出其中较为年轻的声音是他很熟悉的。
果然,当长孙凛走到通往月牙拱门前的小路时。恰好碰到了两个也跟他走同样方向的女子。其中一位身着红色外袄阑衫,头戴金钗珠花,容貌中上的贵妇人,正是长孙凛曾经见过地窦夫人——永嘉公主。
而另外一位,模样娇俏美丽,言语中却带着一种泼辣的妙人儿,这位乍见到长孙凛时喜悦之色一闪而过。紧接着便是寒着一张俏脸的妙人儿。就是长孙凛将近两年未见,两人曾经在灵州军营里发展过一段私情的——窦旖。
“啧啧啧。这老天可还真没亏待你。这嘴上刚念叨,心里还想着呢,接下来就能马上见着人了,看来你昨日里烧香拜佛这菩萨还显灵了。”这位永嘉公主可真是一个直快人物,见到长孙凛这个京城里地焦点人物,便是灿然一笑,然后开始取笑起窦旖来。
而长孙凛先是给妗母行了个礼,然后兴奋地对一脸寒霜的少女说道:“小旖,我正要到去找你呢,没想到在这儿碰到了你。”长孙凛早已从无双那里得知前阵子一直是窦旖照顾她娘俩,心里也想过要到另一家窦府去找她,不过刚回来这事情实在是太多了,所以他也是抽不开身,今儿在这里见到也算正好。
不过窦旖可是没他所预想地那样喜出望外,而是粉腮微鼓,小嘴翘起,眼眸里满是委屈的神情,却不愿与他正视。倔强的别过脑袋,不让对方看到自己,嘴上撅着说道:“叔娘,咱们先回去吧,这会儿不去偏院了。”窦旖大概是知道现在长孙凛会去见母亲,所以她便不想跟着前往。
“哟,你这心里不是惦记着他吗?怎生见了却是面带寒霜?这倜傥少年有哪个不风流,旖侄女若是因为这点小事而跟他闹,实在不值得……”永嘉公主虽然被窦旖挽着手臂往回走,却是依然回过头来看着长孙凛说话,而且这声音也是足以让对方能听得见,把窦旖的心事都暴露出来,气得窦旖是跺了跺莲足,松开了手头也不回地飞快地往后头跑去。
“小旖……”长孙凛自然知道窦旖为什么生自己的气,他张张嘴叫了一声,想要往前追去,可是又想着今日来这里的目的,他的表情是有些难堪。而永嘉也是拦住了正要往前走地他,看了一眼从窦旖手中接过炖汤的丫鬟,笑着说道:“三郎今日怕是来看你娘的吧,这汤是旖侄女给你娘炖的,先把汤拿去哄你娘开心,小旖那儿妗母去给你说情去……”
长孙凛这回可真是左右为难了,两边都在生他的气,两边他都得花心思去哄。现在可真是分身乏术,让长孙凛是十分为难。不过最终还是娘亲占了上风,他伸手接过了窦旖给窦凤孝顺的汤,叹了一口气,示意丫鬟带路。
窦家的偏院虽然号称“偏”,但只是相对于家主所住地“正院”而言地。事实上这间小院乃是当年窦凤母亲,也就是长孙凛的姥姥暮年休养地地方。小院子里有将近十来间屋舍,麻雀虽小却五脏俱全,精致小巧。现在初冬临近,满院的桃花盛开,空气中飘散着淡淡的梅花馨香。
窦凤这时是在自己卧房内坐立寝食难安,这院子的主屋构造是一个厅堂旁乃是两间卧房。长孙况住在东间,而窦凤则是住在西面这间。长孙凝也在母亲的房里面,她比长孙凛早到了一个时辰,正在劝母亲带着况回家住。
长孙凝是从无双那里也了解到了“长孙念是怎么来到这个世上”的源由,之前她心里也对长孙凛做出这样的糊涂事有些生气,不过现在却是为此哭笑不得。只能说这缘分弄人,你若是越想凑合的两人却是怎么也无缘,而无心插柳柳成荫,这凛儿就连自己做过什么都不知道,一个儿子就出生了。
“娘,这事情就是这样,没有谁对谁错,只不过现在已成事实,您就不要再为难三弟了,爹这些天也忙得不着家,不然他也早到舅舅家来接您了。娘,咱们就回去住好吗?”
长孙凝来到母亲身边,亲密地挽着窦凤的手,像孩童时期那样跟她撒娇着。对于这个从小就一直和和睦睦的家庭,长孙凝是不允许有任何人任何事情来破坏的。
窦凤脸上的表情是变幻莫测,她内心的复杂心情更是比表情复杂十倍。正所谓手心手背都是肉,两个都是从她腹中掉下的肉,怎能不疼不爱呢,尤其是像窦凤这样的母亲。然而现在的关键是,长孙况是意志消沉,灰心丧气,而老三那边则是妻子儿子双双接入门,这一消一喜,窦凤自然对处于弱势的老二心软。
长孙况心情和精神都处于一种极端压抑的状态,躺在陌生的床上,他是欲哭无泪,欲怒无奈。自从知道了无双为老三生下孩子之后,他心中的痛苦是难以言喻的,觉得整个世界就像是天旋地转一般,所有的东西似乎都往自己身上砸来,然后便是毫无知觉……
等他醒过来之后,发现母亲就在自己身边,以一种怜爱的目光望着自己,而他们所呆的地方竟然是窦家偏院的厢房。当天晚上,他始终都是精神郁抑地哭着,嘴里咬着衣服上的袖子,唯恐睡在对面厢房的母亲听见,也怕自己嚎啕大哭起来就止不住。最后便是哭得又困又累,昏昏沉沉地睡着了。
然后第二天,他知道母亲在外面担心地敲自己的门,长孙况应了一声后拒绝作出任何的反应,关着门兀自躺在床上躲了一整天。他知道自己现在这种状态很像娘们,可是又能怎么样呢?像就像吧,他无奈地自嘲自己,他也不信这个世上还有谁碰到这样的感情打击还能继续正常生活,那还是个人吗?
他知道他和无双根本没有任何山盟海誓,彼此之间更没有任何的婚嫁承诺。不过一直以来他对自己都是很有信心的,尤其是慕容家对长孙家如此权贵家庭也是非常满意,无双的爹娘曾多次暗示只要无双点头,他们便立马拍板把女儿嫁到长孙家。
要知道在长安不知道有多少家族都在想方设法把自家的女儿嫁到长孙家,长孙况可不认为无双嫁到别的家会比嫁到自己家更好。然而让他意想不到的是,无双的确是要嫁到自己家中,可是新郎倌却不是他,竟然是老三!而且他还是从一个婴儿身上得知一切,这让他怎能放得开?!
一道阳光从窗棂洒入,闪耀着长孙况的眼睛逼得他偏过脑袋闭了闭双眼。四周围都是静悄悄地,外面偶尔会传来几声杂音。不过一切都十分安静。他知道长孙凝已经在隔壁厢房陪母亲说话,无非就是想把他们娘俩劝回家中。不过长孙况心里已经打定主意,不会原谅那个跟自己的抢无双的老三。
当初害得大哥伤心离去,现在竟然还不肯放过自己。长孙况想到当他看见无双像……像什么呢?没错,就像娘亲护着老三一样护着那个孩子,他地脸就变得惨白惨白的,更是无奈地双臂拢着自己的脑袋。深深地压着身下的枕头。
长孙况心里一旦被妒火烧狂之后,他就很难平静下来思考问题。而且在这种事情上,兄弟通常比外人更有巨大的打击力。长孙况和长孙冲的性格不一样,老大从小通常都被大人教育要让着弟弟,而且长孙冲相对来说是比较软的一个人,因此在长乐地事情上他也只能是黯然远离他乡。
而长孙况就不一样,他的性格跟古代的士大夫差不多。毫无疑问这是优点也是缺点,自古以来,在无数士大夫身上我们可以看到中华民族铮铮铁骨的民族气节,当然。还有更多的书呆子发生过各种迂腐的糗事。
长孙况也就恰恰是这样的一个人,尤其他还是衔着金钥匙出生的,自小没吃过多少苦,在学业上也是深得先生的赞扬。因此一旦碰到这种事情,难免会钻牛角尖。
尽管这件事情上谁也没有对错。但总要有一个人负责,尤其是吃亏的人总要有一个目标撒气,而长孙凛这个负罪人则是被二哥给逮住不放成了出气筒。
一个人生了半天地闷气,长孙况这才缓缓地抬起了头,他像是下定决心一般咬了咬牙,自己给自己打气道:“不管大姐怎么说,我都不会回长孙家的,至少现在不会回去。”
正当他在胡思乱想之际。却听见外面传来一声熟悉的声音:“娘!”长孙况顿时脸色大变,他猛地站了起来,打开门往外面冲去。
长孙凛已是走到了厅堂正屋前,他深呼吸了一口气,然后跟在丫鬟后头,大步流星地走了进去。
窦凤正在房中和女儿依然说着这件事情,她的双眉紧皱如远山。脸色依然是黯淡。她叹了口气,对女儿说道:“不是娘不疼凛儿。只是在这事情上他做得太过分了,上回已经欠了冲儿地,这回虽然说他也不是主动去做的,但是事情已经发展成这样,娘也不能再像上回那样再一个劲地去劝况儿认命,而不给凛儿惩罚。这回娘起码要让小三知道,他这样做娘可是要生气地。”
“娘,你要罚三弟,也不用住到舅舅家来,在咱家里也可以训他的。你这一搬到舅舅家住,那不是连爹、大哥和我都一块惩罚了?”长孙凝一听到母亲这般坚定的语气,心中也是斥责长孙凛这坏小子让娘亲这般为难,然而她还是依然劝说母亲,毕竟这一家人总不能因为这件事而分成两家。
“你和冲儿若是想住到舅舅家也无妨,反正这院子大得很,能住下咱娘几个是绰绰有余,不过不许让你爹和那个小坏蛋住过来,看把况儿气得,昨夜都哭了好几回。你爹上会还要揍凛儿,这会竟然还帮着他了。我这个做娘的若是不帮着况儿,那况儿不是太可怜了?”
窦凤摇了摇头,轻轻抚了抚女儿那乌黑柔软的秀发。大凡人都有同情弱者的心理,尤其是做母亲的碰到这种情况,而且当爹的已经表明态度了,所以窦凤反而更坚定地站在况儿这一方。
“娘……”长孙凝薄面含嗔,还想试图要说些什么,窦凤摆摆手示意道:“凝儿,这事情你就不要再劝娘了,若是你亲娘还在世上,她也肯定会同意我这么做地。”
长孙凝见母亲把她九泉之下的亲娘都搬出来了,也知道无法劝服母亲搬回家里去住,心里不由地哀叹着,对这种状况感到十分不安。她已经习惯了一家人开开心心在一起,即便当年离家习武学艺,最让她挂念的也是家里温馨而热闹的气氛,今天却是弄得一家人都不开心,长孙凝对此感到深深地担忧。尤其是现在京城朝廷又是多事之秋,长孙无忌和长孙凛得忙于公事,更是无瑕顾及家里这一烂摊子。
“娘……娘……”
然而这会儿却是让长孙凝来不及多想,只听见外面传来了长孙凛熟悉的声音。长孙凝的粉脸上微微露出一丝喜意,她知道娘最疼爱三弟,只要三弟出马求饶,娘亲哪有不心软的道理。
“二哥……”
“你来这里干什么?!还嫌羞辱我羞辱得不够吗?你给我走,这里不欢迎你!”长孙况暴怒地声音。
“二哥,你先不要生气,先听我解释……“滚,我什么都不听!你不要来烦我!!!”
“二哥——娘——”
兄弟俩地对话让屋子里的母女俩都是娇颜失色,她们赶紧匆匆往门外地厅堂走去,只是还是晚了几步。她们走出来时见到的只是长孙况狠狠地把厅堂的门闩给插上,甚至怒气冲冲地往门上顶了两把椅子,使出的力气是又大又猛,唯恐外面的人又突然闯进来。
长孙凛在门外无奈地摇摇头,论力气武力两个长孙况也未必能比得上他,只不过现在长孙况正在气头上,使出的猛力是用尽了内心的愤怒。而且长孙凛也不可能跟二哥对着干,那只会让对方更是怒火攻心,他只能按照长孙况的意愿,退出了门外,嘴上还在呼唤着母亲。
院子里的数个角落探出了几个脑袋,窦家的下人们也有八卦的爱好,只不过长孙凛环顾一圈大声假咳三声后,这些下人们顿时一哄而散。
里面的长孙况见母亲和姐姐走了出来,脸色更差,他恼怒而粗暴地说道:“娘,你要是想跟他回去,就跟他回家吧,不用管我!”说完他便怒意难消地返回自己的卧房内,走路的动作很大,鞋子与地面的摩擦声刺痛着两个亲人的心。
窦凤望着二儿子的背影,连连摇头,她这两天都不知道叹了多少气。长孙凝见到这种状况更是忧虑,她那淡淡的眉,那粉润的脸,无不透出浓浓的忧心。
窦凤别过头对女儿说道:“凝儿,这种情况你也看到了,娘暂时还不能回去,你先把那凛儿劝回家去,免得你二弟再受到什么刺激。”
暂缺
小长孙凛的确如大家所称赞的那样:聪明伶俐、天纵之才。至少他在如何在大家的眼皮底下逃出到王府外面去玩,想出了有效的办法。当玄武门外李世民使出百步穿杨的绝技,大羽神箭一箭正中李建成的后心穿透前胸之际,小长孙凛也是真地遛了出去。
而当李元吉在树林里勒住了李世民,却被尉迟恭利剑斩首之时,秦王府里的窦凤和长孙无垢这才发现小家伙的失踪,这下大家可是心里紧张,王府里是乱腾腾地四处寻找长孙凛,而小长孙凛已是在离家五里之外的一棵大树上,得意洋洋地一边嚼着糖一边看着飞来飞去的蜜蜂小鸟。
而当时东宫掌管长林军的翊卫车骑将军冯立闻之玄武之变,急忙召集两千余人马,对众人垂泪说道:“我等七尺男儿,堂堂须眉,岂能受主恩而逃其难,为人耻笑?”当即与副护军薛万彻带领着人马直奔玄武门欲报仇。
而左车骑谢叔方则是带着一部分人马前往秦王府,意欲趁秦王府所剩兵力不多,所余全是妇孺老幼,要把秦王府杀个鸡犬不留,把秦王的家眷奴婢屠戮横杀,孑遗不存,也算是报的太子建成之恩。
而正在心中暗自得意自己竟然能溜出来的长孙凛,却没有想到危险正在一步步地逼近。他从小跟着母亲学武,自然身子骨灵活得如同猴子一般,在树上爬来爬去的,玩得不亦乐乎。
而秦王府的人却是在四处寻找,已是乱成了一锅粥。大家都在往各个小角落去搜寻,除了对这个孩子有了很深了解的高氏。她没有慌乱地到处找,而是沿着王府门外的道上,按照长孙凛平日的喜好。来到了长孙凛所待着的这个大树下。
当高氏看到这丁点大地孩子,在那树丫上胡乱窜爬,顿时是吓得额头冒汗。可是她不敢大声叫唤,只是在下面轻声的哄孩子下来。
“姨姨,你怎么能找到我呢?”长孙凛趴在树干上,眨巴着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好奇而又淘气的问道。他的脸上和衣裳上都沾满了黄泥,可见这个长孙凛可是个淘气包。
高氏则是露出了慈爱的微笑,宠溺地看着从树上往下爬地小家伙,柔声说道:“你这个孩子,前天咱们到王府这儿来,你就想要爬上这棵树,你娘不让。估计让你心里痒痒的。今儿个就偷跑出来了……慢点——慢点——”
长孙凛灵活地三下两下爬下了树。可是吓得高氏赶紧伸出双手一把把孩子抱了下来,长孙凛嘻嘻哈哈地用他脏脏的小手搂着姨娘的脖子,得意地笑着。
高氏是一个身材瘦弱的女子,抱着越长越高的小凛自然感到吃力,她颦着眉头,喘着气,却任由小家伙在她身上乱晃。本来按理来说把小家伙找到之后,感情如同母子的他们应该是高高兴兴地回秦王府,然而,他们却碰到了正怒气冲冲地到秦王府这边报仇地东宫士兵们。
高氏用力地揽着小凛。唯恐吓坏了自家地孩子。她面腮带怒,竖起两道罩烟眉,不断地想往秦王府赶。然而毕竟是一个弱女子,怎能敌得过几百个官兵。谢叔方一眼就认出了那个漂亮地娃娃就是长孙无忌的儿子,也是李世民的侄儿。他伸手一挥,一群士兵像是野狼猎食一般围住了这两个可怜人。
长孙凛吓得大眼睛慌张地望着这些气势凶悍的家伙,抬起小脑袋看着自己的高姨。只见她虽然气喘吁吁。可是揽着孩子的手却更紧,并且拒绝了对方提出的把孩子交出来就放她一条生路的提议。
双方就这样僵持着。然而毕竟实力悬殊太大,士兵们硬是野蛮地从她手里夺过了小凛。高氏哭闹着与那个抢走自己孩子的士兵对打,招式不过是女人的力气加上指甲,效果可想而知。很快她就被人暴力地踹了一脚,长孙凛见自己地姨姨被人欺负,他顿时被气得哭了起来。
他学过武术,力气比一般的孩子都大。当然,这样的力气拥在拳脚上自然不可能对一个彪形大汉起到致命的作用,长孙凛把他全身所有的力气和怒气都运用到牙齿上,活生生地把野蛮抱着自己的士兵的耳朵咬出了血,疼得那士兵立马嚎叫松手,狠狠地一脚踹了小长孙凛。
高氏也是不要命似乎地冲了过去,拼命地与对方厮打着。长孙凛正被踹着直掉眼泪,然而最让他难以接受地一幕发生了:最让一个孩子感到痛苦惊恐心痛地事情,莫过于看到一个人死在自己面前!莫过于看到一个最疼自己的亲人死在自己地面前!莫过于自己的小脸,自己的小身子身上全都溅满了姨娘的鲜血。
高氏被不耐烦的士兵一刀挥了过来,大刀从高氏的正后心穿入,竟然从她的前胸透出。而她在临死之前,还用颤抖的声音对孩子说道:“快走!凛儿,快走!”
