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青铜人头
一直以来,周易都为精神上的疾患而头疼——wwwcn——快节奏的生活直接损害着他的精神健康。做为一个白领,除了工作就是睡觉。至于个人生活,那得先放到一边。
累,非常的累。从里到外的累。
那种累一袭来,除了让人萎靡不振之外,还让人整夜整夜地失眠。
没办法,只得服用安眠类药物。
可这种药物近年来已经被划归处方类药物范围内,不去看医生你根本就买不到。估计是怕有人拿这类药物来自杀吧。
在付出了一百多块问诊费经过多手段的检测之后,周易总算拿到一瓶安眠药。
迎着夕阳那昏黄的余晖,他不禁苦笑了一声。就算要自杀,没有这药也是一件很简单的事情。换到自己身上,只怕更愿意来一场轰轰烈烈的大动作,至少也得上明天报纸的头条才是。
生当做人杰,死亦要成雄鬼。
软不拉几不是他做人的准则。
好吧,回家吃药,然后睡觉。明天还有更繁忙的的工作呢!没有自己的事业,男人也就不成其为男人了。
不过,回家路上出了点状态,公司的秘书打了个电话过来,说是有一个应酬,让他赶紧过去。于是,又折腾到半夜两点,灌了一肚子酒。
回家之后,喝了杯水,吃了颗药,也没脱衣服,直接栽倒在床上,头一歪睡死过去。
医生开的那种药药力非常强,一夜无梦。总算睡了一个安稳觉。早晨七点,周易按照生物钟的指示按时醒来,这是他七年以来养成的习惯。无论昨晚睡得多迟,每天这个时候他都会如约兴奋起来,怎么也睡不着。想想也非常遗憾,自己这一生就没有一个懒床的时候。前三十年睡不醒的人生体验注定和自己无缘。
今天早晨九点整公司将召开一个关于中国北方旱区滴灌农业小额贷款计划的会议。为了这个项目他已经准备了足足三个月,足迹遍布整个陕甘宁地区,吃够了风沙。就在今天,总部将派人来上海审核整个计划的筹备工作,如果一切顺利,应该就会在这个几天得出“是”或者“否”的最终决定。
今天的会议至关重要,万万马虎不得。还是先起床喝杯咖啡提提精神再说。
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酝酿一下情绪,将自己的神经调到兴奋状态,然后“嘿!”地一声从床上坐起来,猛地睁开眼睛——wwwcn——眼前的一切却是十分地陌生。
一间狭小昏暗的房间,墙壁上挂着一张略显陈旧的微微发黄的日历。日历上面画着一个抱着大红鲤鱼的白胖娃娃,画面非常恶俗。和挂历相比,旁边的墙壁更显老态,有的地方已经开始掉墙皮,露出刚过去的那个夏天留下的水渍。窗户没有关,秋风轻轻吹进,拂动挂在铁丝上的两扇碧绿色的窗帘。
头顶天花板上挂着一扇随着秋风懒洋洋转动的风扇,上面有点发黑,也看不出本来是什么颜色。
这是一间普通的石库门房间,属于上海贫民。飞快地分析了一下自己目前身处的环境,周易很快地得出这个结论。他光着上身,感觉有点凉。一种不安从心底慢慢升起。
他分明还记得自己昨天和医生分手之后,回家吃了颗药就倒在沙发上睡着了,怎么一觉醒来就来到这个地方了?
幻觉,肯定是幻觉。
屈着右手中指使劲地敲了敲自己的额头,周易非常苦恼,大概是昨天喝醉了。自己精神上的毛病是越来越严重了。看来,找时间好好看看心理医生才是。
正在这时,身边的被子微微地动了一下。一缕长发从被子里钻出来,摊在枕头上,很黑很亮很好看。
周易摆摆头苦笑,原来是这样啊!
他有点明白,看来,昨天回家的那一段纯粹是自己的幻觉。这在精神学上来将属于自我强迫症。实际上,自己醉酒之后什么也不知道。昏昏沉沉中被站街女郎带到了这里。哎,也不知道采取保护措施没有。现在而今眼目下,满大街的退休老军医的小广告已经可以说明问题严重到何等地步。
看来,这里是一个是非之地,还是尽快逃跑才是。否则被人知道,一个业界有名的白领嫖妓,还不颜面尽失?
可是,拿眼睛看屋子半天,怎么也没发现自己的衣服鞋子。地板上只摆放着一双蓝色的泡沫拖鞋。
他慌忙跳下地,将脚伸进泡沫拖鞋里。拖鞋滑腻腻的感觉很不好。然后伸手在被子上拍了一下,“美女,我的衣服呢?”
很明显,被子里的美女没有穿衣服,她伸出一支光滑的手臂指了指屋子西墙边那一排胶合板衣柜,“这么早就起床?你的衣服我洗了,里面有干净的你自己找一件好了。橱柜里有牛奶和小笼包,你自己热一下。”
我靠!现在的小姐还帮客人洗衣服,服务项目还真是多。周易愣了愣。管他呢,先穿一件衣服再说。反正自己前一晚穿的是便装,回办公室也要换回西服。
想到这里,他穿着拖鞋劈劈啪啪地跑到衣柜前,拉开左首第一个柜子,迎面一片花花绿绿和大股樟脑球味道。里面全是廉价的女人衣服,据说这种衣服在批发市场上是论斤卖的。有一段时间,公司曾经想过投资服装业,周易对服装业很是研究过一阵子。
“你的衣服在旁边的柜子里。忘记了。”女人的声音传来。
“什么忘记了,你的话很奇怪。”周易没有回头,拉开旁边的柜子,便看见一大堆更加劣质的男装。用手一摸,很粗糙,大多是化纤混纺,这让习惯了纯棉制品的他皱起了眉头。迟迟下不了手。
最为重要的是,这些衣服的尺码都不对,全是四尺一的。周易的码子只有三尺九,身体偏瘦。穿上这些东西还不变成衣架?
“一大早就折腾,还要不要人活了。再睡一会吧。”
“不了,急着去上班。对了,小姐,这些衣服都不合身呀!怎么穿出去见人。对了,我的手机你放在哪里去了?”
“神经病,你看现在才几点。厂车要九点才出发。”女人的声音非常清脆,很好听,很熟悉。
很熟悉!?
周易记得这个声。难道是熟人!我昨天晚上让熟人给睡了?
我的老天爷呀!
“我不睡懒觉的。每天都是这样,上班,上班,还是上班。对了,我们认识吗?”说着抱怨的话,周易转过头,看到一张熟悉的面孔。
这张脸的主人曾经和自己同窗两年,这张脸的主人曾经和自己搞过对象。这张脸的主人曾经和自己在机场抱头痛哭。
许多年不见,这张脸的主人已经不再是青春少女,脸上的粉刺也不见了,变洁白而光滑。清澈透明的眼神也更加深邃漆黑。
大概是刚醒来的缘故,她的眼皮有点浮肿,看起来有一种慵懒的美。
终于想起来了,是她。王宛若。自己的初恋女友。不,不是以前那个宛若。以前的小女孩已经变成成熟的女人了。那曾经让自己迷醉的小蛮腰也粗了一圈。但胸部却更加挺拔,像是两团燃烧的小火山。整一个性感女人。
她怎么会和自己睡在一起呢?
事情也太巧合了。
“你又忘记时间了,可怜见的,大概是累的。”宛若穿着一件白色的已经起球的棉制睡衣跳下床,光着脚跑跑到衣柜旁边,坚挺而微微上翘的胸部俏皮地抖动着,“是啊,你已经加了一个月班了,再这么下去怎么受得了。虽然家里穷需要钱,可你这么拼命累坏了身子可怎么好。还是给车间主任打个电话过去,说你身体不舒服,就不去上班了。对了,还没选好衣服。咳,你一个大男人,穿什么不是穿,只要不光腚就好。难不成还去搞婚外恋?嘻嘻。算了,算了,我帮你挑衣服。你真是麻烦,大清早的,也不睡觉。好了,我也不睡了。”宛若一如既往地唠叨。
厂车、加班……车间主任……宛若。不对,这是幻觉,幻觉。我一定是太累,累出问题来了。
想到这里,周易突然问眼前这个形似宛若的女子:“小姐,你叫什么名字。”
“啪!”一只巴掌轻轻地拍在他的脸上,迎面而来的晃荡的乳房让周易心跳加剧,“什么小姐,你糊涂了。周易,你可不能到外面去找小姐,做出对不起我的事情哟!”
扑街,她真的是宛若。周易心中大叫。可问题又出来了,我没和她在一起的,她好像和我生活在一起的模样,而且是生活了很多年。
正在这个时候,宛若从衣柜里摸出一套衣服出来,想给周易套上。
“衣服有点大。”周易正要说话,突然发觉不对。衣柜前装着一扇穿衣镜,镜子里面有着另外一个周易。
一个魁梧的肌肉发达的周易。
那一身黑亮的肌肉很明显是通过大量的重体力劳动锻炼出来的,很结实,却不均衡。不像是健身房里锻炼的结果。
一瞬间,周易好像明白过来。
为了确定,他深吸一口气,转头问:“今天是什么日子?”
“九月三十,再过十天就领工资了。怎么,钱花光了?”
“哪一年?”
“神经病,明年北京奥运。”
还好,时间是没出问题。周易暗暗地舒了一口气,“那么,我是谁,现在做什么工作?”
“你是我老公周易,好了,好了,我知道你最近很有幽默感。快洗脸吧,等下还要去上班呢!”那个少妇版的宛若回答说。
周易平静下来,他已经彻底明白。
自己是去到另外一个平行世界中,过着另外一个周易的平凡人生。
相书上说,相由心生——wwwcn——
这句话其实并不玄,一个人的人生经历生活环境职业特点,很容易就可以从面部表情、衣着、举止动作等细节上看出。焦大就算怎么打扮也变不成贾宝玉,而袭人再怎么漂亮也没有林妹妹那种不食人间烟火的神韵。
因此,做一个相师其实是一个非常简单的职业。只要你有足够的阅历。
同样,镜子里的那个周易如果放在大街上,路人一需要看上一眼就可以得出一个结论——这是一个被生活折磨得失去锐气的工薪一族。肌肉发达、皮肤黝黑,感情粗糙,目光恬淡。是社会基石中最基础的一部分。
我日!
摸着自己的脸,感觉到手心中老茧在脸颊上划过的沙沙声。周易在心中这么大吼一声。
如果可能,他愿意让自己立即晕倒,等醒过来时一切又恢复原状。
一定是幻觉,一定是幻觉。
没问题,最近精神上的问题越来越严重。
“你的电话。”那个熟女版的宛若递了一只黑黝黝的黑白屏手机过来。
也不多说话,阴着脸,周易直接拨通了公司秘书的号码,“我是周易,对,周易,怎么,你不认识我。混蛋,我提醒你,你要对你所说的话负责……”
“嗨,MR海因里希,我是周易……什么,你不认识我。我可是你业务员……什么,有什么可以为我效劳的。不不不,先生,我想你误会了。请给我三分钟,我会说明一切的。不不不,请等等……可恶的犹太老家伙!”
疯狂地拨打着自己所有熟人的电话,号码不变,但所有的人都不认识自己。
电话开始变烫,嗓子也开始变哑。
一种绝望从心中汩汩上涌。
“别老打电话了,你上个月三百多电话费。”穿睡衣的熟女版宛若端着热牛奶和小笼包过来,不住地打哈欠,眼睛里有睡眠不足的红丝:“吃饭了,等下我们一起去上班。”
周易心中混乱——wwwcn——但昨天晚上光喝酒没吃什么东西,肚子还真有饿。现在嗅到牛奶和包子的香味,胃中一阵蠕动。管他呢,先补充点食物再说。
周易是一个精神坚强的人,这么多年,不管是在条件艰苦的西藏还是举目无亲的美国,他都是一个人咬牙拼命,终于获得成功。
置身于现在这种奇怪的场景之下,首要的不是慌乱,人一乱就会出事。应该先弄清楚具体的情况再说。
大口地吃光包子和牛奶,周易舒了一口长气,坐在已经掉皮的真皮沙发上,问:“宛……若,有烟吗?”很久没叫过这个名字,宛若两个字刚一出口,心中却不争气地跳了一下,嗓音也变得有点古怪。
宛若很明显地愣了一下,脸上突然有点红光,用上面那两颗小小的俏皮的门牙咬了咬下嘴唇,“你今天是怎么了?”
“什么怎么了?”周易看了宛若一眼,心中纳闷。
“讨厌啦!”宛若伸出拳头轻轻在周易脑袋上敲了一下:“好多年没这么叫人家了,还真不习惯。”
“喔!”周易淡淡地问,“那么,我应该怎么叫你?”
“你太讨厌了,平时你不都叫人家‘喂’吗?”宛若有点高兴的样子:“还好,你总算记住我是你的宛若,而不是喂。要抽烟?等等,我找给你,今天有点高兴,就破例了。”说完话,她弯下腰从床底掏出一个鞋盒,从里面摸出一包烟,扔给周易,“周易,不是我说你。少抽点对身体好。抽烟有什么意思,一道烟就没了。还挺花钱的。”
“啊!居然这么藏烟?”周易额头开始冒汗,看来,彼周易是个惧内的人,连抽烟都被宛若控制住了。估计平时的日子过得也比较憋屈。如果这次穿越既成事实,而且不可更改,自己未来的家庭生活将是一片灰暗。
熟练地撕开封口,伸出一亘手指在烟盒底部一弹,一支烟跳进嘴里。周易突然发现,找不到打火机。
看到周易的动作,宛若的神情有点惊讶也有点生气,“看你的动作挺熟练的。你一定在外面抽得很凶。”
“打火机。”周易沉着声音说。
“马上给你找。”宛若噘着嘴巴,从床头柜里摸出火机,走到周易身边,蹲下去,打燃了,给周易点烟。
睡衣的开口很低,露出里面白皙的胸部,和饱满的圆球。一刹那将周易的眼睛都晃花了。
清晨对一个男人来说正是一阳初始的时刻,晨起是每一个健康男人的标志。就在这一刻,周易突然发觉自己有了反应。嘴中含着香烟,愣愣地看着这无限的春光。
初恋是最美好的。回过头去想了想,当初,自己和宛若的接触仅仅停留在牵手的阶段。那时的自己是非常单纯的。宛若的身体特征对自己来说一直都是一个巨大的谜。现在,谜底就摆在自己面前。内心中禁不住有一种难以克制的冲动。
“看什么看,你这个坏人。”宛若娇嗔一声,拍拍周易的脸:“你这个人脑袋里装的全是坏思想。没时间了,快去洗脸刷牙,然后去上班。”她脸上突然一红,说:“昨天晚上刚要了,还不够……你当我不想……讨厌,讨厌。”她站起来,羞得只跺脚。一瞬间,那个曾经的小女孩又回来了。
周易心中突然感觉一阵甜蜜。这次穿越,虽然穿到一个穷人的身上,但有宛若在,还是挺不错的。老天让我过来,难道是要弥补我人生中的那一段缺憾?
“对了,我们结婚多久了?”终于问出这个很关键的问题。
“傻子,你忘记了。已经七年,嘻嘻,有人说婚姻有一个七年之痒,你不会有其他心思吧?”宛若笑了笑,狐疑地看着周易。
“不是不是,我突然在想,如果回到过去多好。”周易慢慢地诱导着眼前这个自己名义上的妻子。
“是啊。”宛若一脸甜蜜,“我也没想到。我本以为你会放下一切不管不顾去西藏的。结果被我一通眼泪打败了。当天晚上我们住在一起。”宛若羞得小下声音:“第二天,你因为太累,错过了飞机。于是就想通了,就不去西藏了。然后我们就一起去铁厂上班,然后就结婚了。多好,那时候的日子多好啊!”宛若将双手抱在胸口。
“那么说来……是这样了。”周易沉默下来。当初,自己刚从大学毕业,因为家里穷。恰好学校有一个去西藏支边的名额。因为是高原,补助很高。自己心一横就等上了西去的飞机。就那样,自己和宛若的那一段感情也就无疾而终了。也就是在西藏的那一段日子,他和一美国公司弄得熟了。很快地跳槽过去,然后又被派回上海,做了一个人人羡慕的白领。虽然工作极累,但累得有价值,有意义。
想不到,在另外一个世界,自己和宛若居然发展到这一步。进而做成了一家。
“靠!”心中却是一声怒吼,“周易,你这个软蛋,被女人一哭就放弃了,就投降了。我日啊!”
他狠狠地吸了一口香烟,一股辛辣的味道直钻心肺,辣得他口水直流。
心口一痒,一阵剧烈的咳嗽脱腔而出。
猛地吐掉烟蒂,周易叫了一声:“什么牌子的香烟,这么冲!”
宛若忙伸手轻轻地拍着周易的背心,“不会啊,是云南的红梅,你最喜欢的牌子。你不是最喜欢云南烟吗?”她满脸爱怜,一股母性的气息扑面而来。
“不不不,我最喜欢中华,对了,玉溪也不错。”周易好不容易止住咳嗽,“想问一下,红梅多少钱一包。”
“五块一包。”宛若一脸歉意:“烟是不太好。你也知道,我们要存钱买房子,老住厂宿舍也不是办法。只得委屈你一下,等买了房子,我就给你买两条玉溪,抽死你!”
“五块!”周易抬头看着宛若,宛若的眼角有一丝不为人所察觉的鱼尾纹。
此刻,周易泪流满面。
住出租房,抽五快一包的香烟,做工薪一族,一辈子只和一个女人睡觉。一切的一切都源于宛若的眼泪和错过的那一班飞机。仅仅是为圆自己的那一场初恋的梦吗?
这一场风花雪月的事代价太高。
度过刚穿越时的慌乱后,周易安静下来——wwwcn——
既来之则安之。
作为一个事业成功之士,周易一直都有一种成功人士特有的质素,沉稳。
事情在发生的时候,最重要的是稳定心绪,了解自己现在所处的环境,然后找出相对应的策略。
自己现在首先应该在这个世界生存下来,然后找出回到自己原来生活的方法。在找到解决问题的办法前,暂且顶替另外一个周易生活下去吧。
森林里有两条路,现在,上帝让自己都走上一遍,也是一种难得的体验。
帮我扣一下口子,似忽没有感觉到丈夫的异样,宛若如往常一样脱掉睡衣,赤裸裸地将一个美妙的女性身体暴露在周易的面前。
雪白的脊背勾勒出女性腰肢的柔软,美得不可方物。于少女时候相比,她略微胖了一点,腰有点粗。却有着更加惊人的弹性。从一个成熟男人的角度看过去,这样的熟透的女人比起青瑟的学生妹更诱人,至少从性角度上看去是这样的。
又点了一支烟,周易眯着眼睛看着这已经属于自己的女人,心潮起伏。
“帮我扣一下口子。”宛若的胸部大了许多,从背后看去,有两个饱满的突起。她的手背在后面,胸罩的袋子绷得很紧。
周易站起来,伸手过去,手指触到那滑嫩的肌肤,有一种触碰丝绸的感觉。心中突然一动,停了下来。宛若的皮肤有点凉,毛孔很细,在清晨的日光下有一种幽幽的淡蓝。
“痒死了,快点。”宛若咯咯地笑起来,身体乱晃。
对于乳罩的结构周易并不陌生,曾经不止一次,他都这样帮一个个认识的或者不认识的女人解除武装,将女性的最后骄傲暴露在青天白日之下。
只是,这么温柔地给一个女人穿衣服却是第一次。
他不禁自嘲地一笑,另外一个自己还真是没什么地位啊。
沉默了片刻,手麻利地一扣将那钩子钩上,“走吧,不管将来如何,我都不会害怕。”
宛若转过身来,疑惑地看着自己的丈夫,有一种很奇怪的感觉——wwwcn——
在洗脸刷牙的过程中周易想了许多,上海的酒吧、劳碌紧张的工作,没有私人生活的人生以及曾经的学生时代、生意场上的朋友,耿耿难眠的夜晚。过去的人生还算是成功,那是因为自己有着一个奇迹般的机遇。如果没有那次西藏之行,自己应该和现在一样吧?
一切都按部就班地进行,普通的人生、普通的生老病死、普通的上班下班、吃力而快乐地生活着。
这本该是自己的人生,现在从新回到起点。然后,过下去吧。
石库门楼房里喧闹起来,所有的劳苦大众都已经醒来。该干嘛就干嘛。
水龙头哗哗地响。
脚步声在楼道里匆忙杂乱。
透过污浊的玻璃窗看出去,女人们都抱着马桶和痰盂往公共厕所走去。天气已经开始冷起来,玻璃窗上蒙着一层白色的雾气,看得久了,眼前一切开始蒙胧地变换。
周易站在窗前,冷静地看着外面的一切,仿佛在看老电影。仿佛这一切与自己无关。
旧楼是铁厂的家属区,房改之后,便开始收租金。每月六百,在寸土寸金的浦西简直可以忽略到白送的程度。不过,就算是这六百块也让人非常头痛。厂里工人的收入并不太高,大多拿一两千块一个月,交了房租水电之后节余并不太多。最为严重的是,这栋大楼已经卖给了房地产开发商,不定什么时候就会拆除。
铁厂在郊区另外买了一块地,准备给工人修建职工新区。房价也便宜,每平方也不过八千来块,由厂里做保按揭。这个价格在上海也许非常优惠。不过,就算是先期的首付也够让人头痛的了。
据说,图纸上的新房面积都不大,只七十平方,算下来五十多万,首付二十万。如果要买房,每个家庭都会竭尽所出。
不过,这么大的优惠,如果不买也说不过去。
因此,等车的时候,楼里的工人们都在热烈地谈论这件事情。
有钱的固然眉飞色舞地规划出自己新房的格局,没钱的却是唉声叹气寻思去那里挪借一些。
所有人都心事重重却情绪激动。
工厂在郊区,离这里有一个多小时车程,厂里有专车接送职工。发车时间是早晨九点,午餐在工厂食堂吃,等下班回家已经是晚上六点半左右。等弄好晚饭,一切OK,大概是夜里八点。工人的生活大多如此,刻板而有规律。
站在大楼门口,周易静静呆在宛若身边等着。
宛若今天很兴奋,不住和旁边那个大妈讨论着新房的布置和对未来生活的打算。正谈得热烈,车来了,还没等车停稳,所有的人都一拥而上,唯恐落于人后。从这里到工厂有很长一段路要走。车上座位有限,如果上得迟了,要站一个多小时。
可周易何尝遇到过这种混乱的场面,见工友们都是一副奋勇争先的架势,心头慌乱,定定地站在那里,不知道该怎么办。
很巧,车正好停在周易面前。他很自然地做了一个请的肢势,让身边那个妇女先上。但那妇女却没有丝毫感激,甚至没有任何表情,只凶猛地一个前扑登登登地冲了上去。
然后,千军万马脱缰而出,立时将周易撞了个趔趄,差点栽倒在地。
正在危急时刻,手上一紧,宛若伸手过来一拽,将自己丈夫拽上车去。口头埋怨:“快点快点,没位置了。”
后边有人道:“周易,昨天晚上劳累过度了吧,怎么这么虚弱?年轻人,凡事要悠着点,来日方长。”
众工友都是一阵哄笑。
宛若脸有点红,只掩口悄悄一笑,和周易一起寻了一个二人座,转头对众人玩笑道:“你们呀,一天不说这些心里就难受。”
又有一个中年委琐男笑道:“是啊,一天不那个就难过。周易这么棒身体,估计也闲不住。”
众人又是一片哄笑。
宛若也不以为忤,跟着微笑起来。
周易心头不爽,皱了皱眉头,低声道:“别说了。”
“你这人。”宛若翘起嘴角。
“别说了,我不喜欢。”周易将头扭向一边。车缓缓启动,城市的风景慢慢后移。
宛若一吐舌头,脖子一缩,用手轴轻轻拐了他一下,“生气了?”
“没有。”
“啊!”宛若打了个哈欠,“周易,借你肩膀靠一下,我补一下瞌睡。”说完将头轻轻靠过来,头发在秋风中飘动,拂进周易的颈窝,很痒。
周易将开着的车窗关上,“有点冷,别凉了。对了,要买新房子吗?”
“哪里有钱。”宛若闭着眼睛在周易耳边呓语,“要二十多万,我们工作这么多年才存了八万多,还差一大截。不买了,大不了我们搬回我娘家去住。”
如果一切都和七年前一样,宛若娘家的房子并不大,仅一套两居室的旧房。家里除了二老,还有一个二十来岁已到结婚年龄的弟弟。
“太小了点吧,住不下。”
“让宛本睡客厅好了,反正他是单身汉。”宛若不住地打着哈欠。宛本是宛若的弟弟,如果周易没记错,这家伙很不招人喜欢。当初自己追求宛若时就没少被这个准舅子敲竹杠。七年过去了,他也长大了。
“还是算了,男子汉大丈夫,岂能寄人篱下。”
“哟!你倒是有志气啊。”宛若嘴角又是一翘,“那你去弄钱。跟了你,我就没过上一天好日子。”
“你后悔了。”周易很好奇,他想知道另外一个自己在家庭问题上处理都如何?
“不后悔,和你在一起我很幸福。”宛若伸手过来抓住周易的手轻轻抚摸着,“我有时候就在想,如果没有你,这日子还怎么过下去啊。”
周易有点感动,他淡淡地说:“钱的问题我会想办法,我们会有属于自己的房子的。我可以肯定地对你说,你丈夫不是笨蛋,你会过上好日子的。车子、房子,一个都不能少。”
“我相信,我的周易是一个聪明的好青年。”宛若笑笑,又闭上了眼睛。
车内很吵,车外也很吵。清晨的世界是忙碌和杂乱的。
望着外面奔波喧闹的众生,周易心中一片沉静。
好像找到了一个生活下去的理由。
老天既然让自己过上另外一种人生,大概就是想让自己还上那一段感情上的债务,让自己好好地照顾宛若。
车上很热闹,工人们身体都棒,浑身有发泄不完的精力,说话的声音也特别大——wwwcn——刚开始还说得正经,说着说着味道就变了,到后来就完全变成荤段子。说的人固然眉飞舌舞,听的人也津津有味。想来也是,大家都是成年人,对这种东西已经耳熟能详,驾轻就熟。大家地位相当也少了许多顾及,更是将一个真实的自我展现在众人目前。
刚开始,周易还真没听过这些隐讳的笑话,没一句话都要琢磨半天才能明白过来。等弄清楚其中的含义,不禁宛尔。劳动人民的智慧是无穷的,简单的单词和句子的组合居然可以有这种曲解法,不得不让人佩服。领袖的话诚不欺我。
大家都是粗人,至少以粗人自居,一路倒也不寂寞。
起先,周易还强自忍着,到后来再也憋不住笑起来。宛若也在身边掩口偷笑。
周易记得读书的时候她是一个非常害羞的女孩子,到现在听到这种黄色笑话居然熟视无睹,面色如常。不禁感慨时间这只看不见的手威力巨大,悄悄地就将一个小女生改变成一个成熟的女人。只是,改变的过程自己没有看到,结果却直接摆在自己面前,怎么能不百感交集。
车行一个小时终于到达目的地。
铁厂很大,也很陈旧,始建于五十年代,全副苏联模式。后虽然历经无数次改造,但国营大中型企业的底蕴却深入每一个人的血液之中。
厂里有六座高炉,分成久个车间。周易在三车间上班。相比于老一代的职工而言,新一代工人学历都很高。车间一共一百来人,其中大学生三十个,大专生五十,剩下的三十来人至少也有中专文凭在手。
前些年高校扩招,满大街都是大专、大学生,文凭这东西也就不那么值钱了——wwwcn——没有见到你的实际能力前,还是得从基层做起。任何地方都是这样。
这是他在车上悄悄向宛若打听到的。
当然,谈话的技巧是非常高超的,对于他这么一个久经谈判场的老手而言,要想从自己枕边人嘴里掏出些什么是很简单的事情,也不会引起她的怀疑。
只是,他的话有点多,这让宛若有点奇怪。想当初,自己的政府可是一个心思深处薄言寡语的人。这样的转变让她有点适应不了。
从她的嘴里,周易的知,宛若现在化验室上班,工资比起自己这么一个车间一线的工人来说少了一大截。不过很清闲,也因为这样,这么些年过去了,宛若还保持这她的青春和美貌,在工厂是成为所有男性注目的对象。
车一到工厂,触目所及,一片嘈杂,巨型高炉俯视芸芸众生,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下车后,周易才发现一个很严重的问题——自己不知道怎么去三车间。
难道真要在厂里乱逛不成?
“喂,宛若,有事找你。”周易想出了一个好法子,伸手拉住自己这个名义上的妻子。
“什么?”宛若停了下来。
周易:“我记得我好像有什么东西要洗,这大清早的,脑袋晕得很。”说着话,他故意苦恼地用手拍着自己的脑门,“怎么就记不得了呢?”
“看你粗心大意的样子。”宛若用手理了理周易的领子,“大概是你的工作服脏了吧?”
“好像是,又好像不是。”周易故意装傻,“要不,我们一起去,你看看我有什么要洗的,一起抱回化验室去洗好了。好像你们化验室比较清闲。”国营大中型企业的化验室和后勤部门等非生产一线的部门管理都比较松懈,工作量也不大,工人可以只有支配的时间也多。周易以前去某国营企业做调研时就很了解他们是如何工作的。所以,就打着洗衣服的幌子想让宛若和自己一起去车间清理自己的脏衣服。有她带路,自己不就顺利地找到上班的地方了?
处理突发性事件周易很拿手,否则也不可能在以前做到那么高的位置。若连这个小事件也搞不定,自己这几年算是白混了。
想到这里,他故意磨蹭着走在宛若背后,进一步退两步,速度赛过蜗牛。
还是宛若首先忍受不住,一把挽着他的手臂:“快走,还有半个小时就要交接班了,若迟到要扣钱的。”
宛若的手劲比以前大了许多,要周易感觉奇妙。
还没等他感慨完毕,三车间已经到了。
虽然周易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但车间的恶劣工作环境还是让他皱起了眉头。
这是一座巨大的炼铁炉,足足有七层楼高。车间就在高炉之下,里面倒也干净,可就是噪音巨大,吵得人说话都听不清楚。满耳都是嗡嗡声,仿佛有一架波音777从头顶飞掠而过。
不过,周易工作位还算差强人意。他的职位是中央控制室的电脑配料操作员,整天只需要守在电脑前。而且,中央控制室是单独的一个密封式房间,一走进房间,周易就看到房间里十多台电脑排在一起。里面也很干净,窗明几亮,地上有仿木地板,头上有节能灯,墙上有空调。
看来工作环境还不错,不至于去做苦力。周易不禁松了一口气。
不过,等宛若打开自己的私人便物柜后,他的心却咯噔一声。
工人上班因离家远,中午都在厂食堂吃饭。有的岗位片刻不能离人,需要轮换着去打饭。因此,很多工人都是自己带饭盒的,到时候在餐厅花上几块钱,饭菜汤汁满满堆上一大碗,端着就回车间去。也因此,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便物柜,里面放着饭盒、毛巾、工作服等私人物品。
宛若有周易柜子的钥匙,径直上前只一下就打开那个堆满杂物的小柜子。看来,彼周易对宛若来说是没有什么私人秘密的。
刚一打开,一大股奇怪的味道扑鼻而来。虽然已经是秋天,车间里因为有一个巨大的高炉,温度已经在四十度以上。中控室内空调开得很大。因为是封闭空间,加上又开了空调,柜子里的奇异味道立即在室内弥漫开来。那味道很冲,有烟味、有油腥味,更严重的是那种男人特有的汗臭和脚臭。
中控室内有两个工作人员,似乎已经习惯了这种味道,连眉头都不皱一下。
倒是周易被这类似于生化武器的芥子毒气熏得连连后退。
一个小胖子看到周易和宛若,笑着和他们打招呼:“周哥,你来了。大嫂你又来给周哥收拾衣服了。太羡慕了。不知道我二胖什么时候有福气娶到像大嫂这么贤惠的老婆。”
“去,二胖,你说话不正经。”宛若笑着唾了他一口,“你周哥是个懒人,衣服不脏到不能穿是不会换下来的。这不,还得让我自己过来拿。”说着话,宛若悄悄地拿眼睛看了周易一眼,怕自己丈夫生气。却发觉周易面色古怪地躲在一边。心中暗暗地松了一口气。丈夫最近脾气不太好,还真不能惹他。为房子的事情,两口子没少吵架。
而此周易人在这里,心思却飞到天上去。
他看见,宛若从柜子里掏出一大堆沾满油垢的蓝布工作服,脏得和抹布一样。心中大为惊骇,看来这个工作不但累还很脏。
见微知著,未来真是不太美妙啊。
在厂里洗衣服很方便,高炉冷却用水成天白花花地流,温度在四十度以上——wwwcn——而这个温度最适合油垢分解,也用不了多少洗衣粉,工厂每月发两包劳保,足够使用。洗完衣服后也不用晾晒,直接挂在车间,里面有高达四十度的高温和几台傻大黑粗的巨型风机,用不了半个小时,就算是水母也要被做成鱼干。
宛若动作麻利,一口气将周易的柜子收了个精光。只给他留下一件粗蓝布上衣和一双翻毛皮鞋。
上衣倒也干净,只不过沾染了些烟草和脚臭味道。可皮鞋就有点让人难受了。
宛若走了之后,工人们立即开始换衣服上岗。按照规定,所有的人都必须着装上岗,如有违反,罚款50大元。当然,违反这一纪律的人还真是不多。首先,在车间上班非常脏,你不可能穿西装打领带,弄龌龊了也可惜。再则,穿上粗布工装,遇到磕碰擦挂也能保护皮肤不受到伤害。车间地板上经常有冒着火星的铁渣和尖锐的铁屑,如果不穿上牛皮鞋还真有一种不安全的感觉。
拿起肮脏的牛皮鞋,周易想了想,一横心将脚丫子伸了进去。脚尖一阵湿滑,鸡皮疙瘩顿时起了一身。心下便不愿意起来。可看了看周围的工作环境,周易还是认命了,在哪坡唱哪歌,先混一段时间再说。这一个早晨,他都在想一个问题,如果这是自己另外一个人生,哪又是个什么模样呢,有什么需要改变和值得改变的呢?对于做惯了大项目的他而言,在做出决定前,最重要的是先实地考察一番,综合评定之后得出一个客观的判断才谈得上其他。
既然来之,则安之。先给自己一个月,享受一下单纯的上班族的平淡生活,舒缓一下以往绷得快要断裂的神经。然后再看看自己能够做些什么。
中控室加上自己一共有三个工友,除了二胖都是大专以上文化程度。因为这个岗位需要较高的文化素养,在上岗前也要进行大约两个月的岗位培训——wwwcn——至于二胖是如何钻进这个貌似高科技的部门来,应该有其他原因。
离九点交接班还有十来分钟,工厂实行四班三倒制度,中控室总共十二人,分成四班,每班三人。每班工作时间为八小时,八小时后再换一班。三班倒周易以前也听说过,一天二十四小时分为早、中、夜三个班次。周易今天恰好是第一个早班。
因为对情况不熟悉,趁还没正式上工他便很随意地走到中控室的交班纪录前看了看挂在墙上的工作牌,以便认识一下同班同事。他这个班一共三人,除了他之外,还有二胖。二胖叫罗林,今年二十三岁,是个单身棒小伙。另外一个同事年纪有点大,四十六岁,是个老牌的大学生,名字叫张长安。
张长安是周易这个班的班长,模样看起来有点干瘦委琐,看起来没什么精神,话也少。来中控室也没说几句话。
不片刻,上一班的工人交班之后就慌慌张张地离开了控制室,赶厂车去回家睡觉去了。因为刚上了个夜班,所有人都累得够呛,见了周易也不过微微点了点头,话也没说一句。自然也没看出今天的周易和以往有很大的不同。
二胖是是个头脑灵光活力四射的年轻人,在这短短的十来分钟内,他很快将那些电脑通通重启一遍,然后又给张长安和周易将茶泡好,笑嘻嘻地捧过来。
周易悄悄地同张长安说:“老张,这个二胖人还真不错。”
老张一笑,脸上的皱纹挤在一起,解释说二胖也不过刚上岗三月,还是他带出来的徒弟。不勤快些怎么行。
周易“喔!”一声,就不再询问了。大致情况已经掌握了,就目前而言情况还算良好,中央控制室加上自己才三个人,人事关系简单。如果将自己放在一个几十号人的大车间中,光记忆那些工友的名字就够让人痛苦无比,还容易露馅。
想想那些打入敌人内部的中共地下党员,周易心中一阵佩服。这活儿还真不是随便一个人就能干好的。
电脑很快接驳上化验室那头,配方很快通过数据线传送过来。每小时传送一次。周易和老张还有二胖的工作很简单,就是根据化验室发送过来的配方用电脑指挥电子秤下料进高炉,通过温度和时间的控制冶炼出合格的铁坯。
这个工作说起来非常简单,反正化验室已经将配方发过来。这头只需要将数据直接执行就可以了。周易看二胖操作了一次就完全明白过来,他以前对这个产业也有一定的认识,只是没有实际操作过。化验室那边发过来的配方单字也很简单,只几个百分比。一炉铁按百分之百计算,其中有几项原材料:铁矿石、焦煤、化学助燃剂、添加物材料。上面都有百分比。中央控制室操作人员只需将这个配比执行就好了。
最大的问题来自下料的梁,一炉铁水单小时出铁八十吨,下的原料的多少、炉温的掌握都直接关系到产量和效益。这才是真功夫。
没办法,只得虚心悄悄学习,然后盯着老张的操作,暗暗地留下一个心眼。
二胖是个新手,在他身上也没什么好学的。不过,这个家伙非常勤快,什么事情都抢着去做。暂时还轮不到周易亲自动手,也顺利地度过了这个危险的上午。
二胖每配一次料都很自然地对周易一笑,笑得周易心头发毛:“周哥,那看这样行不行?”
周易也不回答,转头对张长安微微一笑,“张组长,你看这样好不好?”张长安是组长也是质量直接责任人,见周易这么尊重自己心中也很高兴,也恭维道:“周易,你的技术好,还是你来说吧。虽然二胖是我的徒弟,实际上他那点本事都是你教出来的。”
在有悠久历史的大型国营厂矿,师徒身份是一种很主要的人际关系。技术上的东西说穿了都是那个样子,都能在学校里学到。但具体到临机处理突发性事件却是真功夫。具体到炉温的调试、下料的快慢、出铁的时机……这些东西却是需要师傅一手一脚带领。什么师傅带什么样的徒弟,师承不同,风格也不同。也就直接反映在产品质量上。因此,好的中央控制室配料员在厂里的地位仅次于工艺员,非常受重视。
也因此,师徒关系无形中将配料员划分成不同的派别。若有人越过师傅向徒弟教授或者指点是为人所忌讳的。
这一点周易也明白,他笑笑:“我那点三脚猫的本事怎么能跟老张您比呢,万不敢多说什么。这个班还不是您说了算。”
张长安眉开眼笑,心道,现在的年轻人难得像周易这么识趣,便不推辞,开始指导二胖配料。
周易也借着这个好机会在一旁悄悄地揣摩起来。
中央控制室一边有一个钢架,上面摆满了技术类书籍,等这个小时的配料完毕,闲着无事,周易从上面抽出一本《金属材料和热处理》看了半天,又换了一本《高炉回转窑温度及风机控制》看了起来。
周易本就是工科出身,看这些东西驾轻就熟,也没什么障隘,不两个小时,对冶炼工艺流程有了一个大致的了解。心中有一种获得新知识的愉悦。
中央控制室的工作很清闲。一会儿,张长安就上了几趟厕所,让人怀疑他的前列腺出了点毛病。
周易正看得起劲,一支香烟扔过来正好落在书页上,抬头眼看,二胖端着周易的那只茶杯过来,满面笑容:“周哥,抽烟,喝茶。”
道了声谢谢,刚叼进嘴里,二胖的打火机已经支了过来。
周易不情愿地吸了一口,差点辣出口水来。烟很糙,让人不可容忍。
二胖突然在周易耳朵边上悄悄说:“娘的,老张那家伙简直讨厌。”
“怎么了?”周易愕然地抬起头。
“不就仗着年纪大而已。”二胖有点愤怒,“周哥,我那两把刷子其实都是你教的,老张头根本就没教我什么东西。教会徒弟饿死师傅,老张太精了。”
正在这个时候,周易的眼角瞟见张长安回来,忙轻轻咳嗽一下。
二胖会意,忙走开了。
中午没有休息时间,因为高炉不会因为你要吃饭而停下来——wwwcn——需要轮换着去食堂吃。
不过中央控制室有一个优良传统,师傅的饭菜都是由徒弟去打,而且是终生责任制。
刚到十二点,二胖罗林就抢先拿起老张的饭盒,又去拿周易的那个。
“不用不用。”周易有点不好意思。
“应该的应该的,我的周哥,反正一个人是去,两个人还是去。”罗林的道理很简单。
周易考虑了片刻,便点头同意了。真叫自己去,还真找不到食堂的位置,难道还饿肚子不成?
十分钟不到,二胖便端了三个饭盒回来。周易和张长安的饭盒很普通,二胖的却大得惊人,是一个脸盆大小的搪瓷钵盂,上面堆满了饭菜,远远看去,这个小子的脸完全被饭菜淹没了。
从中央控制室到食堂要穿过热得如同盛夏的车间,二胖脸上全是汗水,一放下饭盒连连抹汗,说,吃这顿饭还真有够辛苦的。谁知盘中餐,汗滴禾下土。
周易和老张都笑了起来。
饭菜不错,今天吃回锅肉,食堂大厨估计是个地道的四川师傅,味道很正宗。吃得三人连连叫好。
刚一放下饭盒,中控室的玻璃门被人猛地撞开,走进来一个五十来岁的壮汉。壮汉嗓门极大,虎目环视四周:“吃完了?”
“刘主任。”张长安和二胖同时站起来叫了一声。听得出来,二人的神情有点畏惧,看来,这个刘主任在二人的心目中颇有威望。
刘主任大着喉咙吼道:“你们几个都跟我来,排水沟堵塞,都去挖。娘的,再不挖通,要倒灌回冷循环里去了。”
“可是主任,我们每小时都要发配比的。”很显然张长安不愿意接受这个讨厌的工作。
刘主任显然是个直肠子的人,直接扯着喉咙吼叫起来:“老张,你也是个老队员了。这里可有年轻人,怎么偷起懒来,没得让人笑话。”
“主任。”张长安还要反驳。
“都去,后面几个小时的配合比按照前一小时执行。”刘主任手一挥不给老张以推托的余地,“都跟老子走。”
“什么工作作风,简单粗暴,没水平——wwwcn——”老张嘀咕,虽然很不满意,但还是不得不起身同大家一起去了。
周易本以为中控制室这个工作已经脱离了简单重复的体力劳动的范畴,怎么说也是呆在空调房里玩电脑,没想到还真要去做极重体力劳动。看来,自己身上这一身黑亮的腱子肉不是白长的。
排水沟不宽,却深。里面水流湍急,咖啡色。除了排放高炉冷却水还带排废渣。因为水中含有铁屑,头上有一巨大的龙门吊电磁铁。大概是因为电磁铁吸力太强,使得沟地陈渣泛起,终至堵塞。源头不畅快,水流急促,从岸上看下去,一片赤色浪花汹涌。
张长安虽然口头不快,但干起活来还真不含糊,立即穿上早准备好的连裤熟料桶靴。这东西是渔民在鱼塘捕鱼用的,开口直接系在腰。只要水不漫到胸口,穿着裤子的人就是半个潜水艇。老张来到水边,也不废话,直接拿起铁锹就下水去了。
水不深,只到膝盖。
周易看了看,也没办法,只得也跟着下去。
倒是二胖有点奇怪,死活不下去,说这活太累,人遭不住。
刘主任也搭话,上前只一脚就踹在二胖的屁股上将他踢了下去,“你他妈地好好跟老子干,不将水沟弄通了,今天不许上来。”他继续骂二胖,“兔崽子,老子将你弄进车间还不是看到你老娘的面子。否则,你那身肥肉我还真看不上。”
二胖嘿嘿一笑,“刘叔叔,我知道你对我好。”
“去,别叔叔叔叔的叫,喊我刘主任。”
二胖继续嘿嘿笑。看来,他家和刘主任私人关系和好。
周易对几个同事之间的人事关系算是完全摸清楚了。心中也计划出了与之相对应的态度。中国社会,首先是个人际关系的社会。只有处理好身边的人际关系,然后才能谈得上其它。
周易的计划是先在厂中站住脚,体会一下另外一个周易的生活,适应一下这个世界。等稳定下来再谋发展。他本是一个做惯了高层的人,自视甚高。真要让他一辈子做这种工作,非憋闷死他不可。
不过,虽然心中有千番计划,眼前的活却是明摆在眼前,需要一铁锹一铁锹去完成。
刚开始还好,几铁锹下去挖出一大堆矿渣。挖到后面就恼火了。不到半个小时,手也软,腰也酸,浑身上下都提不起劲来。
周易不禁有点疑惑,自己以前那个身体且不说,花天酒地淘成了空壳。现在换了一具健康的肌肉健美的怎么还这么不经用?
刚换身体时自己还着实高兴了一阵,以为从此摆脱了疾病的困扰。没想到一从事体力劳动,不过三十分钟就累成这个模样。
反观张长安,动作也不快,一板一眼,甚至还有磨洋工的嫌疑。可就这样,老张的脸上却看不到半点汗水,呼吸也很舒缓。显然对付这种重体力劳动游刃有余。完全不似二胖干了个热火朝天,呼叫连连。
其实,周易的新身体倒不至于脆弱到这种地步。按说怎么也比老张要健壮许多。问题在于他没有实际做这种体力劳动的经验。像这种用铁锹挖水渠的工作,如果纯粹用双臂的力气硬生生往上挖,手上的力气终究有限。只需要片刻就坚持不下去。
张长安和二胖挖水渠就很有讲究,他们先将铁锹挖进沙里,然后曲手肘顶住腰,利用腰部的力气轻轻一抬,一大铲铁渣就很轻松地挖了起来。
像周易这样使苯力气,就算是一头牛也坚持不了多久。
周易感觉时间过得是如此地缓慢,他从来没有干过这种活。不片刻全身都湿了,也不知道是汗水还是泥水。很多次,他都认为自己再也坚持不下去了。每一铲下去,他都没有信心将那一大铲铁渣挖起来。可每一次,他都奇迹般地坚持了下来。内心中有一种声音在说,既然另外一个自己能够坚持下来,能够做这样的工作,自己没有道理倒下的。
早晨的时候自己还在内心中发出豪言壮语,要为宛若创造美好的生活。难道连这一道坎也越不过去的。
坚持吧。
就当自己前七年的一切都一场梦,现在从头开始。
铁锈色的冷却水温度很高,不多时就将胶桶鞋泡软,热橡胶贴着身体,感觉很不舒服。浑身都发热。水流湍急,拍打在腿上,身体居然轻微晃动,脑袋里再不能思考,也不能指挥身体。而身体,仅仅下意识地重复着铲渣、挥锹的简单重复动作。
终于,只听得“哗!”的一声巨响,至少对周易来说是这样的。这一声是如此地响亮,就像是耳边的霹雳。脚下的水流突然一个奔流,从他们挖出的缺口奔涌而出。不过一分钟,就倾泻了个干净,露出肮脏的沟底。
周易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看了良久,这才颓然扔掉手上的铁锹,靠着水沟的沟壁缓慢地坐了下去。
活干完,自然要回工作岗位去。
张长安看了看累得摊倒在地的周易,摆了摆头,也不说话,提着铁锹走了。
二胖一伸手从腋下扶起周易,“周哥,你脸色很不好看,人不舒服?往常这点活儿对你来说还不是小菜一碟?”
周易苦笑一声,推开罗林,“我自己能起来。昨天凉了,有点发烧,一身软。”他难得地撒了个谎,面皮不争气地红了。“
二胖“哈”地一声:“嫂子那边你也是悠着点啊。”说完话就挤了挤眼睛。
“你一个小青年,懂什么。”周易柱着铁锹走了上去。话刚一出口,心中却是有点不快,不知道什么时候起,自己的心态居然有点老了。甚至开始嫉妒二胖的年轻和强壮。这个兆头可不太好。自己才二十来岁,还不是大叔。还年轻。
必须提起劲头来。生活这种东西,你不征服它,便要被它打败了。
刚走回车间,那个刘主任突然又适时出现,“你们两个,装载机坏了。所有人都去给我上车。”
周易还不知道上车的厉害,只顾着大口地喘气。倒是二胖口头抱怨了几句,结果被刘主任骂了一句:“懒东西,连老子都要去装车,你还能逃了。”
走到装车的地方,周易才发觉这个工作的难度。有六辆大卡车正好停在车间门口。车间门口是一大堆铁坯。每个铁坯足足有一匹七孔砖大小,四十来斤重。全车间人都在忙着用手直接抱着铁坯往车厢里扔。在往常,这些工作是用叉车直接装的,今天不巧,就在周易以新身份上班的第一天就遇到了这么一个非常具体的任务。
我日!
周易终于畏惧了。
就算自己有铁打的身体,钢铸的神经,看到这一百八十多吨铁坯也得崩溃。
终于到下午五点下班时间,根本没有力气去厂于是洗澡,用被磨破了皮的手指头解着工作服上的扣子,却感觉双手都在颤抖,怎么也拿捏不准——wwwcn——恍惚之间,那些纽扣都变成了调皮的精灵在眼前飘来荡去,捉摸不定。
二胖依旧精力旺盛得让人羡慕,光膀子上搭着毛巾,端着脸盆唱着歌从澡堂回来,见周易还呆在中控室,一愣,“周哥,怎么还不换衣服洗澡去。厂车都快来了。”
坐在椅子上,周易无声苦笑:“不了,我回家再洗好了,工作服也不换了,一起带回家去。”
五点十分,交接班人员终于来车间。周易挣扎着站起来,往停车场走去。只感觉脚下的地球柔软得像是棉花做成,怎么也找不到那种脚踏实地的感觉。
上了车,宛若已经为周易占好了座位。见了丈夫,宛若连连招手,“周易过来,这里有座位。”下午人多,车厢里都是人。很多工人都站着。
周易正自心情恶劣,也不答话,穿着一身起了盐花的工作服径直走到引擎盖那里,一屁股坐下去,准备闭目假寐。
“周易,周易。”宛若还在叫。
众人见周易不搭理自己的老婆,都笑起来,说,这两口子肯定闹矛盾了。
宛若不好意思地说,我家周易就是这脾气,心情一不好就不爱理人。“不坐了,不坐了。”宛若起身将自己座位让给身边站着的工友,走到周易身边,也一屁股坐在引擎盖上,将头靠着自己丈夫的肩膀上。
周易扭头看了看宛若,没有说话,也懒得说话。
实在是太累了,浑身都在疼。身体和精神都疲倦到极点。周易本以为,自己只要一坐到座位上就能很快地睡死过去。却不想,宛若刚一将头靠到自己肩膀上,心中突然猛烈地跳起来。
这感觉是前所未有的,陌生的。柔软的头发,刚洗过,洗发水有种白玉兰的味道,秋风吹进车厢,清汤挂面式的柔丝轻轻飘舞,让周易脖子一阵发痒。
他认为自己该说些什么,但张开嘴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一颗灵魂悠悠起飘出车窗外,然后高高地升天。
一种很奇怪的喜悦充斥内心。
好像,好像这个自己曾经爱过的女人又回到身边,而且已经完全属于自己了。这是新生活的唯一亮点和快乐。
有哲学家说得好,生活对你关闭大门的同时,将会打开另外一扇。
可是,这生活也太艰苦了点。
究竟是好,还是坏。
如果能够选择回到本来的生活,自己愿意再次放弃宛若吗?
周易这样问自己,继而迷茫。
但愉悦却是无法阻挡——wwwcn——
一个小时的车程在迷醉之中缩短成一瞬。转眼,家到了。情长路短。
“快去洗澡,快去洗澡,臭死了。”宛若使劲将周易从沙发上拉起来,往房间里推。房间正中是一个大脚盆,和一只大塑料桶,里面装满热水。刚提回家,周易就倒在沙发上,什么也不想说,什么也不想做。
“我要睡觉。”周易睁开糊满眼屎的眼睛,“你就饶了我吧。”
“累了,还是不舒服?”宛若关切地将手放在周易额头上。
“累了,不想动。”周易不得不承认这个工作不适合自己。
“乖啦,快去洗澡。”宛若笑着使劲拖着周易,“快去啦,等下有好消息告诉你。”她的小鼻子抽动着,俏皮地皱成一团,“你身上好臭。成臭男人了!”
因为房子小,也没有独立的浴室和厕所,若要在家洗澡就得盆浴。周易坐在澡盆里还没洗上两分钟,头一歪,靠在墙壁上睡了过去。梦中,他梦见自己正躺在马尔代夫的沙滩上看着海天一线,潮起潮落。看着热带的阳光炙热而猛烈。
看着那些穿比基尼的小姐们挺着骄傲的胸部在日光下来回招摇。
正看得爽,一个大浪突然涌来,将他往大海深处拖去。
“啊!”周易突然醒过来。
睁开眼睛,看到宛若正蹲在自己身边,手里拿着毛巾轻轻在自己身上擦着。
因为光着身体,周易有点不好意思,忙用手遮住自己的羞处,“你干什么,别乱来。”
“哈哈!”宛若咯咯地笑起来,手在盆中一捞,泼了他一身水,“讨厌啦,又不是没看过。想不到你这么大人,还害羞。咯咯。”宛若突然伸头过来在周易脸颊上轻轻吻了一下,在周易耳朵边上悄悄说:“你害羞的模样好可爱,好像七年前的那一次。”
周易一呆,心潮荡漾,身体顿时起了反应。遮住羞处的手也无力地松开,想伸过去将这个女人轻轻抱在怀里。
看到他身体的变化,宛若吃了一惊,慌忙跳开,满面通红,“你这个坏人,还没吃饭呢。你累了就不要乱想,洗完就穿衣服起来。我还有好消息要告诉你呢!”
在哈哈的大笑声中,宛若红着脸跑了。
周易这才慢吞吞地穿好衣服起来。
周易现在的这个家没有单独的厨房,大楼的住户们做饭都在走廊上,共用一个水龙头。晚饭时间,满大楼都是锅铲的响声和孩子的喧哗。油烟弥漫,鸡犬之声相闻。女人边一边炒菜一边聊天。男人们则抬着板凳坐在门口,喝茶抽烟看报纸。一派平安温馨。
晚饭是一盘酱肉丝,一碟霉干菜,一份西红柿蛋花汤。很简单,但分量不是太足。看来家里也不富裕。但宛若的手艺非常好,菜味道极鲜。以前搞对象的时候就没见她做过饭,一副娇滴滴的公主模样,到今天居然能烧得一手好菜。
周易因为心情不好,只闷头吃饭,一句话也不说。刚狼吞虎咽扒光碗里的饭,宛若抢先伸过手来接过饭碗又给他盛了一碗。然后支着下巴看着周易。
周易被她看得诧异,停下筷子,惊愕地看着宛若,“怎么了?”
宛若笑道:“先前我不是要和你说一个好消息吗?”
周易眼皮一耷拉,“说吧。”
“你怎么这态度?”宛若有点不高兴。
“我要什么态度,你想说就说吧。”
宛若“哼”地一声,“不说了,不高兴说了。”
“不说就算了。”周易又低头开始对付那碗白米饭。他饿坏了也累坏了,现在正式补充体力的时候。
“算了算了,看你这德行。”宛若摆头,突然很兴奋地抱住周易,小声说:“今天我们化验室有一个供货商来看数据,请化验室主任和我们几个化验员出去吃饭。吃得很好。“
周易推开宛若:“一顿饭,至于吗?”
对周易的态度宛若不以为意,“吃完饭,那老板发给我们几个化验员每人一个红包。猜猜看,里面有多少钱?”宛若眉梢跳动,喜不自禁。
“嗤!”周易冷笑一声,继续大量消灭食物。
“四百块呢!”
“不过是四百块而已。”周易停下筷子,打了个饱嗝,摸摸肚子,“吃饱了。”
宛若非常高兴,“太让人激动了,四百呀。”
“贪钱的女人。”周易暗暗叹息。四百,若在以前也不过是自己喝一瓶酒罢了,怎么激动成这么模样?
“周哥在吗?”一个大胖脑袋在门口一伸一缩,表情诡异。正是同事二胖。
宛若的脸色立即不好看了,“罗林,你找我家周易做什么?”
“没什么没什么。我找周哥上街逛逛。”二胖有点害怕宛若。
“哼。”宛若一哼:“不会是让周易去打麻将吧?”
“嫂子,你误会了。”二胖额头冒汗,“我怎么会让周哥去赌钱呢,我可是周哥一手带出来的。怎么能做这种事情。”
“打麻将。”周易站起来,“好,正闲得无聊。就去打两把。”他以前本不爱打麻将,对赌博这种东西也没什么爱好。不过,今天实在太累了,又刚刚穿越到这个新世界,应该找点事情缓解一下疲惫的身心。说完话,他突然想起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自己身上没一分钱。便对宛若说,“拿点钱给我。”
宛若面色一沉,“没钱。”
周易小声说:“借你的还不成,以后百倍还你。”
宛若摆头:“周易,你拿什么还。这个家是我在当,自然由不得让你乱花钱。要买房子了,你可得为我们的将来着想。”
“那就没办法了。”周易向二胖一摊手,他不想和宛若做过多的纠缠,“二胖,要不你那里借点?”
当着自己妻子的面向外人借钱,对一个男人来说是一件非常屈辱的事情。不过,周易刚来到这个世界,突然有了一个家一个妻子,一时还没融入角色。也很自然地开口借钱。
他没有意识到,宛若的脸已经黑得快拧出水来。她怒气冲冲地打开自己的皮包,从里面掏出一个信封,一把摔在周易面前,“这就是那四百块,你拿去花天酒地吧。我就知道,我的死活你根本就没放在心上。”说完话,宛若的眼睛里突然有点发红。
周易大为不解,这打麻将怎么和她的死活扯到一起了。
“算了算了,大嫂,我又不是让周哥去打麻将。既然你们忙,就不打搅了,我先走了。”二胖见此情形,知道自己已经惹出祸事,一吐舌头,飞快地逃离是非之地。
周易慢慢站起来,拿起桌子上的信封放到宛若面前,“钱你拿去,我周易还没有向女人拿钱的习惯。”
宛若愕然抬头看周易,感觉自己丈夫和往日有很大不同。具体有什么不同,她也说不清楚。像这样的情况,如果在往日,只怕自己会大发雷霆和他吵上一番。可今天的周易语气中有一种说不出的威严,不容反驳。
这种气质是周易长期为上位者养成的。说好听点叫威严,说难听点叫官威。
愣愣地拿起信封,宛若不敢再说什么。
晚上的时间很长,对宛若来说是这样的。吃过饭是晚上八点,打开电视看那些长得怕人的国产连续剧,一口气看到夜里十二点,然后上床睡觉——这是普通市民阶层的一天。
记得读大学时,周易和宛若是那么狂热地喜爱美国电影。《恋爱中的莎士比亚》、《傲慢与偏见》、《诺丁山》。也为电影里的男女主人公的爱情而欢乐和悲伤。
到现在,长期的乏味的日常生活已经磨灭了宛若内心中那一丝浪漫情怀,化成电视连续剧中无病呻吟的家长里短。
时间改变人,对女人的改造尤其彻底。
躺在沙发上,浑身都疼得厉害。强体力的劳动后遗症袭来。让周易昏昏欲睡。他不禁开始诅咒起那该死的工作来。
每个月两千多块工资对许多人来说是可以羡慕的,但周易却认为,这工作毫无价值。劳累可以忍受,但无法体现个人价值的劳累却让人不可容忍。
明天不去了。重新找个工作。
他这么决定。
第二天清晨,周易醒得很早——wwwcn——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已经被宛若抱回床上,脱地只剩一条内裤。而宛若则赤裸着身体蜷伏在自己怀里。
应该没有发生过什么。
肉体疲惫到极点的男人是无法XXOO的,这一点周易已经完全认同。因为,此刻他拥美在怀,居然没有一点正常的身理反应。
这一发现让他遍体冰凉。
“一定是累的。”他这么告诉自己。
当然,对新生活的恐惧也是一个非常致命的因素。
大起大落的二十四个小时,加上周易本身就有心理问题,居然在这一刻出现了可怕的一幕。
不管这许多,先起床再说。
他一个骨碌爬起来,身体一晃,险些载倒在地。身体上的每一块肌肉都在颤抖,都吃不上劲。
“这么早。”宛若还闭着眼睛,嘴里嘟囔翻了个身,将光滑的脊背暴露在空气中。
“我的身份证和毕业证呢?”周易拍拍宛若的背心。
“你拿身份证做什么?”宛若半梦半醒,“你忘记了,就放在床头柜里的。再睡会吧。”
“不了。”周易打开抽屉,找出自己的身份证和大学毕业证书。这可是自己的存在的证明,如果没有这两个东西,自己无法向别人证明什么。当然,有这两个证明也不能证明什么。这东西也只有在找工作的时候能够用上一阵,过后就成废纸。
拉开衣柜,试图在里面挑出一套合适的西服。
不过,翻了半天,也没找到。满眼都是地摊货,樟脑球的味道熏得周易差点流泪。家里真穷啊!
