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屋恨
作者:柳寄江
第三卷: 冠盖京华
二十八 求医卜药竟何如 二十九 石破天惊动京华 三十 母女分离向天涯 三十一 岂因生恩忘当年
三十二 抽丝剥茧溯因由 三十三 倾城一曲天下知 三十四 未央宫里无风月 三十五 莫愁前路无知己
三十六 相逢知己尽千觞 三十七 来世菩提证诚心 三十八 闻得清欢佳人音 三十九 公主悦宁思量费
四十 即墨城倾一片心 四十一 三虫四花愁损人    
第三卷: 冠盖京华 二十八 求医卜药竟何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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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昔年陈翁主,冠盖满京华。今日子夜医,妙手惠人疾。未央君意来,延为帝子医。恨深不相见,事发动京华。君王愕良久,帝姬封悦宁。犹唱《佳人曲》,无处觅芳踪。驱车望前路,前路有知音。即墨城倾处,故园一段心。女子操杀伐,犹烈须眉身。始知无计避,旧梦不可期。

    --第三卷冠盖京华卷首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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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元朔六年初

    时光如水轻逝,元朔五年逐渐到了尽头,转眼又到了新的一年。在过去一年内,大汉境内并无十分灾害,漠南大战又大捷,扬威匈奴,普天同庆。恰逢年关将近,帝都长安本应张灯结彩,庆祝新年,未央宫上下却弥漫着一片淡淡的紧张气氛。

    皇长子刘据久病未愈。

    事实上刘据最初也不过是偶感风寒,这本是孩子容易患的疾病,所以卫皇后虽然有些不悦,倒也没有惩罚照顾小皇子的奴仆内侍。御医看了脉后,开了方,也并不说严重,但小皇子总不见好,拖了半个多月,转眼就到了年关。

    宣室殿

    “我大汉国库因连年对匈奴用兵,耗费不少。故臣想,可以实行盐铁归公等法,增强国家收入。”

    “唔,”刘彻用手扣案,“虽然弘羊想法不错,但盐铁,都在诸侯王手上啊。”他思虑道。

    桑弘羊一笑,自元朔二年刘彻接受主父偃建议,颁布推恩令,这些年来,已经开始逐步对付诸侯王,若不是因为攻打匈奴,腾不开手,只怕以他雷厉风行的决断,大汉内战已经爆发了。

    果然,身边,公孙弘上前谏道,“诸侯王本应为皇上分忧,皇上可下令将盐铁专卖权回收。”

    汲黯在一边怒道,“盐铁权归诸候,是高祖在世时赐给诸侯王的权利,公孙弘你现请盐铁归公,是不是想陷皇上与不仁不义,数典忘祖的地步?”

    桑弘羊暗叹,这个汲黯,仗着是老臣,实在是……。偷眼瞄见刘彻本来有些意动的面色阴沉下来,正在这时,殿外传来噪杂声,刘彻冷冷扬头,问道,“外面怎么了?”

    过了一会儿,杨得意进来,禀道,“皇长子殿下的风寒逾转严重,皇后娘娘不敢擅专,派人禀告皇上。”

    刘彻心中一片烦躁,“砰”的一声将手边杯盏掼在地上,砸个粉碎,“那些御医都是干什么的,小小风寒都治不好,养他们何用?”

    宣室殿里所有内侍宫女都跪下去,噤若寒蝉。

    “皇上,”桑弘羊朗声笑道,“皇长子殿下的风寒,微臣也略有耳闻。臣知长安西市有一家医馆,他们有一种熏香,唤作五叶沉水,有宁心静气的功效,对小孩子风寒疾病也有好处,微臣斗胆,请皇长子试试。”

    “是么?”刘彻望着他,“不过是一种熏香,能有如此功效?”

    “此五叶沉水香的确有神奇之处,皇上若不信,可以问公孙丞相。”

    “皇上,”公孙弘面色有些尴尬,“臣妻最近的确在家使用一种熏香,臣虽然老迈,但每日闻着,倒真有些清醒提神之效。不过,这熏香是否能治皇长子的病,老臣却不知道。只知道……”

    “知道什么?”

    “这个子夜医馆馆主医术高明,臣妻自幼患心疾,蒙皇上恩典,让御医医治,也只能勉强克制,月前在子夜医馆取了药,竟然很少复发了。”

    “哦,”刘彻淡淡听着,转脸吩咐道,“杨得意。”

    “奴才在。”

    “你着人去子夜医馆取一些沉水香来。”

    “是。”

    “若是皇长子身体好转,”刘彻淡淡笑道,一丝奇怪的意味在他眼底蔓延,“桑弘羊,朕定会嘉奖。”

    “臣不敢,为皇上分忧解劳,是臣分内之事。”桑弘羊泰然自若的跪拜道。

    招财看见桑弘羊出得宫来,连忙迎上去,“少爷,天气冷,要下雪了。”为他披上一件大氅。

    “嗯。”桑弘羊拢了拢衣裳,慢吞吞的走向自家马车,“长信侯和雁声小姐最近在做什么?”

    “柳侯爷最近搬回自己府邸,开始打造重弩。雁声小姐还是每天早上去医馆,过午前回来。不过小少爷和小小姐最近都跟着她。”

    “少爷,”招财放低了声音,“牧场那边,要不要?”

    桑弘羊迟疑了一下,“算了,”他苦笑,知自己毕竟还不能视人命如草芥,“这里面的玄机,就算有人查出来,也看不懂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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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椒房殿

    “皇上,”当刘彻跨进椒房殿时,卫子夫率众人跪拜。刘彻一把把她搀起来,微笑道,“子夫,你已经是皇后,不必这样多礼的。”

    “臣妾不敢。”卫子夫盈盈道,一头秀发,迫若朝霞。“这些都是皇上的恩典,子夫心甘情愿。”

    刘彻满意一笑,走进殿来,“据儿怎么样了?”

    “皇上差尚内侍送来的五叶沉水香,子夫请众御医看过,虽不知是否对症,但御医们说,总是无害的,于是子夫命人在据儿内室点着,说也奇怪,据儿症状竟好了很多。”

    “哦?”刘彻深思着,弯腰看了看此时唯一的儿子。刘据此时尚小,只四五岁年纪,睡在小床中,脸儿红通通的,还算安稳。

    “皇上,”卫子夫眼红了,这个儿子牵着她们母女四人甚至卫氏一族,实在不容半点闪失,“沉水香虽好,但据儿总不能用这香吊着,臣妾听说,制这沉水香的大夫医术高明,可否请他给据儿看一看?”

    “子夫是从哪听来的?”刘彻起身看她,眼神有着一丝凌厉,语气幽微。卫子夫大惊,跪道,“沉水香送来时,臣妾忧心,问了送香的内侍几句。”

    刘彻缓了脸,走了几步,道,“那大夫医术再好,毕竟是宫外之人,怎能请进未央宫?”

    “皇上,”卫子夫一脸哀恳,刘彻看她楚楚可怜的容颜,又念及自己唯一的儿子,当初,刘据出生,他还是很开心的。心一软,道,“我查一查他,若是没什么可疑,朕准你所请吧。”

    此时,椒房殿的两个男女,并不知道,因为这一句话,未来生出多少变化。

    卫子夫如果知道,会不会怨恨今日所请,正所谓成也萧何,败也萧何。她的全部希望在刘据身上,但也正是因为刘据,所有的希望破碎。

    刘彻如果知道,是宁愿今生今世,永不相见呢。还是,后悔当年当月,不肯回头,看那个女子的娇容。

    深夜,桑弘羊在自己府邸看着空中的明月,叹了口气,“雁儿,你莫怪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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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子夜医馆

    “娘,我们是不是要回家了?”早早问道。

    “嗯,”陈雁声点头道,为最后一个病人开药方,“绿衣,准备关门了。”

    “好,”绿衣回身,温婉笑道。

    “子夜大夫,你的女儿真是可爱。”扶着腰挺着肚子的贵夫人病人看着早早,和蔼道。

    “多谢夫人,”她将药方递过去,“按此方,早晚各两次,可以安胎。到了五月,就可以生个健健康康的胖小子了。”

    “哟,多承吉言。”贵妇人脸上笑开了花,又要了几支安息香,付了诊金,带着丫鬟,走了。

    早早看见医馆外角落里有个卖草娃娃的老婆婆,心中欢喜,道,“娘,我在外面待一会儿,你走的时候叫我。”

    “你小心点。”她答道,看着她走开,低下头去收拾东西,却听见一个尖细的声音,背一僵,抬起头来。

    “这里就是子夜医馆么?”

    说话的是一个青年,一身宦官服饰,带着两个侍卫,穿者期门军服饰。想是光元年后进宫,或者原先级别地位,她并不认识,但是那种做派却是她熟悉到骨子里去的。嫌弃的看看显得有些窄小的子夜医馆,道:

    “咱家(那个时候自称咱家吗?汗,不知道,我为什么要选择这么一个古意盎然的年代)是宫中来人,陈大夫,你走运了。皇上命你进宫去为皇长子殿下诊病,若是你治好了,天大的荣华也由得你。”

    如果不是因为身份,陈雁声真想微笑着反问一句,“如果治不好呢?”

    她垂下脸来,刘据病了吗?她所看过的历史,可没见这位太子殿下幼年时生过什么大病啊。不过,她却是不可能去给他看病的。她的骄傲不容许她在那些人面前下跪请安,刘据,她淡淡一笑,虽然不恨,也不会存心为难,但也不至于冲上去当什么救命菩萨,她没有那么伟大。

    “公公,你等等。”她神情安定的抬起头来,“我进去准备点药材。”

    “不用了,宫中什么药材没有?”尚炎不耐烦道。

    “子夜虽不才,但到底有些师门独门药材,若是不带好,耽搁了皇长子殿下,又找谁呢?”语毕,她不理尚炎,径自掀帘进了。

    “娘,”陌儿在内室,揉着眼睛从床上爬起来,他最近被柳裔操练各种体能战技,累的很厉害,闲下来的时间多半在休息。“要回去了吗?”

    “嘘,”陈雁声要他噤声,拿了些钱财急忙裹了,带着他,径自从内室窗中翻出去。

    还有早早,她在心中思忖,嘱咐了陈陌自去长安西门等着,自己遣回医馆正门。

    “怎么还没出来?”尚炎不耐烦了,指着绿衣道,“你进去催催。”

    绿衣掀帘进去,不一会儿就出来,道,“就好。”神色却有些仓皇不定。

    偏偏这时早早举了一枚草娃娃,喜滋滋的捧回来,喊道,“娘,娘,婆婆送了我一个娃娃。”

    绿衣大惊,连忙冲过去抱起她。

    尚炎起疑,冲过来揭开内帘一看,脸色一变。狰狰从牙齿中挤出话来,“真是敬酒不吃吃罚酒。”指着绿衣和早早道,“将她们绑起来带走,听凭皇上发落。”

    “是。”二侍卫一声答道,上前来。

    街外,陈雁声跺了跺脚,知道自己今天太冲动,想了想,咬牙回身,向馆陶大长公主府上方向奔去。
第三卷: 冠盖京华 二十九 石破天惊动京华
    今天中午下去买中饭,被班长抓去开会,汗,见谅,更新迟了

    再过几天,就会因为满了字数要下新人榜了,再过完这个星期,也会下强推榜了,汗,所以还没收藏的快点收藏吧,免的找不到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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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还请通报馆陶大长公主,说子夜医馆陈子夜求见。”

    候府看门的小厮昂着头,打量着她,笑的轻蔑,“你以为大长公主是说见就见的?”

    “那么我求见贵府陈大总管,还请小哥成全。”陈雁声从头上拔下发带,一头长发披散下来,虽然穿的是男装,但已露出一幅女儿情态。

    闻名京华的子夜神医竟然是个女子,门房尚来不及讶异,一个苍老的声音从府内传来,“什么事在此喧闹?”

    “二总管,”门房慌忙禀报道,“这个女子求见大长公主。”

    “陈叔叔,”陈雁声微笑,“你还记得我嘛?”

    她慢慢的撕下面具,露出一张熟悉明媚的脸庞,流转之间,风情宛然。

    “娘娘,”陈朗惊呼,“娘娘怎么会……?”他的面色惊疑不定。

    “其他的以后再说,”陈雁声扬眉,有些不耐烦,“我要见我的母亲。”

    “是。”陈朗躬身应道,在堂邑候府当差多年,他是个审时度势的人,懂得什么该问,什么不该问。“娘娘请跟我来。”

    “娇娇,”当陈雁声出现在馆陶大长公主面前,馆陶大长公主难得失态,半分也顾不得,直接走下堂来,问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娘——”陈雁声一刹那间眼圈红了,扑进馆陶大长公主怀里,“娘!”泪水簌簌而下。

    “阿娇,你不是该在长门宫么?怎么会在……?”馆陶大长公主抱着久违的女儿,一时间也落了泪,毕竟母女情怀难抑,但理智很快就回到馆陶大长公主脑中,忙收了哽咽,略分来了些,问道。

    “娘,”陈雁声又哭又笑,“那些以后再说,我求求你,先帮我救救初儿。”

    “谁?”

    “初儿,她是我女儿。我不肯进宫为刘据看病,他们把初儿和绿衣抓进去了,娘,你帮我救救她们,再慢些我怕就来不及了。”

    馆陶大长公主觉得自己的心跳的很慢,她的脸色已经不能用精彩来形容了,“你……你说什么?”

    “以后我在慢慢跟你解释。但初儿真的是我的女儿,我的亲生女儿,娘你的外孙女。娘你也不想要她出事对不对?皇……彻儿他不知道……”

    “你别说了。”馆陶大长公主倒也知道事情的严重性,将手一挥,“我立刻进宫。”她仰脸向外喊道,“陈朗。”

    “老夫人。”陈朗进来行礼道。

    “准备车马,本宫要进宫。……另外,派几个得力的人保护娘娘,在本宫回来之前,娘娘若出了差错,我唯你是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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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说什么?”未央宫里,听见尚炎回禀,卫子夫震怒,“小小一个大夫,居然敢抗旨不遵?”

    “奴才也没想到会有这样的人,所以没有防着让他跑掉了,但是奴才把那大夫的女儿和丫环给抓回来了。”尚炎连连磕头,禀道。

    “抓住她们有什么用?”卫子夫慢慢冷静下来,问道,“尚炎,皇上怎么说?”

    “她跑了?”宣室殿里,刘彻把玩着手上的杯盏,漫不经心道。

    “是。”

    子夜医馆陈子夜,经聂蒙调查,其实是一个女儿身,与他的臣属,桑弘羊与柳裔都过从甚密。刘彻想起当年丰乐楼一见的女子,后来他派李敢去查,并没有什么头绪。长安城闻名的清欢楼,菜品厨艺与那个女子如出一辙。刘彻记得,自己还欠下那个女子一个要求。

    这个陈子夜,多半正是当年的陈夫人呢!

    刘彻一笑,她的要求,会是放了她的女儿和丫环一马么?

    他笑的冷冷,“将子夜医馆抓来的那两个人,……”他仔细思考了一下,“仗责十下,没宫为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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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放开我。”

    期门军操练校场边的小方室里,早早被死死按在绿衣的怀里,却依旧嚷道,幼稚的童音没人理会。

    “那里面关的是谁?”少年经过时,停下身问了一句。

    “破奴,走啦。”黑衣少年回过头来唤道。

    “还不是皇长子的风寒久未痊愈,起出来的事端。”看守方室的侍卫被早早折磨了一个时辰,也有点不耐烦,见赵破奴过来询问,也不隐瞒,“皇上下旨请一个民间大夫来给皇长子殿下治病,那个大夫竟然溜了,侍卫们拿了人回来,也不知如何处置。”

    “外面的大哥哥。”早早看的清楚,眼珠咕噜一转,放软了嗓音。玉雪可爱的容颜可怜兮兮,倒也满让人心存怜惜。

    “什么事?”赵破虏蹲下身问道。在早早这样娇小的女孩子面前,他也不禁放轻声音,生怕惊着了她。

    “他们要拿我和绿姨怎么样?”早早想了想问道,

    “这,”赵破奴为难的考虑了一阵,“要看皇上的意思了。”如果皇上一时生气,极有可能受重罚,念及此,赵破奴不禁有些埋怨那个子夜医馆的陈馆主,按说为皇长子治病,是多大的荣耀,皇长子是皇上的嫡子,目前也是唯一的皇子,皇后视其为命根子,若得满意,便是飞黄腾达,也不是不可能,偏偏那个陈雁声不知道吃错了什么药,既然拒绝,拒绝就拒绝吧,居然不见了踪迹,连累幼女,实在不是男子所为。

    “哦。”早早点点头,她倒也没有什么担心,在她心中反正相信娘亲和哥哥一定能救她出去,至不行还有桑叔叔,柳伯伯和师公在。

    赵破奴看她无所谓的模样,心中一惨,以为她年纪尚幼不懂得其中的严重性,正要说话,忽听得霍去病在一边道,“破奴,你和个小女孩在那边扯什么?还不知道她能不能活过今夜呢。”

    早早眯起眼睛,“你才活不过今天晚上呢。”做了个鬼脸。

    “小小姐,”绿衣受惊,连忙捂住她的嘴,“不要任性了,不然会惹祸的。”

    霍去病抱肘,倒也不生气,冷冷一哼,道,“小小年纪,就会装乖卖巧,也不知是怎么教的?”

    “你……”早早这回是真的生气了,脸涨的通红,挣扎着绿衣的怀抱,“不许你这么说。”

    “我怎么了,”霍去病也不明白自己为何和这个小丫头杠上,刚要继续,赵破奴拉住他,“她一个小丫头,去病你怎好与她计较?”

    他冷哼一声,但也作罢了。

    正在此时,长廊那边来了一群内侍,细声细气道,“宣读皇上口谕。”

    “今有子夜医馆馆主陈子夜不遵皇命,违抗皇威,出逃在外,将其家眷责十杖,没宫为奴。”

    一时间满场皆静,所有人打量着早早娇小玲珑的身子,连霍去病也露出了同情的眼色,这么小的女孩子,打了十杖之后,多半就没命了。

    “还不拿人。”内侍尖声细语的声音响彻禁军大堂。

    便有两个人上来要拉早早,忽听得殿外一女子威严肃杀的声音,“谁敢动我大汉朝的公主?”馆陶大长公主匆匆忙忙的跨进殿来。

    “这……”内侍笑的惶恐惊异,“大长公主,”他微微躬背,“看你说的,这儿哪有什么公主。”

    馆陶大长公主顾不得和他搭话,她看着被抱在绿衣奴婢怀中的那个眉眼极似阿娇的女孩,面上并没有惊惧之色,迟疑唤道,“初儿。”

    早早愣住,缓缓问道,“你是……外婆么?”看着刘嫖缓缓点头,跳起来扑进她的怀跑,馆陶大长公主一时间觉得满世界俱止。含笑抱住怀中小小的身子,连声道,“好,好。”

    “外婆,”早早又叫了一声,“娘亲说,外婆是娘亲的娘亲,外婆很疼娘亲,娘亲很疼我们,所以外婆也会很疼我们,这就叫,爱屋及乌。”她扬扬得意道。

    “外婆本来就很疼你啊。”笑吟吟的小女孩玉雪可爱,眉目间透着一股机灵劲,馆陶大长公主当真是越看越喜欢,这才明白当初自己母后对阿娇的疼爱之情。

    当早早唤出外婆这个字眼,所有的人都怔住,馆陶大长公主只有一女,而这个女儿却是当今皇上的废后,馆陶大长公主初进门的时候,喊的是,“谁敢动我大汉朝的公主”,各种意味,不说自明。

    刘嫖冷眼看着传旨的内侍吩咐人回未央宫报讯,微笑着对早早道,“初儿,我带你去找你父皇好不好?”