小凛望着那瘦削身子前突出的刀刃,望着眼前倒下的浑身血泊的姨姨。那个刚才还笑着把他从树上接下来的姨姨,那个小心翼翼哄着他下树的姨姨,那个夜里起床给他盖好被子,白日里为他吹冷饭菜的姨姨。
他的瞳孔趋于放大,他的心脏几乎就像是被那大刀给刺穿一样,整个身体,神经似乎都已经感觉不到似的。不要说孩子没有脾气,不要说孩子没有仇恨,小长孙凛只觉得他全身都被一种恨意所冲爆。他发疯似地跳了起来,整个身子往那个杀害了他姨姨的仇人猛地撞了过去。
“别弄死他,这小子留着还有用。”一个军官大声地提醒道。
冲天仇恨的控制下,小长孙凛的报复虽是杂乱无章而且疯狂地,以至于短暂的时间内,竟然两个个士兵没有镇住这个犹如暴怒中的小牛一般的孩子,反而被他用石头砸了两下。正当士兵们一拥而上,准备困住这个孩子的时候。
窦凤出现了,秦王府留守的士兵出现了。甚至自玄武门处赶来救援的秦王士兵也出现了。窦凤的武功在江湖上也许处于二流,但她在一群士兵中救下自己的儿子完全是绰绰有余的,不要小看了一个母亲的力量。在乱军中,当时要对长孙凛下手的东宫士兵中,三个被斩首,两个被刺穿胸部,一个因为头骨断裂而死。
小长孙凛在经过了疯狂的发泄后晕了过去,相信当窦凤看着自己儿子浑身上下都是触目惊心的鲜血,腮帮子肿的就像是两个大馒头,身体各处都是一道道血痕,也就不难想象窦凤会在这个儿子以后的岁月对他有多么的疼爱。然而小长孙凛醒来后,一切曾经的记忆都已忘却,他木木呆呆地活着,窦凤花了很长的时间才让这个孩子再次接受她这个娘。本来一些不好的回忆被抹去也是好事情,然而那个灵气十足的孩子,那个活泼好动的孩子也随着这些伤痛的记忆消失了。
那个被先生称赞“文曲星”的小神童;那个在树上捉虫的淘气包,那个对着高姨撒娇的小可爱,似乎也随着高氏的逝去而逝去。当-长孙凛的状况维持了两三年,直到他与一些狐朋狗友混在了一起,已是少年的长孙凛这才算是“活”了起来。
然而这个孩子的****是要有代价的,代价就是进青楼闹百姓的长安恶霸之一。不过既然孩子活过来了,不管怎样,窦凤也觉得比浑浑噩噩地做个呆子要强。所以在长孙凛的少年时期,窦凤一直都在为他做的坏事收尾,即便是要为他上别的家里赔不是,即便是要拦住长孙无忌的怒意,她也做得是甘之如饴,尤其是前两年还只会发呆的孩子,会亲热的叫自己一声娘,会围在奶奶身边说她长寿,这可比什么都重要。
所以也就造成了长孙凛在被无双踢昏迷之前在长安城飞扬跋扈、恶霸一方的状况,甚至让他最后无法无天到惹出了那件事情,这样也就最终导致了长孙凛的穿越。当然在因果上还有些质疑,不过长孙凛认为必定是两个空间的双方处于虚弱的状态才能导致这样的结果,当然这也没有什么科学依据。在穿越这个问题上,想必以后现代的科学技术,也难以做出一番的解释吧……
247解惑
爱是恒久忍耐,又有恩慈……爱是永不止息——
《新约。哥林多前书》
长孙凝以一种柔和的声音娓娓道来往事,她那带着清质的嗓音没有以往的冷淡,就像是清风拂面一般舒服。只是叙说的故事过于伤感,无论是对于故事的主角,听故事的人,还是讲故事的人来说。
长孙凛听到了这一段往事之后,他在努力控制自己脸部的肌肉,然而脖子上的喉结抽动了两下,随即他也是陷入一种触动,为那个即便是明知道救不了她心爱的孩子还拼命去救的,惨死在敌人刀下的女人;为那个为了忘记而忘记,为了不是自己亲娘的娘亲而发疯的孩子。该是一种怎样的难过才能让一个人突然性格大变?
严格上来说,这件事情的经过现在的长孙凛并没有参加,不过他也能想象得到,一个阳光灿烂的午后,也许有着些许轻风,也许是夏日炎炎,但无论那种情况,都不妨碍这一对可爱的母子(他觉得他们也算得上是母子)享受下午的平静。然后,因为人类对于权力的欲望,之前还快活着的两人,却突然地天人相隔,换成是谁也受不了,更何况当时的长孙凛还是一个孩子。这也难怪窦凤一直对玄武门事变颇有非议。
长孙凝望着这个弟弟,他的表情虽然保持着一种控制的平静,但是她看得出他心里其实是有着触动。也许他会记得一些?她心里想着,因为长孙凛习惯是这样保持冷静,即使他心里是多么的澎湃。
“姐,天色快暗下来了,咱们先给娘坟上的杂草除一除。下次过来再给她烧些香贡上祭品,好吗?”长孙凛恍惚了一阵子,忽见天边的太阳已经隐入了地平线。四处鸦声四起,凉风阵阵。他想到若是不回去,现在这个敏感时刻,无双恐怕也得胡思乱想,便提议地说道。
“恩。”长孙凝听了弟弟说的“娘”这个字眼,她惊喜地抬起头来看了小弟一眼,有看了看母亲地墓碑,心里面甚是宽慰。也为娘亲感到高兴。高氏遭遇不测之时,她也是刚刚懂事,当时也能感觉到母亲对弟弟打从心底里喜欢。只是后来长孙凛失去记忆,大家都不敢提起那段伤心往事,让长孙凝也是颇为遗憾。
“三弟,你知道两个娘都这么疼你的。尤其是亲娘,这些年可是把全部心血都花在你身上,就为了让你像其他人家的孩子那样舒舒服服地活着,所以你以后可不能再做那样地事情。”
长孙凝提及往事过于伤感,差点就忘了带长孙凛前来的目地,她难得见到母亲这么久以来第一次那么为难,甚是心疼娘亲。本来要是假如窦凤还是一个劲的护住长孙凛,恐怕长孙凝会不放过他。不过现在既然家里闹腾成这样。她也不想再乱掺一脚,而且也不知道为何,和他相处了一阵子之后,也是不太舍得对他凶,所以只能以这种以情说教的方式。让他记住,否则这以后家里的兄弟还能成亲吗?
长孙凛则是默默地点了点头算是答应,关于无双的事情他不想做太多的辩解。事实已经是事实。所以一切也只能往后看。他跨大步从后面绕到了坟上,这地方离长安城区也比较偏远。不可能经常有人过来,所以上面还是长了一些杂草。长孙凛便空手三下五下很快就把坟头给收拾干净。
长孙凝也是小心翼翼地把坟前的一些落叶子清理到一堆,然后在母亲地墓碑上抚了抚,心里希望九泉之下的母亲能听到今儿弟弟也叫她一声母亲,毕竟对于高氏来说,她这辈子最大的遗憾就是没有儿子,有最疼爱的凛儿叫她一声娘,恐怕也能让她有一些宽慰。
然而长孙凝的余光却见长孙凛正猛然拔着一根香草,便赶紧阻止地说道:“三弟,那是你以前种的不准别人拔掉地,难道你忘了吗?”尽管长孙凛不记得了他的姨姨,但是长孙凝在前几年回家扫墓时也会把他带到母亲的坟前,那时淘气的长孙凛不知为何就不准别人把草给拔下来。
只是这话说得太晚了,她话音刚落,那棵草就已经被长孙凛连根拔起,他莫名其妙地看了看长孙凝,再看看这根草,除了根长得比较长以外,似乎没什么特别的。然而当他低头往下看那松动的泥土时,却见侧边露出了陶罐的一角,原来这草还是有标记的作用,看来之前长孙凛每次来都得在这种上一根类似地标志。
他正疑惑以前的长孙凛该不会在这儿埋上一些秘籍或者珠宝,就如武侠小说里面的奇遇一样,让后人拿到宝藏。便双手往土里刨了数刨,小心翼翼地把一个小陶罐给逃了出来。
长孙凝在下面看着长孙凛的举动,好奇地问道:“那是什么东西?”
长孙凛笑了笑没有回答,而是先把清理好的杂草往别处一扔,然后托着这个小罐子走了下去。长孙凝疑惑地看着长孙凛手中的东西,她粉脸上的表情比之前更丰富,美目好奇地盯着看,香唇微张,倒是有那么几分味道。
“咱们一起看看。”
长孙凛淡淡地笑道,他难得见姐姐有如此感性地一面,心中暗暗赞赏。虽然长孙凝认定这东西是长孙凛地,不过现在的长孙凛可不知道这玩意里面倒是放了些什么东西,所以他也很好奇。
两人便坐在了附近地草地上,借着微亮的天上,用一根小木棍将那罐子给撬了开来。让他们感到惊讶地是,这里面放的并不是什么珍贵物品,而是一张张被切得整整齐齐的小纸条,不过这些纸条都是用专门抄佛经的上等纸张切成,倒是比较耐存放。
长孙凝抬起头来看了他一眼,浅笑嫣然,饶有兴趣地拿起一张纸条来看,上面写着略微工整带着孩子气的小字,是长孙凛以前的笔迹。她读了里面的文字,脸色霎时从微笑变幻为凝重,她再看了看他,问了一句:“你竟然没有忘记?!”
没等长孙凛回答,她又急忙然后伸手取了几张继续看下去。然后干脆是把那一个罐子都倒置了过来,一张一张的阅读着,她的表情是凝重的、严肃的、感动的。
长孙凛也是一张一张的看着这些小纸条,原来是以前的小凛像是写日记一般把一些心里话写出来,也许是希望九泉之下的高氏能够看到。这些小纸条都一一叙述着一个少年在成长过程的种种心事,其中也解释了长孙凛为何会突然失忆。
内中充满了孩子气的言语,譬如:“姨,凛儿没有忘记您,只是不想和他们说起”原来那时候的长孙凛并没有失忆,他只是在回避,回避着曾经发生的残酷的事实,他害怕他人提起,他害怕,他只能把这些事情小心翼翼地收藏在内心,然后装呆扮痴,以此来麻痹心中的痛苦。
有几张纸条上都写了他内心的歉意和痛苦,他心里在自责,若是当年没有那么淘气,也许一切都会不一样。这上面还有姐姐的责怪给他带来的心理负担,还有初次去青楼的兴奋和羞愧……这些纸条,张张显示着一个少年纯真的心、内疚的心、痛苦的心。
当长孙凝看到最后一张纸条的时候,她已是止不住地潸然泪下,竟然搂着长孙凛的脖子哭了起来,嘴上念叨着:“对不起……凛儿……姐不该怪你……”
她的动作和姿势都很亲昵暧昧,少女清新的淡香和柔软的身子给长孙凛带来了一些尴尬,不过他还是一边安慰着姐姐,一边仔细地看完了最后一张纸条,这张纸条上解开了长孙凛心里暗藏的一个谜团:
“杨豫之他们笑我是胆小鬼,不敢乱来。说我肯定害怕王二郎,即便是自己喜欢的女子也没种去跟她说。我去了,而且成功了——我的动作把她吓得退了两步,然后方家小姐摔了一跤,晕了过去。那一刻我几乎就要得逞了,可是当看到了她腿上流的血,我想起了姨,姨死的时候身上流的血更多,我想我要是继续做下去,可真是对不起姨流的血。我离开了,一个人跑到了姨的坟,哭了一个时辰…原文大致翻译是这样,虽然写得颇为孩子气,但是长孙凛也大抵能知道善婷为何还是处、女,原来当时的长孙凛没有做坏事,却为了在他的猪朋狗友面前逞威风,竟然把这事情给认了。
长孙凛哑然……
248
“姐……”
“恩?”
“咱俩不是亲姐弟……”某人意识到了一个非常实在的问题,作出了一个很有意义的总结。
“这事情你不是知道吗?”长孙凝玉面含嗔,之前她刚刚有过一次情绪拨波动,所以现在还没有平静下来,脸上的一个动作一个表情,倒是透着难得的女人味。
姐弟俩正坐在马车上,在黑漆漆的暮色中往城里赶回去。长孙凛嘿嘿地笑了笑,他看了一眼长孙凝手中拿的小陶罐,陶罐周围的泥土已经被她抹干净。这东西是长孙凝“征求”长孙凛的意见,要把它带回去细细详读,收藏在家中。
长孙凛有口难辩,也就默认了那个淳淳赤子心的少年便是自己。不过他是深为这位平凡而伟大的母亲感到感动。让他想起了美国海军医官汤姆:杜利医生说过的一句话:“不平凡之事大都是成就于平凡人之手。”
这时车夫黄大在外面吆喝了两声,长孙凛回过神来,苍凉暮色已经转换成夜,车厢里也是昏昏暗暗的。他抬头想掀起车帘子往外看看到了哪里,恰好长孙凝也伸出玉手做着与他同样的动作,两只手触碰在一起,却又像触电一般分开。
长孙凝扭过头去假装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而长孙凛也是觉得有些尴尬。空气中她的馨香若有似无。而他地颈项似乎还保留着她那柔软身子地触感。这样的气氛让他不免想到了前世的妻子。想起了她香水的芳香,她说话的声音,他抚摸她时她感受的样子,还有他们相好时她秀目中的神色。这时,他的脸上泛起微笑……
长孙府内,今夜地月亮尤其明亮,月光洒在了绮窗上,映入了烛火舞动的厢房内。屋里屋外都很安静。只有院内墙角的虫儿偶尔发出几声叫唤,时不时还传出婴儿淘气的咿呀声。
无双一个人躺在新家里的新床上,她把额头上坐月子抱着的巾帛解了下来,一头长如黑色天鹅绒般的秀发,如瀑布似地倾泻在肩上。不知为何,她觉得他喜欢看到自己把头发披散下来。
四周的一切都是那么的陌生,不安地情绪就像是早晨长安城上飘过的大雾一般,将她团团围住。虽然长孙凛的家人对无双都表示出欢迎且友好地态度,但她知道他们心里也许并没有真正接受她。因为长孙家的核心——她的婆婆至今尚未露面,她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无双弯弯的秀眉紧锁,玉唇微启叹了一口气。适才老太君驻着拐杖来看了看她的曾孙儿。大概是因为这是长孙家的第一个曾孙,老太太对这个孩子极为喜欢,上午就过来看过一次,用过晚饭后又过来看了看念儿。老人家已是到了古稀之年,自然是单纯地对儿孙表示喜爱。
然而无双却是担心自己刚入门,还没让家里人芥蒂消除,反而引来其他人心里的不舒服。譬如说她就担心怜卿心里有些不高兴,据说老太太对曾孙女也是喜爱。但没有那么多的关心。
而且更让她心慌地是,下面的丫鬟和下人的眼神看她是不对劲的。想想平日里管家的主要都是窦凤,下人们自然以夫人马首为瞻,想必对于她这个总是搅得家里鸡飞狗跳的少夫人心存不服。
总之无双作为家里的新人,虽然不像一些敏感女子一般事事小心、笑脸迎人,但也让她是心事重重,患得患失。尤其是长孙凛到现在还没有回到家里。一种恐慌就像她地纤纤手指一般。时刻骚动着无双紧张地内
无双咬了咬依然红肿的下唇,她没有想到自己会变成这般心思。以前那个行事洒然、无拘无束、无忧无虑、只为自己而活地少女似乎已不再重现,取而代之的是一个诚惶诚恐、全身心都依附在一个男子身上的痴恋女子。
然而无双也并不是对此而感到后悔,当她看到儿子那张红扑扑的小脸,当想到和他短暂的相处时光时,她的脸上依然会不自觉地就露出笑容。想到一个人会情不自禁地笑,那是一种爱情的充实,也是一种幸福。有得必有失吧,她是这么宽慰自己的。
长孙凛下了马车之后,便径直往自己院子里走去。长孙凝早他几步下了马车,像是躲避瘟神一样,竟然匆匆地没跟他说什么就拿着个小罐子会房里去了。
他先是走入自己的主卧房,怜卿正在坐在床沿上动手做着女工,她在缝制一双半大手掌的小鞋子,而晴儿则是被母亲拦在床内,兀自爬来爬去追着小玩具。
长孙凛看到女儿心里就舒畅,他蒲扇般的大手一把把女儿抱起来逗她玩。小家伙也太可爱了,见了爹爹就格格地笑,手舞足蹈的,甚是得意。长孙凛抱着他的小公主,靠着怜卿坐了下来。晴儿不哭也不闹,趴在父亲的怀里正在有滋有味地吮吸着手指头。
怜卿放下手中可爱的小布鞋,给夫郎整了整身上凌乱的衣裳,拍了拍他袖子上的灰尘。虽然对夫君一回来就先来找自己心里甚是欢喜,嘴上却是嘱咐道:“无双刚生完孩子,这身子骨虚得很,你白日里忙不沾家,夜里得多陪陪她。”
长孙凛笑着摇了摇女儿,逗得她发出清脆的笑声。他也知道这些天要多陪陪无双,不过也不能冷落了其他人。既然今天晚上归无双,那么就先让大老婆说说话儿也没什么。他点头答应后,瞄了一眼那绣着虎头的小鞋子,好奇地问一句:“这鞋子那么小,怕是咱们晴儿也穿不了,是给念儿缝的吧?”