好不容易挑出一件勉强可用的卡克,穿上了,感觉有点小。
在镜子前照了照,里面的人有点黑,脸上是苦大仇深的晦气。
“这样可不行。”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提起精神,周易伸出食指向镜子里的人一指,“听着,你是周易,你天生就是做CEO的人,你是最好的。好的,你现在遇到困难了。可这不是问题,不过是一次小小的挫折而已,你可以应付。现在,当你重新开始好了。去找一个体面的能够体现你价值的工作吧。你是NO:1。”
“搞什么鬼,你神经病。”宛若被周易惊醒,坐起来,挺拔的乳房惊心动魄。但周易却心如死水。
“我走了。”周易推开门出去,义无返顾。
“去哪里?”
“去我该去的地方——wwwcn——”
“周易周易……”
……
现在这个社会,大学生满世界都是。曾经有过这么一个笑话,说的是北京一个单位要招收一个锅炉工,一下子就有一百多个大学生来应聘。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大学生贬值到这等地步。
一跨出家门,一道亮光刺目而来,让他有一种腾云驾雾的感觉。脑袋里有一种吸食了麻黄素类兴奋剂的晕厥感。呼吸也开始紊乱起来。
今天的天气十分地好,阳光猛烈。
原本以为换了个健康一点的身体,自己的身体和心理问题也得到了彻底的解决。没想到,就在新生活的第二天,所有的老毛病都同时袭来。
强忍着恶心,周易背着一身虚汗快步走到大街上。等了一辆早班公车,往人才市场去了。
人才市场里到处都是人,从远处看去,一片黑压压的人头。来找工作的人永远比来招人的多。这是一个卖方市场,供求关系绝对地不平衡。
站在人群中,周易这才发现自己的年龄在那群应届大学毕业生之中显得非常突出。人家是趁着新鲜赶紧卖,而自己则是那碟已经凉了的黄花菜,也不知道有没有人接招。
不过,与急吼吼找吃饭钱的大学生们相比,他却不是很着急。工作这种东西就像女人嫁男人,一入错了行后悔都来不及。
每个人都有适合自己做的工作,你只需要找到它。否则,走弯路是很浪费时间的。周易年纪已经大了,再没有时间走弯路。
冷静地在人群中钻来钻去,仔细地阅读着每一张招聘广告,解读着广告背后所蕴藏的秘密。
大多数招聘广告都招一般工作人员,对技能上的要求不太高。公司的想法也很简单,先招收一批适合条件的人员回去,经过一段时间的考验,从中挑选出适合自己公司的人选。再将不合适的淘汰。
因为都是低级职位,甚至连职位也谈不上。这些工作周易自然看不上,钻了半天,出了一身臭汗。他本就浑身发疼,又在人群里挤了半天,便有点受不了,寻了一个人少的地方,靠在墙壁上略事休息。
就个人的发展来说,如果没有好的机遇,一般人要想有个好的发展,通常都有两个途径。一,要有资金。有了资金,再寻到一个好的项目,努力奋斗上几年就有了自己的事业。二,如果你没有资金,你天生就是个穷人。没办法,你只能去做开拓市场的工作了。
做市场开拓工作不需要有资金,只要你有人脉关系,有腿,有灵活的头脑。又舍得付出那分辛苦和耐烦,就能得到好的回报。
项目,周易并不缺。做了这么多年的市场投资,他大脑里又无数电子和蓝本。但资金上却是一道大坎。脑袋里所装的项目需要的启动资金动辄上亿,就算自己以前根本就瞧不起的垃圾策划也需要百万千万的垫底。完全不适合现在的自己操作。
那么,只有去市场开拓了。人脉方面自己并不缺少,也有大量的工作经验积累。至于吃苦精神,只要不是昨天那种极重体力劳动,自己还能对付。
好了,就做这个好了。
其实,在人才市场里来招收业务员和销售员的单位不少。不过,待遇都偏低。大多是四百块一个月底薪,试用期三个月。三个月内如果完成公司的销售任务,再转正。工资也涨为一千。不过,做业务的没有其他收入,全靠销售提成,上不封顶。很有挑战性。
但是,这些来招收销售员的公司大多不出名,很多还有诈骗嫌疑。产品也没有什么市场前景。周易本就是一个很有市场营销和投资经验的人,略微计算一下就能大概测算出,如果凭借自己的经验做到最好,一个月最多也能拿到三千左右。且不说期间付出的心力和劳累。最麻烦的是,在市场开拓的初期自己根本拿不到一分钱。先期投入的精力太大,浪费时间太多,获取的收益太少。这不符合自己做事的原则。
而且,今天这个招聘会中没有什么大企业在。若去应聘那些莫名其妙的工作岗位,这个起步也太低了。既然前七年自己所创造的一切都被该死的贼老天清零,自己若想在回复以前的数据难道还要一步一步重新打级?人生如同一场有时间限制的网络游戏。如果不用外挂,你永远和普通人一样。
看来,注定要白来一趟。
看了无数资料,却没有和任何招聘方谈。周易冷笑着靠着墙壁,观察着芸芸众生。如果不出意外,今天了这里的人至少有一半以上找不到适合自己做的事情。他们为了解决紧迫的就业问题而跨出了错误的决定自己人生的第一步。而这一步却是万万不能走错的。
正在这个时候,一个委琐得无以复加的中年男人走过来,很热烙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兄弟,找工作?”
“是呀!”来人一看就不给人安全感,周易第一时间提高了警惕。
“大学生?”
“是呀。”周易无所谓地点点头,有点不耐烦起来。
“你的年纪看起来大了点,估计是一直没有找到适合自己的工作,而且又不想像普通人一样奋斗几十年,到头来也不过只赚到一套房子。那么,现在就有这么一项很有挑战性的工作摆在你面前,等待着你。”那中年男人很有诈骗犯的天分,鼓动三寸不烂之舌,用炯炯的目光盯着周易的瞳孔,试图给他一分压力。
周易差点乐出声来,这家伙想和自己玩谈判心理,只怕还嫩了点。他也不回避,也一个极有杀伤力的眼神盯回去:“我知道你将要说什么,无非是再将你所要说的那项工作夸大上一百倍。渲染出一个美好的前景,年收入多少多少。这手段可低了点。”
二人这样相互用目光对杀了一番,那中年人首先吃不住劲,败下阵来。笑道:“好,看来兄弟你也是一个明白人。直说了吧,我是一家洗化厂的直销经理,现在确人手。我看兄弟你也是个大有本事的人。要不来我这么干,只要发展几个下线。无限膨胀下去,年收入百万也不是梦。”
“不是很明白你在说什么。”周易装傻。
“很好办,我们先弄一个学习班,我去请老师。你负责弄人来。上几节课,然后将我们的产品销售出去。”
“原来是传销啊!”周易故意装出很害怕的模样,瑟缩着脖子,“那可是犯法的,我不干。”
“兄弟,你考虑一下。我们起头,将来可就是站在金字塔最顶端的。只要开好头,将来什么也不用做就有财源滚滚而来。做事情哪里有不冒风险的。资本的原始积累都是这个模样,若没有一种敢想敢做的精神,什么事情也做不成。”中年人很热情地将一张名片塞进周易的口袋里去。
“我想想再说。”
“等你的回复。”
中年人说完话又钻进人群寻找下一个目标。
周易掏出名片,剔了剔牙,顺手扔进垃圾桶。
开玩笑,这样就能骗住自己,也太低估本人的智商了。
不过,话也说回来,那骗子的话也说得有理。自己的思维好像有点问题,一心只想找一个适合自己的工作。就算做得再好,也不过是一个成功的白领而已。那不又做回原来的自己?既然有着另外的人生,何不挑战一下自己以前没做过的事情?
那么,单干也是一个很好的选择。
对,就自己做老板,开创属于自己的事业。
做项目的首要是一大笔启动资金——wwwcn——
周易现在最需要的就是钱。只要有一大笔钱,寻一个赚钱的项目并不是很大的问题。毕竟自己以前就是干这个的。
可自己的口袋里只有几十块,这还是昨天上班时宛若给自己的饭钱。这个女人,还真将钱看得紧。根本就不给自己丈夫以腐败的机会,没有钱的男人,再怎么乱来也飞不上天。
俗话说得好,要看住一个男人,最好先看住他的口袋。
想到这里,周易无奈地摇了摇头。
想当初,自己的所有消费都是公司报销。没月的工资和奖金都没啥用,全存在户头上。积累到今天大概也有一百多万。本打算过了今年就买一套不算小的房子,娶一个老婆,完成自己作为一个男人应该经历的人生任务。
现在,老婆的事情倒不用费心。可钱却没有,房子也是水中月,镜中花。甚至连基本的生活质量也无法保证。
不管怎么说,先去银行看看,虽然自己身份变了。那户头里的钱总该还存在吧?碰碰运气也好。
想到这里,周易立即离开这座人声鼎沸的“人肉市场”。截了一辆的士往自己以前的开户行而去。
来到熟悉的银行,坐在大厅正中的是一个美艳的少妇,是银行的值班经理。周易记得她的名字叫杜林,是一个老公在国外讲学的留守女士。与她打了将近三年的交道,彼此都混得很熟。而且,杜林女士好像对自己颇有好感。不过,现在换了一个世界,她自然也认不出自己。
但既然在另外一个世界杜林对自己很有好感,那么,自己身上绝对有令她产生好感的东西。尤其在经过那么长时间的接触,杜林的性格脾气自己也算是了若指掌,该怎么对付她自然有一整套经验。
于是,周易轻轻地走到杜林身前,“咳,杜林,很高兴看到你。”
杜林疑惑地看了周易一眼,她不记得自己有这么一个客户。但还是很礼貌地说:“先生,请问有什么可以为你效劳的吗?”眼前这个男人虽然穿着朴素,但有一种从容不迫的气质——wwwcn——很具备成熟男人的风度。
“不不不,这样的开头可不好。作为一个男人来说,很不希望听到一个美丽的女人用冰冷刻板的语调同自己谈话。”周易微笑着摇头,伸出手去,“我叫周易。想来了解一下我账户里的情况。对了,你今天的香水很独特,有一种松树苔藓的香味。我很喜欢。”
杜林有点不好意思,抬起丹凤眼轻轻瞟了周易一眼,心中突然跳了一下。旋即恢复平静,点头道:“那么,请给我你的账号。”
周易很快地报出自己的账号。一长串数字,难得他还记得清楚。
“请稍等。我马上去查。”杜林用纸杯给周易倒了一杯水。
刚喝了一口,就看见杜林满脸歉意地过来,滩着手道:“很不好意思,周先生,我们查了您给的账号。电脑的答复是查无此号。如果您不介意,我们再查一下。或许是电脑系统出了点问题。”
预料之中,周易并不感到意外,放下杯子,站起来,“不用了。也许是我记错了,很不好意思打搅您。要不,你帮我新开一个户头好了。”说完话,周易掏出自己的身份证已及开户所用的十块钱。
“好。”杜林点点头接过周易的身份证,去柜台那边忙开了。
“开户,开得一无所有了。”周易苦笑。刚才坐的士已经将身上的钱坐了个精光,现在是身上只剩下最后的十元钱。等户头开完,就彻底沦落到不名一文的境地。
难道真要向宛若伸手?
好像有点不可原谅啊!
问题是,从此地出发,到回家有很长一段路。看来要走着回去了。
杜林开完户,将一本存折和卡交给周易,随口问:“周先生,您是第一次来我行开户。希望以后我们能够合作愉快。对了,还有什么可以为您效劳的吗?”
效劳,服务。周易笑了笑,心道,这张卡只怕很长一段时间里用不上。不过,还是必须存在。不管是存钱还是以后自己做项目都需要有这么一个资金流动的通道。
只是,自己在另外一个世界和杜林这么熟,如果让她知道自己变成一个穷光蛋还真是不好意思。
早晨时宛若好像说自己过不几天就要领工资了。等领了钱干脆就转过来存着,以备不时之需。自己既然决定不去上班,这个月的工资也就拿不全。实在是有够让人郁闷的。
钱啊钱,你就是一个趋炎附势的东西。专门往有钱人的怀里送,穷人要想挣钱真是非常非常难。
想当初自己一月好几万工资,那时候对钱还真没什么概念。也懒得和朋友说钱这个字。
一个小资,谈钱。像话吗,像话吗?
记得自己当初在做一个项目的时候,一个地方上的民企老总找过来想向公司融资。直接给了自己一张纸条,上面写了一个账号和密码,说是给自己的回扣。自己愣是没干。
后来,在一个偶然的机会中,自己在去银行查询这个账号时发觉这是一个瑞士银行的秘密户头,里面存了二十万美金,作为自己的好处费。不过,就这二十来万美金,一百多万还真不放在自己眼里。为了区区百万就被不良商人拖下水,风险和收益可不怎么成正比。那时候的自己正春风得意,很有希望被公司提拔。奋斗上几年,一百多万还不是毛毛雨湿湿碎。
当然,事情过后很久,等周易想起这件事,心血来潮,再次去银行查询这个秘密账户时,却被告知密码已更改。
任何商业贿赂都有即时性,过去了就是过去了。
彼此不留痕迹在心罢了。
“再帮我查一个账号。”周易随口说出了那个账号,然后在杜林的带领下接通了瑞士银行的终端。周易的记性非常好,少时就有数学天分。大学时本打算选修应用数学的。记忆这一长串账号不在话下。
也许,账号还存在呢!如果上面有点钱就再好不过。
据周易所知,有的企业在海外都有自己的秘密账户用于台面下的交易。而且,账号永久存在。只是密码在完成一笔交易后改一下而已。
很快,瑞士那边有消息过来,账号存在,问周易需要什么服务。
不知道怎么的,周易的心突然蓬蓬地跳了起来。
那道……真有钱在那里等着自己拿?
真是老天可怜。
沉默了瞬间,周易突然抬头问杜林:“给我支烟。”
“对不起先生,我不抽烟的。”杜林很礼貌地回答。
“不。”周易低下声音打断杜林:“我知道你抽烟的,你喜欢抽日本的七喜。对了,还有美国的莫尔。快,给我。”周易眼睛发红,面色有点狰狞。
杜林被周易的模样吓坏了,仿佛被厣住,手忙脚乱地从西服套装里掏出一包烟来。她有点不明白,怎么为什么要按照这个陌生人的指示行动。真是见鬼了。
周易点上烟,狠狠地吞了一口。回复那边,“查询账号。”
“请输入你的密码?”
周易回忆了一下,那个不良商人给自己的密码非常简单,“89372174746”——“不管三七二十一,去死去死了。”——很有幽默感。
遏止住浑身的颤抖,周易输入这个密码。心中大吼,“芝麻开门吧!”
“密码正确。你的账号里有一百六十万美金,请问有什么可以为您效劳的吗?”
居然还是那个密码,没想到里面居然存了那么一大笔钱。周易的身体终于像狂风中的树一样乱抖起来。
他知道,自己再也做不了什么。
只是哑着声音对杜林说:“你、帮我把、把里面的钱、钱,全部,转进新账户里来。”
“全部吗?”杜林问。
“是!”深深地吸气,却感觉鼻腔里一阵火辣辣地,仿佛在燃烧,“对、一分不、不、不剩。都转过来。”他轰然倒在沙发上,突然有种想哭的感觉。
老天对自己还是不薄的。
生活的大门始终没有对我关闭。
杜林觉得今天这个普通的工作日过得很有意思——wwwcn——
首先,她弄到了一个大单子。一百六十万美金的存款户。抛开转帐的手续费不说。光这个大单子持有者就是一笔很宝贵的客户资源。
现在的银行业也搞起了竞争,员工的收入和存款、放贷、资金回笼等一系列指标挂钩。每一个有价值的客户都是银行竭力争取的目标。
眼前这个叫周易的用户看起来虽然非常不打眼,衣着也非常没品位。可那种成功人士特有的气质却怎么也掩盖不住。
杜林做这行也有些年头,之所以能跨如中层干部的行列,全凭自己多年锻炼出的一双火眼金睛。在第一眼看到周易的时候,她就知道,这个客户有值得挽留的价值。
不过,这家伙的身体好像不太好,而且还生了病。
刚才转帐时就病得不轻,全身都在冒虚汗,靠在沙发上坐了很长一段时间才恢复过来。
将周易扶进休息室,杜林给了他一张湿毛巾,关切地问:“周先生,需要我为你叫医生吗?”
周易为自己的表现感到羞耻。在以前,自己几千几百万资金在手头运作时没见过紧张,怎么今天就弄成这个模样?
凡事关心则乱,看来就是这个道理。
他不好意思地接过毛巾,抹了一把脸,小声道:“老毛病了,我这里有点问题。”用手指了指心脏的位置。
“周先生带药了吗,我们银行的一个老员工心脏就有问题,口袋里常带着速效救心丸。”
“不了不了,还没严重到那一步。”周易又向杜林要了一支烟,平静下来。
“可周先生的情况看起来实在有点不太好。”杜林很认真地向周易指出一点——wwwcn——实际上,经过太多的兴奋之后的平静很容易让人看起来面色惨白。周易现在的模样绝对难看,他大口吞着香烟,半天才深吸一口气,将烟蒂摁灭,站起来展颜一笑:“好了,我们继续下面的业务吧。当然,如果杜女士执意要让我救治,不若让我请你吃顿晚饭以表谢意。俗话说的好,美女才是最佳的良药。我承认,我是一个意志不够坚强的男人。”
杜林摆头:“周先生,我们不能和客户吃饭的,银行有制度。对了,病人不能说太多话。好了,还有什么需要我们为您服务的吗?”
“说起来还真有事情需要你们帮忙。”周易说:“我想将美元兑换成人民币。”中国市场上美元不能流通。如果不将手头的美金兑换成人民币,自己也还是一无所有。
“好的,周先生想兑换多少?”杜林点着头。
“全部兑换掉吧。”周易回答。美元和人民币的比值大概是一比八点几。大约结算一下,一百六十万美元兑换成人民币有一千二百万之巨。很让人满意。在上海滩,百万资产只能算普通人。只有手握千万资金才算得上小有富裕的感觉。
杜林突然说:“周先生,现在的美元价格正好处于一个历史的最低位。而人民币又在升值。如果全换成人民币,您有很大一笔损失。”
“是啊,这的确是一个问题。”周易也知道她说得有理由,可不将美元兑换,自己还是穷光蛋一个:“杜林女士,我现在的问题是现金流严重不足。”
“这个很好办,我们银行就是为像您这样有资金烦恼的用户解决问题的。”杜林适时抛出一个贷款方案。周易用他这笔美元存款作为抵押在银行贷一笔款子。如此一来,周易不用动用自己的外汇储备,也避免了汇率方面的损失。
“只需要付一小笔利息而已。而且,利率方面我们也有很多优惠。”杜林如是说,而且递过来一大叠表格,一一向周易解释其中的条款。
不可否认,杜林女士有非常强的绕***能力。不过是一桩很普通的贷款方案却被她说得天花乱坠,说到后面,仿佛周易还欠了她一个很大的人情。如果再不按照她的预案行事,就辜负了人家的一片热忱。
周易只听得心中赞叹,这女人真是非常厉害。简直是死人说活,活人说傻。不过,想来也是,不就是贷款而已,那就贷好了。头都被她说疼了,而且,自己从那个所谓的家出来这么久,滴水未进,实在是饿得受不了。若再和她纠缠下去,自己先被她拖得腹中饥饿,血糖不足。晕倒过去的可能都有。
忙点头,“好好好,杜林女士就按你的意思办好了。我先贷……两百万人民币好了。”因为没想好自己拿大量的现金有什么作用,仅仅是为改善一下个人的生活水准,两百万应该足够了。多了,也没啥用处。自己有没有好的项目需要做。就先贷这点好了,将来有需要再说。
“两百万啊!”杜林的眼睛是明显有点失望。她最近刚得提拔,一心要做业绩。好不容易逮到一个大客户,怎肯轻易放过。前一段时间,上级领导曾经隐讳地和她提起过,银行分理处想提拔一个新行长。而杜林恰好在考察范围之内。也因此,杜林也管不了这么多,直接越俎代庖将贷款发放到周易手里。
不管怎么说,良好的开端便是成功的一半。杜林女士有决心有信心让这个姓周的家伙不断地接受银行给于的各项服务,直到再也离不开。贷款,当然必不可少;基金,适当时间也要推销一些出去。慢慢来,打枪的不要。
办好贷款手续,周易又让杜林给自己办了一张附属卡,作为自己日常用度所用。不过,办卡的钱却没有。他很不好意思地让杜林给自己垫付。等那两百万划到卡上已经是下午四点,银行一天的工作也该结束了。然后,双方交换电话号码。当杜林看到周易所使用的那只傻大黑粗的老式手机时,更加确定,这就是一个有着怪癖的富翁。
想想也是,一个身家千万的年轻人居然使用价值一百来块的电话,也只能用“恶趣味”三字来概括了。
“好了,公事谈完,现在是私人时间。”周易笑笑,邀请杜林:“一起去吃饭吧,我不习惯一个人面对餐具和饭菜。”
杜林也是一人独居,对炒菜的油烟深恶痛绝,但因和周易不熟悉,很自然地拒绝道:“周先生,我们银行有制度。很遗憾不能接受你的邀请。”
“若是私人性质的邀请呢?”
“我想,我们会成为很好的朋友。”
“我很期待这一点。”周易礼貌地点点头,告辞而去。
“吃了一天垃圾食品,总算找到能吃的东西了。工厂的食堂不可原谅。”用勺子挑了一点黑海鱼子酱,放进嘴里,用舌头轻轻顶破那些鱼卵。一种奇异的香味从海盐的咸味中透出来,顷刻占领整个口腔。一种微微的晕眩充满了大脑的每一个角落。
周易没有说话,只微微闭眼,歪着脑袋,享受着这种久违的快感。嘴中发出轻微的“丝丝”声。
银制刀叉叮当做响,香槟的泡沫沿着杯壁轻轻泛起,红菜汤边上是雪白的面包——典型的俄罗斯菜肴。
熟悉的《船歌》传来,将人们的一颗心放在伏尔加河的波浪上轻轻地摇晃。
这才是生活呀,我本来就是这样生活的!
吃饱饭,心情变好——wwwcn——
闲着也是闲着,便去了一酒吧,坐在座位上一杯又一杯地喝酒,然后抬头看着玻璃窗外的街景。感觉无比地爽快。
不知不觉中,周易醉了。手脚有点发软。
摸出那只恶心的手机看了看上面的时间,已经是不半夜十二点。应该找个地方睡觉。忙了这一整天,又是金钱又是美女,精神和肉体上受到多重冲击,早就疲倦到极点。
周易现在最渴望的是找一家酒店——wwwcn——房间里最好有冲浪浴缸的,有雪白整洁的床单,有深得可以没到脚脖子的地毯。然后看两分钟电视,迷迷糊糊地睡过去。这样的日子就算是神仙也不过如此。
可是,内心中却好像有一种东西在牵绊着自己,怎么也不能释怀。
站在街灯下等的士的过程中,周易想了半天,这才想明白,有一个女人正在家里等着自己。而那个家真的属于自己吗?
奇怪了,自己做事可不是那种畏首畏尾的人。
的士来了,司机从里面探出脑袋:“去哪里?”
周易坐上去,“去酒店……不用去很高档的。龙柏饭店就行。”
“好的,很快就到。”
“不,不去了。”周易沉默半天:“我要回家。”他明白牵绊自己的东西究竟是什么了。是那个女人。整整一天自己没去上班,也没回家。她如果真的爱那个周易,她会着急的。任何一个妻子都会这样。
是到了将这个问题解决的时候。首先,自己不是另外一个周易,自然也没有义务全盘接受他遗留下的问题。包括这个家庭和这个妻子。
婚姻,我的老天,多么可怕的东西!
对马上就回去,然后告诉她,自己不爱她。这个婚姻本身就是一场错误,是,老天的一场玩笑。
然后该怎么过就怎么过。宛若、那个铁厂的狗屁工作,都见鬼去吧。
现在到了解决所有烦恼的时刻,逃避可不是自己的风格。
想到这里,周易冷静地对司机说出自己家的地址。
第十二章妻子
“这一整天你跑哪里去了?”宛若的声音幽幽传来,似乎带着哀怨——wwwcn——
车行半小时,终于回家。大老远就看见一个纤纤身影站在石库门过道口的路灯下。
正是宛若。估计也等了很长一段时间,夜雨纷纷从过道口撒下来。夜色蒙胧,那个女人就在那里默默地等着。
“没去哪里,就逛了一圈。”酒后的兴奋让周易声音大起来。他感觉自己的血液都在沸腾,每走一步脚下的地都在晃动。
刚才坐车的时候没有关窗户,被冷风一吹,酒意居然在最不该出现的时刻来了。
“小声点。”宛若连连摆手生怕被别人听见夫妻两的谈话。她静了一下,稳定好情绪:“你没去上班。”声音里带着责备。
周易很久没有被人用这种语气说过话,虽然心头不爽。但还保持着一个绅士对女性特有的礼貌,有句话说得很对,女人永远都是对的。不过,这种夫妻之间的严肃的谈话他从未经历过,心中的笑意遏制不住和着酒气一起发出一阵大笑:“哈哈,是啊是啊,没去上班,不想去了。哈哈,那点钱一个月,还真没去的必要。”
宛若又摆着头,小声道:“别说了,你别说了。我们回家再谈。”
“君子有云:事无不可对人言语。就在这里说也没什么。”周易头昏脑涨,身体一阵摇晃,指着自己家的方向问,“就是那里吗?我不记得那是我的家呀,我不住在这里的——wwwcn——我的房子很大,很漂亮。靠!什么狗窝,没有厨房、没有卫生间、没有空调。狗窝,狗窝!”周易觉得一阵悲愤,禁不住大吼起来。
这让他想起一本小说的名字——《在细雨中呐喊》——此刻,满腔的悲愤都化成一声嘶吼:“该死的贼老天,我招你了惹你啦,怎么这么作弄我。”
他猛地坐在地上,长声大叫,嚎啕大哭。
虽然已经有一千多万到手,可眼前有一个自己不熟悉和不愿接受的生活摆在面前。有的时候,金钱并不能代表一切。你就算再有钱,离开了你熟悉的生活环境,你依旧不快乐。如果有所选择,他宁可不要这盗窃而来的巨款,而愿意回到过去的日子。做过去那个热爱生活的满脸臭屁的以品位来看待一切的新青年。
“我要回去!”周易大叫。即便知道,过去的日子再也回不去了。那些办公室OL,和***中人厮混的日子,那些得意洋洋的成功瞬间。那个时候,他是如此地成功,如此地为业界所推崇。
而那种成功者所受到的尊重不是用金钱所能堆砌而成的。
完全和现在不同。现在的自己只能抱着一笔巨款,在微雨纷飞的夜晚,坐在泥水中嚎啕大哭。内心中充满对未来生活,对茫然不可知道的未来的恐怖。最致命的是,老天突然扔给自己一个家庭,一个妻子。而这一切,他简直不知道该如何去面对。
虽然已经快三十了,周易还认为自己是一个孩子。一个永远也不肯长大的孩子。
一个男人最丢脸的时刻大概就是烂醉如泥,泪流满面的时刻。
还好,身边有这么一个温柔的妻子。
她蹲下去,轻轻抱住周易的头,声音哽咽,“周易,可不要哭了。这里很多人看呢!回家去,我们关上门,你愿意怎么哭就怎么哭。不要哭了,你一哭,我心里好难过。”
说着说着宛若也小声地哭了起来。
经过这么一闹,酒劲更加厉害起来。急需找个地方休息一下。周易突然站起来,又哈哈大笑:“谁哭了,混蛋,我会哭吗!”他推开身边这个名义上的妻子,趔趄着摸黑朝楼上走去,刚跨出一步,宛若的手又伸过来扶住他,她已经冷静下来:“你喝了很多酒,我能嗅出味道来。小心别摔着。”声音轻柔,有种江南美女特有的细腻绵软和……纠缠不清。
屋子里没开灯,宛若和那个周易住在三楼。在十多年前还算是好楼层,当时有一句话叫“金三银四”。不过,自从城市里的高层建筑越建越多,五楼以下的房间都变得不见天日了。也因为如此,屋子里有很重的霉味。
周易走上三楼,已经开始喘气了。伸手去腰带上摸了半天。触手所及是一条已经褪色的粗糙不平的皮带。怎么也摸不到钥匙。
正忙乱间,宛若在旁边伸手一拧,门轻轻地开了,“你醉了,好好休息吧。“
“好,我要睡了。告诉我,这一切都是个梦。明天,一切都会还原的……”周易想笑,眼睛却怎么也睁不开。
一只手伸过来摸着他的脸,“睡吧,明天酒醒了,就、就好了。我知道这些年你心中的苦。”然后是一声叹息。
等他再次清醒过来已经是第二天清晨时分。床上已经没人了。厨房那边传来碗筷的声音。
一个清丽的面庞从门口探进来:“你醒了,快点起来,要迟到了。“
周易一愣,头疼得厉害,“我昨天喝醉了?“
“是呀!”宛若笑嘻嘻地走过来,一把揭开被子:“起床了,懒猫!”
“住手。”周易发现自己只穿了一条内裤,使劲拽着被子。
“快点啦,我下了面条,你最喜欢的。”宛若摸了摸周易的头,被热水泡得发红的手指有一股葱花和辣椒的混合味。
“我不吃,我也不去上班。有意义吗?”
“胡说,你又说浑话了。”宛若道:“爸爸来了,你快起来吧?”
“爸爸,哪个爸爸?”周易不解。
“是公公。”宛若掩嘴偷笑,“你有就一个爸爸。傻子。”她好像已经完全忘记昨天晚上发生的一切,看周易的目光中充满了怜爱。
看得周易的心突然跳了一下。
女人的目光总是最美丽的。
“啊,是我爸爸。”周易一个激灵,忙跳起来,手忙脚乱地穿着衣服。自从来到这个世界,他一直都有一种担心,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以前的亲人。他昨天也曾经犹豫过想去看看自己的父母。但却不知道该去哪里找?他不敢肯定父母住在什么地方。一切都变了,变得让人措手不及。
周易的父亲是个四川人,吃东西很辣——wwwcn——周易刚走出房间来到客厅,就看见父亲抱着一个搪瓷大碗坐在沙发上,一边看电视一边“呼哧呼哧”地吞着那碗被辣椒油染得鲜红的臊子面。
父亲还是一如既往地健康,面色健康的红润,头发剪得很短,一根根直立着,钢针一样。加上他那魁梧的身材,看起来很是凶恶。
不过,了解他的人都知道,这个做了一辈子钳工的粗壮汉子心地却是十分地柔和。有一种乐天知命的豁达。
“爸爸,你来了。”周易很高兴一切都和原来一样,父亲还是那个父亲,一样地爱吃辣子,一样地不修边幅:“妈妈呢?”
“你妈买菜去了,你也知道,早上的菜新鲜,价格也低。”父亲两口吃掉碗中的面,然后一仰头,大口地吞咽着面汤。这是他多年以来养成的习惯。老爷子平时不喝茶,也不爱喝水。在吃饭时却绝不放过桌子上的任何一种菜汤。
喝完面汤,父亲吧唧着嘴,将搪瓷碗轻轻放在茶几上,“易娃儿,离你上班还有一段时间,我们出去转转,呼吸一下新鲜空气。”
“好。”周易点点头,他正有一肚子话想和父亲说。
宛若从厨房里走出来:“爸,你不再吃点?周易,你还没吃呢。”
“不吃了。”父子二人同时说。
周易爸爸说:“早上要吃好,中午要吃饱,晚上要吃少。早上不能吃太多。多了,等下干不动活儿。”
周易更干脆,“我上街吃。我不喜欢辣椒。”
二人走到大街上。天已经完全亮开,城市也醒过来。满城都是自行车铃铛在叫,辐条的闪光在远景里亮成一片。父亲推着自行车,也不看周易,只低着头往前慢慢走。
周易也不说话,紧紧跟着。他看见父亲那辆自行车的坐凳上的蒙皮已经翻开,露出里面的弹簧。黑色的人造革蒙皮在冷风里来回招摇。便伸过手去拉了一下。
仿佛被周易这一举动惊醒,父亲停了下来,还是低着头,小声说:“昨天你没去上班?”
周易不回答,笑笑:“爸爸,妈怎么没过来。”
父亲被儿子的话问得有些局促,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头皮,“你妈的脾气你也不是不知道。昨天晚上宛若打电话过来说你没去上班,又喝了个烂醉。当时,你妈就和宛若在电话里干了起来。”
周易大为不解:“她怎么和宛若闹了起来,奇怪了?”
父亲很不好意思,“你妈认为,你不去上班还喝酒是受了老婆的气。你也知道宛若这孩子心气高。当初,你们结婚的时候,家里也没什么给你们的。全靠她娘家……易娃子,你不怪我们吧。”父亲的声音有点低。
“哈,原来是这样啊。婆媳关系自来就不好处理。”周易觉得这事很好笑,很小市民。母亲的脾气是极坏的,小时候自己就没少吃她的棍棒。那种畏惧也是自己在工作好几年后才渐渐淡忘了的。不过,母亲有一种极端的思维方式,自己的儿子就是对的,再错也是别人的错——wwwcn——这在小时候周易和同学打架被老师请家长时就深刻地领教过。
关于昨天晚上的事情,周易还是很大度地将责任揽到自己身上。这事情无所谓对错,不值一提,也没有任何意义。
“不管宛若的事情,是我自己不去上班的。然后就去酒吧喝了点。”
当周易说出以上那番话时,父亲很吃惊地抬起头看了儿子一眼:“你不去上班了,你吃啥喝啥。娃儿呀,我知道你心大。可你也知道家里的情况,我们是穷人,一天不做活路就得挨饿。再说了,你那工作收入也不低,怎么说一个月也有一千多。该知足了。现在找个工作多难呀!”父亲长长地叹气,“你也结婚了,年纪也不小。是个大人了,你的事我不想说太多。可你得为将来想想,不去上班,将来怎么办呀!都怪我没本事,没为你留下什么。连房子也没一套,让你住在厂宿舍。”
父亲不住地叹气。
周易觉得好笑:“爸爸,上不上班和其他没什么关系吧?和你也没什么关系,只是个人的一点看法。再说,你是我爸爸,不管怎么说你就是我爸爸。我管你是富豪还是穷人。对了,上班的事情不重要,我自然有生活下去的法子,而且会活得很好。”
“不行。”父亲突然激动起来,猛地一摔自行车,“你今天必须去上班。我可不希望看到一个游手好闲的儿子。”
周易吓了一跳,忙扶起倒地的自行车,“爸,不至于吧?”
“什么不至于,你……”父亲连连咳嗽,咳得额头上的青筋都蹦了起来。周易大惊,生怕老爷子有个好歹,忙用手拍着父亲的背心:“爸爸,你消消火。你儿子不是浪荡子,你儿子发财了,有钱了。能够养活自己养活你们的。”
“傻孩子,你挣多少钱一个月你爸爸我还不知道。就别找借口了。”父亲叹息一声:“还是去上班吧,别闹了。再闹,你妈妈过来,宛若可又要受气了。”
周易犹豫起来。他本想将自己刚弄到一百六十万美金的事情告诉父亲,可话到嘴边还真不知道该怎么讲。难道直接对他说自己这笔钱是窃取别人的吗?或者直接告诉他,自己已经不是以前那个周易,是另外一个世界的人。
不,绝对不行。
首先,老爷子是一个忠厚的老实人。如果让他知道自己儿子是一个小偷,不,是一个巨盗。只怕他首先要大病一场。他今年已经五十八岁,再两年就退休,看起来非常健壮,其实心脏一直有毛病。只怕被自己这么一刺激,立即会倒下。
再则,如果告诉他自己不是那个周易。老爷子只怕会认为自己儿子精神上出了问题,这对老爷子又是一个沉重的打击。
为人子,让自己父母操心是大逆不道的。
小资也不能不讲人性。小资产阶级做人,自当孝字当头。
算了,上班的事情就罢了。周易哀叹。看来,今天不去上班是不行的了。
他有个打算,反正自己有一百六十万美金在手。有这笔钱,一边上班,一边弄些小项目来做。等做到一定规模,给二老一个惊喜,然后就可以名正言顺地辞去现在这个莫名其妙的工作,从此过上幸福的,纯粹的小资产阶级的糜烂生活。
目前,还是先在工厂混上几天再说吧。
虽然那里的工作十分艰苦,可只要不是死心眼,该偷懒时就偷懒,该磨洋工时磨洋工,也累不到什么。大不了被人看不起。人不要脸,天下哪里都去得。被工厂开除了最好,反正也不想干了。现在缺少的就是一个能够正大光明离开工厂的理由而已。自己还巴不得别人给自己这个理由呢!
想好这些,周易心情豁然开朗,点点头:“知道了,我这就去上班。”
“真的。”父亲终于笑了起来。
“真的。”周易看着父亲,郑重地回答:“反正我会去上班的,除非人家不要我。”
“那就好,那就好。”周易父亲舒了一口长气。
“好了,时间不早了。爸,你还是回家去吧。”周易对父亲说。
“不了,我要看着你上厂车去上班。”父亲有点不好意思。
“不会吧!”周易大惊。这个老爷子,还真是拧脾气啊!
父子两一同站在楼外等着厂车,来等车工友渐渐多了起来。见了二人,纷纷点头示意。而周易父亲则很有礼貌地和众人打着招呼。
反观周易却是一脸臭屁,脸高高地仰着,谁也不理。
和这些人实在是无话可说。周易是这么认为的。
不过,工友们都不放在心上。大家都知道,周易昨天和老婆干架,全一副了然于胸的神色。看得周易大为不爽。
闲着无事,周易便对父亲聊了几句顺手递了支烟过去。
老人接过香烟看了看,“抽这么好!”然后大口地吸了起来,突然闷闷地说:“易娃子,你妈想要你和宛若离婚。”
“什么!”周易吓了一跳,大声叫起来。他虽然对现在这个妻子和家庭很不适应,但还不至于要到离婚的地步。再怎么说,人家突然成了自己的妻子,按道理以前也是有感情的。自己正要找出二人相爱的理由和原因。怎么老妈就要自己离婚呢?哪里有让自己孩子离婚的道理?
因为声音有点大,倒把周易父亲吓了一跳。毕竟这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老人左右小心看了看,压低声音说:“你妈妈也是疯性子。她和你老婆关系不好。加上你们结婚这么多年一直没有孩子,你妈妈便认为你你老婆的原因。你妈也是想抱孙子想疯了。这才这么说的。”
“她呀!真是的。”周易感觉有点好笑。不过也停奇怪的,按说自己和宛若结婚这么多年了,怎么还没有孩子。
周易笑了笑,说:“也不一定是宛若的原因。也许是你儿子没有生育能力也不一定。”
“胡说。”父亲继续小着声音:“少说浑话,传了出去还不丢死人?”
“丢人嘛,我可不怕,也没什么可丢人的。现在没有孩子的家庭多了去。”周易觉得自己和父亲怎么说也是有代沟的,这是个摆在面前的事实,“丁克家庭是时代的趋势,再说,我也没作好当父亲的准备。”
“可是……要不,你们二人去医院检查一下好了。以前跟你们这么说,你们都不吱声。你倒是拿个主意。”
“没什么可是,我意已决。离婚是不可能的,至于去医院检查,好像没那个必要吧?”周易想结束这场谈话了。
“易娃子呀!咱们普通人家其他的东西没什么要求,可下一代的问题总要考虑吧?你总不能让我家绝后吧?”父亲的声音有点沧桑,“我说怎么不对劲,你婆娘这么久怎么还不出来,也不让你去吃早饭。“
“您……扯远了。”
“我这就去给你买袋豆浆,买两根油条,你带路上吃。”
“别,我不想吃。”
“还是吃点吧。”父亲说完话就穿过大街想去对面的早点铺给周易买早饭。偏偏早晨的车辆极多,走到街心,前后左右都来了车,将老人围在中间,怎么也过不去。他推车自行车茫然地看着来去的车辆,不知道该怎么办。
车呼呼地飞驰而过,吹乱起老人的衣服。恍惚间,老人就像一片飘零在风中的树叶。
在一片清晨的阳光中,周易看见父亲脑袋上的头发闪闪发光,有的地方已经露出了白色的茬子。
他老了啊!
一种温热的东西涌上喉头,景物开始模糊起来。周易忙冲上去,分开车流走到父亲身边,“爸,车多,小心点。”他听见,自己的声音有点奇怪。
“没事,没事。”
“你年纪也大了,以后要注意身体。”周易扶着父亲过了大街,来到早点铺。
虽然周易持意要自己付钱,但老爷子还是很大力地推开儿子,从自己裤兜里掏出一大把皱成一团的零钞。
“爸爸,明天我想回家吃饭。你想吃什么,我买。”
“我们有钱,你不要买东西了。”
“爸爸,您和妈还住在汉中路吗?”
“傻孩子,不住那里我们还住哪里去?那可是家里唯一值钱的财产。等以后我们死了,你们就搬回来住,房子虽然小点。好歹也在埔西。”父亲接过豆浆和油条使劲塞给儿子。
周易记得自己曾经给父母买过一套一百多平方的房子的。不过,那是在另外一个世界,而不是现在。
在现在这个世界,自己可没为父母做过什么。
周易伸出一只手,摸了摸父亲的肩膀,“爸,天气开始冷了,多穿点衣服。”
父亲只是嘿嘿地笑,却不说话。
“爸,我对不起你。我错了。你儿子发誓,以后一定让你和妈住上大房子,过上好日子。”
“嘿嘿。”父亲还是在笑,然后指着对面,“厂车来了,快。可别迟到呀!”
“知道了。”周易飞快地冲到对面,向父亲挥了挥手,然后跳上厂车。
“周易,在这里。我帮你占了位置。”宛若连连招手。
周易却没有过去,他只是站在过道上,用手吊着吊环,看着父亲推车的身影慢慢地退出视线。越来越小,越来越淡,最后消失在一片拥挤的人群之中。
新的一天又开始了。
周易狠狠地咬了一口油条,尝到了父亲手上的辣椒味。
第十四章女徒弟,汗,居然有个女徒弟
本来,周易还认为今天的工作非常艰苦,也做好了偷懒的心理准备——wwwcn——不过,出乎他的意料,今天居然没有什么事情。
他对在企业上班没有经验。在车间工作,有事情的时候累死。没事的时候你只需要盯着设备,什么也不做。实际上清闲得很。道理很简单,既然有机器,还要人做什么?
他是运气不好,上班第一天就遇到排水渠堵塞,然后又是叉车坏掉。连续两个重体力劳动,就算是在车间工作很长一段时间的老队员也遭不住。更何况周易这个习惯了在空调室上班的都市白领。
但是,只要设备运行正常,工作起来也省心。实际上,一个车间,状况也不可能时常发生,有时连续几个月也碰不上一次。否则,机器天天坏,紧急状况时刻发生,工厂也不需要赚钱了。
前天发生的一切只能用一句话来概括——周易走霉运。
今天上午刚一接班就遇到用电高峰期,厂里决定,压负荷一上午。自从进入秋天枯水季节之后,上海市用电立即紧张起来。为了杜绝不必要的浪费,市政府出台了一个用电分段计时收费政策。在用电高峰期,电价比平时高出将近一倍。
铁厂本是用电大户,如此一来,生产成本无形中就增加了一倍。在此情形下,厂里若再继续生产就没什么利润。也因为如此,车间接到生产办公室通知,在用电高峰期实行避峰,停止生产,直到下午三点之后才继续生产。
这一个上午注定是无聊的。
刚一进中央控制室,老张还是那副半死不活的晦气脸,见了周易只淡淡地点了点头,便将脑袋靠在电脑前开始补瞌睡。
倒是二胖精神非常好,见了周易便笑嘻嘻地扔过来一只劣质香烟,“周哥,听说你昨天病了,现在好点了吗?”
周易有点尴尬,“本来就着了凉,又见了水,身上有点烧。去医院看了医生也就好了。”烟很辣,味觉系统还是没有习惯劣质烟草的味道。
二胖只是嘻嘻地笑,“和嫂子吵架了吧?”边说还边挤着眼睛。
这一点周易不觉得有什么好掩饰的,点点头:“是有点合不来。”
二胖立即用手拍了拍自己的嘴:“你看我这臭嘴。还有我这臭手。前天就不该叫你去打麻将。”
“不关你的事。”周易一笑,“什么时候再约一次,我们打几圈——wwwcn——对了,老张也去。老张,老张,你去吗?”
“什么,无什么地方?”老张迷迷糊糊地将脑袋从电脑前抬起来。
“打麻将呀,去不去?”周易认为,自己还要在厂里呆上一段时间,首先该和工友们处好。只有大家关系好了,上起班来才会有个好心情。人是社会动物,多一个朋友就会多一分快乐。
“不去,没钱。”老张又将脑袋耷拉在桌子上。
正在这个时候,中控室的门又打开了。刘主任带着一个小女孩子走进来,看见老张趴在桌子上睡觉。也不说话,上前对着张长安的屁股就是一脚,“还睡,等下被企管办的人看见,扣你五十块。不,老子现在就扣你工资。”
二胖一吐舌头,脸上全是坏笑。
周易则摆了摆头。这个刘主任听说也是老一代大学生,知识分子一个。怎么如此粗鲁。看来,不管什么人在车间呆得久了,也会变成李逵和张飞的性子。
刘主任的这一脚踢出去不要紧,倒把他身后那个小女孩子吓得“啊!”地一声。显然,那女孩子对此情形没有任何心理准备,立即花容失色,吃惊地瞪着大眼睛,樱桃小嘴张成一个O字。模样中有一中说不出的可爱。
周易心中突然一跳。很漂亮的小姑娘啊!
这个小女孩大约二十出头,身材有点淡薄。胸口也有点平,大概估计一下,应该是A罩杯的。符合流行趋势。但腰却非常细,有种杨柳飘摇的味道。她虽然穿着宽大的工作服,但那苗条的身材却怎么也掩盖不住。
见惯了爆乳女郎,眼前这种清新可人的小妹妹恰如一道可口的开胃小吃,让人感觉非常舒服。
张长安和刘主任曾做过几年同学,关系很好,也不害怕他。只将脑袋抬了一下,看了他一眼。又趴了下去:“扣钱,你敢扣我就敢去你家吃饭。”
“那好,来的时候带两瓶酒。”刘主任呵呵一笑,介绍身后那小姑娘说这是新来的同事江秋云。
“大家可要多关照啊,谁欺负她,老子第一个踢他屁股。”刘主任挨着个向江秋云介绍三人。
江秋云也不说话,只一双溜圆的眼睛滴溜溜地看着三人,嘴角挂着笑意。显然,她还在为刘主任刚才踢出的一脚感觉好笑。
二胖首先站起来,“知道了,主任。你放心,我会好好照顾她的。”
“去!”刘主任怪眼一翻,“你这个浑小子,人家娇滴滴一个小姑娘交给你,我怎么放心得下。怎么也得找一个老成点的人带着才是。”
“我很老成,非常老成。”二胖怒气冲冲。
“你老成,你老成精了!”刘主任围着二胖转了一圈,“你有人家张长安老成?”
二胖泄气:“是没老张老。”然后对张长安道:“老张师傅,你又带徒弟了。”说完话,就跑到江秋云面前笑道:“秋云妹妹,现在我们一个师傅,快叫我一声师兄听听。”
“少来。”刘主任拍了二胖一巴掌,“你是见了女人就迈不开步子。实话对你说,老张今天就要调到调度室去上班了,我这是过来下通知的。江秋云同志就跟着周易吧。”
“啊!”周易有点惊讶,背心中全是汗水。自己也不过是一个门外汉,现在居然要带徒弟,这不是误人子弟吗?
“主任,你来一下。”
“什么事情当面说。”刘主任有点不耐烦。
周易有点尴尬,小声道:“我的技术还欠点火候,让我带徒弟,不好吧。”
二胖立即叫起来;“我技术好,我来带。”
“住口!”刘主任鼻子里哼了一声,“周易,你技术好不好我心中有数。少给我玩花花肠子,担心教会徒弟打师傅?这一套在我面前行不通。就这么决定了,人我交给你,出了问题我来找你。”
周易愣在一边。
那边,张长安已经开始欢呼,他一边收拾东西一边叹息:“终于告别车间,终于不用上三班倒了。”
老张走后,他的储物箱自然留给江秋云。
女人就是麻烦,不过是来上班而已,也难为她带来那么大一个口袋。打开口袋口的拉链,“哗!”地一声就倒出一大堆东西来。然后一个个分门别类地整理好,依次往箱子里放。
其中计有调味酱一瓶子,是《老干妈》牌子,估计是用来佐饭的、餐巾纸一大包、一包画梅、一包大白兔奶糖,还有一大堆花花绿绿叫不出名字的东西……
周易看得直摆头。要想看出一个女孩的性格,从她的私人物品中便可窥得一斑。从这点可以得知,江秋云是一个单纯的非常小女生的女孩子。
看来,自己将来的麻烦肯定不少。说真的,周易还真没有和小女生打交道的经验,相对而言,他跟愿意和那种熟得快滴出水来的女人交往。世界上只有两种人,男人、女人。其他类型的他还真没兴趣。
“要吃话梅吗,要吃奶糖吗?”等刘主任和老张这两个老家伙一走,小姑娘立即活泼起来。
“我不吃甜食。”周易皱起眉头。
二胖:“不吃不吃,男子汉大丈夫,哪里能吃零食。”
“哼,人家已经不是小女孩了。”江秋云噘嘴。
“你就是一小姑娘。”周易淡淡地说。
“哈,师……父,你又罗嗦了。”江秋云拖着长长的声音,满脸怪象,又是挤眼睛又是皱眉毛。像极了花果山上的那个山大王。
周易大汗。这、这、这,现在的小女生怎么都这样啦?
“抽烟抽烟。”江秋云从那大堆花花绿绿的东西里摸出一包《玉溪》,自己先叼了支,然后丢了两支过去。
“好烟,好烟。”二胖大喜,将打火机伸过去给江秋云点燃。
周易愣愣地捏着香烟:“你会抽烟。”
“师父,你好老土。我等新时代的青年哪里能不抽烟,我们学校一半以上的女孩子都抽的。再说了,抽烟是一个纯粹的私人爱好,你这么说好不礼貌。我生气了,我真的生气了。”小姑娘继续噘嘴。
周易摆头,知道再说下去也说不过这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年轻人。只低下眉眼做老僧入定状。
“叮!”一声,一只钢声打火机伸到周易面前,打燃了,明晃晃的火苗凑到周易叼在嘴上的香烟前。
江秋云娇笑:“好了,表生气了,师……父呀!”
这长长的一声发嗲让周易毛骨悚然,“好的好的。”
烟点燃了。长长地吸了一口气,让那淳厚的香味在肺叶里氲绕一圈,然后慢慢地从口鼻中吐出来。一种熟悉的舒服的松弛感立即占据了全身。
周易昨天晚上买的香烟已经抽完,今天一大早就来上班,还没来得及去买。一上班就被二胖的劣质烟弄得浑身难受。现在总算吸到好烟,心情立即好转。对眼前这个小女孩子的观感立即好转。
“怎么样,好抽吗?”江秋云瞪着大眼睛死死地盯着周易,好奇地问。
“不错,味道很好。”周易被她盯得很不自在。
“那就好!”江秋云立即欢呼起来,“师父,我终于知道你的爱好了。我爹爹说过,不怕人正直,就怕人没爱好。现在我知道你喜欢什么了。你喜欢抽烟。师父,我们商量一下,以后你好好带我,你的烟我全包了。”
周易继续摆头。疯了,现在的女孩子一个比一个疯。
“师父,你脖子扭了?我来帮你按摩。”
“不要!”周易推金山倒玉柱般从椅子上摔倒在地。
第十五章盗版书和三流写手
上午的时间过得很是悠闲,因为避峰,高炉都没有进料——wwwcn——中控室工作人员也没什么工作,做需要注意一下炉温就可以。
仅仅两个小时,江秋云便吃掉了两袋话梅、一包奶糖、一包瓜子。地上一片浪迹,全是小食品的包装袋。当然,其中也少不了二胖的功劳。人一胖,嘴就谗,大抵如此。
周易历来不喜欢这种垃圾食品,只抱着茶杯眯着眼睛看控制室里的技术资料,他本是一个聪明人,否则以前也不能成为一成功人士。加上本身就是工科出身,对工厂一套也不是太门外汉。现在重新拣起专业,大学时学的那些知识重又浮现在脑海中。新知识的冲击让他居然有一种暗暗的愉悦。一点也不觉得烦躁。
江秋云来的时候就被人告之,自己将跟周易学徒,周易这个人脾气不是很好,对人冷淡,但技术却是十分地好。今日一见,过真如此,见了自己这个可爱型的大美女居然无动于衷,只拿着技术书仔细地看。看来,这个师傅也不错啊!像是有真本事的人。
便放下嬉皮笑脸玩世不恭的神色,上前一支又一之烟递过去,虚心请教。
周易是烟照抽,但若真让他教徒弟,还真不知道该如何教授。自己都还是自学阶段,自然不敢误人子弟。便道:“我这几天正在看资料,怕是没空教你。再说,你没什么基础,技术上的东西说深了你一时半会也理解不了。最基本的东西也很简单,我也没心思教你。不如这样,你先让罗林带你两天,等你熟悉了情况再来跟我吧。”周易这一招叫祸水东引。且让二胖先扮演教授者的角色,等到自己熟悉情况之后再说。也许,到了那时江秋云已经完全学会了中控室的那一套工序。也许到那个时候自己已经不在这里干也不一定。
看了两页书,周易突然发起呆来。不禁想起自己将要走的人生道理。
短期内自己是要在工厂干下去的,至少要给自己找一个合理合法发财的理由出来才能正大光明地离开这个该死的工作岗位。
而这个合理合法的发财理由还得设计精巧,不能让父亲起疑心。要为他为自己有这么一个成功的儿子感到骄傲——wwwcn——
“真是伤脑筋啊!”周易用指节敲着自己的额头,暗自苦恼。
正在这个时候,他从工作台上磁砖的倒影里看到江秋云正站在自己背后呲牙咧嘴,张牙舞爪地做怪象。
周易心中暗笑。真是一个不懂事的小女生呀!
心中便存了一个作弄的念头,猛地一转头,板着脸猛喝一声:“干什么?”
江秋云大骇,眼睛瞪得溜圆,张大嘴,想说什么,却说不出话来。
周易“哈”地笑出声来,提起手上的资料夹在她头上轻轻敲了一下:“别调皮,去跟罗林好好学学。”
“哈,师傅你打我。我才不跟罗林学呢,没意思。”
二胖非常奇怪:“你怎么不跟我学?”
“就是不跟你学。”江秋云气势汹汹地用手指着二胖的鼻子道:“你是个坏人。老往人家脖子下面看。眼珠子都要掉出来了。你看我师父,人家就很正经。”
二胖大怒:“有什么可看的,一个太平公主而已。再说了,你说我不正经,还说周易是正人君子,我看他就是岳不群。”
“你说谁是太平公主?”江秋云额头上闪过一道黑线,提出食品袋就开始追打二胖。
二人好一阵闹。
周易的书也看不下去了,摇摇头合上资料架。这个江秋云还真是自来熟,任何人只要和她相处半个小时以上就会于她成为很要好的朋友。只是她的年龄实在有点小,再过几年,等成熟了脱掉了小女生的天真幼稚,实在是做市场开拓的绝佳人才。但要在中控室来做技术,实在是有点牛头不队马嘴,听她说,她是应届的大学中文系毕业生。居然会分到这里来上班,也不知道人力资源部的那些家伙脑袋里就是长着什么。
不自觉中,周易开始拿以前做白领时的眼光来看待厂里的一切。
一个上午很快过去。中午的时候,不等周易喊,二胖很乖巧地拿走了周易的饭盒,连带着江秋云也享受了二胖的殷勤服务。
吃过饭,因为无所事事,周易有点困,便靠在桌子上假寐了片刻。而另外两个年轻人则是精力旺盛的样子,已经说个不停。二胖也不过二十有二,江秋云则大学刚毕业,二人年龄相当,几句话下来就十分投机,有相见恨晚的趋势。
二人狠说了一气,后来有人打电话过来找二胖。二胖接了电话就出去了。
人一走,谈论自然也就停止下来。突然的安静让周易惊醒过来,他已经习惯耳边有这两只喜鹊不停制造噪音,这下竟然有点不适应。睁开惺忪的眼睛看过去,却见江秋云抱着一本厚大的小说书看得面带微笑,眼睛照例溜圆,看起来十分可爱。
“看什么书呢,言情小说吗?在言情小说里学习人生观可不太好。”周易伸了个懒腰,伸手掏了支烟,还没等点着江秋云的打火机又伸了过来。
周易不禁摆头,现在的孩子真是乖巧,成熟得也早,尤其是在人情世故方面。
“师傅,现在这个年头谁还看言情小说,没劲。”江秋云一扬小说书封面,扑面一个穿着及其古怪的肌肉男手提巨剑一把,脚踩大蜥蜴一头,满脸都是淫荡的笑容。周易被那花哨的封面晃得眼花,问:“这是什么类型的书,科幻吗?”
“师傅,你太老土了,是玄幻。现在最流行的小说类型。而这种类型的小说在网络上动辄点击百万之巨。受到这么多读者的追捧已经很能说明问题了。”江秋云有点得意洋洋。
“玄幻,没听说过。网络小说倒是有所耳闻,好像格调不太高的模样。”对于网络书,周易倒也知道一些,比如那本《XXX今夜不要为我哭泣》、《XXX我上了你的床》,全是拳头加枕头的那一套,看得人内分泌失调。周易看过两本之后就没再看了,像他这种以精英自命的人,别说追捧这种书,甚至连听到这书的名字都觉得脏了自己的耳朵。周易平时除看看业务书,也就看看捷克作家米兰•;昆德拉的小说,看看萨特。他认为,只有这样的阅读才是高级趣味的,才是一种纯粹的精神享受。
“哪里格调不高了?”江秋云噘着嘴巴不服气,“其实,很多书写得真是好看。师傅,看不出来你也是一个有格调的人。我建议你去看《新宋》,一本很严肃的网络历史书。看过了,你才知道,网络书在文笔和资料考证上一点也不比正统主流文学差。未来的世界是网络文学的世界。”
周易不屑一顾:“就你那书?一看封面就知道是地摊货,还想挤入主流文化市场?“
“原来是这样啊!”江秋云大笑,扬了扬手中的书说:“这是盗版书,弄成这个样子可以理解。你不看里面的内容就妄加评论,是不是有先入为主的嫌疑。”
“盗版书?咳,买盗版是不对的。”周易温和的说,“也省不了多少钱,再说,这样对作者也不公平,大家都买盗版,作者的劳动都被人偷了,还怎么写下去?”
“师傅,你说得对。”江秋云点点头,一笑:“其实这书在台湾有正版出的。大陆因为市场还未被开发,也没有出版商对这类型的书感兴趣,就没有去做。哎,现在的网络作者,要么只能挣些网络版的钱,要么只能去台湾出实体书。出路其实不太大,也无法获得主流社会的承认。我若有钱,一定开一家出版社,专门出版网络书。”
周易笑道:“看不出来,你倒是蛮替网络写手担忧的。”
江秋云脸一红,有点不好意思地说,“其实我也有书在网络上发表,自然要为网络作者说话了。”
“哈,你原来是一美女作家。有书在台湾出版吗?给我一本看看。”周易继续笑着上下看着江秋云。
江秋云汗颜:“我水平不够,投稿给台湾,人家不要。就连、就连想和网站签约,人家都不答应。”江秋云有点想哭的模样。
“算了算了,是他们不识货。”周易安慰着自己的美女徒弟,“将来我若做了出版社老总,一定出你的书。而且给你最高的稿费。”
“真的?”江秋云有点高兴起来,伸出小指头,“拉钩。拉钩之后你就不可以反悔了。”
“去你的。我说话算话。”周易又用资料架轻轻敲了一下她的脑袋。
江秋云一缩脑袋吐了吐舌头,道:“师傅呀,我知道你是哄我开心的。不过,你倒是可以帮帮我的。”
“说吧,怎么帮忙。”周易很大度。
江秋云拿起圆珠笔,让周易摊开手掌在上面飞快地写下一串字符,说:“这是我在网上发文的地址。你有空就上去点一点,投推荐票。谢谢你。”
周易看了看自己的手掌,上面写了一个网址,打头的是“www……”。
这个网络地址倒也简单好记。
既来之,则安之——wwwcn——
既然下决心再在工厂呆上一小段时间,日子还得按照以前那个周易的方式活下去。但质量上却要大大提高一下。说到底,自己也是个过惯了好日子的成功人士;说到底,自己现在也是个千万富翁。虽然这个千万富翁在遍地都是富豪的上海滩算不了什么,但在铁厂和铁厂所属于的钢铁公司联合企业的***内还是足以笑傲江湖的。
物质是基础,基础夯实之后就得追求精神上的满足感。
首先得装一台电脑。
对于宛若那种一吃过晚饭就缩到沙发上,没完没了看懒婆娘裹脚布类型的电视剧的生活方式,周易是十分鄙视的。问题是,自己现在扮演的是一个家庭猥琐男的角色,若再出去花天酒地,在父亲那边也交代不过去。
算了,还是装台电脑在家里打打游戏,看看新闻,去BBS上和人喷口水来得健康活泼、世界观丰满。
下午两点,避峰结束,高炉正常运转。化验室那边有配料单船来,依照配料单下料的工作也简单。而且,有二胖这个内行在,也不至于弄出什么乱子。加上早班三点半就结束。整整一天,周易实际的工作时间也不过一个半小时,活没干多少。倒闲得浑身舒服。
这样的工作也不错啊!周易第一次觉得这班还是能够上下去的。
三点半,厂车准时发车。上得车去,居然没看见宛若。周易记得她也是上早班的,应该和自己一同下班才是。
看到周易东张西望的摸样,前排的几个妇女捂着嘴巴咯咯笑,说周易也是个下软蛋的鸡,昨天晚上喝了二两黄汤就朝老婆发火,今天却软了。到处找老婆了。定是心中畏惧起来。
众人又是一阵笑,笑得周易浑身都不自在起来。
二胖忙拉周易到后排就座,道:“一群骚娘们,周哥别理她们。”
正在这个时候,周易腰上那只破手机响了,一接,原来是宛若打过来的,说是有加班,晚上七点准时回家。让周易做饭。
周易摸了摸头,做饭?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弄。这个考验还真是艰巨啊!