    “不好。我要去找娘亲和哥哥。”早早皱眉,敏锐的发现关键字眼,“父皇?”

    “你还有哥哥?”

    刘嫖只觉得今天是一个奇怪的日子,听到的消息一个比一个大而令她称心,一个皇子,一个属于陈家的皇子,这不正是她这些年企求而不可得的么。

    “嗯。”早早重重点头,“哥哥叫陌儿哦。‘陌上花开缓缓归’的陌字。”她怕外婆不清楚,还特意补了个来源。但来源馆陶大长公主同样不清楚,不过她不可能去在意。

    “大长公主恕罪。”一众内侍惊惶跪下。

    “哼,”刘嫖余怒未消,一脚踢过去,“胆敢伤害皇家血脉,你的胆子也不小么。还有你们,”她指着周围的一群期门军,“一个也逃不掉。”

    “外婆。”早早娇声唤道,“算了,娘亲常说,‘不知者无罪’。不要再追究了。”

    她跳下刘嫖的怀抱,走到被这出乎意料的情况吓的面无人色的绿衣面前,软声道,“绿姨,没事的啦。”横眉回看霍去病,“你不是说我活不过今晚么?”个子虽小,竟有点睥睨的气势。

    霍去病微微冷笑,“你的运气不错。”

    馆陶大长公主看了看霍去病一眼,道,“今天看在小公主的分上,暂且先放了你们,以后胆敢对小公主不见,我饶不了你们。”抱起早早,向宣室殿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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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什么?”当小内侍禀告禁卫营中最新发生的消息,冷静如刘彻,手中的墨也不禁撒出去几滴,“你说的真的?”

    “真的。”小内侍瑟瑟道,“馆陶大长公主大概已经抱着小公主快要到宣室殿了。”

    “聂蒙,”刘彻厉声唤道,“阿娇不是在长门宫么?”

    聂蒙惶然跪下,“回陛下,陈皇后的确在长门宫没错啊?”

    “胡说!”刘彻正待发作,外面杨得意高喊,“馆陶大长公主求见。”

    “你去长门宫看看怎么回事?”刘彻低声快速吩咐道,抬头望去,馆陶大长公主站在帘外,她怀中的小女孩笑吟吟的转过首来,隔着珠帘她的眉目如画,笑容娇憨,的确有几分阿娇幼年时的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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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什么?”听到同样的消息,卫子夫手中的茶盏跌下来,掉在地上,摔了个粉碎。

    “馆陶大长公主向哪里去了?”她问道。

    “奴才离开的时候,大长公主正带着那个女孩向宣室殿方向去。”霍去病答道,神情并不是太在乎的样子。

    “姐姐,我们该怎么办?”听到这个消息,卫青也很讶异,他眉头深锁,感觉到威胁。

    “不要紧,不过是个女儿。”卫子夫喃喃道,又像是自我安慰。

    “这件事,关键是皇上的态度如何。”卫青分析道,“如果皇上依旧不喜陈皇后,那么陈阿娇翻不出什么风浪,若反之,则我们就麻烦了。”

    “我去宣室殿看一看。”卫子夫霍然起身。

    “姐姐,”卫青连忙拉住她,“我们行事一向小心谨慎,这次如果如此贸然,会不会……?”

    “青弟,你错了。”卫子夫神情凛然,“如果这次回来的是陈阿娇,我自然不会轻易过去。但这次不过是她的女儿,想要知道皇上的心意,还有什么比这样更好的方法?我总不能让馆陶大长公主让一切已成定局之后再来想对策。”
第三卷: 冠盖京华 三十 母女分离向天涯
    想睡了,所以早点发。

    抱歉,占一些字数。那些今天解放了的高三学生们,祝你们暑假快了,金榜题名。

    关于讨论区里JM们的问题,有些后文会做出解答,所以这里就不多说,只是对雁声为什么选择将早早留下,自己出逃做个解释:

    雁声若进宫的话,往好了说,刘卫还是认不出来她,她为刘据治病,却无法避免对帝后及所谓的皇长子行敬礼,她的自尊做不到。(俗话说,最了解你的人反而是你的敌人,就算刘没有见她,卫子夫多半也是可以认出的。)

    如果被认出,冲突摆在明面上,更糟糕。

    所以雁声不可以进宫,但是雁声不是一个人,她有她的朋友,家人,她自然可以一走了之,甚至从两个侍卫手中夺下早早,但是她走了,桑弘羊怎么办?梅寄江怎么办?干娘义弟怎么办?而且她的身份太敏感,潜逃是一回事,大庭广众之下与侍卫交手是另一回事。刘彻可能忽略她的潜逃,但不可能放任她冒犯皇权。

    那么还有两个方法,一是让梅寄江代去。但前面说过,梅的医术并不是顶级,不可能比宫中御医高多少,救不了刘据的话,又有其他干系。更何况,她作为子夜神医,可是有许多人见过的,被发现了欺君之罪不是好受的。

    另外一个是让萧方以自己师傅的名义入宫诊治。这是目前最好的方法,但是雁声一是并不愿连累师傅,二是她并不相信天下有包的住火的灯笼,有人推波助澜的话,逃的过这次,逃的过下次么?还不如一次来的干净。被皇家注意到了,除非揭破真相,否则往后日子心惊胆战,得不偿失。

    另外她相信早早不会有事,且不说有馆陶大长公主从中斡旋,这时候刘彻还年轻,虽然晚年的时候多疑猜忌,痛下杀手残害亲生骨肉,这个时候他对自己的子女还算是疼爱的。雁声也知道,陌儿和早早有见自己爹爹的权利,在这种情况下放手,是一种无奈,也是一种好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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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姑姑今日进宫,有何要事?”刘彻放下手中案牍,一幅天下太平的样子,对馆陶大长公主抱在怀中的早早视而不见。

    “也没什么要事。”馆陶大长公主心中暗恨,不得不与坐在龙椅上的侄子打起了太极,“听说你下旨惩处初儿,本宫特来讨一个情,还请皇上放过她吧。”

    “哦?”刘彻从御座上踱步下来,似笑非笑道,“她是?”

    “我叫陈初,外婆叫我初儿,娘亲都叫我早早,”早早从馆陶大长公主的怀中跳下来,安静乖巧的站在一边,笑的甜蜜,特意加重咬字道,“叔叔。”

    ……

    刘彻的表情一僵,看这个女孩甜蜜的笑容外加略带些恶意的眸子,虽然年岁尚稚,但他敢肯定,她肯定知道一些实情。虽然在馆陶大长公主进来之前,他一直在考虑如何处置这个忽然间多出来的女儿,而且尚未有定论,但这并不代表他能容忍自己的女儿对着自己喊叔叔。

    他若有所思,看着馆陶大长公主显得错讹的面容,看来,这并不是姑姑的意思。那么,难道是娇娇之前的嘱咐?这是娇娇的挑衅,还是她另有所谋?他想着记忆中娇娇,爽直单纯,这样的娇娇,会在出宫五年后,改了性子么?

    “干什么?叫的不对哦?”早早察觉了殿上的诡异气氛,“哎呀,我知道了。叔叔叫外婆叫姑姑,那么我就不该叫叔叔而该叫表舅了。表舅,对不住哦。”她笑的更甜了,并没有半分害怕的表情。

    “初儿,闭嘴。”馆陶大长公主斥道,声音听起来有些中气不足。

    早早耸耸肩,嘟哝着,“闭嘴就闭嘴。”听话的闭上了嘴巴。

    一时间满殿皆静默,有些冷场,刘彻与馆陶大长公主都不说话,馆陶大长公主自然知道,她的外孙女刚刚正存心将她的皇帝侄儿得罪了,一时间不知该怎样补救回来。而在刘彻,却是冷眼旁观,看事情如何收场。

    但凭心说,刚刚早早说的那番话,馆陶大长公主心里还是颇为解气的。谁让你刘彻当初抛弃发妻,今日女儿不肯相认,也是报应。

    宣室殿中气氛紧绷,唯有早早一幅没事人一样,眼珠骨碌碌的打量四周,轻松自在的很。

    正在这诡异时刻,殿外传来通报,“皇后驾到。”

    早早顿时拉长了脸,神情也严肃起来。刘彻看在眼中,心中有些所悟。

    卫子夫微笑进来,恭敬行礼道,“臣妾参见陛下。”

    因为出身卑微,她在礼节上一直上都一丝不苟,决不让人抓住一丝错处。

    “免礼吧。”刘彻淡淡道。

    “是。”卫子夫依言起身,眼光在殿中略略一扫,看见早早,“呦,”她微笑道,“好可爱的女孩,她是?”

    “他是朕的女儿,名叫刘初。”刘彻回身,走上御殿。

    馆陶大长公主挑挑眉,倒没有想到刘彻会这么简单就认下这笔帐。她看了下同样挑眉的早早,若有所思,也许刚刚早早的反应真的伤了刘彻的自尊吧。才让刘彻一瞬间下定了决心。

    这次早早倒没有胡搅蛮缠,安静的站在一边。

    “哦,”卫子夫的微笑一僵,刹那间恢复常态,“是么?小公主真是可爱,皇上打算安排她住在哪个殿?”

    皇子皇女例应由后宫妃嫔抚养,如今陈阿娇被废黜长门宫,但早早的出现,让众人都知道,长门宫中必有玄机。

    “慢着。”早早跳出来,“我到外婆家住就可以了。”

    “初儿,你胡说什么?”馆陶大长公主蹲下身,正视着她道,“等你娘亲回皇宫,你和你哥哥自然跟你娘亲住。”

    她说这重话有二个含义:一是,提醒刘彻,认了女儿自然要认女儿的娘亲,阿娇虽然被废,但份属妃嫔,理当回宫居住;二是,告诉卫子夫,她陈家还有一个比刘据年长的皇子,对敌施威。

    她的意思,刘彻和卫子夫自然听的出来。刘彻心头微晃,刚刚报信的小太监并没有提及早早还有一个哥哥的事,如果刘彻事先知道,也许就不会这么轻易松口。毕竟,一个皇子比一个公主,能够带来的影响多多了。

    卫子夫亦身形微晃,虽然已经知道,但这个消息给她带来的打击还是太大,她一时不知道如何回应。

    早早仰起脸,忽然间笑出来,神色有些奇怪,“外婆,你不会还以为,娘亲还留在京城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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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馆陶大长公主在长安叱咤多年,对自己还是有自信的。她当然看的出来自己的女儿有太多的没有交代的事情,但她身边的人也不是吃素的。所以当陈朗战战兢兢的说陈阿娇失踪的时候,馆陶大长公主简直气急欲狂,

    “你们怎么回事,连一个弱女子都看不住?”

    “娘亲可不是弱女子哦?”

    早早笑嘻嘻的拍拍手上的糕点残渍,从座上跳下来。早先,对她要求跟到堂邑候府的事,刘彻不置可否,刘嫖亦担心她留在未央宫会受人欺负,反正刘彻已经当着众人的面承认了早早的身份,不怕她反悔,也就将早早带了回来。

    “陈伯伯,我娘亲是怎样逃掉的,你讲给我听听。”

    “是,初公主。”陈朗鞠躬道。

    “慢慢慢,”早早连忙摇手,“不要叫我初公主,我听了怪不习惯的。叫……”她琢磨了一下自己在堂邑侯府的辈分,“就和绿姨一样叫我小小姐吧。”

    绿衣惶恐拜道,“婢子不敢。”

    “什么敢不敢的?”早早好奇问,“绿姨不是一直这么叫的么?”

    “你身为公主,怎可叫一介奴婢为姨?馆陶大长公主斥道,“公主就是公主,岂是你不习惯就不是的?”

    “好吧。”早早相当不以为然,但还是妥协,不想外婆生气。“你继续说。”

    “大长公主走后,娘娘说待在府里很闷,要去清欢楼用餐,说让我们跟着她就可以了。奴才不敢违背,只得和容非带着十个护卫跟着娘娘。

    后来,清欢楼的云姑娘拦住娘娘,说今日唱曲的女子生病,还请娘娘救个场。娘娘答应了,娘娘上妆的时候奴才和容非在一旁看着,娘娘穿的是一袭绿色飞天长裙,非常惊艳,蒙了面纱。唱了曲后,再从台上下来的居然就是清欢楼的梅老板了。奴才一直盯着娘娘,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就不见了娘娘。不过我们把梅老板带回来了。”

    “绿衣,”馆陶大长公主低头想了想,若有所思的唤道。

    “大长公主,”绿衣屈膝为礼,诚惶诚恐,“有什么吩咐么?”

    “你家小姐,和清欢楼有什么关系?”

    “这,”绿衣有些为难,但还是回答道,“小姐实是清欢楼的半个老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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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安排早早在陈阿娇以前的闺房睡下,馆陶大长公主回到房中,久久不能成眠。

    “公主,有什么心事么?”在刘嫖第六次翻身后,董偃半支起身,眼神迷离,问道。

    “嗯。我在想娇娇。”馆陶大长公主心不在焉的答道,“失踪五年后,娇娇变了很多了呢。”

    “哦?”董偃偏了偏头,有些不明白,“那,娘娘变了,究竟是好事还是坏事呢?”

    “我也不敢肯定。”她缓缓道,“娇娇变的聪明了,洒脱了。如果不是我是她亲娘,我简直不相信这个娇娇就是原来的娇娇。她为陈家添了一个皇子,一个公主。这看起来是大好事。但娇娇今日行事未免锋芒太露,虽然也有欲擒故纵的好处,但最终效果如何,我也猜不到。”

    “她离开五年后,我忽然发现,我有些看不透她了。”

    “是啊……说起来,初公主真是讨人喜欢呢。”

    “那倒是。”刘嫖含笑点头,总觉得心里有些不对,起身披衣。

    “公主,你去哪里?”

    “我去看看初儿。”

    刘嫖很快来到早早房前,“初儿,”她轻声唤道,问身边婢女,“初公主怎么样?”

    婢子行了个礼,“公主晚上进了碗甜汤,早早睡了。到现在都没有醒过。”

    刘嫖掀开帘帐,脸色巨变。

    床上空无一人,只有一个枕头塞在被絮中,做出有人在睡的迹象。

    “公主呢?”她沉声问道。

    一室婢子大惊,呼啦一声跪下,“奴婢该死。”

    “你们该死有什么用?”刘嫖怒极,但也没有失了理智,扬声唤道,“来人。”

    “有没有公主出入过的痕迹?”

    “并没有。”陈全躬身答道,他是陈府大总管,如今府上出了这样大事,他自然得出现。

    “叫出全府人,全府搜索。”刘嫖吩咐道,面色难测。

    阿娇,你到底在想什么?

    初儿和陌儿,都由你一手抚养,你到底想带出什么样的儿女?

    刘嫖摔下手中的枕头,拂袖而去。

    当所有人都离开房间后,一个小小的身影从床下爬出来。

    隐隐从窗缝望出去,外面烛火通明,一队又一队的人在府中穿叉交错的寻找着她的踪迹。

    早早轻轻叹了口气,她听过娘亲说过的各种逃亡故事,自然知道,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这间华贵卧房,就是外婆的盲点。当然,也是馆陶大长公主不相信这么小的女孩有这么深的心计,才轻易上了当。但还要等到将近天明的时候,所有人都十分劳累懈怠,才可以偷溜出去。

    娘亲和哥哥必定在城外等她,如果她能够顺利溜出城去,就可以和他们会合,一家人团聚,遨游四海去。

    至于,早早忽然想起今日宣室殿上那个黑衣英武的帝王,有丝迟疑,却在下一秒摇摇头,将他挥之脑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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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热烈期盼二人见面的筒子们,对不起啦,还是觉得不适合
第三卷: 冠盖京华 三十一 岂因生恩忘当年
    我今天运气不好,可能也是RP不好。寝室进不了起点网。

    诡异,上面输起点网址,下面链接居然出现别的东东,然后,进不去。

    折腾半天,

    甚至重装了系统,

    都没解决。

    来到网吧,第一次优盘没有显示,万幸第二次显示了。

    晚上如果寝室还不能进,估计就不能更新了。汗。

    抱歉。

    今天有点言情,心情不好,不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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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长公主有命,所有人出府去搜寻初公主的踪迹。”到了天快亮的时候,还没有搜到刘初的踪影,刘嫖终于沉不住气,作出这样的命令。

    “是。”众人领命,脚步声纷沓涌出府门。

    过了一会儿,陈阿娇闺房的门扉被推开一点点缝,早早从门缝中闪出来。躲在阴影里仔细打量,黑色的天空上没有星星,一弯清丽的月亮挂在天边,颜色浅淡。偌大的堂邑侯府没有什么人影,所有的人不是出去寻找刘初就是太过疲累回房打盹,刘初很轻易的溜出西侧府门。从堂邑侯府西侧府门出去是一道长长的巷子,穿出巷子在向西折去走一阵时间就可以到达西胜华门。当初娘亲带哥哥和她来过后,她曾和哥哥专程来过这里,看过地形。娘亲和哥哥会在城外某个地方等自己,早早这样想,加快了脚步,却在巷口停住。

    天边渐渐有了一点淡淡的白色,早早瞥见巷口有一个乞丐伏在地上,他的脚边瑟缩着一个小叫化,蹲在风中,二人都面黄肌瘦,衣衫破烂。

    过了一会儿,一个身穿叫化装的小女孩走出巷口,她的衣裳下摆有被暴力撕去的痕迹,但因为叫化装本就破破烂烂,也就不引人注意。脸上,手上都涂了一层淤泥,遮住雪白细腻的肤色。没有人会相信他们大汉朝一个刚刚拥有公主地位的五岁的小女孩会装成叫花子溜出城去的,她在心底得意的想,缓缓走在大街上,大街上此时还没有多少人,稀稀落落的。有些人察觉城中奇怪的气氛,议论纷纷。

    早早跟在一队出城的农人身后,缓缓走近城门。她已经可以看见城门上高高飘展的旗子,以及士兵穿着牛皮甲衣英武的脸。

    早早略低下头,仿佛可以看见娘亲站在城外微笑的脸,哥哥笑着对她说,“早早,我等你等了好久哦。”

    快要走近的一刹那,她一头撞在一个人怀里。欢喜的心渐渐冷却下来,慢慢仰起头去,黑色的锦布织成的华贵衣裳,上绣四方云和苏纹如意绣。他的个子很高,早早很用力很用力的仰起头,才可以看见他的脸。

    看不出表情的脸色很平静,浓黑的眉下有着一双深幽看不出情绪的眼眸,很薄很薄的嘴唇,和哥哥一样。早早忽然不敢与他对视,轻轻瑟缩了一下,低下头来。

    “怎么不跑了?”刘彻的声音很平淡。他看着脚下玲珑似粉雕玉琢的女孩子,她的身子好小好小,还不到他的大腿,披着破破烂烂的衣裳,一发显的楚楚可怜。

    很像,很像小时候的阿娇。

    刘彻想起昨夜,聂蒙来向自己复命。

    “长门宫中的女子,是假的?”