怜卿拿着小鞋子在长孙凛面前摆了摆,眼眉弯弯地笑着说道:“咱们晴儿有绣花布鞋,这双虎头鞋自然是给她弟弟做的。我听奶奶说了,念儿可跟你小时候长得一模一样,实在讨人喜欢。”
晴儿听到母亲的话,似乎也听懂了意思似的,翘着她小小的脚丫,胡乱蹭着给爹看。长孙凛被这个小心肝逗得心里面的一丝伤感也隐没了,与女儿在床上胡闹了一阵。
怜卿看着他们父女俩玩得开心,粉脸上也露出了幸福的笑容。不过她还是摆出了一副大夫人的风度,提醒长孙凛道:“无双妹妹之前喝了碗汤,东厢房内睡着了,现在恐怕也要醒来了,你过去看看,别让她等久了心里不安。”
长孙凛一边答应一边换下身上的衣服换上便装,然后回头刮了刮女儿的小琼鼻,亲了怜卿一下,然后巴拉着拖鞋往东厢房走去。
东屋里的烛灯正跳跃闪耀,长孙凛挥了挥手把丫鬟和姆妈都遣了出去。然后轻手轻脚地走到了无双旁边,她半倚在床上似乎已经睡入梦乡。而睡在母亲身边的念儿小小的苹果似的脸是那样安详、自在,睡梦中,他的小嘴还下意识地嘬着舌尖。
小家伙长得还真可爱,浑身胖乎乎的,像一只粉红色的小猪。长孙凛越看越喜欢,他白日里已经僵硬的脸部肌肉趋于柔和,用大手轻轻地在儿子的小脸上抚了抚。
不过做儿子的似乎不给爹爹面子,也许是被父亲粗糙的大手扎得不舒服,他淡淡的小眉毛蹙了起来,浅浅的嘴唇往下弯,紧接着哼了几声后竟然哭了起来。
之前因为疲劳而睡着的无双听到儿子的哭声便醒了过来,她睁开眼睛后看到了熟悉的身影,只见他抱着孩子,哄着逗着,采用一种摇篮式地打圈转悠着。无双看着这对父子俩,心里的不安渐渐消散,一种安心让她虚弱的身体似乎又充盈了力量。
“哪有你这样抱孩子的,他都没长有晴儿那么大,这样哪能哄他睡着呢。”见儿子哭个不停,无双便嫣然笑着说道,她的育儿知识也不多,但是今日也从怜卿和姆妈处学到一些。
长孙凛转头见无双醒过来了,他便放松地把儿子塞到了娘亲的怀里,自己也除了鞋子爬上床,见念儿在母亲怀里立马不哭了,他嘴上还抱怨着说道:“都说女儿亲爹、儿子亲娘,这话可真没说错,这小坏蛋在你手中怎么就那么听话。”
无双等到他上床后,便将柔软的身子靠进他的怀里,手里还环着儿子。她听他这么一说,美丽的眼眸瞄了他一眼,笑着反驳道:“你这个爹爹才陪他多久呢?哪能让儿子那么快就听你的话?”
249
念儿喝完奶后便甜甜地睡着了,他嚅动着可爱的小嘴,可爱得像个小天使。长孙凛侧卧在床上,无双全身软绵绵地躺在他的怀里。她的身体依然处于十分虚弱的状态,大夫都告诫她需要安心在床上休养生息一个月。
长孙凛想到这里,很是心疼把她往怀里拢了拢。毕竟他知道即便是现代社会那么昌明的医学技术,都会有太多的妈妈因为生孩子而导致身体由强转虚。若是无双这次难产大出血,而导致往昔那道英姿飒爽的身影消失,无论对于谁来说都是非常遗憾的。
无双苍白的俏脸紧紧贴在他**的胸膛,一头乌黑浓密的青发倾泻在他身上。第一次感觉这个男人的心为自己跳动,白天一整天的慌乱让她逐渐平静下来。现在无双没有把长孙凛的担忧放在心上,唯一让她担心的就是长孙况,也只有长孙况。
她轻轻地用一只食指沿着他高挺的鼻子滑上滑下,然后像个小女孩似地俏然一笑,说道:“念儿的鼻子跟你长得很像,都是高高的,难怪你说他长得像你。”
“那是,不过我儿子将来一定比他老爹长得更帅。”长孙凛双手一用力,把儿子的娘亲搂在怀里,他的眼神闪烁着异样的光彩,手指碰了碰她红肿的嘴唇,心疼地问道:“疼吗?”无双摇摇头,这些疼痛对于她来说算不上什么。这天夜里,下午休息了一整日的她神采奕奕,与他似乎有着说不完的话题。跟他诉说着自己曾经的担忧,跟他诉说着郁郁不安的惶恐,甚至还告诉了他她一路的心理历程,让已经做了孩子父亲的长孙凛这才明白自己和她为何关系能够连升三级……
在长安城,比长孙家更多麻烦事的应该算是李唐皇家。在李世民的十四个儿子当中,他和青雀相处是最为密切,感情也是最深地。李泰的死可以说是触动了他最敏感的神经。再加上嫡长子李承乾的造反,李世民内心是锥心泣血,生离死别,五脏俱焚。
正所谓日有所思夜有所想,李世民夜里是翻来覆去睡不着。沉浸在思潮起伏的海洋中,辗转难眠,思绪像天上地游云一样飘流,又如车轮似的转动。沉寂幽深的夜也成了难熬的昏黑。
他疲软地躺在御塌上,眼前却像走马灯一样晃动着人影,飘飘忽忽、朦朦胧胧:时而是青雀身首分离地惨状,时而是承乾颤颤抖抖的身子。而长孙皇后也是一脸幽怨地望着他。最后,甚至化作厉鬼模样的李建成和李元吉也是全身血淋淋地猛扑过来。
李世民惊醒了,他感到耳鼓发麻,只觉得禁苑中断断续续地快传来各种阴森凄凉的嚎叫声。而寝殿内灰黄的烛焰遥遥曳曳,吐出缕缕青烟。他咽干口渴,胸口发闷。这时一杯水被传了过来,原来是今夜侍寝的昭仪武顺。
李世民喝完水之后。把背靠在床头上,半眯着眼睛。武顺给他抚了抚胸膛,貌似舒服了一些。她问道:“又做噩梦了,好些了吗?再躺一会儿吧,皇上,您昨夜又没睡好。不断地翻身,还说梦话。偶尔还听你呻吟,有时还踹得铺板响,老不安宁。”
武顺她虽然心里有怨气,但是却从未在表面上露出来,而且平日里服侍皇上做得干净利落体贴,难怪李世民喜欢临幸翠安殿,而翠安殿是武顺成为昭仪在太极宫所拥有的第一个内殿。
李世民叹了口气说道:“朕在床上久久不能入睡。睡着了之后又不停地做噩梦,现在真不想再睡下去。”
贞观前期,内宫有贤德的长孙皇后,外朝有魏征等直臣,忠心辅主,极言规谏,李世民也虚心听取。然而自从长孙皇后、魏征等相继去世之后。他就觉得有些郁郁寡欢。私生活失控,享乐意识抬头。闲暇之余沉于酒色,游幸与狩猎也响应增多。
然而借酒消愁愁更愁,频频宠幸后宫美女又大伤元气,御医所开的安神和补血壮阳之类的药物几乎是没有了效用,这让李世民地健康状况每况愈下。加上这次的祸事,可谓是祸不单行。
“这离上朝还有一个时辰,您再朦胧一阵子吧,妾守在您身边,到时再叫醒你。好不好?”武顺慰贴地说道。
“算了,不睡了。”
李世民挣扎了几下下了床,他气喘吁吁地坐在一旁的椅子上,望着眼前这个美艳无比的少妇,他心中更是黯然。武顺则是从内侍手中接过一盆热水,要为皇帝梳洗。
她一边拧着手中的巾帛,上前侍候李世民抹干身上的汗水,为他更换了内衣。嘴里还叹道:“这御医给地补丸似乎也不太见效了,陛下可得好好保重身子。”
李世民从铜镜中看着自己,是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愈来愈消瘦,本来宽阔结实的脸庞变尖了,颧骨和眉骨都突了出来,看来这一场家祸对他的打击可是相当的大。
他想起了这两天都守在自己寝殿门口护卫的尉迟敬德和秦叔宝,当年他和两位大将一起马上打天下,威风凛凛。然而现在这二位混世魔王依然是精神矍铄,尤其是尉迟敬德,最近在家里修道养身,容光焕发,一点也看不是上了年纪的老家伙。而自己却变得如此老迈,可真是人与人命不相同啊。
原来这两天因为发生了东宫造反,再加上李世民近期一直是噩梦不断。所以尉迟敬德和秦叔宝二人是自告奋勇,入夜时分,尉迟敬德手持铁铗,秦叔宝是拿着他的铜锏,同时守候在寝殿地门口,做皇帝的保护神。后来,李世民过意不去,便让阎立本描绘出二人的画像,分别张贴在寝殿的两扇大门上,让他们回去歇息。这也就是哼哈二将的典故。当然这是后话。
“这尉迟敬德比朕还大上十来岁,你说他怎么平日里精神那么好呢?”李世民对着镜子又是照了照,嘴上情不自禁地嘀咕了两句。
然而这两句话恰好就被武顺给听见了,她美眸转了转,心思活了起来。走到了李世民跟前,柔声说道:“臣妾也听一些人说过,这位鄂国公自从告老之后,修行方术,在家中设炉炼丹,服食云母粉。现在看来,这方术倒也是神奇。自从妾父离世之后,妾母因两位异母哥哥气得头疼病老犯,然而自从前些日子食用了一道长开的丹药,听吾妹说最近一直都没再发作……”
李世民年轻的时候并不相信这些东西,然而人地年纪越大,就越容易寄托在一些事情上,尤其是面对自己无可奈何地东西。他本来就对尉迟敬德的健康颇为好奇,再听武顺这么一说,倒也是有些心动,他也点头说道:
“朕登基之时曾诏见过药王孙思邈道长,那时他已是年逾古稀,却依然是精神抖擞,身强体壮。而前些日子还在淮南道出现,据说是一副鹤发童颜、仙风道骨地模样。想来孙道长恐怕已是上寿之龄,竟然能保持如此风范,看来这方术可是大有作为。”
武顺见李世民对于道术也是颇为心动,她的目的已是达成,便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柔顺地符合着皇上的话语。反倒是李世民饶有兴趣地问道:“不知爱妃娘家究竟碰上的而是哪位道长,竟然能药到病除,解除这顽疾?”
他平日里最伤脑筋的就是头痛,既然孙思邈远在峨眉远水救不了近火,他倒是对炼丹药给武顺母亲的道长有些想法。心想这丹药吃下去也没什么大不了,像尉迟敬德不也是身体强壮,能吃能睡,若是自己服下这些药,再不济就治好头疼病。说不定还有可能和尉迟敬德一样,起到修身健体的效果。
武顺则是不慌不忙地说道:“臣妾对此也不太清楚,像这些世外高人平日里皆行踪不定,不过妾身会托人向家里打听情况,看是否还能寻得这位道长……”李世民挥了挥手,没有再说什么。他见时候不早,便换上朝服,命人备轿,乘着御辇去了殿堂。而武顺则是望着李世民离去的老迈的背影,脸上浮现出莫测的笑容……
今日月底,休息一天,只更一章^^
翌日早朝,由于晋王作为皇后唯一留下的儿子,再加上长孙无忌的鼎力支持,一直处于夺嫡斗争圈之外的李治,无心插柳柳成荫,毫无疑问地当选成为了新一代的太子。
按照长孙无忌的话来说,“晋王仁爱忠厚,孝顺慈祥,天下人莫不悦服。陛下不妨试问文武百官,要是看法相左,就是臣等欺诈陛下,罪该万死。”
李世民在正衙太极殿举行朝会,召见六品以上文武官员,用一种探询的强调说道:“承乾大逆不道,魏王泰死于非命,都不得成为太子。朕想从其他皇子中选择一人,不知谁最适合?众卿尽管直言。\\\Jzicom\\\”
李世民这一设问句可是如同一把猛火烧开了锅里的水,百官活跃起来,交头接耳,传递眼色,很快便议论开来。当然,出现这种难得的局面是因为:大臣们一般都是士大夫或者世族权贵出生,他们大多数都支持嫡长继承制度,除非是某些人因为自身利益的原因。现在既然只剩下一个嫡子,再加上第一权臣长孙无忌的态度很明显,那么大多数朝臣都难得地取得了意见的统一,剩下所需要做的,便是看谁最先表态以取得下一代皇帝的好感。
“晋王仁义孝悌,最好立他为太子。=君子堂首发=”
百官无一例外地拥护李治,当真没有不同的看法。李世民嘴巴咧了咧,好像是笑了一下。然而他的眉间皱起深深的川字纹,斜着瞟了长孙无忌和长孙凛父子一眼,把汗湿了的手掌抓成拳头,强自镇定下来,宣布退朝,推进了后殿。
而后李世民自两仪殿内正式颁发诏书,确立晋王李治当皇太子。御驾登上顺天门楼,大赦天下罪犯。赐三日。饮宴中,李世民还带着告诫的语气对身旁的大臣说:
“这次东宫造反无非即是泰幼无尊长,逼得承乾心慌之余做出大逆不道之傻事,惹得兄弟阋墙,两败俱伤。^^君子堂首发^^朕若是再让其他皇子当太子,那就推翻了嫡长继承制度,庶子也敢于与嫡子争权,恐怕将来李唐皇室选嫡有负面的影响,闹得皇宫鸡犬不宁。往后我朝必坚持嫡子继承制,但凡太子失德。亲王钻研,一律罢黜。子子孙孙,永远遵守!”
“皇上英明!”诸位大臣奉承道。
这次的东宫造反,因为李世民在选择储君方面,对待太子地态度使得李承乾的心态发生了急转,让李承乾效仿李世民也跟着学起了玄武门事变。^^君子堂首发^^然而李世民在将李承乾贬黜至荒凉之地的前夜,也曾积着父子情分在右领军府召见过这位嫡长子。
当时李承乾说过的一句话恰恰是李世民改变态度的关键。在李承乾的意思里,身为太子已是铁板钉钉的事情,只需要多等几年,便可在父皇万岁之后成为新任皇帝。若不是因为李泰在暗地里做出种种动作。而李世民的态度又有所转变,他又何须要做如此大逆不道之事?因此李承乾虽然对造反之事表示出了悔意,然而却对李泰之死不屑道歉。
也正是李承乾的这番言论,使得李世民确定了太子的人选,毕竟若是再开其他皇子做储君地先河,那么以后的皇室可就毫无规矩可言。^^君子堂首发^^这无疑是给后代庶子一个榜样,给后世埋下了一枚定时炸药。
当初李渊之所以在功勋赫赫的秦王和长子建成之间选择了李建成,无非就是为了坚持嫡长继承制,这一制度恰好就被李世民给破坏。而接下来李世民又因为这一制度而犹豫不决,造成了伦理之祸。最后还是他来定下了以后选储必遵嫡子继承制。这无疑是一种巨大的讽刺。
而且李世民永远也不会想到。他这一次选择对于李唐皇室来说,却是一个更大的火药。=君子堂首发=
而在解决了太子问题之后,悬在李世民心头上的还有两块大石头。其一便是纥干承基所暴的惊天内幕——齐王李佑真的要造反吗?李佑系李世民的第五子,阴妃的儿子,担任齐州总督。
李世民怕子女沾染上恶习,走上邪路,遴选正派直率之人辅佐各位亲王,担任长史或司马。亲王如有过失。得以及时奏报。而李世民就曾接过屡次上奏报齐王亲近小人。喜好打猎,并且有偷偷招募壮士地嫌疑。李世民也曾多次下达敕书责备儿子。
而自从东宫造反之后,再加上李佑平日里的表现就不能让李世民满意,这次再有人弹劾说李佑欲谋反,这让李世民不得不重视这个问题。\\\Jzicom\\\然而身为父亲,他又不想因为某些人的话就全盘否定了李佑,毕竟刚刚失去了两个儿子,李世民心里或多或少都是带着一些希望,毕竟如是此子再造反,那么他这个做父亲的必然是很失败。
然而李世民却又不肯能完全置之不理,这样敏感的事情他身为皇帝必定要对此查探到底。该怎么办呢?李世民在内殿里苦苦思索,他随意地翻阅着各地传到龙案前的文书,又想到了他心中悬着地第二块大石头——长孙!
长孙无忌与李世民自十来岁以来就一直是小哥们,长孙皇后又是李世民最为深爱和敬佩的女子。\\\Jzicom\\\因此对于长孙无忌,知根知底的李世民自然是倾向于信任。成为老皇帝心中的石头的不是别人,正是屡次建立了赫赫功劳地长孙凛!
正所谓功高震主,李世民一生戎马功勋,自然不惧这个尚未弱冠地少年。然而他所担心的是,这个才过十八岁的少年竟然就如此了得,在这么下去,将来其不知能够取得多大的成就。**JZicoM**李世民唯恐的是,这功高震的是李治这一“主”!
对于长孙无忌的心理,李世民把握得倒是很透彻,既然晋王是国舅唯一的亲外甥,而且两人感情向来都很融洽,再加上李治也地确属于所谓地“守成之君”,那么将来即便是自己归天之后,有这么一个大臣来辅佐李治倒也是个不错的选择,然而再多加一个长孙凛,那么相对于懦弱平庸地李治而言,这长孙家似乎也就过于强势了。
本来长乐嫁入长孙家,倒也能取得一定的作用。但这长孙凛是一个绝世美男子,在感情上除了长乐之外,已经纳了数门妾室。**JZicoM**更让李世民心里感到不安的是,虽然监视长孙家的人并没有任何不好的消息,但是单爱莲之女一直是李世民心中的一个疙瘩。
李世民能对长孙无忌信任,除却是因为对他的了解,更是因为长孙无忌年岁已大,在权谋和军事方面都是平庸之资,即便是将来有搅乱之心,也难有作为。但若是再加上个长孙凛,那就大不相同了,因为这位长孙三郎实在是太能干,太无解,太无懈可击了。
自从西域打了个不可能的大胜仗之后,李世民对长孙凛就做过了各方面的调查,对于长孙凛在灵州的训练和用兵,包括火药坊的建立,还有在西域地区军事和谋略上的作为,他发现这家伙一改往日纨绔子弟的作风,表现出一种绝无仅有的才能。
尤其是长孙凛在拉拢人心方面,实在是展现出与众不同的见识和气量。据他所知,江南淮南一代,由于长孙凛消灭鼠疫的功劳,老百姓们都称他为“观音派下的金童”。而军心就更不用说了,现在最火的部队就是长孙营,新兵们都一个劲地要往里钻。
这种天才对于大唐来说也许是幸事,然而对于李唐来说也许就是一种威胁。因为李世民在年轻时也曾经历过这么一个过程,他在战争和权谋中把自己的智慧发挥到极致之后,才发现所谓的王爷、将军已经满足不了表现他这种才能的欲望,而后,也就发生了玄武门事变。
想起雉奴那张苍白瘦干的脸,再想起长孙凛棱角分明的俊脸,即便是自己的儿子,李世民也能分出孰胜孰劣。
正因为这种忧虑,李世民在考虑要嘉赏长孙凛在平息东宫造反事件上的功劳时,一直是犹豫不决。一方面,这等功劳若是赏罚不明,必然会引起其他人的不满,将来对于这样的事情,也许就难以取得再好的效果。而另一方面,长孙凛已是四品大将,若是再提拔他的话,那么再过数年,大唐的皇帝不就要面临高祖李渊的难题——难不成还要设一个天策将军府不成?!