车行一小时,终于回到上海市区。下车后,周易叫了辆的士直奔电脑城而去。准备为自己选一款式适合自己的电脑。走到半路,这才发觉自己没带多少现金,只得让司机先带自己去银行取钱。
还是以前盗窃那一百六十万美金的银行。刚一走进银行大厅,就看见杜林。
杜林一见周易便眉开眼笑,“周先生,正准备约你呢。”
“你找我?”周易点头微笑:“杜林小姐,愿意为你效劳。”
“事情是这样的,我行正在代售一批基金,风险小,回报率高。周先生,我们是老朋友了,这种好事自然要照应一下朋友——wwwcn——”说完话,杜林便很热情地拿出一大叠资料,要向周易推销。
周易看了看那砖头厚的文件材料,吓了一跳,连忙摆手:“今天时间紧,我马上要取点钱去买电脑。你也知道,我工作很忙,时间很少的。快,迟了就来不及了。”
杜林有点不好意思,但却好奇地问:“周先生,买电脑这种小事你叫手下去做就好了,又何必亲自动手。”
手下?我的手下可就江秋云一个。周易耸肩。回答道:“我私人用的电脑,不好麻烦别人。”
“那样啊,我们另外约时间吧。”杜林有点失望,“不知道周先生要取多少钱,不介意我问下,您想买什么样的电脑?”
“还没想好,家庭用,无所谓。家里还缺一台。一万块就好。”周易回答。
“对了。”杜林一拍脑袋,“基金券商有一个优惠政策,用户买够一定量的基金,赠送一台手提电脑。不如周先生就照顾一下我的业务买一点,我送一台给你。一来不用花钱,二来基金也有很好的回报,三来也照顾了我的业务。一举数得,何乐而不为?”
周易点点头,“说不过你,就这么办好了。”
等手提电脑到手,周易也买了一百多万的基金在手。这点钱对他来说还真不算什么。因为急着上网,又懒得去邮电局申请,杜林很大度地将自己无线上网的账户和卡给了周易。周易只需每月去邮电局交两百多块网费就行。
一切办妥,已经是到银行下班时间。周易看了看时间,叫声“哎哟!”
杜林奇怪地看了他一眼。周易解释说,家里还等着买菜呢。杜林说,下班了,干脆大家一起出去吃饭。
周易忙谢绝,说自己要给老婆做饭呢,可不敢在外面混,只有爱家爱老婆的男人是是真汉子。
一席话周易说得无比神圣,一副神圣的家庭主男的庄严神态。并且跌足道:“哎,时间来不及了,菜市场该收摊了。这可怎么好?”
杜林笑道,“别急,现在还不算晚,开车去还来得及。”
二人边说边走出了银行,相互告辞。
周易站在路边等的士,现在正是下班高峰期,人多车上,等了半天居然没等到一辆。正自心中焦躁,一辆QQ停到身边,杜林从里面伸出头来:“周先生,我送你。”
“那感情好。”周易大喜,开门进去,说了自己的地址。恰好,二人同路,而且离得又不远。
路上,杜林问周易,“周先生,你也不是个穷人,怎么不自己买辆车。我有一同学是做车行的,要不我介绍你们认识?”
周易笑笑摆头,说开车麻烦,停车要找车位,开车上次街又堵得心慌。而且一个车牌要好几万,有的地方还限制通行。何必给自己找不自在。打的方便。
杜林点头称是。
一路二人说说笑笑,倒也很投机。
目的地很快就到,下车之后,周易便直奔附近的菜市场而去。
杜林看了看周围的居住环境,又看了看周易的背影,心中大为迷惑。按说,这个人是比较富有的,而且举止谈吐无一不显示出良好的教养和翩翩的风度。却如何住在这种贫民窟中,穿的是廉价衣服,坐的是公交车,还自己买菜做饭。用的手机也是仍在地上也没有人愿意弯腰去拣的类型。甚至连电脑也没有。
这只能用怪癖来解释吧!
没错,有钱人的怪癖。
在菜市场广了一圈,也没什么可买的。周易这人什么时候做过饭,真要让他做家庭主男,还有点难为他。
转了半天,心头烦闷。索性去烧腊摊子买上一大堆熟食品,算是完成了当天的任务。然后,背着电脑包匆忙地往家里去。
他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去买菜,又为什么会回到这个名义上的家。
也许,仅仅是找个落脚点而已。有了这个点,自然就有立足这个新世界的根本。有了这个开始,自然可以站在那里,冷眼看着一切。然后再做打算。
现在不是有所动作的时候。其实,刚刚过去的那七年,周易都是在劳碌中度过的。来到这里之后,虽然头一天就被极重的体力劳动来了个下马威。但今天却是十分悠闲。其实,新身体是非常健康的。有了健康身体的保证,再去上班是无比轻松的。
好的,先休息一段时间。
昨晚饭其实比较简单,如果都按照周易这么弄。买了一大堆熟食品,基本不用作菜,剩下的仅仅是煮一锅饭罢了,很简单。不过,等要要亲手做饭时,周易看了看桶里的大米却愣住了。说实话,他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做。
周易虽然出身贫寒,但自小都被父母宠着,除了学习,家务事从不沾手。工作以后也一直吃食堂,等做了公司高管,更是与这些烦琐事务无缘。现在猛一下要做饭,还真不知道该如何下手。
看着这一堆白花花的大米发了半天呆,周易突然想起上海有个声讯台,何不打过去问问。
声讯台其实就是一个广播电台,主要受众是学习一族和出租车司机。学生经常在电台上点播一些流行歌曲,而的士司机则喜欢边开车边听里面的音乐和主播的声音。周易以前开车的时候也爱听,到现在还记得那个知音热线栏目的电话号码。那个栏目主要是为解决某些类型人类的精神烦恼。比如自杀轻生者、失恋者,对生活失去信心者……反正都不是寻常生物。
家里正好有一台袖珍式收音机,看模样是商场购物的赠品,里面正在播出那个有名的知音热线节目。打电话过去,接听的不是那个女主持人,“您好,请问有什么可为你效劳的吗?”
“我想找仇轻寒小姐。”仇轻寒是这个知音热线节目的主持人,在这座城市中有一定的知名度。周易的声音有点急,时间一分一秒过去,肚子已经饿得咕咕叫。
“对不起,仇轻寒小姐正在做节目,请问你有什么事情吗?若有要紧事,我们切换进现场。”接线员礼貌而刻板地说。她每天要接无数个电话,不但要和听众说无数废话,还要在那些废话中挖掘出适合节目的内容。并且控制着事态的发展。
“很要紧。”周易的声音很沉重,“我要死了。”
接线员立即兴奋起来,又一个要自杀的,好一个新闻噱头!她提起精神,用饱含热情的嗓音对着话筒说:“先生,您等等,别想不开。我马上接通仇轻寒小姐。”
说完话,接线员向工作人员做了个接通的手势,将周易的电话接进现场。
仇轻寒小姐的声音很悦耳,周易家的座机效果不太好,有很大的杂音,但女主播的声音却十分清晰。果然是专业出身,腔调极其标准,“您好,我是仇轻寒,请问有什么可以帮忙吗?”
周易恩了一声,说:“我快死了。”
仇小姐:“先生,我的认为是,所有不开心和不愉快的事情或者痛苦都是我们生命中的一种磨练。俄罗斯有一句话说得好:在碱水里泡三次、在雪水里泡三次……”
周易最烦听这种不着边际的名言,立即打断她:“可是,我要饿死了呀!”
那边的声音明显地停顿一下,“这样啊,先生,你真风趣。”
“不是不是。”周易立即解释自己的处境,说如果自己再不做好饭等下老婆回家非跟自己离婚不可。因此,他恳请仇小姐指点一下做饭的技巧。“拜托,拜托。我的家庭幸福就全靠你啦!”
仇轻寒很显然被周易的搞怪弄得笑了起来,反正这个节目就是一个闲聊板块。现在也没什么好的节目可做,自杀呀离婚呀两口子打架呀什么的事情也不是每天都发生,闲着也是闲着。索性就和那听众说说怎么用电饭堡做饭好了。
于是,她便将主要方法跟周易讲了。
“等等,我准备纸笔。”周易由衷地松了一口气,“非常感谢您,仇小姐,您算是为我解决了一个大问题。”
“没事,应该的。欢迎你收听知音热线,我是主持人仇轻寒,现在是北京时间晚上七点。祝贺各位傍晚好,现在我们为周先生送上一首《老婆老婆我爱你》。做家务的男人才是最可爱的男人。”
周易在下面听得非常尴尬。
一怒之下换了个台,那个频道正在播放一首轻松的慢摇。扭着屁股,踩着舞步,淘米、加水、通电,按按钮。一切OK。
酝酿胃液,等。
饭要半个小时才熟——wwwcn——
趁此空挡干脆将电脑系统装了。
电脑是最新款式的。周易是个脑白,对电脑这东西还真不在行,仅仅停留在能自己装系统的阶段,其他的就外行了。不过,也能看出这台新手提非常高档,也真难为银行,为留住客户居然下这么大本钱。
电脑包里有一本软件包,里面有正版的WXP。接通电源,启动、将碟片装进去,电脑就开始自动安装。
XP安装很花时间,大约要一个小时左右。如果再做备份,时间要加一倍。周易又没有上H网的爱好,自然也不怕病毒。因此,备份和杀毒软件这一套乱七八糟的东西也没必要装。无形中就省下了许多时间。
等系统安装完毕,又装了一个播放器。一切就都OK。这个时候,饭已经熟了。天也完全黑下去。但宛若还是没有回来。周易不禁有点担心。也不知道她在厂里忙什么?
实在是有点扛不住,那就不等,饿得受不了,肚子瘪得像三年没有吸血的虱子,已经成了薄薄的一张纸。
周易想到这里,就将饭菜分出一半来给宛若留着。然后动手可劲地造。
今天买了不少熟食品,有半斤猪头肉、半斤卤肥肠,非常丰盛。挖了一碗饭吃了两口,周易突然有喝酒的冲动。便放下筷子跑到碗柜前寻了半天,总算寻得半瓶黄酒,估计是用来做调料的。也好,也能当酒喝。
于是,周易便倒了半碗黄酒,坐到电脑前,一边吃着烧腊一边喝着酒一边上网浏览网页。
周易上网有个习惯,不是很喜欢同人聊天。他的兴趣在论坛上面,而且常去一个叫《宝马车主》的论坛混。这个论坛注册拥护大多是事业成功人士,而且都有是狂热的宝马车拥有者和爱好者。以前,周易在这个论坛是很有名气的,这得益于他对汽车的熟悉程度已经脱离一个业余爱好者的阶段而上升到专业维修者的层次。在上面,他不止一次地回答朋友们的各种提问,算是论坛上的风云人物。
这回重新点进这个熟悉的论坛,一种淡淡的喜悦充斥内心。周易顺手给自己注册了一个ID:周不疑——这是他从前的论坛号。
换了个世界,论坛还是那个论坛。不过,物是人非,上面的会员们自然不认识周不疑这个人啦。
混过论坛的人都知道,新人是要受欺负的。没有很长一段时间你就不能被老人接纳。不过还好,宝马车主论坛都是精英人物,素质自然比一般的八卦论坛要高上那么一点点。周易上去跟了几张帖子,有人跟近版聊天了几句。问周易开什么型号的宝马车。
周易现在连微型车都没有一辆,便负气地回答说是宝马摩托车。
也不知道宝马究竟有没有摩托车,大概是瞎猫碰上了死耗子,跟帖的那个家伙发出来一个惊奇的表情,说:“哇!二十多万一辆的摩托车呀!快顶上一辆德国系的中价位轿车了,真够奢侈的——wwwcn——”
坛子上的人都被惊动了,纷纷跑过来跟帖子。
周易大汗,没想到还真有宝马摩托,这可真巧了。
许久没有泡坛子,上去玩了一圈,但也神清气爽。酒也喝完,卤肉也吃光光。这个时候,周易这才想起江秋云写给自己的那个网址。便摊开手掌,上面是一排用圆珠笔写下的英文字母,小小的,十分娟秀。想起那双绵软的小手以及圆珠笔笔尖划过掌心是的感觉,周易心中没由来地一荡。
将地址输进去,一敲回车。《起点中文网》的网页出现在面前——一个从来没有听说过的文学网站。对于文学,周易有自己的审美品位,也有一定的爱好。他通常都去榕树下的。不过,自从那边被大量无病呻吟的文学青年作品占领之后,那些所谓的纯文学作品就有看不懂的趋势。周易也就不爱去了。近段时间他也常去清韵武侠,看看那些老人的武侠小说打发时间。
也不知道这个起点中文网怎么样。周易顺手点开网站的介绍看了看,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书站居然有十多万本原创作品,两千签约作者。日浏览量上亿PV——什么时候,中国的原创文学繁荣成这个样子?
不过,等周易随手点开几本书看了看,却大摇其头。这也叫小说,写得也太随便了点吧。简直就是在看《故事会》。文理不通不说,文笔也糟得一塌糊涂。不过,故事倒也不错,又是神又是仙的,像是在看神话故事,很吸引人。
周易对这类型的书本没什么爱好,看了半天,就完全失去了兴趣。
这个时候,周易这才想起江秋云要自己看她的书,并给推荐票和收藏的事情。就注册了一个号,点进江秋云的书页。什么也没看就顺手推荐两票,收藏了。这才点进去准备看上两段。
书名叫《我在清朝做侧妃》!?——现在的女孩子,脑子里究竟在想些什么呀?
严格地说,江秋云的文笔好得不像话。不过,也就文笔好而已。大量的景物描写,大量的心里描写,大量的装饰用语,简直就是一盘花团锦簇的什锦菜。看得人眼花,吃起来却没什么味道。反将人读得昏昏欲睡。
周易自认是个文学门外汉,但见识还是有一点的。这种出居然也能发表,也太奇怪了。如果江秋云去写散文也许会好些。
周易看小说只本着一个出发点——好看,或者不好看——文笔上面倒没什么要求。
而江秋云的书,文笔是好,可故事却是无趣得很。而且支离破碎,理不清线索来。
还是先前看的那本大白话故事会来得精彩。
“不看了,不好看。”周易摸了摸脑袋,退出网页。看看时间,已经是夜里十点,宛若还是没有回来。哎,不回来就不回来,还清静点。
继续上网。
又回论坛去看了几张帖子。脑袋里却始终盘旋着先前看过的那本小说。
看的时候自己对那狗屁不通的书腹诽良多,但一关上网页,那故事那人物却自己跳将出来,吸引着周易的阅读欲望。
“这故事也太吸引人了吧。”
周易又将网页退回先前那本书的界面,看了看那本小说的题目。《天下无雷》,作者叫白青衣。
《天下无雷》,这是什么书名?如果换一个高雅点的名字,封面弄得漂亮一点,没准能够大卖。不过,大陆市场好像还没有这种类型的出版物。因为国情的关系,玄幻类一直被主流出版市场所排斥。
也许,国人对出版物有一种严肃情节,只要是铅字印刷品都是神圣的。反映在出版行业上,对选题有种近乎苛刻的要求。既然出版,就得出严肃的有益的东西。而不是纯粹的快餐类消费品。
周易边看边想。
书的篇幅很长,有三十多万字。不过,读起来很顺,几乎不用在脑子里过。麻溜地读下去,心情也随着那些神奇的故事变得愉快起来。
不到一个小时,读了十来万字。而故事也不过推进了一小段。
时间已经是半夜十一点,有点疲劳了。周易关掉电脑,脱光衣服钻进被窝。明天还转中班,下午才去厂子。不用起早。先美美地睡上一觉再说。
被子下的床单有点旧,都起球了,身体贴在上面有点不舒服。一股浓烈的洗衣粉味道扑鼻而来。躺在床上,却怎么也睡不着。脑袋里还是那本《天下无雷》。闭上眼睛,眼前全是电光火石、仙人法宝、美女帅哥、喜怒笑骂、生离死别……一页页场景像万花筒一样在眼翻过。
这作者也太能编故事了。再这么下去要变成《天下无眠》了。
不可否认,从文学的角度来说,这本书是毫无价值的。但这种极其强悍的对读者阅读心理的控制却是传统文学所不具备的。这种新的小说形式就如同一个闯进瓷器店的野蛮人,想不引起人的注意都不可能。
怎么也睡不着,翻身起来,将手提电脑抱上床去,继续看。看了半个小时,又看了好几万字。不过,眼睛却疼起来。在网上看小说还真是不习惯,长此以往要变近视了。如果换成实体书,往床上一倒,用手指轻轻地翻动书页,那感觉可真美。
不过,这种书是见不到实体的。就算有也是盗版,街边小书店出租,八毛一天。而且脏得不像话。有的页面上还粘着鼻涕和读者青春痘挤出的血迹。这种书捧在手里可没什么快感。如果有正版书,买一套回来享受那种阅读的快感多好!
正版实体书……正版实体书……玄幻类型……
周易猛地坐起来。对,玄幻类书籍出版。自己不是在找项目吗,为什么不做出版呢?
出版业作为一种传统行业一直都有着它固定的消费人群和利润支撑点。而且,在不规范的行业准则下,出版书籍的价格定位也比较乱,没有一定的定价规律。流行的,需求量的书价格高。反之就低。也没有物价局对此进行干涉。
因为出版物涉及到知识产权问题,一本书出来,你可以所这本书有很多有价值的观念,最新的研究成果。而这些最新的知识体系也不好拿金钱来衡量。不是这个***内的人士还真不知道这行的水究竟有多深。
这么说吧,上一年度网民评选出的十大暴利行业中出版业就忝居第四。前三位不出意料地花落电讯、石油、保险、医疗等垄断行业。而出版业居然位例其中确实让很多人大跌眼镜。但熟悉这一行当的人都知道,一本书的利润居然达到百分之四十之巨,这一暴利来自定价的自由和成本的低廉。
百分之四十的利润是怎么一种概念?投资一百万进去,一本书出版后就变成一百四十万。而且周期也不需要很长,从约稿到排版、出版快的只需要一个月时间。如果是盗版,一周就够了。周期短、风险低,就算去抢劫也不过如此。
这一行大有可为啊!周易这么感慨。
不过,有一个很大的问题。自己对出版是个彻底的门外汉,以前自己不过是一个做投资的。经营的行业于文化产业根本不搭界。贸然进入一个新领域,其中的风险自不待言。当然,这些东西通过学习,通过市场调查也不是不可以弥补。而周易也知道该怎么做。但是,最关键的是,出版业与文化界、教育界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自己从没都不是这个***里的人。真要去做出版,受排斥不说,只怕连组稿都成问题,更不要说出书了。
那么,再反过来说。自己如果确实要进入出版业,手头就得有自己的稿件资源。归根结底一句话——需要有一大群属于自己的创作人员——至于印刷、销售和流通环节是自己的强项,也可以通过调查、学习等手段克服。但是,如果你手头没有书稿,想做出版不过是痴人说梦罢了。
而据江秋云所说,大陆出版社还没有出版玄幻类小说的意识。而刚才看到,光一家起点中文网就有十多万本小说,两千多名签约作者。
这是多么大的一笔闲置资源啊!
而且,最为重要的是,这种新类型的小说在对读者的吸引方面比传统文学作品强上许多倍。这些连载体长篇小说高潮不断,一层层将你勾引着往下阅读。有的时候,周易甚至怀疑这些准业余作者是不是学心理学的。要不,对读者心理的捏拿度怎么如此恰到好处。
如果在这十多万本书中挑出最好的十本推出,然后再大力宣传,周易有信心让它们登上畅销书榜。
所谓商机,就是在新行业成长的初期深刻介入,伴随着这个行业共同成长——wwwcn——等到这个行业完全成熟时你已经在其中占据了后人无法企及的制高点,后来者若想超越简直是一种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问题在于,你不知道,你所选择的新型行业是否有着远大而光明的前景。走错一步,也许就耽搁了好几年的工夫。而人生也没多少个几年。
周易自认为自己没有多少时间去浪费。
他已经快三十岁了。这年龄,无论在知识结构还是闯劲上都不能再和应届大学毕业生相比。更不要说在身体素质和精力上向那些小孩子们看齐。总的来说,他的学识和做事的方式手段已经定型,再也改变不了。很多人到了他这个年纪,已经有自己的事业、社交***、人际关系。这些他也曾经拥有。可现在却在大梦之后化为乌有。
他也想过,如果自己再次去应聘一个新工作,从头再来,没准又是另外一番风景。可这些也不过是想像罢了。没有单位会接受这么一个三十岁的大学生的。当然,他现在也算是一个有钱人了。就算什么不干这辈子也能过上衣食无忧的日子。可这念头只在脑筋里一闪而过就被自己否定了,天生我才必需有用处,行尸走肉的日子毫无趣味可言。
还是自己做老板来得实在。
他也认定,玄幻小说这一行业会发扬光大。不为什么,只为那些作者对读者的强悍的掌控能力。至少,他从任何一种语言文学形式的作品中看到过这种魔力。这是一种特质,透过现象他能够看到金光闪闪的远景——都是钱——wwwcn——
靠在床头,周易兴奋地翻着网页,到处搜索着与玄幻小说相关的条目。发觉没搜索一次都是一次惊喜。他选择了起点中文往本周点击榜前十的书名用百度一搜,每本都有十多万个相关条目。这也太厉害了。
又看了看它们的点击,抛开盗版站的不算,光起点,这些书每周的点击都有好几十万。很多书轻松就破百万点击。一百万点击至少有三到五万个铁杆书迷。如果出实体书,如果有这几万读者在,赚钱还不像三根指头捏田螺般的容易。
手提电脑放在被子上,慢慢发烫,看了看时间,已经是夜里十二点。该睡觉了。
正在这个时候,电话响了,提起听筒一听,原来是宛若打过来的,说是化验室下午搞活动,吃晚饭后主任让加班,明天早上才回家。
宛若有点不好意思,叹气道,都是为了多挣点加班费,又问周易睡没有,如果没睡就快点上床,别老看电视。
老天可鉴,周易对电视可没有任何好感。他记得,自己已经快两年没老老实实在电视机前面呆一个小时以上。他也为此感到骄傲。
“还有,今天你做饭没有,做得多吗?天气还不冷,可放不了多久。要不,你明天带饭到厂里吃,就不用去食堂打饭了。”宛若叮嘱周易。
“好像有点多。带饭去厂里太麻烦,我还是搁冰箱里好了。”周易因为是第一次煮饭,手上没轻重,一电饭煲的饭足够二人吃两天。加上,熟食品也买得有点多,居然满满地盛了两大钵。
那边,宛若沉默了几秒种才道:“周易,你觉得我们该买冰箱吗?”
“怎么了?”周易这才想起家里还真没这东西。
你看这日子过得!
宛若又柔声道:“周易,若你觉得我们该去买冰箱,等你休假了我们就去买一台。对了,你认为我们该买一台什么样子的,什么价位合适。对了,我们的房子面积不大,就不用买太大的那种。一百九十升以下的就好。”
“恩。周易点了点头,放下电话,准备关电脑关灯关IQ,睡觉。
但脑袋里却是一阵隐约地发疼,背心中的寒毛一根根都竖了起来。血在心脏里猛烈地往外压缩,每一次伸缩都如同一个架次的飞机在起飞。浑身的肌肉和骨骼都在这一阵震荡中酸疼起来。
许久没有出现过的心理问题竟然在这一此出现。
这是一种很奇妙的境界,至少周易是这么认为的。
他知道,自己只要有那种强烈的工作欲望,心理问题就会如约而来。就会疲惫到全身疼痛。从这一点来说,他将要从事的新工作,想项目在自己潜意识里是接受的,跃跃欲试的。
而且,最重要的是,每当自己有这种生理反映,在工作上就无往而不利。似乎冥冥中有一直无形的蜡烛正就着自己的生命力燃烧——要想成功,好的,拿生命来换吧!——呵呵,很玄幻的设定呀!
“很好,很好,我有信心了。”周易猛地从床上翻身起来,手忙脚乱地穿好衣服,准备在纸上纪录下自己的想法和自己未来的步骤。
可等他穿好衣服起来,寻遍了屋里屋外,竟然没有找到一支笔一张纸。看来,那个周易和王宛若自从大学毕业之后就再也没有摸过书本了。
“两个废柴,难怪过得这么清贫。压根就是愚昧的大众。我估计他们除了看电视,平时绝不会看一点铅字的东西,写上一个字。”周易苦笑着摆头,“成功者之所以成功,并不是因为他们有多聪明。而是愚昧的大众放弃了变成聪明人的机会。”
找了半天,周易终于放弃,再次打开电脑,建了一个新文件夹,准备写下自己未来半年将要做的事情。
一,必须在两个月之内熟悉整个实体书出版业的工作流程。组稿、印刷、薪酬标准、流通环节、销售渠道。
二,必须在两个月之内大量阅读玄幻类小说,熟悉网络写作这个行业的规则。其中包括名写手姓名、爱好、擅长的题材。以起点中文网为主要观察标尺。
三,预定先期投入成本为五百万人民币。决不透支。所有的资金不能都放在一个鸡蛋筐中。
四,上班,该死的上班。在没个人事业之前还得上班。
“大概就是这些了。”又抽了一口烟周易合上手提电脑,透过蓝色的烟雾看出去,外面一片漆黑,死气沉沉的黑。
对很多人来说,夜生活才开始,但周围那些劳碌了一天的人早已进入深层次的睡眠。但他们的劳动并不能换回来太多的收获。劳心者劳力,劳力者劳于力。睡得晚的人注定要比睡得早的人更成功。
想好了这一切,初到新世界的惶恐、不安和不适应都消失在九霄云外。此心一定,万事不惧。
周易关掉电脑,突然吼了一嗓子:“吃他娘,穿他娘,周易来了不纳粮。”
兴奋,还是非常地兴奋——wwwcn——茶一口一口地喝,烟一支一支地抽。突然来到的灵感让周易难以克制地亢奋。
以前七年,他仅仅是作为一个受雇佣者而工作。无论工作业绩好或者坏都仅仅证明他个人能力的好坏高低。实际上周易自认为他是一个有能力的高素质的人才,无论在哪一个岗位都能够做到最好。即便是在目前,进车间工作的第一天非常不适应。但如果给他一段时间,他绝对有信心变成一个优秀的质量控制人员。贡献才智,收获成功,这是必然。
但是,如果扯出来单干,这对周易来说还是第一次。创业,对他来是是一件激动人心的事情。不仅仅是个人能力问题。否则,世界上也没有那么多破产者。而那些破产者当中,又有哪一个不是非常优秀的人才?
创业的成功与否好像和冥冥中那个叫运气的东西有关吧?
与天斗,那才其乐无穷。
终于到最后一支烟,拿起打火机却怎么也打不着。按了几下,怎么也看到火星。恼火之下使劲扔掉火机,走到厨房开始寻找解决方案。家里的电炒锅似乎可以想点办法。
电炒锅的炉盘和锅是分开的,使用起来也比较方便。不过,问题又出来了,炉盘中的电阻丝是内置式样,看不到明火。通电几分钟之后很明显地感觉到那股热气扑面而来,但将烟头杵在上面半天却怎么也点不着,倒把脑袋上烤出汗水来。
无奈地摆了摆头,周易很遗憾地捏着香烟。他非常怀念小时候家里的蜂窝煤,那火,亮堂堂红通通,多好。
算了,反正也睡不着,不如出门去买包烟买个打火机,好好计划一下。周易记得大楼过道外靠左手的地方有一个小烟滩夜里收得晚。也不知道还在买没有。先去看看再说,实在没有就回屋睡觉好了。
走下楼,到大街口,发觉那摊子还没有收。一个独眼龙老头子抱着一之老式晶体管听着新闻。听说这个老头,以前也是厂里的高炉工。有次高炉回火,一颗铁屑飞进了左眼,结果就变成了这个模样。
厂里在付出一大笔医疗费之后,干脆将他养了起来,直到退休为止。也因为这层关系,他在厂宿舍门口摆摊的事情也没有人来过问——wwwcn——
独眼老人虽然有残疾,却非常乐观。见了周易就很热情地和他打招呼:“小周呀,听说你昨天和老婆吵架了。咳,少年夫妻老来伴,过几年,等你年纪大了也就没那些想头了。我像你这么大年纪心也花着呢!又怎么样,闹玩还不回自己那个狗窝,抱自己家那棵老白菜。人不就是这么回事情吗?”
周易懒得和这个老头子罗嗦,也不打算就这个问题和他探讨。他摸出钱包:“给我包烟。”说完话就掏出一张百元大钞递过去。
“哟,这么大钱。我可找补不开。”老人一笑,因为缺了一只眼睛,笑容看起来有点歪。
“不用补了,都花掉好了。两包中华。”因为家里没冰箱,又懒得每次都上街买,干脆就多买几包好了。周易很讨厌因为一件小事而花太多的时间。
“呵呵,发奖金了?这是你最喜欢的牌子。”独眼龙一只眼睛含着笑意,递过来两包红双喜,然后开始翻钱箱找补零钱。
周易愕然地看着手上两包红双喜,哭笑不得,“大爷,我买中华。”
“你的零钱。”老头将一大把零钱塞到周易手上,完全无视周易惊诧的神情,“这么晚了,明天不上班吗?快回家睡觉了。”
“可我要买中华呀。”周易非常不满。这人是怎么做业务的,怎么能够这样?
正欲抗议,背后伸过来一只手,一把将烟抓了一包过去,“周哥,买烟呀!正好,我也没烟抽了,月底,手紧。”
回头一看,原来是二胖。
周易笑笑,将另外一包烟也递过去,“也给你,要吗?”
“哎哟,那可不敢。你的烟瘾也忒大。”二胖笑嘻嘻地闪到一边,忙摆手,似乎非常害怕周易追上来强讨,“不就是一包烟吗。我的周师傅,你也太小气了。”说完话胖子很熟练地扯开香烟的封口,扔了一支过来,“发财了,一次买两包?”
周易笑笑叼着烟,深深地吸了一口,被呛得几乎憋过气。半天才咳嗽着问:“罗林,这么晚怎么还不睡觉?”
“不急,反正明天中班,要下午才去厂子。我正和人打牌呢!输惨了,出来买包烟,换换手气。对了,周哥,你怎么也没睡觉?”
周易回答说自己喝多了茶,睡不着,烟瘾又犯了,这才出来买包烟。
没想到二胖的消息倒也灵通,怪笑着用手肘拐了拐周易,“你以为我不知道,宛若姐今天夜班。你半夜上街乱晃,是不是有什么不良心思。对了,前面两站路新开了一家洗头房,没准你想去洗洗再回家睡了?”
周易笑笑,“洗头房,档次也太低级了点吧?又不卫生,环境又差。再说了,我也不去那种地方。”
“得了吧,咱们自家兄弟,你能瞒得过我。现在是月底,大家手头都紧张。否则,这么好机会你能放过?”二胖依旧一脸坏笑,“上个月我们去找的那个小姐如何,又有想法了吧?”
周易有点明白,这个二胖不但是自己事实上的徒弟,也是自己最亲密的超级损友。看来,在以前,二人没少去风流场所鬼混。有人说过,只有一起嫖过娼坐过牢的朋友才是真正的铁哥们。这么说来,二胖应该是周易最铁的朋友之一了。想到这里,周易对二胖的看法又有所不同。
“罗林,该睡觉了。我也要睡了。”叮嘱二胖一声,周易仿佛又想起了什么,将手头另外一包《红双喜》也塞到了二胖手中,道:“钱这东西要省着花,你现在是单身汉一个,将来成了家,才会知道生活的艰难。少赌点钱。多存点,将来才有女人跟你。”
二胖也不客气,笑嘻嘻地接过香烟,道:“管他娘,人生得以须尽欢。反正就一个穷字,还不如搏他一下。反正过不了几天就要领薪水,大不了过几天苦日子。对了,周哥,还有没有,借我点。”
“什么还有没有?”周易愕然。
“少来啦,钱呀,你不也喜欢打牌。要不,我们一起去打几把。娘的,输惨了。”二胖感慨。他感觉自己从来没走过这样的霉运,身上唯一的两百块在一个晚上输了个精光,还欠下牌友三百多。
“好的,好的。”周易笑笑,掏出钱包,问二胖想借多少。下午的时候,周易刚从银行取了一万块,皮夹子里只放了三千块就已经涨得圆鼓鼓的。剩余部分还得分期分批装其他兜里。
一见到周易皮夹子里的钱,二胖就欢呼一声,“好呀,终于有资本了。快借我点翻本。”说完话便一把将周易皮夹子抓过去,“你发财了,这么多钱,别是小金库吧?小心嫂子发现。”他边说边麻利地从里面抽出五张百元大钞。心中松了一口气,有这五百块,还人家三百,还有两百的本钱。手气好,没准还可以回本呢!
“你什么时候还我钱?”周易故意逗二胖。
“大哥,你说这话就没意思了。”罗林鼻子都气歪了,“周大哥,你老以前也经常向我借钱的,我罗林什么时候催你还过?钱到穷人手,要等穷人有。以后再说。”
“你这家伙!”周易摆头,“罗林,这钱你就不用还了。正巧我这几天手头松,几百块还不怎么看在眼睛里。再说了,你我的关系也不一般。”
“谢谢周哥。”二胖欢呼一声:“周哥,你真是我的好大哥。我去了,赢了钱我请你出去潇洒。”
捏着钞票,二胖飞快地跑了。
“周易,你这人不错。却有点惯小兄弟。”卖烟的那个独眼龙老头用一只眼睛炯炯地看着周易:“重义轻财,你身上有一种不一般的气势。”
“气势!”周易突然想起刚才在玄幻小说里读到的一个新名词“王霸之气”,难道寡人身上真有那种气体吗?呵呵!
自从有了人生目标和启动资金之后,周易感觉自己又恢复以前那种自信的状态。仿佛万物完事都不在话下。
这种感觉不错。
“还是买包烟吧。”周易又摸出一张钞票递过去,“我买两包中华。”
“跟你说过了,不买。你挣多少钱一月,抽这种烟?”老头子怪眼继续留白。
“你……”周易怒了,刚想发作,转念一想,这个老人也是对自己好。若是外人,只怕也懒得说自己的顾客。
便笑笑道:“大爷,这烟不是我抽的。实在是明天要出去办事,您也知道,烟差了根本就伸不出手去。”
独眼龙这才缓和下脸色,接过钱去,递了两包中华过来,“我说呢,你身上怎么带这么多钱。原来是要办事呀!哎!现在这个社会,贪官污吏也太多了。我看,厂里的那些官儿就没一个是好东西。”说着说着,独眼龙干脆就破口大骂起新一届厂领导班子起来。
周易那个汗。这个独眼龙的思维也太具有跳跃性了,怎么扯到这上面去了?他接过烟,说了声谢谢,慌忙走掉。
背后,独眼龙老头尤自在发泄着对社会的不满。
接过香烟,走回弄堂准备回家抽几支再睡觉,却听得底楼一房子里传来大声的喧哗——wwwcn——
一个男人的嗓门很粗,“二胖,你这家伙,明明有钱,刚才怎么还借,老子都被你借得走霉运了,这个损失怎么算?”
听他说话的内容,周易估计刚才二胖输光之后向他借的那三百块。而刚才二胖刚从周易这里拿了五百过去,顺便就将这钱还了。但那粗嗓子的家伙自从借钱出去后手气一直不好,输得很惨。现在,二胖还钱给他,他却认为刚才二胖是在故意搞鬼,为的是将霉运转到自己身上。
赌钱的人一直都有一个击毁,在打牌时不能借钱出去。否则会走霉运的。先前大概是拧不过二胖的痴缠,迫不得已借了三百出去。现在,二胖还钱。误会也就这么发生了。
二胖也不好意思说刚才出去是为借钱,只得小心地赔笑。偏偏那大嗓门的人就是不依,大声咒骂。
众人也纷纷劝解,乱成一团。
二胖在厂里估计也没什么地位,平时没少受欺负。现在被人指着鼻子大骂,也不敢多说什么,只不停地道歉,声音很是谦恭。
周易在外面听了半天,心中升起了一团怒火。且不说二胖以前和自己的关系怎么样,就拿自己刚来这个世界开始,二胖应该是自己的第一个朋友。在工作上也对自己颇多关照。别的不说,单单每天去给自己打饭这一点就让周易大为感动。
他觉得是该自己出面的时候了。
决不能让人这么作践二胖。
正要敲门,里面终于有人看不下去了,“桑伟,别太过分,怎么说都是一个厂里的哥们,抬头不见低头见。不就是街钱吗,人家也还了,你还怎么样?”说话的声音很耳熟,原来是张长安。
张长安调到调度室之后也算是高升,比屋里的人职位要高些。再加上他年纪也最大,所以等他一发话,桑伟也不好再说什么,声音低了下去。只在嘴里嘟囔:“什么呀,二胖简直不是东西,给我来这一手。老子整死他。”
估计这个桑伟平时也是个蛮横的主,他这么一说,二胖立即怕了。忙道:“桑哥,别生气,是我错了。抽烟,抽烟。”
“不抽。”
“抽一根,别生气。”
二人一阵推让。不知道桑伟哪一根蛮筋又发了,“老子说不抽就不抽。妈的,抽《红双喜》就了不起是不是?滚!”
周易终于听不下去,猛地一推门——wwwcn——因为都是一个厂的工友在打牌,来去的人也多,门没有关。所以,当周易猛一推门时差点摔了进去。
稳住身形,抬头看过去。屋子面积有点大,二十来平方的客厅。里面挤了六七个人,人人嘴里叼着一支香烟。在昏黄的白炙灯下,满屋子都是烟雾,熏得人睁不开眼睛。
见周易进来,众人都扭头和他打招呼,看来,周易和众人相处得不错。实际上,周易在厂里是一个有名的老实人。和人相处时也非常随和,也不和人有争执,大家对他都有好感。
但大家都不知道,今天的周易已经不是以往的那个周易了。
只二胖和他面前那个壮汉没有说话。
二胖弯着腰站在壮汉面前,手中拿着香烟,神情尴尬。
而那壮汉则一脸不屑。
那壮汉只穿着一件短袖,胳膊上硕大的三角肌夸张地坟起。估计就是那个叫桑伟的人。
他站在门口,抬起眼睛扫视屋子一圈,“打牌呀,好闹!还有空位置没有?”
“周哥,你来了,有有有,这里。”二胖这才回过神来,忙拖过一张椅子,将周易迎到自己身边。
“老张。”周易向张长安笑笑。张长安也笑笑。
屋子里另外几个人周易不认识,不过看他们的模样平时和自己也很熟悉。周易也不一一打招呼,微笑点头敷衍过去。
屋子有点旧,家具也破,加上里面烟雾腾腾,光线暗淡,一色的暗色调,倒有一番上海滩老电影的味道。
屋子里最大的亮点来自一个身穿鹅黄色上套的风骚女子,看模样大约二十六七,已经是少妇了。她五官倒也长得标致,不过就是那眉宇之间隐约有桃花之气波动。看样子不是一个普通角色。
女子吊在桑伟身上,好像恨不得要和这个壮汉合二为一。
女人正好坐在周易身边。却将眼睛高高抬起,似乎看不起周易这个衣着平凡的普通工人。
周易嘴角一翘,心头明白,“我说这个叫桑伟的怎么这么亢奋,原来身边有女人呀,难怪了!果然女人就是祸水,即便她什么也不所,什么也不做。主要有女人在,男人的肾上腺激素就会快速分泌。”
周易今天存心要帮二胖找回场子,便高调起来,“炸金花,我喜欢,算我一个。”
张长安估计也是一个狂热的赌徒,闻言笑道:“那好,金花这东西人越多越热闹,来吧来吧。我坐庄。”说完话就开始“哗哗”洗牌,手法熟练无比。
在老张发牌的中途,周易故意掏出那两包中华,顺手塞了一包给二胖,“给你的。少抽点。”然后“刷!”地一声撕开另一包的封口,将一大堆香烟倒到桌子上,一支向众人发烟。
二胖接过那包中华,笑得嘴巴歪斜,面色也开始发光。
众人见周易如此大概地发烟,都“喔!”地一声。虽然人民币这几年贬值不少,工人的工资也番了一番。一般工人都能拿上一千,老一点的职工能拿一千八以上。但因为房子的问题现实地摆在面前,大家都还是很节约。一般都抽五块到十块之间的香烟。现在,周易一下子掏出中华来,的确很少见。这可是大伙两天的工资。这就不能不让大家感觉惊奇。
众人叼着中华,都说这烟不错,味道很香。很多人这辈子都还没抽过这种烟,心中都感觉比较高兴。
等烟发到桑伟身前的时候,周易却停了下来,手一转,故意一晃。
桑伟的手尴尬地悬在半空,伸又不是,缩也不是,就那么定在那里。
周易烟一收,突然递到那女人面前,“小姐,请抽烟。”
周易本身长得不丑,虽然衣服很土气,但那风度举止在工人中间却是十分显眼。听到周易招呼,女人这才转头看了周易一眼,眼睛里一亮,微笑着点了点头,接过香烟。
还没等她叼在嘴里,周易一个风度翩翩的姿势,将打火机打着了,伸到女人面前,“我们以前好像见过。还没请教。”
“我叫于小燕。”女人点着烟,吸了一口,翘起鲜红的嘴唇吐出细长的一条烟。
“很高兴认识你,我叫周易。”周易微微点点头。
桑伟在旁边看得双目冒火。口中嘀咕,“好阔气,抽中华烟,别是假的吧。”话虽然如此说,可中华烟那种特有的香醇味道却怎么也掩盖不住。众人点了烟,那种味道在屋子里荡漾,勾起了桑伟心中的怒火,他重重一拍桌子,“周易,看牌了,磨蹭什么!”
这个时候,老张那边,牌已经发完。众人一人五块钱在桌子上,作为底钱。一共七个人,家起来就是三十五元。如果没一个人跟,这底钱就属于庄家。
每人面前都扣了三张牌。
开牌顺序是这样的,老张是庄家。下手是一个工友,那工友看了看手上的牌,摇摇头,将牌扔了。接着就是二胖,二胖看牌的神情十分专注,手捏着三张牌,一点一点地看。
桑伟立即不耐烦了,又一拍桌子,“二胖,你他妈快点。看个鬼!再看,牌也看不变。”
“你总得让人家将牌看清楚再说吧!”周易道:“我算是明白了,刚才你为什么输钱,原来是心浮气躁。”
“你……”
“靠,一把烂牌。”二胖悻悻地将牌扔在桌子上,愤恨不已。他的手气依旧很坏。
“该你了,你不会也看半天吧?”桑伟狠狠地盯着周易。
“没那么麻烦,不看了。”周易扔了二十块上去,“我闷一手。”
“你……”桑伟叫起来。炸金花有个规矩,上家可以不看牌就闷。下家若看牌之后跟上,就得翻番下注。周易这一下闷了二十,若桑伟看牌跟就得扔五十进去。当然,他也可以不看牌闷跟。
显然,桑伟是这么想的。他也扔了二十进去,“我也闷,谁怕谁呀!”
上家两人铆上了,后面的两个人就比较难受。手上的牌半大不小,跟不是,不跟又心疼。二人都捏着牌不停地看。毕竟,五十元也是一笔不大不小的数字,如果输了也很心疼。
桑伟不耐烦了,指着二人,“你们两个怎么回事情,快决定。”
下手那人嘴里嘀咕:“你们将价抬那么高,我们怎么跟?”
“你们,一人敲一家。你敲我,另外一个去敲周易。”桑伟给二人安排任务。所谓的“敲”就是看牌放和闷家比大小。
“也只有这样了。”下手那人将桑伟扣在桌子上的牌拿过来看了一眼,叫了声晦气,道:“我死了。”说完话,将五十块仍到桌子上,摇头叹气。
桑伟大笑:“老子运气转了,敲死你们。”桑伟身边那个叫于小燕的女人也笑起来,却时不时用眼角往周易这边扫上一眼。
周易心头一动,膝盖望那边靠了靠。挨到一条结实笔挺的女人大腿。
那女人眉毛皱了皱,轻轻挪了挪脚。
周易却不肯放松,又将大腿靠了过去。
女人退无可腿,只得罢了,任由周易靠过来。
偏偏周易还不老实,将大腿上的肌肉轻轻抖动。
女人笑了笑,向周易挤了挤眼睛,似乎在说“你这人好大胆。还没完没了啦!”
周易也斜视了她一眼。这个女人倒有些风韵。
桑伟下家死后,另外一个人也来拿周易的牌过去,一看,叫了声“倒霉,碰死了!”原来,二人的牌一般大小——wwwcn——根据规则,双方同样大小的牌面,先看牌的一方死。
说完话,那人就扔了五十块钱进去,将牌和在牌堆里了。
桑伟眼睛尖,看到两张黑桃,一张是4,一张是5,心头一惊。“难道周易的牌是同花顺!不可能吧。”正在这个时候,他突然看到刚才扔牌的那人的第三张在牌堆里露出一只角,隐约是一个红桃5的模样。心头不禁松了一口气,“原来是一对小5,也真够小的。看来,赢他是没什么问题的。怎么说,自己也不至于霉到连一对5也打不过。”
二胖见桑伟眼珠子乱转,喝道:“你乱看什么,还讲不将规矩?”
桑伟被人喝破,面上挂不住,怒道:“二胖,你他妈乱叫什么,再叫,老子修理你妈。”周易听他骂的粗俗,心中不快,抬头问张长安,“老张,你呢,跟不跟。”张长安是庄家,最后一个看牌。等他决定之后,才能轮得到周易说话。
老张呵呵一笑,“你们赌这么大,也太过分了点吧!明跟你们说,我是顺子,不过却不打算跟。”他亮了亮手上的牌,是234杂顺,顺子中最小的一个,“江湖越老,胆子越小。忍气家不败,我不跟。”说完话,就将手上的牌扔了。
现在,桌子上所有的人都扔牌了,只剩下周易和桑伟二人。二人的牌都还闷着,也不知道是什么。但可以肯定,周易的牌最少也有一个小对子。而桑伟的则还是个谜。
炸金花这种纸牌游戏其实没什么技巧,比的就是谁的胆子粗,谁手上的钱多。周易以前在网上倒时常和人联网打。因为心里素质过关,积分很高,在腾讯QQ游戏中也算是小有名气。对他来说,QQ游戏上的那些东西对他来说不过是数字游戏而已。赢了固然快乐,输了也没什么。
现在,真枪实弹上阵和人赌钱对周易来说还是第一次。不过,这点输赢对他来说还不能激起他心中的波澜。QQ游戏是数字游戏,现在也是一种数字游戏。只不过对手和自己面对面,FACETOFACE而已。玩法还是那种玩法,没什么区别。
当然,在网络游戏上使用过的手段拿到现实中来也一样。
老张放弃跟牌之后,轮到周易发言。
他却沉吟着,久久没有说话——wwwcn——
原来,他现在正用肢体语言和那个叫于小燕的女人碰撞得不亦乐乎。二人大腿相互挨着,轻轻摩擦。暧昧无比。
于小燕被周易逼得后退不了,难受无比,却又不好发作。只得无奈地笑着,不停翻周易的白眼。
“该你了,怎么了,呆住了?”桑伟没有察觉到台面下的动作。
“没什么,我只是在想一个问题。”周易淡淡地笑,“我如果继续闷下去,你看牌只后将牌一扔,不跟了,岂不很无娶?”
桑伟大怒,猛地一拍桌子:“周易,你瞧不起人!娘的,你今天下多少,我就跟多少。不跟上你十后八手,老子绝不收兵。”
周易见他说得粗鲁,心头恼火,面色一沉:“桑伟,你要充谁的老子,你能做谁的老子?嘴巴干净点。”
“你!”
二人相互对视,眼睛里都冒起火来。
众人见两家都碰撞出真火来,忙劝解,说算了算了,都是同事,至于吗?打牌打牌。
周易哼了一声,扔出一张百元大钞:“闷一百,桑伟,有种你跟。”
“怎么打这么大?”众人都哄地一声。
“谁怕谁呀!我跟闷。”桑伟也扔出一张一百。
众人开始激动起来,打了一晚上牌,总算看到激动人心的场景。这场景平时可不怎么常见。
“居然不看牌?”周易冷笑,“再闷一百。”
“我跟。”
“两百。”
“我跟。”
……
二人这么几个来回,桌子上堆满了花花绿绿的钞票。
桑伟开始浑身发热,声音也大起来。
“喔,你倒颇有气质。继续吧,我再闷两百。桑伟,你跟还是不跟。”周易掏出钱包,将里面红彤彤一叠钞票掏出来放在桌子上。
众人都惊奇地看着周易手上的钞票,皆说,看来周易是有备而来的,过瘾,真过瘾!
“跟,怎么不跟?”桑伟大叫起来,又拍了一下桌子。
周易一笑:“桑伟,你老拍桌子,手掌不疼吗?这个世界,并不是谁的嗓门大,谁的拳头粗谁就是老大。还得靠实力说话。我再闷两百,有种你就跟下去,大不了将这些钱都闷光。对了,除了这些,我其他口袋里好像还装了点。”说完话,就变戏法一样从口袋里掏出另外一叠钞票出来。
将周易出手阔绰,众人眼睛都直了。
其中以桑伟身边那个叫于小燕的女子为最。将到钞票,她眼睛发光,不再抗拒周易的挑逗,反将大腿放周易这边轻轻靠过来。
周易心头一乐,看来这个女子也不是一只好鸟。
两叠钞票加在一起有将近一万块,如果桑伟再不看牌,就这么跟下去,终将要被周易将身上的钱掏空。这样下去不是办法。
“那么,再闷两百吧!很无聊的游戏啊!”周易对这个赌博活动已经失去了兴趣,干脆地将右手伸到桌底,往于小燕大腿根处摸了一把。
于小燕嘴巴张成一个O字,怎么也说不出话来。
周易哈哈一笑:“你跟吧,我下一把还是闷两百,再下一把依旧两百。直到你投降为止。有种看牌跟。”
桑伟额头开始出汗了,手僵在空中一动也不动。几个来回,他已经投下去接近两千块钱,身上的钱已经不多
手举了半天,桑伟这才不得不清醒过来,这么下去不是办法,还是直接看牌地稳当。“娘的,不玩了。你这叫什么打牌,没意思,没意思。”桑伟大叫。
“我就是这么打牌的,怎么,不可以吗?”周易脸色一冷,突然伸手过去按住了桑伟的牌不许他翻开,“拿五百来才能看,否则就是我赢。”
刚才周易一直都在观察桑伟的表现。一直以来,周易都有一种极强的观察能力,能够从最细微的地方看出问题的实质。这次,无论从桑伟的言谈、举止还是深情上看来,他都像是没钱的模样。
跟了这么多手,桑伟应该已经没钱了。
没钱,你就没有看牌的资格。没有资格就没有赢这一把牌的机会。这是规矩。
“是啊,拿钱来看。”二胖大笑,“桑伟,先扔五百出来才能看牌哟!”刚才,他被桑伟欺负狠了,现在有一种说不出的痛快。
桑伟大怒:“二胖,别过分了。老子是没钱了,怎么样?”
“没钱你就输了。”二胖嘻嘻地笑着。
“借我五百。”桑伟大喇喇地对二胖说:“刚才我不是借过钱给你吗?”
二胖大笑:“去你的,谁借给你。老子不借。”
桑伟又将目光盯向张长安等人。
张长安等人立即低下了眼睛,他们也很忌讳在打牌是借钱。一个工友站起来,说:“哎,我上一下厕所,几个小时没有解手,憋不住了。”
“我也去。”
“我也去。”
张长安等人也站了起来。
桑伟立即面色灰白起来。
这个时候,于小燕咯咯一笑,“有意思,桑伟,总算有人让你吃鳖了。要不,我借点给你。”说完话便站起身来,去摸自己的皮包。
见有人付钱,张长安等人又站住了。毕竟,这一局非常精彩。精彩,就不容错过。
不过,桑伟向女人借钱还是要受到大家鄙视的。铁厂是有个亿有着悠久历史的国营老厂,观念上也落后社会许多。
桑伟的脸色立即变了,一记耳光甩过去,正好打在于小燕脸上,“你这婊子,老子要你借什么钱,把你卖X的脏钱收回去吧。老子不玩了。”说完话,桑伟就气呼呼地往门外走去。
这一记耳光将众人惊得呆住了,全站着不说话。其中,二胖更是吓得面色发青。
于小燕捂着脸,眼睛里泪光波动,胸口不住起伏,却是久久不语。显然,对于桑伟她是畏惧的。
等走到门口,桑伟站住了,狠狠地看着周易,“周易,你狠,我们没完。”
“走吧,走吧。以后不要和我打牌,你不够级别。”周易大笑,心中痛快无比,这几天初新世界的疲劳、郁闷和难受一扫而光。他突然悄悄在于小燕屁股上摸了一下,“这牌还没有完,要不,你我赌这最后一张牌。”
“我!”于小燕指着自己的脸。
“是,就是你。”周易笑笑,伸手从她口袋里掏出两百块出来扔到桌子上,“我建议你闷跟。然后我开牌看你的。”说完话,又从自己面前那叠钞票里挑了五张扔出去。抓起自己的牌看了看,摆摆头。又拿起于小燕面前那三张牌看了看,笑道:“原来你是同花呀,好大!我输了。”说完话,就将桌子上那一大堆钱都扫到于小燕面前,“你的。”
“罗林,不早了。我们回去吧。明天还要上班呢!”周易看了看手机,时间已经是半夜两点。
“散了散了。”众人都往门口走去,“不知道周易是什么牌,跟了这么多手。”
“估计是对子。”
“我看也是,周易的胆子有够大的。不过,一把牌就定了输赢,虽然精彩,却不好玩。”张长安说。
于小燕看了看自己面前那一大堆钞票,心情非常复杂。她禁不住悄悄翻开周易的牌看了一眼,猛地呆住了。
周易的牌赫然是三条5。非常大。
“这个男人虽然有点急色,倒也挺有男人风度的,也肯为女人花钱。”于小燕笑了起来。
周易和二胖走出门,一起朝楼上走去——wwwcn——二胖家正好和周易一层楼,二人没隔几扇门。走不几步就上了楼,二人却没有进屋子,而是靠在栏杆上抽着烟看着下面的茫茫夜色。
因为今天一起打牌的几个人出张长安之外周易都不认识,有点好奇,想知道众人的身份。看模样,那几个人跟周易很熟悉的样子。将来照了面不打招呼也不好。更重要的是,那个叫于小燕的女人究竟是干什么的,对此周易发生了兴趣。
长夜漫漫,无心睡眠,说不得要拖二胖鬼扯几句。
不用周易先开口,二胖首先兴奋起来。他今天得了周易五百块钱,又拿了他三包烟。心情非常好,话也多了起来。他怪笑着吐了一口烟:“周哥,我看你的模样对那骚蹄子有意思。”
周易故意装愣,顾左右而言他:“我可是已婚男人。”
“那个于小燕可不是省油的灯,别被她缠上了。否则会很麻烦。”二胖换上一副与他年龄不相称的沉重表情,“她可是克男人的命。对了,她有一个很不好的外号——香皂西施。”
周易感觉很奇怪:“这个外号倒也有趣。对了,你说到哪里去了,怎么克起男人来了。”
“周哥你忘记了?”二胖奇怪地看了周易一眼。
周易心中一惊,心道,差点露馅了。果然是多说多失。
没觉察出周易脸上的异样,二胖继续感慨,说那个叫于小燕的女人真是一个扫把星,刚嫁到上海来没几天男人便被她克死了——wwwcn——她今年二十七岁,本是四川攀枝花的一个彝族人。那一年,她男人到攀钢学习,不知怎么的就和这个彝族女人勾搭上了。本来,他男人想的是这不过是一段艳遇而已。过去了就过去了,留下一段美丽的回忆多好。不过,等学习结束,才发现不对。于小姐死活要随着来上海。没办法,二人在当年领取了结婚证书。
不过,很遗憾,结婚不过三月,于小燕的男人就死于工伤事故之中。
丈夫死了,于小燕虽然在上海举目无亲却怎么也不愿离开。就这么赖在死鬼丈夫的家里。家里有一个病歪歪的婆婆,看起来没几天好活。于小燕女人的道理很简单也很崇高——“我要给婆婆送终——就这样,于女士在厂里成为了一个独特的存在。
最麻烦的是,这个女人好吃懒做,也不出去找工作。不几年就将丈夫的死亡抚恤金吃了个精光。没有了钱,也没人管束,这个女人愈发地变得不像话,整天那媚眼勾引厂里的男人。而且眼界挺高,不是中干还真不放在眼里。
当然,有钱人例外。
像先前那个桑伟虽然是一普通的机修工,但家中的父亲却是销售员,很为儿子挣下了一笔血汗钱。瞄着桑伟的家财,于小燕没几天就和桑伟打得火热。
见她闹得实在不像话,厂领导只得出面给她安排了一个工作。鉴于于女士游手好闲惯了,关键岗位是不能安排的,怕出问题。没办法只得让她去女浴室做烧炉工。工资虽然不高,但好在也有事情将她栓着。那样一来,这颗对男人极具爆炸里的炸弹被安静地放置在安全的地方。工厂的浴室非常奇怪,男女浴室相隔将近五百米。听说,以前是不分开的。但自从有人在浴室墙上用电锤钻了个眼之后。男女浴室终于分道扬镳了。要知道,女浴室这种地方,周围一平方公里范围内可没几个人。就算也,也以女工为主。要找出一个脸上有胡子茬的机遇可以与中六合彩的几率相媲美。
也因为这样一来,于小燕就得到了一个浴室西施的绰号。进而演化成香皂西施。
听完二胖的话,周易叹了一口气,说:“这年头,活着都不容易。一个外地女人,在上海生活,其中的艰辛不足为外人道。”
二胖撇嘴,“一个阿乡而已。死活要赖在厂里,难道厂子欠她的。没错,她男人是死了。可钱已经赔了,她就该拿了钱回攀枝花去。留在这里,不丢人现眼吗?”
“话不能这么说,她不是还要照顾她婆婆吗?”周易说,“没准,她丢不开婆婆,你也知道,她婆婆身体不好,随时都怕要死。谁来照顾她?”
二胖继续撇嘴:“不过是借口而已,她想的是留上海,让厂里给安排工作。现在好了,工作有了,她却到处勾引男人。”
周易笑着拍了拍栏杆,一支烟已经抽到尽头:“罗林,人家现在可是独身,恋爱自由,任何人不得干涉。这可和道德没什么关系呀!”
“周哥,你总是喜欢拿善意的目光来看人。”二胖还是不服气。
周易叹气,“我喜欢用善意的眼睛看问题。如果全世界的人都不惮于用最大的恶意来看待问题,这个世界也未免太灰暗了。”说完话,他将手上的烟头弹了出去。暗红色的烟头在空中划出一道漂亮的弧线,落到下面的黑暗中。
二胖还是犟嘴:“她要自由恋爱没人能干涉,可她也太自由了点。什么人都敢勾引,连老头子都不放过。“
周易:“她喜欢什么人是她的私生活。还是那句话,人家有那个权利和自由。也许,等她一结婚,就改了也不一定。对了,罗林,你还没谈对象吧?”周易扭头看着二胖微笑。
二胖大惊,“周哥,别,别将她和我扯一块儿。”
“怎么看不上。”周易停顿了一下,语气突然转柔和,“其实,那女人身材真是不错。脚很笔挺,很结实。”声音越来越小,最后细不可闻。
罗林:“……”
正当周易沉浸在无比的YY中时,突然,楼下腾起了一团火光。一只老母鸡浑身火苗地咯咯大叫,飞上了半空。现在离圣诞节还有很长一段时间,火鸡却提前出现。
最近猪肉涨价涨得厉害,工厂里退休的老人索性在楼下搭了鸡笼,自己养起鸡来。
刚才,周易和二胖抽了不少烟,烟头从上往下乱扔,居然将一个用牛毛毡盖顶的笼子点着了。
“着火了!”有人大叫。
“谁,谁乱扔烟头,是谁?”
“救火了,快打119。”
……
一片混乱。
“快闪!”二胖吓得面色发青。
“别急,看看热闹。”周易笑着拉回二胖,然后提气对着下面慌乱的人群大叫:“下面过道有灭火器,快提过来。”
“你昨天晚上和人打牌了,听说输不不少钱,还将楼下的鸡笼点着了?”