    听到这个意料之外又意料之中的答案,刘彻心下一片苍茫,他不知道这样的情绪反应应当叫做感慨,还是愤怒。

    “是的。”聂蒙跪在地上禀告,“昨日我奉命去长门宫见陈皇后娘娘,娘娘面色平静,说去换件衣裳,然后里面就传来奴婢惊呼声,娘娘就投缳自尽了。奴才去请宫中资深的老嬷嬷来验身,老嬷嬷说这个皇后娘娘不是真的。当年娘娘大婚验身,娘娘的身上某处有胎记,而长门宫内的女子身上没有。”

    他从最近一日发生的变故,敏感的察觉到皇上心中对废后又有了感觉,虽然不知道这感觉最终会将事件导向哪个走向,他却仍将废后称作皇后娘娘,而如今看来,皇上并没有反对。

    陈阿娇身上的胎记,刘彻自然知道,位置太过暧昧,老嬷嬷的确不敢宣之于口。

    阿娇,她在什么时候,就离开了长门宫呢?

    怪只怪自己太笃定,阿娇离不开自己的掌控,怪只怪自己再也没有到过长门,辨认不出她的真假,怪只怪……被废后的阿娇困居长门,他不允姑姑去看,怕她们联手鼓捣个什么出来,怪只怪……

    他闭了闭眼,将心中的些微痛悔怜惜眨掉。烦躁的走了几步,

    “你倒是很聪明,朕等在这里,原不指望看到你。但你竟在这个时候出现在这里,真不像是才四岁半的孩子。”

    “哼。”早早不答,低头看着自己的鞋子。

    鞋子上破了几个洞,甚至可以看见她晶莹玉润的脚趾,刘彻看的气不打一处来,训到,

    “你看看你,堂堂大汉公主,这幅模样,成什么体统?”

    “又不是我要当这个公主的。”早早蓦的仰脸,对着他大喊。

    “你。”刘彻只觉得心头一把火燎过,扬起手掌,却看见早早闭着眼,惊惧的神情,泪水划过她娇嫩的脸蛋,衬的巴掌大的小脸蛋,宛如梨花带雨,再也打不下去。

    他放下手,回头冷冷吩咐道,“带公主上车。”

    “我不上去,我不上去。”早早拼命挣扎,却敌不过宫人的力量,终于被拉上车。当车轮转动离开的时候,早早终于绝望,哇的一声大哭起来。

    刘彻掀开窗帘,望向窗外,不发一语。

    马车缓缓的经过,行经四水桥,奔向未央宫。北门的禁卫军远远看见配有飞龙车饰的马车,知是御驾,打开宫门跪接。马车径直入宫,在宣室殿门前停下,杨得意在车外恭敬道,“陛下,到了。”

    早早的哭声早渐渐弱了下来,此时却还没有停止。哭久了只觉得脸上黏腻黏腻的,胡乱用袖子抹过,却不妨袖上尽是尘沙,呛的咳嗽起来。

    车帘掀起的时候,杨得意眼角瞥过,也不觉啧啧称奇,这个初公主,虽然年龄尚稚,衣着破烂,但坐在哪里,哭的一塌糊涂,狼狈不堪,却显出一种大汉公主的高华气度来。相形之下,卫皇后所育的三个真正的公主反而远远不及。

    刘彻回过头来,淡淡的“唔”应了一声,瞥见早早不露痕迹的往车角退缩,心火又上,冷哼了一声,在杨得意的惊呼声中,一把将早早小小的身子扛在肩头,跳下车去,径直往宣室殿行来。

    早早一时反应不过来,只觉的上下颠倒,头昏脑胀,刚刚收住的泪水又哇的一声汹涌而出,手脚乱打乱踢,在一旁众宫人目瞪口呆中,刘彻扛着早早,走上了阶梯,这才看见阶梯上立着的的卫长公主刘斐。

    “卫长?”

    “父皇。”刘斐匆匆行礼,“母后说弟弟病症还是反复,请父皇去看看。”她本是被母亲派来等候在宣室殿前,希望拦住刘彻去椒房殿看看她们母女和弟弟。但眼前的情景让一向循规稳重的她险些忘记了如何说话。

    “朕等会会过去,”刘彻淡淡道,没有注意到刘斐苍白的脸色,“你回去吧。”

    “是。”刘斐低首应道,再抬起头来,刘彻黑锦的衣裳已经消失在昭阳殿大门内。

    将早早摔在厚实的地毯上,刘彻不顾自己衣裳上的污渍,冷冷道,“你闹够了没有?”

    早早骨碌碌从地毯上爬起来,一块玉佩从衣襟中露出,她急忙将它捡好,小心翼翼的打量着他,“你放我出城我就不闹。”

    “好大的胆子,很久没有人敢对朕说你了,叫父皇。”

    刘彻的眼一眯,刚才的一幕他自然注意到了。阿娇在京城拥有的财力不容小觑,早早拥有一块玉佩自然不出奇,但刚刚他分明就瞥见了那块玉佩上的皇家印记。

    “我才不叫,”早早大声抗议,“叫了不就是承认……”她急匆匆的停口,险些将舌头咬住。

    刘彻冷冷道,“朕需要你承认?朕本来就是。”

    “你才不是!”早早激动的几乎跳起来,“我和哥哥哭着喊着要爹爹的时候,你在哪里?他们说我们是没爹的孩子的时候,你又在哪里?”早早以为今天早上她已经哭的够多了,下一刻她发现,水雾又一次遮住了眼帘,空旷而庄重华美的宣室殿在眼中一片模糊。

    刘彻心头淡淡一震,想要说话,第一次尝到不知道说什么的感觉。许久,才冷哼道,“你不是还有个很了不得的娘亲。”

    “娘亲再好也不是什么都帮的了我们的。”早早抽抽噎噎道,“我们从唐古拉山坐车到长安的时候,有一天在驿站落脚,和驿站里别的小孩子玩,他们问我,我们爹爹是谁,”她擦擦眼泪,“哥哥没答出来,他们就笑我们,哥哥很生气,和他们打架,哥哥虽然学了功夫,但到底还小,他们又欺负我,哥哥都护着我,哥哥说不能跟娘亲说,娘亲会伤心的。”

    “后来,我去问娘,为什么我没有爹爹。那时候我只以为爹爹死了,心中好难过。好难过,可是娘亲说,说是爹爹不要我们的,娘亲说爹爹不要娘亲,也不要娘亲肚子里的哥哥和我,娘亲也掉了眼泪。哥哥骂我说我把娘亲惹哭了,哥哥说,哥哥说我们有娘亲就够了,我们不要爹爹。是爹爹先不要我们的,是爹爹先不要我们的,不要娘亲,不要哥哥,也不要我。”

    “呜……是你先不要我们的。”

    那一刹那,刘彻站在空旷的殿中央,只觉的一把很钝很钝的刀轻轻的磨在自己的心头,明明没有感觉到多少疼痛,却分明心恸如焚。自从他成为皇帝之后,他做的事,从不曾后悔。废掉阿娇的时候,他想他也不会后悔。他以为他厌了她,她太刁蛮,太单纯,所以废了也不可惜。可是却让她流落在外,那样一个刁蛮骄纵的女子,如何在这尘世里浮沉求生活,还带着一双儿女?可是这一刻,他分明听到自己心痛的声音。阿娇当初,也是这样痛么?原来,她的痛,还是可以让他也跟着痛啊。

    那一刻,刘斐站在殿外,只觉得一颗心一直一直往下沉,却偏偏空空落落沉不到底。泪水一滴一滴的打湿她的衣襟,刘斐一步一步的踏在阶梯上,茫然若失,她想,也许,她们已经失去她的父皇了。

    那一刹那,早早忽然毫无声息的倒下去,这一天一夜里她经历的变故太多,虽然自小有萧方帮她调养身子,到底撑不住病发了。刘彻一怔,抱住她,喊道,“宣御医。”
第三卷: 冠盖京华 三十二 抽丝剥茧溯因由
    “初公主只是急怒攻心,劳累过度,旧疾复发,草民为她扎上几针,便无大碍了。”

    昭阳殿里,一身白衣,风神俊朗的萧方为早早诊过脉,抽回手,温和道。

    “是么?”刘彻冷哼道,“她到底是什么病根?”

    “怀孕初期,母体损伤过重,又遇难产,脉象受损,先天气血不足。”萧方微笑道,“这毛病说大不大,根治却极难,只得温和调养,不可劳累,不可情绪波动过大。”

    刘彻挑眉,眼底有着危险的阴霾,“母体损伤过重,什么意思?”

    “当年草民应诊的时候,娘娘受了颇重的伤,据说是遭人追杀。”

    “哦……”刘彻淡淡沉思,微笑问道,“萧先生的医术很高明。”

    萧方一怔,应对道,“不敢,过的去而已。”

    “医剑双绝的朝天门萧方医术若只是过的去的话,那宫里的御医算什么?”刘彻冷笑,帘外跪着的御医颤颤发瑟,连着叩首。

    刘彻注视着他半响,转身甩袖道,“跟朕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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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椒房殿

    卫子夫迎出来,微笑道,“臣妾参见皇上。”

    她的笑容虽然还是温婉,却有些勉强。

    “嗯。”刘彻淡淡应道,“据儿如何了?”

    “服了药,沉沉睡去了。”

    “草民参见皇后娘娘。”萧方跪拜行礼。

    “免礼。”卫子夫疑惑道,“这位是?”

    “萧方,”刘彻也不理,径自坐下,道,“五叶沉水香既可缓解皇长——据儿的病症,朕相信你,”他略微回首,意味深长的打量着他,“定可治此疾。”

    萧方负着药箱跪拜下,神情恭谨,“草民尽力而为罢。”

    他走进内室,看了看刘据的脸色,面上闪过一丝了然。伸手诊了脉,回身跪禀道,“据殿下染的并不是风寒。”

    刘彻挑眉,“那是什么?”

    萧方微微一笑,“不过是吃了不洁的东西,发散不开罢了。草民开个药方,再遵医嘱,调养几日,自然好了。”

    “就听你的罢。你便在御医署住下,照料四公主的身子。”

    萧方一怔,拱手辞道,“草民闲云野鹤惯了,并不适合到宫廷。”

    “朕意已决,”刘彻淡淡道,不给他拒绝的机会,“过完年后三日内,萧先生就进宫吧。”

    萧方沉默一刹,道,“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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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萧兄,”桑弘羊微笑着跨进来,“闻萧兄不日将进宫授职,弘羊特来恭喜。”

    萧方将手中书册摞在一边,吩咐道,“弄潮,去外面看着,不许人走近。”

    弄潮依言走出房门。

    “我虽深知,雁儿母子必不是凡人,但并没有想到,他们有如此身份。桑公子,想必你早已知道吧?”萧方坐在椅上,半仰着看着桑弘羊,他的眼神很清朗,却有着一种沉郁的光。

    “是。”桑弘羊干脆承认,他自己动手为自己倒了一盅茶,“是我向皇上提起子夜医馆,皇上才会派人来请她的。”

    “为什么?”

    “我知她不愿。”桑弘羊苦笑道,“但你想过没有,若她只有一人,她要闲云野鹤,自在生活也就算了,我不会有半句话,但是她有陌儿和早早。陌儿和早早的皇子身份,能由她说不要就完全不要的么?如果有一天,被人发现了,陌儿和早早会遭受没顶之灾的。”

    “雁儿逃避的太久了,而我做的,不过是让一切明面化,逼她面对,给所有人一个机会,决定事情的走向,也争取一个对她最好的局势。”

    “何去何从,由她自己决定。”

    “由我们自己揭破,总比倒时候被人发现,措手不及的好。”

    “所以在清欢楼,我看着她溜走,没有出声。”

    “我不认为,我做错了。萧先生,你呢?”

    *************

    “我并不赞同拟定说法,但是,事已至此,”萧方叹了口气,道“说什么也没有用了。唯愿雁儿在外能够平安,早早也过的好。”

    “放心,”桑弘羊展颜一笑,“雁儿不是一个亏待自己的人,而且她身边有那么多朋友,会照顾好她的。至于早早,有馆陶大长公主照看着,不会有事。怎么说,”他踌躇半响,择辞道,“她都是皇上的亲身骨肉,不会有事的。”

    “那么,”萧方一笑,算是把这个事揭过,他缓缓坐起,目光锐利起来,“我们来谈谈,椒房殿那位皇子的事?”

    “你放心,有弄潮在外面看着,不会有人听见。”

    桑弘羊洒然一笑,“这件事我的确做的不够磊落。萧先生高明,看的出来,弘羊佩服。”

    “萧某若不是研习医术多年,还真的无法看出,只是萧某不明白,桑公子对医术并无涉猎,如何能布下如此一局,是否有人相助?”

    “萧先生也未免太看轻弘羊了。”桑弘羊一哂,在房中踱了几步道,“弘羊机缘巧合之下,得知有一种东西,虽然我们看不见,但若进入人体中却可以使人对疾病的反应下降,但对牲畜的影响却要小的多。弘羊在很久以前,就已着手准备。长安城东,就是桑先生之前住的村庄附近,有一座牧场,椒房殿的那位皇子每日的牛乳供应就是来源于此。我早在年前就暗中插手牧场的供应,将场中最顶级的供乳母牛的饮水换成了含有极少量这种东西的河水。又在一段时间后将之换回来,个中时间掐的准,才令皇后娘娘有错觉,是五叶沉水香的效用,其实区区熏香,哪里能医什么病呢?”(虾米机缘巧合,电视剧看多了。)

    “你也算是老谋深算了,只要洗的干净,就算皇上查到牧场,也不过是一群人争夺送水的生意而已。”萧方动容,“可是你有无计量,那位皇子殿下何其无辜?如此待一稚儿,你过的去么?”

    “后宫争斗,本就是不死不休的。”桑弘羊冷哼,并不太在意,“他的母亲曾经令雁儿难过,我报在她最疼宠的儿子身上也不为过。更何况,他不过是风寒缠身月余,并没有太大损伤。我若是狠心点,加大剂量,便是他的命也是要的到。只是,”他一笑,“那样赢的太简单了,没意思。我也不是那么心狠手辣的人。”

    夜深了,桑弘羊推门而出的时候,脚步沉重。庭院里,弄潮惊奇的回头看着他,眸子充满对他这些日子异常的疑惑不解。

    “弄潮,”桑弘羊一笑,摸摸他的头,好笑的看着他一脸嫌恶的避开。无论世事如何翻覆变化,这个少年,永远是一抹澄澈的风景。

    “弄潮觉得,”他问的有些迟疑,“我是不是一个坏人?”

    “桑哥哥待弄潮很好啊。”弄潮偏头看他,满脸不解。

    桑弘羊低笑,胸口有些闷,“你说的对,只要对那些自己在乎的人好,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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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元朔六年的新年终于真正来临,未央宫里的风云诡谲,长安城的百姓无法感同身受,这些日子,百姓们一直兴致勃勃的讨论着大汉朝忽然多出来的这个公主,有人说,他是当今皇上少年时在民间风流留下的孩子,也有人说是宫中某位不受宠的娘娘在冷宫中生下的孩子,没入掖庭多年,被皇上偶尔瞧见,这才认出来。

    “胡说什么?”清欢楼上,堂邑候府的少爷陈商摔下一个酒盅,“那明明是我妹妹,大汉朝的皇后娘娘嫡出的女儿。”

    顿时一楼皆静,人人神情奇怪,雅厅里,袭爵堂邑候的陈越横了弟弟一眼,陈商被那锐利的眼神吓的酒醒了一半,醒悟不该多事。陈越敲着桌子道,“也好,也该让长安人知道,我们陈家的时候了。”

    良久,楼下有人道,“说到清欢楼,前些日子梅老板唱的那支曲子,倒真是让人惊艳呢。”

    “那是。”冷场的气氛被打开,有人应付道,“我问过云老板,那支曲子叫作《佳人曲》,梅老板倒真称的上是绝色佳人呢。”他迷蒙的哼道,“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无出其右者。只可惜……”他倏然住口,堂邑候府的几位少爷正在楼上,梅寄江在下台的时候被堂邑侯府人带走,已经数日,全无消息。清欢楼的老板却像是没事人一般,浑不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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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与此同时,萧方正携了弄潮出了陈府,在期门军的看护下,准备入宫。

    一辆华丽的马车从街角驶来,萧方迎着日光,眼微眯,记得当年陈雁声正是被这辆车所撞,仓促早产,虽然早早身上宿疾,并不都由此来,但这却是一个重要导因。

    “萧先生,”馆陶大长公主扶着董偃的手,含笑下得车来,仪态万方,一边期门军跪下参拜。

    “这些年来,多谢先生对娇娇母子的关照。”

    “娘娘聪慧过人,”萧方欠身道,“方自问并无过多关照。”

    “无论如何,多谢你了。”刘嫖微笑道,“本宫听说,当年出宫,娇娇吃了很多的苦。”

    “这次出京,娇娇带走了一些相熟的人。先生是娇娇的授业恩师,初儿的师公,这次进宫,初公主的身子,本宫就托给你了。本宫爱女心切,想知道娇娇这些年来的情况,还请萧先生成全。”

    “不敢当,”萧方连忙跪下行礼,“大长公主对娘娘的怜爱之心,天下都是知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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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卷: 冠盖京华 三十三 倾城一曲天下知
    终于撑过一个星期的一天两更,存稿用完,这两天查资料查了很多。必须说,刘彻的确是个狠心的帝王。五女六子,没一个有好下场。汗,几个公主的名字,都找不到,生卒年月,除了因巫蛊死的两个公主,谋反的一个公主,死期知道,其它的公主都查不出来。鄙视,继续实践在一切可能范围内不让他好过的原则……

    再发一章就要下新人榜了,今天强推榜也要下了。汗,另,寝室还是无法上起点,或者托人,或者到网吧,我只能尽力做到一天一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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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元朔六年二月,皇四女刘初在宣室殿正是被授予封号悦宁,赐住昭阳殿。

    “悦宁公主么?”椒房殿里,卫子夫缓缓沉下眼眸,低低重复道。

    她的身边,卫长公主抱着刘据,坐在一侧,悄悄抬头看向自己的母后,欲言又止。

    “是的,”尚炎道。他是常伴圣驾的小太监,虽不及御前总管杨得意那样位高权重,但也是个不可轻忽的人物。此刻,他正跪拜在皇后娘娘座下,“历来汉室皇子皇女,都随母妃居住,若无母妃,则过在娴熟嫔妃宫殿。悦宁公主年纪尚幼,皇上却赐令单独居昭阳殿,不予其她嫔妃名下。”

    卫子夫的双手指甲狠狠的扣进肉里,青弟,当日还是你说的正确,正是我的到场,让皇上下定决心吧。这世上,最难猜度帝王心,无论是当年的阿娇皇后,还是如今的我,都是如此。

    卫子夫脸上依然泛着淡淡的微笑,却一点一点的放开手,“尚炎,”她起身,缓缓步下殿来,“你要记得,当年废后,也有你的力,就算陈阿娇回来,她也不会放过你。”

    “可是,”尚炎害怕的抬头,“那毕竟是皇上亲自册封的公主啊。”

    “当年我连她的母亲都斗的倒,”阳光之下,卫子夫姣好的容颜上闪过一丝扭曲,尚炎不信的眨眨眼,看见的又是一幅柔顺贞和的容颜。“何况一个乳臭未干的小丫头呢?”