李世民想到这等郁闷之事,他更是脸色阴沉,随意翻了翻文书,却见到其中一文书上写着熟悉的名字,他眼睛不由得一亮……
正当李世民正处于为各种事情弄得焦头烂额之际,一个好消息自天竺传到了长安。从前中天竺国力最强,东、西、南、北四天竺都要臣服于中天竺。御林军右卫率长史王玄策奉命出使天竺,各国都派使节来朝贡。
然而中天竺国王尸罗逸多逝世,国内大乱。大臣阿罗那顺自立为王,出兵袭击王玄策。王玄策率随从三十人奋勇反抗,寡不众敌,全部被擒,各国的贡品都被阿罗那顺抢夺一空。
王玄策乘着夜色只身脱逃,抵达吐蕃王国西境,传发文书征调邻近国家和部落的人马。吐蕃国王尊唐天子为天可汗,拨精兵一千二百人,又命其附属泥婆国(尼泊尔王国)集结骑军七千余人,听候唐使差遣。^^首发君子堂^^
王玄策和副使楚中天挥兵反击,进逼到中天竺国都茶搏和罗城,激战三天,打败中天竺,杀死三千多人,强逼投水溺死了将近一万人。阿罗那顺弃城逃走,召集残余部众,掉过头来反攻楚中天,又被楚中天打败。楚中天乘胜追击,生擒阿罗那顺。
阿罗那顺的王后和太子逃到了乾陀卫江,布防据守。楚中天发起强攻,击溃守军,生擒王后和太子,俘虏男女一万二千人。^^首发君子堂^^天竺震荡,先后共有五百八十多个城邑和部落投降。而王玄策则械押阿罗顺那等人凯旋班师回朝。
李世民收到这一喜讯后更是龙颜大开。这王玄策不费大唐一兵一卒竟能征服一个天竺之国。生擒天竺谋逆,不可谓不立下汗马功劳。只是让他觉得有些郁闷地是,那位在这次剿灭行动中立下军功地楚中天(也就是被长孙凛叫错名字的林蛋大),竟然也是出身与长孙营中。当初因为其在远征东突厥之战中表现优秀,此后被提拔上来,现在终于又在这次战役中大显伸手,又一次让李世民看到了长孙营的培养士兵能力,又一次让李世民心中忌惮不已。=君子堂首发=
不过李世民看了看手中的报喜羽书。再看一看案上的一份奏书,他心里已经有了一个该怎么处理这件事情的想法,也就这么定了吧。
长孙凛退朝后回到家中,坐在自己房内的小厅里。他老爹在退朝之后已经忍不住跑到窦家去找妻子,所以今天长孙凛就没有跟着去,省得他们俩谈话还要因为自己和二哥的问题闹别扭。
怜卿自己给夫君泡了一壶蒙清茶后端了过来,亲自为他倒上。**JZicoM**他们相处地时间最久,也是最有默契的。平日里怜卿也总是这么侍候他,这会儿怕他累着了。又站在他身后用纤柔的小手为他捏着肩膀。
“累吗?等厨房里王婆他们做好了菜就可以吃饭了。”她柔声说道,长孙凛舒服地哼了哼,闭上了眼睛。他的确是挺累的。这几天晚上甚少合眼,今天黎明就得起床去上早朝,站了一个上午。即便是铁人恐怕也觉得累,怜卿想着就心疼,便低下头在他的头发上吻了吻。
长孙凛睁开眼睛,抬起头来看着怜卿的娇妍玉面,反手按在了她在自己肩膀上揉动的小手,问道:“不累。\\\Jzicom\\\咱们女儿呢?”
怜卿抿着嘴倩笑着说道:“姆妈带着晴儿在无双房内和念儿一起,她可喜欢念儿,今儿都会叫弟弟这个音了。”这两天因为窦凤都不在家里,加上大嫂罗子大腹便便,因此都是怜卿在当这个家。赵国公府内面积大,人员也多,因此杂七杂八的事情一大堆。怜卿有时候顾不上来。就把晴儿放在无双房内。毕竟看一个孩子也是看,看两个孩子也是花大概那么多功夫。
长孙凛自然也知道怜卿地辛苦。^^首发君子堂^^他叹了一口气,无奈说道:“爹现在去舅舅家了,不知道能不能把娘亲给请回来,这家里没有娘和二哥,都觉得冷冷清清的。”不过他对于老爹对母亲的震慑力可没有多大地信心,毕竟信心要是平时一点一滴积累的。
怜卿嫣然一笑,安慰他道:“无事,娘和二哥迟早都会想通,毕竟一家人哪能有一世仇呢?夫君别想太多,过几天咱们也许就一家团聚了……”这时候也许两人都没想到,这一家团聚的日子,会退后到许久。
长孙凛笑了笑,和怜卿一起到无双屋内去。\\\Jzicom\\\正在床上看着两个孩子玩耍的无双见到夫郎回来便眼眉弯弯,笑逐颜开。而晴儿正用她胖乎乎的小手想要碰弟弟,见爹爹进来了她便笑呵呵地露出淡白色的小牙齿,乖巧地叫了一声:“爹——呀……哈……”
而长孙念则是打了个哈欠,不为外界的杂音所扰,继续闭着眼睛睡他的安稳觉。长孙凛每次地坏心情都会因为女儿而调回好心情,这次也不例外。他伸手抱起了女儿,然而亲了亲她,再亲一亲儿子。晴儿咧开小嘴笑着把口水沾到了父亲身上,而念儿则是皱着小眉头,发出了小动物般的嚅嗫声,怕是对爹爹打扰自己睡觉的一种抗议。\\\Jzicom\\\
这时外面却传来下人禀报,说是皇宫里的公公到府里来宣诏。长孙凛无奈,只得对无双和怜卿笑了笑,放下手中的宝贝,又匆匆忙忙地走出房中。他出门的时候恰好萧氏正捧着一些绸缎走了往无双房内走着,那小衣小裤看来是她给孩子做的小衣物。两人眉来眼去地对望了一眼,长孙凛手脚不干净地与她擦肩而过,萧氏粉润着面颊,暗啐一口后,便蹁跹婀娜地走进了房内。
走到正厅堂,只见宫内地李公公正在那侯着,见长孙凛走至,两人便行了一番礼节之后,李公公宣读诏书,说是陛下要急见长孙将军,请长孙凛速速入宫见圣。\\\Jzicom\\\
长孙凛听了不由觉得奇怪,这上午才从太极宫回来没多久,怎么这会儿又把他给叫入宫中?长孙凛也是来不及吃饭,便让下人跟少夫人说一声,自己便匆匆骑马入了宫。
李世民正在内殿两仪殿内坐在龙椅上等着长孙凛,当他看到三郎一脸英气地,龙行虎步地走进了大殿,心中都不免产生一种遗憾,若是雉奴和三郎两人地个性调转过来那就世间天平、相安无事了。^^君子堂首发^^想到这里,李世民再看看长孙凛那张酷似窦凤的脸,心中更是遗憾。
等到长孙凛行了跪礼之后,李世民摆出了一副笑容,说道:“朕听说你娘和二郎搬到娘家去住几天?”
长孙凛是知道一直有人在监察怜卿,长孙家有什么大动静,老皇帝知道也不足为奇。他听了之后,便不动声色地笑了笑道:“这是因为家里地一些矛盾,相信过不了多久臣下娘亲与二哥便会搬回家中。”
虽然态度表情都相当自然,但长孙凛心里却是有些不满。事实上他一直对于妻子被监督这件事情很不满,毕竟一个现代意识之人,怎能会安于自己家的隐私在这些人的眼皮底下一一曝光。
李世民却是脸色骤凝,冷笑一声后说道:“什么矛盾,恐怕是某人风流成性,夺了兄长心头所爱,导致家里不得安宁。三郎,朕把长公主许配于你,不想皇后西去,丽质为母守孝三年,你这三年内恐怕要往家里不断地带女人回去?”
虽然风流女婿被岳父过问是很正常的事情,不过既然正主长乐都没有过问,在长孙凛看来,这李世民的确是多事了些。不过自从因为怜卿的事之后,他就没有在李世民面前表达出过多的个人情绪,只是回答道:“微臣与这几位女子皆是两情相悦,何况她们也无意抢夺正妻之位……”
李世民把手中一奏疏晃了晃,然后竖着浓眉问道:“那么这一家的女子,你又作何安排?”
长孙凛仰着头,疑惑地望着李世民,不知对方是何意思。李世民把奏书让太监递到了长孙凛的手上,长孙凛细细阅读了里面“之乎者也”的奏章,他越读越是汗水涔涔,眼神里透出一丝不解和担忧,然后猛地抬起头来说道:“陛下,这明明是有人想要陷害崔家,望陛下圣明,明查此事!”李世民见长孙凛难得出现一丝紧张的情绪,他心里不知为何倒有一种满足感。他嘴角边上卷曲的胡髭翘了翘,似乎是隐含笑意,然而却又严肃地说道:“崔家是不是清白,朕不得而知,朕叫你入宫,就是想指派你一个任务……”
一寸相思千万绪,人间没个安排处——
李冠
山东清河,崔家庄。
崔隐娘在午间小睡一觉后,缓缓地睁开了双眼。屋内淡墨山水画的屏风透着冷意。她红霞似的俏脸印在绣花红枕上,眉峰紧皱压着愁颜,泪珠儿带着脂粉不住洒溅。
闺房内冷冷清清,白昼漫长难熬,门外的清风儿卷帷帘,从缝隙中钻入的阳光照在朱红的帷幔。隐娘轻咬着下唇,无力地整理着因为睡觉而凌乱的衣物。她近日的衣带又变宽了许多,只恨那心上人梦中人,远在遥远的长安,只能在书信中将自己的相思哀愁说与他听,而往昔那旖旎缠绵的情景只能在回忆中播放,云欢雨爱只能在美梦中重温。=君子堂首发=
隐娘缓缓地支撑起自己的身子,从枕头下的被单底下取出了一个小红绸缎,小心翼翼地将红绸打开。里面放着自从分开后他给她寄来的整整二十封信件。
这些信件不知被她看了多少遍,从收到信件的那一刻欢欣雀跃,而后是如饥似渴地阅读。读到他信上调人的一些荤话时,她便面红耳赤地暗啐,心慌意乱地略过那些露骨的字眼。^^君子堂首发^^然后这些信就避免不了一次又一次被拿出来细细回味,甚至是里边最带色的字眼,都被隐娘当做了回忆的催化剂。她爱他!她想他!崔隐娘相信这一年多的日子是她人生中最最最难熬的岁月,几乎每个难以入睡的夜晚,都是因为她在脑海里拼凑着他的笑容,回忆着他们相处的点点滴滴。每当想到入迷地时候,想到无可奈何的时候,她便躲在缎被中低低地抽泣。无奈又无奈,她为相思而忧愁。
“凛郎,你是不是忘了隐娘,为何依然迟迟不来……”崔隐娘的眼泪簌簌地流了下来。=君子堂首发=滴落在信上、绸被上、红枕上。一直难以消除、积压在她内心深处的相似之苦,似乎也只能依靠流泪才能得以发泄一些。
午夜梦回多少泪,有时候想得快疯了,她甚至将苦苦祈求上天,愿意不要名分,只要先见到他,和他在一起就行。甚至以前她计较地一些诸如武二娘之类的情敌,她都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要和他在一起就行!只要能和他在一起就行!
这时屏风外的房门“吱呀”地响了起来,隐娘听见声音后便赶紧将信件塞入枕头下面。她拿起床边的巾帛将自己的泪水抹去。=君子堂首发=只见丫鬟春花正端着一盆冒着热气的水走了过来。将热水盆放在了几案上,春花笑着说道:“小姐,该起床洗把脸了,夫人说舅老爷不一会儿就要到府上来拜访,让小姐您拾缀拾缀。”
隐娘勉强地笑了笑,然后颦蹙着眉头道:“今儿个本来是想把两个实验再做一遍。不想舅爷竟然到家里来。看来也只能推到明儿再做了。”她虽然平日里为相思折磨,倒也是做一些自己平常爱好的研究实验来打发时间,在闺房的小院一间厢房内建起了一间小实验室。在几个丫鬟的帮助下,按照长孙凛教她的一些东西,做起了研究来。\\\Jzicom\\\崔家家大业大,倒也能供得起这个家中唯一地女儿做这些所谓“胡闹”地事情。
春花见自家小姐时时刻刻都忘不了做那些所谓的“实验”,不禁扑哧地笑道:“小姐,咱家姑爷可是真不一般。自从并州回来之后。你每日想的做的无非都是与姑爷相干的事情……”
隐娘暗啐一口,粉脸上透着红晕。却也不加否认。她摆手对春花说道:“行了,你下去给我娘回个话,说我一会儿就到。不过回话后再回来与我一起过去,我可不想见到表哥……”
自从回到崔家以后,崔隐娘和表哥徐俊就是划清了界限。**JZicoM**无论是什么时候,她对徐俊都是举止有礼,可以说是没有了以往相谈的亲昵,而且平日里必然有人跟随在她身旁。这样以来,徐俊在纠缠过几次之后,也只得无可奈何地放弃了,然而每次见到隐娘时眼睛地那丝伤痛,让她却是感到一种无形地压力。
因此,若是没有必要,崔隐娘也就偏向于不想见到这个人。女人本来就是这样,她若是变了心,一颗心也只会放到心上人处。\\\Jzicom\\\更何况以崔隐娘对长孙凛愈发的痴迷,似乎一切其他对她来说都是一种烦扰。
她甚至也有想过再次离家出走,不顾一切地奔向情郎处。然而在春花的再三劝说下,她才只能放弃。毕竟之前的离家隐娘可以不用顾及他人的想法,然而这回若是让长孙家的人看到自己不尊女,那是一件很糟糕的事情。
而崔家庄的偏院里,一个男子正伫立在苑中地梧桐树下,遥望着东南角地崔家小姐闺房的屋檐,脸上地表情阴森而压抑。
长孙凛一脸迷茫地走出了宫城,一个小太监将马匹的缰绳交到了他手中,他骑上马后脸色难看地信马由缰走在路上。=君子堂首发=原来那份奏书有人告密,说崔家正在秘密囤积大量的兵器,这样一份奏书无非就等于告崔家谋反。
长孙凛想到这里,他就觉得如芒刺在背一般。这李世民本来就对以往的这些豪门世家很不感冒,他就曾经针对过山东的高门豪族,说过一些不屑的话语,尤其提到崔氏这一族,即令有什么人物,也不值得一提。认为他们是挂羊头卖狗肉,寡廉鲜耻。
虽然没有听过原话,但长孙凛知道《氏族志》这一书的确是李世民为了打压山东四豪门而命人修编的,这回若是崔家真的有什么差错,那么足以给李世民以借口。^^首发君子堂^^什么借口呢?——灭门!
李世民派遣长孙凛去山东查探此事,而且还要负责查清楚齐王李佑的造反真相,不可谓不是委以大任。然而这其中的奥妙可是用心叵测,李世民明明知道崔家与长孙家的娃娃亲关系,尤其是长孙凛还是崔家的准女婿,却派他去处理如此敏感的问题。想必除了长孙凛之外,必然会有几双眼睛一直在监视着,只要他一有差错或者是偏袒,那么就给李世民找到了借口。=君子堂首发=
而李佑这件事情就更不用说了,因为纥干承基完全是因为刺杀长孙凛而起,因此整件事情与长孙凛都脱不了干系。由他去查探倒也是十分合适的人选,只不过这次的嫌疑人是皇帝的儿子,世上哪有不疼自己儿子的爹。因此除非长孙凛做得十全十美、无懈可击,那么李世民也同样能找到任何借口来惩罚长孙凛。
总之李世民的目的就是想要找到一切顺理成章的借口,将长孙凛的锋芒给压制下来,最好的结果也是李世民最愿意看到的就是一位毫无实权的二世祖和驸马爷。
虽然老皇帝出手大方地将侯君集家的陈国公府,以保驾有功的名义赐予长孙凛,并且答应等到他“顺利”完成任务回京时,便会两功一并嘉奖。但是长孙凛心里自然能猜出李世民的心思,若是往日在家里烂摊子还没有收拾的情况下,他也会想着推脱。
不过这会儿事情似乎牵连到了崔家,而且奏章上也是说得有根有据的,因此山东之行是必须要去的,毕竟造反可不是闹着玩的。他更是明白若是这次前去把事情给解决掉之后,回来等待他的未必是大事行赏。伴君如伴虎,功劳越大,危险也就越大。
长孙凛的心理颇为不爽快,若是在现代社会,他和李世民就是简简单单地翁婿关系。若是女婿能干,说不定做岳父的反而更是高兴。然而在这一世界里,一切关系、人际交往反倒是参杂着各种政治因素。
很明显,李世民必然不会顾忌女儿的感情,他最先考虑的是李唐皇室,而他自己呢?能够不顾及长乐的感情吗?长孙凛一边骑着马一边皱着眉头,来到这个世界上之后,经过了残酷的战争之后,他骨子里铭刻的现代民族传统道德观念,还有西方社会里栽培的人性、人命、人权思想,似乎都已开始消褪,取而代之地是另一种理念——生存,在封建统治下生存。
长孙凛想了想,他暂时还想不出什么两全其美的方法,来解决顾全长乐的感情和保全自家的安全。不过他认为路始终都会走出来的……
长孙凛骑着马在街上闲逛着,不知不觉就路过了乐业坊,他想到自己明日将要前往河东道,也该去跟母亲道声别,便双腿夹马,往窦府奔去。然而他在窦府门前停着的马车转了转,这是他老爹的马车,长孙无忌因为身体胖平日甚少不骑马,所以每次上朝都是坐马车。
他在马上想了一会儿,决定先等父亲走后再来拜访。想到武家所在的四列坊离这里不远,长孙凛决定先去武家与二娘道声别,再到窦家来跟母亲再长谈一次。于是他又拨转了马头,往四列坊跑去。
武家的闺房内,二娘和李雪雁正在床上的小案几玩着双陆棋。\\\Jzicom\\\今儿早晨杨氏带着三娘到哥哥家拜访去了,本来二娘是想要到长孙家去看看,不过还没出门下人便迎了李雪雁进来。她也不好说什么,便收拾心情又和雪雁姐姐一起闲玩起来。
最近雪雁经常到武家来串门,她们两个闺中密友倒也是感情甚好。只不过二娘即便是再青春朦胧,也能听出这位姐姐似乎总是若有似无地跟她提起她的未婚夫婿。比如说“最近有什么新诗赋?”或者“二娘什么时候嫁到长孙府”,再或者就是跟她爆料,说最近长孙家里发生的事情。**JZicoM**
“妹妹,你可要多看着他一些……”
二娘笑吟吟地听着雪雁的话语,这个傻雪雁,表面上假装富有经验,似乎是在关心她和长孙凛之间的关系,但是却是隐隐想打听他最近的情况。二娘黑幽幽地眼眸子骨碌一转。然后调皮地问了一句:
“别老说我,姐姐生得明眸皓齿,玉润金辉,眼珠像一对明珠。看你说得一套一套的,姐姐含苞欲放,正是需要阳光雨露的时候,想必也想着让江夏王爷给你找个夫君了吧?“
李雪雁一听,又气又笑,一把把床前的二娘拽上床来。\\\Jzicom\\\两个青春少女嘻嘻哈哈闹成一团。乱够了,同钻进一床被窝,相互揽着,说起知心话来。二娘拂了拂李雪雁额上的秀发,笑着问道:“说来也奇,像雪雁姐姐这般朝廷重臣,门户显赫,而且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上哪找不到一个好女婿,怎么姐姐家里没给你订上一门亲事?”
