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轻侯的故事
作者:秦汉唐宋
第卅九卷 一统
第一章 晶解 第二章 政变 第三章 劫数 第四章 大捷
第五章 末路 第六章 东讨 第七章 元首(大结局)  
第卅九卷 一统 第一章 晶解
    我叹了一口气,无言以对。

    懿贵妃脸色转阴,冷笑道:“你觉得我太心狠手辣了,是吗?”说着顿了一顿,继续道:“其实我们都是同一种人,而且你比我更冷酷无情。哼,别人不晓得金雕盟总舵被炸是怎么回事,我却清楚知道那定乃你所为,因为忍气吞声不是柳轻侯的性格。”

    我怎都没想到懿贵妃竟精明至斯,随口便道破了这个天大秘密,愕然片晌后,解释道:“我不是谴责你的做法,而是担心你的安全。若能多等几日,根本就无须如此冒险,休说是老婊子的性命,就是满朝文武哪个你瞧不顺眼,我都可顷刻取他项上人头来见哩!现在局势却复杂到极点,我不知会发展至哪一步啦!”

    懿贵妃释然,旋又蹙起秀眉道:“金雕盟总舵被炸、太后被毒毙,这两件事平常只要发生其一便足以震惊朝野,如今加在一起更让天下大乱了。”说完咬着下唇沉吟片刻,分析道:“不过也非全无脉络可寻。首先、苏家一定会找你麻烦,因为只有慕容世家能制造出那么恐怖的大爆炸,联想到恺撒亲王府灭门惨案,傻瓜都知道是你在背后指使啦!其次、梁家一定会发动政变,着手废除苏皇后,理由是她为老婊子死后的最大受益人,同时拥护我来主持朝政,以便秦当名正言顺地登基称帝。再次、东方家一定会调兵围剿独孤家,毕竟秦九实力最强,必须趁着他远离军队的时候斩草除根。最后、帝都的局面将是七小世家向苏家和独孤家宣战,苏家则向你宣战,鉴于‘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法则,苏家极可能会与独孤家联手,以对抗七小世家,还有对付你,而你理所当然的选择是与七小世家联手,消灭苏家和独孤家。”

    这番话洞若观火,一口道尽了帝都四大势力面临的种种困难和必然选择,教人不禁茅塞顿开,眼前一片明朗。

    我脱口而出道:“幸亏你不是男人!”

    懿贵妃奇道:“嗯?”

    我暗悔不该一时嘴快失言,极想寻找其他借口蒙混过关,但念及她的精明,又打消了念头,硬着头皮实话实说道:“如果你是男人。而且拥有此等远见卓识,我要么招揽你入麾下,要么铲除你于萌芽,无论如何都将限制或拖杀一代豪雄诞生,故才有刚才的感慨。”

    懿贵妃听罢呆了半晌,低声道:“轻侯,你知道吗?尽管世间聪明绝顶的人多不胜数,但是同时兼备诚实果敢者却有如凤毛麟角,迄今我仍只在你一人身上看到过。这就是所谓大智若愚吧!世事往往都是聪明反被聪明误地,唯有知道收敛和懂得抉择的人。才能真正成就盖世功业。那也是谋士和霸主的最大区别。”

    我被她夸得老脸微红。连忙不着痕迹地岔开话题道:“对了,你刚才说我须跟七小世家联手御敌,那岂非要与梁家和东方家同流合污吗?恐怕即使我愿意。卫旌和东方文明也不干吧?”

    懿贵妃答道:“不错!卫旌统率皇家骑士团,东方文明管辖城防军,两人乃是在帝都与艾愁飞齐名的军事三巨头,而且皆与你怨隙颇深,确实很难共事。”说到这儿,语锋一转道:“可是你又何必介意他们的想法呢?若我所料不差,七小世家内部很快会有一次权力洗牌的契机,你只要挑准人选大力扶植,休说是除去卫旌和东方文明,即使是消灭梁家和东方家。进而掌握其他五小世家也非难事哩!”

    我略作思索,蓦地幡然醒悟道:“你说的是他?”

    懿贵妃欣然点头称是,微笑道:“此子虽年纪轻轻,可深沉内敛,最关键是晓得审时度势,而且本性善良无争,完全具备了招揽的资格,你切莫错失了人才。”

    我躬身受教道:“多谢指点迷津!”接着顿了一顿,正色道:“轻侯在此向你保证。无论我大业得成与否,帝都事了后,都绝不会忘掉这番恩情。”

    懿贵妃摇了摇头,断然道:“再说吧!现在你须立刻离开皇城,回去做万全准备。”

    我心中一阵感伤,怜惜地抱住懿贵妃纤细的腰肢,在她温软香滑的红唇上轻轻吻了一下,柔声道:“保重!”言罢不敢多看此妹黯然的神色,悄无声息地离开了寝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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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踏上东大街连外皇城的永安桥时,心中仍盘旋着适才与懿贵妃的对答。她的提议使全局豁然开朗,让我多出了一条能够以最小的代价占领帝都的捷径。不过具体实施起来,仍存在着各种各样的困难,譬如我缺乏一名可跟七小世家掌权者直接对话的使者。此人必须地位超然,举足轻重,影响巨大,但满足这三样条件者,定属一代宗主,焉肯轻易插足是非漩涡呢?