    “皇上身边少不了你,你先回去吧。”卫子夫淡淡吩咐。

    “是。”尚炎退下。

    “斐儿,那天你父皇带刘初回宫的时候,你在宣室殿外,你父皇待她怎么样?”

    刘斐一瑟缩,“她哭的很厉害,父皇沉着脸,不发一言。”

    她分明看见自己母后的脸一白,心下受惊,手一紧,怀中弟弟顿感不适,抬头看她,喃喃的喊了一声,“姐姐。”

    “据儿,”卫子夫走了几步,在儿子面前蹲下,眼睛有些哀伤,“我以为有了你,我们母子五人就可以安心了,谁知道……”

    陈阿娇,你为什么要回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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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块玉佩是当年朕赐给姑姑的赏赐之一?”

    “是。”聂蒙跪在案下道。“光元六年,馆陶大长公主入宫求见陈娘娘,陛下未允,转首赏赐一批珠宝,这块玉佩就在赏赐之中。大长公主归家途中,在街市上撞到一名孕妇,用这块玉佩作赔礼。那名孕妇就是当初闻乐楼与皇上行酒令的女子,托名韩雁声。后来又恢复陈姓。”

    刘彻把玩着手中的玉佩,面色明灭不定,看不出喜怒来。

    聂蒙硬着头皮继续禀告,“后来娘娘动了胎气难产,据接生的稳婆说,当时情况很险,若不是萧先生出手,很有可能娘娘就是一尸三命,饶是如此,悦宁公主还是留下病根。”

    “萧先生?”刘彻手上动作一顿,抬头看他。

    “朝天门的萧方,号称医剑双绝。娘娘当年拜在他门下,才有后来子夜医馆之名。”

    “桑弘羊。”刘彻念着这个名字,一阵恼恨。“那当年阿娇是怎样逃出长门宫的呢?朕的后宫,居然出现了一名冒名的前皇后,嗯?”刘彻眯了眯眼,转问道,语气有丝淡淡的危险。

    “回皇上,”聂蒙的额头上冒出了豆大的汗珠,当年刘彻废后的时候,表现的无情的残忍,侍卫们自然也没有太过于注意长门宫的安全,出现这样的事,虽然错讹,但也不是没有道理的。“光元五年秋末,宣室殿曾走水,宫中众人全力救火,大概就是那个时候有人将陈娘娘带出宫,并将那个假娘娘送进宫来。”

    “我们调查出,陈娘娘当初离宫后遭遇不明势力的追杀,重伤一刀在胸口,然后在长安郊外的芦苇荡失踪。当时芦苇荡大火,那些人在火中发现一具尸体,以及陈娘娘的一些饰物,便以为娘娘故去了,尚在芦苇荡造了一座坟。我们将那座坟中尸骨挖出来,验出那具尸骨是男性。”

    如果此时聂蒙抬头,可以发现刘彻放在身侧的左手紧紧握起,甚至可以看见青筋。

    那时候,他尚自愤恨阿娇的刁蛮骄纵,走在未央宫也不肯回头看向长门一眼,却不知道,他的阿娇在离他身边不远处,被人追杀,险些丧命。

    他分不清楚这种情绪是他的心疼,还是尊严被冒犯的怒火,“你可知道,追杀陈皇后的人是谁?”

    聂蒙一惊,这是从皇上口中亲自吐出的承认阿娇身份的话语。他道,“当时,淮南翁主刘陵在长安城。”

    “刘陵。”刘彻重复着这个名字。按皇家辈分算,刘陵是他的堂妹。印象中,是一个有着心型脸蛋的美丽女子。建元初年,他与阿娇大婚,身为宗室的她远道从淮南来贺。也是当年他少年心性,看不过诸侯势大,威胁皇权,着意勾引了她,羞辱淮南王。而那时候的刘陵,不过是一个有些害羞对长安繁华有着无限向往的少女,如何能抗的住年轻英俊的帝王?

    数次偷偷的缱绻,她问他,“你要拿我怎么办?”

    他冷笑,能怎么办?他们都是汉高祖的子孙,同姓一个刘字。

    然而他不说,她就等。等到最后,再也熬不过去,终于选择了爆发。

    那一年,她再入长安,约他相会。他们不欢而散,他从她的庭院走出,看见了面色苍白的阿娇。

    终究是汉高祖的子孙啊!虽然不在宫廷,甚至不是身在长安,还是有着搬权弄势的骨血。

    他无可避免的和阿娇爆发了冷战。那么骄傲,那么刁蛮的阿娇,将一番怒火,大半发泄在那个有着淮南特有的桃花面色的女子身上。

    他一向认为,成王败寇,所有自己做出的选择,都要自己承担后果。所以刘陵并没有怨恨的资格,当她选择鱼死网破,将当时还是母仪天下的阿娇引至她的别馆的时候,她注定要承担一个做妻子的怨恨。但是他得承认,他并不解女子心事。就像他不懂当年阿娇为什么明知不明智,还是抵死抗拒子夫在未央宫的存在;又如他不懂,刘陵为什么会做出那个对她有百害而无一利的抉择;更在阿娇失势的时候,甘冒大不讳对她斩尽杀绝。

    这些年来,他也知道,那个有着心形脸蛋,桃花面色的女子渐渐成长成一个狡诈聪慧的女子,可是在他的记忆里,一直记着当年那个单纯害羞的眼神。

    女人啊,都是一种感性的生物。

    “能肯定么?”

    “属下查出当日宣室殿大火之夜,陵翁主身边的淮南八公之一伍被行踪不明,别院手下也抽调一空。当日别院有一侍卫离奇失踪,陵翁主送了一批钱财给他家人,却没有再追下去。”聂蒙禀道。

    “陈娘娘出宫之后,结交义母申氏,师傅萧方,以及义兄桑弘羊,柳裔,产下陌皇子与悦宁公主后,随萧方去唐古拉山,年前才回到长安,开设子夜医馆。”

    聂蒙沉默,等待皇上对陈皇后最终的处置,许久后,他听见堂上帝王幽微的声音,“派出人手,盯住阿娇和——陌儿,但不必惊动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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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堂邑候府

    “放开我,”梅寄江背坐在堂邑候府地牢,间歇性的喊几声,示意自己的抗议。

    地牢门被推开,她精神一振,讽刺道,“我倒不知道,堂邑候府可以随意抓人了呢?”

    来人冷冷一笑,“候府不可以,朕却是可以的。”

    梅寄江大惊回头,却见一个黑衣男子缓步走下台阶,地牢光线暗淡,看不清他的脸,她却分明感觉到这个男子身上的气势,庄严肃杀。

    “梅姨,”一个小小的身子从男子身后窜出来,扑到牢前,却是早早,黛眉一竖,道,“放开我梅姨。”

    跪拜的牢卒看向刘彻,见他微微颔首,方才上前开了牢门。

    梅寄江抱住早早,惊疑不定,看着牢门外的男子,内侍们也进得地牢来,杨得意上前禀道,“皇上,这里暗沉,还是上去吧?”

    “不妨事,”刘彻淡淡道,冷冷的黑瞳盯着牢中的女子,问道,“朕问你,当日清欢楼上台献艺的,到底是陈皇后还是你?”

    “陈皇后?”她讶异重复,怀中的早早仰起头来,笑嘻嘻安慰道,“梅姨,不要紧的。”

    “自然是我……”梅寄江颤颤道,听见刘彻身后一人哼了一声,“梅姑娘,你可要想清楚再回答,否则犯了欺君之罪,可是没人保你的。”

    “是雁儿。”她犹豫良久,还是说道。

    那人咦了一声,又问道,“那陈皇后是如何离开的?”

    “清欢楼的舞台是经过特殊设计的。”既然已经招了一句,梅寄江的脸色也渐渐恢复正常,“那日雁……陈娘娘唱毕,下台的时候,纱帘扬起,我和她穿的相同的衣裳,从暗门子交换过来。那日你若注意一下,”她笑了一下,向站在牢边的陈朗道,“便可看见,台上的烛火俱晃了一晃,”被风息拂过。

    “是老奴的疏忽。”陈朗涵养极好,也不生气,淡淡道,“待会儿老奴便向大长公主请罪去。”

    “娘亲当日唱的什么歌?”早早从梅寄江怀里冒出头来,她对别的不敢兴趣,只对这个兴致勃勃。

    “是——陈娘娘也是第一次唱,我也不知道名字。”梅寄江迟疑道。

    “哦,”刘彻淡淡道,看不清他的表情,“梅姑娘号称清欢楼第一歌姬,唱支曲子应该不难吧?”

    梅寄江无奈,没有琵琶在手,只得清唱,虽然被关在阴暗的地牢里一日夜,她却没有受到虐待,身上穿的也仍是当日在清欢楼和陈雁声相同的绿色飞天长裙,倒也有几分飞天的飘逸,袅袅唱来:

    北方有佳人,

    遗世而独立。

    一顾倾人城,

    再顾倾人国。

    宁不知倾城而倾国,

    佳人难再得。

    一曲即毕,良久,陈朗咕哝一句,“没有当日娘娘唱的好。”他记得当日,陈雁声在台上唱出,清欢楼满楼俱静,都为娘娘的绝世风华所摄,而他也正是因为这样,才会连人都换了也不觉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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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啥,你问为什么要唱《佳人曲》,某柳冷笑道,“这是从根本上断绝后来的倾城李出场的手段。”赖以进身的曲子没有了,倾城李拿什么来吸引众人的眼球……

    啥,你说是金子总是要发光的?默,我家雁声也是一颗大大的金子啊。陈阿娇PK倾城李,谁胜?谁负?反正我是偏袒我家雁声的。

    冠盖满京华,斯人独憔悴。清欢尚余余声响,斯人已乘黄鹤去。
第三卷: 冠盖京华 三十四 未央宫里无风月
    元朔六年初始的风波,无声无息的在再度的汉匈战争中掩过去。

    二月

    后弟大将军卫青率十二万骑军从定襄郡出塞,麾下有公孙敖,公孙贺,赵信,苏建,李广,李沮,柳裔七将军。令公孙敖,公孙贺为前锋;赵信,苏建为左翼,李沮,柳裔为右翼,李广为后将军,进攻匈奴。

    柳裔缓缓行在军队中,尚在回忆旧事,年初的变故,他冷眼旁观,没有插手,也没有说话,终究走到这一步,是不甘,也是庆幸。别的人可以将这场风波轻轻揭过,但他不可以,卫青也不可以。所以,这场战争中,二人渐行渐远。毕竟,他是卫子夫的弟弟,他却是雁儿的哥哥。

    他尚要感念卫青并无公报私仇之心,否则的话,战争是最容易让一个人消失的地方。

    “将军。”薛植轻声唤道,“陈少爷,真的是从前的皇后娘娘吗?”

    “是啊。”柳裔回神,轻轻答道。

    “真不可思议呢!”薛植叹道,尚有些咋舌,“那陈娘娘那么好,皇上怎么舍得废掉她呢?”

    柳裔失笑,这世间的事若真的都像这个少年眼中的黑白分明,当有多少。“走了,”柳裔抽了一记马鞭,“战场上可没有什么道理好讲。”

    是役,汉军斩首数千级而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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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接到战报的时候刘彻正在未央宫中长廊上缓缓行走,闻言唔了一声,自元光末年后,汉匈对战,已是胜多败少,所以这次听说,刘彻并没有特别作色,但他心情还是明朗了一些,只觉得御苑里的春光,比往常浓艳不少。

    “你叫霍去病?好奇怪的名字。”他听见女孩柔软的声音,好像春日里最好的黄鹂啼啾,婉转动听。

    阳光里传来霍去病冷冷泠泠的应答,“你的名字又好到哪里去?”

    身为大汉皇朝年级最小的公主,也许是因为自幼流落民间,悦宁公主罕见的却没有多大的脾气,不像娇生惯养的阳石和诸邑。当然,大汉帝国的皇长女,卫长公主也有着柔顺的脾气,但是却不及悦宁公主开朗明亮。当年虽与霍去病在期门校场有过一场争执,悦宁公主却也不曾记仇,这个没有母亲伴在身边的女孩在这诡谲的未央宫中居然也过的温和安宁,不曾行过一步差,踏过一处错,不由让宫人们啧啧称奇。

    “我的名字是有寓意的哦。”刘初笑眯眯的道,“娘亲说她给我取这个名字是因为一首诗,‘人生若只如初见,’”她悠然吟道,“如何?是不是很好听?”

    “我平生不爱诗文,不过这一句听上去却是蛮好的!”霍去病沉吟了一下,虽是烈性男儿,也不禁为诗意动容。

    “是吧?”刘初骄傲的笑起来,“全诗是这样的:

    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西风悲画扇?等闲变却故人心,却道故人心易变。

    骊山雨罢清宵半,夜雨霖铃终不怨。何如薄幸锦衣郎,比翼连枝今日愿。”

    “不过又是一首宫怨诗罢了。”霍去病的声音冷下来,“无趣。”

    “青菜萝卜,各有所爱。”刘初也不生气,微笑道,“娘亲说写这首诗的是个著名的骚人,他是个真性情的人,很多诗都至情至性,有一首诗,你必是喜欢的。”她吟道:

    山一程,水一程,身向榆关那畔行。夜深千帐灯。

    风一更,雪一更,聒碎乡心梦不成。故园无此声。”

    “夜深千帐灯。”霍去病想象着那样的景象,只觉心中豪气翻腾不止,长笑道,“饮烈酒,骑快马,马踏匈奴,刀掣狂胡,大丈夫当如是。”一脚踏上身边假山石,迎风而立。

    “哼。明明是羁旅诗,你也能听出这味来?”刘初含着薄怒,低下头去,“你只知道‘壮志饥餐胡虏肉,笑谈渴饮匈奴血’,又可知‘一将功成万骨枯’?又可知,‘可怜无定河边骨,犹是春闺梦里人’?”

    霍去病一怔,含笑道,“小丫头,你也未免想多了吧?”他正色道,“想匈奴常犯我边关,杀我子民,虏我妇孺,不该飞马践踏么?”

    “我又没说不该。”刘初小声咕哝着,“只是要你记着,你身后的,还有一条条人命,不要逞意气,任意挥霍。”

    霍去病一笑,揉揉她的头发,不经意间瞥见假山尽头的长廊缓缓回身的背影,宽广的袖口在风中飘荡,代表尊贵的黑色金锦,未央宫里有资格的只有一个人,他的笑意凝结在嘴边,低头看看这个娇憨聪慧的女孩,这番变化,是好,还是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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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远处的凉亭,卫少儿疑惑的望着这边假山,问道,“娘娘,你放任去病和悦宁公主接触,有什么……意图?”

    “二姐放心。”卫子夫背对假山而坐,大长秋采蘋上来为她添上茶水,卫子夫端起来抿了一口,“去病是皇上和本宫最看重的外甥,本宫断无对他不利的意思。”她放下茶盏,眼中荫翳,“陈阿娇以为将一个女儿送进宫来就可以拉回皇上的心思,本宫偏要她赔了女儿又折兵。”

    “娘娘何须费如此大心思,”卫少儿不以为然道,“区区一个毛丫头,又是在未央宫里,娘娘身为皇后,不是想要她如何就如何?”

    “姐姐,”卫子夫厉声喝道,见卫少儿吓白了脸,方软下神情,凄然道,“姐姐,幸得这儿都是自己人,方才的话,以后莫要说了。”

    “世人皆道我是皇后,尊崇无极。却不知皇后再大,上面还有个皇上,当年势大如阿娇皇后,还不是说废了就废了?刘初被接进宫里,是皇上要她好好的,我若拂了圣意,对卫家便是灭顶之灾。但去病不同,去病年少飞扬,最得女孩子的心,他最骄纵的两个表妹,还不是在他面前乖巧的很?陈阿娇敢把女儿独自扔在宫里,我就要她得到女儿不和她同心的结果。”

    卫少儿面色奇异,哭笑不得,“娘娘的意思,莫不是……悦宁公主还是个五岁多的孩子啊。”

    “这最容易让人看穿,却也最有效的方法。”卫子夫微笑道,“怎么,你对去病没有信心?”

    “可是,”卫少儿嗫嚅道,“我怕去病性子梗,不会同意这样做的。”

    卫子夫不说话,目光有些叹息阴沉,“他必须同意,因为他得知道,说到底,他也是卫家的人,卫家容,他荣,”她轻轻抱着怀中的刘据,“卫家损,他损。”

    “姐姐,”轻娥刑氏微笑着走近闲坐在观澜池前喂食池鱼的李姬,“小妹刚刚从敷香殿看闳殿下过来,就看见美人姐姐在这里,姐姐可真是悠闲啊。”

    李芷轻轻撒下手中最后的鱼食,微笑着挺着肚子回身,她已经怀有四个月的身孕,接过身边侍女闻心捧的丝帕,轻轻拭手,“闳殿下可好?”