李雪雁清纯的眼睛扫了二娘一眼。抿嘴笑着道:“所谓天地宽而眼界大,试问以妹妹的眼界,这京城众多翩翩公子中,若是没有长孙三郎,是否能找到合适的亲事?”
二娘柔媚地摆出一个慵懒的睡姿,想了想,然后笑着道:“我和凛哥哥,一开始可没看上眼,尤其是我还曾经对他冷冷冰冰地。^^首发君子堂^^那时候……”她说着说着就顿了顿,水灵的脸蛋像是在回忆往事。银牙咬着下唇,她想了想然后凑到雪雁耳边说了几句话。
雪雁听了悄悄话以后,先是惊讶地看了二娘一眼,然后吃吃地笑着赞道:“武妹妹真是天下少有的奇女子,不嫁人则罢,嫁就嫁给天下第一人。”
二娘却是反驳地说道:“谁说的。^^首发君子堂^^凛哥哥才是天下第一……”她说了一半。又想到雪雁和皇上的关系,便转口说道:“凛哥哥才是天下第一伟男子。”
这一对娇艳的闺中好友就在床上拉起呱来。两个人是越说情绪越高,感情越好。二娘干脆提议说:“雪雁姐,我们难得在长安有缘相识,交好也有一年多余,情趣相当,相处甚洽,如不嫌弃。不如你我结为姊妹。以通金兰之好。”
李雪雁高兴地一把掀开被子:“妹妹说得是,正合我意。不如趁现在咱们就完成这个心愿吧!”
两个少女翻身起床,穿戴整齐,从橱柜上找出几根天竺香点上,打开门,溜到院子里,权把天井里的石桌当成香案。**JZicoM**然后一起面对着院中的一棵槐树跪下。
“文水武二娘今上达于天,下知于地,今与长安李雪雁结为姊妹,永世通好,若有二心,天地不容。”
“长安女李雪雁恭请天地作证,我与文水武二娘结为姐妹,当以同怀视之,如有二心,天诛地灭这一对少女在摆了三摆后,然后又忽视一笑,二娘更是包含深意地说道:“姐姐,今日咱么既然在天地间发誓,那么小妹以后便是与姐姐有福同享有难同当,最好是永不分离……”
李雪雁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瞄了二娘一眼,见其脸色正常,以为对方只是表达她心中的一种喜欢,便含蓄地点了点头……
心情郁闷的长孙凛来到武家时,却是在门口与另外一个到武家地人碰到了一块。\\\Jzicom\\\当他从马上滑鞍而下时,只见一台装饰华丽的小轿也在武府门口停了下来。他虽然与武家的其他亲戚朋友接触不多,但是作为武家女婿,长孙凛还是伫立在马旁,看看是谁到武家来拜访。\\\Jzicom\\\
小轿的蓝色帘子被掀起后,一个女子微微倾着身子俏然走了下来。轻如拂柳,柔如流水,她娇柔的身躯裹在随风飘飘的淡黄纱衣中,轻盈娇美、曲线玲珑的身材微微的起伏使她身段更加诱人。
无论是哪个男子见到如此身段的女子都不免会砰然心跳,尤其这女子跟萧氏似乎感觉有些相思,长孙凛也不例外,不过他依然保持着平静。然而待看清那女子那张熟悉而娇媚的脸时,他却是不由地叫了一声:“你?!你不是宫中……”
来人正是二娘地大姐武顺武昭仪,她之前和李世民谈过关于丹药的事情,今日特意向宫里要了假会娘家省亲。^^君子堂首发^^这后宫中凡是掌权的宫女和太监几乎被她用钱帛给收买了,想要出来也不算太难,何况她还有一项重要任务。
武顺见家门口正站着一个英姿勃发的美少年,她定睛一看,却见是妹妹的准夫婿,对于他武顺可是印象深刻,尤其当她在计划一些事情的时候,某人成为了一个关键。相逢不如巧遇,她抬起纤巧地小手捋了捋秀发,对长孙凛媚然一笑。
“三郎可是来找我家二娘?”
长孙凛是第二次见这位大姐,虽然不是很熟悉,不过他向来对这样妩媚动人身材姣好地女子有好感,便眯着眼睛笑道:“原来是武昭仪回家省亲来了,在下失敬。^^首发君子堂^^”
武顺轻点玉首,笑了笑。
“哟,昭仪娘娘回家省亲了,真不巧夫人和三小姐都去了舅老爷家,二小姐去了江夏王府……”
恰好武家听闻外面动静走出了一个下人,见是自家大小姐回家,便赶紧迎接上来。武顺让下人带着宫女和轿夫到后堂休息,便婀娜多姿地走进了家中。
长孙凛把马缰递给了武家的一个老苍头,也走进了家门。他一步一趋地跟在了武顺后头,望着前面前凸后翘的妩媚成熟少妇,不由地联想到二娘那张时而清纯时而妩媚的俏脸。
难怪历史上以孝道著称的李治会如此痴迷于武则天,甚至因此把李家皇位都被武则天给霸占。这武顺虽然容貌上比二娘略输一点,却是展现着少妇一种风姿卓约的万种风情。试想一下若是他日二娘日渐成熟丰满,似乎史书上记载的“美容止”(美貌到这儿就停止),这一评价也的确不夸张。
长孙凛胡思乱想着,却没有注意前面地动静。走进厅堂之时,武顺不知是碰到了什么,突然停了下来,然后往后一软。长孙凛刹不住脚步,瞬时间只觉得软玉温香在怀。他下意识地伸手把武顺扶住,这手所碰之处,竟是软绵绵带着芳香地女体。
武顺貌似不舒服地软绵绵哼了一声,然后媚声说道:“三郎,姐姐头突然有些晕,你把我扶到偏房的屋子里去。”
外表依然是翩翩少年地长孙凛这时却是心领神会,他一只手揽着她的腰一只手揽着她的肩膀,扶着她往正厅的偏房走去。两人似乎都摆着一种友好互助的姿势,武顺把对方看得是个十来岁初尝情爱的少年人,不过对于一个刚刚对妻子的丈夫有着非常不满的长孙凛而言,这样的勾引似乎是恰好合适,至少在没有别的方法去解决之时,采取一种“精神胜利法”,不,或者是一种“肉体胜利法”也是很不错的。
两个心怀鬼胎的成年人……
空气中洋溢着一种暧昧,在这样一个单独的空间里,俏郎君和美妇人,一个愿打一个愿挨,男人女人就是这么一回事。武顺软绵绵地任由长孙凛扶着,对于她而言,身后她紧紧依偎的这一男子是相当完美的。
尤其是二娘对他的好感让她一直产生对长孙凛的好奇,在她极为不满的宫廷生活中,武顺又第一次见到这位传说中的男子,尤其当时的他穿着一身军装自战场上归来,隐隐散发的杀气和煞气虽然不是少女们钟爱的风流佳公子,却是轻而易举地征服她这样的少妇。
武顺未必会对只见过一次面的男子产生爱情,而且像她这样人生辗转的女子也未必会太看重爱情。**JZicoM**不过这也妨碍不了她对这么一个俊美健壮的男子产生某些方面的兴趣。这种兴趣古往今来人皆有之,也是人类繁衍万代的根本所在,更是人类所谓原罪之一。
长孙凛怀里拥着武顺温香而且火热的娇躯,从她故作无力愈往自己贴过来的态度来看,很明显对方有做潘金莲和三巧儿的潜质。这是一种很危险的信号,不过对于长孙凛此时的心态而言,这又是一种巨大的诱惑。
虽然长孙凛这两年来没有打心眼对皇权有过什么尊重,但他自认为也没闲功夫去对大唐有什么不良的企图。**JZicoM**对于一个欲要对自己不利的人,面对着他妩媚动人的妻子,尤其是在她似乎是主动在挑逗的情况下,长孙凛不认为他必须要做柳下惠坐怀不乱。
长孙凛地心里也许还要思考一通。但是他的身体却是忠诚的顺应了生理的号召,跃跃欲试。紧贴着他的武顺自然能感觉到对方的反应,她那双妩媚的桃花眼闪烁着熠熠神采,丰润厚实的红唇微微向上翘,透着自得的表情。大概是在为自己天生地魅力沾沾自喜,也许是为对方的反应感到满意。\\\Jzicom\\\
武家的宅院比不上长孙府之类的国公府邸,所以也不能专门腾出一间偏院来做客房。而这间偏房摆放了一张卧榻,上面放着一张小案几,既可以做招待客人的茶室又可以做一间客房。只不过因为武家一门全是女子。因此为了避嫌很少有客人会在这里过夜。
武顺在长孙凛的搀扶下走到了卧榻边,准备坐上去之时,她的脚不知是故意的还是无意的,不小心撂到了长孙凛的靴子。长孙凛吃了一惊,猛地失去了平衡向她倒去,他们跌在了彼此身上。**JZicoM**慌乱之中,手臂纠缠在了一起,他地脸隔着她的只有几寸之遥。
他们的身体几乎碰到了一块,此时就像是有股电流贯通两人。长孙凛能感到她吹破动弹的肌肤,而她的下唇也是颤颤然。脸上莫名腾起绯红。长孙凛压制住被这妩媚少妇挑起的欲望,双掌压着床榻正要挣扎起来。然而她却把冰凉的小手按在了他的大手上,玩弄着他的手指。
她那如白玉凝脂般的粉脸似乎越靠他越近,柔媚地馨香扑入长孙凛的鼻息。她听到他呼吸越来越沉重,而很明显下面的反应足以让他出糗。^^君子堂首发^^她得意地微笑,香舌轻吐舔了舔嘴唇。
近在咫尺的是一张俊逸的脸蛋,尤其是那高挺的鼻尖映入她地眼瞳中,让这位平日里生活不如意地少妇心动不已,她娇喘着,吐气如兰。在确定他也有反应后,她紧贴着他,双手揽上了他的腰部,轻柔地咬着他的脖子和肩膀,用舌头搔弄着他的锁骨。
“这间厢房内似乎有点热……”她温柔地喃喃,在这个临近初冬的季节。言下之意不言而明。
“我认为……这时候……”长孙凛的声音渐渐隐退。**JZicoM**他觉得这个时候最好由对方主动,他感觉到她一双纤巧的小手正在他的腰部上游走,接下来他地双臂也情不自禁地抱住了她柔若无骨地娇躯,两人身体间的胸部位置积压着软绵绵地部位,这是男人生命力的源泉。这种触感足以让他产生占有她的欲望。
她望了他一眼,明亮的眼睛弯弯,带着一丝淡淡的羞涩,却扯开了他的腰带。抚摸着他平坦结实的小腹。然后……然后延伸到他正下方V字形的肌肉地带。
长孙凛倒抽了一口气,他开始喜欢这个女人带来的一种刺激感。^^君子堂首发^^就如萧氏一般能让他有一种“偷”的快感,而且是被动的。
“臣妾有些好东西,不知凛郎是否想要看看……”她的自称不知是故意的还是无意的,总之她竟然像个探险家似的,冒险进入了他最敏感的隐秘地带。用她如郁葱般的手指将之占位己有。
“呃,乐意之极。”他的声音愈趋于沙哑,急促地呼吸,开始迫不及待地抚摸她。而她的玉指已经找到了目标,使他的理性消失,进入了纯粹感官享受的境界。=君子堂首发=趴在了她的身上,吸着她的体香,品尝着她的冰肌玉骨、红颜玉妆。她闭上了眼睛,低低地呻吟着。
屋内散发着一种巫山云雨的气息,而夕阳由窗棂流些进来……
“大姐……大姐……凛哥哥……”
外面传来了二娘如莺儿般婉转的声音,让已经上天堂下地狱数次的武顺吓了一跳后,却也松了一口气。按照以往的经验,她原以为很快就会结束,没想到这个“很快”维持了超过半个时辰,让身体脆弱的她几乎是承受不了一波又一波的美境。^^君子堂首发^^她几乎采取了各种自己想到的办法,最后还是二娘的一声叫唤让他毫不吝啬地解决战斗。
二娘的声音愈飘愈远,看来她是以为他们在后院里。长孙凛赶紧整理好自己的衣服,见武顺依然是香汗淋漓,气喘吁吁地躺在卧榻上,她娇躯泛红,眉眼含春,云雨韵味难以遮掩。
他便从衣服内掏出巾帛为她擦了擦,然后帮她整好衣物。武顺慵懒无力地支撑起自己的玉、体,娇媚地白了他一眼,有气无力地说道:“妾身连手指头都不想动,劳烦凛郎去跟二娘说一声,别让她在胡找。\\\Jzicom\\\”
长孙凛看了她一眼,炯炯有神的眼睛含笑地在她动人的娇躯溜了一把,然后略带笑意地说道:“恩,你先休息一会儿,再过一会儿我们再过来。”
他倒不怕她会说什么,只不过这些事情在二娘眼皮底下发生,无论哪个女子当场知道后都不会太舒服。所以两人都很默契地相视一眼,长孙凛便打开门匆匆离开。
武顺那双柔媚的眼睛望着他离去后徐徐掩上的房门,原先带着精明的眼神转向了柔和,性感的红唇泻出淡淡的笑意……
二娘在后院里找了一圈也没找到他们,她之前由于李雪雁的提议,两人一起到了李府去观赏绽放的梅花。后来想到娘和妹妹也许很快就回到家中,她便匆匆往家里赶。没想到刚进大门,有一下人就告诉她今儿有人来访,二娘听说姐姐和长孙凛都在家里,便兴奋地四处寻找。
等她在后院寻不到时,又想回去找下人问话,却见长孙凛大步地向自己走来,她便兴奋地叫了一声“凛哥哥!”,然后像个灵巧地燕儿一般扑到了他的怀里,任由他用双臂把她抱住。若是没有三娘在,她自然占据着这个权利。
长孙凛看到二娘那张清纯美丽的俏脸蛋,心里不由地产生一种内疚。他一把接住了她蹦跳过来娇软玲珑的小身子,她的身体也在发育当中,而且相当良好。他弯身吻她的朱唇,然后把脸掩埋在她的秀发当中。
二娘发出了幸福的笑容,一面用力往他怀里挤,她的唇也找到了他的唇。这人的际遇和环境似乎就能改变一个人的命运,如二娘现在的幸福,让她逐渐找回了以往为了成熟而失去的纯真。
热吻过后,她抱着他的手臂,美目睁得大大的,然后问道:“你怎么今儿回到家里来呢?”她的声音带着撒娇的韵味,脆嘣嘣的,似乎是从小三娘处学来的。
“我来是想跟你说一声,明日陛下派我到河东道去,恐怕会有一段时间才能回京城。”
长孙凛这才记起自己此次前来的目的,不由苦笑一番,在唐朝生活的这三年,让他不由联想到欧洲的十八世纪……
谁要是没在1789年以前生活过,那压根儿就不算生活过——
(法国)塔列朗
出名的爱享受的法国著名外交家塔列朗说的这一句话,很形象地说明了欧洲十七至十八那一风流世纪。在那一个专制君主的时代,不管是法国国王、德意志皇帝、奥地利大公还是诸多的贵族们,他们像希腊神话里的诸神一样,奢靡、放纵和为所欲为。他们每天都有说不清的风流韵事,私通、情妇和假面舞会。
长孙凛觉得自己就像是那个时代的男主角一样,放纵、随意、快活,不过正如1789年法国遭受了一场政治暴风雨的袭击,他也在考虑应该怎样才能把自己的风流世纪给延续下去。=君子堂首发=
他一个人舒舒服服地坐在了武家正堂的椅子上,丫鬟为他沏好了茶。二娘听说武顺感觉“不舒服”,便急急忙忙地进屋里去看姐姐。长孙凛见她们两姐妹可能会要说一些悄悄话,便慢悠悠地翘着二郎腿在厅堂里喝茶。在他看来,既行之则安之。
约莫过了一盏茶的功夫,这对姐妹花谈完了女儿家的私语,因为随武顺出宫的宫女都已经过来催促回宫。她们便缓缓地走了出来,先是二娘俏生生的亭亭玉立的身子,然后便是媚骨天成的武顺。**JZicoM**
从走路的姿势来看,武顺的身体还有些发软。长孙凛瞄了瞄她丰胸蛇腰翘臀地美丽线条。喝了口茶吞了吞口水。而武顺被他这般打量之后。羞地全身发烫,然而眉梢眼角那凄怨神色早不知去向。只不过由于夕阳晚照,加上宫女在一旁急急催促,她也不好多做逗留。只得在妹妹的搀扶下,摇曳娉婷地离开了娘家,坐上了回宫的小轿,临走之前还看了长孙凛一眼,颇有深意。
二娘因为心里挂念着凛哥哥。**JZicoM**送走姐姐后便匆匆回到了厅堂,她看上去有些心神不宁,似乎在想着什么事情。不过见到长孙凛后还是依然绽放着如花儿般的笑容,拉着他到后院的小花园里看落日。
“二娘……”轻声呼唤,长孙凛有意识、无意识的拨弄着她如云般的秀发。
“嗯!”依偎在他的怀里,听着他强而有力地心跳声,嗅着他不同于她的味道,二娘觉得自己就像置身在云端一样,幸福、满足。只是想到姐姐刚才跟她交代的事情。又让她觉得有些不安。=君子堂首发=
“我大概要两个多月才能回来,你若是有什么事情,还是拿着我给你的那块玉牌到长孙家去。小事可以找炎叔,大事我……爹会帮处理的。”长孙凛本来顺口想说“娘”,但是想到母亲似乎还没有原谅自己,便改了口说“爹”。不过他一想到这件事情没有解决,脸上的表情不由黯淡下来。
二娘因为心中思索着之前的问题,这才想起凛哥哥又要出远门,她撅着小嘴,心里顿时产生一种失去依靠的慌乱。没有心上人的长安城。仿佛是一种空荡荡。心里、城里,都是空荡荡地。^^首发君子堂^^她眨着清澈如水的眼眸,看着他,心里是依依不舍,她请求他说道:“那——那你一定要快些回来……”
长孙凛笑着双手捧着她那张精致的脸蛋,安慰她说道:“金窝银窝不如自家狗窝,河东又没有咱家。我办完事情当然会找些回来。”
“家里地可没有外头找的好。谁知道你去那边又沾花惹草乐不思蜀怎么办?你这人就是太花心了……”二娘翘着红唇,表达出自己的不满。
长孙凛笑着堵住了她的朱唇。两人紧紧拥在一起,缠绵辗转。^^君子堂首发^^夕阳晚照,微风吹来,花枝在霞光的照射下不停地摆弄着婀娜的身影,落叶簌簌飘下,打断了两人的亲密。
长孙凛见天色已晚,想到还要到窦府一趟,也不打算等岳母和三娘他们回来,便要告辞离去。二娘见挽留不得,便是依依不舍地拥着他的手臂送他出门。长孙凛接过了武家下人递过来地马缰绳,正准备骑马离去,见二娘似乎欲言又止的模样,便停下了手中的动作,问道:“怎么了?有什么事情想要和我说的?”