宛若是早晨八点回家的,回家的时候面色有点发白,精神非常憔悴——wwwcn——
她丢掉手上的包,坐在沙发上,用手揉了揉太阳穴,说:“累死了,累死了。”
周易满眼眼屎地从床上爬起来,“你回来了,好像上了一整天的班吧?”昨天晚上发生了那么多事情,兴奋到四点钟才蒙胧地睡过去。这一爬起来,只觉得浑身酸软,提不起精神。确实,宛若上了整整二十四小时的班,想起来就让人觉得恐怖。
周易一边穿衣服,一边回答:“是打了会金花,小输了点。至于鸡笼的事情,那是二胖的乱扔烟头。”一千多块钱在他眼里也不过是一笔小小的数字而已。
宛若叹了口气,“周易,你让我说什么好。你也老大不小的人了,怎么还弄这些名堂?将人家鸡笼烧了,人家都将电话打到我这里来,我是陪够了小心,受尽了委屈。”
周易奇怪无比:“明明我就在楼上,他们怎么不来找我,反打电话给你。真是奇怪了。”
宛若道:“人家怕你了,不愿意和你扯皮。”
周易更加奇怪:“他们怕我什么,我可是个老实人。”据周易这几天的了解和侧面打听,以前那个周易也的确是一个老实人。平时话不多,待人也和气。却不想,真和邻居有了矛盾,人家不来找自己却去找宛若。这又是什么道理?
宛若突然生气起来:“你这个人平时踢一脚动一下,屁话没一句。人家来找你说事情,和哑巴谈心有什么区别?”
周易骇然,他没想到自己原来是一个如此委琐如此内敛的人。也混得太臭了吧。
宛若打开了话匣子,精神转好,也不睡觉了,坐在沙发上尤自絮叨个不停,只听得周易脑袋都大了起来。
他不知道以前那个周易面对此等情形是如何应付的,不过,不管是以前的周易还是现在的自己,最重要的是让宛若乖乖闭嘴,然后去梦周公。这才是幸福家庭生活的保证。
周易放任宛若发泄,跳到地上,穿着拖鞋跑大批外面给宛若倒了盆热水,端了过来,递到她面前,“你的脸有点花,有点黑——wwwcn——洗洗睡吧。”
宛若愕然,“我在厂里洗过澡了。”
“不对,我怎么在你脸上看到乌云滚滚。消消火。”周易故意逗她,边说边拿起沙发上的杂志往宛若脸上扇风:“云从龙,风从虎。不要再生气,再生气要变女老虎了。”
宛若被周易这么一逗,笑得岔气,“好你个周易,调戏起我来了。”这一笑,面上发光,宛若略显苍白的两颊居然带着一丝红润。看得周易心中一阵愉快。
二人笑了一阵。
周易突然问宛若,“你怎么加了这么久的班,不累吗?”
“有什么办法,家里还穷,将来买房子又要那么大一笔。你又喜欢打牌,算是指望不上了。我加两个班,也有百来块加班费。周易,你以后少达点牌吧。”宛若开始唠叨起来,历数了周易以前输了多少多少钱,干了多少多少荒唐事情,给家庭造成了多大多大损失。听得周易汗如雨下,心中窝火。
不过,也不好发作。虽然宛若那点加班费对周易来说不过是芥菜子一样的东西,不过,宛若对这个家庭的付出很是让他感动。
他有点不明白,为什么人人都要说节约。像自己的父母,节约了一辈子,到老来还不是一个穷人。看来,节约是变不成富人的。
宛若根本是在观念上就有问题。
二人又说了一回话,宛若好像是精神来了的样子。周易觉得自己除了和人商业应酬时,这辈子还没有说过这么多的话。不过,却说得很愉快。这就有点奇怪了。周易自认为自己不是一个喜欢说八卦的人。
难道现在变了。
宛若像是想起了什么问周易昨天打牌怎么样。周易很不好意思,说赢了一点。
“赢了,多少?”宛若疑惑地看了周易一眼。
“不多了,仅仅两百块而已。”周易汗。
“两百,好诶,快给我。”宛若欢呼雀跃。
周易继续汗,悄悄伸手进裤兜,捏了两张票子出来。
宛若喜笑颜开,接过钱,小心地放进包中,说:“我睡一下,等下就拿前去存了。”
周易再次逗着自己这个名义上的妻子:“你不去买冰箱了,你说过的。”
“我说说而已。好几千,心疼。我睡了。晚上还要上班呢。对了周易,中午你自己做饭吃。”说完话,宛若大声地打着哈欠,显然对周易上缴的两百块钱感觉非常满意。
周易很好笑,这个宛若,曾经的天真少女怎么变成这样了。虽然还是一样的温柔体贴,却对金钱有种超乎常人的持着。这一点让周易大大地瞧不起,“你真的想买冰箱?”
“当然,我做梦都想。”宛若打着哈欠:“你想想,现在的菜这么贵,吃不完扔了多可惜。刚过去的那个夏天扔了多少菜?还有,工作了一天,回到家来。喝口冻在冰箱里的冷饮,那滋味多美!”
说完话,宛若开始脱衣服睡觉。
周易下意识地将脑袋扭到一边。
宛若睡觉喜欢脱得精光,只穿一条内裤。
很快,美女只剩一点。将一条绝美的背脊留给周易。
周易虽然尽力克制,但目光还是无法克制地转过去。
突然之间,他发现宛若的内裤上面有个小洞。在屁股墩的地方也磨得有点透明了。一种悲哀从周易心底升起。
也难怪了,这日子也忒苦了点。宛若再不节约,只怕这家也维持不下去了。
周易想,得想个办法将自己的钱送点给宛若才好。而且,这个送钱的方式得非常合情合理。他是看出来了,宛、宛若这个人虽然爱钱,却是个胆子小爱面子的人。
自己虽然定下了搞出版的事情,不过要等靠出版弄回钱来有很长一段时间。这段时间再过苦日子,不要说宛若,就连自己也过不下去。
想到这里,周易批衣服走出家门,顺道到街口对面的早点铺子喝豆浆吃包子。正巧,二胖和一群青工正在里面吃饭。见了周易,众人都喊了一声周哥。
周易倒也大度,顺手将大家的单都买了。
二胖笑嘻嘻地坐到周易身边,深情夸张地说:“周哥,我惨了,人家让我赔鸡笼。”
“你将人家的鸡笼都烧了,赔偿也应该。”
“可你也有份呀。”
“好吧,我出一百。”周易递过去一百块。
二胖接过钱,疑惑地看着周易,问:“周哥,我发现你这几天很有钱。说说看,从哪里弄来的。估计嫂子也不知道?有好处你可得照应一下我这个小兄弟啊!”
“怎么弄来的钱,诶……”周易还真不好和他说。只得随口应道:“前段时间遇到大学的几个有钱同学,他们拖我去打牌,赢的。”
“真的,赢这么多?”二胖还是很怀疑。
周易道:“他们都是事业成功人士,几千几万对他们来说不过是一顿饭钱。”
二胖口中啧啧有声,大为羡慕,“这些人的钱也不知道是怎么挣的?对了,周哥,现在离下午上班还有很长一段时间。好烦,要不,我们约几个人去茶楼打牌。”
“你还打牌?”周易笑着看了看二胖。
“想赢点。最近穷死了。”二胖不好意思。
周易心中一动,刚才自己给宛若两百块的时候,她不是很乐意地接受了。如果自己以后打牌一直赢钱,她是不是会很乐意接受自己的赌博成果呢?
可是,有谁愿意自己的丈夫变成一个赌徒?
这是个问题。
不管了,宛若不是一直都希望买一台冰箱吗?先找个理由将冰箱钱给宛若好了。
这需要二胖的配合。
想到这里,周易向二胖勾了勾指头:“俯耳过来,有事找你帮忙。”
“什么事?周哥只管开口就是。我罗林绝不二话。”二胖问。
“事情是这样的,你也知道,我最近赢了点钱,想给家里买台冰箱。可宛若那边却不好解释。要不,我们安排几个人打打牌,就说是我赢的。也好正大光明地将钱交给宛若。”刚才和二胖说自己和同学打牌赢了钱,宛若一问就会知道真相。大家都是同学,一举一动,打个电话就明白了。是断断骗不过去的。不如就在她眼皮子底下搞。
“可你这钱不就是赢的吗?”二胖觉得非常奇怪。
周易装出一副非常尴尬的神情,“忘记跟你说了,和我打牌的几个同学是女的。你大概不知道,她们在大学时就对我有点那个意思。”
二胖哈哈大笑,“明白了,你是怕嫂子吃醋。”
“女人是老虎,不可不防。虽然我的心灵是纯洁的。”周易说。
这件事情既然要弄就得弄出大动静来,要弄得尽人皆知——wwwcn——
吃过早饭,周易个二胖就开始安排人手。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事情大凡如此。首先得安排一个羊牯,一个厂里工友不认识的人过来输钱。然后,还得让很多工友观战以便将这个消息传出去。
昨天晚上自己手上有很多钱的消息估计现在已经有很多人都知道了,消息传到宛若耳朵里大可往这个人身上推。
然后,参与赌博的人要和自己一条心,让那个羊牯的钱顺利地输到自己手里。
这一切的一切都要讲究技巧。
首先需要确定,这场赌博只能有三个人参与,周易、二胖和那个找来的羊牯。
这个人二胖也想好了,是他一个远方亲戚,算是二胖的侄子。长辈有命,做晚辈的不敢不从命。二胖的侄子现正在一家大公司做保安,人长的堂堂一表,看起来颇有气势。但脑袋里却少了根弦,说话也不是很利索。这样的人才百分之白符合周易的要求。否则,真找个小开了,拿了自己的钱翻脸不认账,还真拿他没办法。
事情既定,二胖和周易分头行动。
周易去银行柜员机上又提了一万块钱出来,便去茶楼叫服务员上了杯上等的绿茶,坐在那里听了一段苏州评弹。这家茶楼很高档,听说一杯茶也需要好几十块。一般的工友平时也没机会来。因此,当二胖气喘吁吁地带着他那个远方侄子过来时,竟然有种摄手摄脚的感觉。
倒是那个侄子却不畏惧,走起路来昂首挺胸,气势逼人。且见他方面大耳,唇厚齿黑,手臂粗糙,腹大如鼓。活脱脱一副农民企业家形象——如果稍微打扮一下。
此刻他的衣着谈吐显然是不适合担任这一艰巨而伟大的任务的。
“这是周哥,快叫人。”二胖介绍自己这个四十来岁的侄子,说他叫云有田,很有乡土气息的名字——wwwcn——
“周哥,俺小叔叔让我过来帮忙。没说的,只要有用得我老云的地方,吱一声就是了。”云有田大着嗓门说。
正在这个时候,一个服务小姐端着茶过来。木地板上不知何时积了一小滩水。服务小姐踩在上面,滑了一下,发出“吱!”的一声。
周易差点笑出声来,生活之中,幽默无处不在。他上下看了看云有田,觉得不是很妥,便道:“老云,你今天的打扮好像有点问题。”老云今天来得匆忙,身上还穿着那见保安服。那件衣服本身也没什么问题,完全按照正统警察制服仿制。几可乱真。如果那样也没什么问题,大不了冒充一个警司警督。可问题就在于,为了将保安和警察有所区别,云有田公司老总别出心裁地在这套制服的肩章上挂了大量的流苏。加上云有田本身就肩宽膀圆。那一双肩膀看起来就像平安夜的圣诞树,花哨到极处。
老云大着喉咙说,他就是这个样子。没办法,收入低,没怎么买衣服。
“走,我跟你买。顺便打扮一下。”周易站起来。
“呵呵,那怎么好意思。”云有田也不推辞。
三人来到跳虱市场,周易花了五十块钱给云有田买了一套蓝色的西服。
也别说,老云就是一个衣服架子,这一套纯粹的廉价衣服一上他的身居然被他穿出名牌衣服味道来。当然,中国商人仿冒名牌服装的手艺在全世界都是有名的。只要衣服不过水,就会非常笔挺。当然,如果你要清洗,那已经不属于三包的范围之内了。
云有田穿上新衣服好像换了一个人,照了照小贩递过来的镜子,这家伙居然有点不好意思,连连说,“太不好意思了,成花花公子了。衣服好看,周易,事情办好,我还钱给你。”
“不用不用,我请你的。让你帮忙那能让你自己花钱。”周易觉得这人不错,难得地实诚。
衣服换好,周易上下看了看,老云看起来形象、气势逼人,但好像是差了点什么。具体差了什么,周易也是好半天才发觉。这个家伙还是不像一个有钱人,一个农村暴发户。那是因为在细节上还有地方需要处理。
暴发户之所以是暴发户,有一个特点不得不提。那就是,身上的衣着和首饰都比较值钱,但却不能协调。
也就是说,云有田现在还缺少一些可以将人眼睛耀花的金银首饰。
那么,就去买点。当然,不可能是真家伙。周易还没到好心给老云买真东西的地步。既然来到这个自由市场,说不得就地解决了。
过了衣服摊区,三人有来到小装饰品区。这一代比刚才还热闹。到处都是人,而且大多是小女生,鸽子一样叽叽咕咕地和老板讨价还价。小女孩子大多爱美,却没多少钱,这些装饰用耳环、戒子、项链样式都非常好看,也不贵,实在是最佳选择。
三人大男人在一群莺莺燕燕中倒也醒目。
来到一个买小工艺品的摊位,周易拣起摊上的装饰用首饰仔细端详。
老板过来,“朋友,给女朋友买东西?”
“不是,给他买的。”周易在老板诧异的目光中用指头指了指身边的老云,问:“有没有戒子。”
“有,什么样的都用。水钻、镶玉、不锈钢。”
“有黄铜的没有,要看起来特别亮的看起来特别像真金的那种。”周易问。二胖在旁边大骇,黄铜?这这这。
“没有,黄铜的贵,还容易变色。我这里有一种镀金的戒子,比黄铜的好。”想不到老板还真有这东西,从身后拿出一个盒子,里面有好几枚锃亮的指环,笑道:“你看,十足真金,十足真金。十块钱一个,你样几个。”
“十个。”周易将那枚戒子捏起来套到老云的无名指上,说:“十个指头都要戴,一个也不能少。”
众人都觉得不可思议,十个指头戴戒子,这也太夸张了吧?
云有田不干了,说全戴上还怎么做事情,手都是滑的,至少大拇指上不能戴。最后,周易做了妥协,大拇指就不戴了。大拇指上戴的那叫扳指,是古人拉弓射箭用的,现代让拿来当指环戴也不像话。
八个金灿灿的指环在手,老云不停傻笑,摊着双手看个不停。
“好了,现在去做我们的事情吧,时辰不早了。”周易正要招呼二人离开,身边却射出一条人影来,“三位老板,看看我的东西怎么样,绝对值。”
出现在三人面前的是一个大胖女人,看块头比二胖和老云还大一圈,她手上提了两串亮得有点怕人的手表,高声吆喝:“三位老板请看,这就是浑身镶钻的八星八箭的劳斯丹顿手表。价格公道,每款只需688元,比电视上的可便宜了许多。”
周易大惊,“这不是侯总代言的那款吗,我记得是888元的,怎么到你手里变这么便宜了?”侯总本名侯耀祖,本是台湾一电视台的二流电视节目主持人,不知怎么的居然在电视上办了个推销栏目,专门推销这款水货手表。本来,这表纯粹就是一烂得不能再烂的儿童玩具,偏偏落到侯先生嘴里变成了天上有地下无的精品。侯总本是主持人出身,口才那是一个了得。夸起这款手表来那是一个天花乱坠,说起这个价格来那是一个疼入心扉,仿佛你花了这个价格来买,他像是吃了多大亏似的,如果不买,你必须心坏歉疚。
那大胖女人听周易这么说有点不好意思,说这是仿冒侯总的。不过是高仿,一般人看不出来。
周易摆头,侯总的东西本身就有够假的,再被人一仿冒还不假到天上去了。不过,这手表品相不错,上面的水钻将人眼睛都晃得睁不开,想来能吓唬到人,便道:“好的,我买了。”
“不是吧!”二胖说。
“谢谢周哥。”老云很感动。云有田今年四十有二,而他的远房叔叔罗林却还是一个毛头小伙子。
三人回到茶楼,开始这一洗钱大计——wwwcn——
对,如果要强拿一个词来比喻,“洗钱”二字最为贴切。周易找的不过是一个合理但不合法的理由来让宛若心安理得地接受自己的贴补。
进得包间,周易递给云有田一大叠还没拆封条的钞票,说:“等下你在尽可能快的时间内将这笔钱输给我就行。你会打什么牌?”
“好像会。”老云摸了摸脑袋,“我经常和同事打牌的。”
“那就好,等下我们三个打金花,我们看牌跟。如果我拿了大牌,会向你挤挤眼睛。然后你不不停地跟,直到将手上的钱全押上去输给我。至于二胖,你陪着看牌好了。”周易吩咐他说:“这个事情的关键有两点。一,老云要装出一副很有钱的模样。”
云有田插嘴道:“装有钱人?那还不容易。”
“那就好。”周易接着说:“第二,要将声势造出去,要让全厂的人都知道这件事情。这就看二胖的了。二胖现在马上给我约一大群人过来打牌。”
二胖却提出自己的疑惑,说:“约人没问题,昨天晚上那群哥们随喊随到。可问题是,别人来不知道这里面的猫腻,将钱赢走了怎么办?”
周易哈哈一笑,“这问题简单,底钱五块,但下注不封顶。我一来就是几百几百地跟。有二胖配合,大家都不看牌,看谁能跟几手?”
二胖摆头,“这不是缺德吗?”
“就这样了,你打电话约人吧。”周易接着从怀里摸出一千块钱出来,给二胖和老云一人五百作为谢礼。
二人很高兴地接收了。尤其是老云,更是连连擦着手心,大声感谢,说了一番周哥以后若再有差遣,敢不从命的话。
计议已定,二胖开始打电话给厂里的牌友,只要是彼此在牌桌子上有过交锋的都通知到了。说是自己老家有一企业的老板要来上海办事,理到自己这里来,请在茶楼喝茶。这个老板没有什么爱好,就喜欢打打金花,而且牌技奇臭无比。这等大废柴,不赢他赢谁。“正是一个扒分的好机会啊!一句话,人傻,钱多,速来。错过了别怨兄弟没有事先打招呼啊!”
那边一听,立即回答“那好,十分种后就到。”
事情在三人预计中,不过,他们没想到的是居然来了这么多人。
一共有十三人,将小包间挤得满满的。
见了这么多人,周易有点吃惊,也比较高兴。人多才能将这么消息更好传出去。谣言都长了翅膀,十三只翅膀乱飞,还不够快?
进来之后,二胖开始向众人介绍老云,说这是云老板,这是某某某——wwwcn——
云有田本不是一个健谈的人,只微微地点头,深情倨傲。这落到众人眼里,很有一种威严的感觉。人家有钱,牛比一点也很正常。
因为人多,不可能人人都上桌子。于是,加上周易和二胖,只上了三个人一桌金花,六个人正好。其余十人都围在旁边观战。
二胖先坐庄,六人各扔出去五块前之后,开始发牌。
第一家就是二胖的远方侄子云有田,依照周易的安排,这场赌局本来就不想多花时间。于是,老云直接闷上去两百块,如果下家看牌就要跟五百。
下家提牌看了看,摆头道:“怎么这么大?没意思,没意思。”
众人也说“是啊,本以为有得看,一来就这么大,没什么趣味了。”
云有田故意不屑一顾地冷笑:“我们那里最小就打这么大的。小意思的啦!小了,也没劲。”他浑身散发着逼人的气势,八个指头上的戒子在桌子上来回抚摸,摸出一阵嚣张的声音。碗口那枚疑似全钻的劳力士金表让众人纷纷将眼睛转到一边去。
周易说,“是啊,要玩就玩大的,我看牌跟。”说完话,就扔了五百上去。他刚才看了下自己的牌,是一对J,有点成分。
后面两个人一个将牌扔了,另外一个平时也有点钱,跟了五百。他估计也是一个狂热的赌徒,说:“对,要玩就玩大的,一把吃饱。”
二胖将牌扔在桌子上。他的任务是发牌,接下来的事情与他无关。
有了这个不和谐音在,事情眼看就要往不可控制的方向发展。周易心头有点着急,忙向老云挤了挤眼睛,示意他要小心。
没想到云有田却是误会了,见周易挤眼睛,以为他手上有大牌,豪爽一笑:“我再闷五百。一千跟。”
周易没办法,跟上去一千。
下首那人不动声色说了声“跟。”也扔了一千上去。
“过瘾。”众人见三人打出了真火,都叫了起来。
“***,舒服!”老云也来了感觉,“再闷一千。”
“傲!”众人轰然。
“傻瓜老云。”周易心中暗骂了一句,沉声道:“我跟。不过,要加注。五千。”说完话将厚厚一叠钞票扔了出去,砸得桌子“嘭!”地一声轻响。
众人都安静下来。大家平时玩牌也不过几百输赢,鲜有过千的。今天这个场合估计怎么也有上万的资金流动。实在是难得一见。
所有的人都被桌子上红彤彤的钞票震得说不出话来。屋子里静得可以听到呼吸声。
周易下首的那个家伙估计牌不小,手提那三张扑克牌,半天也没有做决定。他身上也不过七八千块,刚取出来准备出差用的。现在如果全押上去风险未免大了点,如果不跟又舍不得。
云有田本是个夯货,见那人没有反应,心头不耐烦,催促道,快押快押,我马上再闷三千。快,都快等睡着了。
那人突然有点明白,不会是圈套吧,来诈钱的?他们手上钱多,我手上只是一个小顺子,不是很踏实。他们二人中必然有一家是大牌。如果就这么老不开牌押下去,自己那点钱还不够人家塞牙的。
想了想,他只得无奈地将手上的牌扔了。喘着粗气恨恨地坐在一边。
趁刚才混乱的局面,二胖悄悄去了趟厕所,在那边给老云打了个电话。电话一接通,也不说话。
云有田一看是二胖的电话,立即明白过来,按照先前的安排,接过电话大声回答:“我是老云,恩,恩,恩,呃,好好好。一百万的生意,太小了点吧!什么,这是押金,让我马上过来签合同。多少,多少?你要三千万的货。没问题,多少都没问题,误不了。十分钟后到。再见。”云有天声音坚定,不容置疑。看不出来,老实交巴的大厦保安这么有演戏的天分。
放下电话,老云很不好意思地对周易说:“小周啊,事情是这样的,我有急事马上要走。你看这事弄得!这样吧,我们一把定输赢。我身上只有一万块零钱,我们也不要再麻烦下去。干脆开牌比大小好了。你先开。”
“好。”周易点点头,他也坐得有点不耐烦,现在是中午一点。还要坐三点的厂车去上中班。没时间在这里磨蹭。便翻开牌说,“我是一对J。”
众人都激动得叫了一声“好小啊!”,都拿眼睛去看老云的牌。
本来,按照周易和老云商量的结果,等周易一开牌,老云立即以飞快的速度看看手上的牌,然后直接扔掉认输。可现在这么多人,众目睽睽,他们就算想作弊也做不成。任何时候,计划总是没有变化快。
这下,周易也紧张起来。
如果老云最后开牌比自己的大,自己这一番苦心安排岂不付之东流?
想到这里,周易有点出汗了。这落到众人的眼里,都替周易捏了一把汗,也更填了这场事先安排好的骗局的真实感。
老云的牌一张张翻开。先是一张方块K,然后是一张红桃A。众人都长长地叹息一声。这个牌的变化比较大,如果第三张牌是Q,那就是一条顺子。如果是K或者A,一个大队,足够吃掉周易手上的小对子。不管怎么说,局势对周易都非常不利。
“好,我要开了!”老云在这一瞬间意气风发,使劲一拍桌子,猛地揭开最后一张。
“黑桃4,是小4!”周易猛地叫出声来,声音里居然有着一种说不出的畅快。
“烂,简直烂透了顶。居然是一万的输赢。”那家一直在跟牌的玩家颓然倒在椅子上,“早知道就跟下去,白白送了一千多出去。”
众人都大叫起来,“好啊好啊,周易果然胆大,能够跟到现在,赢钱也是应当。”
“多谢大家捧场。”周易笑嘻嘻地站起来给让服务员拿来两条《玉溪》,见人一包地发。说句实在话,这钱虽然本是他自己的。现在居然有一种劫后余生的感觉。这感觉很妙。
“走了,各位拜拜。”冒牌农村企业家老云起身抱拳:“我那边还有业务要谈,就不陪大家了。”
众人都说:“云老板慢走。”
云有田也非常快乐,他今天弄到一身行头和五百块酬劳。更重要的是,他在众人的目光中看到了尊重和崇敬。这感觉他从来没有体会过。他浑身发热,连走起路来下脚也重了许多,响亮了许多。
不过,周易突然发现,老云刚才一激动使劲拍了一下桌子,戴在他碗口上那只伪造的劳丹斯顿八星八箭浑身嵌满水钻的金表在激烈的震动中出了点问题,手表里的指针全跳了出来,乱糟糟地在表壳里乱晃。
这下差点将周惊出一身冷汗来。
数了数手上的资金,有接近两万,比先前还多了一千五百。是刚才下家输过来的,这才是实打实的利润。
周易笑笑从中拣出一千五百块还给那人,说自己反正赢得够多了,怎么也不能让自己人吃亏。那人倒也爽快,不客气地将钱收了回去,说:“周易,你这个人够意思,以后有用得着的地方说一句。”那人也是厂里的的,听说在销售科上班,小日子过得不错。
看了下时间,已经是快两点。周易会了帐,请大家到楼下饭馆吃了顿便饭。酒足饭饱已是三点,众人兴高采烈地上了厂车,尤自按耐不住内心的激动,议论了个口沫四溅。
谣言也就这么传遍了整个车厢,也传遍了每个车间,进而传遍了整个工厂。
一切都在周易的预料之内。他只是没有想到,这么一来,自己的名声可就这么毁了。他所供职铁厂是一个国营大中型企业,有着自己优良的传统。在普通工人月入一千多的情况下,周易打一场牌就是上万的输赢这就不能不让有着正义感的同志反感了。
周易当时还没意识到这一点。
接下的日子,他将声名狼藉。
车间里很多人,去中央控制室要穿过整个车间——wwwcn——当周易和二胖穿过车间时,却发现众人看他们的目光中充满了敬畏。如果不出意外,周易赢钱的消息已经先他一步过来了。
所有的人都在小声地议论着,看他们的表情和口型应该不是什么好话赌徒从来都是和败家子,浪荡汉联系在一起的。这次也不例外。
而周易却是浑然不觉,对于打牌赌博他本身没有丝毫兴趣,只在烦闷的时候用做打发时间之用。这纯粹是一个人爱好,于人品和道德没有任何关系。至于那种因为赌博而倾家荡产的人,只能用“废物”二字来形容。赌博不过是一项投资,你手头的资金要投下去就应该对这一行业的风险做预先评估,那种不顾一切举债而搏的行为是非常愚蠢的。
最近原材料涨价得厉害,工厂压缩了一下供应计划,开工严重不足。这便宜了周易这个外行人,刚一接班便接到调度室的通知,说是高炉只全开到晚上七点就避开用点高峰。到半夜十二点时才恢复生产。着这样一来,周易今天只需要工作到六点就可以随厂车回家去。虽然他不像二胖那样大叫“阿弥陀佛”却也满面微笑得不能克制自己的情绪。经过上班第一天的沉重打击之后,事情朝良好的方向发展。看来,这个工作也不是太累。突发事件毕竟是突发事件,不可能天天发生的。
下午四点,周易第一次依照化验室传过来的配方下料。还好,今天的焦煤热值和电压都比较稳定,每个小时的配方变化都不大。照单子抓方就是了。每次下料的多少不同都会直接反映到产品质量上。看了看前几天的下料通知单,又看了看化验结果,联系到自己这几天自学的结果,其中的乐趣自不待言。
有周易在一边忙,江秋云和二胖也乐得在一边闲聊。其间,零食自然是少不了的。看江秋云小小瘦瘦的个子,这么吃零食居然不胖,这让周易大惑不解,笑道:“江秋云,你还是少吃点垃圾食品,没什么营养的。”
“师傅,这女人吃零食就和男人抽烟一样。目的并不重要,重要的是那个过程。”江秋云又问,“师傅,你看过我的书没有。”
“看完了。”周易点点头。
“哇!你还写书呢!”二胖一脸崇拜的神色。
“怎么样,你觉得怎么样?”江秋云一脸期待地看着周易。
“不好看,看不懂。”周易老实地回答。
“这样啊!”小女生非常失望,憋闷地坐在一边,用脚生气地踢着桌子腿,“我就知道你们男人不喜欢看这种书的。”
“文笔还不错啦。”周易安慰她说:“就是故事不好,也许你以后有好故事了,就成著名作家了——wwwcn——”
“不是作家,是写手。”江秋云握着拳头,“我要成为起点的白金写手,月入十万。”
“呵呵,志气不小啊。”周易突然想起自己有做出版的想法,也不知道江秋云对这一行业究竟熟不熟悉。随便问问也好,“对了,我不是说过如果有一天我发了财就帮你出书吗?你也知道,我对出版业是外行,想打听一下。”周易的口气中代着玩笑味道。这种事情也只能当闲话聊聊。自己现在不过是一车间小工人,说出去别人也不可能相信。
“那感情好啊!”江秋云笑着拉住周易的袖子使劲摇晃,“师……傅,你对我太好了,知道我做梦都想出版自己的书。对了,听说你刚赢了四万块钱,难道……你想给我自费出版?师傅,你对我太好了。小女子无以为报,说不得只好以身相许了。”
“啊!”二胖的舌头都要掉出口腔外。
周易首先招架不住,“大小姐,饶命啊!哪里有那么多钱,我只赢了一万。”
“口胡,都说是四万块。”江秋云故意一副流口水的神态,“通通地交工,交工。出版之后所获利润,我们五五分账。”
“自费出版?”周易恢复平静,“你的意思是和我分账?”
一瞬间,周易又变成了那个精明的经理人,城市精英。咄咄逼人的目光让江秋云身体一震,很自然地收起了脸上的嬉皮笑脸,很老实地点了点头,小声说:“如何那样就太好了。这样吧,你拿百分九十也行。我太想出书了。不,你全拿去都可以。师傅,可以吗?”江秋云说出了心里话,脸上一阵阵发烫。心道,丢死人啦!
周易很自然地摆了摆头,“秋云,很不客气地说,你的书没有任何出版的价值。一点也不好看,就算自费出版,我想一本也卖不动。还不亏死!”
江秋云恢复正常,笑道:“是啦,我知道自己的水平不够。再说,大陆也不容许这种书的出版。我都是投台湾出版社的。像什么信昌、鲜文化……不过,都被退稿了。我的书没人要,连盗版都没人做。”江秋云满脸的苦恼。
“问题不在这里。我想问你,大陆的出版业的流程究竟是怎么样的。我比较有兴趣。对了,你有那么多作者朋友,应该有所了解吧。”周易将话题转到实质上去。
“那是当然,我很多写手朋友其实都是出过简体书的。不过那是另外一种类型,比如都市、言情和诗歌散文。你不要以为我们写玄幻小说的作者都是文盲加低素质。很多人都是大学生,还有研究生甚至博士生。对了,我一个写手朋友还是清华的研究生,专攻自动化控制的。前一段时间他刚出了一本有关于《工业技术中数字模块运用》的大部头书。还给我寄过来一本呢!对了,他还在《当代》上发表过一篇短篇小说……还有那个某人,留学日本,学农业的……”江秋云越说越亢奋,小鼻子上都沁出汗水来。
“去你的,说这么多废话!”周易提起文件夹就往自己女徒弟脑袋上轻轻打了一下。
“哈,师傅,你打我。二胖,我师傅打我。”江秋云不干了。
二胖:“不关我事,不关我事。”
“好,说说在大陆该如何做出版,既然你是内行人。”周易脸色一睁,正襟危坐。
“具体说来,就是,如果你直接投稿,一切都有出版社弄。如果自费出版,就比较复杂。如果,自己做书,自己销售,更加复杂。”
“不是废话吗!”
“好了,我慢慢说,反正时间还长。”江秋云笑了起来,俏皮地挤了一下小鼻子。
向出版社投稿其实是最省心的办法。不过,这个不在周易的考虑范围之内。他本身就是要自己做出版,本来就是想在那些玄幻写手身上捞一票的。出版社也不接受玄幻书的投稿。因此,抛开江秋云话中的一些拉拉杂杂的内容,周易从中筛选出有用的信息。
一般来说,出版社出书有如下几个流程。第一,策划编辑市场调研,从市场调查中找到目前正在卖座的或者即将大热的书籍类型。提出选题策划,约定作者(或者接受作者投稿),选择出适合市场需要的书稿子。这一切需要资深的出版业人士才能做出正确的判断,不是一个新丁能够做好的。不过,对此周易并不担心,他已经看好玄幻小说的市场前景。既然决心做玄幻小说,选题上倒不用太多费心。
选出适合出版的稿子后,就需要同作者签订签订出版合同了。先将来稿或者说这个作者签约,以免稿件流失到同行手里去。做好这一点之后,你现在只需要慢慢地审核稿子。这已经是编辑的工作了。和出版商没什么关系。周易就是想做这么一个出版商。至于编辑的问题,很简单,中国人口基数这么大,招收及格编辑还是比较容易的。编辑接稿之要做来稿登记。然后将稿件转到责任编辑手里初审,如果稿件符合出版质量要求。编辑还需要做编辑加工,电脑排版,打印初稿,校对,电脑改错改版本。
一审过稿之后,稿件要交编辑室主任复审这叫二审。编辑室主任审核后觉得书还可以,就要交给总编最后确定是否出书。
总编辑终审之后签发个人意见,如果没什么大的问题,这本书就算出了。然后转交回去第三次校对。
接下来的事情就简单了,单纯从技术上来说是如此。然后是,电脑改错,责编通读清样,对红。接着找美工封面设计,审核。印前审读,再次电脑改错。一切OK。
最后交印刷厂印刷、装订。
出版发行部门样书检查,新版书审读。
审稿完成后,由出版社发取书号、CIP、委印单等(部分有发行委托书)。这才是事情的关键,众所周知,中国对文化出版物的审核一向是比较严格的。不是业内人士还真插不进去。等书号取回来,出版社最后才操作上市。
一本书从开始的审稿到最后印成书发行出版,周期很长,大多要半年到10个月。非常地麻烦,任何一个环节出了问题都不可能成功。
长长一席话江秋云分几个小时才说完。等这番讲述结束,天已经黑了下去。听众和演讲者一边工作一边对话,等这些都讲完,也快到下班的时间了。
周易听得很仔细,有不明白的地方也仔细地问了问,直到确定自己完全消化掉这一大段信息为止。
“想不到你对出版业这么熟悉。”周易由衷地说。
“那是当然。”女徒弟十分得意,“我大学毕业后曾经去某人出版社实习过两月。对他们那套非常了若指掌。”
“这样啊,可你一学中文的怎么分回车间来工作了?”
“师——傅——呀!你难道不知道,现在的就业形势有多么地严峻吗?”
“那是那是。下班了。”
“收工,我的电脑,我的沙发,悠闲日子呀!”
听完女徒弟的话,周易陷入了沉思。看来,自己一厢情愿要做出版的想法不太现实。且不说自己手头没有那些出版资源,那些相关的社会关系,过硬的营销队伍都不是自己这么一个新丁所能介入的。
最麻烦的是,一本书的出版周期半年,对周易这么一个新人来说,估计更漫长些。这不符合热钱的投资规律。
周易考虑了半天,还是拿不定主意是不是该深入地进入这一行业。对于玄幻类出版,他是非常看好的。作为一个长期的目标而言的确是个投资的好方向,但却不适合目前的自己干。
头疼啊!
周易摇了摇头。先放在一边,但熟悉一下这个行业再说。对了,自己就算有这一套做出版的班子,真叫怎么马上干还真不知道究竟出那本书好。
首先是要熟悉网络玄幻文学,熟悉那些写手。没有他们,自己就算有全套的出版资源,这件事也是做不好的。
自己这才真正的是逐本求末。
好的,先从熟悉那些网络小说开始着手。不客气地说,那些动辄百万字的大长篇很多都不适合出版。太长是它们的优点也是它们的缺点。要从这一大片海量的文字中选择适合的作者和合适的作品还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对,不能着急。自己有的是时间。那就慢慢熟悉吧。
完美的一天,玩了一上午,中班只工作了四个小时不到且不累,坐在空调室一步也没挪窝,这让周易有点后悔上班前换上了那一身蓝忽忽的工蚁式工作服——wwwcn——
晚上七点终于坐上了回市区宿舍的厂车,很多人都选择了回家吃饭。一上厂车便见满车厢的人都在打电话回家让留饭。
“周哥,你不打电话回去让嫂子做饭吗?”二胖问周易。
“无所谓了,反正过不了多久车就到了。”周易回答,对于那个家庭他还没想好该用何种态度去面对。婚姻和家庭这种东西对于他而言是一种非常奇特的存在,好像也是一种没有必要的存在——就他的人生观来说是这样的——可就在猝不及防的时刻,上天以一种粗暴的方式将自己扔到了这个不太美丽的新世界,然后给他一个女人,一张结婚证书,一个贫穷的家庭,然后告诉他“嗟!来享受吧。”
对于强行加诸己身的一切,周易只能暗暗咒骂,然后悄悄向冥冥中安排这一切的老天竖中指。
见周易上车,车上喧哗的声音突然安静下来,所有人目光的焦点在同一时刻集中在二人身上。车上有点挤,没什么空位置。正巧有一个双人座位上空出一个位置,当周易走过去的时候,座位上那个小青年立即跳起来,站到一边,脸上露出讨好的笑容:“周哥,这里有位子,你和二胖坐吧。”
虽然周易诸多客气,竭力推托,但那青年还是飞快地跑到后排去将那空椅子让给了周易和二胖。坐在座位上,周易第一时间感觉到背心的芒刺。在一刹那,他知道,自己已经和普通工人有所区别了。而且是不太好的区别。
没有人和周易说话,一路过得十分烦闷。周易的手机也一直没有响,按道理,工厂中班人员提前下班的消息早传回宿舍。宛若也应该在第一时间打电话过来问自己吃饭没有,这是一个妻子的职责所在,加上宛若又是一个非常贤惠的女人,这就不能不让周易感觉疑惑了。
他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事实也证明了周易的猜想。
今天的厂车开得非常快,似乎是为了照顾众人似箭的归心,又或者司机先生本身也急着回家吃饭,一个小时的路程用了不到四十分钟就开完。回到那栋已经开始熟悉的宿舍楼,扑鼻而来便是一阵炒菜特有的油烟味,锅铲沙沙地响,水龙头哗哗地流。孩子们在楼梯和过道中嬉闹。一派恬静而温馨个小日子景象。
因为没有单独的厨房,宿舍住户都共用过道作为临时厨房。每家人都在阳台过道上放了一张桌子作为案板。上面放满了锅碗瓢盆等杂物。至于用水,那要走上十来米去公用卫生间。
上得楼去,便看到一片繁忙景象,所有的女人都提着菜刀在案板上叮当地切着菜,所有的男人都抬着椅子端着茶杯翘着二郎腿坐在走廊上吹牛皮。上海自来就是贤惠小男人的主要聚集地,不过这在这座有着悠久历史的国营老厂却是例外。厂里的第一代工人大多来自苏北和山东,依照地域划分已经属于北方人。北方爷们,大男子主义思想要比江南人氏严重许多。家务事也大多是女人的本分——wwwcn——一个大男人如果有一天提起菜刀那就只有一种可能——和人打架——除此之外,手中的菜刀若用于其他方面是要被人嘲笑的。
见周易上楼,所有的男人都和周易打招呼,“回来了?”
“回来了。”周易点头微笑。
“听说你整了一笔,什么时候办招待?”
“好说好说。”周易掏出香烟来见人就发。一包中华烟还没发到自家门口就没有了踪影。很奇怪,自己家的门是关上的,一大堆碗筷胡乱地堆在桌子上,也看不到宛若的影子。难道她出去了。
倒是邻居老李家的门开着,老李不在,只有他老婆素珍一个人在门口收拾碗筷,见到周易,李氏素珍诡异一笑:“周易,你现在可阔气了,抽的是中华烟,听说中午还下馆子,吃了好几百块。你现在可好,倒把我们这些邻居给忘记了。要知道,远亲不如近邻,我可生你气了。不过,我可得和你明说,你也知道我这个人是藏不住话的。我家老李平时待你可不薄,你家里有什么事情喊一声就到,你可是要办他招待的。听说你今天赢了好几万块钱。啧啧,可了不得啦!”
素珍是一典型的庸俗的上海小女人,说起话来又急又快。这一番话说得周易接不上嘴来,只得汗颜道:“什么好几万,才一万多点。(素珍女士立即插嘴:“一万块,我的天,我家老李要干半年了。可了不得啦!一定要办招待。)那是那是,当然要办招待,今天考虑不周,请见谅。要不这样,你想吃什么我这就去买。”
素珍立即堆上笑容,“刚才说笑呢,那能让你破费?”
“应该的应该的,我马上去楼下买。”
“不用不用。”
二人又聊了几句。周易决定立即下楼去给这个妇女买点小吃零食什么的,这种女人可得罪不起。加上大家又是隔壁,自然要搞好关系。
正在这个时候,周易家的门突然开了。宛若蓬乱着头发出来,眼睛红红的,声音很小,语调有点沙哑:“周易,回来了?我有点不舒服,没做饭。你吃过了吗?”
素珍一吐舌头,“周易,你还是快点回去吧,我刚才是和你开玩笑的。”说完话就跑回屋子里去了。显然,素珍和宛若平时不太对付。
等周易和宛若回自己家,“碰!”一声将门关上时,素珍才将脑袋伸出来,悄悄骂了一声,“王宛若,你神气什么,你男人也不过是个赌徒而已,将来有得你倾家荡产的时候。”说完话,她朝地上吐了口唾沫。
素珍的丈夫老李走过来拉着自己妻子将往屋子里拖,“回去啦,和周易这种人你废什么话,不学好。”
“听听他们在说什么。”素珍拿了一个玻璃杯贴到墙壁上,然后将耳朵凑了过去。
“这样可不好。”老李说。
“听听也不错,老李你也来听吧。”
老李迟疑了片刻,“那好,没干净杯子了,你去洗一个?”
“自己去洗。”
周易没有听到这对夫妻对自己的评价,否则他该将肚子气爆了。
“说吧,怎么回事?”宛若压着声音,她秀眉紧锁,显然非常恼火,但却不想被邻居偷听了去。
“累死了!热死了!”周易大声叫着,一屁股坐到沙发上,只两脚就将脚上的翻毛皮鞋踢了出去。然后开始脱脚上的尼龙袜子。一股脚臭在屋子里弥漫。
宛若忙接过周易手上的袜子,从衣柜抽屉里寻了一双递给周易:“周易,你说说,究竟是怎么回事情?”
“什么怎么回事?”周易使劲地抠着脚丫子,笑笑,“没头没脑的。”
“这电脑是谁的?”宛若恼怒地指着桌子上的手提电脑问。
“别人的,借的。”周易懒得和她多说,他非常不习惯被人用质问的口气侦讯。想当初,在公司里面还没有人敢用这样的语气和自己说话。一时间,他有点生气了。
“胡说,谁也不是傻子,肯将上万块的电脑借人。”宛若怒气冲冲,“我下午去电脑城看过价格了。”
“我自己买的,OK,这样你满意了吧?”周易无所谓的耸肩,不知所谓的傻女人。这样可不太讨男人喜欢呀!“要是你看电脑不顺眼,好吧,扔掉它。不过是一玩具而已。”
“你!”宛若说不出话来。半天……
“你下午和人赌钱了。”
“对呀。玩玩而已。没什么大不了。”周易无所谓地回答,“对了,你去电脑城看价格?算了吧,传出去会被人笑话的。”
“而况是周易,赌钱是不对的。那么大的输赢,你也知道,家中不富裕。可你还去赌。”宛若的眼睛有泪水沁出,“我知道,这些年你的日子过得苦,心里也苦。可也不能这样。我知道,我很多事情做得不好。”
周易奇怪地问她:“你什么事情做得不好了?”
“我知道,前一段时间我心情不好,加上又有病,冷落了你。你也是心中苦闷,这才出去赌钱的。都是我不好,都是我不好。”宛若的声音有点凄然。
“你身体不好,你有什么病?”周易有点奇怪,宛若看起来面色虽然有点发白,但身体还算不错,不像是有什么大病的模样。这和冷落了自己又有什么关系呢?
宛若眼眶里的眼泪转了几圈终于掉了下来,“都是我不好,我前一段时间得了很严重的妇科病,一直没舍得花钱去治疗,冷落了你。你也是心头苦才去赌钱的。周易,原谅我吧!赌钱是不好的。”
周易着才恍然大悟,原来宛若有妇科病呀!这病治疗起来可有点麻烦,一是时间长,没个一年两年的坚持用药还真不能断根;二是要花不少钱。众所周知,现在的医院可都是烧钱的地儿,去一次医院兜你不揣上几百块钱,你都没胆量去挂号。外面的小诊所倒便宜,不过,一妇科病人过去,没准就遇到退休老军医,被敲诈上一大笔也不一定,而且疗效也不太好。
难怪自己穿越到这个世界来好几天了,宛若也没让自己侍寝,夫妻两也没有多少亲昵的举动。而且,二人结婚了这么多年一直没有孩子,却原来有这么一个缘故。难怪周易母亲建议周易和老婆离婚。原来有这么一个难言之隐。
想到这里,又看了看哭泣的宛若,周易心中顿生怜悯,不由自主地站起来,轻轻搂住宛若的肩膀,“有病你怎么不去治,病这种东西可拖不得呀!找个日子,我陪你去医院看看。”
宛若还是在轻轻地哭泣,“我也知道拖不得,我们结婚这么久了一直没孩子,我做梦都想要一个孩子。可是,家里这么穷,又要买房子,不节约行吗?等买了房子,我就去治病。平时我也没少吃药,可效果也不太好。”
周易心中发酸。这个傻瓜,傻女人,没见过这么呆的呆子。他轻轻拍了拍宛若的背心,真心实意地说:“好了,别哭了。我以后不去赌钱好了。”
宛若抬起哭红的眼睛,“真的?”
“真的,男子汉大丈夫,说出去的话,五马难追。”周易学起了电视上韦爵爷的口气。
“讨厌!”宛若破泣为笑,使劲地将身体缩进周易怀里,“你能惯住自己?今天我不是为你打牌生气。实在是你不该打这么大的。以前我对你也是有点过分。连牌都不许你摸,而且不给你钱花。以后,你想打就打好了,不过不许打大的。”
“究竟打多大?”周易用手指刮了刮她的鼻子。
宛若郑重地考虑一下,回答道:“麻将只许打两元。金花不许打,那是纯粹的赌博。至于斗地主,只许打一块的。”
周易苦笑,“那我还是不打好了。”
“那太好啦!”宛若使劲地咬了周易脖子一口。
周易一疼,“哎哟!”地叫出声来。那嘴唇湿漉漉的,温热而柔软,猛地,身体下的那一点起了反应。
“坏人!”宛若满面通红,“不行。”
周易摊开双手做出一个投降的姿势,“大姐,这种事情讲究你情我愿,我不会强迫你的。”
宛若咬了一下嘴唇仿佛下了巨大的决心,羞怯地,用细不可闻的声音说,“周易,要不我就那样?”
周易不解,“什么那样?”
宛若一跺脚,“就依你以前说的,用嘴啦!”说完话,她突然扑到床上,将头钻进被子中去。很明显,宛若是羞坏了。
周易大惊。这种事情,这种事情自己虽然尝试过,不过是在外面寻欢作乐是用过。真要落实到自己的妻子身上,那也太无耻和龌龊了。
想不到宛若为了自己什么都肯做,这就不能不让人感动了。
这是第一次,周易发觉自己对这个女人有了那么一种奇怪的感情。那是自己从未感受过的。
难道这就是所谓的夫妻之间的温情。
周易暗暗地骂了一句,“去***的软弱,去***温情!”但心还是平缓而舒驰地跳动着。让他的心不禁愉快无比。
决不能让自己的家人为自己做这样的事情。那样一来,自己还是人吗?周易不否认对待家庭的问题上,自己有着一种道德上的洁癖。虽然,家庭这东西自己一点都不想要。单身多好啊!可是,既然上天这么安排了,就不得不接受。
上天安排的,这还不够臭屁?
他忙大声说,“不要,我饿了,也累了,再那么一下,身体受不了。”
宛若将脑袋从被子里伸出来,虽然答应用嘴帮周易解决问题,但内心里还是害怕的,也没什么心理准备。她问周易:“什么?”她没听清自己丈夫在说什么。
“我说,我饿了,不能做。”
宛若如释重负地从背子里钻出来,整理着头发,“我去做饭。”
“还是我去吧。”周易自动请缨。
“算了——wwwcn——”宛若伸出手轻轻往周易的手背上拍了一下,起身去系围裙。
周易乐得清闲,顺手打开电脑,准备上网扫上几眼。自从昨天发现了起点这个小说网站之后,他感觉上去看看上面的胡言乱语式的意淫小说(对,这个名词非常贴切。YY啊!)也是一种不错的消遣。
可当宛若走到门口时突然站定,转头笑嘻嘻地看着周易,摊开手心道:“拿来。”
“什么拿来?”
“你不是赢了钱吗?”宛若边说边靠过来,让周易大受威胁。
周易有点招架不住,道:“是赢了点。”
“多少?他们都说,你赢了好几万。”宛若的声音大了起来,明显地有点激动。
“哈,这谣言也太厉害了。没那么多。”周易哈地一声笑了起来,“也就一万块而已。”
“哇,这么多!快给我,正没钱呢!”
“要钱啊!”周易顺手从怀里掏出一方捆扎得和砖头一样的钞票扔过去。
宛若手忙脚乱地接过钱,说:“这么多,他们说你赢了不少时我还不相信。”
周易摆头:“手气好,挡也挡不住。”
宛若一阵激动,将钞票上的封条撕开,扇子一样摊在床上,仔细地一张一张地清点,便数边对周易说:“周易,咱们说好了,就这么一次。以后可不许在赌了。”
周易抱着头将身体后仰,无所谓地说:“赌博,也没什么意思。小了,不刺激;大了,好像好没大到能刺激到我的地步。人生就上这么地无奈啊!这是一个无趣的世界。”
“就没见过你这么臭屁的!”宛若微微一笑,然后突然叫了一声,“周易,不要和我说话。我忘记数目了,这么多,数不清楚。”
“也不是很多了,我理解你的心情。”周易很严肃地看着这个小女人,站起身来,“也许我该用钱将这张床全铺满。这体验有点奇怪。”
“那可不行。”宛若开始收拾钞票,“我会睡不着的,周易,你说,真将床铺满那得多少钱?”
周易想想然后回答:“估计也得十来万吧——wwwcn——”
“真有那么多钱,我就买房子,首期应该够了。”
“瞧你那出息得!我饿了。”
“好了好了,我去做饭。”宛若小心地将钱收进床头柜中,起身出去做饭。
周易郁闷地看着妻子的背影,“看来,已婚的女人都是这样,就这样庸俗了,无聊了,贪财了。那些独身主义者是明智的。”
秋初的天气还有点热,周易抱着电脑走到外面走廊上,坐在椅子上百无聊赖地看着小说。继续昨天那本《天下无雷》,看了半天,却发现网页打不开了,上面弹出一个对话框来,“你还不是起点VIP用户,请及时充值,享受起点优质的服务。”
啊!原来是要花钱的。
可周易记得昨天看江秋云写的那本书时就没遇到这种情形的。看来,好一点的书都是要花钱的。世界上没有免费的午餐,免费的都是不好看的。
周易可没有在网络上花钱的习惯。摇了摇头,关掉电脑,合上。抬头一看,宛若正在切菜,菜刀在菜板上丁当着响。看模样,没有很长一段时间是别想吃饭。
因为昨天是夜班,宛若中午在睡觉没吃饭。屋里也没有剩饭可吃,加上听到自己男人在外面赌钱,她一赌气连晚饭都没做。现在做还真是有点麻烦。
问题是,周易现在已经饿得有点顶不住了。他以前就有胃病,公文包里常备999胃泰,一个小资,如果没有点胃病,还真不纯粹,传出去也很没面子。到了这个世界,换了具身体,胃病是没有了,但心理上的阴影总是挥之不去。只要肚子一饿,精神上很自然地就感觉非常紧张。
“算了,我们出去吃。”周易说。
“不去,马上就做好了。”宛若用手肘擦了擦汗水。
“行了,行了,别心疼钱了。”周易放下电脑,走到宛若身后去解她的围裙。他先将手轻轻放在宛若的腰上,紧紧贴着,让手心的汗气透进去,然后将嘴凑到她脖子边上吐着热气。语调中带着呓语般的温柔:“家务事是女人美貌的大敌。我的女人可不能是黄脸婆。”
宛若被周易这种调情手段弄得浑身酸软,目光迷离地应了一声,“好,我们出去吃。”说罢就往周易怀里靠了靠,在也舍不得离开。她觉得非常奇怪,她也是节约惯了的人,对于这种出去乱花钱的行为自己一向是强烈反对的。但今天不知道怎么的,被自己丈夫这么一弄,居然意乱神迷地答应了。
内心中有一种隐约的声音传来,“这个周易好像和以前有所不同了。”
其实,周易以前也是一个乱花丛中风流惯了的人,对付女人自然有自己的心得。而宛若是自己名义上的妻子,能够嫁给以前那个周易,自然是爱他的。自己只需要说说贴心的话,什么事情办不成?
实际上,从前的夫妻两因为长期的贫穷生活的折腾,早就失去了那份爱情,甚至连基本的夫妻生活也不能保证。爱情早就死亡,之所以维持到现在,也不过是一份责任和亲情的维系。
周易并不知道这点。他只是认为,不管是情人还是夫妻都要简单地看成一种男女关系。甜言蜜语什么时候都需要,女人必须要用语言和行动来欺骗。没准,她们还乐意被人甜蜜地欺骗呢!
等宛若收拾好,二人出门准备上街去吃饭。今天是一个难得的好日子,对宛若来说有两层意思。首先,周易弄了一大笔钱,而且保证以后不在赌钱了,其次,以前那个对自己爱理不理的男人突然对自己好起来,这是最重要的。
虽然出去吃饭好花不少钱,但也值得庆贺一下。
本来,宛若建议去外面街上的小馆子里吃湖南红烧肉的。不过,周易一看里面喧嚣杂乱的环境就皱起了眉头。说是要去吃西餐。
以有品位人士自诩的周易认为,格调这种东西是生活中最主要的元素,格调代表着带血丝的牛排和澳洲小龙虾,代表着顺着杯壁往上欢快泛起的香槟泡沫。
宛若拧不过周易,只得无奈地答应了。
作为妥协,周易答应这一餐不动用家庭的住房公积金,而是掏他自己的小金库。而且不能坐车去,两口子骑单车。
老天知道周易已经多少年没骑过自行车了,更不要说带人。
宛若不知道从哪里弄来一辆浑身着响就铃铛不响的自行车,用抹布擦了擦作为二人的代代步工具。
周易带着宛若歪歪斜斜地在人流中穿行,几次都差点倒进花坛中去。最后还是宛若不耐烦了,主动由她来带周易。
周易没办法,只得将驾驶位让出来,坐回后面的行李架上,将手死死地抱住宛若的腰。
看不出来,宛若温温柔柔的一个人骑起车来居然风驰电掣,几次都吓得周易想叫出声来。但其中的乐趣却是难以言喻的。宛若在前面使劲地踩着单车,身体顺着踩车的肢势起伏。她有点发胖了,但腰上的肉细腻顺滑,汗水带着热气从里面渐渐渗透出来,让周易的手心感觉非常舒服。他甚至在一瞬间有一种恍惚的错觉,仿佛有回到了那个青春时代,那个清涩的小女孩就靠在自己怀里,傻傻地发嗲。
周易不自觉地将脸贴到宛若的背心,听到那急促的心跳。
宛若咯咯地笑着,长声幺幺地说:“周易,别闹,我都快骑不动车了。等下要摔了,可就出丑咧!”
“摔就摔吧,我会抱住你的。”周易闭着眼睛喃喃地说。
一路嬉戏,当他们骑车车穿过几条小巷子,逃过几个交通协管的追捕来到西餐厅时,周易浑身都被汗水炮透了。
这家餐厅周易以前经常来,老板和侍者都是印度阿三,所有人的脑袋都包得像个大粽子。虽然是西餐厅,其实里面卖的是印度菜。里面的飞饼很有意思,烤肉也不错。还有一种黏糊糊的豌豆泥吃,要用手抓起到碟子里去沾蘸水就着吃,味道很奇特。
但宛若却怎么也吃不下去,尤其是当她看见周易用柠檬水洗了洗手指去抓食物的时候,胃中一阵翻腾——这和野蛮人有什么区别?
第二十九章餐厅里的对话
“你吃呀!”宛若一点吃的意思都没有,这让正狼吞虎咽的周易停了下来,他抬头看了看宛若,笑道:“第一次吃印度菜都是这样的——wwwcn——习惯了就好。要不,我点些大众一点的菜过来。”说完话,周易招手让侍者过来,“咳,来份印度炒面,对了,拿筷子来。”
印度炒面是一种非常适合中国人口味的食物,也是印度菜中卖得最好的品种。它的特别之处是里面放了辣椒酱和番茄酱,吃起来有点意大利通心粉的味道。搀杂在里面的东西也多,有豌豆、胡罗卜、香料和肉类。
这座餐厅的侍者都不懂得中文,就算是英文也说得非常古怪。印度的英文带点英国英语的味道,和一般大学里教授的美语有一定区别。而且这家餐厅的侍者恰巧说的有是一种奇特的诺丁汉土语,估计这个家伙是移民英格兰森林的老一代阿三的后裔。这口音堪称字正腔圆,风味独特。普通中国人听了他的话更是摸不清头脑,就好像上海人和广东人对话一样。说的人固然口沫四溅,听的人则晕头转向。
周易和他说了半天才向那个诺丁汗土包子说清楚筷子究竟是什么东西。
宛若大学是本也拿了大学英语考绩证书,自认为对付普通的对话没什么问题。可周易和那侍者语速奇快,语调古怪。开始还能听懂几句,到后来就腾云驾雾了。
心中的惊讶越来越甚,她没想到周易的英语居然这么强悍。可他究竟有几壶水自己是非常清楚的。联系起这几天以来周易的奇怪表现,宛若甚至在心中闪过一个可怕的念头,“难道,他不是他?”
想到这里,宛若使劲地摆了摆头,“不可能,周易还是那个周易啊,和以前一样啊!”作为同床共枕七年的夫妻,彼此都熟悉了对方的身体。任何人想假冒几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但愿这只是自己的幻觉吧!宛若笑了笑,抛开这个不愉快的思绪。
好不容易,侍者总算明白周易说的是什么,给宛若拿来一双筷子。面也很快地端了上来。
炒面非常鲜,宛若只吃了一口就赞不绝口。不过,她还有疑虑,“周易,你说,我们吃这顿饭要花多少钱?”
周易正好将一勺什锦菜汁送进嘴里,感受到印度菜那种大杂烩式的香料浓香。满嘴的味觉细胞都开动起来,那股烫烫的汤汁顺着喉咙流进胃中。然后猛地扩散开来,海潮一样占领全身。僵硬的身体立即暖和起来,松弛下来。
他叹了一口气,闭上眼睛,喃喃地说:“有的享受不能拿钱来说事,也无法衡量。人生就这样,愉快就行。”
宛若有点尴尬,立即沉默下去——wwwcn——丈夫的话让她自尊心受到打击。
大该是察觉到宛若的不妥,周易睁开眼睛炯炯地看着宛若,“想问你一句,知道我们为什么这么穷吗?”这是周易第一次用上了“我们”二字。内心中,他已经开始认同自己现在所拥有的家庭和女人了。
虽然这个女人能看不能吃,但人都是自私的,自己的东西虽然闲置,却还是自己的。自己的就是最好的。
宛若被丈夫闪亮的目光逼使得有点害怕,“我是女人。”
“哈哈。”周易笑了起来,“我倒忘记了,挣钱是男人的责任。以前家里之所以这么穷,那的确是我的原因。我向你道歉。”周易收起笑容,伸手过去抓住宛若因为做家务而变得粗糙的手,柔声道:“以前是我不对,没用,让你吃了这么多苦。对不起。”
宛若眼睛一热,差点掉下泪来,“周易您别这么说,嫁给你我已经知足了。和你在一起,真的很幸福。”
周易有点感动,点点头,继续说:“以前之所以这么穷,那是因为我们都在挣看得见的钱。每个月有多少收入都是明摆在那里的。两口子一个月一共三千多,想发财简直是痴人说梦。我想,是不是我们的观念有问题呢?”
宛若有点慌乱:“周易,你可要好好上班,可不许提辞职的事情了。外面虽然遍地黄金可却不是任何人都能拣到的。你我不过是普通人而已。”
“又来了。”周易颓然将脊背靠到椅子上,“可我不是普通人呀!好的,我答应你,不辞职。好好上班,好好学习,天天向上。五讲四美三热爱。创建和谐社会与和谐家庭。与时俱进。”
宛若掩嘴一笑:“你就贫去吧。”
二人笑了一阵。
周易苦恼地想,做出版的事情看来没有一年半载弄不出什么动静来,自己现在首先是要熟悉这个行业。赌博的问题可一不可再。但靠自己每月那点死工资,要想短期内让家庭的经济条件好转是不可能的。又不好直接将那些前送给宛若。他算是弄明白了,宛若就是一个真正的女人,而真正的女人总是胆小的、温柔的、富有正义感的。如果知道自己通过盗窃弄来那么多钱,周易可以肯定,宛若第一时间会让自己去警察局自首的。
郁闷啊!