    纵然已有同侍君王的缘分,这么多日子来,刑轻娥还是赞叹的看着面前的女子,眉若春山,髻若浮云,形容举止之间,有如拂风弱柳,正是因为有如斯风神,才在有如民间女子神话的卫皇后与前些年独占皇宠的王夫人之后,邀得皇上的爱怜吧。

    “闳殿下倒是好着,只是王姐姐有点……”邢轻娥字斟句酌着说,“自悦宁公主回宫后,宫中皇子皇女的序齿就有些混乱。”她努努嘴,“最恨的,大概是椒房殿那位吧。”

    李芷微微一笑,“妹妹既然这么诚恳,那么姐姐也跟你透句实话,这是先头两个皇后之争,我们做妃嫔的,就不用跟着参合了——闻心,这梅子不错,下回让尚膳间多送些过来。”

    “是。”闻心屈膝答道。

    “姐姐肚子里有小皇子,当然这么说了。”邢轻娥有些不忿,叹道,“也不知先头那位陈皇后哪来这么好运气,居然育有一位皇长子。”

    “妹妹怕是进宫的晚,没有见过这位陈皇后吧?”李芷无力久站,搀着闻心,扶着腰坐下,意味深长的看着她,“当年陈皇后盛极一时之时,连皇上……”都必须避让其锋呢!“陈皇后与皇上有幼年的情分,就算被废,她的出身还是摆在那里,馆陶大长公主爱女心切,能做出什么,难以预料。我尚记得,祭祖大典时,陈皇后一身典服出现在皇上身边,那份气势,哼哼,”她冷笑着,“卫皇后却是再也难及的。”

    “姐姐的意思是,”邢轻娥眼睛闪过一丝讶然,“事到如今,陈皇后尚有一战之力?”

    “一战之力?”李芷苦笑,“妹妹说的不错,这未央宫就是一座战场。谁胜谁负,却要皇上说了才算。陈皇后此番破釜沉舟,若无七分砝码,如何相信?这场战争,”她捻起一枚梅子,放入口中,“你,我,还有敷香殿的王美人,只须袖手旁观,就好。”

    “呵呵,”邢轻娥却轻笑起来,望见远处假山皇后的服饰和卫少儿的身影,“看来陈皇后尚未回宫,这场战役就打响了呢。”

    “妹妹说错了,”李芷微笑着纠正,“应该说,在这座未央宫里,战争从未结束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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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又有很多人出场,叹,想少点人都不可以。在第四卷里面,你们就闹吧,不就是后宫斗争么,俺《金枝欲孽》都看了,还搞不定你们。
第三卷: 冠盖京华 三十五 莫愁前路无知己
    元朔六年可谓多事之秋,四月,大将军卫青率众人,连同新加入的熟悉西域情况的校尉张骞,以及新封的剽姚校尉霍去病,从定襄出,继续踏上出征匈奴的旅程。张骞了解沙漠地区水草地,使汉军饮水不乏。

    卫青中军遭逢匈奴军,斩首虏万余人。

    左翼苏建,赵信率三千余骑,在草原上遭遇匈奴单于主力,激战半日,死伤过半。长信侯柳裔,中郎将李广从左右掩映杀到,三军会师,又有重弩在手,苏建,赵信精神大振,将单于大军杀的大败,单于引军离去,斩首虏近万。

    剽姚校尉霍去病率所部轻骑军八百,奔袭敌营,予敌以重创,擒获匈奴贵族多人。

    消息传到长安,武帝大喜,尽皆奖赏,张骞为博望侯,霍去病为冠军侯。

    李广亦因军功被封为振远侯,终于打破了历史上“李广难封”的宿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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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月

    一辆马车缓缓行入胶东国国都即墨(今山东平度县)。

    陈雁声缓缓吹着箫,“终于到一个大城啦。”她笑开来,“可以好好的吃一顿,歇一歇啦。”

    “还不是你那变态的选路方法。”郭解泼她冷水,没见过有这样决定目的地的,到一个岔路口,扔一枚三株钱(五铢钱是元狩五年开始铸的,前面还是错了。),指向哪就从哪条路走。

    “这样才可以让人迷惑啊。”陈雁声不在意道,“连我们自己都不知道要去哪,就不会有人猜的到了。”

    郭解望着她,半响,忍耐不住吼道,“那有什么用?后面该缀着的还是缀着,前面要劫杀的还是劫杀。你自己数数,一路上,我们被劫杀几次了?”

    “哎呀,何必那么计较呢?”她凌空虚抚了他的眉,讨好笑道,“我们不是有你么?那些小蟊贼,随便打发打发就成了。”

    自长安一路行来,他们一共碰上三次劫杀。一次比一次难缠,第一次,她尚有闲心在车上手把手的教陈陌操纵弓弩射敌,第二次,就不敢这么托大了。第三次更是连自己也不得不下场了。

    “娘亲。”陈陌从车里探出头来,“我们今天住哪?”

    “随便找个客栈住吧。”陈雁声微笑道,掀开车帘道,“干娘,小虎子,出来啦。”

    申虎扶着申大娘下车,看向陈雁声的眼光有些迷茫。陈雁声敏锐察觉,“怎么了?”她微笑问道。

    “姐,……”申虎觉得自己有些口干舌燥,“你真的是……?”剩下的字眼他没有敢吐露出来。

    “傻瓜,”陈雁声忍不住敲他的头,“不管我是谁,我都是你姐姐啊,”她抬起头,看着干娘,“也是干娘的好女儿。”

    “雁儿,”申大娘感动喊道,“可是,”她迟疑的看看她,再看看陈陌,“我们这样,真的好吗?”

    “没什么不好的。”陈雁声噙着笑,“在长安待了这么久,干娘就不想出来看看?”她瞪了陈陌一眼,“也算这小子识趣,知道先回家把你们接出来。”

    陈陌呵呵一笑,往后缩了缩,拍拍胸口,“这就好,我还怕娘亲凶我呢。”

    陈雁声忍不住,伸手轻弹儿子脑门,嗔道,“小滑头。”有些感慨道,“不然的话,我才真的担心你们呢。”

    “说到担心,”申大娘神情忧伤,“不知道早早怎么样?她那么小,独自一人待在京城。”

    陈雁声眼一红,“不会的。”她脱口道,像是在说服自己,“有我——娘亲在,早早不会有事的。况且”她慢慢道,“师傅也会照看。所谓,虎毒不食子。我没有收到坏消息,这——就够了。”

    “娘,”陈陌拉着她的衣角,“我好想妹妹。”

    “陌儿,”陈雁声蹲下来,直视儿子,“我们会回去的。”她安慰道,“终有一日,我们会回去,带回早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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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有走在即墨街头,才真正了解,这个城市的脉息。

    微带着齐鲁特有的黄沙气息的风吹在脸上,纵然隔着一层面纱,陈雁声仍然觉得有些干燥。“即墨,即墨,不正是寂寞么?”她含着这个名字玩味。胶东国国主刘寄,却是她的旧识,景帝刘恒的十二子,刘彻的异母弟弟,她的表弟,自幼在未央宫也是时常照面的。交情不可谓深,也不能算浅。印象中,少女时代的阿娇,刁蛮骄纵,仗着母亲舅舅的疼宠,以及未来太子妃的身份,就算皇子,也未必看的上眼。和刘寄也曾有些小冲突,虽称不上过节,但如今流亡在外,她虽不惧,到底还是要小心收敛些的。

    即墨城却是不寂寞的,虽没有帝都长安的繁华,却有着一种山东特有的质朴和黄土朝天的厚重。

    “娘亲,”陌儿啃着胶东特有的烧饼,双手各握着一个糖球,含含糊糊的喊倒,“挺香的,娘亲要不要吃一点?”

    陈雁声好笑的低下头,替陌儿拭去嘴角边沾着的芝麻,柔声道,“陌儿爱吃就好了,娘亲不用。”

    陌儿却看着前方,前方一群人簇拥着,倏的爆发出轰天的喝彩声,极热闹的样子。陈陌讨好的看着自己的娘亲,“娘亲,咱们去看看吧。”

    陈雁声一笑,缓缓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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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原来是最老套的街头卖艺。一个老者手举花枪,耍了一回,端的是枪掣银龙,花团锦簇。围观众人一叠声的叫好,老者微微一笑,身边同伴取出个竹篾盘,道,“还请各位捧场。”

    顿时场子一冷,大部分人偷偷退开,余人稀稀落落的丢下钱来。陈雁声微微一笑,正待取些三铢钱来,忽听得一声清脆的喝声,“兀那老头,就你这点功夫,也来即墨卖艺?”一个绿衣少女从人群中越出来,也不见如何作势,就轻飘飘落在地上。

    来收保护费的地痞?陈雁声的第一个反应如此,却在看清这个少女的时候一怔,少女劲装瘦削,面容清秀,虽然有些凶煞,却不见痞气,实在不像什么坏人。真正让陈雁声发怔的是这个少女的面容气势,竟让她有种熟悉的感觉,似乎曾在哪里不经意的见过,却在一个擦身后无从寻觅。

    来砸场子的么?

    愣了几秒,四周爆发出比刚刚热烈一倍的叫好声。欲要散去的即墨百姓即刻又围了上来。

    “这位姑娘,”老者一愣,到底是见过世面的,黝黑的面上笑的和蔼,眯着眼暗暗打量绿衣少女,朝两名同伙做个少安毋躁的手势,和气道,“敢问姑娘是?”

    “本姑娘坐不改姓,行不改名,唤作怡姜。”怡姜嫣然一笑,顾盼生光。眉一扬,生气勃勃,“你到底打不打?”

    “出门在外的,咱们”老者话还未说完,一柄柳叶弯刀已经划向他的面门,他惊的一声冷汗,快速退了一步,拿枪一格,“铛”的一声,火花四溅。

    “好。”四周轰的喝彩,显然少女的出现对了他们的脾胃。

    老者怒道,“你这妮子,怎么这么不懂规矩?”

    怡姜嗤的不屑一笑,“规矩,那是什么?”一语即毕,一招推窗望月,抢上几步,刷刷进攻。老者无奈反击,倒也守的门户俨然,短时间内看不出败象。众人看的好,没注意另两人重新捧了竹篾盘下来,一枚枚三铢钱投了进去。

    “娘,”陈陌拉了拉陈雁声的衣襟,仰起头,小脸上有疑惑的神情,“为什么这个爷爷和姐姐打架,那么奇怪啊?”

    陈雁声一笑,轻声道,“因为他们是认识的啊。”

    她已经看出,这三男一女乃是一伙人,故意让人来闹场,搞出些噱头,调高观众的情绪。台上刀枪对击,一招一式,扎、拦、抡、架、点、绞、抛,配合的极好,仿佛彼此在练招,台下看打的漂亮,却不知台上二人一步一招之间,都似淌浅水,半分危险也无。

    “陌儿,”陈雁声拉着儿子的手,不经意道,“东西也吃了,热闹也看了,申婆婆和郭伯伯该担心了,咱们回去吧。”

    她微笑着牵起儿子的手,回身的时候,分明感觉到,台上那个叫怡姜的少女,投过来的探询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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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猜到今夜会有人来,却绝猜不到,这个人会是你?”陈雁声看着来人,讶异道。

    “能让陈公子无法猜到,是我的荣幸。”案前,眉妩嫣然道,数月不见,今日她穿着一件鸦青羽緞斗篷,眉眼依然妩媚无端,却少了一丝烟火气,倒似个大家小姐,浑不沾半点风尘味。

    “这些都不必说了,”陈雁声把玩着手中的凤钗。那凤钗打造的极为精致华贵。钗头雕着一只五彩凤凰,嘴里衔着一颗珍珠,咬住尾翼,首尾相接,浑然一体,乍一看上去,仿佛一朵锦簇的牡丹。更难得的是凤凰的眸子,以及所衔之珠,都是当世难求的黑珍珠。

    “钗头凤。”她一声叹息,将凤钗扔在案上。

    眉妩有些赞叹的看着她洒脱的行为,“我今日算是服了。”她一笑道,“若不是翁主告诉,眉妩无法相信,陈公子居然有如此尊贵的身份。纵然是如今椒房殿的那位,也无法如此率性的对待这支凤钗吧。”

    自来,凤凰便是母仪天下的代表。适才,郭解进来,说有人拿了这支凤钗求见她。这支凤钗,正是雁声初时醒来,阿娇身上带的那一支,后来将它留在了那个死去的黑衣人身上。是当年她与刘彻大婚,太皇太后亲自插在她的发髻上的。后来被废长门,缴上皇后印玺绶带,这支凤钗却因为是当年太皇太后言明送给外孙女阿娇的,不曾被缴去。当年的黑衣人的身份,融合了阿娇的记忆后,她自认心中有数。可是在即墨见到这支凤钗,她又有些不明了。

    她叹了口气,看见那个叫怡姜的少女的时候,她便知道,这事情会变的有些麻烦。却不曾料到,事情麻烦的出乎她的预料。

    “那么,”陈雁声微笑,起身看着眉妩,“阿妩可愿意告诉我,让你送来这支凤钗的,究竟是谁?”
第三卷: 冠盖京华 三十六 相逢知己尽千觞
    “陈公子随眉妩走一趟,不就知道答案了么?”

    陈雁声自问不是轻易涉险的人,可是,眉妩的一句话,还是让她义无反顾的跟着走了。

    彼时,眉妩掩口一笑,曼声吟道,“莫愁前路无知己。”

    天下谁人不识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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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眼看见那个穿着雪白长袖曲裾的女子,背对着窗,微低下头,露出后颈项雪一抹,竟是比衣裳还要白上几分。陈雁声有些迟疑,试探着唤道,“卡卡?”

    女子回过头来,她的眸子很亮,一头青丝被挽成堕马髻,冷清中透出一种高贵来。一刹那间,陈雁声有些恍然,灵魂里的两种记忆,一个告诉她,这是大汉淮南王之嫡女翁主刘陵;另一个告诉她,这是两千年后现代古城西安一个叫季单卡的女孩。

    刘陵望着她,眼中有了淡淡的笑意。她搭着身边侍女流光的手,慢慢走过来,爱娇的挽住她的手,道,“阿娇姐,自多年前长安一别,我们有多年未见呢。”

    室内众人表情各异,当年长安城内皇后陈阿娇和淮南翁主刘陵的纠葛,或多或少每人都听过一些。没有人可以想象,多年不见后,陈阿娇敢单身赴会,而她们可以亲热的挽着手,还一幅甚为相得的样子。

    刘陵转身吩咐道,“你们都下去吧。”

    陈雁声打量着众人的反应,站在刘陵左下手的一个抱剑白衣人抬起眼,冰冷的目光与陈雁声一撞,她不由打了个冷颤,仿佛被冰冷的蛇缠住一样,阴冷滑腻。

    “刚刚那位是我淮南八公中的雷被,阿娇姐也看的出来,在淮南众部中,他有极高的权威。”刘陵含笑,邀请道,“阿娇姐,请坐。”

    陈雁声并不推辞,她偏着头,眼眸中露出一些调皮的光芒,“以我们过去的交情,实在不够这样促膝而谈啊。”她感慨道。

    “可是现在的交情够了,不是吗?”刘陵扬起下巴,好笑应道,“风满楼的碧酿春虽然名满天下,但我淮南的桃花妆也是一流的女儿酒,阿娇姐要不要来一点?”她拍了拍手,自有身边贴身女侍流光福了福身,乖巧去了。

    整个雅室只剩下她们二人,陈雁声恢复真面目,“好你个……,咳咳,你什么时候知道我的?”

    “我就是再不知道,看了五原的风满楼也知道了。”刘陵躺在地毯上,妙目流转,妩媚动人。

    “风满楼,满楼风。”陈雁声含笑念道,想起刚才进来时看见外院的招牌,“若是我早打听打听,也不至于被眉妩的到访弄的惊讶了。”

    “前些日子我让眉妩从五原来即墨,”刘陵解释,“即墨此楼竟要显得与五原风满楼一脉相承,又要不同,我便稍微改了一下顺序。风满楼,满楼风,”她微微一笑,嘴角上勾的讽刺,“可真是‘山雨欲来风满楼’呢?”

    “那你也不来……”雁声初时想抱怨,但她也清楚,以刘陵的身份,若是和他们交往,彼此都逃不过朝廷的耳目。结交藩王外属,最为忌讳。

    “闲事暂且休提,”陈雁声正色道,门外长廊传来轻轻的脚步声,流光推门进来,躬身替二人斟上,刘陵点点头,道,“流光,这位阿娇姐姐,是我的好姐妹,你要记住,从今以后,你如何听命于我,就如何听命于她,侍她如主,知道么?”

    流光闻言,抬眼看了看陈雁声,脸上略带些讶异,又低下头去,轻轻应了声“是。”

    “嗯,你先下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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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陵,”陈雁声直接问道,“当日,就是我们来的第一天,追杀我的那个黑衣人,是……雷被吗?”

    “嗯。”刘陵轻轻点头,略带些歉意的看着她,“我醒来时一切已成定局,抱歉。”

    “没有必要。”陈雁声微笑着饮尽盅中酒,酸酸甜甜,果然是单卡爱好的口味。“又不是你的本意。”当日逃出芦苇荡,她心里不安,直到对方纵然轻视她一个废后的能力,待到回去点点人数,发现少了一人,怎样都会回来再追杀她的。担忧了许久,却始终不见人来,这份疑团,到今日才得到确定的解答。

    “当时拿到雷被送上来的凤钗,我很是讶然。”刘陵也开始喝酒,苦苦一笑,“纵然之前和你有何恩怨,当时却是一无所知,也就不了了之了。我厚恤了当年失踪的下人,起程回淮南。若当时知道是你,也许……”她叹了一声,也许什么呢?她焉能把当时的废后阿娇带回淮南?

    “那……”陈雁声心不在焉的看着盅中酒,“你如今出面见我,是事有转机么?”

    “是啊。”刘陵含笑颔首,眼神温柔,“记得我们以前看过的穿越小说么?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按当初我们总结的穿越定律,我们这些灵魂穿越的,总是要顶着原来的身份活下去。”

    她嗔怨的望了陈雁声一眼,幽幽道,“为什么我们这么命苦呢?一个穿成历史上有名凄惨的废后,一个穿成那个所谓色情间谍,最后自杀或杀头的大名鼎鼎的刘陵?”

    “呃……这个问题,我也不知道。”虽然酒很香甜,但陈雁声觉得自己已经有些醉了,她忽然吃吃的笑出来,“也许上天就是要看着,我们如何改变自己的命运吧。我不甘心,在长门宫里被幽禁一生;你不甘心,注定要走一条赴死的道路。历史,”她抬起头来,敬了窗外天空一杯,“那是什么东西?卡卡,”这是确定对方身份之后,她第一次叫自己记忆中的名字。“以前你若告诉我,我会陷入如今这步田地,我死都不会相信。可是现在,现在,”她摇摇头,“我们一起去拼一拼好不好?好不好?”