    我边走边想,不觉绕过已被炸成废墟的费府,来到通往狮子楼的窄巷,紫竹林出现在前方。

    这时,太阳已经沉到地平线下去了,它的余辉给连绵起伏的沿途房舍镶上了一道金光闪闪的边饰;由于这道金边的反衬,东去的道路变得更加幽暗、更加遥远。紫竹林后,稀稀落落的***闪烁着,更给暮色增加了一种深邃莫测的感觉。

    天空一片深蓝色,随着夜的来临,蓝色的浓度越来越重。一群群归鸟掠过上空,翅膀敲击着空气,发出飕飕的声音。远处炊烟袅袅;顺着轻风横飘出去数丈,像一条条淡淡的白带子,在夜空中闪了闪又消失于无形。

    下一刻,我步入黑沉沉的紫竹林,嘎然停住了脚步。

    眼前不远处,在迷离扑朔的竹影下,关山月傲然卓立,仿佛一尊神神祗。他两眼一眨不眨地盯着我,掌中盈握的不是威震天下的屠龙剑,而是一柄长九尺五寸,阔四寸,通体金霞灿灿莹莹欲流,造型高雅古拙的出鞘宝剑。只瞧它隐含的睥睨众生之势,便知是足可与十方俱灭魔剑分庭抗礼的绝世好剑,也不晓得关山月从哪里搞来如此稀罕的玩意。

    我晋入《九幽搜神变天击地大法》第四层本相境界,心中无生死忘胜败,就连关乎风云盛衰且随时可能爆发的帝国政变,也完全抛弃在脑后。

    关山月仰首望着夜空,双目射出无限向往,道:“我活了数百年,经历大小战役无数,昨夜尚是首尝败绩,甚至爱剑屠龙都化为尘泥。‘天敌’柳轻侯果然名不虚传!”

    他说着目光回到我脸上,淡然自若道:“不过亦非没有任何收获,起码我对光明神王更多了几分体会,相信足可与你的黑暗魔君再较高下了!瞧,此乃风云帝国太祖皇帝秦魔舞的成名兵器奥丁神剑,我特意从国库取来,为的就是见识一下你的十方俱灭全力施展后会是怎样一副光景,这点小要求不会叫我失望吧?”

    我微笑道:“国师出言相邀,想必心意已决,即使拒绝也是没用的,轻侯只好舍命陪君子了。”

    霎时间,奥丁神剑和十方俱灭魔剑同时戟指对方眉心,两人目光交锋,百丈方圆的紫竹林内万簌俱寂,再听不到丝毫声响,一切事物都似是凝滞不动的。

    我感到大地、北风、夜空,至乎整个宇宙,就在关山月出剑的一刻全部消失无踪。它们当然不会真的消失,皆因关山月天地人剑四合为一,营造出强横无匹的精神气势,也融入到《九幽搜神变天击地大法》第四层本相境界里,才会生此异象。由此可知,光明神王确实有与黑暗魔君并驾齐驱的精神力量。

    “嗤!”奥丁神剑泛起金灿灿的霞光,划出蕴含禅宗至理的玄奥轨迹,倏忽横渡三丈距离,破空从左侧往我刺来。漆黑夜空中镶嵌的满天星斗,也仿佛骤然一齐陨落人间,吸附在奥丁神剑的锋尖四周,凝聚成一幅晶莹璀璨的美景,掩护着剑锋化成的那点金星,流星赶月般向我咽喉袭至。

    这一剑实有偷天换日的的神力,美丽至极,更可怕至极,只要我稍微迟疑,必为它所乘,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地。难怪关山月号称深蓝第一剑客,剑法至此,确已臻达登掌造极的化境。最厉害是关山月的剑道至精至纯,不含半点杂质,尤其是昨夜战败后,就连最后一丝胜败执念也舍弃掉了,现在他全心全灵地与剑结合,内外浑然一体再无破绽。此时的关山月,跟昨夜简直判若两人,即使我全力以赴,输赢也是五五之数,故此不得不打起十二万分精神小心应战。

    “嗡!”十方俱灭发出惊天动地的龙吟,剑身泛起的蓝芒,有如一条沉寂万年的魔龙忽然从无底深渊飞升九天,剑锋划出一个完美无缺的圆圈,充满着秘不可测的味道,似缓实疾地挡在了亿万星辰铺天盖地袭来的必经之路上。