“其实,钱多了也不是好事,够用就好,关键是一家人和睦。”宛若正在用筷子对付面里面的什锦,她有点饿了,“当然,如果有办法让生活变得好起来也不错呀!”
“办法不是没有。”周易沉吟了片刻说。
“算了,别想那么多,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宛若伸手过来握住周易的手,“周易,我不介意过苦日子的。”
“会有办法的,体制内的办法,不用辞职的那种?”周易来了精神。
然后狠狠地看了宛若一眼眼,里面满是灼热,“作官。”
“嘻嘻,我家的周易想作官呀!”宛若还是在微笑。
周易:“宛若,你也知道,我在中央控制室工作。我们控制室的工作直接关系到产品的质量,很受厂领导和集团公司领导重视。平时和他们接触得也多。前一段时间我得到一个消息。”周易的声音小了下去:“我们车间的刘主任要调到总公司去了。一来,他年龄也大了点,也是该退下去的时候了,车间自来就是年轻人的舞台;二来,老刘脾气不好,平时得罪了不少人,很多人得巴不得他下台。这样一来,车间主任的位置就空出来了,我去争取一下好了。”其实这个消息是二胖透露给周易听的二胖说时还向周易感慨,说如果新来的车间主任是周易就好了。若来一个厉害的脚色,大家无法相处,工作起来就痛苦了。周易当时并没往心里去。现在突然想起这一点,心中一动,对呀,如果能做车间主任也不错。收入既高,也有面子。又能脱离生产一线,那样,空出来的时间自己好好去跑一下出版的事情不也挺好。
“我说是什么主意呢,原来是这样啊!”宛若吃惊地看着周易,“你真要去争取?”
周易说:“其实做车间主任还不是那样,一个月也拿不了多少钱。多少,车间主任能拿多少?好像一个月也不过三五千吧。”
“不过我听说,那三五千不过是固定工资,每月还有岗位补贴和奖金。加起来上万。年底还有分红。所有收入总和,生产第一线的中层干部一年怎么也有二十多万。有了那笔收入,我们买房子的钱不就有了,日子不也就好过了。”周易紧紧地抓住宛若的手:“宛若,我肯定要去争取这个位置。对呀,我也是大学生,也上了这么多年班,有实际工作经验。我能做好那个岗位的。”
宛若“可是周易,车间里那么多大学生,总公司那么多人。什么时候轮到你去坐那个位置了?再说,你我也没有关系,在上面也说不上话。就算想去跑官也找不到路。算了,还是另想办法吧。”
周易摆摆头,“宛若,我说这话不是脑袋发热。事情还得落实到我那个女徒弟江秋云头上。”
“江秋云,和她有什么关系?”宛若突然警惕起来,丈夫的这个女徒弟也不过刚跟他两天,宛若对她还谈不上了解。内心之中有一种隐约不不安。
“这你就不知道了。”周易有点得意:“江秋云是江总的侄女。”
“哪个江总?”
“还有那个江总,我们铁厂的江总呀。”周易笑倒说:“江秋云和江总的关系非常不一般。想当初江总还在农村读书的时候,因为家穷,家里只能供一个大学生念书。于是,江秋云的父亲就退出了,将名额让给了自己的弟弟,也就是现在的江总。江总念及大哥的好,将江秋云接到自己身边,从小培养。虽说是叔侄女关系,其实比父女还亲。江秋云从大学毕业回厂,不过是来锻炼一段时间。用不了多久就会提拔上去的。”周易长长地说了这么一段,喘了一口气,接着说:“现在她是我的徒弟,这可是多少人都盼不来的机遇。只要和它弄好关系,让她在江总面前引见一下。我那个车间主任的职位还不手到擒来?”
这些消息也是从大嘴二胖口中得知的,周易只不过原样复述了一遍。
宛若低下眉头,“周易,你想做就去做吧。我支持你。不过,我真的很担心,人家不选你怎么办?那不很丢人!”
周易笑笑:“宛若,做事若瞻前顾后怕什么也做不好,你太在意别人的看法。其实,别人的看法对我们真的那么重要吗?你我的死活,别人才不放在心上。相信我,我会办好这件事情的。”
“恩,我相信你。”宛若点点头,突然开心起来:“周易,看到你现在这种精神面貌我真的很高兴。”一向温柔的宛若似乎开朗了许多,看起来也漂亮了不少,“以后需要用钱就说一声,你老婆也不是个不懂事的小女人。”
“你就是一个小女人。”
宛若突然神色一黯,“听说江秋云是个小美女,周易,我可提醒你,不许对人家有想法。”
周易撇嘴:“无聊的女人。对了,你也是个美女呀!”说完话,周易伸出一根手指在她鼻子上刮了一下。
“年纪大了,不漂亮了。”宛若叹了一口气。
“不对呀。”周易很严肃地说:“据考证,杨贵妃嫁给唐明皇的时候已经四十岁了,不一样将那老头子迷得找不到北?这证明,女人的美丽与否和年纪无关。”
“你就别安我的心了。”宛若突然惊叫一声,叫道:“你的手刚吃了东西,好脏呀!”
周易愉快地大笑:“好了,不过是车间主任罢了,我还真没看到眼里。其实,就算铁厂的老总也没什么了不起,要做就做总公司董事长。”
周易觉得,这都不是问题。其实,回过头想想,自己在本来的那个世界虽然成功,但却是基于一个固定的框架之内——一个大公司、历史悠久的传统、约定俗成工作方式、有合作传统的用户——那工作很简单的。你只需要做好你的本分就行。
但是在这里,一切都是新的,不熟悉的。真要叫自己创业还没底气和信心。不如,先在这个钢铁联合集团中好好发展一下,也是很有前途的。
好吧,就从这个车间主任开始。
车间刘主任要调回总公司去喝清茶的消息让车间里的众人很是激动了一阵子——wwwcn——一个这么大的车间,这么多工人,位于金字塔顶端的人要走,换上一个新主任,人事上绝对有很大的变化。
而换新领导,绝对不像小学生换班长那么简单,大家都是成年人,都有着自己的切身利益。
其实,这回换车间主任一事完全是公司实行基础一线中干年轻化和知识化的一个大调整。不但是铁厂,连带着集团公司其他企业的一线人事都有大的变动。凡是三十五岁以上的车间主任都要换掉。不但是铁厂,连带特种板材厂,无缝钢管厂和精细量具厂都要动一下。热闹的岂止单单铁厂一家。
几家欢乐几家愁,各自有各自的打算。
中班之后转夜班。工作时间从晚上12点到次日凌晨7点,工作时间长,劳动强度大。那是因为,半夜到凌晨的电费要打五折,为节约成本计,厂里的机器都开到最大。因此,夜班的艰苦和劳累可想而知。
本来周易认为自己绝对受不了这么大强度的劳动。不过,彼周易长期劳动锻炼出的强壮肉体发挥功效,一连两个夜班居然上得轻松。看来,人这种东西的韧性是十分强悍的,任何环境下都能生存,只要你给他适应的过程。
对于议论纷纷的新车间主任人选,坊间的传闻有点邪乎。小道消息说,本来总公司想从上面直接派一个行政人员过来的。不过,总公司领导找了几个人谈话,那些坐惯了办公室的大人们一听说下车间,皆避之唯恐不及。车间工作虽然收入不少,但那种辛苦不是普通人能够承受的。而且,车间的工人也不是那么好相处,你一个外人要想进入这个***,得拿出让人服气的东西。单单凭借“以德服人”四字是行不通的。
最为要害的是,那些办公室人员都有一种担心,怕自己下基础来之后就再也回不去了。一入侯门深如海,做错了事不要紧,走错了路才最要命——wwwcn——
后来,总公司干脆下了个通知,新一线车间主任的调整直接从基层提拔。具体条件如下:一,大专以上文化程度;二,三十五岁以下;三,在本厂工作五年以上;四,工段长以上级别;四,工作积极,表现良好。
选拔采取自愿报名原则。然后各厂从中选出符合条件的十人,进总公司进行集中培训、考试。考试合格后决选出最后的名额。
周易对比了一下自己的自身条件。文化程度和年龄自己没问题,工龄那是大大地超出。工段长以上级别,这个有点问题,自己小工人一个,还正没挂什么职务。至于第四条,表现良好,这个就见仁见智了,也没有一定的标准来衡量。
看来,这个问题还得落实到江秋云身上了。
不过,一上夜班,一忙,周易还真没敬礼去处理这个问题。首先,他从来没上过夜班,熬夜的感觉非常不好,就算第二天补再多的觉也感觉到昏昏沉沉的,提不起精神来。加上二胖一直在自己身边,也不好当着他的面将这件事情同江秋云说。二胖这个家伙虽然和自己贴心,可他嘴上没遮拦,自己说过什么话,没准第二天就会传遍全厂。还是不要让他知道的好。
本轮班口一共有两个夜班,上完这两个夜班之后就轮休三天。
第二个夜班时,周易抽了个空提前去厂里将个人简历和申请书交给了人事部门。这一套资料还是他上次去劳务市场时准备的,现在正好拿来就用。
交了简历和申请书,时间还早就早早地到中央控制室里睡了一觉,养精蓄锐迎接夜班的挑战。
这一觉睡得很不踏实。首先自己报名的事情因为条件不符合,不知道会不会被退回来。如果那样,自己丢脸可丢大了。其次,上一个夜班让他见识到了江秋云的麻烦。
江秋云一上班就开始吃东西,然后和二胖聊天。因为二人年龄相当,话题也多。倒是周易这个师傅因为比江秋云大了好几岁,便被无情地归入了大叔的行列。有人说得好,三岁一个代沟,看来,这话不假。
等东西吃得差不多了,口也说干。江秋云居然从包里掏出个U盘出来,直接插到工作用电脑上,建了一个新文件夹开始“噼噼啪啪“地打字。
周易吓了一跳。工厂的劳动纪律非常严格,遇到这种情形是要罚款的。而自己身为她的师傅,如果放任自己徒弟胡来,传了出去,不就被人加上一条“表现不好“的评语吗?
“秋秋,别乱来,小心被人逮了。”秋秋是江秋云的小名,一开始是二胖叫起来的,后来,周易也跟着开始叫,这样叫亲切。“要罚款的。”周易有点着急。企管办那批人的鼻子比猎犬还灵,而且一个个都不通人情不食人间烟火。
“救命啊!”江秋云并不正面回答周易的的提醒,突然尖叫起来。
周易和二胖都吓得跳起来,“怎么了,怎么了?”
“救命啊!又有读者在催稿了,老叫人更新,我都快成打字机了。”秋秋大声呻吟,从包里掏出手机,递给周易,“师傅,你看哟!”
一看手机,周易倒吓了一跳,上面赫然是起点的页面。想不到现在的书站居然开通了手机阅读业务,真是手段多多,想法多多。
接过江秋云的手机,周易只摆弄了两下就弄明白该怎么看书了。这种手机电子书操作起来其实很方便,与电脑的区别就在于屏幕小了点。但上面的每个字都还能看清楚,只是看得久了眼睛难免会出问题。
一天没看江秋云的那本小说,刚一看,周易就发现上面的数据有大幅度增长。不管是点击还是推荐都翻了好几番。一问,这才知道她这本小说正在女生频道强推。
所谓女生频道就是起点刚开设的一个女性向的小说版面,主要以发表和推荐女生的作品为主。这个地方没有起点主站那么热闹,但却难得地有一份书卷气息。女人,再怎么说都比男生多了几分对文字美和意境美的追求,而不相那孩子那样在阅读是渐渐单纯地追求爽快,美感上却没有什么过多的要求。
也因此,在这里经常能读到一些不错的东西。
喜欢去女频的男读者倒颇有些数量,女频也被他们亲切地称为“MM频道”。
想不到,江秋云的书居然上了女频的强力推荐。对于她那本希奇古怪的小说,周易是颇多怨言的。其中有很多让他无法接受的文字和情节。那感觉非常可怕,就想一口吞下去一块半熟的油腻腻的冷猪肉。也许有的人会喜欢,但周易却敬谢不敏,退避三舍。
和起点其他小说一样,江秋云那本书的读者留言栏也是清一色的万金油。除此之外,大多是催更新的。而江秋云的小说以前一直乏人问津。现在一强推,数据疯涨,可把小丫头乐坏了。
于是,江秋云便开始疯狂码字,疯狂更新。以至于将移动硬盘都带到工作岗位上来了。
不过,自己女徒弟的小说有这么好的数据,周易还是挺替她高兴的。
“但是,如果你使用工作电脑,被人看到了却不是太好。”周易温和地说。他现在有点担心这个小丫头,自己正是关键时期,如果被人抓住管理不严的辫子,将来的事情还真不好说。
“怕什么?”小姑娘一歪嘴巴,“看谁敢来找我麻烦。”的确,她可以这么说,但周易却不能这么想,他只是淡淡地提醒江秋云,大家都处在同一个集体,若被人看到,大家都跑不掉。
“每劲,没劲呀!”江秋云摆头:“师傅,你今年多大年龄了?”
“什么多大年龄?”
“缘何变得如此谨小慎微?”江秋云伸出手指在周易头发里撸了几下。
周易感觉非常不快,拍开她的手:“你干什么,没礼貌。”
“还好还好。”江秋云摸着自己的小胸脯神情怕怕的模样,“还没有白头发呀,我本以为……”
“可恶,你以为什么……”周易额头上青筋毕现。
“你就是一小老头,没劲的小老头。”江秋云击掌大笑。
二胖也跟着呵呵傻笑。
周易处于爆走边缘。
江秋云就是这么一个没有机心的,不懂人情世故小姑娘——wwwcn——有的时候,周易简直要被她气得半死,有的时候却笑得肚皮都要撑破了。
最后一个夜班,小丫头没有了第一天晚上的精神,连连打哈欠,顶着两个黑眼圈,小嘴嘟得老高,“师傅呀,现在几点啦?”因为第一夜用厂里的电脑打字受到了周易的批评,小姑娘倒也自觉,今天灾没碰中央控制室的电脑。
此刻她感觉度日如年,如坐针毡。
“才两点不到,离天亮还早。”周易将脑袋从资料书上抬起,看了小丫头一眼,然后又将脸埋进书本里去。汲取第一个夜班的教训,周易现在再不敢和她多说话,只得将心思都放在学习上。
虽然下定决心去竞争车间主任的职位,但业务能力不足却是自己的软肋。在外人看来,周易也是一个工作多年的老队员,业务能力还不错。但所有的人都不知道,此周易却不是彼周易。对于冶炼,他是一个不折不扣的门外汉。
还是抓紧时间学习是正道。
正当周易将眼睛又放回书本上去时,却听见一阵“蓬蓬”的撞击声,抬头一看,原来是江秋云正用脑袋在桌子上碰着。
二胖大惊,“秋秋,你干什么,可别想不开。”
江秋云哀叹:“苍天啦,大地啊!长夜漫漫,无心睡眠,这日子该如何度过呀?”
“撞,继续撞。”周易道:“罗林,你别拉她,撞坏了也就老实了。”
江秋云立即停下来,“哼,没同情心的男生。”
周易指着自己的下巴,“男生,有我这种胡子都可以当刷子用的男生吗?”
江秋云扑哧一声,“是啊,小老头师父。”她突然用好奇的目光看着周易,“师父,如果我撞坏了,能不能公休,带薪水的那种?”
“神经病——wwwcn——”周易摆头叹息。败了,败了,遇到这种小女生还真是没有办法。
“师傅,能不能找些事情打发时间。我们出去散步吧。”江秋云建议。
“不去,不是说了吗,我一个小老头,和你们这些小姑娘做不了一路。”周易对江秋云刚才的评价还耿耿于怀。
二胖跳起来,“秋秋,我陪你去。“
“都坐下,现在上班,上班。”周易泼两个小毛孩子一盆冷水,“就在控制室,哪里也不许去。”
两个年轻人都非常失望。
“你的零食呢?”周易觉得今天特别安静,没有了江秋云咀嚼零食的声音还真感觉有点不习惯。
“不吃了,没钱了。”小姑娘叹息,“月底,粮尽。再说,吃零食会胖的。怕身材走形。”
周易上下看了看江秋云A罩杯的胸脯,摇头,“你还怕胖?”
江秋云惊叫一声,“不许看,师傅,你耍流氓。”
周易吓了一大跳,“我怎么耍流氓了?”
“你用眼睛……”
周易满面通红,长者的尊严荡然无存。
“哈哈。”二胖笑得在长椅上打滚。
周易也跟着大笑,心中舒畅无比,恍惚中又回到了以前的办公室,男女同事之间开喝着绿茶开着无伤大雅的黄色笑话。真好呀!那种生活仿佛就在昨天。
笑了一阵,周易停下来。从随身携带的口袋里掏出一件东西,递过江秋云,“给你的。”
“什么呀!”江秋云看了看,原来是一台手提电脑。
事情原来是这样,周易知道江秋云喜欢在网络上写作。公欲善其事,先必利其器。江秋云本身是没多少钱的,虽然江总是她叔叔。但毕竟和亲身父母不同。江总家也有电脑,对她也如亲生女儿一般。可江秋云大了,懂事了。在家玩电脑也很克制,再不像大学时那样通宵通宵地码字。
有的时候为了赶稿,她甚至抱着一大堆零食去网吧蹲着。求得就是一个酣畅淋漓,痛痛快快。
周易这段时间也加入了起点女作者白青衣的读者QQ群,为的就是近距离了解一下起点签约作者的生活。大概是因为身为女性的缘故,白写手好像从来没有在群里露过面。倒是读者们在里面玩了个不亦乐乎。其中也有几个不入流的小作者,在和他们的交谈过程中,周易了解到这些作者大多是在校学生,平均年龄不过二十二三。
周易曾经问他们,他们现在最迫切的愿望是什么,一边引出关于出版的讯息。果然,那些小写手都回答说最大的愿望是写的书能够在台湾出版,弄一笔钱来。
周易又问,弄钱来又做什么。
回答说,买一台手提电脑,想怎么玩就怎么玩,而且非常威风。
从中可以看出,对一个写手来说,如果有一台手提电脑在手,就如同关云长得到了赤兔马,那种欣喜是外人无法想像的。许多写手都有一个梦想,能够背一台电脑,邀三五文朋行遍天下,那才是快意的人生。
周易既然打定主意要去勾兑江秋云,看来,手提电脑就是最佳利器。所谓勾兑,是周易四川老家的一句土话,意思是,想办法用行贿的手段将对方拉下水。
周易自来认为,行贿并不一定直接针对当事人,从旁着手也是中很有效的方法。
“朋友单位淘汰的电脑,你知道,我拿这对这东西没多大爱好。借你玩几天。”周易白天的时候随便去电脑城买了一款最新型号的。既然要求人办事,第一次活力必须要猛。一锤子买卖,拖泥带水的不要。再说,时间紧迫,周易也没有那么多时间去蘑菇。
“哇塞!”江秋云跳起来了,“好东西,真是好东西。对了,周易你怎么想起借我电脑的。”
周易故意逗她,“喜欢你的小说呀。我看你也没有自己的电脑,更新也慢。偏偏我又等不及看。没办法,只得将电脑贡献出来,好让你抓紧时间写呀!”
江秋云挤着眼睛,“呵呵,你这样的粉丝还真是狂热了。我感动了。”她使劲拍了周易肩膀一巴掌,“好的。说不得我只好拼命了,一天两万字地更新。这下你可满意?”
周易吓了一跳,连连摆手:“算了,我每天有两千字看就满意了。你保重身体。”
江秋云乐滋滋地摆弄着电脑,喜不自禁,口中连连说,“真漂亮,早知道就带U盘来了,现在也好码字。”
周易笑道:“笨蛋,你直接码在电脑硬盘里不行吗?”
“中!”江秋云愉快地吹了一声口哨,“就这么办。”
“可要小心了,别被企管办的人抓住,要罚款的。”周易善意地提醒小丫头。
江秋云立即给二人安排工作:“师傅你就盯着生产上,二胖,出去在门口呆着放哨。”
二胖抗议,“为什么是我?”
“因为,你是男人,我是女人。就这么简单。”
“可是,周哥也是男人。”
“去,你能和他比吗?”
二胖大受打击。不过,他对小姑娘确实有好感,加上为人也很热诚,也不多说,抬了板凳就去门口给江秋云放哨。
江秋云问周易:“师傅,你说我要怎么感谢你呢?”
“不需要不需要,呵呵。”周易故意慈祥一笑。
“要不这样。”小姑娘像是下了很大决心,“小女子无以为报,干脆就亲你一口好了。”
“救命呀!”
“怎么,不给面子?”江秋云嘻嘻怪笑:“师傅,我是很尊敬你的,开个玩笑。对了,改天我请你吃饭。”
“不用,你一个新工人也没多少钱。我请好了。”周易客气地说。
“决定了,就去吃师傅的饭。”江秋云打了个响指。
得到新电脑让江秋云欣喜异常,飞快地打开电脑,她有点不好意思对周易说,“师傅,你也知道我是一个作者,暂时借用你的码字,估计会用很长一段时间——wwwcn——”
“用吧,用吧,只要你能把你那本书写完。”周易笑笑,“想看你的全本呢!”其实,周易对江秋云那本莫名其妙的小说一点兴趣没有。不过,既然有求于人,还是要恭维一番的。即便她是自己的小徒弟。
“恩!”江秋云使劲地点着头,准备开始码字。
但是,故事就是这个时候发生。周易当初买电脑时本着好事做到底的原则顺便给这太电脑配置了无线上网业务,腰包当然是他自己掏的。江秋云意外地发现电脑可以上网,大喜过望。手脚麻利里登录上自己的QQ。
没想到,刚一登录,QQ头像上便闪个不停,同时有八个群和二十个好友叫成一片。瞬间的冲击让电脑差点死机。
江秋云手忙脚乱地关掉那些对话框,选择紧要的一一回复。
这一弄就弄了半个多小时才弄好,字当然也码不成了。
时间已经是凌晨,屋子里一片寂静,只江秋云手指敲击键盘的声音,像是在打机关枪。
周易很好奇地伸出头去看了看,这个小丫头居然加了一百个好友,进了十六个群。不禁为她交游的广阔而感到吃惊。
因为是凌晨,大多数人都没有上线,在线的基本都是江秋云的作者朋友。写作的人大多有昼伏夜出的习惯,那是因为晚上写作很安静也没有杂事打搅。很多作者都说在晚上写作状态特别好。
见自己师傅伸脑袋过来看,江秋云也不在意,还有手指点着那些作者的头像向周易一一介绍。某人的书有多少收藏,月订阅多少;某人的新书扑到大海里去了,两万多收藏才三百多订阅;某某人是什么书站的编辑,曾经还来邀请自己去驻站云云……
这些讯息对周易来说都是无比宝贵的——wwwcn——他忙掏出笔记本用笔一一记下他们的QQ号码,和身份介绍。
江秋云很奇怪地问周易想干什么。周易回答说,记一下,最近比较迷玄幻小说,向当面向那些作者讨教。
听到周易说他对玄幻类小说感兴趣,江秋云很高兴,说也不用这么麻烦登记,她自己就在好几个作者群当群主,让周易告诉他的QQ号码,直接拉进去了事。
周易呵呵一笑,自己还真是苯啊!“这个办法好。”
等江秋云将周易一一拉进作者群是,电脑浏览器底下的工具栏的QQ上突然弹出一个头像来。此刻已经是清晨六点,QQ上已经没人在线。也因此,这个头像来得特别醒目。江秋云也没怎么在意,顺手就点了点。
一个对话框弹出来,是一个叫“乌龟脑袋”的家伙。
这个ID让周易大起反感,这名字也太委琐了吧?
套用前段时间他在那个宝马车主论坛上经常看到的一句话来说就是“很好,很强大!”,进而再演化就成了“很好,很委琐!”
那家伙一上线就给江秋云来了一句:“秋秋,你在吗?我看到你啦。还记得我们在一起的日子吗?我真的很想很想你。请再给一次机会。我很爱你。我知道,你去铁厂上班了。如果可以,我能去看你吗?”看摸样,这个乌龟脑袋老兄和江秋云在现实中就比较熟悉。否则不会知道她的小名,也不会知道江秋云已经到铁厂上班的事情。
猝不及防,周易和江秋云同时都“哎哟”一声,彼此都觉得尴尬。
周易看到别人的隐私,有点不好意思,问:“你男朋友啊?”
“不是。”江秋云有点生气,使劲用门牙咬着下嘴唇。
QQ上的那位老兄依旧契而不舍:“秋秋,我知道你在,请跟我说话。虽然我们已经毕业了分开了。可我依旧无时无刻不在想着你,想着你的嘴,想着你美妙的身材,想着你的头发……”
“……”
“……”
现实让人无语。
周易固然惊诧莫名,江秋云也羞得面红耳赤。
她想关掉QQ了。
“你同学啊?”周易试图缓和一下尴尬的气氛,“以前是不是……”
“破裂了!”江秋云很干脆地说。
“啊!”
QQ还在闪,继续有很多让人看了无言的暧昧语言过来。
江秋云突然哈地一声笑了起来,“不好意思,哈哈,让你看到了,让你看到了。啊!”她惊叫一声,“好羞啊!”
二胖从门口探出一个脑袋来,“秋秋,怎么了,什么好羞?”
“没事,没事。我正和师傅聊天呢。”江秋云恼火地冲他大叫:“看好你的门。”
“这么火暴!”二胖瞥着嘴,将脑袋又缩了回去。
“如果你不想说就不要说了,关掉电脑吧,将那个人T到黑名单里去好了。”周易善意地提醒小丫头。
“恩。”小姑娘点点头,“T他没什么问题,反正是在网络上。不过,现实中就有点麻烦了。前段时间他还不是这样的,怎么现在变成这样了?”江秋云很不解。前几天,她和这个前男朋友还好说好散,怎么一到虚拟世界便变成这个模样了,“师傅,反正离下班还有一段时间,我也没有心情码字。干脆就和你说说我的事情好了。”
“如果你愿意,我就听听。”周易点点头。
“不过有一点,你听了之后不许笑话我。”
“当然,我保证。”
江秋云的事情其实在很多大学生身上都发生过。高中时因为有高考压力在,大家都刻苦学习,思想也单纯。一上大学,学业压力骤减,很多被压抑多年的东西都泛起来了。有人沉迷网络游戏,有人到处玩耍,有人则干脆谈起了恋爱。
很不幸,在看到江秋云的第一眼起,那个外系的乌龟脑袋男生就迷恋上了这个活泼的小女生。于是就开始了猛烈的追求。
江秋云也是懵懂初开的青春少女,被人追求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只得被动地接受了。一来二去,两人就好上了。
学生时代的爱情本来就没有目的的和盲目的。他们在一起的时候,根本就不知道自己究竟爱着对方的哪一点,或者说他们更爱爱情这种东西。第一次,目的不重要。
不过,这场爱情注定短暂而毫无意义。二人相处不到半月就分手了。那是大三上半期。
如果说,当初江秋云还没了解到这个男朋友的话,分手之后保持一段距离她才彻底将这个人看清楚。
他是一个富家纨绔子弟。在和她相处时同时和三个女生保持着暧昧的男女关系。其中还有一个女生为他堕了两次胎。
分手之后,江秋云才感觉害怕了。幸好自己还没有被他那样了。否则,那才是万劫不复。
不过,以后的分手不过是麻烦的开始。乌龟脑袋同学大概不甘心就此被女人甩,不停地纠缠江秋云,给她的生活造成了无数的麻烦。甚至有男生因为试图追求江秋云而遭到乌龟脑袋同学的爆打。乌龟脑袋同学仗着有钱,和街上的痞子关系密切,在学校是一霸。
还好,大三下半期江秋云就去外地实习,终于摆脱了那个面目可怕的家伙。
但等她一回上海,进工厂上班,麻烦又找上门来了。
“可恶啊!太讨厌了!”江秋云哀叹。
对这个前男友她内心之中只剩下厌烦。
“也许我可以帮助你。”周易感觉这是一个拉近双方距离的好机会。
“怎么帮忙,说来听听——wwwcn——如果能够摆脱那个讨厌的家伙就好了。”江秋云欢呼雀跃。
“晓之以理,动之以情。”
“废话,如果能够那样,我不早做了。”
“不礼貌了,悟空,你又调皮了!”
“师傅呀!”
二人又笑了一气。
眼看就到下班时间。最后,周易让江秋云将她的QQ号码和密码给了自己,准备亲自上阵去会会这个死缠烂达的不良少年。并且信誓旦旦地拍胸脯保证,他能够用语言打动这个乌龟脑袋兄,让他感动得直接退出这场毫无希望的感情游戏。
“世界上没有什么是不可以谈判的,只要找到他真实的想法,对症下药。”周易认为凭自己多年的商业谈判经验,一定能够圆满地完成这个艰巨的任务。
大家都是男人,没有人比男人更了解男人。
最后一个夜班之后就是三天休假,周易和江秋云约好,晚上就一起出去吃饭,以履行江秋云所说的,对周易借电脑给她的的感谢。
“静候我的佳音吧。”周易深情严肃,“我会处理好这件事情。”周易的表情有一种事业成功人士特有的沉稳和王霸之气,一下子震住了江秋云。
江秋云嗫嚅半天这才答应让周易去试试,“可不要用我的QQ乱说话呀!”她还是有点担心。
“我是成熟的男人,成熟男人是可靠的。”
回家的路上,周易睡死过去。连续两个夜班让他精神疲惫。醒来的时候车已到家,嘴角有点冷冰冰的感觉,用手一摸,居然摸了一手口水——wwwcn——估计这个丑态被很多人看到了。
回家之后,宛若已经将早饭做好,是一碗红通通的牛肉面。上面浮了一层辣椒油,点缀着绿油油的香菜和葱花。
面正好,顺滑有筋道,咬起来口感不错。牛肉很大块,烧得像豆腐一样软和。最妙的是里面还烧了些切成小段的竹笋。一碗热腾腾的面条香气四溢,吃得人遍体发热,浑身通透。
宛若没有吃,只是支着下巴坐在周易身边,微笑着看着饕餮的丈夫。仿佛只要看看就很满足。
“牛肉烧得不错,难得这么嫩滑,外面买的吧?”周易像是想起了什么,停下筷子,皱着眉头,“外面小馆子的东西可吃不得。牛肉为什么这么嫩,而且嫩得可疑。肯定是用了嫩肉粉。你也知道,嫩肉粉吃了对身体可不好。”周易感觉这碗面越看越可疑。
宛若笑着用食指在周易的鼻子上沾了一下,擦掉他鼻尖上的那颗汗珠,柔声道:“你怎么那么多话,以前你可不是这样的。”
周易一惊,知道自己露馅了,忙低头吃面。
宛若依旧细声细气地解释说,“牛肉是我自己烧的,竹笋也是在市场上买的。昨天晚上就开始烧了用小火慢慢烧。烧到半夜三点才将牛肉烧软。”宛若的精神有点萎靡,打了一个哈欠,“昨天晚上看了十多集《我爱金三顺》,过足了瘾。”
周易问:“你一直在烧牛肉?”
“是呀,你们四川人喜欢吃这东西。偏偏又不好弄。”宛若说:“纯粹的牛肉贵,我买的都是牛筋和边杂,不花点时间还真弄不好。谁叫你也喜欢这东西呢!只得慢慢弄了。”
周易大为感动,声音柔和下去,“难为你啦。”
“没什么的,周易,谁叫我是你老婆,做女人的家庭就是她的全部。”宛若看了周易一眼,“你怎么不吃了,快吃快吃,吃了好去睡觉。嫌我做的味道不好。”
“好吃好吃。”周易连忙大口地吃着那碗面。
吃完面后,睡意涌来,周易便脱掉衣服滚上床去,“对了,以后不要再弄这些复杂的东西了。不就是一碗面而已。太麻烦了。”
宛若点点头:“累了吧!”
“恩,有点。”周易不明白究竟是怎么回事情,这具身体的主人也应该是上惯了夜班的人,怎么还是不适应夜班?难道时差问题归根结底是心理上的问题?
“要不……”周易用眼睛盯着宛若看。
“什么要不?”宛若很奇怪地问。
“要不,一起睡吧?”周易突然有点害羞,声音像蚊子在叫。
“什么呀!”宛若没听清楚。
“一起睡会吧。”周易突然有点生气。
宛若温柔地靠过来,连被子抱住周易,用脑袋在周易脖子上擦了擦。发丝让周易的鼻子痒痒,其中还有一股很浓重的牛肉味道。她小声地说,“已经不早了,不能再睡懒觉了。”
“就睡半个小时。”周易冲动无比,突然掀开被子,一把将宛若抱住,“睡觉了。”
宛若叫了一声,“快盖被子,会着凉的。”
“等下会发热的。”周易淫笑。
宛若用手拧了周易的鼻子一下,“你的笑容好可怕,好贱呀!半个小时有什么可睡的。“
“脱光,抱一下。”周易呓语,伸手去解妻子的衣服,“以法律的名义,我要行使作为一个丈夫的责任。”
“咯咯。”宛若笑着不停躲闪,“你坏死了,周易,别闹了。好痒!不行,真的不行。今天不方便。”
“又不是要来真的,脱光抱一下,挨一下,摸一下。”周易感觉自己在流口水。老婆的身体已经完全成熟,散发出诱人的女性气息。
宛若一听到周易这么说,一张脸红到了耳根子上,“不要。”
“哈哈。”周易大笑。
“好了好了,你一晚上没睡觉,会伤身体的。”宛若亲了周易一下,很潮湿的吻,“我出去买菜了。午饭时再叫你。下午还要上班呢!”
“上班,三班倒是有点烦呀!以后我做了领导一定将你调到我办公室去,咱们也朝九晚五,天天呆在一起。直到你腻了为止。”
宛若道:“怎么会腻呢,我要永远呆在你身边。”
“那我会烦的。”周易估计这么说。
“就是要就是要,就是要你烦我。可我就是不走。”宛若聊发少女情怀,在丈夫身上打着滚。眼看二人就要干柴烈火,宛若适时停下来,整理好头发和衣服,说:“我出去了,乖乖地睡觉,不许乱跑也不许乱想。”
“也不许想你吗?”
“也不许,你脑袋里全是龌龊念头。”宛若脸上又开始红起来。
“那好,我就当自己是个死人好了。”周易腿一伸,“我死了,我睡死过去了。”
看到丈夫闭上眼睛,宛若温柔地将被子盖到周易身上,然后轻手轻脚起出门去了。
周易不知不觉地睡着了,睡得很香甜。
秋眠不觉晓,梦中没小鸟。
一觉醒来已经是下午三点,睡的舒服极了,浑身又充满了精力——wwwcn——物质基础觉得精神状态,身体爽快了,心情也非常美丽。唯一的担心是睡了这么久,晚上怎么办。推开窗户一看,外面居然是一个艳阳天。
周易隐约想起,中午的时候宛若曾经叫自己起来吃过饭,可惜自己丝毫不领情。作为一个曾经生活腐烂的年轻人,他很长一段时间内生活没有规律。也因为如此,周易对睡眠的要求很大。在睡觉时被日呢打搅是不可原谅的。他顺手挥了一下,将身体转到一边,只高翘一个屁股在外面。
宛若叫了几句见丈夫死活也不起来,也不再喊了,只轻轻地嗔了一句:“懒鬼。你慢慢睡吧。等睡醒了再吃点。饭我搁在电饭煲里保温。”
“恩恩,知道了……ZZZZZ……”
周易将脑袋钻进被子里去。
宛若在周易亮在外面的屁股上轻轻地吻了一下。
“别闹了……ZZZZZ……”对于妻子的亲昵举动,疲惫的周易麻木不仁,视而不见。
起床之后,周易下意识地去磨咖啡,这是他多年以来养成的习惯,可刚用手指扣开糊在眼角上的分泌物,眼前的景物却是那么陌生而陈旧。这才想起自己的生活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过去的生活方式已经完全消失,只在记忆深处残留下点点痕迹。
秋梦无痕。
没有咖啡,只能喝茶了。开门七件事,柴米油盐酱醋茶,这东西是中国人都会准备的。
茶宛若已经泡好,就放在电视柜前面,很醒目。杯子洗得很干净,是洁白的搪瓷口杯,上面写着一行字“奖给优秀员工”。周易看到这行字就笑了起来,这都什么年头了单位还奖励这种东西。
口渴得厉害,周易端起杯子就咕噜咕噜灌了一气——wwwcn——茶已经放凉了,喝下去爽得周易几乎呻吟出声来。
其实,那茶非常之差,是隔年的炒青全是老叶子,味道苦涩。但解渴却是十分霸道,只喝了大约零点三公升,周易便感觉自己燥热的身心都那谅茶被沁透了,口腔里不住分泌唾沫。
“以前怎么没觉得炒青这么好喝?”周易觉得非常奇怪。
不知不觉中,他开始以一个普通产业工人的目光来看待所有的一切,包括自己。
事实证明,人的适应能力是强悍的。只要给他时间。
今天下午的猛烈阳光让周易非常不适应,眼前一片白光,让他冷汗禁不住一阵阵地冒,身体有点发冷。连忙关掉窗户,拉上窗帘。
昨天晚上答应江秋云要上QQ去给那个乌龟脑袋同学上政治课的。现在到晚上还有一段时间,不如就上去看看这个老兄还在不在。
周易便打开了自己那台电脑,趁开机间隙,他揭开电饭煲,发现里面的饭菜还热着。蒸格上有两份菜,一盘炒青菜和一盘鸡蛋韭菜。周易不在家吃饭,宛若弄得有点简单。那些菜以为保温时间过长已经有点黄了。
挖了一大碗饭边吃边坐到电脑前,登陆江秋云的QQ。
“秋秋,你还在睡呀!我上你的QQ了。”周易觉得事先还是跟徒弟说一声的好。
江秋云很明显还在睡觉,“师傅,讨厌啦,人家正在睡美容觉呢!上吧,上吧。”
“该怎么和他说呢?”首先还是先定一个调子稳当些。
“随便啦,骂,使劲地骂。”江秋云将电话挂了。
既然她这么说了,周易也没有什么可担心的。那么,就联系一下乌龟脑袋先生好了。
江秋云的QQ启动有点慢。刚一开机照例是一片头像乱闪,照例让电脑差点当机。周易一阵手忙脚乱将那些对话都关掉。好不容易让QQ恢复正常。拉动QQ好友栏的滑条开始寻找“乌龟脑袋”君。
很顺利,不到使秒钟周易便找到了这个以自己照片做头像的家伙,他还在线。
周易停了一下,仔细端详了一下这个小子。因为头像很小,也看不清楚,只隐约有那么一个轮廓。那头像大概是用数码相机拍摄的,画面很干净。那小子看起来有点瘦,眼框有点深。但皮肤却十分白。有一种纨绔子弟特有的气质。
几乎在看到他第一眼的同时,周易便在心目中给这个家伙下了一个定论“富家子弟、衣食无忧、生活没规律、性激素分泌过多,多异性有强烈的占有欲,对同性有强烈的排斥和敌对。”对,这个家伙就是一个活脱脱的二世祖。
“在呀!”周易敲过去一个字。
“在,美女,我在。”那边立即回答,并发过来一个亲吻的动作。
周易发出去一个汗的表情。
“美女,你想我了。什么时候见个面吃个饭?”又是一朵玫瑰花送过来。
那小子打字极其快,还没等周易反应过来,又传过来一行字,“我的小秋秋,你应该原谅我,虽然我曾经伤害过你。可我有什么办法,实在是她们缠得我受不了。你也知道,我是一个非常善良和敏感的少年。向我这样的少年是脆弱的。”
绝对是学中文的文学青年,周易几乎在一瞬间就能肯定“乌龟脑袋”君的出身。即便是身为男人,周易也在同一时间被他肉麻的话刺激都鸡皮疙瘩颗颗坟起。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战。
“这个家伙很NB啊!”周易自言自语。忙打字过去解释说,自己不是江秋云,请他不要再说这些话了。
“你是谁?”那边迟疑了片刻。传过来的画面上一个敲着脑袋的小和尚,和尚的光头上是一个大大的问号。看样子,乌龟头兄喜欢发图片。
周易解释说自己是江秋云的师傅,受徒弟所托前来和他谈谈。
“你是江秋云的师傅?”那边应该正在大笑,“鬼才相信你。秋秋,别闹了。我道歉还不好吗?”
周易:“我真是江秋云的师傅。她上了夜班,正在睡觉,让我过来和你谈谈,请你不要再去烦她。她说,和你之间没有什么好谈的。”
“哈哈,既然没有什么好谈的,为什么还将我留在好友栏中,直接拉进黑名单好了。对了,秋秋,你对我还是有感情的。你还是爱我的。”
“我真不是江秋云。”
“你就是,透过显示屏的屏幕我能感觉到你的笑容,你的洁白的手指,你的气息。你的体味。你就是江秋云,没错,你就是我可爱的小秋秋。”
“体味!OTZ!服气了。”此刻,周易汗流浃背。
“你就承认了吧。”
“我真不是,对了,你叫什么名字?”
“我的名字你知道。不过,我更希望你叫我小可爱。”
“妈呀!你能不能说人话。”
“对对,你这句骂人的话分明就是秋秋风格。你就是我最最心疼的小秋秋。”
周易崩溃了,“好吧,我就是江秋云。”
“哈哈,悟空,你又调皮了。说吧,秋秋,什么时候我们见见面?”
“可是,我觉得我们已经结束了。请你不要再来纠缠我,否则……”周易很无奈。白领精英也害怕流氓,尤其是自我感觉良好的流氓。
“否则怎么样?”那边应该是一副懒洋洋的神态:“你的意思是要分手了。可我爱你啊!”
周易忙打字“可我不爱你呀!”和一个男人在QQ上谈论彼此之间的恋爱关系,这让周易有一种想呕吐的欲望。手中的饭已经凉了,再也吃不下去。
这种男扮女装的感觉非常古怪。
“我们真的完了——wwwcn——”对着电脑显示屏周易哀号,“大侠你就放过我吧,服气了。”
“亲爱的小秋秋,呵呵,让我们现在从新开始那一段刻骨铭心的爱情吧。”对方的语言骚扰无休无止。
虽然也是男人,但周易还是被这些肉麻的语言弄得面红心跳。见过脸皮厚的,没见过这么厚的,简直就是万里长城带拐弯那么厚。
“不行了,这样下去不行。”周易拨通江秋云的电话,说:“我拿那小子没办法。”
“不要啦,拜托啦。”江秋云被周易的电话弄得有点恼火,说话声有气无力,“师傅呀,救命啊,想个办法。”
“可这事情我觉得还还你们自己面对面说清楚的好,外人是解决不好的。”周易感觉有点晦气,这件事情看来自己是彻底办砸了。
“可你不是拍胸脯说要帮我的忙吗?”江秋云反问。
周易哑口无言,呆在电脑前半天没有说话。
对方的色情语言依旧一波又一波袭来。
周易没办法,直接打字回复:“你不是要和我见面吗?那好,今天晚上六点三十点,XX剧院门口见。”周易的想法很简单,既然自己无法用诚意打动对方,只得将他约出来,当面锣对面鼓说清楚。江秋云不过是一小姑娘,若要她自己去处理这种事情老实说,周易对其半点信心都欠奉。而且这种感情纠葛已经上升到对江秋云的私人生活造成了不必要的困扰,就不是她一个人能够解决的了。
周易认为,现在唯一的办法是,他自己出面将双方当事人约到一起,商量出一个妥善的解决办法——wwwcn——
“如果我没猜错,你是要和我一起去看电影了。”对方发过来一个流口水的头像,“如果是午夜场就再好不过了。”
周易对着电脑竖了根中指。
突然,对方好像是想起了什么,“美女,我们视频好不好,好久没看到你了。怪JB想你的。”
“不要啦,刚起床,很丑的。记住了,晚上八点,不见不散。”周易强忍着恶心打了三个数字过去“886!”
撒哟拉拉吧你!
还有长长的一个下午要混,到了这个时间之后周易感觉时间过得特别慢,尤其是休息时间。属于私人的时间多了,难免有点无聊。好在有台电脑在。
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周易便去那个宝马车主论坛和几个刚认识的朋友聊了聊天。然后又切进起点的论坛去。本来,周易想通过起点的论坛认识一些一线的作者,按道理,一个行业的论坛应该是它的精英出没地。先前通过江秋云的QQ周易也混进几个群去喊了几嗓子。但是,好像没有什么人回应。据说,大牌的作者大多没空余时间聊天,要想在QQ上和他们接触有点困难。还不如去论坛上看看。
去了论坛,周易这才发现,其实里面也没什么大牌写手的踪迹。来的大多是打广告的推荐新书的,又通过这些推荐去看了看那些新书,倒能找到几本不错的。看不了几本,宛若便买了菜回来。一看时间已经是下午四点。也难得宛若在外面呆了这么久。
就说去买菜吧也花不了这么多时间。
周易倒有点担心了,一问,这才知道,刚才在外面宛若遇到了几个中学时的同学,几人相邀去喝了点东西。
因为周易中学时和宛若不是同学,也不了解那些人。大家都已经到这个年龄,人生也定型。同学之间也有了很大区别。所以,周易平时最不原因参加类似同学聚会,自己混得臭固然没脸见人,混得好了,给有心人看了,又逃不过炫耀的嫌疑。那就没什么意思了。
宛若今天回来非常兴奋,和周易叽叽咕咕说了许多话,说好多年没遇到那么多同学了。尤其是一个叫赵红的女同学。中学时和她最要好了。现在,赵红也嫁人了。
“废话,这么大年纪还怎么能不嫁人。”周易看见宛若的额头上有点汗水,忙起身拧了一张毛巾要给宛若擦。
“我自己来。”宛若忙接过毛巾,却没有擦汗水,说:“她老公的单位不错,是保险公司的。收入非常高。听说,一年能拿好几十万。很了不起的。”
周易道:“你也可以介绍我给她们呀,说你老公是厂里的技术骨干,很能干的,年收入好几万,很了不起的。而且,最大的优点是心灵美,外表帅。出得厅堂,下得厨房,上得了床。”周易调笑。
“美得你。”宛若嘻嘻地笑起来,“对了,赵红约我们几个同学晚上去吃饭,吃完饭再去她的家看看。她刚买了房子。”
“那你去还是不去?”周易问。
“不去了,我晚上不是还要喂你这个大男人吗?”宛若怜爱地伸出手指理了理周易的领子。
“不用不用,晚上我约了江秋云吃饭。你不用管我。去吧,去和你几个同学吃饭。”周易从电脑前起身,准备穿衣服。起床之后他还没来得及穿衣服,只一件三角裤,和一件长袖衬衣,现在还真感觉有点凉快了。
“那样啊,可我买了很多菜呢!”宛若明显有点失落。不过,这神色仅仅一闪而过就飞快地从衣柜里挑出一条裤子,“你那裤子就不要穿了,我洗洗,穿这条吧。晚饭我还是自己在家里吃好了。”
“为什么不去和同学一起吃?”周易感觉有点奇怪。
“回到家来就不想出去了。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情。”宛若说着,就将裤腿往周易脚上套。
“小女人。”周易任由宛若在自己身上鼓捣。
半天,宛若总算将周易打扮出来,端详半天,她才烦闷地说:“周易,我发现你最近有点变化,好像帅起来了。我有点担心了。”
“担心什么?”周易更加奇怪。
“别的女人会喜欢你的。”
“去你的,你的脑袋里一天到晚就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真不去了?”
“不去,没意思。去人家,不好意思。”
“那么,要不和我一起去和江秋云吃饭?”
“也不去,我买了菜,不吃会坏掉的。再说了,男人出去办事,女人跟着会被人笑话的。”宛若低眉顺眼回答。
“封建余孽沉渣泛起。”周易无法想像,这都什么时代了,还有这么古典而传统的女人。这也太给人压力了。
周易什么样的女人都见过,唯独这种女人没见识过。感动之余,却心下紧张。自己是个什么样的人他最清楚。
苦恼啊,就算想做坏事也得受到良心的谴责,这也太不爽了!
要不,你吃点再出去?”宛若追着周易——wwwcn——
晚上五点三十周易准备出门去会会那个乌龟脑袋同学,顺便约会江秋云,三人面对面将那件困扰江秋云的感情问题一次性解决掉。
对即将到来的谈判周易充满信心。他也是做惯了商业谈判的老手,对此有经验也有决心。商业谈判最重要的一点是知道对方的底牌究竟是什么。
周易认为,对方不过是一个感情失败的失恋男生而已,而小年轻的感情都是不坚定的。只需要慢慢地说服,就可是让他明白,这段感情是不牢固的,是心血来潮。天涯何出无芳草,只要肯找。
一厢情愿的结果是要付出重大代价的,周易当时没有想到,这次的谈判和商业没有关系,和利益也没有关系。仅仅是一次地层次上的发泄而已。而那个位面上的事情也根本不是他所能理解的。
出门的时候,周易给江秋云打了个电话,说自己出门了。大家先到XX剧院门口集合,然后一起去吃顿饭。
“你要请我看电影啊?”江秋云很是欢喜,“太好了,N久没看过了。今天什么片子?”
“没那个意思,别误会。我只是觉得剧院门口那家餐厅的饭菜味道不错,想去吃而已。对了,等下有事情想对你讲。”周易说。
“什么事情这么郑重?”
“到时候就知道了,马上去。”
“好的,不过我现在有点事情,要等一下下——wwwcn——你先去吧,很快的。”
“好吧。”周易回答。看来,自己先得去会会那个乌龟脑袋先生了。
电影眼看就要上演,很多人,到处都是人。今天晚上即将上演的是一部美国大片,说的是南北战争时期的事情。
周易很有兴趣地看着这熙熙攘攘的人流,很多年前他就不来电影院了。他还记得中学时他住的那个小区有一个军区电影院里蜕色的木椅子,和里面霉变的臭味,已及古怪的味道。那个时候,VCD和LD正大行其道,进一步压缩电影院的生存空间。既然能够用一块钱租到碟片又何必去电影院受罪呢?
现在再一次来到影院,周易没想到,市场居然这么火爆。
电影业的复苏带动周围的商业,很多店铺生意都是十分地好。其中以卖爆米花的和卖饮料的为甚。
周易眼尖,突然在饮料店中看到那个乌龟脑袋同学。他身边还有一群人,看模样都是街上的太保。一个个看起来流里流气的,嘴角斜叼着香烟,眼睛翻向天空。似乎什么也不放在眼睛里一样。
周易也很佩服自己的眼睛,仅仅凭借QQ上的一个头像就能在第一眼认出这个家伙。这还得益与以前长期工作的锻炼。出门办事和,作为一个商务人员,最重要的素质是认人。你得将那些主顾的脸牢牢记住,有时候,叫错人的结果是可怕的。
又给江秋云打了个电话,回答说正在路上,还有几分钟就到。
对于未来即将发生的事情周易有心理准备,既然答应帮忙,就要做足全套。对于圆满地解决掉这个问题周易有很大信心。不过,他现在不打算这么做。
一个可怕的念头从心底升起。
周易知道,自己将来的打算是要让江秋云帮助自己顺利地在她叔叔那里过关,以便让自己参加那个车间主任的培训班。
要想让江秋云全力帮忙,仅靠完美处理好这件事情是不够的。如果江秋云感觉为难,自己也不好去催。如果能让她对此心怀歉疚,觉得不帮助自己就会受到良心上的谴责那就最好不过。
如果要做到这一点,最佳的打算就是,通过这件事情让自己和乌龟脑袋同学起冲突,然后让自己吃点亏。
这样一来,江秋云也不好不帮忙了。
对,让乌龟脑袋先生和自己打一顿,然后自己受点伤。
但这个事情的关键是要把握好度。伤势轻了达不到效果,重了自己可受不了。最好是在自己刚受伤的一瞬间江秋云就出现,然后警察又出现。
恩,就这么办。
罪恶的念头在心中跃跃欲试。
动手之前,周易忙给江秋云第三次打了个电话,“秋秋,我在夏威夷冷饮。对,我等你,饮料已经为你点了,你最喜欢的奶茶。对了,你走到什么地方了?”
“正在汉中路,讨厌啦,这么急。还有五分钟,五分钟后我就到。”
恩,四分钟,应该足够让她看到这出戏了。现在最重要的是要给110打电话。
众所周知,110的反应速度是非常惊人的。这里又是治安重点监视区。周易估计如果冲突一起,不到三分钟,刺耳的警笛就会响起。这点不用担心,至少,自己的安全还是有保障的。
说到底,这场战斗是一场小规模、低烈度的战争。应该吃不了很大的亏。
想到这里,周易深吸一口起,“成败再此一举。拼了!”便昂首走进饮料店,一屁股坐到那家伙的面前,问:“你就是刘弘?”
刘弘便是乌龟脑袋先生现实中的名字。他其实不是很健壮,相反显得有点单薄。一件黑色的T恤,胳膊看起来很细。这么晚了,刘弘居然还戴了墨镜,嘴角上的烟头上烟灰凝集成长长一条,怎么也不落下来。加上他一脸吊儿郎当的申请,只差在脸上写下这么一行字“我不是好人。”
乌龟脑袋桑身边还有两个伙计,也都是半大孩子。身上的衣着也不符合主流社会的审美品位,有点古怪。
这两个家伙看起来也不是善良之辈。
不过,看了看他们还未发育完全的小男孩身坯,周易倒不是很害怕。等下打起来,自己吃不了什么亏。天下武功,唯壮不破。自己的新身体非常健康,就算被人打几下也造不成什么伤害。
“呸!”乌龟脑袋兄吐掉烟蒂,“我就是刘弘,我好像不认识你呀!”
相对于周易而言,对面的三个青年不过是三个孩子而已——wwwcn——
这让刘弘的等人倍感威胁,都直起身子,看了过来,暗暗戒备。
“是江秋云叫我来的。”周易现在最主要的任务是尽快激怒刘弘,时间是五分钟。若拖下去,等江秋云来了,事情不不受自己控制。这不是他想看到的情景。用挑衅的目光看狠狠地盯着刘弘眼睛中瞳孔的位置,“我和你谈过的,你为什么还纠缠不清?”
刘弘很奇怪地看了周易一眼,这个成年人给他一种特殊的压迫感,“你是江秋云什么人,我们什么时候谈过。”
周易哈哈一笑:“我是江秋云什么人不重要。对了,江秋云觉得再和你见面不合适,就算在QQ上和你对说一句也感觉恶心。所以,她将QQ号给了我,让我和你谈谈。因此,先前在QQ上的那个人是我。我也跟你说清楚了。但没想到,你居然不相信。而且,还和我说了那么多恶心的话。恶心死我了。还从来没有同男人谈过恋爱呢!”
周易笑得很嚣张。
刘弘神色大变,他万万没想到自己居然遇到了传说中的人妖QQ。想起自己在QQ上所说的话,他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加上身边的两个兄弟都捂着嘴笑个不停,更是让他羞怯难当。
刘弘腾地一声站起来,“你……”
周易摆头,“你激动个屁,我还委屈呢!”
另外两个小子一下子忍不住了,猛地大笑,让坐在正中间的刘弘满面通红——wwwcn——他转头大吼,“你们笑个俅呀!住口!”
二人立即掩口。
看得出来,刘弘也是一个性格偏执的人,他狠狠看着周易:“现在我问你一句,你究竟是江秋云什么人,来替她出头。你究竟想干什么?告诉你,江秋云是我的。”
“我嘛……”看来,激怒刘弘的行动圆满成功,现在只需要再烧最后一把火。周易不紧不慢地,一字一句地说:“我是江秋云的新男朋友。我们确定恋爱关系才两天。至于我想干什么。第一,我希望你不要再去打搅江秋云……”
话还没说完,刘弘接嘴道:“你是江秋云的男朋友,不对吧,大叔?”
周易轻蔑地看着刘弘,“我年纪是大了点,但江秋云喜欢就行。她跟我说过你,她说,她才不喜欢你这种没打鸣的小公鸡呢!”
“你……”
周易最后说:“至于我想干什么,第二,……老子要揍你。”说完话,周易突然提起桌子上的啤酒瓶子猛地敲到自己的脑门上。
“哐当!”
金光迸裂,一股热热的液体从头发里流下,立即将周易的眼睛糊住了。
刘弘呆住了,跳起来,指着神情狰狞的周易大叫:“神经病,你在干什么,你想干什么?”
周易呵呵一笑,捂着脑袋,突然冲出冷饮店,站在人群中大叫:“流氓打人啦,救命啊!快打110,快报警呀!救命!”
此刻正是人多,见一满面污血的家伙跳出来,所有人都吓了一大跳,立即闪出一片很大的空地。
有好事者更是掏出手机开始拨打110巡警的电话。
刘弘等三人被周易这出奇的行为惊得动弹不得,只楞楞地坐在凳子上,不知道该怎么办?
这不是周易想要的结果。他捂着脸大叫:“刘弘,是男人就出来,大家当面说清楚。你这个人妖,你这个姨太太养的小子。你能怎么样,又能怎么样?你怕了。哈哈,有种你就出来。别像个女人躲着。”
“轰!”围观的人都闹起来,有叫“快叫救护车的”、有喊“警察,警察怎么还不来?”,更有人喊:“打,快打。打死最好。”
“哈哈。”更多的是哄笑声。
刘弘再也忍不住,双目赤红地跳出来,对两个伙计大叫:“动手,打死狗娘养的。”然后就疯狂地冲上去,对着周易一阵拳打脚踢。
另外两个家伙也跟了上来,围殴周易。
这等烈度的攻击对周易来说不过是蚊子给大象按摩的程度。但他还是很配合地蹲到地上,用手抱住脑袋,大声呻吟,“啊啊啊!”
情势更是热闹,加上周易的积极配合,让动手的三人兴高采烈。
不过一分钟的时间,落到周易身上的拳脚渐渐软了下来。
看来现在的孩子的身体都不是太好呀!周易这么感慨,额头上的血一滴滴落到地上,醒目非常。
这个时候,警笛传来,120的警报声也传来。
周易猛地跳起来,几乎将那三人掀翻。他飞快地朝警车扑去,“救命,打死人了,打死人了。”
几个警察从车上跳下来,扶起周易,“怎么回事情?”
周易指了指追过来的凶神恶煞的三个孩子叫道:“是他们,就是他们。”
刘弘三人呆住了。
“举起手来。”警察拔出手枪比划着。
三人不约而同地做出投降的姿势。
这个时候,周易用眼角的余光看见,江秋云手里拿着一个冰激凌从街角走过来,正巧看到这骇人耳目的一幕。她大大地张着嘴巴,手中的冰激凌落到下去。
周易心中一松,“终于在最恰当的时候来了。我晕了。”
周易摸着脑袋,虚弱地叫了一声,“我头好晕。”然后以一个非常夸张的姿势倒了下去。
“周易!”江秋云惊叫一声冲了上去,使劲地抱着周易,想将他从地上抱起来。
周易故意装出人事不醒的样子,将脑袋软软地靠在江秋云胸口上。
“恩,有点小,却坚挺。会被撞伤的。”
“医生医生。”江秋云大哭,“周易,你怎么这么傻呀……”
医生飞快跑来,“小姐,请让一让。”
刘弘三人被雪亮的手铐拷成一串,神情沮丧,如丧考妣,“警官,不是我们,不是我们干的。”
江秋云狠狠地盯着刘弘:“刘弘,你太讨厌了,我跟你没完。”
周易大乐,“乌龟先生,你就等着进派出所吧。哈哈,我这应该算是工伤吧?太好了,不用上班。休息,休息几天。”
幸好现在的啤酒瓶子质量不是很好,周易脑袋上伤也不是很重——wwwcn——正面的撞击虽然声势壮大,其实却不足以对他造成大的伤害,甚至连脑震荡也没有。
但就在碰击脑门的一瞬间,瓶子却破了。碎玻璃在周易的脑袋上割出了一道口子。
他的脑袋上看起来虽然血淋淋甚是吓人,其实,那道伤口仅一毫米深,但长度却有点怕人,是道四公分长的半月形浅表伤。恰好从发迹线后起,至发旋处止。加上天气还不凉,人体血脉正足。而头顶正是一阳魁首,皮下毛细血管丰富,这一酒瓶子下去,鲜血淋漓,很是吓人。
周易被送到医院之后开始了一系列的忙碌,比如拍X光,比如打破伤风针,比如缝针。周易的伤并不重,从片子中看来,里面也没什么问题。不过,既然到医院来,怎么说也得折腾上一气。
医生建议周易住院观察。周易嫌烦,自己弄这么一出出来,适可而止给对方一个交代就可以了。真要弄大,也不是他的本意。便笑笑拒绝了医生的好意。持意要出院。
可既然进了医院,主动权可就掌握在别人手里。不由周易分说,吊瓶挂上了。
周易自小就身体健康,还没正式在医院住院部呆过,现在躺在病床上,只觉得床单和被子上都是刺,蛰得浑身难受。只恨不得马上离开这个该死的地方。最麻烦的是,如果消息传回厂去,让宛若和自己父母知道了,又是一场风波。
他可不是一个愿意给自己找麻烦的人。事情既然已经发生,要在半夜12点之前解决掉——wwwcn——否则就会不受自己控制。
“我去给师傅你买点东西。”江秋云眼睛有点红,虽然尽力掩盖,但周易还是发觉这个小姑娘背着自己悄悄用手背擦了擦她的眼睛。这让周易非常感动,“不要去买什么了。节约点。再说,我也打算这瓶子盐水输完就回家。否则,宛若会担心的。”
“哎哟!”江秋云叫了一声:“对了,我怎么忘记了,我马上通知王姐。”江秋云在厂里和宛若见过一面,二人姐妹相称。
“不要!”周易大急,“不要通知她。她身体不好,如果知道我出了事,不一定会变成什么样子。你也知道,她这个人平时看起来温温柔柔的,真有事就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如果来医院看到我变成这个样子,不知道她会怎么样。不行,我必须起来,我要回家。我不能让她担心。”周易的语气非常惶急,挣扎着要去拔针头。
“师傅,你真是一个好丈夫。”小姑娘很显然非常感动,惊叫一声,忙将手按在周易肩膀上,“师傅,你流了好的血,不能乱动。为了我的事情,你变成这个模样,我心里,我心里很难过。”
先前,周易骗江秋云说他在QQ上劝了那个ID为“乌龟脑袋”的刘弘半天,怎么也无法说服对方。最后,他决定约刘弘来电影院等江秋云一来,面对面将事情说清楚。而周易仅仅在其中扮演一个中间人的脚色。当然,事先周易并没有和江秋云商量。
“可是,”周易说这件事情的时候显得无比自责,“可是,刘弘怎么也听不进去。显得无比冲动。最后竟然动起手来。我受伤不要紧,真的没什么的。可是,没将这件事情办好真真是太……”周易长声叹气,“秋秋,师傅是不是很没用?我真是没用啊!”