二娘看了他一眼,咬着下唇,犹豫了一阵后,决定先不说与他听,便恢复笑容轻声说道:“凛哥哥,等你回来再说与你听……”
长孙凛心里还惦记着母亲和二哥的事情,便亲昵地拍了拍她的小脸道了声别,骑上了马奔跑在夕阳之下。=君子堂首发=二娘望着那骑在白马上的披着橙色光辉地少年,心中一片怅然。
长孙凛来到了窦府,正好碰见了刚刚出门地长孙无忌,看到老爹那张无可奈何的脸,他便知道今日父亲出马地效果也不大。不过这也正常,若是长孙无忌能够镇得住窦凤,那才叫不正常呢。
长孙无忌正准备打开门走上马车,听到马蹄踏着小碎石路的声音,抬头一看,见是自家儿子,便摆摆手对他说道:“先回去吧,我今儿跟你娘说了一天了,她恐怕也乏了,你来说也起不了作用。**JZicoM**”
事实上窦凤因为被长孙无忌劝得不耐烦了,便气冲冲地把他赶走了。因此长孙无忌也是满心郁闷,跟儿子交代后,便踩上了马车。长孙凛滚鞍下马,然后跟着父亲上了马车,把车门关好后对长孙无忌小声说道:
“爹,明日陛下派我到河东道查探齐王李佑之事……”
长孙凛把他在皇宫中的事情一一说了道出,不过没有表达出自己的猜想,只是把情况一一说明。^^君子堂首发^^长孙无忌听了之后神色愈发凝重,显然他的敏感触觉让他嗅到了一丝不对劲。
“凛儿,你这两年锋芒毕露,做了几件漂亮的事情,看来皇上对你有几分忌惮……”
长孙无忌摇了摇头想了想后,对儿子说了一句话。这是一件很矛盾的事情,按理来说一个能干的臣子是每个皇帝都希望得到的,然而却又有可能会发生“功高震主”这样敏感之事。^^首发君子堂^^当然,强者是不惧任何威胁的,若是李世民还年轻个十来岁,想必他也不会有那么多的忌惮。
只是这些年过去之后,长孙无忌是一天一天看着李世民的衰老,很多事情事实上都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尤其是在嗣子这件事情上,把瘦弱苍白的李治和英俊神采的长孙凛对比,孰胜孰劣,相信即便是李世民心里都会承认。但这也必然造成他心里的疙瘩。而且从这件事情上,长孙无忌也感觉到李世民对这个储君心里或多或少有些不满意。
长孙无忌说了一半之后,他想到这里还是在大街上,不宜说太多的秘事,便转了口镇定地说道:“这事情咱们回去再说。”
说完他正想让马夫启程,长孙凛却摆手说道:“爹,我现在先去见见娘,不然这一走也要离开长安数月,这事情拖着也好,我想在临走之前能够让娘和二哥回到咱家。”
长孙无忌想了想,觉得这种情况下也许夫人会心软也说不定,他便点点头说道:“好,你现在去说服你娘,为父先回家去让怜卿给你准备好路上用的,这行程也实在是太赶了,希望你娘能够心软下来。”
长孙凛笑着跳下了车,目送着父亲的马车离去后,便把马牵着让窦府的下人带到马厩,自己也是匆匆走进窦家。窦奉节在黄昏的暮色里耍着大刀,他跟长孙凛的外公一个脾性,武将出身,只对舞刀弄枪感兴趣。见外甥过来了,便也是板着面孔拿出长辈的架子训了他一顿,然后让下人带他去偏院。
长孙凛轻车熟路地来到了昨日来过的偏院,丫鬟见是表少爷来了,便微红着脸对他行了个礼,然后低低地说道:“姑夫人刚睡了下去,况少爷正在厅堂里坐着……”她看了他一眼,想对他透露屋内的状况,毕竟上回兄弟俩磨磨蹭蹭,有失颜面。
即便是再难,长孙凛也觉得他得见上母亲,然后和哥哥好好谈谈,便对小丫鬟点头说了一声,然后大步流星地往偏院厅堂走去。然而很不巧的是,长孙况刚好走了出来,远远见到老三往这边走来,他脸色唰地变得阴沉下来,赶紧转身回到屋内,哐当一声,又把门给关上了……
天空中瓦灰色的浮云好似令人焦虑的战争的硝烟,向天宇铺天盖地地涌来,又如巨浪相逐,遮蔽了一切。云片儿飞得很低,使得窦家的院子里也是显得暗暗昏昏,就如现在长孙凛所面对的情势一般。
长孙凛望着突然变脸的天空,面对着二哥如此激烈的抵抗,他不由觉得有些无奈。他向四周扫了一眼,正鬼鬼祟祟地探头偷看的下人们又赶紧小心翼翼地离开了。他笑了笑,大步走到了厅堂门口。
“二哥,我想咱们该坐下来好好谈谈。”长孙凛拍了拍门,对里面说了一句。
长孙况一脸怒气地坐在茶案旁边的椅子上,他心情极为压抑,自从知道了无双和孩子的事情之后,他对这个弟弟是每次见了都会升起一股无名火。^^君子堂首发^^尤其看到长孙凛那张脸,他就恨不得在那张脸上划上几刀。
他从鼻子里狠狠地呼出一些气,随手把身边茶几上的茶杯端起来,一口吞下了里面的茶水。听到拍门声和长孙凛的说话声,他的脸色更加铁青,仿佛外面叫门的是他的生死大敌似的。
天色也是越来越暗,虽然没有收到什么效果,长孙凛依然是拍着门板与长孙况说话,尤其还时不时地叫唤母亲。\\\Jzicom\\\他对此的确也没有什么办法,尤其是在长孙况固执不睬而且一味的阻隔他和母亲的联系的情况下,现在也唯有精诚所至。
然而长孙凛的锲而不舍似乎让长孙况也觉得心慌害怕,他怕母亲因为心软而偏向了弟弟那一边,这种事情在以往发生太多次了。也许他更怕自己因为心软而原谅了老三,因为这件事情在他看来是一种屈辱。
一个深爱的女人,在他花去了多少感情和精力去投去的女子,正当他振作精神认为非她不娶时,却发现了她竟然为亲弟弟生下一个孩子。**JZicoM**这样一件难堪的事情。他怎么能原谅长孙凛呢?不,不能,长孙况想到这里面部更是扭曲。
这外面的嘈杂让长孙况渐渐失去的情绪,他被外满传来地一声一声“哥哥”和“娘”感到厌恶无比。只听见“噼里啪啦”的瓷器破碎的声音,在情绪失控的情况下,长孙况竟甩手用力地把手中的茶杯往门上砸了过去。然后又是一阵尖刻的破碎声。另一个青瓷茶壶也被摔得粉碎。长孙况甚至猛地跑到门边怒吼道:“滚!滚!我不想听到你地声音——”
长孙凛听到这个嘶声沙哑的声音,便知道长孙况对自己依然是心怀芥蒂,他便想尽办法想要和二哥交流。**JZicoM**而屋里面正在卧房内睡觉的窦凤这时也被两声剧烈的碰撞声给吵醒了。她迷糊地睁开眼睛,朦朦胧胧听到外面熟悉的声音,等到头脑清醒之后,这才意识到外面兄弟俩又在吵架,便赶紧慌张地起了床。趿拉上鞋,匆忙跑了出来。
“况儿,怎么了?怎么又和凛儿吵起来了?”窦凤面色焦虑,她往日容光焕发的脸上已是变得黯淡下来,下巴也是瘦了下来,丹凤眼边是黑眼圈。^^君子堂首发^^可见这两天的忧虑让她是坐卧难安。
长孙况见母亲走了出来,他表情有些紧张,然而却不愿服软,他狠狠地往门外地方向哼了一声,然后气冲冲地坐回了椅子上。故作满不在乎的样子,然后眼神却偷偷地瞄着母亲。
窦凤听到幺儿在门外的声音,眼眸一下就湿润起来,闪着泪花双掌贴在门上。若说她只是生儿子的气却不想这个儿子,那必然是自欺欺人。只是她对况儿心有内疚。更是于心不忍再伤他的心了。
长孙况见母亲似乎是有些心软。=君子堂首发=内心一种嫉妒之气冲了上来哽在了喉咙上。一种自怨自怜的情绪让他鼻子酸溜溜地,长孙况忍住眼中正在闪耀的泪水,发泄似地对母亲吼道:“你跟他回去吧!反正你向来最喜欢的也是他这个儿子!我一个人难道还会死吗?!”说完便气冲冲地冲回了自己的房内,转身之际那委屈的眼泪已是洒出。
窦凤见长孙况依然这般固执,不得不叹了口气。不过想来也没过几天,即便是再大方的人也不会那么快就解除了心中的疙瘩。她听到外面凛儿还在叫唤,脸上既是为难之色。^^君子堂首发^^她的双手轻轻地放在了门闩上,却又别过头来看向了儿子住的厢房。那厢房是虚掩着地。知子莫若母,窦凤心里也知道长孙况表面上看似潇洒。也许正在屋里侧耳倾听外面地情况。正因为如此,她更是左右为难。
“……娘!二哥!开开门吧!”长孙凛的声音从外面传了进来,可惜因为之前长孙况的怒吼掩住了他的声音,吸引住了母亲的注意力,因此有些话窦凤没有听清。
窦凤听到儿子的声音,心里甚是难过,她的眼泪簌簌地流了出来,用力地咬着下唇。^^首发君子堂^^这个孩子无论做错了什么事情,只要不是伤天害理,她都能够接受。只是凛儿也的确不像话,既然明明知道哥哥喜欢无双,还要和无双纠缠在一起。
尽管长孙凝跟母亲解释过孩子是因为酒后乱性,并非是弟弟故意所为,但窦凤依然是觉得无风不起浪,若是两人之前没有任何纠葛,即便是酒后又怎么乱性呢?地确,这件事情别说是窦凤,即便是长孙凛也不能说清楚一切为何发生,只能说是人世之缘。
这件事情也许各有各地看法,站在长孙凛立场上的自然认为这件事情纯属两情相悦,长孙况不该那么小气。^^首发君子堂^^而窦凤则是出于对弱者地偏向,尤其是长孙况这样一种状况,她也只能先从长孙况的立场上看这个问题。
“凛儿……你先回去吧,娘今儿……今儿不想见你,你先回去吧……”窦凤听到了长孙况房内的动静,她知道自己若是见了幺儿也许便会改变主意,便狠了狠心,冲着门外喊了一句,声音透着一丝颤抖,她跺了跺脚,转过身去迈着急步往自己的卧房走去。
“娘!我——”长孙凛也是一个固执的人,他大声喊道,“我不回去,我就在这里等着,直到娘愿意见儿子……”
窦凤听见之后,停下来片刻,然后“哎”地叹了一声,狠心地走进了卧房。^^首发君子堂^^
天空已是黑压压的一片,不仅是因为夜色降临,而且更因为乌云密布。长孙凛依然在门外站着,他的脸色有些疲劳,不过这不妨碍他等待下去,他觉得晚些时候娘亲会出来的,即便不是为了他,也该有别的事情。
长孙况则是伤心了半天,他这个时候像是个没有长大的孩子,努力地止住自己的眼泪,期间还不忘了竖着耳朵倾听母亲房内的动静。窦凤则是时而坐在床沿边上,又时而站了起来,她可真是心神不宁。
天空下起了绵绵秋雨,雨水淅淅沥沥的下着,从一根树枝滴落到另一根树枝上,从屋檐上滴滴嗒嗒,在长孙凛的头上也是滴滴嗒嗒地溅湿了他一身。尽管雨势下得不是很猛,不过很快雨水在长孙凛那张脸上形成了几股流水,沿着他的鼻沿滑过嘴唇滴到了他的衣服上。
他的眼睛被额头留下来的雨水冲湿润了,然而眼神依然是炯炯有神。对于一个在战场上曾经出生入死的将领而言,这不过是一场小雨,也许母亲会因此而心软也说不定,长孙凛抱着乐观的态度。
然而还没等长孙凛被淋成落汤鸡之前,一把雨伞撑到了他的头上,紧接着是一股浓郁的香味还有娇腻的声音:“哎呀!咱家外甥要是淋坏了身子可咋办呢?”……
窦凤坐在床沿上想事情想得出神,过了半响之后,她才听到了外面淅淅沥沥的声音。下雨了?做母亲的是心里一颤,想到儿子刚才说的话,她不由紧张起来。再听见门外雨声似乎愈来愈大,窦凤心里是万般的焦虑,也不知道这孩子是不是真的在外面等着,她站了起来又坐了下去,站了起来又坐了下去……三番数次。
最后窦凤是坐不住了,她猛地站了起来,走出了正厅,匆匆地。声音传到了另一间房的长孙况耳朵那里,他的脸色变得更郁结,只是他躺在床上一动不动。他觉得自己输了,什么都输了,娘还是偏心老三多一些。
门外。///电脑访问wwwcom///手机访问wapcom///
“妗母,我必须在这里等我娘,我不去躲雨。”长孙凛也是个犟脾气,对于舅母永嘉公主的劝解,他没有答应。
屋内。
再狠心的母亲也会心疼儿子,何况窦凤向来是以偏心宠溺著称。她又一次站在了被闩得紧紧的门前,犹豫一番后,没有再别过头来看长孙况的房间,而是直接把门闩给取了下来,把房门打开。
“凛儿……”窦凤冲着随风飘入的雨滴帘幕叫了一声,却又让她看到一些不太好的场景,她的面色顿时变得更为难看。
大家都知道大唐公主向来以彪悍出名的,除了建立一支“娘子军”的平阳公主的正面的彪悍外,历史上的高阳、安定、太平都有着震撼妇德的名声。当然也不排除长乐这样乖巧的公主,但这位永嘉公主肯定不是是这种性格的公主。对于这位俊俏的小帅哥,永嘉公主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强行要扯他到屋内去躲雨,也许她知道现在大雨磅礴,应该没有人会到这个偏院来。
更何况作为舅娘关心关心外甥谁又能有什么闲言蜚语呢?只是长孙凛不愿意离开,这样一来两人的举止似乎有些暧昧。窦凤打开门时,见到的是儿子与自己的妗母在拉拉扯扯的情形。她顿时一股无名火又往上冲了起来,只觉得这孩子实在是太过分了……连妗母也……
长孙凛见母亲打开了门,他先是惊喜地叫了一声“娘”,然后发现母亲的表情确实是——面带寒霜,而永嘉公主的手这时才撤回到搁在长孙凛手臂上的手,她的表情依然是镇定自若,的确,她是公主,皇帝的妹妹。你能拿她有什么办法呢?