    紧接着,我身前蓦地闪现一面高宽不知几许的黑暗帷幕,坐出无与伦比的吸力,亿万星辰转眼消失其中,只剩那点金星仍闪电般往我射来,但恰好跟它同归于尽。

    我浑身剧震,双臂也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刚刚那一招我偷师自天魔功,估计即使是舜亲至也最多此等威力,想不到关山月初遇便能干净利索地破解掉,甚至以点击面,对我加以重击。

    倏然斜上方再现无数繁星,每一颗都向我射来,可是这次那点金星已遁去,教人无法捕捉它的运行轨迹。

    我连忙收摄心神,对眼前诸般幻像视若无睹,十方俱灭魔剑福至心灵地刺向虚空某一点。

    剑锋过处,亿万星辰再度消失,却不见那点金星影踪。

    我在气机感应下,剑锋回收,十方俱灭魔剑往下方劈去。如果被我劈中,《恨生劫》不遗余力地侵蚀下,纵以关山月之能,也要闹个手忙脚乱露出破绽。

    耳畔传来关山月的冷笑,同时正前方凭空冒出一点金星忽地挟着雷霆万钧之势,激刺我眉心。

    我心叫不妙,始知先前气机感应到的乃是陷阱,旨在诱我改变原本正确的攻击方向,而现在已中了关山月的诡计,不但从主动化为被动,而且若不能扳回劣势,数招内即要落败身亡。最要命是自决战开始,我的视野里便失去了关山月的踪影,就像跟一个隐形人作战,参透为何如此显为斯役获胜的关键。

    “莫非是禅宗神通?”我心念电转,哈哈一笑,十方俱灭魔剑不可思议地复又挑起,迎往金星。

    这一刻,我心神比任何时刻更澄明清净,已预计到关山月的下一步棋。

    关山月轻咦一声,就在迅疾撩出的十方俱灭魔剑挑上金星的刹那。手上金芒闪动,奥丁神剑后发先至地点中魔剑剑尖,没有半分误差。

    两剑相互碰触,却没有发出丁点声音,那副情景诡异绝伦。

    我哪想得到关山月有此应变奇招,竟凭绝世功力,以彼此同出一辙的手法,化去十方俱灭魔剑的恨生劫劲。心叫不妙时,十方俱灭剑脊无由曲起,既而被狠狠弹开,奥丁神剑骤然划出一道完美弧线,先往我左上方悠悠扬起,再朝右下方斜斜劈落,进击的位置乃我身后三尺的虚空。

    表面看那根本不能对我造成任何威胁,实际上我却有苦难言,在此莫明其妙的攻势里,更深刻感受到奥丁神剑的可怕。因为我要重新控制强劲反弹回来的十方俱灭魔剑。唯有退步泄力。可是关山月早已料到此点,令奥丁神剑先发制人,生出无与伦比的强大吸力。且随着剑势劈落不住增强,带得十方俱灭魔剑不由自主地被扯往那处,我想多退一步或少退一步都做不到,只能在万般不愿的情况下,全力硬拼这一击,进而再无余力组织反击,任由关山月继续占据上风。如此剑法,确是骇人听闻。

    值此千钧一发的危机关头,我突然启动黑暗图腾,右手紧握的十方俱灭魔剑霎时凭空消失。接着从左手闪现,本是贯满真劲地剑身经黑暗图腾里汹涌澎湃的黑暗能量洗礼后,倏忽解脱了所有束缚,再不受奥丁神剑牵引,有如九万张神弩齐射的怒矢狂风骤雨般射向关山月。

    “嗤!嗤!”之声密如爆豆地响成一片,奥丁神剑猛然回收,同时关山月首次现出真身,满脸讶异表情,双手握剑在空中画出无数纵横交错层层叠叠的优美线条。与十方俱灭魔剑寸土不让的激战不绝。

    双方动作有如行云流水,连绵不断,让人生出眼花缭乱的感觉,不过交战至此时,十方俱灭魔剑和奥丁神剑仍未有半记碰响,但其中的凶险变化,却非任何笔墨可以形容。

    一轮疾攻完毕,两人均觉气力不继错身而过,略作调息。

    关山月一阵长笑,奥丁神剑在头顶画出一个圆圈,眨眼间场内空气有如巨鲸吞水般被吸得一缕不剩,接着重逾山岳的庞大潜劲当头压来。

    我夷然无惧,十方俱灭魔剑使出玛雅族最高剑法灭神刺,笔直刺向关山月威力惊人的无形气场。

    这一剑无始无终,我的精气神和身心意完全集中到眼前此刻,甚至忘掉了自己因何出招,人剑天地融为一个浩瀚无垠大小不一环环相套的多极宇宙,胜败生死再不存于其中。十方俱灭也再不是魔剑,而是整个宇宙不可分解的部分,我感到从一个超越时空的角度,巨细无遗地掌握着关山月奥丁神剑的变化。