    “好。”刘陵微笑道,她的酒量比陈雁声略好些,但酒精稀释了这些年来她防备的外壳。又有同气连枝的好友在身边,她也开始变的肆意起来,“有你在我身边,我真的很开心。至少,不用那么孤军奋战,算计身边所有的人,真的很累。”

    “哦,”陈雁声笑,不在意的问道,“你算计了什么?”

    “你是知道的,”刘陵声音变的冷酷,眸子亦渐渐清醒过来,“历史上,淮南王谋反,牵连数千人。”她冷冷道,“从前的刘陵看不清,但我看的清,这个时代,汉武帝的国力是强盛的。”她苦笑着数道,“程不识,李广,卫青,霍去病,公孙弘,李蔡,汲黯……就算不算桑弘羊,这么庞大的阵营,淮南也拼不起。就算,就算合我们几人之力,勉强拼的起,也会将这个国家搅的七零八落,让匈奴有可趁之机。”她喘息道,“我虽看不起良心这东西,但还不是没有半点良心的。这点民族爱国心,还是有的。”

    “呵呵,”陈雁声听的好笑,“敬你,”她举起酒盅,“至少在这点上,我们认识还是一样的。”

    “本质上来说,我是很懒的,金银权利这些东西,只要够挥霍就够了。”刘陵接下敬酒,一口干掉,忽然又笑开,“如果能将淮南国丢给刘彻,让他供着我生活花销,我还可以在长安作威作福,和你们在一起,何乐而不为?”

    一滴冷汗从陈雁声额上滑落,“你算计他?呵呵,”她心虚的傻笑,“不要与虎谋皮不成啊。”她发现她的这些伙伴们一个比一个大胆,都乐此不疲的算计着未央宫那个君临天下的人。说到底,他们这些从现代来的人在心底都没有什么君权神圣不可侵犯的概念,所惧者,不过是刘彻在青史上留下的名声。只要能摸清皇帝的心理,在他们眼中,汉武帝也是可相与的。她打了个冷颤,远距离的算计他她还有些兴趣,要她和那个人面对面的相处,还顶着这个身份,还是算了吧。

    “阿陵,”陈雁声忧虑的唤她,“你可记得,从前自己——”她字斟句酌的问道,“在长安的事?”

    刘陵的脸倏地沉下,“约略知道一些,”那些往事,经她经年来向身边的人套问,大致猜的到。“她是她,我是我,”她皱眉,否认当初的存在,“我行的事,与她无关。”

    “刘彻所忧者,一是匈奴,二是诸侯,这次我拿胶东,江都,衡山,连同我家的淮南四国送给他,不怕他不笑纳。”刘陵晃着手中酒盅,胸有成竹。

    “淮南于我,有如鸡肋。”她看着陈雁声惊讶的表情,微笑的解释,“有它在手,终有一日,刘彻的刀,会对准淮南。到时候,面子丢尽,家国难保,还不如这时候大方点,看在功劳份上,刘彻会给我们家善待的。”

    “纵然你想的开,淮南王想的开么?淮南太子想的开么?你娘想的开么?阿陵,”陈雁声莫名忧惧,“你不要太天真,更不要……”太狠。

    刘陵沉默,她慢慢道,“阿娇,你知道么?我已经无法后退。”

    她起身推开窗子,望着城中灯火喧嚣的地方,指道,“在胶东王府,一场宴会正在进行,而我的哥哥,淮南太子刘迁,正要去赴宴。”

    “我花了三年的时间布了这个局,我不容许它出现差错。”

    “爹爹和哥哥,他们的确都很疼我,正因为如此,我更要在刀口下救出他们。”

    更重要是因为,也许只有如此,雁声,我才能与你并行不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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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了大家的议论,还是决定让单卡成为刘陵。往好处说是要独立思考,往实话说是我懒,不想重新构建情节。刘陵是汉武帝时代一个值得一书的奇女子,与刘彻的暧昧是因为查到的资料很多都这么说,所以我也就不回避了。刘陵是一个单卡可以发挥的很好的舞台,不要跟我说还有平阳长公主,这个人太近权利中心,写穿越没意思。一度想让卡卡穿成卫子夫,但本着照顾穿越人才的原则,情节就不好安排了。当然还可以把某野猪踹开。

    刘陵大约早前就知道雁声,柳裔的存在。至于桑弘羊,我还不清楚她知不知道。她身为藩国翁主的身份太特殊,又有追杀前皇后的前科,暂时不和他们会合,是对的。

    至于那个……尴尬。咱们家卡卡捂住自己耳朵,念道,“那不是我,不是我,我不记得了。”拒绝尴尬。至于别人尴不尴尬,卡卡扬眉,“关我什么事?哎呀,陌儿好可爱啊。”

    雁声怒,“离我家陌儿远点,你这个正太罗莉控。”
第三卷: 冠盖京华 三十七 来世菩提证诚心
    不要问我为什么这章取这个名字,我就是不好想名字,随便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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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霍去病从军离开长安后,昭阳殿就变的很安静。虽然皇上的赏赐源源不断的下来,昭显着这位悦宁公主的圣宠,令宫人们不敢怠慢。但刘初本身并不在乎,只经常抱着馆陶大长公主从宫外送来的,据说是前皇后离去前带进堂邑侯府的一把琵琶,坐在殿前,一双墨染般灵动的眼眸望着远方,仿佛只这样望着就能实现所有的愿望一样。或者独自一人在房中静坐,念着无人听过的佛经。

    馆陶大长公主进宫的时候,看见的就是这个模样的刘初。自阿娇皇后被废,罢黜长门宫后,她就再也没有见到过自己的女儿。时隔六年,当陈雁声跌跌撞撞的冲进堂邑侯府,她望着容颜依旧的女儿,忽然有一种岁月如梭的感觉。是啊,岁月如梭。连当年那个扑到怀里娇憨憨的喊着娘亲的阿娇,现在也已经是两个孩子的娘亲了。而她,终究也老了吧。

    阿娇是世上最好最好的女孩子,哪怕是在无数个生气她单纯不知长进的日夜里的时候,她依旧这样认为,阿娇娇蛮,但很善良,单纯,但很孝顺。有时候,她想,如果阿娇能有自己的一半聪慧,结局会是怎样?她是汉朝文帝的女儿,景帝的妹妹,今上的姑姑,天皇贵胄,她的女儿,她的眼神开始凌厉肃杀起来,怎么能输给一个卑贱的歌姬?

    仿佛心有感应,刘初回过头来,看见是她,笑开来,“外婆。”

    “初儿,”馆陶大长公主一笑,纵有再多当初对刘初出逃的生气,也在这声唤声中消解了,她爱怜的牵住刘初的手,柔声问道,“在看什么?”

    刘初摞下手中的书册,道,“是佛经。”她解释道,“师公和娘亲说我身子底子弱,要读些佛经修心养性。”

    馆陶大长公主心中大痛,“初儿,”她迟疑着问道,“你颈上有一块玉佩,是么?”

    “嗯。”刘初点头道,从颈上掏出玉佩,“这是娘亲从我出生就挂在我颈上的,说是可以为我消灾解难。”

    刘嫖摩挲着这块碧绿晶莹璀璨的玉佩,心下无限痛悔。正是这块玉佩,当年她在长安城街头路过,撞到了自己的女儿,才会害的阿娇早产,如今初儿病痛缠身。

    命运真是一件很奇妙的事情。彼时,她正在宫车上思念着自己的女儿,却不知车架之外,阿娇正在身边咫尺之处,生产在即。

    “初儿,”刘嫖蓦的抱住她娇小的身子,“你日后有什么愿望,外婆罄尽全力,也要帮你实现。”

    因为,这是我欠你的。

    刘初却看不清外婆的想法,她乖巧的倚在刘嫖怀里,“好啊。若是外婆有什么愿望,早早也一定帮到底的。”

    刘嫖失笑,应道,“好。”心底被刘初的童言稚语熨帖的很暖,“初儿,我要去宣室殿见你父皇,你……”她好笑的看着了刘初嘴角撇下,嫌弃的模样,“你怎么就和你父皇那么不对盘呢?”

    “因为他让娘亲伤心。”刘初斩钉截铁道,“娘亲是最好的,爹爹居然不要她,爹爹一定是有眼无珠。”

    馆陶大长公主有些哭笑不得,“其实,”她小心措辞道,“当年的事……”

    “我娘亲说了,”刘初跳起来,脆生生的道,“一个让深爱自己的女人伤心的男人,绝对不是一个好男人。”

    刘嫖一怔,当年的阿娇是这样想的吗?她踱了几步,“初儿,就算你娘亲说的都是对的,你有没有想过,这些年,你娘亲快不快乐?”

    刘初怔然,“娘亲自然是快乐的。”她勉强道,“每次看着哥哥和我的时候,娘亲的眼神都好温柔。”

    “可是每次提到你父皇呢?”

    这一次,她默然了,她清楚的记得,偶尔娘亲望向长安方向时,眼中的一抹黯然和感伤。

    “初儿,‘秋风悲画扇’,画扇指什么?”

    “新制齐纨素,皎洁如霜雪。裁作合欢扇,团圆似明月。出入君怀袖,动摇微风发。常恐秋节至,凉意夺炎热。弃捐箧奁中,恩情中道绝。”

    刘初闷闷念道,这些诗因为她也曾追问过娘亲,所以记得特别清楚。

    “‘比翼连枝’呢?”

    “七月七日长生殿,夜半无人私语时。在天愿作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天长地久有时尽,此恨绵绵无绝期。”

    “想当年,你的娘亲,很爱你的父皇。”馆陶大长公主抱住刘初,陷入回忆:

    “那时候阿娇向我扑过来,她说,‘娘亲,彘儿很好。’”

    很多年后的今天,阿娇回忆当初,是否还能说出同样的话,“娘亲,彻儿很好”呢?

    刘初想起娘亲曾经在枕边为她和哥哥说起的故事,那化了蝶也要双飞的梁祝,还有舍弃了漫长生命跳进大海化为泡沫的美丽人鱼少女。

    那一天,娘亲分明落了泪。

    娘亲,是否甘心也做那样的一只人鱼呢?

    那时候,娘亲说,“陌儿,初儿,记得在以后的日子里,要看见那些爱你们的人,不要辜负了他们,更不要将他们错认。”

    刘初忽然想起娘亲有一段时间常唱的一首歌,“有生之年,狭路相逢,终不能幸免,手心忽然长出纠缠的曲线;懂事之前,情动以后,长不过一天,留不住,算不出,流年。”

    那个人对娘亲,或许就是那个天使的缺点,有生之年不能幸免要狭路相逢的人?

    (刘初筒子,你真的误会你妈妈了。某雁在远方哭诉。没错,因为继承关系,某雁心中是存在一些对刘彻同志的感情,但这份感情不足以让她放弃对他的怨恨,更不足以让她放弃自己的自由。至于那些故事,那些歌,纯粹就是属于韩雁声的小女生情怀好不?)

    “外婆,”刘初有些虚弱道,“你让我再想想把。”

    “好。”刘嫖亦惧她再发病,更在此时舍不得拂逆了她的意思,起身道,“那外婆先去了,你歇息着,不必送了。”

    刘初点点头,拾起佛经,继续念诵。她念的是陈雁声在现代是特别喜欢的《药师琉璃光茹来本愿功德经》,大长公主走出昭阳殿的时候,她正念道,

    “第二大愿:愿我来世得菩提时,身如琉璃,内外明澈,净无瑕秽;光明广大,功德巍巍,身善安往,焰网庄严过于日月;幽冥众生,悉蒙开晓,随意所趣,作诸事业。”

    大长公主忍不住回头,只觉坐在殿中合手念诵的女孩,隐隐竟有一种宝象庄严之感,不敢惊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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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宣室殿

    “彻儿,你老实告诉姑姑,娇娇现在如何了?”

    馆陶大长公主开门见山的询问,让刘彻也不由一怔。他缓缓抬起头来,似笑非笑,“姑姑应该去问阿娇自己吧?当日既是她自己离开长安,如今怎好找朕来问?”

    大长公主冷哼一声,“彻儿,咱们开诚布公的谈谈,娇娇逃离,你会放任一点也不管?”她微微皱眉,“我只是关心自己的女儿,她已经离开数月了,娇娇从小没有吃过苦,就算前些年流落在外,也有贵人相助。如今几乎是孤身在外,你让我怎么放心?”

    经历多年世事,馆陶大长公主已可看清自己这位坐在龙椅上的侄子的本性,狠绝而果断,再也容不得她拿当年夺嫡之功要挟。唯今之际,若要他回心转意,必须以欲擒故纵徐徐图之。这点,阿娇和刘初已经做的很好,(不管是不是存心),她并不打算拉她们的后腿。

    刘彻淡淡一笑,“这姑姑倒是真的可放心的。”他起身,走下殿来,负手道,“阿娇,她既然可以在外过一个六年,就不乏过第二个六年的本事。她现在在胶东。”

    “胶东?”刘嫖讶异,“刘寄和她可没什么交情啊?”

    “和三株钱有交情就可以了。”刘彻淡淡道,拳握紧。当初跟踪阿娇的侍卫回报阿娇匪夷所思的选路方法,他错讹良久,阿娇,以前不是这样随性的性子啊。到底是什么地方出了差错,或者,磨难真的能如此大程度的改变一个人?

    馆陶大长公主意味深长的看着刘彻,不知道自己这个侄子是否察觉,他已经比往日更加在乎阿娇。看来有些本以为在自己掌握中的事情忽然间发生难以企及的变化,让自己这个侄子无法接受啊。

    她深懂见好就收的道理,微笑道,“既然如此,那我便先回去了。啊,对了,”她方要举步,却又似忽然想起,回身道,“阿娇当初怀上陌儿与初儿之时,仍是皇后之身,无论如何,初儿嫡皇女之位,皇上不会容人置疑吧?”

    “这种关节,应由朝臣庭议方能确定,”刘彻自然知道馆陶大长公主说的是刘初,实际上暗指的远在胶东的刘陌,他的脸上却看不出半点声色,微笑着道,“姑姑就不用多加费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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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家放心,写这一章不是为了让早早原谅刘彻,是为了让早早能够安心的在这个宫廷待下去,才好发展以后故事。

    再有几章就可以让雁声回长安了
第三卷: 冠盖京华 三十八 闻得清欢佳人音
    解释下,西汉朝的确是没有佛教的,这个我还是知道的。我的意思是因为萧方觉得早早需要修身养性,所以雁声默了几句佛经给她,未必全,也不需要早早能懂,只要能念就可以了。其实我就觉得,佛经有些东西是很美的,虽然我不懂佛。早早天性聪明,但也还是有小孩子的任性,不然不会和刘彻对着干。不要把她看太高。当然也不要低估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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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胶东王刘寄此时心情极佳,他本是高祖皇帝的直系子孙,汉景帝第十二子,御封的胶东王,辖胶莱河以东十三城。若是没有苏嘉,也许他真的可以混混厄厄的过此一生,做一个安乐王爷。

    “元朔二年,朝廷颁‘推恩令’,是为分化诸侯,长此以往,诸侯势尽归皇上矣。”苏嘉如是说。刘寄深以为然,请教对策,苏嘉不经意的说了一句,

    “当年皇上当上太子之前也是被封胶东王哦。”

    刘寄只觉得一阵雄心壮志,熊熊燃烧起来。

    “先生……”他吞了口口水,“请为我分析一下如今形势。”

    苏嘉一笑,儒雅端然,“王爷,”他拱手道,“其实诸侯表面上看服从朝廷,哪个心底不奢望着百尺竿头,再进一步?别的不说,”他指着挂在密室中堂的大汉地图,“江都,衡山,淮南,此三处,嘉敢断言,他日若有诸侯愿登高一呼,他们必定群起响应。”

    陈胜,吴广当日亦敢称,“王侯将相,宁有种乎?”我刘寄亦是景帝之后,哪里比长安城的刘彘差了?刘寄如此思忖。

    “纵事可成,总是要实力最强的,方能登上那座。这王爷却是需可知的。”苏嘉最后说道。

    刘寄以为然,拜苏嘉为胶东相。三年内,私下打造兵器,训练军队,倒也累积不小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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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元朔六年,大将军卫青第二次出征在即,苏嘉言,时机到矣。此时朝廷精锐北军被卫青悉数带去,若得联合众人,一举得手,待卫青回军来救,为时已晚。

    刘寄遂派人联合江都,衡山,淮南诸王意图举事,江都王刘建,衡山王刘赐尽皆意动,唯淮南王刘安有闪烁之意。刘寄大急,取计苏嘉,“先生先时言此三诸侯处定会响应,此时刘安却有两可之意,何如?”

    苏嘉摇着羽扇,疑惑道,“淮南王刘安与刘彻父子有父仇在身,是以当初嘉敢断言他必无旁观之意,今日之势,实出嘉所料。”他咬牙道,“王爷,事已至此,已成骑虎,若是刘安将您意图上报皇上,来年便是王爷满族的忌辰。不如,”他做了个手势,阴狠道,“一不做二不休。”

    “不行。”刘寄慌忙否决道,“若是之前便伤害刘姓族人,只能让诸侯离心,我便万事皆休了。”

    苏嘉呵呵一笑,“王爷果然英明。”他停顿了一下,缓缓道,“既然如此,请王爷以自己的名义,邀淮南王太子刘迁在上京途中来即墨一见,将其拿下软禁,好言相劝,迁少年心性,或可成事,再以其去劝其父。即便不成,有王太子在手,淮南王不敢妄动,亦可成事。”

    刘寄的面色变换不定,他素知淮南王刘安不似其兄弟刘赐,对一对嫡出的儿女很是看重,终于咬牙拍案,道,“依先生之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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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日前,他在胶东王府设宴,邀请江都王刘建,淮南王太子刘迁,衡山王最宠爱的儿子刘孝,酒过三巡,刘寄遣退左右,独留下心腹,问起刘迁父子大计,刘迁依旧含糊其词,刘寄将脸沉下,摔盅为号,四边亲卫冲上,欲擒拿刘迁。刘迁身边守卫雷被奋起反抗,斩杀数人,终于寡不敌众,失手被擒。

    到如今,事都在他掌握,四诸侯无论自愿与否,都已经被绑在同一条船上,而此四诸侯力量联合起来,总可以和朝廷一拼吧。他一笑,刘彻可没有为他挡下一半攻击的同母兄弟。

    他沉思着,慢慢在即墨街头行走,不经意间停下,方发现已在一座花团锦簇,华美精致的楼前。

    “哎哟,胶东王爷”满楼风的嬷嬷迎出来,“你可有些日子没来了,我们眉妩姑娘可想你想的都憔悴了。”

    刘寄一笑,“我这不就是来了嘛。”他念及眉妩的风流妩媚,只觉心中微荡,举步上楼,道,“不用带路了。”

    这座满楼风,是三月余前在即墨新开的青楼,据说与闻名边关五原城的风满楼是同源异流,中央朝廷新兴的长信侯柳裔正是出身五原。坐楼的姑娘,眉妩,据说便是先前风满楼的头牌。月余前,他与苏嘉曾到满楼风一访,果觉得这座满楼风别有系人心处,不提酒水,布置。单只这位眉妩姑娘便果然不负其名,妩媚多情,风流动人,几番相见下来,便成为他一番心事。

    “王爷,”桑嬷嬷唤住他,面有难色,“眉妩房中有客人,你看是不是让我先进去知会一声?”