长孙凛先不管那么多,他没有理睬永嘉大步走上前去,只是窦凤柳眉横挑,两颊被气得通红,手已是在不停颤抖。她误以为老三还是那么的坏,惹了无双之后又在这里和舅娘在东搞西搞。因此没等到长孙凛走过来,窦凤“砰”地一声,把门给关了上来。这门因为被窦凤双手合力一关,力道十足,恰好把走到门前地长孙凛关在门外,那紧闭的门板恰好撞到了他的鼻子上。
屋里面窦凤一脸恼怒地迈着急急的步伐转回了卧房,失望而伤心的泪水如断了线的珍珠滴落下来。她掀起帘子走了进去。重重地帷幔被放下来后就像弹簧似地跳了跳,似乎被染上了她的怒气。
被母亲这样狠狠地拒绝,长孙凛像是冻结般站在原地,一时之间因为惊愕而无法接受刚刚发生的事实。天空上飘飘洒洒地细雨滴落在他的颈脖上,等到长孙凛失魂落魄地转过身子时,那位肇事的公主舅娘已是悄然离开了。
长孙凛回到家里时已是夜里二更了,外面的漫天细雨虽然停了下来。然而他被雨水淋得像是落汤鸡一样。他想要做的是尽为人子女地一些义务。总不能母亲被你气糊涂了,作为儿子地对这些不理不睬,如果毫无动作。那更是不孝子。
不过现在既然大家都处于误会的胶着状态,似乎急于弥合也不太可能,加上长孙凛还要对家里的夫人们作一番交代,他听到二更打鼓便只得骑上马儿冲冲赶回家中,留下的只是窦凤所住的厢房内,豆大的烛火飘然闪动。伤心失望的母亲,失落无奈地儿子,这长孙家地一对母子。让知情的旁人不由感叹世事闹人。在这件事情上。谁对呢?谁错呢?无人能判断出来。正如列子所说的:理无常是,事无常非。
长孙凛对于母亲和二哥采取一种“不合作。不理睬”地态度作惩罚,倒也是心里能理解,然而在家里焦急守候的长孙无忌却是脸色阴沉,他思索了半天后,久久才叹了一声,嘱咐儿子道:“先休息休息,这事情也不急于一时,等到你再回长安想必你娘和况儿心里的结也就解除了。”
说完他也是转身步履蹒跚地回到了自己的主院,长孙无忌作为一家之主,但他更是一国之相,因此孰重孰轻在他心里很容易分明。对于妻子和二儿子这样的不明大义,让长孙无忌心里也不免产生一丝不满。
长孙凛虽然没有对母亲和二哥有什么抱怨,不过并不能阻止其他人有抱怨。正在房内因为等夫君而急躁地走来走去的怜卿,见到孩子他爹浑身就像是从河里被捞出来似的,一身湿漉漉的,不由眼圈一红,赶紧上前去为他更衣。
事实上无双在床上也呆不住了,她被人搀扶着走到地小厅,见到外面天气寒冷,湿透地长孙凛此时脸色铁青,她的眼泪夺眶而出,也不顾自己身体虚弱,也不顾夫君全身是水,抱着他就开始呜呜咽咽地哭了起来。
怜卿地心事也只是简简单单的心疼和埋怨,而当事人的无双此时心情则是要复杂许多。对于长孙兄弟这段感情纠缠,对长孙况有一定了解的她,在最早的时候就已经预感到会造成如此局面。所以她也曾经想要逃避过当时心里的萌动,只是没想到在新丰镇的缘分把她和他的生命轨迹合并在一块儿。
其实无双的性子还是像男儿一样直率而且冲动,而且感情最容易心动的时候也正是这段时间,也就造就了他们的缘分。而随后有了孩子之后,怀孕的无双更是放纵地把自己的万分情丝牵系到孩子他爹身上。也许在独自一人怀着身孕的那段孤零零的岁月里,她曾有过无数次的假设,假设他能陪在自己身边。
然而现在面临这种难堪的局面,无双是不可能再带着孩子离开他独自一人,所以让她感到内疚、无奈和忿然。对长孙凛的是内疚,因为她是造成这样局面的唯一原因;对窦凤的是无奈,因为为人媳妇不能有任何不满;对长孙况则是一种忿然,因为她觉得自己很无辜。
这天夜里,一家五口都在主卧房内睡了下来,两个孩子睡在自己的小婴儿床上,而他们的爹爹和娘亲们则是睡在了床上,絮絮叨叨着依依不舍的离情。长孙凛则是交代好怜卿,把李世民赐给他的位于康至坊的大宅给收拾好。若是母亲不愿意回家,那么她们还留在家里,以免父亲心中失落;如果母亲和二哥回到家中,那么大家避免尴尬,她们和孩子可以搬到那边去,也省得长孙况看了心里不舒服。
一夜柔情蜜语,道不尽的离情,说不尽的不舍,夫妻三人在床上说了一夜的话后,在东方既白之时,怜卿揉着迷朦的眼睛,支撑起来为长孙凛洗漱穿衣。行礼她早已为他准备好了,长孙府外是人马喧阗,看来是随长孙凛前去河东道的人马在外面等候着。
长孙凛烧过了一陌纸,拜别了父兄妻子,骑上了一匹雄壮的白马,率领着五十人的队伍,雄赳赳气昂昂地往城外走去。这五十人也只是一小撮队伍,还有一些特种士兵被他安排乔装打扮成小贩、农民、工匠或者普通的游人往河东渗透。
由于交通不便,古人在远行时都颇为伤感。所以即便是长孙凛已经出远门数次,家人们也都把这看成是一件大事。
“又送王孙去,萋萋满别情”。他频频回首,只见无双在两位丫鬟的搀扶下,而怜卿手里抱着的是哇哇哭喊着“爹”的晴儿。而她们也是哭得像个泪人似的,寸寸柔肠,盈盈粉泪。再给父亲和大哥挥别之时,望着他们脸上伤感的表情,再想起前几次母亲的忧虑和担心,这一次的离别似乎比往日有那么一些缺憾。
长孙凛是人愈走愈远,前方漫漫未有尽头,离愁也愈续愈长未有穷已,这离愁之延长,这离愁之不断,恰似灞水桥下汩汩流向远方的溪水。这样一种状况下离开家,让他不由地想到了柳永的《雨霖铃》,不由感叹一声:
“多情自古伤离别,更难堪冷落清秋节……”
他的身后传来了一阵马蹄疾奔的杂沓声,这声音越传越近,只不过长孙凛心情复杂,无暇顾及他事。当他望着远方黄昏的云霭昏昏漠漠,耳边的秋蝉叫声凄凉悲切,感叹这柳永的千古名句时,只听见耳边传来了一声清冷的女子的声音:
“三弟果然是天纵之才……”
长孙凛回头一看,只见一张清丽而熟悉的玉容,那张俏脸上带着少见的笑容……
“姐,你怎么也来了?”
“爹让我跟着你,怕你在外面又惹了什么麻烦……”
长孙凝的表情依然是故作清冷,不过她眼眸里的一丝慧黠是显而易见。///com///转载自我看書齋自从在高氏坟前姐弟俩消除了以往的“误会”之后,长孙凝看弟弟的眼神也就不再像以前那样透着恨铁不成钢的恼意,更多的是带着一种补偿式的宠爱。
她以前就对这个可怜的小男孩心生怜爱之情,毕竟是自己母亲以生命保护下来的孩子。只不过这两年这个弟弟做得实在是太过分了,让长孙凝在极大的失望下不由产生一种变相的恨——因爱生恨。当误会消除以后,以往的失望顿时释散,宠爱很自然地又占据了她的心头。
现在的长孙凛并没有真的享受过这位姐姐的关心,不过他倒是对长孙凝的态度转变心里产生一些奇怪的想法。以前之所以能够没有把长孙凝和后世的妻子混淆,是因为两人的性格实在是太不一样了。
长孙凝的性格相对来说是那种趋向于不食人间烟火的冷清,然而她对于一些传统的伦理却是执着而且固执。尤其是长孙凝在家里时常代母教训弟弟,让长孙凛总是有些啼笑皆非、哭笑不得。
不过自从长孙凛知道了高氏的事情后,他也能明白姐姐的心理,毕竟以巨大代价活下来的小长孙凛,家人自然希望他能够争气,能够让已逝世的泉下母亲瞑目。大概人的正统思维都是这样想的吧。
两人并行骑马走在官道上,速度不快也不慢。此时恰好正值初冬之时。无边无际地寒意悄悄爬到了空气中。路边地梅花绽放出娇嫩的花蕾,树丫枝头上的点点花苞儿,风姿绰约,冰清玉洁。就连寒冷的空气中也因为梅花芬芳的香味而带着一丝清淡的甜味。
遥望着万里晴空上飘动着几缕白云,寒冷的天气似乎让人都不愿意出门,此时官道四周地原野蒙上了一层静谧的薄纱,呈现出一种沉静地美。即便北方的冬季比起南方来显得有些萧条。CcnEt但这也不影响长孙凛欣赏周围如同牧歌一样平静的原野。
而长孙凝则是不知道在思索些什么,由于跟着师父在大唐的大山峻岭四处奔走。对于眼前这些毫无污染的纯自然景象倒也不是很在意。也许还在烦恼家事纷扰,不过毕竟是远离了是非之地,最后她还是轻松下来,和长孙凛一路上有说有笑地。
比如说家里的两个孩子,长孙凝这个做姑姑的可是津津乐道。比起长孙凛这个终日在外面忙来忙去地爹爹,她更是对孩子的成长了如指掌,尤其是晴儿。小千金啥时候长牙,啥时候学会爬地,啥时候会说话,算是给长孙凛这个爸爸补上了一课。
望着长孙凝那张比往日柔和的俏脸,以及若有似无的淡淡的笑容和柔软的嘴唇,他不由的暗抽了一口气。妻子那张抹着淡妆的娇颜在他眼前一闪,三年地离别时间似乎有些长了,比起刚到大唐时。长孙凛甚至连妻子地容颜也在记忆中渐渐模糊。取而代之的是他身边实实在在地怜卿、长乐、善婷、无双、二娘,还有这次前往所在地的隐娘。
然而当长孙凝改变了原来的态度之后。这张俏丽的面孔似乎又和渐渐淡化的娇颜重合在一起,给人一种难以言喻的心悸。毕竟他和妻子在一起也有十年左右的相濡以沫,两人在一起也是鲽情深,就算是后来他因为遇到诱惑太多,但是还是以家中的妻子放在第一位的。所以现在的长孙凝似乎或多或少在心理上补充了他内心里的遗憾——不能与之白头偕老。
“姐似乎很喜欢晴儿?”长孙凛笑眯眯地问道。
“念儿我也很喜欢……”虽然她见这个孩子也没两天,却对侄儿那张酷似他爹的小小的脸蛋疼爱不止。也许是因为如此原因,长孙凝才对无双没有抱怨什么。
“如果这两年娘给姐说的亲事有一桩成了,那姐可就有更喜欢的小人儿了……”长孙凛坏笑着,眨了眨眼,他正在关心这位唯一姐姐的婚事,似乎以长孙凝的双十年华,在大唐应该已经做娘了。
长孙凝也听出了对方是在关心自己的婚事,即便再镇定的女子,此时也不由会有些不好意思。她的粉脸上顿时染上了一层红晕,啐了他一口,认为他是故意的,她别过了脸,红晕丝毫未退。
毕竟这是女儿家较为敏感的事情,她也知道自己终究要嫁人,只不过因为这世间能入她眼的实在是少之又少,而能让她产生嫁给对方的更是没有,所以她的婚事也是一年拖一年。按照窦凤的话来说,都成老姑娘了。不过赵国公的女儿若想嫁人,所招引的媒婆也足以把长孙府的门槛踏穿,只是长孙凝迄今为止还没有看上任何一家的公子罢了。
而这时长孙凛提出这个问题,倒也点到了长孙凝的心事,她虽然想如同师父那样孤身一人,不过身为世家之女,这种想法是很不现实的,更何况她还肩负着延续血脉的责任。想到这层压力让她原来放松的心情又有些沉重,柳眉颦蹙着,颇有西施的味道。
顿时周围的空气似乎清静下来,两人也不约而同的出现沉默的状态。他看着她紧紧蹙着的弯弯眉毛,又幻想起自己的妻子,心里有一股想要将她拥入怀中的,她的朱唇应该和妻子一样十分柔软,而她的呼吸像空气,闻起来有馥郁的梅花香味。他深吸了一口气,深知这些也许再也无法如愿,思绪又回到了现实。
正当长孙凛一行人离开长安城没多久,忽见前面大道上尘头四起,旌旗飘动。人喊马嘶,一彪人马飞驰而来,迎头拦住了他们的去路。长孙凛只觉有些意外,他想不起最近唐军会有什么战事,不过按理来说应该还是处于天下天平才对。
而且眼前这支队伍看来也不是唐朝官兵,那旗帜和服装分明不像,奇装异服像是其他部落的流贼。但看上去却部伍整齐,旗甲鲜明,显然纪律严整训练有素。与那些临时啸聚山泽的山贼流寇又大相径庭。
“看来是少数民族的军队。”长孙凛皱着眉头,对长孙凝说了一句,而长孙凝却是曾经到过吐蕃的地域,她看对方的服装与吐蕃服饰风格极为相似,便说道:“有可能是吐蕃的军队。”
长孙凛听了更是觉得奇怪,虽然大唐也有不少类似突厥骑兵的雇佣军,但以目前吐蕃和大唐非敌非友的关系,尊李世民为天可汗也不过是做做样子,似乎大唐也不可能让对方的军队如此大摇大摆地走在通往长安的官道上。
不过不管怎样,小心为妙。长孙凛命令他的手下停止前进,列阵相迎,做好战斗的准备。而他自己却飞马奔向前头,以探个究竟。长孙凝先是想阻止他的前去,见长孙凛不听,她只得踢了踢马刺,飞奔着跟了过去。
对面的部伍是越来越近,连行进在最前面的兵士们的眉眼都能分辨清楚了。便听到有人喊话问道:“来者可是自长安出城的?”
长孙凛身边的亲兵周三石马上粗声大喉咙地回答道:“正是,敢问汝等是何方人氏,何以穿成如此奇装异服?!”
然而对面领头的青年壮汉看清了长孙凛愈来愈近的熟悉的面孔,他呼啸着奔哒起来,兴奋地大声喊道:“长孙校尉!长孙……将军!是我,我是楚中天,以前横刀营的楚中天!”
事实上长孙凛也看清楚了对方部队里一部分士兵是外族人的面孔,而另一部分则是长着汉人的脸,听到了楚中天的叫唤,他更是想起了那个曾经因为写字写得歪歪扭扭而被自己叫错名字的“林蛋大”,便滑鞍下马,牵着马走到了他们跟前。
老战友相见,可不能分上下级,长孙凛见着已是一年多未见的下属,激动地拍了拍他的肩膀,问道:“你们怎么会有这身打扮呢?这是哪里来的人马?你们这是要往哪儿去呢?”
楚中天更是激动得眼圈有些发热,他之所以能成为今天大胜仗立功的副使,这除了他自己本身的努力之外,跟当年长孙凛在灵州军营的训练有着密切的关系。想想当年那个连自己的名字写得让别人叫错的市井之子,如今却成长为大唐出使天竺的外交副官,怎能让他不对眼前这位给自己机会的将军感激不尽呢?
楚中天经长孙凛这么一问,他本来激动的心情更是波涛汹涌,邀功似地把他们在天竺发生的惊心动魄的一幕一一叙说,那惊险曲折而又九死一生的事情被他说的是有声有色,宛若身临其境。///com///转载自我看書齋
先别说周三石这些曾经行军打仗的人,即便是长孙凝听到了精彩之时,也是粉红玉唇微微张开,较之以往的冰冷,这会儿的她倒是透着一些女儿家娇趣的韵味。因此也吸引了楚中天的目光,他看了看长孙凝,再看看长孙凛,脸上不由得会心一笑。
长孙凛其实以前就从网络上的只言片语里了解到这一历史事件,只是他没想到这件事情会那么快发生,而且现在知道得更详细些。虽然古印度是四大文明古国之一,但天竺和大唐交战孰胜孰败是毋庸置疑的事情。即便是现在的印度一直叫嚣着自己是军事大国,相信也不足以让经常与美苏打交道的胡温正眼看待。不过对于楚中天的表现长孙凛也是在对方期待的眼光下,大加赞赏以示鼓励。
楚中天则是被以前的校尉这么一称赞,心里顿时是飘飘然的,一种骄傲感油然而生。毕竟在唐朝还是一个阶级分明的社会,即便他比长孙凛大上五岁,但环境造成的权贵地位和长孙凛在军中竖立的声势威严,让许多士兵都以被长孙将军称赞为骄傲而长孙凛的注意力则从楚中天这转到了一群被木枷械押的身着奇装异服的囚犯们,只见其中的一位身着花色绒绣禅衣,衣服已是褴褛不堪,面貌生得怪眼拳毛,鼻子宛若鹰爪钩一般,凌乱蓬松的胡子显得十分邋遢。然而即便是囚犯身份,他还依然是念着番经罗喃,看来很像是传说中的苦行僧。
长孙凛以往曾经在印度旅游过,而且佛教也出自印度。自从他穿越到唐朝以来,对这些宗教或者神秘事件都颇为关注。一时间觉得好奇。便走了过去到那番僧的面前,在他身后紧跟着楚中天和周三石,长孙凝也许是觉得男人堆里比较腌,并没有凑这个热闹。我^看书斋
“师父该怎么称呼?”长孙凛蹲了下来问道。
那番僧大概是语言不通,他停住了口中的念经,看了眼前这个威风凛凛的少年人一眼,然后嘴上几里哇啦地冒出一串话来。长孙凛也意识到彼此语言不通,看了楚中天一眼,事实上楚中天早已经遣一名小兵去找翻译。看他那醒目劲难怪升官升地哪么快。
番僧见长孙凛听不懂自己所说的话,嘴里便冒出他刚学会的唐文:“饿……饿……吾饿……”
长孙凛听了便示意让人给他拿点吃的来。虽说对方是俘虏,不过出于人道的考虑,也不能饿着俘虏。而这时恰好一位通晓天竺语的吐蕃士兵走了过来。给长孙凛和番僧做起了翻译。
原来这个天竺僧人名叫那罗弥娑婆寐,唐军是在天竺皇宫找到此人,因为番僧正在练着一种神奇的肢体动作,难度之大让众人目瞪口呆。再加上这番僧口口声声地说自己寿已达二百岁,身具长生之术。因此唐军也不敢怠慢,三下两下把他当做稀有动物一样抓了起来,准备班师回朝的时候进献皇上。
这古时候就是这样,无论是主动或者被动的战争。还是异国地朝贡,皇帝关心的都只是一些稀罕珍奇之物。对于所谓地外交政策和外贸他们倒不是主动去思考,也许是因为汉唐两个朝代发展过于强大。以至于到了明清后期的皇帝依然是做着天朝上国的美梦。这就是历史学家所谓地中国式的大陆文化。
深知自己国家并非真正地大物博的长孙凛则是认为,欧洲式的海洋文化也有其可取之处,现在恰好是欧洲选择大陆文化而导致的黑暗时期,假若是大唐借助自己在经济和科学上的实力,来个“郑和下西洋”或者“哥伦布发现美洲”之类的史上大事,那恐怕以后可没有欧洲人什么事了,美国人估计也都成了亚洲面孔,至少信奉儒教的中国人会对同种血缘地印第安人多一份仁慈。
不过长孙凛虽然在心里嘀咕了一番。他又不是皇帝。自然不能在一旁对老皇帝唧唧歪歪。不过这时他看了一眼那番僧,恰好有一小兵端来一碟馍馍递给了天竺僧人。那人嘴上嘀咕了一句之后。便双手扯来,不多时,两盘东西都吃得罄尽。
长孙凛听到吐蕃士兵翻译番僧的话语,说他不吃素的,想到这厮自称自己有两百岁,再看番僧此时一身落魄,不由地笑着走了。对此他也并没有揭露番僧地谎言,人生不过就是这样。然而长孙凛也许并没有想到,他这一无意之举,这一个落魄的僧人,对于他、对于大唐,竟然是一个关键人物。