江秋云自然感动无比,握住周易的手,眼睛通红:“师傅,你对秋秋好我是知道的。我……”
“不要说其它的话。”周易阻止江秋云进一步说下去,“现在的关键是将我从医院弄出去,我怕让宛若知道,为我担心为我伤心。她一定会以为我是在外面鬼混时被人打了的。快,快将我弄出去。”周易继续挣扎,并且眉头紧锁,脸颊肌肉抽动,显得肉体和精神都痛苦无比。
“好的好的。”江秋云彻底地被自己师傅感动了,“师傅,等输完这瓶液体我们就出院。”小女生眼看又要哭起来。
看来,火候差不多了,是时候推出隐藏在这一事件背后的主题了。做人,做事,若要成功,必须主题先行。无用功绝对不能做太多。
周易继续挣扎,“不行,不行,我马上就要出院。我忘记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了。”周易猛地从病床上支起身体,然后突然虚弱地叫了一声,“我的头、我的头好晕……”然后就软软地倒了下去。
这将江秋云吓坏了,连声大叫“医生医生,快来呀!”
周易使劲地抓住江秋云的手,指甲狠狠地掐进她的碗口,“不要,不要叫医生,请不要叫。”声音无比坚决,将江秋云叫得呆住了。周易喘着气道:“你叫医生来我更出去不了。宛若今天晚上十点还让我去人力资源部主任家去报名。你这么一叫,宛若觉得不会放过我的。”
“报名?”江秋云像是明白了什么,“是不是关于最近总公司要提拔一批青年干部的事情?可是,师傅,你现在都这样了,还怎么去?“
周易说:“本来我也不愿意报名的。可宛若一定要我去报名。前几天我交了报表,可其中有些条件我不符合。你也知道,我对这些事情不怎么放在心上。可宛若说我不求上进,不是男人。还和我吵了几次。我说,两口子只要关系好,日子过点就算苦点又怎么样呢!”周易眼睛有点泪光闪动,“再说了,我也不符合条件,就算报名上去也会被刷下来。传出去还不笑话。可宛若不干,非买了一大堆礼物让我今天晚上送过去。我真的很讨厌去送礼。可是,为了宛若,我不能不去。为了她,为了这个家,我不能不这么做。即便是那么地屈辱。”周易的眼泪终于掉了下来。
正哭泣中,一张纸巾递了过来,“师傅,你是个真正的好男人。这件事情很好办,就交给你徒弟吧。”
周易装出愕然的样子,“秋秋,你又有什么办法?别说傻话了,这是我自己的家事,我会处理好的。”
江秋云掏出电话往病房门口走去,“师傅,相信我。”
江秋云打电话的声音从外面走廊传进来,“叔叔,我是秋秋呀!有这么一件事情,我师傅,对,就是周易。他想报名参加那个青年干部培训班。有些条件不是很符合,你能不能帮说一声。什么,叔叔呀,秋秋可没求过你。对,其他的话就别多说了。就这么办。你若不答应,我、我就不到你那里去了。我、我……我离家出走……哈哈,乖了。我的好叔叔。拜拜。”
周易心中大乐,“YES!总算过关了。”
作为妥协,周易答应医院每天都来医院输液,继续支持人民卫生事业——wwwcn——为的是让医生放自己回家去睡觉。那个看起来干净得像是在无菌实验室长大的中年医生微一踌躇便点头答应了。
作为医院而言,最愿意接收的病人就是像周易这样的突然事故受害者。不管是出车祸还是打架的受伤者,身上的伤势一目了然,该怎么救治都很简单。所谓“病在腠里”,药石所及,迎刃而解。而且,这样的病人因为有当事人付钱,都舍得用药。
经过检查,周易的伤很轻,也没有脑震荡。触及皮毛的外伤是用不着住院的。既然他也提出要回家睡觉,医院也乐得空闲,就答应周易出院的请求。
不过,江秋云却很担心,周易的模样并不是很乐观,她好意地提醒自己师傅是不是再观察一晚上。但周易持意要走,江秋云没办法,只得扶了周易,收拾好东西走出医院大门。周易也他的理由,“不想让宛若为自己担惊受怕。”
江秋云又气又叹,内心中隐约有点嫉妒宛若,“这么好的男人怎么都叫她碰上了。”江秋云突然想,“师傅是个好男人这没假,可我为什么要去羡慕宛若呢?”想到这里,她不禁有点脸红,悄悄吐了下舌头,“江秋云,你好不要脸。师傅就是师傅。”
就这样,头上包着纱布的周易在江秋云的扶持下走出了医院。
出医院门的时候遇到了一点麻烦,两个警察迎上来,自己介绍说是派出所的,想来向周易了解些情况,做做笔录。
“做笔录呀,有点麻烦。要不,我们就在这里记录吧。现在有点晚,我也急着回家。”周易温和地笑着,一屁股坐在医院门厅走廊的水泥长栏上。已经是初秋,天气也凉快下来。风在门厅外吹拂,花园里有几株夜来香,香味浓郁得让人睡眼蒙胧。天气应该在短期内下降到寒冷,这已经是花儿们的残香了。
事实上,周易并不打算追究刘弘的责任——wwwcn——事情的的责任在于自己,刘弘不过是被自己诬陷罢了,他是无辜的。反正自己的目的已经达到,就没必要在这件事情上继续纠缠下去了。这并不是因为周易良心发现,他也不会因此受到精神上的折磨。
问题是,就目前而言,事件的导向已经掌握在公安部门手里。周易只是单纯地不喜欢这种被他人主导的感觉。“既然一切由我而起,自然该由我来结束。”
两个警察年纪都不大,其中一个只有二十出头,估计是刚出警官学院刚分配上岗的。周易将咄咄逼人的目光放在他身上,“警官,我忙着回家。不过是一件普通的民事冲突,我并不打算继续追究下去。而且,我也没受什么伤,就脑袋上破了一条小口子。明天就好了。可以到此为止。”周易的目光沉稳有力地看着他,“这么晚了给你添麻烦我也很不好意思。”
年纪大的那个警察没有说话,只接过周易递过来的香烟,点着了,轻轻地吸了一口。
谢绝了周易递过来的香烟,小警察很明显地显得不甘心,问:“可是,这已经构成了刑事伤害了。这样,你先将事情的来龙去脉和我说说。我记录一下。对于这种危害公共安全,当街伤人的行为,我们是要坚决打击的。”他边说话,边掏出记录本。
“有些事情不是硬要拿法律去套的。”周易淡淡地说,嘴角挂着一丝讽刺的笑容,“凡事不过人情及天理。所谓民不举官不究,我没有起诉刘弘的想法。甚至不打算提出赔偿要求。你还是不要做记录好了。”
“可是……犯罪分子必须手到惩罚。”
“世界是复杂的,有的东西并非黑白分明。”周易不想给他说太多,抬头看看天,突然问,“警官,你刚分配到派出所的吧?”
那个小警察明显有点慌乱,“刚参加工作两个月。”
周易笑笑:“警察这工作不错,福利好。可就是压力大了点,很多人都有职业病。多保重身体,弦不能绷太紧了。”对于一个刚参加工作的年轻人而言,新的生活总是让他充满憧憬并自我感觉良好。老实说,周易并不喜欢同这些总以为自己就是世界中心的小青年打交道。不过,既然要继续交谈下去,彼此都要找到一个契入点。
周易并不想知道这个小警察对他自己的人生有什么打算。但对未来的期待是每一个人都避免不了的。他现在就准备拿这个话题来让小警察的注意力从这一案件上引开。
否则,让他这么纠缠下去,周易觉得自己再无法控制事件的走向。案件是越查越明,到时候真相大白,自己苦心安排下的一切就会付之东流,这不是他想见到的。
周易突然收起笑容,面容紧绷,“这只是一件普通的民事纠纷,其中还涉及到几个人的隐私,我希望并且恳求你,就让这件事情过去吧。”
“可是。”小警察还想说些什么。
年纪大的那个警察刚吸完香烟,站起来,说:“好了,我们走吧。”
小警察,“什么?”
“回去把人放了,人家都说没事了。时间已经不早,我也想早点回家。”
“谢谢,再见。”周易一一和二人握手。
其实,年纪大的那个警察早就归心似箭。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做人做事的道理都是这样。
“这个时候真不好等车呀!”风越来越大,吹得江秋云眯起了眼睛。
“不用着急,马上就会有车的。”周易的声音依旧平淡而不带一丝情绪波动,“道理很简单。半夜三更,如果只我一个男人,的士司机首先会想,这个男人怎么这么晚还不回家,他是干什么的,会不会是罪犯?考虑的东西一多,的士司机就有选择。停还是不停。这样一来,我只有百分之五十的机会截到车。但有你在一起就好了,的士司机不会想太多。一男一女符合人类社会的基本组织状态,稳定而安全。那样,我们叫到车的机会就变成了百分之百。”
江秋云咯咯地笑起来,“师傅,你的大道理真是一套又一套。这么晚了,我看要叫到车肯定要很长一段时间。对了,师傅,你的头好像不晕也不疼了。刚才在医院时你看起来好可怕。”
周易一惊,“糟糕,自己现在是一个病人,切表现得如此精神,不太好,不太好。”忙轻轻呻吟一声:“还是有点晕啊!”
正说着,一只小手摸上了他的额头,“是有点热。要不,我们还是回医院去吧。”
“车来了。”周易叫出声来。
一辆黑色的桑塔纳缓缓开来。周易一招手,车停在二人面前。
“果然有车呀!”江秋云非常欢喜,“师傅,你说得太对了。你加我,事情的成功率就变成了百分之百。”
上了车,很快就到了铁厂家属区。临下车时,江秋云突然问周易,“师傅,我就不明白,刘弘将你打成这样,你为什么不追究他的责任?要是我,绝对让他好看。”
“我心地善良。”
“才不是呢!肯定有其他原因。”江秋云摆头、撇嘴。
“哈哈,你这个小姑娘。”周易拍了拍女徒弟的脑袋:“还真是个孩子呀!你想,你一个小女孩子,有两个男人为你决斗,传了出去,你以后还怎么做人。这种事情只能大而化小,小而化了。”
江秋云面色通红,“可是,你是我师傅,你可是为我出头呢,我管别人怎么说。”
“可师傅我也是个正常的男人呀!”周易嘿嘿地笑着,在路灯下牙齿闪亮,“我也喜欢美丽聪惠的女孩子。而我们的江秋秋因为可爱而美丽,也因为美丽而可爱。”
“师傅呀,你的笑容好YD啊!秋秋有点害怕了。”
“对师傅有畏惧和崇敬之心是应该的。”周易笑着挥手:“再见了,早点睡觉。维护世界和平的任务还等着我呢!”
“再见师傅。”江秋云大声地叫着:“师傅,那件事情你就放心,包在我身上。”
“无所谓,不过还是谢谢你。改天我请吃饭——为了世界和平。”
“为了世界和平。”
师徒二人同时怪笑。
“躺下——wwwcn——”宛若下命令。
“是。”周易四肢着地,长长地将脑袋伸出去。天刚亮他便被妻子叫醒,热气腾腾的脸盆已经端在床前,一张热毛巾盖过来将周易从美梦中惊醒。等吃完饭,宛若便张罗着给周易洗头。
昨天晚上周易一身狼狈地钻回家。刚一开门,宛若便被周易浑身的鲜血吓得脸色发白,问周易这是怎么了。
“被狗……”周易本想说本狗咬了一口,回头一想,这不是变相骂自己吗?想不到自己也有糊涂的时候。忙尴尬一笑,说是摔的。
宛若又问他是怎么摔的,难道是喝醉了酒。不过,周易身上可没有酒气。
周易被她问得有点不耐烦了,一翻白眼:“摔了就是摔了,问这么多干什么?”
“可你的样子好像伤得很厉害。”宛若依旧十分担心,“要去医院吗?”
“我这不刚从医院回来了。”周易气呼呼地将处方和药扔到沙发上,“渴死了,给杯茶喝。”
宛若拣起处方和药凑在灯光下仔细地看了几眼,回答说:“你还没吃药呢,吃药时不能喝茶。”
“这么麻烦,我吃过药了,可以喝茶了吧?”
“不行,我刚才算过,你根本没吃。”宛若摆头,“这包药上写着一日三次,每次三粒。是三天的量,一共二十七颗,一颗不少。你根本没吃。”说完话,宛若给周易倒了杯开水,小心地吹着。
周易大感叹服,“想不到你这么细心,服气了。”
宛若皱了皱眉头,“你为何弄成这个模样?”
周易大感麻烦,家中有个唠叨的妻子果然是一件让人头疼的事情,便没好气地回答:“事情是这样的——wwwcn——先前我约我那个女徒弟说事情,过街的时候看到一个老太婆正好走在斑马线上。你也知道老年人走得慢,过马路的时候还是绿灯。可等红灯时,她才走了一半。我那个急啊!你想,人家这么大年纪了,还亲自走路逛街,不帮一下也说不过去。于是,我便跑过去扶她。”宛若一歪嘴巴,“你就编吧。就算你去扶老人家过马路,大家都走得慢,也不会出什么事情呀!”
“是啊!”周易一仰头吞下药片,喝了一口开水,这才说:“问题就在这里。我刚一扶,那老太婆就是一记耳光过来,打得我一个趔趄,摔倒在地上,将脑袋都磕破了。”
宛若大惊,“那老……人家好没道理,你好心去扶她过马路,自己反给你一记耳光?”
周易一排大腿,“是啊,我当时那个火呀!头上又在流血,正欲跳将起来开骂。你猜,那老太婆怎么说的吗?”
宛若:“猜不出来,这老人家真是奇怪!对了,周易,你再喝点水。流了血,明天想吃什么,我好去买。”
周易说:“吃什么不都一样。我当时刚一跳起来,老太婆就开始大骂了‘你这个色狼,想吃老娘豆腐?告诉你,你还嫩着呢!’”周易说这个笑话时一直板着脸,愤恨不平的模样。
宛若一呆:“不会吧!一个老太婆,至于吗?”
“没办法!”周易叹气,仰头看天花板,“也许,我长得委琐,可也不至于这么对我吧?苍天啊!”
宛若这才笑起来,“哈,周易,你在说笑话呢!想不到你居然这么贫?”说完话,宛若提起小拳头在周易头上敲了一下。正好打在周易的伤口上,周易疼得汗水都下来了。
宛若大惊,“周易,你没事吧?”
“没事。哈哈,你居然当真了!笑死我啦!”周易纵声大笑。
夫妻二人笑得满沙发打滚。
周易吃过药,加上流了些血,一头睡死了过去。梦中,一股炖猪蹄膀的味道。
这一觉直睡到第二天中午,醒过来一看,却原来是宛若一大早就出去买回来一对蹄子烂烂地和着大白豆炖了一锅。
周易大叫一声,“好香!”也不洗脸刷牙,光着脚跳下床满满地盛了一碗,飞快地倒进了肚子。
后来,周易才知道,离铁厂宿舍区不远的地方有一个农贸批发市场,里面的菜比外面便宜许多。不过就是开市早,收市也早。每天只凌晨四点到上午八点。宛若五点钟便赶了过去。还好,天气尚不算冷,天也亮得早。
吃了点东西,因为头破血流,血干了之后都凝在头发上,让人感觉十分不舒服。宛若便让周易躺在床上,亲自去打了盆热水来,笑道:“你头上有伤,自己洗怕见水之后感染,我来帮你洗好了。”
“好的。”周易也不推辞,直接倒在床上,“有如此美女帮洗头,大大地好。”
宛若笑着说:“我叫你睡下,谁叫你趴着了?这样没法洗。”
周易道,“也是。睡洗睡洗,我这样不成趴洗了。”正要贫嘴,宛若已经开始用手将那些凝结在一起的头发用热水化开。那手指柔软如棉,周易顿时忘记再说什么,只下意识地说:“谢谢。”
宛若的手停了一下,“周易,我发现你比以前变了许多。”
“什么地方变了。”
“以前的你不会说谢谢的。怎么说呢,我觉得现在的你有自己的主张,心事很重的样子。不像以前什么都和我商量。”
周易一笑,“你想太多了。对了,那件事情已经和江秋云说好了,估计没什么问题。”
“什么事?”
“就是进学习班,那个中干学习班。”
宛若:“那就好,我挺替你高兴的。”
正说着,周易的手机响了,一接听,原来是厂人力资源部打来的,说是经过组织上的考察,准备送周易去学习班进修。让周易明天就去报到。
“这么急!”周易一呆,立即让宛若不要洗了,“我明天就去报道。不过,现在这个样子形象可不太好。算了,我去发廊好了。不然,头上这么个疤难看死了。”昨夜缝合伤口的时候,医生用剪刀给周易剪了一大块自留地出来。对着镜子一看就像是得了瘌痢,难看到极点。
“干脆剔个光头好了。”宛若善意地提醒。
“胡说,那不成和尚了。光头不好看。”
宛若捂着嘴巴小心地看着周易,偷笑:“聪明的脑袋不长毛,热闹的马路不长草。”
周易大笑着跳下床去抱宛若,“阿弥陀佛,小娘子,你就从了老衲吧。”
“哪里有这么色急的和尚?”
周易是巴不得去发廊洗个头,顺便做做按摩什么的——wwwcn——对于发廊,周易曾经有过无限的遐想,尤其是干洗。曾经有个漂亮的洗头妹妹用柔软的手指在自己头皮上轻轻抓着,那感觉非常舒服。最刺激的是,那妹妹将胸口紧紧地挨在你的肩膀上,在夏季,轻薄的衣料足以让你心猿意马。如果运气好,遇到大波妹妹。那硕大的乳房再微微下垂,径直搁在你背上,想不流鼻血都难。
当然,周易此刻并不回避自己有这么一个猥琐的期待。也跃跃欲试,那地方应该可以也必须能够有着金钱与肉体的交易。让每一个男人心向往之。
“浪费钱,我们还要攒钱买房子呢。”宛若的话让周易色心退散垂头丧气。宛若的理由很简单:“去发廊洗和在家洗一个样。一样的洗发水一样的自来水,反正都是别人帮你抓头皮。”
“可是……”猥琐的想法当然无法说出口,周易耸了耸肩,“我是不想让你劳累而已。”
“说什么傻话。”宛若将周易的脑袋摁进盆里,用手在他头上打着香波,“对了,周易,我听化验室的姐妹们说发廊里有那种东西。”
“什么那种东西呀?”周易将脑袋从水里抬起来,欲盖弥彰地叫道:“你想什么了。”香波泡沫顺着额头往下流,让他睁不开眼睛。
宛若的声音听起来有点不好意思,“我也是听说的。”她的声音渐渐小下去,我身体又不太好,你肯定怪我,你去那些地方我也不说什么。可外面好脏,你粘上了可怎么得了。”宛若的声音开始哽咽起来。
周易莫名其妙地有点心慌,连忙伸手在脸上擦了一下,睁开眼睛,看见宛若眼睛红红地站在面前。他连忙抱住宛若道:“你一天到晚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你老公再怎么下贱也不至于去找发廊妹——wwwcn——太看不起人啦!”当然,高档的还可以考虑考虑。宁吃仙桃一口,不吃烂梨一筐。发廊妹,野鸡,切!
宛若慌忙道:“对不起,我不是说你。哎哟!”她惊叫一声,“你脑袋上全是泡泡,别过来。”
“泡泡就泡泡,来来来,一起洗头。”周易大笑,用头去蹭宛若。
宛若连连躲闪最后被周易一把按倒在床上,口中连连大笑,“不要,周易不要,啊!”
周易水淋淋地扑在宛若身上,将滴着水的鼻尖顶在宛若的鼻尖,故意邪恶地一笑:“美女,我们开始吧!”
“好脏呀!”宛若看着周易满头的泡沫,大笑。
“还有更脏的。”周易咧嘴呲牙,“告诉你,我已经两天没刷牙了,而且我还抽了很多烟,喝了很多酒,吃了很多肉。”
宛若在周易身下不停喘气,但还是很奇怪地问丈夫,“没刷牙,那又怎么样?”
“美女,有没有兴趣来个法国式样的湿漉漉的吻,在没漱口的情况下。”周易大笑,正要放开宛若。但就在这时,宛若的双手钩了上来,使劲地抱住周易的脖子,一口亲在周易唇上,“我就喜欢你的味道……”声音含糊不清。
“呜呜……什么味道……呜,口臭吗?”周易脑袋开始迷糊了。
时间停止。
良久,周易才使劲掰开宛若的手,将脑袋闪在一边,大口地喘息,“没气了。没力气了。”好像从来没有这么用力地接吻过,很久很久了,周易已经记不得上次这么投入地接吻究竟是在几年前。何时、何地,与何人。到他这个年龄,手上能够真实把握到的东西越来越少,也越来越蒙胧不清。这其中还包括那些美好的记忆。
突然之间,一种惆怅朝心底猛烈地袭击过来,让周易呆在一旁。
感觉到丈夫的一样,宛若收拾好凌乱的头发和衣服,道:“周易,你怎么了?”
“没什么。”周易恢复了正常,眼睛明亮地看着宛若,“我只是想起来一些不该想起的事情。对了……”沉默了片刻,他像是下了决心,一字一句地说:“宛若,我不会辜负你的。”
“老夫老妻了,还说什么孩子话。来,洗头。”宛若麻利地将周易的头按进水盆里,“快洗,洗完我们上街去买衣服。明天你就要去学习了,不打扮得漂亮点也不好见人。”
“不要,汩汩,不要……”
“什么?”
“呛水了……”
洗完头,宛若才发现周易头上的伤其实并不重。伤口缝得挺好,也没发炎。昨天丈夫回家时满面血污,脑袋上包着纱布,模样挺吓人。今天洗干净一看,其实都是吓人的,根本就用不了搞这么大场面。一张创口贴就能搞定。
见周易没事她也松了一口气。但却对周易为什么被弄成这样心中更是迷惑不解。但丈夫似乎不愿意谈这件事情,她也就不好再问下去。
二人收拾了片刻就上街去逛。今天上街对周易来说有两件事要办。第一,他要带宛若去市医院妇科看病。听说最近有一个国家级的妇科老专家要来上海坐诊,这是一个难得的机会,错过了可惜。夫妻两已经商量好了,等周易一休假就一起去医院看看,将宛若的妇科病治好;第二,要给自己买身行头。明天就去学习班报道,去那里学习的大多是要走上中层领导岗位的,自己的第一印象非常重要,怎么也不能让别人看轻了。
去市医院妇科一看,周易和宛若才知道,这个老专家每天只看三十个号。就算要看,也是明天的号了。今天的早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被别人挂走了。
到挂号处一看,排队,很长的长龙。倒不单独是妇科专家号,其它科室的只要是专家号都有数量的限制。不是那么容易挂到。既然今天的号已经挂不到了,那就挂明天的。且先离开医院,先将另外一件事情办了。晚上再来排好了。
想到这里周易一拉宛若的手,故意道:“算了,烦死了。不排了,我们走吧。”
二人便去服装一条街。宛若为周易买了一套西装和一件衬衣。倒是花了一千多块,难得地奢侈了一次。不过,二人的晚饭有点惨,吃面。
吃面前周易抱怨了半天,死活不干。最后宛若有点生气了,没办法,周易只得和妻子一起去了一家叫什么《武汉春》的小面馆。没想到那家面馆的风味小吃热干面非常地道,鲜得周易差点将舌头都咬掉了。看来,小馆子也有小馆子的风味,这种独特的味道在酒店就吃不到。
夫妻二人吃得很饱也很满意,手挽手逛起了街。
周易是第一次以丈夫的身份牵着老婆的手漫无目的地乱转,仅仅是为了享受那种家庭生活的恬静。
宛若突然叹了一口气。
“怎么了?”周易问。
“心疼死了。”
周易:“为那买衣服的一千多块?”
“不是。”宛若说:“花在你身上再多也值得。刚才那面好贵,我知道另外一家要便宜一块钱的。“
“……”周易哑口无言。
那么,继续逛街吧。今天街上的人真多呀!
天渐渐暗了下去。周易故意“哎哟”一声,道:“宛若,我想起我有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还没办。你先回去吧。也许我会回来得很迟的。不用等我。”
宛若疑惑地看了周易一眼,“有多重要。”
“这个,大概关系到我的下半生的幸福。”
“那倒是很要紧,你去吧,早点回家。”宛若应了一声,就自己走了。
看宛若的背影走得远了,周易叫停一辆的士:“去医院。”
他准备排个通宵的队,将那个专家号给挂上。
说干就干,周易来到医院立即朝挂号处奔去——wwwcn——
夜幕已经降临,路灯次第亮起。市总医院环境非常优雅,到处都是花坛树阴,风一吹来“沙沙”作响,带来秋天草木枯黄的香味,有点苦涩的茶水味道。可惜,来这里的人都无心欣赏和感受这座园林式医院的美景。来这里的只有两种人,病人以及病人的家属。
既然来到这里,就没有人有美丽的心情。当然,出入妇产科的人例外。
挂号处位于一栋欧洲式两层小洋楼的底层,几个窗口已经排满起了长长的队列,看模样总人数没有三百也有两百。分成四队,每队估计也有五十来人。可以预计,这次排队行动非常艰巨。
医院的工作人员也是要吃饭休息的,因此明天的号要在午夜零点才开始放出。按道理,到时候来挂号也可以。不过,不出意外,估计到零点二十所有的专家号都会放了个干净。因此,周易必须早早地等在这里,等待零点时分的降临。
因为来得还算早,周易排队的窗口前面人不是太多,他数了数,只有二十三个。“很好的位置呀!一个窗口二十人,四个窗口八十个。按照概率算来,挂妇科的几率最多不超过八个。看来,只要肯排下去,就能成功。呵呵。”周易心中有点高兴。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心血来潮来替宛若挂号。是爱情吗?也许!是亲情吗?有点——wwwcn——
但冥冥中似乎有那么一份责任沉甸甸地压在自己的肩膀上,压得他缩小了一圈,甚至连出气都困难。“好吧,为了我下半生的幸福,为了和谐的夫妻关系,还是要先将宛若的病治好才是。”周易给了自己一个庸俗的理由。可他自己知道,自己真实的想法并不是这样。
因为吃了面,刚排了半个小时,周易便感觉口干舌燥,满口的口水就像胶水一样又苦又粘。他准备去买瓶矿泉水,但看了看身后逐渐加长的人龙,内心中有一点不安。如果自己走了,被别人加塞怎么办?
老实说,周易还没有遇到过这种情况,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办。可干渴让他不得不寄希望于国民的素质已经提高到让人满意的程度。
周易走之前还同前后两个人打了声招呼,想请他们帮忙看着位置,“我去买瓶水,请帮我看着位子。谢谢。”
“没事没事。”前后二人都微笑着点头。
事后周易是这么理解这句话的——“没事”等于“没有这回事”——如果周易在事发时能够透过现象看本质,他大概会像一颗螺丝钉一样地订在那里。
事情总是在发生以后才给人以教训。
小卖部位于医院妇产科门外,一进去就嗅到一股古怪的味道,甜腻腻的,让周易皱起了眉头。里面堆满了卫生纸,用途十分可疑。买了一两瓶矿泉水,开了一瓶灌了一口,感觉凉透了心。又买了点零食这才心满意足地回到队列那边去。
队伍的长度在这段时间里长了一半,很多人甚至带来了席子。更有甚者全家人齐出动,轮流上阵排队。人多,乐坏了卖盒饭的小贩,叫卖声喜气洋洋。很多人都蹲在路灯下呼哧呼哧地吃着便当。
周易认人的工夫了得,只要给他看过一眼的人无论在什么时候都他都能再次记得。也因为如此,他很容易地从人潮中找到了自己的位置。前后那两个人还排在那里。他笑着挤过去,“借光,我回来了。”说话便要塞进去。
前面那个是个文质彬彬的中年人,看模样估计是从事办公室工作的,戴着宽边眼镜。笑笑朝前面挤了一下给周易留出缝隙。
后面那个人比较瘦小,也有点黑,但目光看起来比较阴骘,见前边让出位置来,不但不后退反而向前跨了一小步,扯着喉咙就喊“干什么,加塞呀?那可不行。”
周易立即呆住了,“不对吧,你不认识我了。我本来就是在这里的,刚才去买东西还同你说来着。”
“我不认识你。”瘦子目光有点散乱,抬头盯着周易,“谁认识你,想加塞,不行。”
周易大怒,指着前面那个中年人说,“你问问他,刚才我还同你们说过的。”说着话,周易便拉了拉那个中年人,“你说,我刚才是不是在这个位置的?”
瘦子突然叫起来,“你找别人证明也不行,谁能证明?”
这一叫将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过来了。众人排队本就排的烦闷,见有热闹看哪里愿意放过,皆起哄,“是啊,乱加塞可是不行的。”
周易被大家哄得脑袋发涨,忙对那中年人道:“你快说,快说,我刚才是不是在这里的。”
瘦子盯着中年人狠狠地说:“喂,你实话实说,不要怕,这里这么多人他不敢怎么你的。”中年人神色有点慌乱,低下眼睑,小声说:“我不认识你。”
“什么,你不认识我,老哥说话可要凭良心呀!”周易大叫。
众人继续起哄,“这个年轻人太没道理,人家都说不认识他了,还硬往里面挤。太没公德了。”
这个时候,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年人走过来拍了一下周易的肩膀,“年轻人,不要挤。来这里排队的谁家里没有病人急着治疗。咳,看你这么着急,你的心情我也理解。这样吧,到我这里来挤挤。”说完话,老人便要领周易过去。
周易既感动又羞愧,且愤怒,推辞道:“谢谢你,老人家。我也不是那么着急,实在是忍不下这口气。还是不去你那里了。我自己排队尾去。”说罢,他狠狠地盯了那瘦子一眼,便往队尾走去。
“真是个倔脾气,你来吧。”老人拉了周易一把,将他拉到自己前面,“你就排在这里好了。”
周易感动非常,本想推辞,但一想到宛若的病情,也就谢了一声,老实地排起队来。
队伍骚动了一阵又恢复了平静。
“老先生这是来替谁挂号呀?”周易递了支香烟给老人——wwwcn——
老人点着了周易的中华烟深深地吸了一口,然后掐灭了,道:“我是替自己挂号的,人老了,浑身都是毛病。最近前列腺出了点问题,老伴死得早,孩子们工作忙没和我住在一起。只得自己来挂号。烟不错。”老人扔掉烟头,继续絮叨:“反正离放号还早,咱们聊聊。”
“好的。”周易点点头,伸出手去,“我叫周易,铁厂的工人。”
老人和周易轻轻握了下手:“我叫蒯江北,退休干部。”
周易笑笑:“看得出来。您老的气质摆在那里的,手掌其软如棉,五官中带着威严。以前绝对是做官的。”
“呵呵,年轻人,看不出来你还会看相。”老人呵呵笑着,“以前也做过一任芝麻绿豆大的官吏。”
“那也不错呀!村官再小也是干部。”周易道:“如果我是你,派人来挂个号就是了,哪里轮得上自己动手。就算您老已经退休,可以前的下属和关系都在那里,让他们来办还不容易?”
“给别人添麻烦不好吧?”老人道:“人老了,招人嫌。去麻烦别人,别人口里不说,心里不定怎么骂娘呢!我可丢不起那个份。”
周易感叹,“世界上的事情大抵如此,人一走,茶就凉。真真是十分可恶。”说完话,周易又递了只烟过去。
老人摆头,“不抽了,你没见我刚才只抽一口就扔。既过了瘾,又没伤害身体。”
“对了,看你的模样不像是车间里的工人呀。”老人继续说。
周易呵呵一笑,摊开手掌,“你看看这茧子,就是一双劳动人民的手。我就是车间的工人。”
“不是,我觉得你真不像是普通工人。”老人固执地说。
周易心中一阵惊奇,看不出来,这个老人家眼睛蛮厉害的,这都看得出来。自己以前的确不是车间里的工人,“老人家,你退休前在什么地方上班。”
“我嘛,说起来和你还是同事呢。”老人在周易诧异的目光中得意地一笑,“当然,我没在铁厂干过。不过,在钢铁公司联合企业其他部门呆过一段时间。”
周易呵呵道:“看样子,你还是我的老前辈了。”一阵秋风吹来,翻起老人家的白发。老人禁不住瑟缩了一下。
周易心中有点难受,老人这么大年纪了还来排队。他心中突然一阵冲动,说:“老人家,难得我们投契,这么晚,你还来排队。这样吧,我一起帮你挂号,你回家去休息。明天一大早你过来拿单子。”
“算了,小伙子,还是我自己排队吧。”老人呵呵一笑。
“怎么,你不相信我?”周易看着老人,诚恳地说,“请你相信我。”
“不是我不相信你。”老人有点歉意,“非常感谢你的热心。小伙子,相逢是缘,反正时间还长。我孤老头子一个,就算回家去也没什么意思。反正没什么事情,不如我们一起排队,聊聊也是不错的。”
“那好,咱们好好聊聊。”周易又递了支香烟过去,道:“可不许再丢了,浪费。”
“呵呵,其实我挺喜欢抽烟的——wwwcn——医生不让。”老人深吸了一口,很惬意的样子:“好,不丢了。对了,我们聊什么?要不就聊聊铁厂和你的工作吧。”
“有什么可聊的。”周易哧地一声冷笑,“这个企业放在大城市本身就是一种错误,那里有将重工业放在城市里的?这里又不是原材料基地,铁厂要生产需要从很远的地方运输矿石,路上的费用就是一笔很大的开销。”
老人摆摆手,“这个是以前的体制所决定的,不是你我能够讨论的。成本是高了点,不过还是能够赚点利润的,只要好好经营。还有,集团公司这么大的规模,以规模促效益。怎么说也是行业中的龙头。”
“傻大黑粗而已。”周易继续冷笑,“都是初级产品。这种产品能耗高不说,任何一个规模的钢铁公司都能够生产。也不需要这么大规模。打个比方,古代的人织布都是以家庭为单位,到了现代转移到工厂中自动化流水线作业。生产的还是棉布,本质上没有什么区别。不过是在数量上有区别而已。”
“可数量就是效益。经济学上有个命题——产量越大,成本越低。”
“成本的压缩终究有个底线。”周易递了瓶矿泉水给老人。二人各喝了一口,然后席地而坐。站了这么久,排队的人大都累了,纷纷掏出塑料布铺在地上,睡觉的睡觉,聊天的聊天。更有甚者还搬来了马扎。周易接着说:“其实,我们的经营者都陷入了这个伪命题中,只想到节流,而忽略了提升产品本身的附加价值。成本摆在那里,怎么也有个底线。我们要做的不过是想办法让产品本身的价格越来越高。那样,此消彼涨,相比之下,到一定的价位之后,成本就可以忽略到不被人重视和计算的程度了。”
“不要说这些虚的。”老人道:“道理你我都懂。说点实在的可以直接把握的东西。”
周易道:“个人认为,铁厂这种东西能耗高产能低还污染环境,生产的也是初级产品,集团公司自办完全没有道理。像生铁这种生产原料完全可以在市场上订购采买。我还听说,铁厂年年亏损,若不是有公司其他赚钱的行业支撑,早就到了倒闭边缘。公司背着这个包袱完全没有意义。抛开这个不赚钱的东西,将资金和人力都投入到铁种型材中去才符合商业规律。”周易越说越激动,恍惚间仿佛又回到以前那个良好的工作状态之中。
但老人蒯江北的的一句话犹如一盆冷水浇到周易头上:“如果让铁厂破产,那么多工人,那么多工人家属怎么办?这可是我们管理者和总公司的责任。”
“可是,企业办社会的模式已经被历史证明是一种失败的产业模式。社会的责任属于社会,而不属于公司本身。没有这些负担,我想,公司应该活得更好。”周易冷酷地说:“我也是铁厂的工人,我妻子也是。铁厂一倒直接影响到我和我的家庭。可我还是觉得,铁厂这种初级产业不该在集团公司内出现。”
蒯江北沉默了半天才道:“这就是老一辈人和你们年轻人的区别。道理我知道,可那种感情你们年轻人理解不到。算了,不说了。也许,这已经不是我们的时代了。不过和老人相比,年轻人心志虽高,但实际能力却不让人放心。有的时候,语言并不等于能力。”老人看周易的目光有点轻蔑,那灼灼的目光刺得周易有点呼吸急促。一种威压在二人身边升起。
周易突然有点屈辱的感觉,原来老人仅仅认为自己不过是一个夸夸其谈的人而已。他哈哈一笑:“年轻人总有成熟的一天,没有机会,老人也不过是老朽。”
这句话说得有点重了,话一出口周易才有点后悔。
一样的气氛在笼罩在四周。
良久,蒯江北才哈哈一笑,对周易道:“小友,你我是怎么了,一说起这些就不和谐了。让我想起刚毕业分配到公司上班时的那些岁月,我也是天天和老人吵架。这一转眼,自己也变成老人了。时间过得真快呀!”老人无限唏嘘。
周易心中有点歉意,“蒯先生,抱歉,我说话有点重了。请原谅。”
“老了,世界属于你们了。”
老人感叹。
“什么属于我们。哈哈。”周易大笑,“我也不过是一个小工人,还在为自己的前途担忧呢!”
“怎么,铁厂那边有什么问题?”老人一惊,问周易。
“没有没有。”周易回答说:“我上了总公司的中层干部培训班,也不知道能否过关。等学习期结束还要考试,考试完之后也面临着重新安排工作的问题。将来若自己学习不合格被发派回原工作岗位,那可就太丢人了。”
“喔,那个学习班呢!我也没想到公司搞了这么个东西。”老人恍然大悟的样子,“听说是现在新上任的董事长弄出来的,别人都说这是一个黄埔军校。小友,你可要好好把握了。”
“把握什么,也没什么好把握的。”周易将双手抱在脑后,抬头望天。天上暮蔼沉沉,无月无星,“我的想法很简单,只要不再做普通工人就行。”
“普通工人也是人做的。”老人淡淡地说。
“天生我才必有用,人生最大的悲剧就是无人知道的角落慢慢老去,慢慢腐烂。”周易有点动情,“不干番事业,来这世上一遭又有何意义?”周易又想起宛若和自己的父母,自己来这里这么久好像还没为他们做些什么。对他们来说,仅仅是从经济上帮助太低级也太无意义。对他们来说,丈夫、儿子是否有钱并不能说明什么,也不想从他身上得到什么。世界上,只有夫妻之爱和父母子女之爱才是最无私的。周易认为,自己最重要的是要让他们为自己感到光荣和骄傲。
“我从你眼睛里看到了野心,年轻人,这会毁了你。”蒯江北冷冷地说。
“错,你们这些老人对我们有成见。”周易激动地站起来,指着排队的人群说:“蒯老,你看看,你看到了什么。这么多人在这里干什么,仅仅是为挂一个号而已。一张几块钱的号。然后,你再去看看那边的停车场,很多高级轿车。我想,这里很多人都不是穷人,这我能看出来。可他们虽然有钱,一样要来排队。在铁厂里,我一个月一千多。如果我辞职去干个体,我自信,凭我的能力,活得绝对比现在好一百倍。可那又能怎么样,不一样要在这里排队?但如果我是一个小官,手中有点权利。有自己的社会关系。不用很大,我就可以很轻松地走到窗口前去,说,给我挂个号,我和你们院长说过的。这就是权力。老蒯,如果我没猜错,你以前在公司也是做领导的,在位置上的时候你能来这里排队吗?不,绝对不会。也不会认识我这么一个下九流小工人了。可你现在来了,那是因为你失去了你的头衔,不得已而为之。”
老人叹气,“周易,我觉得,你走上了歧路。”
“如今的世界,有能力,一切都是你的。别人才不会评判你的道德。”周易大笑:“我自信,如果给我一个位置,我会比别人做得更好。因为我有野心,野心才是人类进步的动力。”
老人叹气:“你会得到你想得到的一切的,我可以预见。也许,我们都老了。你是个有能力的人,我看得出来。但你不是一个值得信赖和可爱的人。”
“老虎不需要像猫一样得到所有人的喜爱。燕雀也不能像鸿鹄那么高飞。大丈夫当如是哉!”
二人眼看话不投机。周易不想将气氛弄糟糕,立即笑着坐下,“老蒯,你我一见投缘,若非如此,这些掏心窝子的话我还不说呢!好了,既然你不爱听,我们就不谈。只说***。”
蒯江北笑笑,“对只谈***。”
周易突然问:“老蒯,你谈过几次恋爱?”
“什么几次恋爱?”蒯江北猝不及防,有点措手不及。
“少来了,看你样貌年轻时也是挺帅气的,就没被人倾慕过?”周易用手肘拐了老人一下。
蒯江北道:“我和老婆是通过组织介绍的,是先结婚和谈恋爱。”
“没劲。”
“不过,我读书的时候班上还真有个女同学喜欢我。”蒯江北呵呵一笑,“后来,我们一同参军去了朝鲜。”
“原来您老是志愿军战士呀!”周易“喔”的一声。
“本来,我想,战争结束就向她表白的。”老蒯又向周易要了一支香烟,闷闷地吸了几口,“你也知道,战场上牺牲几个人是很正常的……”蒯江北手在微微颤抖,眼睛里有浑浊的液体在闪动。
周易轻轻拍了老人的手背一下:“不愉快的事情就不要说了。今天晚上,我们也不谈***了。”
老人恢复平静,问:“不谈***谈什么?”
“大家发呆好了。最见不得老男人伤心的样子了。”周易又将双手背在脑后。
“呵呵。”老人慈祥地一笑:“我儿子去美国了,好几年都没回来。以前他也爱用这种语气和我说话的。”
“你干脆意淫一下,把我当你儿子好了。我无所谓的。”
“去你的。”老人呵呵笑起来,心情好转:“对了,周易,我在公司也工作了许多年。要不,我去替你说说,让我那些老同事照应你一下。”
周易心中当然千肯万肯,但回念一想,这个老家伙已经退休了,还混得怎么臭,就他,怕靠不住,便摆个高姿态,道:“还是不要。君子宁从直中取,不向曲中求。丈夫有所为,有所不为。”
“想不到你也是个有坚持的人,先前我倒是小看你啦。”老人点点头,“这年头,像你这样的年轻人还真不多见。”
二人一见如故,有说有笑倒也不寂寞——wwwcn——说着说着,彼此居然说到家庭问题去。来这个世界这些天来,周易即便一向神经坚强也非常不适应。此刻见到一个陌生的又谈得来的人,突然有了一种述说的冲动。
他斟酌一下语气,道:“老蒯,你也是个老人了,怎么说也比我们年轻人看问题透彻。我现在有一个很麻烦的事情想讨教你一下,希望你能够给我些指导。”
“讨教谈不上,反正时间还早,我们就当是朋友之间随便聊天好了。”老人点点头。
周易也点了点头,“事情是这样的,如果某天早晨你一觉醒来发觉你到了一个陌生的地方,有一新身份,而你身边则躺着一个女人,她说他是你妻子。你怎么看?”周易吸了一口长气,“我这么说是不是有点混乱了?现在这种生活我真的很不适应,很难受。”
老人想了想,“你这个比喻比较独特,提出了一个很特殊的生存状态。我是不是可以这么理解,你在某天醒来突然发觉你对现在所拥有的一切都非常不满意,包括自己的事业、家庭,甚至这个世界。”
周易无奈地叹气,“可以这么说吧。”
“那么,抛开事业上的问题不说,你先前也说过,你报名参加那个中层干部培训班,那就证明你在努力改变你的生活环境。而且,你对你能够作出改变这一点很有信心。这一点可以先不谈,事情毕竟在朝良好的方向发展,只要做,就会有结果。”
蒯江北说话的声音不大,但每个字都清晰无比:“而你现在最大的问题是,你和你妻子之间的关系让你感觉非常不安——wwwcn——换一种说法,你是一个非常缺乏安全感的人。渴望亲密关系,却害怕因为亲密而让别人透析你的内心。”
周易有点恼羞成怒,“我怕什么,我有什么可害怕的?我坦荡清白。”
“任何人都有他自己的阴影,越是隐藏,阴影越浓。只有和人分享,被最亲密的人的目光照耀之下才会消失。相信你的妻子吧,除了相信她,你还会相信谁。即便那阴影里有龌龊有肮脏和见不得人的东西。有的东西是回避不了的。”老人长长叹气,似乎想起了什么。
周易呆了,“你这个人,你以前究竟是干什么的。”
老人呵呵一笑,“上战场前我是学医的,心理学。”
“难怪。呵呵。谢谢你。”周易感觉身上一阵轻松,有的东西虽然还横亘在心,但积压其上的巨石有松动的迹象,让他感觉无比舒服。
正说着,队伍突然一阵骚动,猛地往前一涌,几乎将蒯江北撞翻在地。却原来是窗口开始放号了。
周易忙转到老人身后,用背脊扛住后面涌来的力量,“你没事吧。”
“咳,好了,不经挤。”老人摆头苦笑,“谢谢你,周易。”
“别说谢谢这两个字,你我一见如故,算是朋友了。”周易哈哈大笑,“将来我做了集团公司老总,绝对请你去公司好好玩玩,犒劳犒劳你们这些为公司做出个巨大贡献的老干部。”
“老总?”老人一楞,“志气不小啊,行吗?”
周易有点不高兴,“什么行吗?不想做将军的士兵不是好士兵。我会成功的。”
“年轻人总是好高骛远,就算让你走上领导岗位也未必有实际工作经验。”
“经验可以培养,但雄心却不是人人都有。我可不想做庸碌的众生。”
“那么,我就祝福你了。未来的总经理同志。”
“呵呵,这种事情运气也很重要的,谋事在人,成事在天。可恶,我只需要运气啊!”
“你会有好运气的,我可以肯定。运气是为有志气的人而准备。”老人说。
“什么,我听不清。”周易大叫,到处都在闹,医院快变成菜市场了。
“我说,祝你好运。”
人挨人,人挤人,忙了半夜,总算挂到了明天早晨的妇科专家号。一看,居然是第十六号。很吉利的数字。蒯江北也很顺利地挂到了专家门诊。二人办妥这件事情,一看时间,居然已经是半夜四点时分,天气冷得厉害,眼前白茫茫一片雾气,能见度只有三十来米远。深秋好像随着这场冷雾突然降临。
周易和蒯江北瑟缩着脑袋走出挂号处。
蒯江北突然问周易,“周易,你住哪里,铁厂宿舍吗?”
周易点点头,想起混得奇臭无比的那个自己内心非常鄙夷,“是,我一小工人,也只能住那里。”
老人又问:“打车回家吗,这个时候可不是那么容易,会开车吗?”
“当然……”周易又郁闷地想起自己可没有驾驶执照,便又回答:“可惜没有执照。”
“会开就行。”老人像是松了一口气,“我自己开车来了,人老了,视力不是太好,又这么大雾。你替我开吧。”
一说到开车,周易不禁有点手痒,来这里好几天了,一直没摸过车,有的时候周易甚至起过自己买车的念头。听老人这么一说,便欢喜无限地说:“可以,所有车型我都能开。你什么车?”
“跟我来。”蒯江北领着周易来到医院停车场,指着一辆黑色的奔驰600型说,“这车你摸过没有?”
周易一呆,这种车自己再熟悉不过了,V型直列12只缸,价值两百万以上。车挡风玻璃上赫然贴着一张通行证。上面写着“松钢十八号车特别通行证”。公司总部地盘非常大,办公区内还设有岗哨和交通管制——当然,这都是那个备战备荒年代的特殊产物。
以前自己曾经无限意淫过如果有一天开上这么一辆车该是何等的光景。在奋斗了七年之后,自己总算有了自己的房子和一辆能够拿得出手的宝马车,虽然不过是普及型的5系列,但这也足够让他自豪。不过,这一切的一切都随着一场大梦烟消云散而去。
来到这个新世界,又有了自己的人生目标,周易也在私底下做了很多准备工作。着其中包括公司总的概况,公司内部人员的关系。对于公司究竟有什么豪华车他也心中有数。集团公司因为是国营企业,像这类高档车是不容许购买的。一般的公司领导大多乘坐别克君威和奥地A6等国产合资车。像这种纯进口车那是用于外事活动的。老人又说了,他是公司退休干部,想来依靠他的面子借一辆车用一下也没什么问题。不过,能够接到这种级别车辆的绝对不是普通退休干部。
那么。这个叫蒯江北的退休老人究竟是谁呢?
一个巨大的问号在周易脑海中升起。
即便是下意识地感觉这个名叫蒯江北的老人身份不简单,但周易还不至于惊得叫出声来——wwwcn——微服私访的的故事只能够糊弄一下老百姓,对上位者来说,感情和私交这种东西是没必要的奢侈品。有一点可以肯定,老人绝对是一个在公司内有极大影响力的人。能够攀上他的线对周易的未来来说肯定是非常重要的抉择。
周易一直都是一个非常有行动力的人,他自认为对待所有的突发事件都能够稳妥的解决。现在,唯一需要做的就是装傻,让老人以为自己并不了解他的真实身份。有的事情说透了对彼此都不好。
上了车,周易慢慢启动,慢慢驶到医院外面的街道上。依旧是白茫茫的一片,什么也看不清楚,只街灯蒙胧地在远处缩成一团,忽然远又忽然近,看得人眼睛疲劳。周易没有说话,也没有试图询问蒯江北的身份。他的神态依旧保持着平常和矜持,甚至有些须的顽皮。对,作为晚辈,必要的顽皮是能够获得老人好感的。如果蒯江北愿意将自己看成晚辈那就最好不过了。
在领导面前装出一副很精明的模样并不一定能获得赞许。
周易沉默半天,觉得这种气氛并不适合二人再进一步地交谈,需要找些话来说,“老蒯,这车不错,比帕萨特好。”
蒯江北“喔”地一声,“看你开车的动作技术不错。”
“对了,蒯老先生,像你这样的老干部,找秘书处派个人过来挂号就行了,怎么还自己来。大家都是一个单位的,你也骗不了我——wwwcn——您连高级轿车都能借,借个人还不是分分钟搞定?”既然隐约知道蒯江北的身份,周易还是忍不住自己的好奇心。据他所知,像这些身体不好的老干部因为身体关系,大多不愿意亲自来医院排长龙。蒯江北这么做,肯定有他不为人知道的原因。如果周易能够找出其中的答案,那么可以说就能够真实地了解这个老人。所谓非常举动必有非常原因。
这个问题是一个试金石,如果蒯老不愿意回答,周易也没有什么损失。如果他原因回答,就说明一点,蒯江北是相信自己的。
怎么算来,自己都不吃亏。
果然,蒯江北哈哈一笑,“君子无不可对人言。没错,找秘书处的派一个人过来挂号是很简单的事情。我虽然退休,面子上他们还是要给的。实际上,这其中有点点私人的原因。”
周易立即打断蒯江北的话:“蒯老,既然是你的隐私就不用说了。”
蒯江北一笑:“不要叫我蒯老,叫老蒯好了。事情是这样的,当然前列腺上毛病不过是我先前对你的托词,我那里可健康得很。可有另外一个隐患让我很是头疼。”蒯江北突然使劲地看了周易一眼,然后说:“我很健康,不是一般的健康。这让我很头疼。”
周易有点不解,“健康是好事呀,还来医院干什么?”
蒯江北说:“我今年也七十好几的人了。按说对那种事情也没有什么要求,老伴死了那么多年,我不也过来了。可是,我最近发觉我对女性突然有了欲望。你也知道,我这个年纪来真的那是不可能的,太伤身体。而且,像我这种老干部怎么也不能犯类似的错误,否则,晚节有亏怕招世人不齿。我许多老部下都是栽在这上面的,什么抱二奶,养情人,没得让人笑话。”
周易骇然地看了蒯江北一眼,这个老头子,这么大年纪了,居然还有那种反映,实在是有够健康的。他安慰老人道:“当然,你这年龄了再过性生活对身体的确有很大伤害。再说,传出去了也不好。断断不可在这上面犯了事。不过,还是要恭喜你一下,您老这么棒的身体还真不多见。“
老人有点得意,哈哈大笑,“是啊,身体好才是真的好。”
二人都笑了起来,车突然冲出浓雾,眼前一片开阔。
周易道:“老蒯呀,我怎么说你呢!不敢包情妇,难道就不可以在外面去寻些乐子?”
老人苦恼地摆头,“身体受不了,心中虽痒,然力不能及。”
“荷枪实弹当然不行,虚与委蛇也是可以的。”
“此话怎讲?”
“踩背按摩三温暖,推油冰火马杀鸡。”
“听不懂你们年轻人的那些东西。”
“事情是这样的,不用费力,你只需躺着让小姐伏侍就成。反正不来真的。”车正好过一家大型的娱乐城,周易放慢车速指着里面说,“那里面,很多美女。不需要花很多钱,你就能享受帝王般的服务。”娱乐城很大的招牌,霓虹灯亮透了半边天。上书《白金汉娱乐城》五个大字。如果英国女王知道,绝对会非常生气。
“那不是嫖娼吗?”老人一瞪眼。
周易无所谓地一耸肩膀。劝解道:“老蒯,我知道你是一个正直的人,这些东西都是腐败的万恶的资产阶级垃圾。一般的人去那是堕落,可我们去就不同,那叫调查研究。”周易觉得自己说这话有点无耻。
显然,蒯江北也很不认同周易的话,“你这个小青年呀,真是的……”意味深长地一声叹息。
周易心中暗叫一声糟糕,弄巧成拙了。
正在这个时候,宛若打电话过来,有点埋怨:“周易,你到什么地方玩去了,你明天还要去学习呢!回来迟了会没精神的,给人的印象也不好。”
“好的好的,我已经在路上了。对了,这么晚你怎么还没睡觉?”周易觉得有点奇怪。
宛若道:“睡不着。我在看她们打牌呢!”
“哈,你怎么不打。”
“打不好,老输,看看就行。”
“笨女人,等下有个好消息给你。”放下电话周易有钟甜蜜的感觉。好像很多年了都没有这种被人等回家的事情发生,还真是不习惯呀!
“我妻子的电话。”周易指指手机。
蒯江北点点头。
二人都没再说话,有点话不投机的感觉,车开得非常快,不一会就到了铁厂的家属区。
车停在家属区门口,居然看见一大群刚打完牌相邀出去吃宵夜的工友。其中,宛若正好站在大门口,朝远处望着。大概是在等周易回家。
雪亮的车灯让众人眯起了眼睛。停车后,车灯从远光转近光,周易从锃亮的奔驰车里跨下来,豪华轿车以及车上的特别通行证让众人都呆住了。
等周易下车,蒯江北也走下车换到驾驶位——wwwcn——
老人下车的一刹那像是变了一个人,一种威严的气势笼罩过去。那些轻佻活泼的年轻人下意识地闪开去。年纪大的更是面色凝重,甚至连抬眼看过去都不敢。
一种寂静以周易和蒯江北为圆心散发出去,街上没有车,只听到风声呼呼而过。
“小周,我走了谢谢你。”蒯江北上了车,向周易点点头,微笑。启动汽车。
“没什么,老蒯。”周易笑笑,这是自从自己提议他去色情场后老人第一次对自己微笑。估计双放都在后悔刚才的谈话。好好的气氛弄成这样,彼此都有责任。
其实,二人都感觉先前在医院时的谈话比较投机。没必要搞成这样。
“有空打电话给我吧。”蒯江北先前递过一张名片给周易,上面身份、头衔什么也没写,只蒯江北三个字体清健的魏碑,和一连串电话号码。
“好的。”周易挥手:“老蒯,有空多联系。”周易估计铁厂的老人应该认识蒯江北这个人。不过现在不是询问的时候。
老蒯开车很野,一踩油门,奔驰车“呼!”一声飑了出去。
“回家了,怎么还不睡觉。”周易皱着眉头看了宛若一眼。背着手向家的方向走去,步伐四平八稳。很奇怪,周易突然觉得在这种奇怪的气氛下,这样的步伐是非常适宜的。
众人都没有和周易打招呼,很自然地闪出一条通道来,目送周易而去。目光且敬且畏。
宛若也不知道怎么的,本来她还打算埋怨几句的。但突然,她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今天的丈夫好像有点不一样东西。忙“恩!”的一声跟了上去——wwwcn——
“好累!”周易甩着肩膀。
宛若忙上前揉着丈夫的胳膊。
一种松弛从心底升起。
“你去哪里了?”回家后宛若细声细气地问周易。
“有一个惊喜给你。”周易笑嘻嘻地掏出挂号单在妻子面前晃了晃,“明天妇科的专家号。“
宛若接过去一看,果然是,心中欣喜,感动无比:“周易,你是怎么弄到手的。这么晚了,难道是你去排的队?“
“哪又怎么样?”周易奇怪地问。
宛若非常生气,“周易,我这身体已经是这样了,也不早这么一天。可你天亮就要去上学习班。你也知道这个学习班对你非常重要。如果睡不好,精神萎靡,让人看到印象可不太好。”宛若说着说着居然有点伤心,眼睛里有点水汽在波动:“我知道,我这身体让你很不满意。可我有什么法子,这病本身就需要慢慢调养,也急不来。可你就这么不管不顾地去排队。难道是嫌弃我了。周易,我知道,我知道我对不起你。如果你愿意……我就搬回娘家去好了。像我这么个废人,强要将你拴住……”
“住口!”周易非常恼火,“你在说什么,谈得上那些吗?”
宛若终于忍不住哭出声来。
周易心乱如麻,他没想到自己好心去排队挂号,得来的结局居然是这种。看来,女人的心事果然难以以正常情形来猜度。
一个女人吧,你完全不在乎,当她是摆设,她会觉得你冷落她不爱她了。你就是一个陈世美;可如果你太在乎她,成天围这她转,她又会觉得你不是个男人,没出息。
显然,宛若对自己丈夫整夜整夜去挂号的行为感觉非常不满和担心。因为明天对周易来说是一个非常重要的日子。在这个关键时刻,应该保持着饱满的精力,以最佳的状态展现自我的风采。
不过是一个普通的学习班而已,但宛若却莫名其妙地紧张了。
周易也不知道她在紧张些什么,但看到流泪的妻子,周易还是心头一热。先前的恼火早化到九霄云外,忙上前搂住宛若,细心安慰:“咳,你哭个什么劲?实话对你说好了,这个号不是我去挂的,是人家帮我弄的,走了点后门。我……咳,不好意思,我有点事情耽搁了下。”
“真的?”宛若波光粼粼的丹凤眼一转,让周易感觉一阵羞愧。他是第一次为自己说谎话而感觉到羞愧,忙道:“也不是什么事情了。先前我去父母那里说了说我去学习的事情,后来便在那里睡着了。也没耽搁休息。后来一看时间,已经是半夜,便急忙跑了回来。”
这个谎话漏洞百出,周易也只能寄希望宛若不去细想其中的关节,“那个号,恩,是一个熟人帮弄的。”
“可那号真的不好挂呀!”
“哈,很简单的。你先生我是遇到贵人了。”周易得意一笑,“刚才你不是看到我开着奔驰车回来的。实话对你说,那车是总公司的,我在总公司有个朋友。有总公司的关系,挂个号还不手到擒来?”
“是啊,那车是总公司一号领导的专车,周易你什么时候和领导拉上关系的?”宛若有点相信丈夫所说的话了。
“也不是啦,我认识刚才开车的那个老人,他和一号领导关系甚好,通过他我挂个号还不简单。”周易有点汗。看来,那老头真是个大人物,居然能够使用一号领导的专车。而且,众人看他的目光真的很奇怪。还好,宛若不认识这个老人。先前和老头弄得尴尬,现在想起来真有点让人后悔。多好的机会呀!