    “嬷嬷好大胆,”刘寄冷笑,沉下面色,“眉妩即已被本王包下,你如何使她去接客?”

    “王爷误会了。”桑嬷嬷一迭声的叫屈,“眉妩见的这位是女客。”她见刘寄殊不信的样子,补道,“这位女客可不是简单人物,长安城的清欢楼,王爷可曾听过?”

    “自然。本王前些年上京,还曾去过,果然不负盛名。莫非这位客人与清欢楼有关?”

    桑嬷嬷笑开来,“那是。咱们眉妩姑娘眼高于顶,若是普通人物,怎么也不会亲自接待啊?”她指了指楼上眉妩所住的兰芷轩,“清欢楼歌舞天下闻名,这位啊,便是其中最顶尖的那位。前些日子,便是这位唱一曲《佳人曲》,天下闻名。”

    “噢,”数月前长安城的风波,刘寄身为王爷,自然有所耳闻,立时感兴趣起来,“便是清欢楼第一歌姬梅寄江么?”

    桑嬷嬷摇摇头,道,“其实梅寄江焉能与这位比?只是这位是好人家的儿女,总不好抛头露面的,才让梅寄江扬了名罢!”

    “那如此传奇人物,本王更是欲见了。”刘寄作势欲上楼,桑嬷嬷慌的直拉住他,“王爷,陈姑娘到底是好人家的女儿,慕五原眉妩之名,方肯屈尊来满楼风一见,如何还能再见外边男子?”她见刘寄满脸不豫之色,忙道,“若是王爷肯以礼相邀,请陈姑娘往王府赴宴,礼遇相待,老身倒是愿意为王爷问一声她的意愿的。”

    刘寄想了一会,笑道,“先让我见一见眉妩再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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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兰芷轩

    “多日未见,妾身还以为王爷已经忘了妾身呢?王爷定要自罚三杯,向妾身赔罪。”眉妩执酒,柔顺的倚在刘寄怀中,媚声道。

    “好。”刘寄只觉得软玉温香在怀,润如凝脂,色授魂销。他举盅饮尽,赞道,“风满楼的碧酿春,还是这么醇洌。”细看怀中丽人,用手描绘眉妩的眉线,“妩儿今日的眉画的倒是别致。”

    眉妩掩口一笑,“这是适才陈家妹子为我画的,唤作远山眉,取眉如远山之意。眉妩真是羡慕陈家妹子蕙质兰心,妾身的发髻也是她为输的呢,唤作逐月飞星,是否看的过去?”

    “果然好看,”面前人儿还是一般的妩媚多情,刘寄却有些心不在焉起来,随口赞道。“听你说来,这位陈姑娘,倒是个妙人儿呢。”

    眉妩幽幽一叹,“想眉妩自认容色过人,见了陈家妹子,方知古人说,‘手如柔荑,美目盼之。’真有其人也。”

    刘寄闻言,心旌动荡,终于在离去之时,悄悄唤过桑嬷嬷,道,“三日之后晚,本王在王府设宴,邀请各诸侯共乐。请嬷嬷替寄致意陈姑娘,若肯前来,不胜之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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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满楼风后院思存阁上,陈雁声从窗向外看去,叹了一声,“看来结局已经注定了。”

    “你疯了。”郭解抱剑,坐在对面,不可思议道,“我真不敢相信,你居然和诸侯搅和在一起。”

    陈雁声回头,有些无辜道,“我也不想啊,但没有办法。”

    “娘。”刘陵牵着陌儿的手走进来,陌儿扑到陈雁声怀里,闷闷道,“我刚刚跟陵姨打二十四点,我输了。”

    刘陵扑哧一笑,弹了弹他的额头,“傻小子,输了就输了,还向娘亲告状啊。”

    陌儿怒,挣开她,摇头道,“我才不是告状呢?娘,”他回头道,“我们为什么要搬到这里来啊?”他皱皱眉头,道,“这里的人都怪怪的。”

    陈雁声一笑,“他们都是……朋友,陌儿以后熟了就好了。”她理了理陌儿额前的头发,吩咐道,“大后天的时候,你跟着申婆婆和虎子哥哥,好好待在思存阁,不要乱跑。”

    跟在后面的申虎一怔,问道,“姐,你……到时候有什么打算么?”

    陈雁声点点头,吩咐道,“小虎子,我把干娘和陌儿托给你,你要保护好他们呀。”

    申虎默然,点了点头。

    刘陵微笑道,“好啦,我有计算周详,不会出事的。”瞥了眼生着闷气不肯看她的郭解,心底冷笑。
第三卷: 冠盖京华 三十九 公主悦宁思量费
    泪,收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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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果说椒房殿是汉朝历任皇后的住殿,那么长乐宫就是历来未央宫里最尊贵的女人的宫殿。自窦太皇太后去世后,如今,这座宫殿住的是今上生母,孝景皇帝的第二任皇后王娡。

    当李芷挺着越发大的肚子进长乐宫的时候,皇后卫子夫与王美人已经在里面了。自今上登极十余年来,在其他方面颇为狠绝,但事母尚算至孝。因此太后王娡在后宫虽不理事,但地位尊宠无极。后宫嫔妃亦时常至长乐宫请安,不敢怠慢。

    此时李芷便推开闻心的手,神情谦逊的拜下去,“臣妾给太后请安。”

    王太后含笑道,“免了,你既身怀帝裔,这等虚礼,以后也不必太在意。”

    李芷含笑起身,也不辨驳,自到一边坐下。身边王美人含笑道,“芷妹妹这次若是怀的公主,当是我大汉皇朝的四公主,哎哟,”她故作懊恼神色,“你看我这记性,该说五公主才对了。”

    场面顿时一冷,太后下首,皇后卫子夫神色平和,看不出变化。李芷心一动,叹道,这王美人许是仗着自己亦育有一名皇子,卫皇后面上又是一派的安贞柔顺,竟是嚣张跋扈过头,当着太后与皇后的面间接提及昭阳殿那位悦宁公主,对她自己有什么好处?

    果然王太后就皱了眉,却也顺势道,“说起那位悦宁公主,也是可怜没有娘亲在身边的孩子。”她转向卫子夫,淡淡笑道,“子夫,你要多照拂照拂她。”

    卫子夫恭敬起身,低头应声“是”字,她自知出身低微,王太后对她的观感,反而不如从前那位的陈阿娇。后来她晋位皇后,她才对她和善些,但也多半是看在长孙刘据份上。这些年来,她们彼此给未央宫的主人,她们生命中共同重要的那个男人面子,相安无事。只是悦宁公主的归来,是否会打破这种默契,她心中无底。毕竟,悦宁公主身后,不仅有着与王太后有着深厚交情的馆陶大长公主刘嫖,还有着陈阿娇和那个不曾一见却已影响着她们母子的皇子刘陌。自悦宁公主归宫后,皇上虽不曾明确发话,那些长着心眼的宫人却只称自己的据儿据殿下,再也无人唤一声皇长子了。

    她在无人可见的地方握紧了手,在这座未央宫里,以她一向贤良淑德,恭谨恪守的名声,她善待刘初是应该的,若刘初有半分不好,倒是所有人都会怪罪到她头上来。但往实处说,姑且不论她是否愿意照拂,便是刘初本身,何曾有半分意愿接受她的照拂?

    站在这庄严古朴的长乐宫大殿上,卫子夫忽然有一种奇怪的想法,阿娇皇后,当年,你还倚着椒房殿茜窗之时,遥望着皇上绝然而去的身影,彼时,她正在抱着皇上的第一个女儿,卫长,等着皇上带着笑容来到她们母女身边。彼时,你的心情,是否,也是这样的空?

    殿上,王太后意味深长的笑起来,她吩咐身边的内侍明达,“去,把悦宁公主带来这里,给我看看。”

    殿下,李芷不着痕迹的打量着王美人掩不住的得色,心下恍然,王沁馨的用意,正是要推刘初站在风口浪尖上。这些日子,皇上因为一些不明原因,总是对悦宁公主有所容忍。但刘初由于母亲的缘故,对皇上以及卫皇后是心怀怨忿的。后宫中人碍于身份以及圣意,并不能明面上给这个小女孩难看。可是若是刘初照往常脾气,在如此场合得罪了太后,这样的罪名,连一般受宠妃嫔都担不起,何况刘初一个没有母亲在身边的女孩?

    她叹了一声,看着明达远远去了,只能祈祷刘初自求多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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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太后招我去长乐宫?”

    昭阳殿里,刘初讶然道。随即苦了脸,觑着左右无人,偷偷道,“我不去可不可以?”

    “殿下,”佳萝正色道,“殿下为自己计,不可以。殿下若担心,奴婢可立刻着人通知大长公主殿下,让她也到长乐宫去接你。”

    “不必麻烦外婆了,我只是说说而已。我知道的,”刘初吐吐舌头,微笑偏过头去,她沉思的时候,侧脸很安静,佳萝怔怔看着,有些心惊,这一刻的刘初很成熟,绝不似一个尚不满七岁的女孩。

    “人在屋檐下,哪能不低头。”刘初微笑道,“佳萝,为我更衣。”

    “是。”佳萝为刘初挑了一袭雪白的纺纱曲裾,卡门衣坊的首席制衣娘夏冬宁亲自操刀,极为繁复华美,衬着刘初粉雕玉琢的脸蛋,更显得气质清华。刘初看了看,道,“可以了。”自行跨出房去,微笑道,“明公公,久等了。”

    明达面无浮色,躬身道,“等悦宁公主是老奴的职责。公主请。”神情谦逊,浑不似太后身边的内侍总管。

    刘初匆匆出殿,坐上宫车,车驾轱辘,向长乐宫驶去。汉宫礼法,嫔妃皇子皇女的宫车规格各自不同,但因悦宁皇宠在身,所以凭的华丽骄奢几分,她也无从在意,宫车一路迤逦行至长乐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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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未央宫内外传递消息殊不方便,馆陶大长公主知道的时候,悦宁公主早已去了长乐宫。刘嫖忧心不下,在堂邑侯府来回走了几步,忽然叹道,“算啦,彻儿虽然狠,太后却总还是念着些旧情的,看在我的面上,不会留难初儿太狠。”

    “大长公主,看你说的。”董偃迎上来,笑的勉强,“悦宁公主也是千般伶俐的人,如何能得罪太后不成?”

    “初儿再伶俐,也还是个不满七岁的孩子。”刘嫖叹道,“若有有心人设计陷害,她不定抵的住。不过你说的也对,”她低低叹道,“也该让初儿自己对付自己应该应对的战场,当年,阿娇就是因为没有吃过亏,才会在最后,败的那么惨。”

    她吩咐下去,“要里面的人注意一下,对这件事,皇上的反应。”

    “大长公主,”董偃看了看左右,刘嫖见如此,便屏退了左右,含笑道,“偃儿怎么了?”

    董偃颦眉,“偃看不懂公主的打算,初公主在宫中,虽有皇宠在身,到底没有娘娘在身边,偃想娘娘必要回来的,但是回来之后,事情的走向会如何呢?”

    笑容渐渐从刘嫖面色隐去,她肃了神情道,“我要她重掌后宫,”见董偃满面讶然之意,忽然心情好转,微笑道,“偃儿不信我有这样的本事么?”

    “这个,”董偃期期艾艾道,他自然不愿意违背刘嫖的意思,但要让他斩钉截铁说信,他也实在说不出口。好在刘嫖也不为难他,回身道,“或许我真的没有这个本事,但是,本宫相信,娇娇,还有,陌儿,有。”她一笑道,“从初儿看,刘陌与她一母同胞,定是个让人放心的好孩子。一个好的继承人,偃儿,你知道,对一个雄心壮志的君王,是多么大的诱惑?本宫只要管好了陈家上下,再在适当的时候,推上娇娇一把,”她脸上神色忽然变的阴沉,“一个小小卫子夫,又有何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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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刘初走进长乐宫时,坐在殿上的王太后便一愣,这个年纪幼小的女孩,眉目宛然,多么像当年的阿娇啊。幼年的阿娇,入宫之时,多喜欢穿着华艳的宫装,骄气逼人。但是她冷眼看来,却还是一袭简单的白裳更能衬出她的高贵可人。不对,虽然她们母女一样的骄傲,但如今的刘初如何与当年未央宫中受尽千般恩宠万般爱的堂邑翁主陈阿娇相比?当年的阿娇,有着馆陶公主爱护,窦太后怜惜,孝景皇帝恩宠,到哪里遇到的都是笑脸相迎,何曾用面对满殿妃嫔的各负机心?也不用沉默的挺起身子,孤冷的故作倔强。

    她的心里忽然就有了淡淡的感慨和怜惜,看着殿下的女孩规规矩矩的行着宫礼,道,“初儿参见太后。”既不承认姓刘,也不会特意惹怒别人。

    王太后含笑,招手道,“初儿,上来给哀家看看。”她握着刘初的手,打量着她柔顺光洁的额头,忽然叹道,“初儿看起来倒真像一个人呢?”

    妃嫔们面面相觑,后来的刑轻娥轻快道,“悦宁公主自然是似母亲的。”

    王太后一笑,“女随母是天性,还用哀家特意提吗?”心道这个刑氏倒是个直脾气的孩子,莫怪到现在也只是个轻娥,但未央宫这样的单纯已不多见,留着也好。

    众人便俱怔然了,又猜了几个,都不是。这下连刘初都露出几分好奇的神色。王太后的脸色却渐渐惨淡起来,轻声道,“算啦。不提这些伤心事。初儿,来,你在宫中可缺些什么?都可向哀家明言。”

    刘初慢慢低下头去,轻声道,“我想我娘亲。”

    王太后一怔,面上便淡了下来,道,“果是个孝顺个孩子。”赏赐了好些珍贵东西,又让刘初伴着她坐着,竟也是珍宠万千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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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宣室殿

    刘彻放下手中案牍,若有所思起来。

    “像的人?”他在心里推敲自己母亲的话。太后派人召刘初伊始,身为帝王的他就已经知道,却没有什么反应。能够从后宫一位夫人坐上皇后之位,并将自己的儿子扶助上帝位。没有人比他更清楚,他的母亲是一个多么精明的人,甚至在有些时候,比他还要理智。如何对待刘初,母亲自有分寸。即便是责罚了刘初,他冷哼了一声,刘初也是该受点苦的时候了。倒是之后长乐宫传来的消息让他玩味,像的人啊,是什么人能让王太后面色惨淡,却又转过身来对刘初珍宠万千?

    他心中一动,若有所悟。正在此时,门外内侍传报,“内廷吏张汤求见。”

    “传。”

    少顷,张汤进来,面色有些沉重,叩拜之后,禀道,“臣张汤禀报皇上,昨日,淮南王刘安庶孙刘建上报,胶东,衡山,江都三国欲行谋反之事,将淮南太子刘迁扣押,淮南王为明志,特遣其向皇上明告,请皇上发兵平叛,救出淮南太子刘迁。”

    刘彻只觉一股怒火冲上心头,连声道,“好,好。”他冷静下来,问道,“张卿可知,是否属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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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家猜猜怡姜是谁?猜对了加精华。这个星期精华有的剩,不加可惜了。
第三卷: 冠盖京华 四十 即墨城倾一片心
    悦宁公主刘初怀想着自己的娘亲的时候,陈雁声正抱着琵琶下了楼,弯腰进了胶东王府待客用的马车。“怡姜,”她吩咐道,“将车帘子打开些,透透风。”

    “是。”怡姜今日穿着一身鹅黄衣裳,更显俏丽活泼,麻利的卷起车帘,冲着赶车车夫一笑。胶东王府的车夫本在楼下等了许久,心下不耐烦之极,见了这笑容,火气消去,怔了一刻。叹道,一个婢子尚且娇美难言,当真难以想象车中的丽人风采。

    胶东王府湖上东苑里,臂粗的红烛燃烧着明亮柔和的光,盛大的晚宴已经开始了许久,胶东王刘寄不耐的喝着手中的美酒,轻敲着案几。眉妩觑着好笑,微笑着依偎过去,娇媚道,“王爷莫急啊,眉妩观陈家妹子为人,不似翻覆之辈,她说承蒙王爷眷顾,是定要来的。”回身唤道,“飞泓,替王爷斟酒。”

    飞泓福了福身,上前为刘寄将酒斟满。

    说话间,坐在右手客席的衡山王次子子刘孝调笑道,“这位陈姑娘,可有眉妩姑娘动人?”侵邪的目光在眉妩纤侬曼妙的身子上一扫,满是不堪之意。席上众人大笑,眉妩心底一怒,面上却半分声色也不动,正要暗讽一句,就闻有人来报,“陈小姐到了。”

    此夜参加晚宴的除了胶东王刘寄外,身份最尊贵的就属衡山世子刘孝了。江都王刘建到底甚为一国之主,自日前商定事宜后,早已离开胶东。佳人出场,纵然是纨绔子弟如刘寄,刘孝之辈,也是屏息静气,唯恐惊了人一般。却见一只蜜色柔荑呼拉一下揭开帘子,走了进来。众人面面相觑,只觉这位黄衣少女虽然娇美讨喜,称作佳人,不是不可,只是有种说不出的怪异。

    “婢子怡姜,见过各位大人。”怡姜团团福了福身,环视全场,嫣然一笑,道,“我家小姐说,得王爷世子们垂青,不胜荣幸。她自幼习诗书,立下的规矩,若有人能胜的过她的诗词,便可出来相见。”

    众人这才知道,这个唤作怡姜的少女竟只是她人奴婢。在座众人都是大家年轻子弟,总是学过些学问,作得一些诗词的。听得这女子架子如斯大,规矩又新奇,越发起了仰慕之心,谁也不肯使用权势逼迫,怕让人得了笑话。刘寄便笑道,“既如此,还请一见姑娘手笔。”

    怡姜一笑,递出一张笺纸。其时长安息岚阁出品的纸墨已经声震全国,郡国富家如同在座的都是日常使用的,见得此纸笺虽非上品,却泛着淡淡香味,笺下首犹附了一枝桃花,几点勾勒,简洁传神,愈发雅致。上面提着一首诗,字迹蕴籍典正,浓黑饱满,却是用上等的松江墨写着:

    菡萏清凌曳,佳人远道思。离离绾柳影,采采系情丝。

    涉水深深阻,邀君淡淡辞。他朝结子赠,顿首愿相随。

    这自然是一首不错的诗,语意源出诗经中的蒹葭篇章。

    众人沉吟一番,依次写了,交给怡姜,怡姜一笑,径自揭帘进了。过了一刻,只听得里面悠然一叹,一个清越的女声问道,“这一首‘西风吹木叶’是哪位先生写的?”