太极宫内,武顺正独自徘徊在翠微宫外,有心无心地呆看几个刺玫瑰的花蕾。她百无聊赖,轻轻地念叨着:美丽的大玫瑰花,你会做到花王和花后吗?快快生长,快快绽放吧,看,那边的红鸡冠花正向这边弯腰行礼。
这时候,她的视线里仿佛有了奇异的变化,玫瑰花的花蕾开始轻轻地颤动起来,显示她越来越深地绯红色。那花儿真地要神速地绽放了。一只金晃晃的石竹蝶,翻动翅膀飞过来,把它满手地花粉,从从容容地扑在玫瑰花蕾上。
武顺望着这些景象,叹了一口气,不知是因为想到了昨日的事情,她那妩媚的脸上泛着红晕,秀媚含情的丹凤眼闪着秋波。不过转眼又想到自己还是终日要呆在这寂冷的深宫里,面对着死气沉沉的气氛和那已经渐渐衰老的皇帝,心中的那些不甘让她颇为自怜自艾。
而更让她怀恨在心的是,当年害死她腹中孩儿的阴妃至今依然是安然无恙。对于一个身居皇宫的妃子而言,一个孩子对她来说是多么的重要。而且自从那以后,武顺就再也没有怀上孩子,即便是对于一个女人而言,这也是一种很大的伤害。
只不过因为阴妃已经为皇上育有子女,而且阴妃在宫中的日子也颇久,有她自身的关系网络,武顺感到自身的渺小和不足,她也深深感到后宫经营的关系的强大。于是她放下架子到中宫去向大小杨妃卖乖讨好。
而阴妃也许是因为听到了一些风声,她也知道若是现在自己出来生事恐怕对自己没有好处,便也是终日呆在宫里,偶尔也学着武顺那样到大小杨妃处去请安。因此这么久以来,武顺赢得一个相对安宁的环境,在这一大段时间内,她可以思考局势,重新调整自己。
而现在似乎正是一个好时候,因为武顺凭借着她广大的关系网透露出来的一点点信息,以及对于政治的敏感,她感觉到长孙凛这次去河东道必然是因为阴妃的儿子李佑在齐州出了问题。因此,虽然罪不及母,但她依然能猜想到李世民心里兴许有些不满。或者这件事情会在皇帝的心里埋下火药,而她只需要在其中点一点火,也许有些事情就这么简单。
“春丽,随我到外边走走。”武顺招呼一个贴身的宫婢。这个春丽在武顺得势后一直跟着她,加上春丽的几个干姐妹。这些人都成了武顺的心腹宫婢。
“昭仪娘娘,咱们去哪里?”春丽跟在后边问。
“闲散之人,信步而行,走哪是哪。”武顺头前走着,边走边看,边看边想。此时的皇宫虽然渐觉冬寒,但风光却是恬美而幽静,宫殿上空五彩眩目的云霞为整个太极宫抹上了一层绚丽的色调。
几个人就这样散漫地走着,路越走越多,几乎走遍了半个皇宫,春丽急了,“昭仪娘娘,您累了吧,我去叫一个步辇来。”
武顺则是摆摆手,说道:“咱们就到前面的宫闱局歇歇脚就行了。”
几个人信步走进了宫闱局。宫闱令严明成一看,武昭仪驾到,急忙令人设座看茶。然后恭恭敬敬地侍立在一旁。他也知道这武昭仪的来头和潜在能量。
“你也坐吧。”武顺客气地指了指一个空座位。然后轻轻抿了一口茶,才说:“我只是出来走走,顺便歇歇脚。”
即便古时候的人们为儒家学说的三从四德和父母之命媒妁之约所掌控着,但这也并不妨碍女子内心拥有她们自己的怀春之梦。///com///转载自我看書齋而在这个信奉在家从父,出嫁从夫的年代,能够觅得一位如意郎君也许是这个时代的女子最普遍的愿望。
而武顺虽然曾经因为父母之命而嫁到贺兰家中,在新寡之后又因为经济等客观原因而应诏入宫,所以她的少女时光就被别人给安排得满满的,以至于当她回头看自己的豆蔻年华的岁月,似乎找不到一样是自己想要的。
所以当武顺看到二娘俏丽的笑容时,她心里总是有一种莫名的情绪在里头。这种情绪也许比“妒忌”的攻击性弱,但是比“羡慕”却更为负面。女人的心眼总体来说还是小一些,当看到与自己同样的条件的少女能够拥有更美好的幸福和婚姻,即便是她最疼爱的小妹,武顺也难免会有些酸溜溜的情绪。
更何况当她真的见到长孙凛其人,听说过他的一些英勇事情时,就算到了她这个年纪已经过了一见钟情的冲动,但姐儿爱俏,那么一个如意郎君总能让人记挂上。加上长孙凛不羁而风流的个性,两人就这么发生了第一次的交流——床上的。
不过武顺已经不像是当年那个凡事大大咧咧的女子,她久居尔虞我诈的皇廷后宫,是最最接近至高无上的权利的人之一。俏情郎重要,但有些东西也很重要,比如说生命、富贵、还有能够保护她的权势。这是她自那次濒临死亡的灾难中得到的教训。
以前她总是笑二娘整日里心高气傲,总是想超越男子做出一番大事业。现在二娘已经甘之如饴地做个小女人,而武顺却是领悟到了二娘曾经说过的话语,有时候也许皇帝都靠不住,最终要么走上绝路,要么只能靠自己。当武顺渐渐领会到这一点时,她心里忽略许久的一种渐渐溢出,想要的东西也越来越多。转载自我看書齋而不信任的人也是越来越多。
在与宫女和太监建立了巨大地铜臭关系后,在武顺看来,人与人之间似乎真的就这么一回事。好像除了自己的亲人之外,其他人不是臣服于你地权势就是为你的钱帛所打动。当你一文不值的时候,就算是命丧黄泉任何人也不会去关心——武顺想想就觉得后怕。
现在她不但要活着,而且要比以前活得更好。不过这种要求在外面似乎更容易实现。在后宫,错杂的复杂关系让她一直都是小心翼翼,在内宫精心打造着能够让她“活得更好”地关系网。而外头还有二娘这个智囊和杨氏为她四处走动,武士虽然已经过逝,但武家以前的旧友总有几个讲旧情的。更何况随着武顺在后宫受宠之事一传出,以前有些不甚交往的族家也开始有了往来。这更坚定了她的一种信念——原来女人仅仅满足于吃穿和珠宝绸布是不行的。
“谢昭仪娘娘赐坐。”严明成在听到武顺的话语后,小心翼翼地把半个屁股坐在凳子上。
“你是何时入宫的?”武顺表面上故作亲切地询问着。
“回昭仪娘娘,小地入宫有十来年了。新近才被提为宫闱令的。”严明成恭恭敬敬地回答道,因为紧张,大冬天他的额头依然渗出一些汗珠。
武顺一脸雍容地点了点头。平易近人地说道:“提你当宫闱令一事,我也知道。皇上御批时,我也在身边,皇上还夸你办事细致呢。”
“谢皇上,谢昭仪娘娘。”严明成朝着殿门外上空行了个礼,然后又向武顺行了一个礼,脸上很是激动,显然他心里是感激涕零。
“你是哪里人士?”武顺满意地点了点头,笑着问道。她似乎喜欢上这种被人恭恭敬敬臣服地感觉。
“小地是并州人。”严明成讷讷地答道。虽然宫里面大人物居多,但这些贵妃昭仪们何曾正眼看过他们这些下人。如今被武顺如此关心,倒是让他受宠若惊。“哟,和我是老乡。”武顺一听显得很高兴,又问,“家里还有什么人?”
“家里还有父母,三个兄弟,小的排行老二,因家庭困难,才入宫地。”
“嗯。”武顺点点头,像变戏法似的,从袖筒里摸出二块金条,抛给严明成,“留着补贴家里吧。没事的时候,可去我那殿里走走。”
“谢昭仪娘娘。”严明成开始不知武昭仪抛的是什么,慌忙一接,见是金条,喜出望外,跪倒就磕头,“小的有空一定去看望娘娘。”
武顺装做没事的样子,走到放置册簿日志的文件架旁,左看看,右看看,随手抽出一本日志,翻了翻:“你还记录的挺详细呢。”
“回昭仪娘娘,每天人员出入,宫闱要事,均记录在案,以备查考,小地不敢有半点差错。”
武顺满意地点点头:“宫闱令认真负责,忠于职守,我会跟皇上说地。”
“谢昭仪娘娘。”严明成跪倒在地,忙又磕了一个头。
出了宫闱局,武顺又到掖庭局那里转了转,和掖庭令拉了一些家常话,同样给了他二根金条。这掖庭令只负责后宫的事务,比宫闱令地职权低多了,不但没有什么大的油水可捞,还成天受那些妃嫔们的气,是个费力不讨好的角儿今见武昭仪送金条,掖庭令感激涕零,恨不能马上给武昭仪跑跑腿,办点事。但人家武昭仪送礼后,并没要求什么,只是淡淡地一笑,袅袅娜娜地走了。
这些日子武顺虽然在宫中得宠,但她表面上却是收敛了自己。除了当面奉承大小杨妃,又像一名散财童子,用大把大把的钱财,曲意交结宫婢、太监。只有傻瓜才会在同一个地方两次跌倒,但就连傻瓜也未必会跌倒第三次。
她要编织一个属于自己的情报网,把宫内外、朝廷和阴妃等人的一举一动,都纳入自己的视线之内,做到足不出户,宫中朝政大小事务一目了然。在经历过一次那样痛苦的经历之后,武顺不想再重蹈覆辙。
月儿高高悬挂在黑黝黝的天幕上,寒夜里,江流澄静,乱鸦聒噪。月光淡淡的清辉洒下来,更是给空旷的原野带来几分寒意。一条反照着清冷月光的小河穿过原野,尘波澹荡,绿水无痕。
长孙凛所率领的小分队今晚就驻扎在这条小河边上,由于士兵已经走了一天的路,虽然才刚入夜,但是帐篷里全是传出鼾声如雷鸣。长孙凛向来习惯晚些再睡,他便披上一件外衣,走出了自己一人占据的军帐,到外面呼吸新鲜的空气。
四周是一片静谧,气温比白日更凉,露水很快沾湿了衣裳。长孙凛听见纷纷鸣鸣的小虫在叫,远处黑蒙蒙的山林还传来土狼哀哀的嚎叫声,而它的叫声又引起一连串刺耳的犬吠,回声穿越田野,打破了深沉的寂静。
长孙凛望着远方被月光映照出四周群山的轮廓,天边大熊星座尖端的北极星如同发光的锚一般,古今中外不知有多少夜行人通过它来指引方向。这野外露营的确和家里很不一样,没有了那长安城扰人的捣衣声和更鼓声,但也少却了家里的温馨。他想到离开之时母亲还没有回到家中,甚至没与其告别,心里甚是遗憾。
沙沙沙沙,身后传来了细细的碎步踩着野草的脚步声。长孙凛不用回头,就知道这轻声便是长孙凝走过来,其他人的步伐相对来说还是比较雄壮的,现在的小部队里也只有长孙凝这个女人。
“终于愿意理我了?”长孙凛转过头来笑着说道。今日与楚中天告别之时,当他们骑上马准备离开,不知道长孙凝身份的楚中天竟然冒出了一句“将军夫人”。而长孙凛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竟然没有解释只是哈哈大笑便骑马离开了,惹得长孙凝是无奈,粉脸寒霜,秀目带嗔,然而她也拿他没办法,只得兀自生气,之后一路的行程上都没有理睬他。而长孙凛在自讨没趣之后,也只得悻悻和其他人侃大山解闷了。
布尔乔亚的梦想,拿中国人通俗的话来说,就是车子、房子,老婆儿子热炕头。///com///我看&书斋长孙凛后世的前半生就是为这个而打拼,这也许也是他父母所希望的,不过也许是运气太好,让他设计出一种能够高效清理环境污染的工具,在赚得第一桶金之后,好运气似乎没有停止,一直把长孙凛送到了世界财富之巅。
而在这个朝代,更趋向于非黑即白的朝代,你若是想要有一个安定的生活似乎更不可能。从开始为了巩固长孙家的势力而去参军,然而却又因为自己过于锋芒毕露而让李世民忌惮,总之长孙凛觉得自己离那个安安稳稳过日子的梦想似乎越来越远了。
长孙凝没想到他会给出这么一个答案,这个时代的年轻人无非都是热血青年,报效祖国。在古代的确都是有这么一种风气,前有杨炯的“宁为百夫长,胜作一书生”,后有范仲淹的“先天下之忧而忧”等等,像长孙凛这样想着老婆孩子家的现代思想想必少之甚少。
虽然她摆出一副惊讶的模样,长孙凛则是耸了耸肩膀,依然露出一副无所谓的笑容。他的眼神瞄向她那儿,月色柔和的光洒在河边折射在长孙凝的身上。天气寒冷,但她也只是穿了薄薄的一件绸衣。酥胸在她的衣服下一起一伏,清澄的河水也是微微荡漾,这种景象使他为之屏息。
安静地空气中只能听到两人的呼吸声。在这种环境之下,会让人的感觉更为灵敏,长孙凝不知是察觉到什么。她侧过脸去,慌慌忙忙地掬起一捧清澈地河水,然后赶紧把东西收拾好,然后急急忙忙地想要回军帐。
而这时恰好长孙凛见她起身,他自己也站了起来,两人同时往一个方向回走。只是长孙凝似乎过于着急,脚步没有收住,姐弟两人撞到了一起。然后她如触电般躲了开来。
长孙凛侧眼看了看她,月光下她的俏脸嫣然,带着淡淡的轻微的飘忽的粉色。那端庄有致的姿态,像是一把打开他记忆门的钥匙。转载自我看書齋他回忆起当年与妻子相恋时的浮光掠影,他紧盯着她,心中地欲念也让他呆若木鸡。然后,两人相似躲藏似地迅速地闪入自己的睡帐……
清河郡位于河北道以南,与河南道的齐州大约是一日一夜的行程(看了下唐朝地图,发现之前的河东道是错的),而齐州再往东走约莫一日的路程。就能到达大唐的最东端,与古代朝鲜半岛的高句丽、新罗和百济隔着渤海相望。
虽说清河无论从历史上或者是地理上都不算是一个大地方,但这里却曾经出过崔家这一自汉朝至隋唐时期的北方著名大族。西晋时讲究士族门第,崔氏被列为一等大姓“崔卢王谢”之首。而在唐朝地时候,崔氏也是出过二十三名宰相,唐太宗修订《氏族志》,崔氏虽然只排在第三,但排在其前面的是李氏和长孙氏,由此可见崔氏这一氏族高门在唐人眼中的地位。
因此无论李世民如何打压这些前朝的名门望族,但那一群跟着他太原起兵玄武夺嫡的大臣们。却都积极主动地要与这些望族联姻,尤其以清河崔氏、范阳卢氏、荥阳郑氏、太原王氏这“四大族”为甚。
这也是难怪,毕竟无论是古人还是今人都好面子,现代人还极力往自己家族上增添几分贵族色彩。更何况古人,尤其是与注重世族门望的魏晋南北朝相当接近的唐人。
当然,长孙家与崔家的结缘也并非仅仅在于此,当年长孙凛的爷爷长孙晟与崔隐娘的爷爷崔棱同朝做官,也算是结下了两家地一段友谊,因此崔老爷子也不顾儿媳妇的反对,硬是把孙女与长孙家结成了娃娃亲。即便当年长孙凛的恶名远传清河,但崔老爷子也是力排众议。坚守自己当年许下的诺言。隐娘地父亲崔河倒是一个孝子。所以即便是崔老爷子过逝,即便是当初崔母和隐娘都极力反对。他也是不敢忤逆其父之意,也就因此造成了长孙凛和隐娘最后的天成姻缘。
长孙凛带着一行人马经过了一天的赶路之后,终于来到了清河郡的城内。他们这一行人虽然人数不多,但士兵们个个皆是身着军装,雄赳威武,让百姓们都小心翼翼地偷眼观看。
长孙凛之所以敢于大摇大摆地走入清河之地,那是因为他此次出行是打着监督打造战舰的幌子前往齐州的。在长孙凛出发的前两日,恰好新罗王国派遣使节来到长安,拜见李世民,启奏告之百济国王攻打新罗,占领了四十余座城池。又与高丽王国联盟,准备切断新罗向大唐朝贡的道路,乞求大唐发兵救援。
新罗对唐朝称臣,每年都来进献贡品,所以唐朝必须保护它地安全。既然来求救,李世民作为泱泱大国之君主,自然不会等闲视之。他作为天可汗,而且收了保护费,自然要罩住小地,不然以后还有谁把他当做老大看呢?
李世民在与大臣商议后,决计先派两名使者带着诏书出使高丽,一则以大唐的声威和国力对高丽施加影响,二则探视其虚实。而长孙凛前往齐州,则是为了明年有可能发生地战争,而打造一批战船,至少表面上是如此。若是查处地方官员或者亲王犯事,按照惯例大多数都是先派遣一名文官,比如当年魏征就曾在玄武门事变之后前往山东做宣慰使。因此曾经在军器监司职的长孙凛,前往齐州监督打造战舰也说得过去,即便是引人怀疑,但也不会打草惊蛇。毕竟他只带了五十人,而且其中还有许多的能工巧匠。
不过现在这会儿暂且先把一切事情放下,长孙凛让清河的地方官员安排好自己的随从与士兵的住处,他自己则是和长孙凝说了一声之后,一个人悄悄来到了崔家的大院。
崔家不愧是雄踞了一百多年的名门望族,这朱门大宅的主院别说在清河,即便是在长安也是相当能显示主人家的显赫身份。长孙凛踞高处往崔府遥望,虽然不能看得真切,倒也看出府内占地约莫一亩多,宅院有十进院落左右,曲廊、轩榭、山石、水池、花草布置得体,颇有这个朝代园林建筑艺术风格。
虽说李世民已经开始从寒族中选拔官员,但由于科举制度还不完善,大多数官员还是出自士族,因此更加显出门楣的重要性。毕竟在家庭环境和教育方面,大族家门有着不可逾越的优势。而且崔家之门频频出宰相大员,即便是在唐朝也出过二十三位宰相,在关系上就像现代社会的常青藤、牛剑、清华北大毕业生一样,这样的家族是很容易显赫耀祖。
长孙凛虽然在这个时代也算是世族子弟,不过他倒是百无禁忌,前世作为平民出身的他思想依然保持着一种挑战权威为乐。按理来说,士族豪门应该很注重家教礼仪,这样才能不辱门楣。不过从长孙凛接近崔家的一举一动看来,他似乎是想来一个“暗去明来,偷渡陈仓”。
已是临近冬日,清河的黄昏却如她的名字一般,有着一番诗意的景象。温暖的骄阳正从远处的山峰徐徐往地平线落下,对着城区各处的屋顶洒出最后的火雨。天空靠着地平线上是绯红的,然后往高一些的地方转成淡金色,再往上则是光辉泫然的浅碧色,最后便是清洁而鲜明的蓝色。
几只稀稀疏疏的大雁在天空中飘忽侧影,一层蔷薇色的薄暮照在了远处业已收割的田园上,照在了城内的屋顶上,照在了崔家内院小姐的闺房上。崔隐娘倚在栏杆处,遥望着远方,她的手里拿着一个书本大小的罗盘,这是她自制的指南针。
虽然说她在并州的时间不算很长,但是学到的一些新鲜的东西让她颇为感到新奇,尤其是从心上人那儿学到的东西,因此在回家后不久,隐娘也自己建立了一个小小的实验室,利用她新学到的东西和以前的知识相结合,自然也研制出不少小玩意出来,这样一个简便的指南针,隐娘就是根据长孙凛制作钟表的原理研制出来的。
在漫漫相思的日子里,她也只能靠这些事情,作为精神的支撑和依靠。而今日见天气尚好,她便捧着这个指南针,望着天边,似乎想要从远方看到心上人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