宛若终于相信了,“喔!”地一声,“这样就好。”
“明天你就去看医生吧,请个假,别去上班了。这个机会很难得。”
“好的,我去。”宛若点头。
周易感觉眼睛都有点睁不开,“别心疼钱,钱的事情不用你操心。”
“家里也没什么钱。”
“我说了,钱的事情是我们男人的责任。”周易说:“放心,我们会有钱的。”
“我相信你。不过,对钱方面我倒是没什么欲望。只要够买套真正属于自己的房子就好了。”
宛若正说着,周易一把将妻子拉倒在床上,让女人的头枕在自己的腿上:“会有的。我保证。咳,今天我感觉有点幸福。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什么呀!”
周易当然不会说出自己的心里话,他笑笑,“古人云,大丈夫当行掌天下权,醉卧美人膝。我现在是,美人卧我膝。”说完话周易哈哈地大笑起来。
“才不是呢!老了。”宛若有点害羞的样子。
“你是成熟美女。”周易伸手扶起宛若的下巴,盯着她的眼睛说:“比如吃水果,有的人喜欢吃尚未成熟,略带酸味的;有的人喜欢那种成熟的甜蜜。顺便说一句,我不喜欢吃酸东西,牙不好。”
“你想得美。老家伙!”
“我还不老,要不试试看?”周易怪笑,一翻身将宛若压在身下。
“不要!”宛若尖叫。
夫妻二人同时大笑起来。
“睡觉。”
“睡觉。”周易松弛下身体,“明天……不,已经是今天了。应该是一个很好的开端。”
早晨八点,周易准时到总公司门口的广场报到,然后换乘公司的大巴到学习班去——wwwcn——来的人很多,都非常年轻,而且大多认识。大家都是同一公司的,很多人还是公司子弟校的同学,见了面自然非常亲热,话也说个不停。后来,公司办公室见人多,一辆车不够,便又加了一辆。
不愧为公司总部,连大巴都是是价格昂贵的扬州亚星,坐上去十分舒适。
周易因为睡得晚,也懒得和人应酬,直接上车寻了个位置闭上了眼睛,蒙胧地睡死过去。
正睡得爽快,车一动,缓慢启动,然后越开越快。周易也没在意。听说,这次学习班安排在公司在离水镇的疗养院。离水镇是一个非常小的镇子,只有一千多户人家。听说那边环境不错。公司因为是个有些历史的老厂,老职工也比较多。加上是重工,职工之中得职业病的也不在少数。每年,公司都要安排些老员工去下属的疗养基地休养。不过,因为那些疗养院大多是上世纪八十年代的产物,设施老化,很多人都不爱去。
为相应群众的呼吁,公司索性建设了几家新式的疗养院。离水镇这家疗养院就是新政策的产物,听说去年才开始动工,到现在还没完全完结。
这回,干脆就将学习班安排在那里。一来,那地方僻静;二来,也可以检验一下那边的接待能力。
离水疗养院有个最大的特点,那地方有温泉——wwwcn——这让众学员心向往之。当然,如果那里的女服务员年轻漂亮那就最好不过了。
不过,事实让大家无比失望。车行一个多小时便进入丘陵地带,路边的树木多起来,风景倒不错。不过,道路却可疑地蜿蜒曲折多坑起来。等到了疗养院,周易终于睡醒,和众学员一起拥下车来。
眼前是一片荒芜的工地,一大片没完工的建筑。到处都是赤裸裸的黄土和污水。
“懊!”一声,一片失望的叹息。
公司那边派过来一个处长,召集齐这百余学院开始讲话,说要开个短会。一通“各位都是年轻俊才,公司未来的希望。通过这次学习班的考试之后,有的人还将走上领导岗位,希望大家好好学习,不辜负公司领导的期望……”云云。
一通话说了将近一个小时,让人听得心中烦躁。偏生今天太阳颇大,晒得人浑身发热。刚开始的时候大家还精神着。到后来一个个都开始萎靡不振起来。
而那位处长却始终保持着亢奋的状态,也算难得。看来,能有一官半职的人,怎么说也是有过人之处。周易心中佩服,他自认如果让自己这么上去滔滔不绝说上一个小时绝对不可能。且不说这一个小时内该说些什么,光头顶上的太阳就足以让自己的功力下降百分之八十。
讲完话,便开始分班。因为人多,一个班也装不了。采取自由报名的原则,学员们都在操场上分成了两团。
两个班分出来,一个叫甲班,一个自然就成了乙班。
周易反正也不认识什么人,就很自然地朝人少的那团走去。也就成了乙班的学员。
这个乙班人不多,大约三十来人,都很年轻,有的人嘴唇上还带着绒毛。乙班的责任老师是一个大约三十八就岁的瘦男人,鼻梁笔挺,上架酒瓶底眼镜一副。大概是觉得周易年纪大而且有一双因为缺少睡眠而显得沉稳的眼睛,让人看起来可靠安心,老师走过来让周易做班长。工作也简单,就是负责安排一下众人的生活和学习,分担一下老师的日常杂务而已。
周易自来就烦这些琐碎,推托说自己在厂里根本就没管过这么多人,一看到人多就心慌,平时都不敢上街。
老师笑笑说,不用担心,反正也是短期培训,凑合凑合就过去了。
然后就是找住的地方。当然,男女学员是要分开的。大家挤在一起也不好。
疗养院虽然烂得可以媲美轰炸后的二战末期的柏林,但房间却是不错,都是按照星级酒店的规格弄的。一个房间两张床铺,带电视带卫生间。不过,在这两张床铺中间还放了两张钢丝床,说是让大家挤挤。
为了谁睡席梦思谁睡钢丝床的问题,大家都是一通好吵。最后,周易非常不幸运地分到了一张钢丝床——谁叫他是班长呢!
房间里加上周易一共四人,刚开始时大家还为分床的事情弄得不愉快。不过,大约都还年轻,不片刻便混得熟悉。毕竟,大家都还要这里学习上一段不长不短的时间,和睦相处符合彼此的利益。
四个室友各有特点。除了周易外另外还有三人。一个是挡车工出身的毛彬,块头非常大,浑身都是夸张的筋肉,面相也非常凶恶,大家都有点怕他。毛彬在特种板材厂上班,是一个工段长。毛彬的双目看起来却十分单纯而纯洁,进屋子也很热心地帮众人搬东西。看来,一个人的外表并不能说明什么。
另外一个是个半大的孩子,看模样像是只有十六七岁的样子,名字叫许成。听说是刚从大学分配到公司下属青年服务社工作,任一科级副职。这个家伙不怎么通人情世故,进屋来径直强占了一床席梦思,也不和另外三人打招呼,只拿出电话来说个不停。听电话内容十分热辣,估计这小子正处于热恋期间。
最后引来某人一声耻笑。
发出笑声的是一个干净利索的小伙子,样子十分文雅,一说起化话来总是不由自主地微笑,露出雪白的牙齿。他自己介绍说,我叫肖红河,名字有点怪,是老爹和老妈在云南插队时的爱情结晶。以前在总公司后勤处下属的一家接待中心工作。
毛彬“啊!”地一声,说:“你在后勤处呆着又舒服收入也不错,怎么想到下基层去呢,奇怪了!“
肖红河道:“那地方呆得没意思,还不如下去干一番事业。”
毛彬连连摆头,只听说过人往高处走的,哪里有这样尽往底下钻的人?
因为是第一次见面,四人都觉得有些兴奋,除了那个拿起手机来就打个没完的许成外,周易和毛彬、肖红河都混得熟了——wwwcn——
“大家都是为什么来这里上学习班的?又是怎么来这里的?”毛彬没有什么心机直接将这个有点隐私的话题摆在桌面上。
那边,许成刚结束那个马拉松电话,接嘴道:“鬼才愿意来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来。实在是家里的老头子不经过我的同意就报名了,想不来都不成,工作关系都转来了。”许成懊恼无比。
对这个半大孩子周易是没什么好感的,不过听他这么一说,周易倒是留了些心眼。看样子,许成家的家长必定是公司里的上层,否则以一个刚毕业的孩子怎么也论不到他做青年服务社的科级副职。这回下来学习估计也是镀金。对这种不懂事的孩子,周易决定和他保持一定的距离。和这种人在一起,好事不一定捞得到做。倒是容易惹些祸事上身。
毛彬来这里学习的动机倒是单纯——纯粹为了做干部——他以前不过是一个工段长,工作也劳累。如果将来升到车间主任一级,便可以脱产。“累,上了几年班,我快累死了,身上也没干净过。”毛彬回想起从前的工作有些郁闷,说:“我也是二是好几的人了,也想处个对象。可人家一闻我身上的机油,一看我的老粗模样,就不乐意了——wwwcn——怎么说,我也要混成一个白领什么的。老干现在的工作,连对象都找不到。还好,厂长是我一远方叔叔,去求了半天,加上我又符合条件,就进了这个学习班来。”
周易对这个人的认识是,“可以深交。”毛彬没什么机心,为人也耿直,说起自己情况来也不笔会。虽然来学习班的出发点有点单纯,可却也显得可爱。而且,毛彬又是那种有上进心的人,这样的人不做朋友实在可惜了。
相比起那二人来说,肖红河的回答有点模棱两可:“呆在后勤处接待中心都快发霉了。下来看看有没有什么机会。一申请就通过了。”这个回答简明扼要,却像是什么也没说。周易立即给这个人下了个结论,“这个家伙不像是看起来那么简单,有点心计。可以适当接近。却不可真心交往。”
周易的回答更是飘忽:“我是昨天才接到来学习的通知的。厂里让我来,我不能不服从安排。”
“那样啊,还真是不能不来。”毛彬点了点头,“不过周易,能来这里也算运气,只要考试合格,将来分配个好的职位也是不错。”
周易忙谦虚说:“我的水平也就那点点,不一定能过关的。”
毛彬也叹息着说大学毕业好几年了,也不知道要学什么,现在再回到课堂上去还真不习惯。如果不能过关,怕要被人笑话呢!
小孩子许成的电话又来了,他说了一句:“过了关又怎么样,不过又怎么样,都那么回事。”一扭头又开始了他的电话马拉松。
周易的一席话滴水不漏,倒让肖红河留了心,抬头看了周易一眼,意味深长地说:“周易,我看你这个人有水平。过关是一定的。”
周易一笑,“你也不错呀!”
二人都会心地笑起来。说起来,两个同学还真是同一类型的人物——能力出众、生性谨慎,并且野心勃勃——几乎在同一时间,双方都觉察到这一点,竟然有知己之感。
毛彬看二人莫名其妙地笑,有点摸不清头脑,说:“你两个真是,一点也不紧张。咳!明天就要开始上课了。想当初高考,我也是刚过分数线。现在想起来还觉得后怕。”
肖红河说:“有些东西再紧张也没用,放松些吧。该是你的就跑不了。”
周易突然插嘴:“有的东西还是要努力去争取的。”
几人正要深入交流,班主任眼镜兄跑过来说已经是午饭时间了,让周易带着众同学去就餐。
毛彬说了声“阿弥陀佛,早就饿坏了,那就去吧。”
果然是一个有实力的大公司,午饭极好,每人三菜一汤,又不用花钱。大家都吃得愉快。学习班要明天才开始,今天下午有一段空闲时间。吃完饭,众人纷纷邀约三朋四友四下游览,以便熟悉周围的地理。
疗养院离离水镇有三公里路程,走路去也就半小时不到的时间。众学员又都是年轻人,走这点路不算什么。吃过饭便纷纷往那边走去。
“去镇上怎么样?我和女朋友约好聊QQ的。”许成邀请三人。
“不去了,我要睡觉。”周易拒绝。
周易根本没这个心思,昨天晚上没睡觉,现在困得不行,正好去补和午觉。
“我也不去。”毛彬说:“我准备去找老师问问将来有什么课程,好事先做准备。”
周易摇头,“这有什么可准备的?”
“先去借几本教材来看看,恩,就这么办。”毛彬说。
“神经病!”许成鼻子里发出一声轻哼,问肖红河,“去上网吗?”
肖红河略一踌躇,立即非常爽快地点了点头,“好,我们去上网。不过我可不喜欢聊QQ。对了,打CS吗?”
“不玩那个,WOW玩不,我有一个号,等级高,要不借你暂时用下。”
肖红河微笑,“那就感谢了。真感动。”
二人也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弄来一辆自行车,由肖红河骑着,飞也似地去了。后来,周易他们才知道,这辆自行车是食堂大师傅的,也不过才吃一顿饭,肖红河居然就和大师傅混得熟悉,连大师傅的坐骑也能借出来。
肖、许两人上镇子里上网,毛彬自去纠缠眼镜老师。周易也乐得清静,回宿舍蒙头大睡。
未来虽然混沌不明白,但醒来之后又是一个新的开始,不管是好是坏,有期待总是好的。
下午因为睡过了头,到傍晚时反而浑身无力——wwwcn——周易现在倒有点后悔没有同许成他们去镇上玩。毛彬也不在宿舍,大概是钻到他们那个厂的学员中去了。他们那边也来了好几个学员。
到了晚饭时间,许成和肖红河还没有回来,估计二人是在镇上开小灶。周易也没有什么胃口,就慢慢地走出疗养院,在周围乱逛了起来,看看风景。
疗养院边上有一座小水库,据说是上世纪六十年代的产物,名字也颇具时代特色,叫工农兵水库。不大,但因为少人打搅,风景美得让人窒息。夕阳正西下,照得水面一片金光闪烁。
此刻正值秋末,很奇怪,今年居然一点也不冷,眼看就要到冬季,还没落过一场雨,大家都还穿着单衣。
周易绕着水库走了半天,直走得浑身发热,见那一池波光粼粼的湖水,心中发痒,便寻了个僻静的地方脱了个精光跳下水去,准备游个畅快。
刚下水,周易发现水下的淤泥很厚,一脚下去踩得污水泛起,涂了一身。一股泥腥味刺鼻而来,顿时兴致大减。加上已经进入秋天,水很凉,便觉扫兴非常,马上就想回到岸上。
正在此时,一个女人的声音传来:“谁在游泳?这里不许游泳,快起来,不然没收衣服了。”
周易吓地冷汗直流。他此刻已经脱得赤条条一丝不挂,真让他现在上岸不全跑光了,可若不起来,衣服又要被人没收,那不一样赤裸裸?
这才是进亦忧退亦忧,不知道该如何处理——wwwcn——
正当周易尴尬得不行,那边突然“扑哧!”一声笑了起来,“师傅,快起来呀,水里凉。真冻出毛病来宛若嫂子可要骂我呢!”从旁边的灌木丛中闪出一条纤细的身影,正是周易的女徒弟江秋云。
周易见了江秋云心中一阵惊喜,禁不住站了起来,“秋秋,你怎么来这里了,太让人高兴了。”周易不否认自己非常喜欢这个活力四射的小女生,和她在一起自己总是觉得浑身充满精力。
却不想,这一站,因为是在浅水区,周易的脐下的附件不可避免地暴露在空气中。
感觉到不对,二人同时“啊!”地一声。
周易连忙将身体缩回水中去,浑身都在发烧,感觉身边的湖水都被自己的体温烫热了。江秋云也是羞得满面通红,半天也没有水出话来。
周易见情形不对,急忙用脚使劲地在淤泥里搅着,将身边的湖水弄成一团漆黑。
“好臭啊!”江秋云捂着鼻子,“师傅,你还是快点起来。我躲开就是了。”说完话就转身飞快地逃走。
一阵银铃般地笑声从江秋云嘴里传来。
见江秋云跑开,周易松了一口气,爬上岸来,穿好衣服这才故做镇静地走到江秋云身边,“秋秋,你来看我了。真让人感动呀!”他走过去,用手肘拐了拐江秋云的背心,“呵呵,秋秋,你想师傅了吧?”
“才不是呢!”江秋云吓得跳了起来,“我也报名来参加这个学习班了,我叔叔死活让我来的。我是乙班的,你是哪一班?”
周易笑道:“我也是乙班的,对了,我还是班长呢!你可要听我的话哟!”
“真的,那太好了。”江秋云做出一个胜利的姿势,“那太好了,师傅,以后可要多多关照呀。”
“那是当然,谁叫我是你师傅呢。”周易又问:“对了,你刚才还没有回答我的话呢,想我了吗?”
“切!谁想你了。”江秋云虽然做出一副不屑一顾的样子,但眼睛里却有掩饰不住的兴奋:“对了,听说这里有温泉,哪天我们一起去泡一下好不好?”
“不去,男女一起泡温泉太不文明。”
“切!穿游泳衣的说。有不是像你刚才那么……光着。”江秋云难得地不好意思起来。
“汗!”周易接着说:“既然来了,就好好学习吧,反正这个学习班也没几天。将来再分配一个好的岗位,你还年轻,前途远大啊!”
江秋云神情转严肃:“对一个女人来说,前途不前途真没什么的。师傅将来去哪里,我就去哪里,还做你的徒弟。”
“你是女人吗?”周易停下脚步,上下看着江秋云,“小女孩而已。”
“哈,师傅,你说人家。”
二人一边说笑,一边回宿舍。江秋云大概是属于没什么生活自理能力的人,行李都散乱地放在床上。
进得宿舍,周易不禁皱起眉头,指着那一堆零碎道:“这也太乱了,我帮你收拾。”说完话就卷起袖子开始忙碌。
宿舍里还有两个女孩子,没见过,估计是兄弟单位的。见周易忙得满头是汗,都偷偷地笑。倒把周易弄得不好意思起来。
弄完一切,周易又和三人说了半天话。
说笑中,天黑下来。周易才发现自己还没吃饭,不过,也没有什么食欲。明天再说吧。半夜,许成和肖红河总算回宿舍来了。毛彬打电话过来说,他在和他们厂的几个学员打牌就不回来了。
不管怎么说,学习班如期开始了。
课就在大会议室上。
今天的第一节课在上午九点半正式开讲,是眼镜班主任开课,主题是《企业生产成本》控制。
眼镜老师说话的声音很低,加上学员们都是成年人,而且又是一个单位的,他也不好说什么。只埋头小声地讲课。
会议室里闹得不行。周易没办法听清楚老师所讲的课。说句实在话,他对正统的国营企业是如何控制成本有很大兴趣,而且,他也要为众人做表率,不作出一副用心学习的样子是不行的。只得走到第一排去找了个位置坐下,摊开笔记本开始做记录。
眼镜兄向周易点了点头,又将脑袋埋了下去。
“师傅,我也坐你身边——wwwcn——”江秋云悄悄过来。
“啊。”周易有点诧异。
“太吵了,什么也听不清楚。”江秋云说:“那个许成不停发短消息,弄得人烦透了。”
“别管他,听你的课。”
“闹死了,我也到前面来。”肖红河也坐到周易身边来,开始记笔记。
一课大约上了两个小时,总算结束。众人都舒服地伸了个懒腰,一拥而出往食堂跑去。几乎将眼镜班主任撞了个趔趄。他连忙扶着眼镜,小心地靠着墙壁半天也不敢动弹。
江秋云一时没忍住,不禁哈哈笑起来。
肖红河也是宛尔。
周易觉得这样不好,忙上前扶住眼镜班主任,“老师,没事吧?”
“没事,没事。”
送走班主任,肖红河对周易一笑,“班主任可不负责考察学员成绩的安排工作的。”
周易有点恼火,“做人不可不精明,但要讲究方式方法。”
肖红河一翘嘴巴,“周易,我发现我现在有点喜欢你这个人。”
“我可不这么想。”周易耸耸肩膀。
眼看二人要弄的不愉快,江秋云不干了,走过来叫道:“你们二人怎么回事,刚才是我开始笑的。师傅,你也太小心眼了。”
“也许吧。”周易说。
“好啦,别闹了,晚上我们去泡温泉去。”江秋云说。
“温泉,太好了。”肖红河有点惊喜。
原来,昨天晚上江秋云闲得无聊,总琢磨着要找些事情来做。她本就是个自来熟的人,不一会就和同寝室的两个女人混成了好朋友——wwwcn——三个胆大妄为的女生一拍即合去看那传说中的温泉。因为疗养院还没修建完工,那口十几平方的温泉池还没有整理出来。位于后山的荒郊野外,周围全是阴森森的树木。三女本想下去泡上一气的,但却非常胆小,怕等下天黑了,找不到回去的路。
还是江秋云想得周到,拍胸脯说自己晚上去找几个猛男一同前去护花。
既然信誓旦旦地许下诺言,护花使者的任务也就自然地落实到周易等人身上了。
“好吧,晚饭后,我们就去泡温泉。”周易点点头,“我们两个寝室也搞个联谊活动。”
下午的课程是《企业管理》,老师是铁厂的总经理江总,也就是江秋云的叔叔。这次学习班的授课出了请一些大学的教授外,还让公司的几大老总轮流来给学院授课以做辅助。大学教授有理论,老总们有实践,相辅相成才是王道。江总的出现让江秋云着实骄傲了一把。不过,说实话江总的授课能力不是很强,教材还使用计划经济时期的那一套。大家都听得郁闷,加上午饭后都有点恹恹欲睡,很多人都迷瞪了过去。
诺大一个课堂就剩下周易、江秋云和肖红河三人瞪着个大眼睛。
江总也不生气,虽然没什么人听,但也难得清净,就自顾自地讲开了。时不时还朝三人点头微笑。三人也报之与微笑。一堂课下来,周易觉得腮帮子都酸了。
结束一天的课程之后,江秋云去送自己叔叔,周易随口说一句:“我也去送送老领导。”便也跟了过去。对于铁厂的一把手,周易是闻名已久。是时候接触一下了,说到底,周易能够挤进这个学习班全靠江总的引荐。于情于理,自己都应该去表示感谢。
江总正要上车回城,见了侄女,叮嘱说让她好好学习云云,等学习班结束后,再找人内部调动到一个好一点的岗位去。江总说这话的时候也不回避周易。这是一个很好的现象,说明,在他心目中,周易也算是自己人了。
周易心中暗暗高兴,等他们将话说完,上前喊了一声江老师。
这个奇怪的称呼让江总转头深深地看了周易一眼,“你就是周易,不错,不错,还要感谢你对秋秋的关照。你不错,很不错。”
江秋云笑着扭着江总的胳膊,“叔叔,我师傅当然不错啦。”
“恩,我走了,厂里还有很多事情。”临上车时江总又看了周易一眼,“周易,好好学习,将来还是回铁厂来。”
周易心中一阵欢喜,“一定一定。”
“你的老领导?”肖红河问周易。
“是,很关照我的。”吃过晚饭回到宿舍,肖红河问了周易半天,最后突然冒出一句,“这个江老总可是有名的冷心冷脸的人,肯帮忙让你过来也算是奇怪。”他伸手按住周易,不容反驳地说,“别告诉我说你是自己报名进来的。你们铁厂除了你和江秋云根本就没别的学员。老江的心思谁都能看出来。”
“你的问题总爱将事情往坏的地方想。”周易不想和肖红河深入谈下去,“走,泡温泉去。”下午课后,疗养院的几大领导和老师都回城里去了。他们都有车,每天来回通学。也有一部分学员也是有车的,一到晚饭时间也纷纷驱车回城去。诺大一个疗养院清静不许多。
“我也去。”毛彬也跳起来,“有美女的地方,我是肯定会去的。”
“呵呵,都去都去。”周易笑着。
“我不去了。”许成拿着手机打着游戏,“没时间。”
“不去就算了,我们走,别浪费我们的时间。”毛彬热情地拉着周易的胳膊。
江秋云同寝室的还有两个女人,一个已婚,一个未婚。已婚的那个比较高,为人也比较爽朗,倒和毛彬谈得来。不过,毛彬却总拿眼睛去看另外那个未婚的女子。那女子看起来非常柔弱,属于见花流泪对月伤心的林妹妹类型。毛彬一直想过去接近,却被那已婚妇女缠的脱不了身,心中无比郁闷。
自从知道江秋云是铁厂江总的侄女后,肖红河对这个小女子变得热情起来,一路都和江秋云说个不停。严格地说,肖红河长得挺帅气,而且谈话得体,加上又年轻,几句话下来居然和江秋云谈得投机。
如此一来,应酬那个林妹妹的任务自然就落实到周易身上了。周易对这种类型的女孩子是一点兴趣都没有。没办法,还得保持刻意的礼貌。
去温泉的路有段山路。江秋云等人雄赳赳气昂昂直奔而去,只苦了后面的周易。那个林妹妹一会喊脚疼,一会说见到山路眼睛花。周易倒也大方,直接伸手过去拉住她就走。虽然说男女有别,但也奇怪,你如果对一个女人不感冒,就算拉住她的手也不过是左手拉右手一样。
一通山路走下来,众人都神采奕奕,倒是周易和林妹妹累得不行。周易满手心都是汗水,而那个妹妹更是娇喘连连,面色可疑地潮红。
到了温泉,却见一热气腾腾的池塘,一股硫磺味道刺鼻而来——wwwcn——大家已经热得不行,毛彬更是浑身冒汗,欢呼一声就开始宽衣解带,想往水里跳。
江秋云大叫一声,“别脱光,留一条内裤。”众人皆是绝倒。
毛彬燥得不行,“谁要裸体了,你们想看我还不愿意呢!”
毛彬块头大,一跳下水就是一大股浑浊的水冒了上来。大家都说这个家伙没道理,污染新水源。大家都不要下去了,看他一个人在下面折腾。
又笑了一气,等下面的水平静下来,大家这才纷纷入水。
江秋云穿上游泳衣的模样很漂亮,笔挺的身材,笔挺的双腿,就是没什么胸部。不过,却也显得清纯可爱。周易和毛彬,包括另外两个女人人都看得眼睛发亮,齐齐赞扬江秋云是个小美人坯子。只肖红河显得很平常,一点也没有受到诱惑的样子。周易奇怪地看了他一眼,赞叹这小子的定力惊人。
温泉水温度不高,大约三十来度,舒适度非常好。所有人都说太舒服太享受了,以后一定常来。
唯一有点不适应的就是那个林妹妹,刚开始的时候她死活不敢下水,怎么劝也不听。后来,被江秋云强行拉下去之后一直怯生生地躲在周易身边的水里,只露一个头在外面。
周易心中腻烦,一个猛子扎开,远远地逃到了池塘另一头。毛彬得此机会如何能够放过,立即挨了过去,没事找事地同林妹妹腻歪起来——wwwcn——
江秋云走到周易身边,“呵呵,师傅,你很能给小女生以安全感啊。那个林妹妹对你有意思。”
周易苦笑,“以前也没发觉我有这个特长,郁闷了。”
“只怕你高兴还来不及吧?”
“高兴的另有其人。”周易歪着头看了看谈得兴高采烈的毛彬笑了。江秋云也发现这一点,也跟着笑起来。
温泉泡起来非常舒服,几人在水里呆了不到半小时就觉得浑身有一种松弛的酥软。后来毛彬说不能在泡里面的,浑身都滑腻腻的感觉有点不对。周易解释说水中碱含量重,有这种感觉很正常。毛彬一瞪大眼,说那好,以后就到这个地方来搓澡还不用带香皂。
江秋云立即叫起来,说毛彬你可不兴乱来,将这池温泉糟蹋了,将来谁还敢来这里?
泡得发热,六人都靠在池边聊天。江秋云从带来的包里掏出一瓶洋酒,说:“苏格兰威士忌,你们要吗?”
“这个不错。”周易说举手:“我要。”
“没加水,太烈,不过还是喝点。”肖红河也点头。其余两个女人也跃跃欲试的样子。几人传着喝,毛彬喝了一口说这东西味道太怪,连老白干都比不上。看来,老外的东西也不全是好的。
喝的差不多了,肖红河和周易爬上岸去将身体晾在空气中。肖红河指着几个人的身体说他高中毕业时还想过考美术学院呢,要放在以前,这几个人都要画下来,难得的机会。三个女人闻言都大声尖叫将身体藏在水里,说肖红河你可不能乱来。
肖红河有点失望的样子,说他后来被家里逼迫去读了工科,以前的那点美术底子都还给老师了。就算想给大家画也只能画成漫画了。
正说着话,天上突然撒起雨点来,淅淅沥沥,不大,淋得皮肤一片冰凉。六人一看要糟,都急忙穿好衣服往疗养院跑。
天已经完全黑下去,早有准备的毛彬和肖红河从口袋里掏出电筒照着脚下的路。几人都没有再说话,只脚步声在山路上沙沙地响。这场景周易感觉非常熟悉,这让他想起中学时学过的一篇鲁迅的文章,讲的是先生小的时候去看社戏半夜乘船回家。一样的漆黑一团,一样的虫声呢喃。只不同的是那船底的流水换成了无边的细雨沙沙。
林妹妹还缠在自己身边,这让周易感觉非常无奈,脚步也不禁慢了下来。正踌躇中,江秋云在背后用手指捅了捅周易的背心,在他耳边悄悄地说:“师傅,怎么走这么慢,舍不得和林妹妹分开,是不是情长路更长呀?”
热气调皮地钻进周易的后颈窝,一股芳香的少女气息夹杂着温泉水的硫磺味扑鼻而来,让周易呆呆地忘了回答。
山路难走,短短一截路居然走出了一身臭汗,那个澡算是白洗了。
回到住处,便看见许成躺在床上瞪着大眼睛看着天花板发呆,问他干什么,半天才回答说刚才和女朋友在电话里吵了几句。“妈的,我要回去,不上学了。”其余三人都是又好气又好笑,说干嘛弄成这样。小年轻吵几句也没什么,明天没准就好了起来。“不行,我要再打个电话。”许成一翻身起来,跑出房间在走廊里打起了电话。不片刻便听到许成的哭声。
房间里的三人都相顾无言。现在年轻人的感情充沛程度超过普通人的想像。
许成在外面又哭又笑了一阵便沉默下去,这下世界清静了,大家都舒了口气。周易和肖红河、毛彬又说了几句,决定上床睡觉。
正在这时,门碰地一声被撞开,许成风风火火地跑进来,一脸惶急。
“你撞邪了?”毛彬大骂,对于这个半大孩子,他是非常没好感的。
“许成,有事慢慢说。”肖红河拉气喘吁吁的许成坐下。他们二人还谈得来。
“给口水先。”许成喘着气接过肖红河递过来的杯子小小地喝了一口,道:“那个叫什么江什么云的……”
周易一听到有人说江秋云,一个骨碌从床上跃起来,抓住许成的手急噪地问:“江秋云怎么了?”
许成说:“江秋云大概是淋了雨,跟你们从温泉回来后直喊脑袋疼,一摸,额头烫得厉害……估计,体温至少有摄氏三十九度,华氏……喂,班长同学,你跑哪里去……”
周易一把推开门冲了出去。
江秋云从温泉回来和就感觉一身发软,脑袋疼得厉害。她一向身体很好,长这么大还没进过医院。没想到,这回一着凉居然难受无比。
一听说江秋云病了周易吓了一大跳,他立即跑进江秋云的房间——wwwcn——一进得房间,却见里面乱成一团,另外两个女人六神无主的模样,其中以林妹妹为最。林妹妹眼睛里居然是红的,显然哭过。不知道的人定会以为,真正生病的是她。
周易也不和江秋云多说,立即上前拉起躺在床上呻吟的江秋云,“走,去医院,别躺着。”疗养院因为还没修建完毕,也没有医疗室,若要看病只能去三公里外的镇上。镇上有一家卫生所,有必要的医疗条件,对付这种重感冒应该没什么问题。
这个时候,院里的领导大多回城里去了,而一般工作人员又大多是当地人,一下班自然回自己家。现在出了状况,只能靠自己。
没有车,周易不认为依江秋云现在的身体状况能够在漆黑的夜里步行三公里。而这个地方低处荒郊,也叫不到出租车。
正愁着,肖红河说他和许成下午去镇上是骑自行车去的,要不就搭江秋云去?
周易眼睛一亮,不过有一个问题,他的骑术不好。但现在这种情况下也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自行车是伙房大厨的,去食堂一看,只一个白案师傅,白案师傅负责早餐,必须在疗养院过夜。而车是红案厨师的,他在附近村子里搞了个对象,平时不住这里的。那单车也就锁着,没人有钥匙。肖红河和毛彬看着自行车上的挂锁傻了眼。
周易心头火起,问白案师傅借了根钢钎,伸进去只一撬就将车锁撬开了。非常时期自然要用非常手段,病来如山倒,万万耽搁不得。
骑上车回去,江秋云背着个大背包地被众人送出来——wwwcn——周易一翻那个硕大的背包,发现里面什么都有。有零食有书有毛巾杯子,甚至还有一个小暖水瓶。周易一下子毛了,说你们弄这么些鸡零狗碎做什么,又不是去常驻。一股怒气从心底升起,周易也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很失态地扯过那个大背包一把就扔到地上,“需要什么我自己会在镇上买。”
江秋云满面煞白,额头烫得厉害,冷风一吹微微发抖。显得十分痛苦。
围观的人倒是不少,唧唧喳喳说个不停,有的说估摸着是肺炎,有的说不见是一普通的感冒而已。最离谱的是,有人建议向防疫中心通报一下,说中午食堂有红烧鸡肉,最近禽流感厉害。周易听得心头气愤,一次行驶班长的权利,大吼一声:“大家都回去睡觉,没什么可看的。小病而已。”说完就让宛若坐上车去,让毛彬和肖红河扶着车身,骑了几步,这才歪歪斜斜地带着江秋云出发了。
“你会骑车吗?”肖红河问。
“会,中学的时候天天骑着上学。”周易回答。
“要不我送江秋云去镇上吧?”毛彬追着自行车喊。
“不了,你不细心,把江秋云交给你我不放心/。”周易说,“还是让我这个老男人来照料秋小姑娘吧。”
虽然说了这么一句笑话,但周易的心情已经非常沉重。车架子上坐着的小姑娘浑身都在颤抖,一双小手死死地抓住周易的腰,抓得周易有点疼。
刚开始的时候周易还很不习惯骑这辆自行车,在山路上蛇行蜿蜒,几次都差点摔倒在地。他明白,自己的车技奇臭无比,能够将人送到镇上就是极大的胜利。为了自己和乘车人的安全,车必须骑得飞快才不至于倒下。
来的时候,肖红河和毛彬弄了两把电筒绑在车龙头两边,倒也照得路上一片雪亮。不过,那两柱灯光随着时间的流逝越来越昏黄暗淡下去。夜也更深,前方细雨蒙蒙,什么也看不清楚。周易只能低头寻找着被雨水浇湿而反光发亮的山路。
山路茫茫,夜色深沉,天地之间一片寂静,仿佛只有周易和江秋云两个人。自行车辐条沙沙响,雨无声无息。二人居然没有话说。
突然,周易听到背后穿来轻轻的哭泣声。
他也不敢回头,“秋秋,你好些了吗?”
“我头好疼。”江秋云依旧抽抽搭搭地哽咽。
“别急,别急,没多远了。”周易抬头看了看远方,深吸了一口气,“坚强些,没什么大不了,不过是个小感冒而已。我们的秋秋姑娘可是个好姑娘。”周易想跟她开几句玩笑,话一说出口却突然多了些沉重的情绪。
江秋云还在哭,接着用手抱住周易的腰,将脸贴在周易的背心,叫了一声:
“哥。”
周易心头一烫,“秋秋坐好,要摔了。”
“哥。”
“……”
周易不敢说话。
“哥,以后不要叫我秋秋。也不要当我是小姑娘,我已经长大了,懂事了。我……我发觉。哥,你为什么结婚了?每当我一想起你、你和别的女人生活在一起,我就好难过……”
“傻子,别乱想。”周易断喝一声,“我是你师傅。”
江秋云又小声地哭起来。
周易的背心有点发潮,不知道是雨水还是江秋云的泪水。他调匀呼吸,用一种连自己都感觉到陌生的语气说:“你还年轻,而我比你大许多,有的事情你不会理解。老实说,秋秋是一个非常可爱的姑娘,说不喜欢那是假的。可我不能,因为我是男人,男人就应该承担起属于自己的那一份责任,须做不得让自己快意的事情。否则,不但被人鄙视,只怕连自己都要瞧不起自己。”
“可是,我真的……”
“没什么可是。”周易斩钉截铁地打断了江秋云将要说的话。
江秋云又呜咽着说:“哥,我小的时候也生过这么一次病。那时候我在农村,去医院的路好远。是我爸拿自行车驮着我去看医生的。也是一样的漫长的路,也是一样下着雨。路好长呀,我以为,会这么永远地坐下去。”
周易心头一酸,眼泪涌出来,“不会太久的,马上就到了。你看,前边不就是。”周易用下巴点了点前边方向。
山路转了个弯,一大片***从黑暗中浮现出来。
“哥,我永远也不会忘记今天的这个夜晚。”
周易长长地叹了一口气,“秋秋,我是你师傅,我有我的家庭,虽然我从自己妻子身上找不到那种激情。可是,那种家的感觉让我感觉心地平和,安全、幸福。而且,我已经那么老了,快三十的人了。你这样的年轻姑娘让我感觉紧张。如果那样,我还是人吗?”
“知道了。”江秋云不再说话。
车开始下坡,不需要踩,一阵风从前方吹来,将自行车飞快向前拉。前方的灯光也越来越大越来越亮,周易感觉一阵轻松,终于到目的地了呀!
因为太晚,镇上很多人都睡了——wwwcn——街道上安静无比。踩了一身臭汗总算用车将江秋云驮到卫生院,敲开挂号室的窗口,里面探出个脑袋来说医生有事离开一会,要打电话请他过来。离水镇很小,卫生院也不过几个医生,十来个护士。今天值班的医生因为家里出了点事,加上又没有病人中途悄悄溜回家去了。
周易看江秋云坐在外面的长椅上,浑身都在颤,心中惶急,便问那人,如果医生接到电话,什么时候能够赶来。
回答说,估计也要半个小时,很快的。
周易无言,捏了挂号单子走出来挨着江秋云坐着。
卫生院位于镇子边上,旁边都是旱田,从里面看出去,还能看到那些尚未收割的玉米地。秋风瑟瑟,一片哗哗声响。
大概是在路上的那番话透支了她的所有力气,江秋云瑟缩着,面色苍白,什么也没说。
周易知道这样下去不好,“医生半小时后才到,很快的。我们说两句话吧。”
“没力气了。”
“医生来就就会好的。病人身上发软很正常。”周易安慰她。
江秋云想伸手进衣服口袋里掏什么,一摸,这才想起自己带来的包已经被周易扔在疗养院里。便伸出冰冷的手在周易额头上摸了一下,“哥,你额头上全是汗水,我帮你擦擦。”
周易感觉到那双冰凉的小手,连忙别开脑袋,“我是你师傅。如果愿意,你就叫我名字吧。”
江秋云突然又“哇!”地一声哭出声来,“我身上又冷又热的,好难受呀——wwwcn——你又不理人家,你算是什么师傅?”
小姑娘一哭,周易心中便又慌乱起来,忙将自己身上的外套解下披到她身上。江秋云看着周易,将身体缩了缩,往后靠了靠,直接靠到周易怀里,“人家都说,女人越年轻越招人喜欢。可我恨不得自己马上变成一个成熟女人。”
周易轻轻搂住江秋云,这个小姑娘浑身都在乱抖,连说话的声音也不自然。他有点担心,这是什么病,发作起来怎么这么厉害,“女人嘛,谁不愿意自己越年轻越好?”
“可师傅你喜欢成熟的女人呀。”江秋云突然虚弱地一笑,即便是脸色苍白那一笑之中也有一种奇特的风情,“如果我同你是同龄人就好了。最好,最好我找个人随便将婚结了,然后再离婚。正大光明地来当第三者,破坏师傅的家庭。那样,你就没什么愧疚感了。”江秋云认为,因为自己是一个年轻的未婚女人,所以让周易与自己交往的时候仅仅将自己看成一个小女孩。根本就想不到那方面去。那么。何不先变成女人再说。
周易瞠目结舌,然后哈哈大笑,使劲抱了一下江秋云,“你烧糊涂了。”
江秋云也“吃吃”地笑起来“哄你的,傻子。你想得美,我一个大美人怎么能插到你这陀大牛粪上?”
周易也跟着尴尬地笑了,男人,尤其是老男人在女人面前就是没地位呀!
“生气了?”江秋云的妙目一转,抬头盯着周易的眼睛,嘴角含笑。
“没有。”周易无奈地回答。
“那么,抱紧我。我有点冷。”江秋云又使劲地在周易怀里缩了一下。周易下意识地紧了紧手臂。
“再紧一点。”
“啊!”
“最好紧得让我喘不过气来,最好将我扼死才好呢!”
江秋云浑身都在哆嗦。
周易也开始哆嗦起来,他浑身都在发烫,已经很多年没有这种感觉了。那感觉仿佛是在12岁,或者13岁,太久远了。那时候,他还不懂得女人。只是激动,难以克制的激动。
一刹那,周易感觉自己变成了那个懵懂的少年,只想低头去吻怀中的女子。但他没这么做,或许是一种畏惧吧?谁说得清楚。
细雨渐渐停了,天空中浓重的漆黑也开始变得轻薄和微微透明。一条白色的人影从远处慢慢走过来,是医生来了。
医生还没有睡,估计是看没病人偷跑出去吃宵夜了,嘴角油光光的碰着酒气,脸上还红扑扑地很是可爱,“你们谁病了?”
周易扶江秋云站起来,说:“是她。”
医生用手摸了摸小姑娘的额头,“有点发烧,走,去量一下温度。”
温度计取出来一看,三十九度,算是高烧。
周易有点着急:“医生,严重不,需要转到大医院吗?”
江秋云已经冷得说不出话来,只坐在凳子上抖个不停。
“怎么,不相信我们卫生所?”医生笑笑,“不过是一普通的疟疾,输点液就好。明天包她活蹦乱跳地出院。”
周易大喜,“如此就最好不过了。”
医生突然说:“这倒怪了,好几年没碰到疟疾了,天都快冷下去了还有蚊子?郁闷!”
周易更郁闷,给江秋云扎针的时候就足足让他出了一身汗。江秋云手比较纤细,血管小。女人的手背脂肪层也比男人厚些,加上高烧之后血脉不畅,那血管硬是找不到。
医生给江秋云手腕上扎了一跟橡皮管,提起来她的手背就是“噼噼啪啪”一阵乱拍。直拍得小姑娘手背一片鲜红。但那几根血管还是迸不起来,羞答答地藏在皮下。
江秋云刚开始还咬牙忍着,后来就禁不住叫出声来,“周易,还是你来拍吧,好疼。”
“我……还是让医生来弄吧,等等,我出去一下。”周易转身跑出急诊室,跑到锅炉房问守锅炉的工人要了热水和毛巾,端着跑回病房。医生还在拉着江秋云的手发呆:“怎么找不到血管了,难道要往额头上扎?”
“不要!”虚弱的江秋云突然尖叫起来,“不许扎我脑袋!”
周易一惊,手中的热水也簸了出来。女人的眼泪和尖叫是世界上最可怕的东西。
“热水来了,热敷一下,也许就会好的。”周易说。
“恩,难得你这么细心,是个好主意。”医生点头对周易说:“你女朋友身体不错,输点液体,输点抗生素明天就会好。不过,奇怪了,她的血管怎么就这么细呢?”
“次不是呢!”江秋云满面怒容,但眼睛里却含着笑意。
“我们是普通的同事关系。”周易说。
“喔!”医生意味深长地应了一句。
热毛巾在江秋云手背上热敷半天,那些血管这才慢慢地坟起——wwwcn——周易悄悄用手指触摸了一下,感觉到里面有血液微微运动,这才安下心来。
不过,让他生气的事情出现了。
医生估计是喝多了酒,将输液瓶挂上之后,拿起针头在江秋云手背上比划了几下,迟迟没有下下手去。从针口滴落下的液体落了江秋云一手背。
再看他的表情却是一片迷茫,眼睛瞪得圆如山药蛋,而且是剥了皮的那种,只露出白森森的一片。
周易说:“医生,你能看清楚吗?”说完话伸出两根手指在他目前晃了晃,“这是几?”
医生停下手中的伙计,郑重地想了想,“这是胜利的标志。恩,你做错手势了,应该只伸两根手指的。”
周易一听这话,冷汗都出来了。江秋云更是惊叫一声,“他喝醉了,他喝醉了。救命。”这一叫当真是惊天动地,全无先前那副萎靡不振的模样。
医生哈哈大笑,“逗你们玩的,我是个医生,起码的职业道德和职业素养还是有的。酒精对卧倒影响程度我还是能够把握得住。不过,我现在手有点不稳,这是个问题,不太大的问题。”
江秋云好像病全好的样子,大叫,“这还是小问题,你往什么地方扎,你打算往什么地方扎。”
医生不回答江秋云的话,扭头对周易说,“要不你来试试?”
周易和江秋云同时大叫,“不要!”
正在这个时候,江秋云感觉手背一疼,叫了一声,低头一看,原来就在二人分神的同时,医生终于下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针扎进江秋云的静脉——wwwcn——
“成了!”医生得意一笑,手脚麻利地固定针头,调整流量,“先生,你女朋友血管太小,而且胆子更小,有点反抗我的治疗。不说点别的分分心,我看就算一百针下去也搞不定。现在你看,OK了。这才是一倒拿下。”
周易大笑,心中服气,但口头却是嗔怪,“什么一刀拿下,那不成水浒里的强人了。”
医生微笑着眯起眼睛,鼻翼两侧挤出酒糟红来,“好了,我去睡会。挂两瓶盐水,睡一觉,明天一大早就给我出院。”
“有趣的人。”江秋云看那医生佝偻着背离开,笑嘻嘻地说。
“很好,很猥琐。”周易气闷。
“我想睡觉了。”生理盐水一输入身体,只不过十分钟不到江秋云苍白的俏脸上便显出一丝红晕。情况在往好的地方转变。周易也松了一口气体。江秋云却有点担心,“如果液体输完了怎么办,听说,如果没有及时更换血液就会回流,很可怕的。”
“放心,有我呢。”周易安慰着小姑娘,“我会看着,一输完我便去叫护士。”
江秋云“恩”了一声,“不过,如果你也睡着了怎么办?”
周易有点恼火,“我不睡。”
“真的,你发誓。”江秋云看着周易。
“真的。”
“不行,我还是担心。要不这样,我抓住你的手,如果你睡着了我就捏你的手指。”
“啊!小姐,到时候你肯定先我睡着,还怎么叫醒我?”
“不会呀,我会在梦中盯着你的。”
“服你啦,借一只手给你好了。”周易叹息,这个小姑奶奶还真难缠啊!男人真命苦。
握住周易的两根手指,江秋云头一歪平静地睡了过去。周易也感觉一身清爽,说到底他还真感谢那个莫名其妙的医生,若不是经过他一番插科打诨式的乱搞,只怕江秋云还在不停地叫自己“哥”,那可真是让人冷汗直流。像这样小女孩,你不能顺着她的思路来。只能靠其它的东西让她分心。只要一打岔就好了,过不了多久一切都会被她忘却了。
年轻时的爱啊情啊,来得快也去得快,和心理以及内分泌有关。有的时候我们并不了解,什么东西才是自己所需要的。
周易也曾经年轻过。
可清爽下去的同时,一种失落感却油然而起。
周易苦笑一声,伸出手指拔开粘在江秋云额头上的一缕头发。她正在出汗,病情有好转的趋势。也许真如那个酒鬼医生所说,明天就可以出院了。
手指从汗腻腻的额头上划过,江秋云一动。周易像是一个做坏事被人撞破的孩子,吓得停住了,心脏不争气地一阵乱跳。
正在这个时候,江秋云突然睁开眼睛,满面通红,“师傅,我想上厕所。”
“啊!”周易呆住了。想想也是,这么大一瓶生理盐水输入身体,应该很快就进入了循环系统。如果一个人身体健康,应该很快就有尿意思。江秋云想解手,这说明她的身体恢复得很快。
周易也很为她感到高兴。他站起来,说:“要解手呀,好的,我这就去叫护士。很快的,你忍着吧。”
走到值班室,那个护士小姐正将脑袋耷拉在桌子上假寐,嘴角还挂着晶亮的涎水。卫生所很小,病人也不多,护士们值班时都很随便。
周易咳嗽一声将护士惊醒,“护士小姐。”
“什么事。”被人打搅睡眠是不可原谅的。护士满脸不爽,“盐水输完了吗?”
周易回答,“还有点,不过现在有一个问题,病人想上厕所。”
“那就带她去呀!”护士又将脑袋放在桌子上。
周易叫了她几声,却没得到回应,只得悻悻地回到病房,双手一摊,“秋秋,护士小姐很忙,要不,你再坚持一下?”
江秋云满面通红,想哭的样子,“师傅,我实在是憋不住了。不行,我马上就去。”
“可是。”
“没是可是的。”江秋云一掀被子坐起来。因为动作太大,挂药瓶的架子都晃动起来。周易一惊,忙扶着江秋云,“别急。你自己可去不了,要不我再去叫护士吧。”
江秋云终于忍不住了,“不,她若愿意早就来了,你再去叫也是白搭。师傅,干脆你扶我去厕所吧。”
周易吓了一跳,“去女厕所,不被人当流氓了?”
“没办法了,只得先扯掉针头再说。”江秋云发起怒来,便要胡乱地去扯针头。周易连连叫道:“这可不行,扎针那么麻烦,你血管又细。算了……我去。大不了拼了!”周易下定决心点了点头。现在正值深夜,卫生院也没几个病人,想来那女厕所也没有人,碰碰运气吧。
一所小镇的卫生院的厕所可以想像里面究竟是什么样的情形,脏乱差三个字是最好的写照——wwwcn——还好是在夜里,里面只有一盏昏黄的白灼灯,从外往里看,黑糊糊鬼影憧憧。
周易一只手提着输液瓶另外一只手扶着江秋云在前面领路,江秋云的身体很轻巧,周易的手放在她腋下像是托起一团彩色的云彩,完全感觉不到重量。江秋云流了很多汗,衣服湿漉漉的,有点热。
走到女场厕所门口,江秋云看了一眼里面,停下了脚步:“周易,里面好黑,我怕。”
周易安慰她说,“没什么的,现在都晚上了,黑很正常,不黑反而不正常。”他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自从江秋云病后,周易总有一种六神无主的感觉。只是他是一个男人,不能将这种情绪表现出来。此刻身周一团漆黑,埋藏在内心深处的情绪浮出水面,让他口舌笨拙起来。
江秋云禁不住扑哧一笑,“师傅,你说话颠三倒四的。”
“还是进去吧。”周易开始说话以便分散女徒弟的注意力,“对了,你一会儿叫我师傅,一会又叫我名字,乱了。干脆以后就直接叫我名字好了。再说,学习班以后,如果你我中有一个人考试合格估计会走上新的工作岗位。那时候我们就不是师徒关系,自然,你也不能再叫我师傅了。”
厕所里很臭,有种奇怪的药味,这使得江秋云皱起来的鼻子——wwwcn——却苦于右手扎着针,而左手却被周易扶着无法去捂鼻子,只得强忍,“师傅,你能考过关吗?”
周易故意苦笑一声,“谁知道呢!估计过不了吧。我那点水平全还给老师了,这么多年没碰书本,肯定会完蛋的。”周易这么说是故意谦虚,虽然江秋云和自己是师徒关系,但有的话却不能说得太满。而且,这个女子是江总的直系亲属,自己的一言一行只怕会在无意中被江秋云说给江总听。如果让领导知道自己非常狂妄自大只怕对自己的前途有很大影响。
“决定了,如果师傅你过不了关,我也不过关了。”江秋云坚定地说,“我要永远做你的徒弟。”
周易心中一热,呵呵笑道:“傻孩子。”如果不是因为两只手没空,他肯定会伸出手去摸摸小女生乱糟糟的脑袋。
一口气说了这几句话,江秋云有点喘气,腋下又渗出汗来。周易连忙扶着她寻找蹲位,像她这种发热症状的病人是千万着不得凉的,否则不但病好不了,反而有加重的可能。
两人找了个灯光下的坑位,周易手举输液瓶半天,手肘有点酸软便将手和瓶子一起靠在水泥挡板上。本来,分隔坑位的还有一扇木头门板不过,那门板已经残缺不全,而且上面脏得可疑。江秋云选的那个位置更是连这块木板也没有。蹲位里的地上全是卫生纸,有的上面还沾着黑糊糊的不明体液。周易也是生平第一次来女厕所,他万万没有料想到女厕所居然也脏到这等程度。
江秋云红着脸开始用空着的左手去解自己的裤带,小着声音羞怯地说:“不许看。”
“我才不想看大便呢!”周易说笑着别过头去。
这个时候,周易的手机响了,一个乳臭未干的女声:“我的老天爷啊!”这个铃声是周易从网上下载的,非常搞笑。后来周易觉得不严肃,就换成一首普通歌曲,而将这个铃声保留在家人一栏之中。
一看电话号码,原来是宛若打来的。
周易接过电话,“喂,这么大半夜的,你怎么还不睡觉?打什么电话呀。”
宛若在里面娇嗔:“老公,想你了。”声音软绵绵的,让周易汗毛直竖。
“喂,你声音怎么回事。”周易吓了一跳,宛若平时和自己说话的声音都很正常,今天却怎么这般妖里妖气?
“没事没事。”宛若恢复正常的声音笑道:“我今天上夜班,你忘记了。对了,姐妹们都说你们这些男人是离不开女人的,特别是出差在外地。要想知道自己丈夫正不正常就得半夜打电话过去。如果声音听起来迷迷糊,那么就证明你在老实睡觉。否则便是在外面鬼混。对了,你的声音听起来很精神。不会是在……”
周易大怒:“你在想什么,你脑袋里究竟装的是什么东西。”
宛若不好意思地笑了一声,“不是在查你的岗位,刚才是骗你的,我真的很想你。反正现在也没什么工作,就和你聊聊。周易你想我不。”
“不想。”周易斩钉截铁地回答,然后话锋一转,“其实,我挺想你做的菜的。这里的食堂菜很糟糕。”
“那,要不要我明天给你送点饭过来。”
周易连连说别别,要被人笑话的。你这样影响不好,非常不好。
二人又说了几句,正聊得开心,周易突然听到江秋云不满地说:“周易,我解不开皮带,帮帮我。”
“啊!”周易不禁叫出声来。
“周易,我听到你那边有女人说话的声音,怎么晚了,在和女同学聊吗?”宛若有点怀疑。
周易大汗,他没想到宛若的耳朵会如此的尖,只得回答说,“江秋云病了,我送她来医院,现在正在病房你守的,你也知道我是是她师傅,我不来照顾她就没别的人了。”说完话就将电话递给了江秋云。
江秋云接过电话叫了一声:“宛若姐,我有点发烧,这还得感谢你们叫周易,不是他我估计已经死了。”
宛若一笑,“秋云,你怎么说这样的话。好好养病吧,可耽误不得学习。”
两个女人说起话来就没完没了。
好不容易等二人讲完电话,江秋云发觉得自己的小腹已经涨得几乎要爆炸了。再不想办法解决问题,只怕要出大问题。只得用手指着自己的皮带,“师傅,你动手吧……”她低着头,声音小得像蚊子叫。
周易见江秋云也实在没有办法一个人解开皮带,迫不得已只得亲自动手了。
“啊!”
不等江秋云有所动作,周易灵活的右手已经轻轻一拉将她的皮带扣子解开——wwwcn——
江秋云穿着一条低裆牛仔裤,绷得很紧,这也是她为什么无法用自己的左手解开裤子的原因。周易对付女性的衣物有一整套经验,现在正是学以致用的时候了。只见他伸手解开皮带的同时,右手无名指一勾,牛仔裤的口子也从孔眼中脱落出来。
江秋云虽然已经同意让周易帮自己脱裤子,可毕竟是个小姑娘,还真有点不好意思,也没有丝毫的心理准备。如果按照正常的过程,周易若一伸手过去只怕江秋云先要惊叫起来,然后继之以委屈和羞怯的眼泪。然后,周易柔声安慰,指天盟誓今天看到了秋秋姑娘的隐私部位将来要好好珍惜,永不相负云云——只怕这有是江秋云心底最隐秘的想法吧——可惜周易根本就不给江秋云这个机会,动作粗暴而迅捷地一伸手,在他身经百战的熟练动作下,江秋云就像一头被剥了皮的小白羊暴露在周易面前。
本来已经预备好的眼泪的惊叫也没有机会表现,江秋云张大嘴巴愣愣地站着,脸上的表情只有惊骇。
里面是一条白色的内裤,小小的窄窄的,绷在江秋云饱满而小巧的臀部勾勒出让人想入非非的线条。江秋云的臀部并不大,但非常翘,记得周易以前和他曾经的一个女友说过的笑话“你的臀部可以放一个酒杯。”周易一向对这种小巧的高翘的屁股有好感,现在一看,心中突然一真乱跳,口有点干,眼睛也有点红——wwwcn——回想起来,自己来到这个世界也有一段日子,个人性生活上好像还没有过什么实质的行动。家中虽然有个免费的美丽妻子,可却是中看不中吃。而且,潜意识中他对宛若的尊重多过爱怜,更不要说其他了。可以肯定,若真有一个性幻想的对象,宛若绝对不在其中。有的人是非常美丽的,却不可以往那方面想。有的人却让人有一种搂在怀里的冲动。
下意识地用一只手拉住内裤的一角,江秋云不禁低低呻吟一声,“不要……”刚说完话,江秋云喘了一口气。一阵折腾让她感觉浑身无力,眼睛一阵阵发黑。
周易突然闭起眼睛,“秋秋,你看这样好不好,我闭着眼睛帮你脱裤子,我不会偷看的。”
江秋云的声音里带着哭腔,“不要,你闭上眼睛,看不见,碰到我怎么办?”
周易有点流汗了,背心一阵潮湿,“这、着,睁开眼睛不行,闭上也不行。这可怎么办?”确实,真让自己的手指碰到江秋云被能被人碰的部位,那可是不可原谅的错误。当然,那样一来,自己是高兴了,后果却是严重的。但是,如果睁大眼睛去脱一个小姑娘的裤子,那,在道德上可是要被批判的。
江秋云用自己的左手拉了几下裤子,确信完全依靠自己的力量无法脱掉,最后无奈地说,“师傅,你动手吧。”说完话,她倒将自己的眼睛闭上了。
周易倒踌躇起来,说道:“秋秋,你可以这样想,把我当成你的医生。在医生的眼里没有男女,只有病人。”
“可我不是病人呀,你也不是医生。在我心目中,你就是一个男的。”
周易哈哈大笑,有突然拉了江秋云一下,将她拉到自己面前,二人面对面相持。周易嘴角挂着一丝微笑,猛地一勾手指,一下将江秋云的内裤拉到大腿上。
“啊!”江秋云终于叫出声来,眼泪哗哗地往下流,“你你你……”
江秋云正好面对着周易,平坦的小腹正中有一道优美的弧线,小小的肚脐俏皮地藏在弧线的深处。再往下是白皙的皮肤和一撮毛茸茸的稀疏而没发育完全的耻毛。周易曾经看到过无数的这种代表成年的女性体毛。可还真没见过这种柔嫩的娇怯的柔软。他顿时呆在那里,目光禁不住往下延伸。
江秋云大哭,脚一顿,“不要!”
这一顿又弄出问题,过大的动作让她笔挺的夹在一起的双腿略微分开,一道鲜红闪亮出现。
周易满眼生花,口腔里全是火苗。呼吸在这一刹那停顿。时间也在此刻停止转动。
江秋云“啊!”一声,意识到这个动作的不妥当,立即侧过身体,将小小的高翘的臀部对着周易。她的臀部皮肤颜色有点深,正中部分的毛孔有点粗。可这并不影响它的美丽。平滑的圆形带动目光往下是结实的大腿,大腿中间……我的上帝,不敢相信……周易感觉自己就像一个初经人事的毛头孩子,再也控制不住地急促呼吸起来。
美好的事物对任何人都是有杀伤力的,周易也不例外,就算他再怎么坚强,也要迷失在这原始的欲望之中。
欲望的闸门一经打开就洪水泛滥,平静的湖水也开始波涛汹涌。周易不禁在心中自怨自艾,“我这是在苦守什么呀,为了爱情家庭还是什么,女人不就那么回事情。吹灯拔蜡,宽衣解带。可,为什么我还是有一丝愧疚呢!”