    苑内末座,苏嘉轻叹一声,拱手站起,道,“嘉不才。”

    女子曼声吟道,

    “西风吹木叶,涉水过胶东。胶东无杀伐,上阁操新弦。清歌漫闲适,为有听者稀。忽闻佳人曲,新知旧好来。——先生心性豪正,我却是愧煞了。”

    话音未落,一个绿衣女子抱着琵琶掀起珠帘,尚蒙着面纱,青丝高高挽成一髻春山,一双如梦如幻的眸子出现在众人眼前,眼神太息。

    “既然肯出来,作什么还要蒙着面纱?还不如揭下来让我们看看,是不是值得我们这么相待。”刘孝却是喝的多了,调笑道。

    女子眼中闪过一抹怒色,未待发作,又掩饰下去。主人刘寄身边,眉妩微笑着坐起身来,道,“值不值得,江都王见过陈家妹子的歌舞就知道了。”转首笑吟吟向刘寄问道,“王爷这里有没有小巧一些的盘子?”

    “自然是有的。”刘寄拍拍手,便有下人取来。眉妩笑着接过,看这圆盘乃是用上好和滇玉打造,晶莹剔透,也不过一个巴掌大小。展眉笑道,“也就够了。”起身走到苑中,笑着对陈雁声道,“妹子可以了。”

    陈雁声暗叹一声,第N次暗暗诅咒刘陵。轻举莲步,来到眉妩身边,也不见如何作势,便轻轻踏上眉妩手中的玉盘。众人目眩神迷,这才看见,她今日穿的绿衣,水袖长长,纤腰束素,裙裾过踝。脚上是一双和衣裳同色系的丝履,从王府湖边到东苑,要坐一炷香时间的船,再穿过长廊。路虽不长,丝履上便点尘不沾。

    手举着玉盘的眉妩以前浅笑盈盈,虽是弱质女流,手上多了一个人的重量,却连半分也没有推开。仿佛踮在玉盘中的女子只是一抹轻飘飘的鸿毛。

    陈雁声摆了一个极飘逸的姿势,将手中琵琶放在背上,左手轻轻挥过,只听“铮”的一声长音,惊艳全场。她心中却坠下冷汗,自己的水平,也只能达到这里了。‘反弹琵琶’,又哪是每个人都能做到的,尤其是还要注意施展轻功跳盘中舞的时候。

    她拢回琵琶,轻拢慢捻,曼声唱道,

    “涉江采芙蓉,兰泽多芳草。采之欲遗谁?所思在远道。

    还顾望旧乡,长路漫浩浩。同心而离居,忧伤以终老。”

    折腰应水袖,顿足转双巾。

    那一刻,弥漫的湖风吹的她衣裳直贴肌肤,整个人就如同飞天的仙子,漂凌凌欲凌空飞去一般。

    翩然若回风流雪,舒展间腰肢欲折不折。像风吹过枝头花儿轻颤,若俯若仰,摇而不落。

    像千柳扶疏的江南,神山飞渡。像桃花相映的春山,梦里长安。

    那是一支让人曾经沧海的舞。在修长如玉篦的手挥五鸿中,舞落了每个人的心思。

    很多年后,曾在极近的距离看过这支舞的眉妩,如是想。

    陈雁声弹完了最后一个音,回身的时候,看见了湖外,胶东王府里冲天的火光。

    纵然在神魂俱醉,刘寄也清醒过来,看清起火的正是软禁淮南太子刘迁的地方,脸色更是难看,怒道,“怎么回事?”起身吩咐道,“随我过去看看。”

    “各位大人,还想走么?”眉妩咯咯一笑,妩媚里慢慢盈出了凌厉的杀气。

    刘寄一怔,恐惧立时漫上心头,“你——”他嘶声道。

    门外长廊传来几声闷哼,守护东苑的侍卫被解决了。

    倒是衡山世子刘孝强自镇定,“凭你们几个弱女子,能成什么大事?”他挥手吩咐贴身侍卫,道,“把她们拿下。”刘寄侍卫也相继作色。

    接过去的却是一直不起眼的小丫头飞泓,按说王府侍卫都不是庸手,但飞泓使的是软剑,剑招却是极诡异,很快就杀了数人。

    陈雁声看着有些不忍心,皱眉吩咐道,“飞泓,收敛点。”

    飞泓嫣然一笑,倒是极听话。虽然仍不留活口,下手已是轻了很多。

    苏嘉微微一笑,道,“陈小姐倒是心善。”

    眉妩屈膝行礼道,“伍先生是要在这边看着呢?还是过河去寻翁主?”

    “自然是过河的。”苏嘉微笑着道。

    刘寄面上一片惨白,吃力道,“伍先生。”

    “这位是我淮南八公之首,伍被。”怡姜微笑着进来,手中提着的剑上尚余着丝丝血迹。她亦行礼道,“外面的人已经解决。连同湖面上的游船,只留了两艘。伍先生要过河的话,请随婢子来。”

    久未言语的刘孝忽然冷笑道,“蕃王谋反,国相亦脱不了罪责。伍先生恐怕也逃不过杀戮吧?”

    伍被讶然道,“世子说哪里话?世人皆知伍被这些年一直在淮南,何时到过胶东?”回身去了。

    陈雁声觉得心中难受,道,“我跟你一块走。”

    “慢着,”刘寄出声唤道,“本王总觉得你特别眼熟,陈姑娘能不能告诉本王,你到底是谁?”他知在劫难逃,却看着这个女子,有一丝难解的熟悉感。再生没有见过这种风采的女子,却奇迹的对这双眸子有着熟悉感。

    陈雁声身子细微的一僵,回过头来,无奈道,“有时候,不知道会比知道好的多。”

    她缓缓解下面纱,露出那张艳如霜雪的容颜。

    “是你。”刘寄失声惊呼道,“怎么可能是你。”

    刘建和刘孝都是下一辈,所以不曾见过这个曾在长安荣宠一时的女子,他却是同她一起长大的。“阿娇表姐,”刘寄吐出一口气,顾不上看其余人惊讶的表情。“我从不知道,你是这般的女子……他如此待你,你却还帮他。”

    “我不是要帮他,”陈雁声有些怜悯的看着他,如果不是刘陵设计,他会走到这个地步吗?历史上,元狩元年,淮南,衡山二国叛乱,江都,胶东阴附,前三者被除国,刘寄还是走到了自杀的结果。

    “我不希望,因为你们的缘故,让整个国家蒙受损失。”

    她转身,不再回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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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默,寝室网络又挂了。早上老师拖堂,刚刚才下定决心进网吧,怨念

    前面一章,早早的确像的是姑姑。其实汉武帝是否真有个姐姐嫁到匈奴。

    历史上没有明确记载。有人说是隆虑,有人说是南宫。我在网上查到隆虑后人的事,却查不出南宫的,就采取南宫的说法了。

    怡姜给个提示,和桑弘羊有关。

    汗,记住要收藏。

    争取两章内结束本卷,把这伙人拢到长安去让刘彻头疼去。汗。
第三卷: 冠盖京华 四十一 三虫四花愁损人
    八百淮南军秘密在即墨城集结的时候,郭解悄无声息的潜入胶东王府,四处寻找淮南太子刘迁的下落。但见胶东王府游廊交错,屋舍纵横,不觉皱眉。

    他躲在暗处,等着王府一个奴婢经过,无声无息抢上去,将剑横在她颈上,问道,“刘迁在哪里?”

    女婢吓的口不能言,哆哆嗦嗦指了一个方向。郭解将她敲晕,藏在假山之间。轻轻掠了过去。

    却是一个幽静的庭院,树影婆娑之下,掩着窗户。郭解怕有诈,取出刘陵交给他的竹笛,吹了几个音,里面却没有回答。他越发怀疑,想要退开。却听里面一声冷笑,一个桃红色身影鬼魅一般掠出,照面就一掌劈来,隐有风雷之声。

    郭解知是高手,不敢怠慢。手中长剑指着来人掌心劳宫穴,随着掌势吞吐,始终半寸不离。

    桃衣人退开半步,冷笑道,“原来你是朝天门门下。”

    月光下,郭解打量着来人,他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子,身形瘦削,俊美邪气,一双似笑非笑的桃花眼。霎时心中仿如明镜,缓缓道,“你是莫飞轩。”

    莫飞轩神色立时阴沉下去,本只使了七分力,如今却全身勃发,喝道,“受死吧。”

    郭解之前数年伺候在师傅师祖座下,功夫进益极快,若真要硬拼,未始不是对手。但他不欲与他纠缠,反被其苦苦缠住,脱不得身。

    莫飞轩掌势一错,招式忽变,左掌掌缘切下,郭解闪避不及,竟被生生削下一片衣袂。郭解一惊,终于不存幸理,打迭起精神,和莫飞轩缠斗起来。

    过了盏茶时间,胶东王府后院忽然燃起火光。郭解一怔,他本与刘陵约定,得手后举火为号。此时他人尚困于此,如何已有火光冲天?

    莫飞轩亦一怔,霎时明白中了调虎离山之计。双掌交错,回身就走。二人前后奔到起火处,见守着人的侍卫倒在火光中,室中人却早已不见踪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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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要将湖面上游船断去,东苑就和王府隔绝。留下来的三个女子,都不是庸手,所以陈雁声很放心的离开。

    “我并没有想道,陈娘娘会是这样的女子。”

    伍被低低笑道。

    因为没有了船夫,他只好自己动手。这般儒雅端文的人,撑起船来,倒也有模有样。陈雁声不免有些惊讶,微笑道,“伍先生果然多才多艺。”

    夜色里,伍被沉默。她看不清他的神情。良久,他方道,“小时候苦惯了,什么东西不会呢?”

    东湖是胶东王府内湖,很小。很快他们便过了河。陈雁声上了岸,四处张望。只见胶东王府一片混乱,无数人在长廊中穿行。没有主事者在,淮南军很轻易的攻了进来。

    “苏相,”一个胶东王府旧人眼尖的瞄到了伍被,连忙奔过来,“王爷如何了?一群贼子冲进来了。苏相快想想办法吧。”

    伍被沉静点头,“莫慌。王妃和小王子在哪里?”

    “在南厢密室。”那人没有怀疑,道。

    “好,现在最重要的是保护王妃,小王子,我先过去。待一会儿王爷过来,这般乱臣贼子,成不了气候的。”伍被饶有深意道,向陈雁声使个眼色,自行去了。

    陈雁声打量起火处的方位,径直穿过王府,却在一处屋檐下停住脚步。

    她俯下身去,拾起一碎幅衣袂,衣袂破损,显是被掌力所伤。她呼吸一滞,认得这是郭解衣裳上削下来的。

    胶东王府,居然有能与郭解一战的人才?

    她穿行出王府,见即墨城中混乱。百姓们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家家户户闭门不纳,噤若寒蝉。淮南民风悍勇,这次随刘陵潜入的又都是剽悍之辈。胶东军队以无备战有备,又不见主事者踪影,乱成一团,近身鏖战,淮南军占压倒性优势。大势底定,却始终不见那个高手的身影。

    她心下惊疑不定,想着最放心不下的地方,急忙回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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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刘陵笑吟吟站在即墨城头,看着郭解飞掠而来的身影。

    “怎么回事?”郭解怒道。

    “我总不能把鸡蛋放在同一个篮子里。”刘陵无辜的眨眼,道,“为求保险,我让人跟了进去。见你被人缠住,就只好另想办法了。”

    “你……”郭解气闷,瞪着她,恨恨道,“果然是人以群分。”

    “过奖过奖。”刘陵微笑道。城中四处传来报捷战报,她却始终觉的事情进行的顺利超乎自己的想像,很有些不详的预感,却不知该往何处反应。

    “我到底忽略了什么呢?”她轻声问道。

    “你这般奸猾似鬼,如何会忽略?”郭解抱剑冷冷道。

    她忽然问道,“刚刚与你交手的那个桃衣人去哪里了?”

    郭解一怔,“我见刘迁被救,就回身走了,哪会注意?”

    刘陵脸色一变,已经知道哪里不对了。

    善泳者溺于水,善于设局的人也通常会有自己看不见的盲点。她的盲点,就是满楼风。

    明明是自己大本营的地方,因为对方一个高手的存在,就成了最大的靶子。

    偏偏可恼的是,她们最重要的人,刘迁已经被送回思存阁。只要莫飞轩远远缀着,竟是连藏身于彼的申家母子与刘陌都危险。就算莫飞轩没有发现刘迁踪迹,只要联想到尚未出东湖的几位王爷世子,也能得到满楼风不对劲的结论。思存阁虽独立于满楼风,最初设计也颇隐秘,若莫飞轩多长个心眼,未必不能发现。

    “郭解,”她尚能保持冷静,虽然声音变的很缥缈,“我们立刻回满楼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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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而终究已经迟了,满楼风已经一片狼藉。

    刘陵沉下脸,穿过前堂,赶到思存阁。阁上灯火明亮,气氛肃杀。

    一袭桃色的衣裳站在中央,腰侧的血液汩汩而下,还扎着一把乌黑的匕首。莫飞轩一手擒着刘陌的喉,神色有些奇怪。“你还真是好啊,”他的语气幽微。

    “陌儿。”陈雁声站在离十步的地方,不敢再上前,急声唤道。

    “娘,”陈陌的面色还算镇定,不敢乱动,“我没事。”

    阁外,刘陵眯了眼,打量了里面的情势。

    申虎倒在了入门的地方,昏迷未醒,身上没有太多的血迹,看来没有太大的事。

    而她的哥哥,淮南太子刘迁,则在阁中,被陈雁声护在身后,形容有些狼狈。

    她的眼珠略一转,就明白了始末。

    莫飞轩想来是不知道陈陌的身份的,他的目的本是捉回刘迁,以抗淮南诸军。申虎阻拦,但如何是莫飞轩对手。反而是陈陌,仗着年纪小,不知道用什么方法,扎了莫飞轩一刀。

    莫飞轩腰上的匕首,正是陈陌日常防身的那把。

    这算是虎父无犬子吗?她在心里暗叹一句,回身向郭解使个眼色,问可有把握将陈陌毫发无伤的救出来。

    郭解摇头。他的武功只是和莫飞轩相当,在陈陌在莫飞轩手上的情况下,他也是一筹莫展。

    局面陷入了僵局。

    “姓莫的,你欺负一个小孩,算什么英雄好汉?”陈雁声也知道这话很薄弱,她却还是得说,期图分散莫飞轩的分散力。

    “我从没说过我是什么劳什子英雄好汉,”莫飞轩冷笑着回过头来,觑着她,慢慢道,“我记得你,那一日,你在萧容南身边。”

    陈雁声昂起下颔,骄傲道,“那又如何?”

    莫飞轩冷笑道,“他在哪里?”他缓缓加重手上力道,“你若不说,我就掐死他。”

    陈雁声咬着嘴唇,看着他手中的儿子,面色渐渐白了。

    “莫飞轩,”阁外,郭解按捺不住,纵步掠进,“想找我师叔,先问过我手中的剑。”手中寒光一闪,劈面刺来。

    莫飞轩将手中陈陌一推,竟是意图用孩子来挡剑。郭解无奈,收转攻势。同时,三箭破空而来,自后袭向他背心。莫飞轩左手往后一捞,像背后亦长了眼睛,随手抓来,恰到好处。正欲冷笑,前面郭解和陈雁声联手攻来,郭解剑势中正而绵延,陈雁声却专走刁钻的路子。再加上背后敌人的窥袭,饶是莫飞轩,也手忙脚乱,陈陌就势向后摔倒滚开,莫飞轩一声怒吼,知道讨不到便宜,竟是拼着深受重伤,也要在陈陌的身上印上一掌。

    陈雁声大惊,颤声唤道,“陌儿。”倏然间手脚酸软,想要抢上,也来不及。一袭身影从后抢来,抱住陈陌,打个滚,将背门露给莫飞轩,却是刘陵。

    莫飞轩一击未中,鬼魅遁走。陈雁声无心追寻,扶起刘陵,唤道,“阿陵,你怎么啦?”

    刘陵只觉初始背上一热,却不是热辣辣的疼,反而在浑身灼热中清晰的感觉到一线冰寒。那冰寒快速走遍全身,将灼热压下,渐渐归于沉寂。

    “我……”刘陵有些疑惑,“没有怎样啊!”

    陈雁声为她把了脉,面色很难看,不顾其他人在场,扯下刘陵背后的衣裳。郭解自觉不宜,回过身去。刘迁冲上来,问道,“怎样?”

    “是虫花毒。”

    “虫花毒,”郭解一惊,问道,“几虫几花?”

    “三虫四花。”

    “陵姨,”陌儿过来,很是担心的看着刘陵,“娘亲,陵姨不会有事吧?”

    “你不要过来。”刘迁护住刘陵,怒道,“若不是为救你,陵妹如何会受伤?”

    陈陌本就自责,听着这话,更是一瑟,看着娘亲的眸子里,盈着哀求。陈雁声心头火起,冷笑道,“你又有什么资格说?若不是为救你,陌儿何至于落入他手里?”

    刘迁一呆,渐渐没了言语。

    “你们也不要太担心,”郭解安慰道。“对付虫花毒,师叔是最有办法的,三虫四花,并不是太难对付。”

    陈雁声皱了眉头,终于勉强道,“也只能如此了。我送阿陵回京城。”她转向刘迁道,“你来处理善后。”

    “她是我妹妹。”刘迁冷笑,“我送她去。”

    “刘迁,”陈雁声声音忽的变冷,刘迁一怔,觉得面前的女子忽然间变得无比尊贵,让他无法抗拒她的话语。她直直看着他的眼睛,“第一,那是我师傅。第二,即墨城的淮南军,需要你调度。”

    刘迁颓然的垂下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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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个时辰后,一辆马车驶出即墨城。

    “雁儿,你觉得,刘迁可以担住重任?”郭解问。

    “有伍被看着,”陈雁声忧虑的看着陷入昏迷的刘陵,淡淡道,“我有什么不放心的呢?”

    ——第三卷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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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天搬家,所以到此时再更新,见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