关键时刻理智战胜了欲望,周易立即喝道,“秋秋别乱想,我是你师傅,你是病人,我也是不得已而为之。快接手吧,我手好酸。”他高高地举着输液瓶,“我可坚持不了多久的说。”说完话他便笑了起来。
“你还笑。”江秋云脸上还挂着眼泪,可也恢复了正常。她蹲了下去。
顺着她蹲下去的动作,周易的举药瓶的手也顺势下沉,身体佝偻着几乎扑到江秋云身上。蹲为狭窄,二人激烈的呼吸声很响,热热的吹得二人都脸上发烫。
一阵哗哗的水声,如江河泛滥。
“啊!”江秋云又脸红了。她今天已经无数次脸红。
终于,这漫长的小解结束。周易感觉自己出了一身臭汗。
帮江秋云穿好裤子后,二人默默地走回病房。周易不知道江秋云是怎么想的。反正,二人再不能维持以前的关系了。人生中总是有这样那样的遗憾。不知道是好,还是坏。
反正周易感觉自己像是做了一件很大的错事,这让他非常后悔。
这尴尬的事情周易不知道还要持续多久,不过还好,输了两瓶液之后医院就没有再给江秋云挂吊瓶——wwwcn——而病情好转的江秋云也迷糊着睡了过去。
事实容不得周易多想,剧烈的情绪波动也让他支持不住,将他靠在病床上也睡死过去。
第二日还没等周易醒过来,疗养院已经派人过来探视江秋云学员,同行的还有同宿舍的两个女同志。不过,这一切都不需要了。江秋云在卫生所住了一夜,流了一身臭汗,天亮的时候烧全退了,就是身上有点软。
喝了点粥之后,江秋云立即精神起来,和众人有说有笑,声音极大,几乎将卫生所吵翻了天。看来,那个酒鬼医生说得好,只需要输两瓶液体就会好的。
回去的路上,众人还是在说笑,完全就是一副出门旅游的架势。只周易一个人沉默着,江秋云没和他说话,甚至连看都没看他一眼。庆幸之余,周易却感觉一阵失落。
回到疗养院的那几天,二人再没有接触过。
回想起那个夜晚,先是在路上江秋云不顾一切地表白,然后是病床上持手相看,最后是厕所里的暧昧。
激情透支的结果使大家都没有精力再去想那些问题。
不过,也许这才是彼此想要的结果吧。
过去了就过去了。
然后,继续上课,学习。
为期十天的学习生涯很快就要结束。课程很重,每天两堂课,上下午各一节——wwwcn——而且不带重复。也就是说,一门颗只上一节,下来需要你自己自习消化。十天下来,二十门课压在身上,足够让每一个学员精神崩溃。
这么多课,将来也不知道是怎么考试的。毛彬也尝试着向眼镜老师探问过考试的内容,那老师呵呵一笑,回答说不用担心,只要上课专心听讲,确实地消化掉老师所将的内容就没有不过关的道理。眼镜老师还说,这次学习很短,真要学到什么东西那是吹牛。总公司之所以请我和那些教授过来讲课其实是想让大家在观念上和现代企业管理接轨,观念决定意识。意识决定命运。
眼镜老师说了一大通也没说个所以然,毛彬也郁闷地回来,躺在床上不停翻书,只喊头疼。
周易也觉得紧张,这么多年没有摸书本了,对付考试自己也没有经验,整理了这些天的笔记,他突然发觉真要在这些笔记之中整理出考题来无疑是问道于盲。
许成还是一天到晚打恋爱电话,一点也不着急,拿他的话来说,“反正也是家里让我来学习的,考不上也不怪我。我努力了。”
“你努力过吗?”毛彬耻笑。
“我是不努力。可将来真考试我不一定比你考得差。”许成刺激毛彬。
“头疼死了!”毛彬大叫。
倒是肖红河颇为悠闲,“复习真的没什么用。有那时间倒不如养点精神。别费劲了。”
“可不复习将来怎么考试呢?”周易奇怪地问。
“你们发觉没有,我们这几天学习的东西都比较奇怪。”肖红河说:“像什么《企业管理》,《企业CI战略》、《成本与质量控制》……任一门课都够我们学习一学期的了。可老师只一节课就讲完。看来,总公司根本就没打算在这十天内让我们学到什么东西。要的不过是给我们灌输一些现代企业管理的意识而已。我估计,下面的考试不会考什么书本上的知识的。”
“那你说会考什么呢?”周易深以为然,的确,短期的学习要想学到什么东西那是吹牛。也不知道总公司在搞什么鬼?估计是以考试来观察学员的综合素质,专业知识还在其次。而这次考试出题大概也以论述题为主。
周易将自己这个想法和大家谈了谈,肖红河点头微笑,“难得你是一个明白人。”
毛彬却不认同周易的这个看法,依旧抱着书填鸭式地苦读,整夜整夜地失眠。
倒是许成乐得清闲,不是打游戏便是打电话。十天学习期满,居然长得面色红润,精神振作。
考场设置在公司总部大厦的十五楼。众学员又坐了将近一个半小时的车终于回到市区,看到久违的高楼大厦,在山区小镇闷了十天的众人都欢呼起来。
不过,进市区后还堵了一个小时的车,大巴在市区内又开了一个小时路程,到了总部大厦已经是上午十二半点。众人都饿得难受,现在就算去总部食堂吃饭也只能捞些残汤剩水。大家决定一下车就去街上饭馆吃饭,可来接众人的人事部总管却说按工作日程安排,先要请总公司领导讲话后才能去吃饭。下午两点正式考试。
众人心头恼火,肚子里只怕将这个人事总管骂了个半死。
下车后,周易意外地看到宛若正等在公司总部门口,一见周易就喜滋滋地跑过来,塞给他一个便当,说是她计算了一下,等周易他们进城正好是吃饭时间。在外面吃又不卫生,干脆就做好了送过来。
周易自然是感动非常。众人也是一阵起哄。
这个时候,人事部主管过来脸色很不好,“你这个人怎么回事,快归队,准备开会了。领导们都还等着呢!”
等主管走了,宛若眼睛里全是眼泪,“周易,对不起,我没想到给你造成这么不好的影响。”
周易呵呵一笑,“别理他,这些大老爷都这个样子。谢谢你。”他轻轻地抱了一下妻子,“我上楼去了,等我好消息。”
上得楼去,总公司来了一个副董劈劈啪啪说了一通。具体说些什么,大家也不放在心上,只吞着口水忍着腹中的难受。
周易打开饭盒,里面的菜式很简单,白米饭上扣着凉拌海蜇丝和一点臭冬瓜。他悄悄将饭盒递过江秋云,“饿了吗,吃吧。”
江秋云一直跟在周易身边,也不说话,只低垂着眼睑。
“吃吧。”
“恩。”江秋云接过饭盒躲在位置上小心地吃着,会议大厅人很多,也没有人在意江秋云的吃相。
副董口干舌燥地讲话,底下人心里早将他骂了个半死——wwwcn——正讲得人人皆心中烦躁,一个工作人员匆忙跑过来在副董耳边嘀咕了几句,只见那副董立即振作精神,大声说:“各位同志,有一个好消息。”
大家一听有好消息,都安静下来,心道,现在最好的消息莫过于去大吃一顿,难道公司真的有安排。
副董见下面安静下来,点点头,提气对麦克风道:“常务副董事长,总经理梅一轩过来看望大家。请大家欢迎。”说完话首先鼓起掌来。
这家钢铁公司联合企业因为是国家重点大型企业,编制上也沿用老一套企业管理模式。近几年才有所改变。以前的总经理听说是一个老头,已经到了退休年龄,可还不退下来。没办法,上头便叫他让出了总经理的位置,而仅仅挂了个董事长的头衔,但不负责具体事务。公司日常管理工作一块全交给了以前的常务副总经理,现在的总经理梅一轩。因为老董事长年老力衰,梅虽然仅仅是二把手,却是实质上的公司统治者。
一听说梅一轩来了,众人都来了精神,热烈鼓掌。
在掌声中一个戴金丝边眼镜的三十来岁中年人进来,坐在主席台上,温文尔雅地向下按了按手掌,等大家安静下来才细声细气地说:“同志们好,”
又是一阵热烈的鼓掌。
等大家再次安静下来,总经理继续道:“我刚在吃饭,听说大家都来了,就过来看看。耽搁大家几分钟,呵呵,还请原谅。今天是检验大家这段时间学习情况的时候,考试之后,我想在座的有些同志的工作会有新的变动——wwwcn——相信大家也听说过,公司最近正在进行年轻化改革。也就是说,今天之后,有的人要走上领导岗位。多的话我也不想多说,只说一句:以前你们是在别人的领导下工作,将来,有的人要领导别人。那么,什么是领导呢?领导就是一分责任,一分担当。大家只需要记住这一点就好了。那么,好好干吧。未来是属于你们的,也是属于我们共同的。”
大家都兴奋地叫起来,将手都拍红了。
梅一轩总经理似乎很满意大家的表现,微笑着退了出去。
然后,那个副董事长宣布,“现在吃饭,有一个小时的时间。吃完饭,大家都来这里参加考试。”
时间不是很够用,等副董的话一说完,所有人都争先恐后地朝食堂跑去。
江秋云大病初愈,食量也不行,那盒便当只吃了两口便吃不下去了。周易也懒得朝食堂跑,便接过饭盒,继续吃起来,“秋秋,有时间你就看看书吧。”
“恩。”江秋云点点头,这段时间来这个女子好像有很重心事的样子,话也少了起来。看周易的目光非常复杂。周易知道她的心思,可那又能怎么样呢?
端起饭盒吃了几口,周易走到窗口向楼下看了一眼,外面阳光猛烈,风很大,吹得远处灰尘扬起。外面的整个建筑群都笼罩在一片云蔼之中。
“师傅,你在看什么呢?”江秋云突然嘻嘻一笑,“你在寻宛若姐,应该已经回去了吧?”
“估计也回去了。”周易将目光收了回来。
吃过午饭,回到会议室参加考试。气氛已经有了很大变化,再没有人说话,都坐在位置上等着发卷子。
等卷子发下来时大家这才感觉不好。根本就没什么卷子,监考的工作人员抱了一叠白纸过来,一人发了一张。
不出周易所料,下午的考试果然是论述题。题目很简单——《热钱、政策导向和基础产业之间的关系》——也不知道这个题目是谁出的,也太作弄人了!这应该是经济专家才感兴趣的东西,和众人又有什么关系呢?就算过关的人将来也不过回原单位去做一中层的车间主任一职务,这套高屋建瓴的经济学理论对大家来说也根本没啥用处。
题目一下来,所有人的心中忐忑。会议大厅里挤了上百号人,空气开始不新鲜,也闷热起来。有的人额头已经开始冒汗。
周易突然感觉背心一阵打冷战,鸡皮疙瘩颗颗凸起,手心脚心都僵住了。他已经好久没有犯病,没想到就在这最紧要的关头开始发作。
眼前的景物开始晃动,嗓子眼里像是吞了一把鸡毛,毛哈哈地直恶心。
该答些什么呢,这题目根本就没办法答题啊!周易感觉自己要完蛋了,工作这么多年,实际工作经验他是有一些的,而且很成功。可真要落实到理论上,还真让人心烦的。而且,自己现在这个身体和精神状态来参加考试也有点勉强。
江秋云就坐在周易旁边,担心地看着周易,好像在问他怎么了。
周易深吸了口气,心头一紧,靠!我以前还怕过什么吗?比着困难得多的情况也不是没见过。看来,来到这个世界后,自己的眼界和魄力都呈急剧退化的趋势。古人说得好,近朱者赤,近墨者黑。看来自己在底层呆得太久,不但雄心壮志都衰退了,甚至连智商也有点倒退。
不就是考试吗?
怕什么?
过不了就过不了,机会对有准备和有野心的人来说从来都不缺少。
想到这里,周易这才发觉自己的头发上都是汗珠,心中的烦恶也烟消云散而去。又看了看题目,周易心中一震,“这题目根本就不是为车间主任一级的干部准备的,像这种大而无当的题目也找不到标准答案,拿来到考题纯粹是胡闹。总公司究竟想干什么呢?难道仅仅是为了考察一下大家的综合素质?对,肯定是这样的。”
周易嘴角挂着一丝讽刺的微笑,这太好了,做这样的论文正是自己的强项。
他立即摊开纸,刷刷地写开了。既然没有统一答案,那么就自由发挥吧!工作了这么多年,对整个经济形势的认识周易比在座的每一个人都强,也更有经验。现在正是表现自己的机会。
一个白领,如果连这种浮、大、虚的官样文章也做不好,就是一个废物。
一蹰而就。周易洋洋撒撒四千多字落到纸上。
写完,对着卷子吹了一口气,周易将卷子交到监考工作人员手里,走出会议大厅。
回头一看,众人还在下面紧张地写着。
考试时间刚过去不到一小时,每小时四千字,看来自己码字的速度还是要加强啊!走出考场,周易得意地吹了一声口哨,有一种古代文人参加秋闱的感觉和激情。
周易走出考场并未急着离开——wwwcn——今天是学习班最后一天,经过这十天的接触,周易和许成、毛彬、肖红河等人虽然没有过多的友谊泛滥,但也有点点称之为同志朋友之间的感情存在。今天考试之后,大家都要回原单位等消息。将来怎么安排还不知道。虽然彼此在同一个单位,但其实平时也没有机会见面。在学习班结束之后是不是该相互告别一下呢?
在走廊上抽了支烟,正等得不耐烦,许成和毛彬就走了出来。毛彬一脸灰白,“完蛋了完蛋了……”神情非常沮丧。
“怎么了?”周易迎上去问。
毛彬苦恼地说:“什么考试呀,又没有题目,就让写一篇作文。我这几天已经将教材看得烂熟,却不上一进考场全用不上。这不是捉弄人吗?”他声音中带着哭腔,“这么些天的努力全白费了,我要被退回原单位了,传出去还不被人笑死。”
周易安慰他道:“别在意,反正这次考试也是十中选一,百分之九十的人要回原单位,也不多你一个。有什么好笑话的,就当出来疗养学习一趟,也张了见识不是?我日他仙人板板!”毛彬粗鲁地骂了一句娘。
毛彬这才好受了些。
“你考得怎么样?”周易转头又问许成。
“就那样。”许成一歪嘴巴,“无所谓的,我以前工作也不错。考上了当然好,考不上也好。我写了几百字就出来了,懒得在里面浪费时间。老哥,人生是宝贵的,要珍惜时间去享受生命——wwwcn——由它去。”
“你倒是无欲则刚。”肖红河也从里面出来。
“你也考砸了?”毛彬问。
“我会考砸吗?”肖红河笑吟吟地说:“这题目也忒简单了些,都是以前学习是考剩下了的。好了,大家都聚齐了。下午反正也没什么事,我做东,大家吃个散伙饭。”
毛彬心情转好,说:“走喝酒去,不醉不归。”
许成也说好,这就走吧。
周易犹豫地看着考场方向,他还在等江秋云的消息。不知道怎么的,心中总有些放不下。
“走吧。”毛彬喊周易。
“他在等人呢!”许成怪笑。
周易难得地红了一下老脸,“没等、没等谁。”
“那就走吧。”毛彬喊了一嗓子,“我要喝酒,我要醉,我要迷糊过去。”
周易和许成、肖红河都笑起来,“这个夯货!”
从楼上坐电梯下去需要几分钟,在电梯里,毛彬突然说:“我觉得我们寝室肯定有人会考上,而且将来有人要做大官。”
许成从耳朵里掏出耳塞子,说:“肯定不是我。”
“当然不是你啦,你就是一个不求上进的人。”肖红河和他熟悉,也不怕许成生气。
许成果然笑着说:“我是没那个想法,对了,如果我们几个人中有人将来做了公司领导,可不能忘记了咱们之间的情分。”
肖红河大笑,“那是当然,不过,如果我做了公司领导肯定不用你这个懒家伙。”
“去你的,不用就不用,我又不是没饭吃。”许成翻白眼。
“你呢,老周。”毛彬问周易。
“我会过关的。”周易很肯定自己这回能够通过考试。开玩笑,如果这么道小坎也翻不过去,自己这么些年的日子算是活到狗身上去了。他预感到自己那篇论述题应该能够拿到很高的分数。如果那样,铁厂那个车间主任应该可以到手,至少也能做个车间主任助理。等助理期满,如果没什么大问题就会转正。再混几年,看能不能在自己头衔上加上一个总字。至少也要做某分厂的一把手才有点封疆大吏的感觉。他现在也没必要谦虚,“如果将来我做了领导,你们若想到我那里去混,弄个职位没什么问题的。”
毛彬点点头,松了一口气,“那就好。”
“想得美吧你?”许成怪笑,“老实说周哥,我有点怕你,你这个人平时阴阳怪气的,心计深处,不好玩。你敢肯定过关之后就能爬上去?”
“呵呵,你们就不知道了。”肖红河神秘地说:“据说,这次学习班就是我公司的黄埔军校,培养接班人第三梯队的。将来会出很多人才的。”
大家都说肖红河这人故弄玄虚,比周易还阴险。
众人又一阵笑,便到了底楼。
刚一到底楼大厅周易便看见宛若从外面走过来,“周易,考得怎么样了?”
“这位是?”肖红河问。
“我妻子王宛若。”周易一一向三人介绍。先前上楼来考试时,因为人多,周易来不及介绍,现在正是机会。
“打搅一下。”宛若告了声罪,拉周易到一边,问:“周易,怎么样了?”
周易告诉她自己考得不错,不过最后的成绩还不敢说会是什么样。
“可着急死我了。考过了就好,不管你能不能过关。”宛若用手轻轻地拍着自己的胸口,笑了。是焦急之后的笑,笑得有点吃力,眼睛里有种感激的光芒,好像是在说,难为你了。
周易用手摸了摸妻子的脊背,“你瘦了,去医院看过没有,你的病好了吗?”
一刹那,宛若的眼睛里有两泡眼泪在晃动,她连忙别过脸去,“哪有这么快好的,医生说了,至少要调养半年到一年。至于考试和工作问题,周易,只要你努力过就好了,这证明你心中还是有这个家和我的。我已经知足了。”
周易心中一阵感慨,一阵冲动,“我会过关的,一定过,我肯定。”
宛若又惊又喜欢,一把抱住周易,胡乱地说,“那就好,那怎么是好,我这就去告诉公公和婆婆。我这就去告诉爸爸妈妈和弟弟。”然后就放开周易,要拉他离开这里。
“搞什么搞,这样就走,我们还要去喝酒呢!”毛彬大叫。
“先不忙,我们要出去吃饭,一起去吧。”周易拉回宛若。
“我就不去了。”宛若不好意思一笑,“你们几个自去闹,都没带家属,我去也不合适。”
“好女子。”许成赞扬一句。
“去!”毛彬拍了他脑袋一记,“小毛孩子,你懂什么?”
四个曾经的同学本来还打算去娱乐场所玩玩的,不过吃饭时一喝酒就彼此灌得醉了,自然也没有去犯错误的时间和体力——wwwcn——再说大家都不是有钱人,许成不过是一毛孩子,积蓄有限,毛彬除了舍得付酒钱平时也挺节约。肖红河衣也朴素,而且温文尔雅看不出有铜钱味道。最后还是周易掏了腰包。
大家也不知道周易的底子,只觉得这么一个普通工人如此爽快,倒挺豪爽,不禁高看了周易一眼。
同学一场,分别是殷殷相惜,都是十分感动。
半夜回家,周易也脚步趔趄,一下躺在床上就不想动了。
“干麻喝这么多?”宛若嗔怪,动手替周易脱身上的衣服,“对了,你的工作怎么安排?”宛若还是挺关心这件事情的。事实上,周易现在的编制还是在铁厂二车间,这一段时间去离水镇疗养院学习厂里给的也不过是一个公休假。
“如果没什么消息,我还是回铁厂去报道,明天就去。”如果考试成绩出来之后周易又顺利地过关,经过考察,周易的工作关系也要转到总公司统一分配下来。如果再没有什么意外,做个车间主任助理,然后在恰当时间转正也是板上钉钉的事情。可周易还是觉得明天应该先去上班看看情况再说。
“那样啊。”宛若点头,“是应该先回厂去报道——wwwcn——早点睡,明天你就不用起早,自己坐公车去厂里吧,我的大领导。”宛若开周易的玩笑。
周易带着醉意呵呵笑道:“古人说得好,妻凭夫贵,我会让你越过越有面子。你就等着得意吧!”
“你喝了多少酒?脑筋里成天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不多了……也就、八九两的模样。”
一夜无话,第二日,周易起床时宛若已经上班去了。电饭锅里还有一碗稀饭和一点小菜保着温。大概是因为喝多了,周易一点吃东西的欲望也没有。喝了一杯宛若早准备好的浓茶,心中舒服起来,就出门上街叫了一辆的士往铁厂赶去。
到了铁厂,一听说周易来了,二胖就跑出来给了周易一个俄罗斯式的拥抱,“周哥,你总算回来了,可想死我了。对了,回来上班了,车间主任一职到手没有,以后可要关照我啊。”
一连串的话让周易一时回答不过来,忙推开二胖,道:“我还在休假呢!今天来是想去办公室看看有没有什么消息,将来的工作该如何安排。”
“周哥,你今天来得不是时候,办公室主任和人力资源部的几个头头都不在,去了也没用。反正来,就在中控室玩着吧,中午我请你吃食堂。”
“食堂有什么可吃的。”周易东张西望,半天才说,“秋秋来过没有,也不知道她考得怎么样了?”
二胖摆头,“没来过,不过刚才我还同她通过电话,说是考砸了。等假期满就回来上班。怎么,她没给你打电话吗?”
“我也是刚起床。”周易心中突然有点惆怅,“我还是走了。”
同二胖告别,周易直接去找江总。他觉得,如果将来在铁厂干,实在是应该同这个铁厂的一把手搞好关系。而且,自己这次出去学习回来,于情于理都应该同老领导见见面。
走到江总的办公室,江总一见周易就满面微笑,“周易你回来了,怎么不休假就来上班了。快坐快坐。”
周易坐下,用恭敬的语气回答:“不休假了,我这个人闲不住,如果有工作干就最好不过。对了,我的学习已经结束,今天来是向您汇报一下我的学习情况。“
江总满面红光,显然十分满意周易的这个态度,笑道:“有什么可汇报的,考核你们这些年轻干部是总公司人事处干部科的事情。我这是越权了。”
“您这话就不对了。”周易很严肃地说:“于私,您是我的老师,学生向您汇报学习情况接受老师的考试,那是天经地义的事情;于公,我现在的工作关系还在铁厂,您是我的领导。再说,将来我也要在江总您的领导下工作,向你汇报思想和工作是我的工作任务。”
江总眯起眼睛,看了看周易,半天没说话。
周易心中虽然哈地一声想笑,可还是埋下头,做出一副诚惶诚恐的模样。对于办公室政治,周易并不陌生,甚至有点擅长。当初在那个跨国公司时,就凭借这东方人特有的政治智慧使得他在一群肤色各异的白领中脱颖而出。
办公室政治虽然不像古代宫廷政治那样动辄你死我活,但在一家公有大型企业内。你若走错一步,你的日子就会变得非常艰难。这是因为,国营企业下层和中上层员工的待遇天差地别。普通工人一月也就一两千块,但企业老总岁入百万以上也不是天方夜谭。这还是摆在台面上的收入,至于地下的部分,估计很冰山水下的部分一样巨大和不为人知。
一步天堂,一步地狱,这是公有企业众生的最真实写照。
周易自然不怵,退一万步说,自己就算辞职不干,也能活得上好。最好他们能将自己开除最好,也算是对家人有个交代。
可最近几天,周易突然觉得自己对这个企业有了一些感情,这里有自己来到这个世界的第一批人际关系,有自己的妻子,有自己得到社会承认的工作成绩。放弃了也非常可惜。
最重要的是,周易认为,如果能够在这里不断升级,做出一翻事业也是一件有趣的游戏。非常好玩,也非常有挑战性。
世界上不是任何一件东西都能拿来玩的和适合自己玩的。那么,就当这是一个真实度达到百分之百的RPG游戏吧!
好好享受这个过程。
周易的态度让江总感觉不错——wwwcn——现在像这种沉稳、识趣而又聪明的家伙并不太多。工厂虽然有不少大学生,可那些刚出学校毕业出来的员工还没有脱离学生气质,自我感觉也无比良好,完全不将人看在眼里。而那些工作一段时间后,有一定社会阅历和工作水平的人要么已经圆滑到琢磨不偷的地步,要不就失去了锋芒,泯然众人。难道有周易这么一个独特的人物在,江总感觉到,这个人是有一点能力的。听话而又有能力的人可以观察使用。
于是,松江钢铁集团公司联合企业铁厂总经理江邗勉励了下属周易几句,说,学习方面就不需要汇报,不管将来在什么位置上都是工作的需要云云。又说,车间位于生产一线,是我们工作的重中之重,你只要好好干,做出些成绩来大家都看得见。
言谈举止之间,江邗的语气也和周易热络起来。问周易,“周易,如果这次考核过关,你对工作安排上有什么看法,可以提嘛。”
看来,周易先前的一番话起了很大作用,让江邗对他感觉不错。想到这里,周易也心情好起来,看江邗的意思,如果没有什么意外,只怕二车间车间主任一职自己是十拿就稳的了。他忙低下头,很恭顺地说,“将来不管干什么我都服从厂领导和公司领导的安排,如果能在生产第一线那就最好不过。在江总的直接领导下,我想我是能做点实事的。”
江邗心情大好,哈哈笑起来,“你是秋秋的师傅,生产上你熟,应该没什么问题。如果审核过关,具体的人事安排总公司会以发文的形式下到厂里来。对了,我向组织上推荐你担任二成车间的车间主任助理了。希望你能够考试过关。”江邗这才说了实话。
周易心中暗骂了一句“老狐狸”,原来他早就推荐了自己呀,却吞吞吐吐摆架子吊自己胃口,也太能折磨人了。不管怎么说,自己将来的工作算是定下来了,也是一件值得人高兴的事情。
周易面上不禁露出微笑来,“多谢领导和组织上对我的信任。”说出这句话,前段时间郁闷在胸口的那块石头终于落地。看来,以后再也不用再去做苦力有个体面一点的工作了——wwwcn——很好,实在是很好。
“恩,就这样吧,我还有些工作要处理。”江邗觉得差不多了,起身来了个林彪元帅在辽沈战役时的幽默,“你回家去等消息吧,到时候厂人力资源部会给你通知的。对了,现在时间已经不早,我这里可没有准备午饭。”说完话,江邗自己笑了起来。
周易也陪着笑了几声,起身告别。
这时,江邗的办公桌上的电话响了,外线转进来,是总公司的打过来的。按了免提。
里面有声音传来,是个男人:“江邗,你那边是不是有一个叫周易的?我是干部科老吴。”
周易刚要出门,听到这里不由自主地停下脚步。心头一阵巨震动。这个老吴全名吴作用,是总公司负责干部调动升降的关键人物。他打电话过来又点自己的名字,究竟是为什么呢?
“原来是吴主任呀,什么风将你的声音吹过来了。”江邗拿起听筒。
因为是拿起听筒,对方说什么话周易也听不清楚。但看江邗的脸色是越来越难看了,也不说话,只“恩恩”地应着,时不时看周易两眼。目光有点阴沉。
周易心里咯噔一声,难道自己的事情出了什么问题。
通话时间并不太长,前后也不过两分钟时间,但周易却觉得时间十分漫长。而且,江邗的脸色越来越难看。
周易不禁有点吃惊。按说,像这个的普通人事安排总公司只需要一纸公文就可以了,那里轮得上为他这么个小人物大动干戈。
通完电话,江邗脸色一变,突然换上一副和蔼可亲的官样表情,“周易,事情是这样的,总公司人事处的吴主任让你马上去他那里报到,估计是谈新岗位安排的事情。”
周易点点头,突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本来,自己的工作安排已经和江邗说好的了,却不想现在又起了变化。刚才自己和江邗所说的一席话完全变成了可笑的废话。
果然,江邗突然定定地看着周易,眼睛里带着讥讽的笑意:“周易,想不到还有这么多人关心你,既然有公司领导的关心,你必然会有个好的安排。快去吧,老吴这个人我是知道的,心眼窄,你去迟了对你不好。”
周易喃喃道:“江总,这事我也不清楚怎么会这样……”
江邗笑着摆手,“快去吧。”
周易心中难过,这件事这么一搞,江邗必定以为自己已经在总公司那边已经打点好了。反倒过来在江邗面前装,那不是挑衅吗?
看来,自己还真将这个真正关心自己的江邗给得罪了。
算了,得罪就得罪吧。大丈夫生于世,当以我为主,我管别人怎么想。
只是,江秋云那边不好相处。
呐呐地说了几句,周易无奈地离开铁厂,乘车去总公司报到。
他心中奇怪,自己可不认识什么总公司的官儿,怎么会被人家注意到,而且直接叫去谈话呢?
到了人事处干部科,接待周易的正是那个叫吴作用的处长,一个白胖得长得极其祥和安泰的中年男子。他伸出肥厚的手和周易握了一下,“你就是那个周易。”话还没说完,眼睛首先眯缝成一条线。
周易点头,“我就是周易,吴主任好。不知道您让我来有什么事情?”
“别急,别急,请坐。”吴作用让秘书给周易端来一杯茶,又亲自给周易发了一支香烟。这让周易大为惶恐,这个处长大人怎么对我这么客气?
实际上,吴作用这个人多所有人都是这样的,他做人比较小心。再说了,能够被叫进他这个办公室的人,出去之后做中层骨干的有之,做部门主管的有之,甚至有做到下属公司一把手封疆大吏的也有之。既然能进这个门,必然有几分背景和实力。还真不好得罪。
吴作用笑着开门见山地对周易说:“事情是这样的,经过考察,你符合我公司第三梯队干部培养条件。今天叫你来,是总公司将对你的工作岗位做个调整,想听听你的看法。”
周易愕然,“我刚考试完,成绩都还没出来呢?”
吴作用笑笑,“我公司选拔干部,从来不唯成绩论。更看重的是个人品行和工作能力。考试那东西嘛,仅仅也只能作为一个指标参考一下而已。说说,你的看法。”
周易点点头,小心地说,“我还年轻,希望组织上能派我到最艰苦的地方去工作。铁厂二车间是我工作和战斗过的地方,我愿意还在那里干。”现在也不是谦虚的时候,周易对二车间的车间主任一直眼热,二车间车间主任一年好几十万收入,手下也管着几十票兄弟,想起来就觉得威风。干脆趁这个机会向吴主任毛遂自荐吧。
吴作用笑笑,意味深长地说,“原来你是想回铁厂呀!也不是不可以安排。不过,总公司另外的想法,想听听你的意见。
这么说吧,公司是个有着悠久历史的老厂,下属部门众多,很多都是不挣钱的企业。比如职工医院、劳动服务中心、电影院、菜市场、印刷厂……但为了社会效益,还得维持下去。公司决定成立一个管理这部分资产的分公司。现在还缺一个总经理,有同志推荐了你。我今天来就是想问问,你愿不愿意去挑这个担子。当然,你想回铁厂去我也不反对。”
一切就像是在梦中。周易手心脚心全是汗水。他知道,公司是一个大型的老国有企业,下属的附属资产非常之巨大。如果自己做了这个经理,那可谓一步登天。这可比做铁厂的车间主任威风不知多少倍。如果他不愿意去,那可真是脑袋被虫子咬了。
深吸了一口气,周易平静地回答:“吴主任,要不您给我一点考虑的时间?我下来想想。”
“那好,明天您给我回话吧。”吴作用呵呵笑着,站起来笑道,“周总,以后你可以叫我老吴。”
周易大汗,“别,什么周总不周总的,你还是叫我周易吧。请给我点时间,您也知道,我对铁厂是有感情的。”
吴作用赞赏地看了看周易,心道,难得有这样一个稳得住不骄不躁的青年干部,更难得的是,这人够虚伪。有前途,真有前途。
出门的时候,周易突然像是想起什么,回头问,“吴主任,我想问问,究竟是谁推荐我的?”
“恩,你还不知道呀!”吴作用意味深长恩了一声,“是蒯江北同志推荐的你。蒯江北同志是久经考验的老干部了,他选的人,没问题。”
“想问一下,老蒯现在……”周易试探性地问。
“蒯江北同志现在还挂了个董事长的职位,哎!蒯老为革命事业奋斗了一生,也该好好休息一下了。”
一个惊雷在周易大脑中爆炸开来。原来,蒯江北便是总公司董事长呀,我这个猪脑子!
周易走出总公司大厦,在底楼大厅接到一个电话,是宛若打过来的,说是家里没菜了,问周易有没时间去买点——wwwcn——
周易说好,那就去买吧。又问宛若晚上想吃什么?
宛若说别买什么,一点小菜就可以了,虽然刚领了工资,可交了水电房租,扣除预留的购房款之后还真有点紧张,节约为好。先买了放家里,下午她下班回家做。
宛若又问:“听二胖说先在厂里看到你,听说你去找江总问工作安排的事情,有消息吗?”
“没呢!”周易考虑了一下,决定还是先不将这件事情告诉她为好。先前的事情他知道自己已经将江邗给得罪了。想想也是,自己跑去求江邗给自己要官,结果总公司已经给自己安排得很好,相对之下江邗给自己弄的那个小小的车间主任简直就不值一提。这样一来,江邗同志估计会认为自己这是去示威,甚至会以为自己是在赤裸裸地炫耀。如果自己将这件事情告诉宛若,像宛若这种敏感型性格,只怕会非常担心自己。再说,周易骨子里其实是一个比较传统的中国男人,不习惯在妻子面前暴露出自己的真实想法——男人的事仅仅是属于男人的,女人管好家庭的事就好。
今天是个好日子,无论如何需要庆祝一下。本来,在这个时刻应该下馆子去酒店好好庆贺一下。可宛若又是一个非常节约的女人,只怕拉不出去。上次周易和宛若出去吃饭之后就没少受埋怨。这次再这么搞,周易也觉得受不了她的唠叨——wwwcn——算了,不如去市场买些好吃的吧。
坐车去超市买了一瓶子《五粮液》和一些已经处理过的净菜,还买了一只宰杀后的公鸡打道回府。回家之后,周易闲得发慌,索性开始尝试着做饭。正在水龙头下洗那只公鸡,周易突然想起两件重要的事情。一,自己买了好酒,若等下宛若回家见了不定会唠叨成什么样子。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咱先旧瓶装新酒——处理的办法很简单,周易从墙脚找了一个白酒瓶子,将那一瓶《五粮液》全灌了进去,冒充五块钱一瓶的普通白酒,反正宛若单凭鼻子是分辨不出酒的好坏。
第二,自己这回擢升高位,从一个普通的工人升到分公司总经理一职,可以说是一步登天。周易在心里略微计算一下,如果真如吴作用主任所说,自己将要就职的那个公司总资产怎么说也有好几千万,甚至上亿。这么重要的位置落到自己身上,的确让人感觉不可思议。这其中如果没有蒯江北同志的推荐,只怕自己这辈子是想都不要想的了。
于情于理自己都应该给蒯江北同志打个电话,表示感谢,表表决心。
“老蒯,我是周易啊。”周易装着不知道蒯江北真实身份的样子,说话也很随便。他想,也许老蒯就喜欢自己这个调调,若将一切挑明,也就没意思了。
“呵呵,是周易啊。”蒯江北的声音听起来很精神,心情也不错,“怎么舍得打电话过来了。我还以为你忘记我了呢!”老年人,尤其是蒯江北这种身居高位的,子女又不在身边的,其中的寂寞自不待言。能够接到周易的电话,他也觉得很高兴。这个小子对自己一副无所谓的样子,什么话都敢说。不象自己的那些部下,一见到老领导就畏畏缩缩,如履薄冰。蒯江北是越看他们越生气,越看周易越欢喜。加上上次在医院,周易大大地抨击了一番国营大型企业这几十年搞了一大堆职工医院、学校、幼儿园、服务中心、疗养院……等与生产无关的产业。且说,企业办社会的政策本身就是错误的,不符合经济规律的。这让蒯江北非常不高兴,这些附属设施就是蒯江北在二十多年前亲手督办的,当时他还非常得意,认为自己为职工办了无数件大好事,解决了他们的后顾之忧。没想到落到周易口里便变得一钱不值。这断断不能容忍。
可蒯江北的理智告诉他,这些部门和企业确实存在很大问题。占用公司大量的资源不说,而且还年年亏损,让公司背上极大的负担。如果是私人企业,只怕这些产业都要被卖掉和关掉。可蒯江北不能这么做。
首先,这些企业里安排的大多是公司员工的家属和子女,更多的是为解决他们的就业问题。说难听点就是公司将他们养了起来。如果自己关掉这些部门,只怕这些家伙都要流落到社会上去,给社会造成极大的压力,市政府也不容许自己这么做。可就这么维持现状,年年拿钱进去补贴,也不是长法。
内心之中,蒯江北还有一种非常隐秘的想法,只怕他自己还没有意识到。那就是,企业办社会的思路当初自己可是大力赞成的,现在推翻这个思路就证明自己当初办了一件糊涂事。这可是对自己尊严的挑战。如果能够找个管理者,统合资源,也许能将这些亏损企业起死回生那就最好不过。
可这个人还真不好找。首先级别要高,否则震不住堂子。但是,级别高的分公司老总一级的人物一听说这事皆避之唯恐不及,谁也不愿意去趟这汪浑水。俗话说一入侯门深如海,好好的老总不做,去了那个地方,只怕去了想再回来就不那么容易了。
再则,这个人要拉得下面子。松钢集团是个有悠久历史的老单位,其中的人事关系盘根错节,牵起藤带着叶,又有哪个人下得了手。而管理这些附属企业的婆子大娘家属子弟,没一股子狠劲只怕做不到。
想了半天,蒯江北想起周易这么个人。在医院的时候,周易就大肆嘲笑蒯江北以前主持的这一政策,让老蒯非常不爽,心道,你一个小子怎么知道居上位者要联络左右沟通上下,内外协调的痛苦。真让你去做,你就知道了。
而且,周易对公司内部认事关系一无所知。甚至连自己这个大名鼎鼎的一号首长也不认识,也算是糊涂到家。如果派他去,只怕这个夯货什么事情都干得出来。快刀斩乱麻,没准就成了。
最关键的是,通过同周易的交流,蒯江北同志感觉到,这个周易小朋友是有真本事的。只是没那个机遇罢了。为什么不给他机会呢!“但使僻野无遗贤”,灵魂深处蒯江北是一个传统的中国式文人。
也就这样,周易懵懵懂懂地被总公司选中,莫名其妙地得居高位。
老蒯,我的工作已经有变动了——wwwcn——”周易说。
“喔,去什么地方?”蒯江北的声音依旧平稳,甚至不带感情色彩。
“听说公司要成立一个新的公司,要统合一下后勤以及福利性质的单位。”
“怎么样,有信心吗?”蒯江北说:“据我知道,那些单位可都是赔钱货,而且公司也不打算再投进去一分钱。这么多职工,你的压力可真不小呀。”
“呵呵,不错,那些单位可都是讨债精。”周易开玩笑地说,“那样也好,我喜欢挑战。一年之后,如果干不出来,干脆让公司把我开除得了。反正到哪里都一样生活。”
“想当逃兵那可没门,这可不是一个男人该做的事。”蒯江北大笑。
二人都在电话里笑起来,接下来周易的一句话让二人的笑声变了味道。
周易问蒯江北最近身体怎么样了,是不是依旧健康。蒯江北回答说,还是那么棒,整天胡思乱想的,自己都感觉羞愧。
周易笑着安慰他说,健康就行,别人想你那样还不行呢!估计您是内火旺盛,要不吃些清火的事物试试。比如苦瓜、苦丁茶什么的。
“吃过了,吃多了还拉肚子。郁闷!”蒯江北有点苦恼地一笑,“为老不尊,让你们年轻人笑话了。”
“对了……”蒯江北犹豫片刻,说:“你推荐的那个娱乐中心我去实地考察过……”
“啊!”周易的嘴大得可以将整个电话吞下去,他有点口吃,“你、你,真的、真的去考察了……“
“小平同志说过,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wwwcn——要想知道鸡蛋的味道,你得亲口尝一下。”蒯老义正词严。
“你去吃鸡蛋了?”周易愕然。
“没有,我一个老干部怎么能做这种事情,社会调查而已。”蒯江北的声音有点郁闷。
“老蒯,下次带上我,我们一起去考察。”周易自动请缨。
“那好那好。”
二人同时大笑。
“以后好好干。”蒯江北鼓励周易,“干好了,我老头子会过来让你请客的。你现在也是一方诸侯,招待我一个老家伙应该不会吝啬吧。”
“欢迎董……懂得起的。”周易差点将“董事长”三个字脱口而出说出来,忙来了一句四川方言。
“对了,老蒯,你怎么不找个老伴?”周易突然问。
“找来做什么?”蒯江北笑着问。
“照顾你的日常生活呀。”
“我请了保姆的。再说了,夫妻之间天天睡一张床,我一看老妇人的老脸就腻烦。又何苦给自己找罪受?”
周易满头大汗。这个蒯江北还真是欲求不满呀!
通完电话,收拾完菜,周易这才感觉肚子有点饿了,这才想起自己还没吃午饭。便出门上街去吃。出门时遇到邻居老李。
老李一把抓住周易,“恭喜恭喜。”
周易大惊奇,他没想到自己升职的消息居然传得这么快,“又什么可恭喜的,都是工作需要?”
“是啊,是啊。”老李神态恭敬,挤着眼睛神秘一笑:“我都听说了,今天上午江总找你谈过话。如果不出意外,您周易可就要成二车间的主任了。”
周易汗颜,这是哪跟哪,原来老李以为自己真要做那个车间主任呀。
正在这个时候,老李的老婆素珍从房间里冲出来,大声嚷嚷,“原来我们家周易要做大主任了。恭喜恭喜,要请客哟!”
周易心中好笑,自己什么时候变成他们家的周易了?忙道:“考试成绩还没下来呢,现在说这些是不是早了点。”
“不早不早,考试不过是走一个形式而已。”素珍满面堆笑,“周易没,俗话说远亲不如近邻,你觉得我们家老李如何?”
“老李,好人呀!”周易点点头。
“这么说吧,既然你觉得我们家老李不错,而且我们两家关系又这么好。”素珍停顿一下,挥舞着手势加重语气:“你也知道,老李在一车间处得不好。要不,请你去厂办说一声,将老李要到你的车间去?你说好不好,我的大主任。”
周易吓了一跳,没想到居然有人来走自己后门了。靠!也太会找事了。忙道:“老李,你们误会了,我做不了车间主任的。公司对我另外有安排。”
“拉倒吧,你的事情我还不知道,我的大主任。”素珍一口一个大主任,让周易感觉非常不好意思。
周易只得解释说自己真做不了车间主任,上面已经安排自己另外的工作了。
“究竟是什么工作,做什么官儿?又好处可不要忘了老邻居呀!”老李两口子对视一眼,同时说。
周易说:“也不是什么好工作了,你们想,我一个普通工人会升到什么地方去。我托了人,去了一个清水衙门,无权无职,图得就是一个不下车间,清闲安逸。钱也不多。”
两夫妻的脸色立即变了,说,那样啊,算了,不打搅你了。
周易忙借此机会脱身,“我出去吃饭,饿死了,你们吃没有,我请客。”
“不去,我们吃过了。”老李两夫妻说了一声,进屋子去了,将门狠狠地带上。里面传来素珍大妈小声的咒骂,“什么人,不就是当一个芝麻绿豆大的车间主任而已,拽成这样。也不肯帮忙,小人……”正说得上劲,只听得素珍阿姨“呜”地一声,估计是老李将她的嘴巴捂住。
老李小声地劝解老婆:“素珍,别乱说话,得罪人。周易也是个好人,估计他真的调动了。”
素珍挣脱开丈夫,声音大起来,“什么调动,什么好人?他根本就是瞧不起你,不愿帮忙。你老李算什么,一不是官,二没送礼,人家瞧得起你才怪!”
“我的姑奶奶,别乱说了,求你啦!”老李现在的模样估计狼狈非常,满头大汗。
“放开,老李,你这个窝囊废,我跟着你就没过过一天好日子。放开……”素珍的声音高亢起来。
不出意外,老李今天的日子绝对不好过。
周易在门外呆若木鸡。
出门吃了点东西,回家睡觉——wwwcn——
一觉醒来已经是下午五点,真是婴儿般的睡眠。宛若已经下班回家了,正在炉子前烧那只公鸡,浓郁的香味在石库门中萦绕。
眼睛有点睁不开,周易最近睡眠特别多。估计是最近身体变好的缘故,想当初他可是经常失眠的。来到这儿世界,这是一个让人欣慰的变化。
虽然已经醒了,周易却还是躺在床上闭着眼睛不挪窝。
“周易,周易,快起床,快晚上了”宛若走进来柔声叫着。
周易立即不动了,死活也不睁开眼睛。
鸡肉的香味越来越浓郁,是正宗的四川味道,很像周易母亲以前的手艺,估计是宛若偷师的。周易嗅了几下,肚子不禁咕咚一声。
“哈!”宛若轻轻地笑了起来,“懒猪,你肚子不饿是不会起来的,我就知道。”
周易笑着支起身子,“就起来,饿了。娘的,最近动辄就感觉饿,难道要发胖了,将来变成猪头可就丑死了。”
“躺下躺下。”宛若将周易轻轻推倒,走开去,边走边调侃,“我也认命了,你变猪就便猪好了,我这是嫁猪随猪。”
“你什么时候变得如此搞怪,以前可不开玩笑的,奇怪奇怪。”周易摸摸脑袋。
正在这个时候,一张热毛巾盖到他的脸上。一双手用力地擦着。
周易嘴里捂捂地叫着,好不容易从那种幸福的窒息中挣脱开来,“我快别你憋死了!”
“洗呀洗呀洗猪头,洗完猪头吃饭了,我把我的宝宝,洗个小澡澡——wwwcn——”宛若一手扶着周易的脑袋,一手用毛巾沾着周易眼角的眼屎,轻轻哼唱。
周易心中一荡,将头靠在宛若的胸口,深吸气,“很好。“
“什么很好?”
“家字的组成是有房子有猪,我就当你的猪好了。”
“懒猪。起来了。”宛若推开周易的脑袋,“饭做好了,起来吃吧。”
酒入豪肠化着一腹愉悦,鸡味道不错,不知不觉中周易有点醉了。他舌头有点大,“夫人,你也来一杯。”
宛若点点头,“本来我也不喝酒的,不过今天好像你挺高兴的,我就陪陪你。”
周易大喜,“俗话说得好,一人不喝酒,两人不赌钱。酒这东西一个人喝也没什么滋味。”说着话,周易就提起酒瓶子给宛若满了一杯。
宛若端起杯子在嘴唇上沾了沾,眉头微微一皱,“这酒味好辣!”
周易笑道:“酒对于不会喝的人就是穿肠毒药。”
“对了,你今天去找过江总了。他怎么说?”宛若兴奋地用手拐了拐周易的腰,“说说看,你是不是要升为车间主任了。太高兴了。”
周易耸肩,“去了,本来是要那么安排的,可惜……”
宛若大急,“什么可惜,难道黄了?”
周易故意做出一副沉痛摸样,“黄了,做不成了。我被派到另外一个单位去了。”
宛若神色有点黯然,看得周易心中好笑,便道:“好啦好啦别生气,我真的调离了。那个车间主任的职务是落不到我手里的。”
宛若恢复正常脸色,“做不了就做不了,没什么大不了的。对了,你去什么地方,做什么工作,怎么会想到调动呢,工作还好吗?”
一连串的问题让周易耳朵嗡嗡乱响,他回答说,“这些问题我一个一个回答你,别急。首先第一个问题,我先喝口酒。”
“少喝点。”宛若拿起瓶子给周易倒了一杯,“最后一杯了,可不许再喝了。”
“恩,总公司成立了一个新的分公司,主要是整合以前那些非生产性的附属部门,让我过去干。我考虑了一下,想去。主要是三班倒让我烦透了顶。现在总算可以朝九晚五。”
宛若点点头,“不上三班倒当然好,以后生活有规律了,我将你养得胖胖的。”
周易继续说:“至于做什么,他们叫我去做总经理,很高的职位呀!你就等着做官太太吧。”他一阵冲动,将这一切都告诉了妻子。
宛若一愣,突然哈哈大笑,“哈哈,周易要做官了。想不到我家的周易也蛮有幽默感的。”
周易额头出汗,“我真的是去做总经理呀!”
宛若用手拍拍周易的手背,“周易,不管你做什么职务我都不在意的,也不逼你。车间主任做不了就做不了,别梗在心上,对身体不好的。”
周易快要崩溃了,“我真的是去做总经理,车间主任我还看不上呢!”
“好了好了,我的总经理,周总。吃饭吃饭。”
“咳,我说真话时你怎么就不相信呢?”
“我相信我相信。”宛若温言安慰,说了好多诸如好男儿一次失败并不算什么;我家周易是个有真本事的人,以后机会多的是;不做官也好呀,免得搞腐败,搞不道德的男女关系……
周易又是好笑又是气恼,“不说了,不要说了,服你啦!”
“好的。”宛若捂嘴笑笑,“对了,那个新公司你去做什么呀?”
周易无奈地回答,“做所后勤管理人员。”周易的声音有气无力。的确,他的新职务就是替公司处理后勤遗留下的那一大摊后患。这也不算说假话。
郁闷!
为什么宛若就认为以前的那个周易就注定是一个普通人呢!天生我才必须有用才能对得起我这一身大好皮囊呀!
“恩,决定了。”宛若说。
“什么决定?”周易问。
“我去给你买一只新手机,我们家周易有新工作了,也得将你那只破电话换掉了。”宛若说。周易的手机是有够烂的,还是黑白屏的。如果拿出去卖,估计连一百块也不值。
“不用不用浪费钱。”周易说,“公司要报销的,用不着自己掏钱。”
“啊!这么好。想不到你那公司的待遇真是好啊!”宛若非常高兴。
周易腹中暗道,我一个总经理,公费买手机也是应该的,也不至于兴奋成这个模样吧。
酒好,心情更好——wwwcn——吃过饭后,两口子难得有空闲出去逛街。宛若说反正两口子刚领了工作,干脆就出去买点日常用品好了。周易点点头,先前吃饭的时候他就发觉得家中餐巾纸没了,弄了一手油。还有那几张毛巾的颜色也可疑地陈旧,该换换了。
跟女人广商场是一件很痛苦的事情,比如说买牛奶吧,就有五个品牌可供选择。而每一样宛若都要拣起来仔细阅说明书,反复对比价格和质量。时间就这样一分一秒过去,转眼已到晚上九点。周易本就有点微微的醉意,在超级市场里走得又急,顿时有点支持不住。便告和宛若说了一声,说是要找个地方呆着,等她买好东西再过来叫自己。
宛若有点失望,不过购物的快感让她这丝些微的不快很快随风而去。她推车购物车继续向超市的深处冲去。
周易在超市的门口站了半天,闲得无聊,便拿眼睛去看那些漂亮的收银员。一共五个收银员,都年轻漂亮。见周易拿醉眼看过来,都觉得这家伙有点讨厌,却又不好说什么。
其中看起来年龄最小的一个姑娘大概平时就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人物,见周易目光淫荡,便狠狠地瞪回去。
周易一看,哈,遇到厉害脚色了。我也瞪。
两个人斗鸡眼似地用眼睛对砍,忙了个不亦乐乎。
此刻,超市顾客不是很多,而这个小姑娘这边又是靠边,没几个客人。难得有时间和周易斗气。她目光犀利,充满正义感,一下子刺得周易像是缩小了一圈——wwwcn——
周易心中惨叫一声,“好厉害的眼睛,果然如刀如剑,如针如砭。服气了。”忙眨巴眨巴眼睛,表示伏输。
小姑娘嘴角噙着笑意,好像在说,糗了吧?姑奶奶大美女一个,不是什么人都能远观的。小心我给你来个艳光逼人。
“周易快过来,我没零钱。”宛若买好日常用品,正好走到这个小姑娘面前。
说句实在话,宛若本就是一成熟型的美女,加上近段时间吃药调养她身上的妇科病,那专家果然有真本事,吃了她的药,宛若本来有些干枯的脸色突然间滋润起来来,水淋淋的像一棵刚从水里捞出来的小白菜。刚才在家又喝了点酒,面色更是白里透红。
就在这一刹那,所有人的目光都被宛若吸引过去了。站在她的身边,那个小姑娘就像一个清涩的毛桃子。顿时被宛若给比了下去。
周易感觉到小姑娘的黯然,得意地盯了她一眼。
等周易夫妻二人离开超级市场,那女孩子这才回过神来,心中气愤,这么漂亮的女人怎么就嫁给这个不正经的中年大叔,老天没眼。我呸!
“纸十包、味精一大袋、餐具洗洁精一瓶、挂面一包、鸡蛋两斤、醋一袋,熬粥用小黄米一斤……你在逃荒呀!”周易没想到一个普通家庭居然需要这么多东西。而宛若手中提着两个硕大的口袋,简直就像一只工蚁。他忙说:“算了,还是我来拿吧。”
“不用不用。”
“给我吧,我是男人,这些事该我来的。”周易抢过那两只口袋。
“等等,别动。”宛若突然唤住刚要迈步前进丈夫。
“怎么了?”周易疑惑地站定。
宛若一提裙角,缓缓顿下去,“你鞋带散了,会摔着的,我帮你系好。”
周易:“还是我自己来吧。”
“不要动,你手里拿着东西呢,鸡蛋,鸡蛋不要摔了。”宛若叫了一声,伸出手指飞快地给周易系着鞋带。
周围有人在看这两口子究竟在干什么。男人们都是一脸的羡慕,像这么贤惠而有漂亮的女人在这个世界简直就是传说中的存在。而女人们则表情复杂。
周易又是感动又是骄傲。得妻如此,夫复何求?
回到家,周易难得地没抛下妻子一个人去上网。夫妻二人看了会电视,因为明天要去新的工作岗位报到,加上又有点疲倦,周易便上床睡觉去了。
睡了半响,便感觉有人在轻轻拍自己的肩膀,睁看眼睛一看,宛若正一脸忸怩地看着自己。
“怎么了,这么晚了,快睡觉吧。”周易嘟囔一声,将身体翻到一边。
“恩。”宛若应了一声,却不上床。
周易很奇怪,又将身体转过来,“怎么了?”
“周易,能不能帮我个忙?”宛若的声音很小。
“什么事,你说就是了。”
“好的。”宛若开始飞快地脱自己的裤子。
周易大惊,不知道老婆想干什么,瞪圆眼睛看着。
等脱得只剩一件内裤时,宛若停手,不安地说:“你也知道我去看了专家号,开了药,效果还不错。可是,有、有……有一种外用药是要体内给药的……我又不敢……”
周易“扑哧!”一声笑出声来,“体内给药,你就用好了,找我干什么。自己搞定,不要妨碍我睡觉。”
宛若急得一跺脚,“你,你,你笑话我?”
“不是不是,哈哈。”周易忍不住地想笑,“什么药这么搞怪?”
宛若不好意思地从身后摸出一支《达克宁栓》来,“就这个……不许笑。”
“哈哈,我不笑,不笑了,哈哈……”周易的笑声还在继续,“这个只怕要你自己弄,我帮你……太流氓了……哈哈。”
“你!”宛若突然开始流泪。丈夫的这样说话让她有点伤心,自己都这样了,周易还没心没肺地开玩笑,也太过分了。
妻子这一流泪,周易变慌了神,他忙下床,“别哭别哭,是我不好,我道歉。”
却不想,这样一来宛若哭得更厉害了。怎么劝也停不住。
周易被她哭得心烦意乱,大喝:“别哭了,讨厌!最讨厌你们这种JJYY,动辄乱哭的女人。”
宛若立即收住哭声,捂住嘴吃惊地看着丈夫。
“上床。”
宛若上了床。
“躺下。”
宛若乖乖躺下。
“脱内裤……算了,这是男人的事情。”周易灿然一笑,“我亲自动手。”
宛若虽然久为人妇,在这刻却有点不好意思,紧紧地抓住内裤一角,死也不松手。周易和她僵持了片刻,一笑,松开手,去拿药栓,“不信治不好你。”
说着话,便从内裤与大腿的缝隙中将药捅了进去。
很湿润的感觉。
“啊!”宛若疼得小声地叫了一声——wwwcn——
“怎么了,疼吗?”周易停了下来。
宛若不回答,面上红得要滴出血来,只闭着眼睛,什么也不说。
“奇怪了。”周易摇着头,“按说不应该疼的。那我继续。”说完话,用食指和中指夹着药继续往里前进。
这一动作有点猛,宛若又叫了一声,牙齿紧紧咬在一起,眉毛皱成一团。额头上有一根小血管突突跳动。鼻尖全是细密的晶亮的汗水。
里面又热又湿,手指上沾了一层诡异的液体,能够感觉到那种有力度的收缩。可周易的心情并不美妙。一股阴沟似的腥臭味扑鼻而来,手指也感觉到微微的烧灼感。放好药,周易很快地抽出手指。
味道更浓,简直就是恶臭。
周易心中发酸。他没想到宛若的病已经严重到这个地步了。
而妻子还躺在床上,闭着眼睛大口地喘气。她有是久旷之人,正是一个成熟女人最好的时光。但却因身体原因始终不能过正常的夫妻生活。今天突然被丈夫这么一鼓捣,顿时浑身酸软,怎么也爬不起来。
周易飞快将跑去将手指洗干净,走过来,宛若已经穿好了裤子,红着脸低头坐着什么也没有说。
周易心中更难受了,一把抱住妻子,“我对不起你。”
宛若抬起眼睑,小声回答:“夫妻二人有什么对不起的。要说也是我对不起你。这么多年,因为身体的原因不能和你那样,而且也没生下一男半女。周易,我好害怕。”
周易:“宛若,你怕什么?”
宛若:“我怕……她们说,妇科病得久了会没生育的……”宛若眼睛里有些凄凉和悲伤:“要真那样,婆婆那里可不好交代——wwwcn——周易,我们离婚吧!”她用门牙狠狠咬住下嘴唇,毅然绞决地说。
“混蛋,你说什么呢!”周易用手使劲锤了她背心一下,“有病就治疗。我周易可不当陈世美。你这也太瞧不起人了。”
宛若:“可是……我要是不能生了怎么办呀!周易,我好害怕,我怕有一天我生不了孩子,你又不要我。”宛若的眼泪大滴大滴落下,落到周易手臂上,很烫。
周易又是感动,又是感叹,“傻子,你这个傻瓜呀!我发誓,除了你,我谁都不要。再说了,你男人又不是刚出炉的烧饼,大家抢着要。我一胡子巴渣的阿乡,谁要呀!”
宛若“扑哧”一声笑出声来,“我家的周易还是挺帅的。”她满面骄傲,“并且又温柔又体贴。”
周易哈一声,“那我就温柔给你看看”说完话,一把将宛若扑倒在窗单上,狠狠地一口亲过去。
宛若“呀!”的一声拧开头,,“不要,你太粗暴了。”
“我马上就会温柔的。”
宛若在下面抬起头亲了周易的下巴一下,撇嘴,“你从来就没有温柔过。”目光中居然有些落寞的神色。
周易紧紧抱住妻子,突然柔声叫道:“宛若。”
“恩。”宛若轻轻应了一声。
“我的好宛若。”
“恩。”还是轻柔地一声。
“我的心头肉,我的肉肉。”
“啊!”宛若推开周易,浑身都在打颤:“好肉麻好肉麻。”
周易也觉得身上在抖,无奈地承认,“是有点肉麻。”
“不过……你能不能再叫几声?”
周易愕然,“再叫什么?”
“讨厌。”宛若飞快地跳起来,抱住周易在他耳垂上咬了一口,小声耳语:“肉肉,你是我的肉肉。”
周易眼泪都要涌出来了。就在这一刻,他完全明白过来,自己在这个女人的生命里是最重要的,离开了自己,她活不了。
……
宛若已经沉沉睡去。
屋子里也关了灯,为了不影响她的睡眠。
周易坐在窗前抽着烟,屋子里漆黑一团,只有烟头忽明忽灭。宛若在轻轻打鼾,很可爱,很宁静甜蜜的感觉。
因为抽太多烟,睡梦中的宛若轻轻咳嗽了几声。
周易慌忙将烟头摁灭。
“还是有点不习惯啊,这种生活太陌生。或者说,与一个女人保持亲密的关系让我有些不自在。可为什么我会感动,会愉快,会有一种奇怪的幸福感呢?”
“想不明白呀,想不明白。”
周易站起来,披衣出门。走到二胖家门口。
二胖一个人独居,父母住在另一区的祖屋。
周易走上前去,狠狠地踹一脚门,扯着喉咙喊:“罗林出来,我们出去喝酒。”
屋子里传来迷糊的声音,是二胖,“周哥呀,这么晚了,我好困。”
周易继续踢着门板,“少废话,叫你起来就起来,出去吃东西。”
“不去不去,少折磨人。”被人打搅睡眠简直不可原谅,二胖的声音变得不客气了。
“二胖,你娘的,还钱还钱,你好像还差我几大百。马上还我。”周易开始威逼。
“喝酒,好啊,我最喜欢喝酒吃东西了。”二胖的声音来了一个三百六十度的大转变,开始变得热情起来,“我这就起来。”
“少磨蹭。”
两人走出家门,上街找了家路边夜市摊,叫了一客火锅,开始大吃大喝。
二胖看了看周易,“周哥,你有心事。”
“没有。”
“说来听听。”
“真没有。”
“时间不早了,我该回去了。”
“等等,再喝点。”周易拉住二胖,“二胖,我想问你,你觉得什么才是真正的女人?你对家庭是怎么看的?”
二胖想了想,说:“女人,都那样,反正是个女的就行。至于家庭嘛,就是一男一女住在一起。有人给你做饭、洗衣服,晚上还陪你睡觉。”
周易瞪眼:“就这么简单?”
“是啊,就这么简单。”二胖大笑,一把拉过一个卖花的小姑娘,“她是女的吗?”
“是。”
“我是女的吗?”
“不是。”
“着不就结了。”二胖塞了一张10元钞票给那女孩子。那女孩子连连感谢,“多谢大锅,谢谢大锅。”
周易哈哈大笑起来,“二胖,你是我在这个世界上最好的朋友。”
“周哥,在我心目中你永远是我大哥。”
“哈哈。”周易心情变好,“对了,罗林,你大哥要升官了,升大官。将来绝忘记不了你。”
“拉倒吧你。”二胖一撇嘴巴,“我已经知道你那车间主任当不成了,还大官?”
“我真升级了。”
“好好,我承认你是大官。周哥,我手头紧,能不能借点。”二胖搓着手。
“去你的。”周易开始摸钱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