    关山月头顶虚空中的剑圈,正骇人听闻地缓缓缩小,剑气却匪夷所思地一圈圈源源不断增加,当我的十方俱灭魔剑刺中剑圈核心的一刻,可以想见,那剑圈会收敛成一点,积至巅峰的剑气将以前所未有的高速聚拢,迎往攻抵的十方俱灭魔剑。

    自动手以来,两人还是首次不遗余力地性命相搏,这一回合誓将惊天动地。

    我仰天长啸壮怀激烈,在根本不可能的情况下,本就迅猛无俦的剑,势陡然再生变化,更快近倍地刺向剑圈核心。

    关山月受到气机牵引,倏然头顶金芒暴涨,剑光大盛,闪电般横空劈下。奥丁神剑将一道道如真似幻的分身连成密不透风的扇面斩落,随着落势我需无休无止地突破绵绵不绝的剑气轮斩,只要被任何一个分身击中,肯定立即一命呜呼,什么也挽回不了必死结局。

    此招又大大出人预料之外,令我晓得自己仍未能完全看穿关山月鬼泣神惊地剑法,不过他已从隐身转为显形,再也无法完全操纵战斗的节奏和主动了,所以即使该式妙到毫巅,亦可看作是关山月万般无奈的举动,乃他落入下风的标志。

    在迅雷不及掩耳的高速中,十方俱灭魔剑贯满恨生劫劲,锋芒所向,奥丁神剑分身纷纷破碎,变成向两旁翻涌开去的巨大气浪,十方俱灭魔剑尖锋疾取奥丁神剑尖锋,中间再不存在任何障碍。

    殊料眼看就要命中尖锋,奥丁神剑忽然消失,继而千万竹叶在眼前迅速扩大,直向我全身要害和手上的十方俱灭魔剑射来,竟是关山月把剑回收,催动四周修竹洒落无数“暗器”,欲借它们扰乱我的进攻,同时提前引发无坚不摧的剑气。

    我闷哼一声,继续保持前冲之势,但已改变进攻角度,直刺成斜刺,刺往关山月右方空处,在够到位置前地寸许距离,十方俱灭魔剑拦腰横扫,生出破体无形剑气,从竹叶阵的缝隙里狂击关山月。这招是以彼之道还施彼身,如果他置之不理的话,等同十方俱灭魔剑威力的破体无形剑气触体,即使关山月的护体真气再强,也要抵挡不住惨淡收场。

    这一刻,虽然我看不透关山月的剑招变化,但是他亦掌握不到我的剑法,等待双方的是未知宿命。接着谜底揭开了,因为竹叶阵被我往右瞬移时激起的狂飙带动,改前射为螺旋上升,当此遮蔽两人视线和思感的障碍物被去掉之际,战场局势豁然开朗,一切都变得清楚明白。

    “嗤!嗤!”奥丁神剑爆起亿万星辰,满布关山月右侧虚空,破体无形剑气撞在上面立即消失得无影无踪,可我不但没有沮丧,反而感到兴奋,因为他已被逼落下风,只能见招拆招见式破式,再不能随心所欲地进攻了。

    我全神贯注地锁定了关山月的方位,精确计算出奥丁神剑爆出的繁星数量,从顶峰降至谷底所需的时间,精气神和身心意再次集中,晋入物我两忘的武道至境,十方俱灭魔剑在虚空中骤然划出一轮完美无缺的圆轨,蓄到极限的恨生劫劲透剑发出,直击关山月剑光即将消失处,海底捞针般化不可能为可能地寻上了虚虚实实中奥丁神剑的真身。

    “锵!”我全身剧震,往后一晃,差点仰天摔倒,心中却喜出望外,皆因晓得关山月被迫无奈终于跟自己硬拼了一记。尽管两剑仍未有实质接触,但是却与真正交锋毫无分别,最关键是在魔界四大宝典基础上创出的恨生劫劲,透过十方俱灭魔剑击中奥丁神剑后,纵使关山月身为光明神王,一时半刻也休想化解,必将埋下他败亡的种子。

    关山月雄躯轻颤,低喝道:“好剑法!”说着奥丁神剑凭空出现于我眼前,遵循着鸟飞鱼游般尽得自然奥义的优雅路线,由我头顶丈高虚空弯弯劈下,深藏不露的剑气更早一步把我整个人笼罩其中。

    这时竹叶阵刚刚升至最顶点,再往地面缓缓飘落,位置恰是关山月双手擎举奥丁神剑的高度,由此可推知他蓄谋已久,所以才能刚好在竹叶飘落前进攻,让它们不被我利用,平添莫测的变数,他真不愧是深蓝第一剑客啊!

    关山月此招势不可挡,因为他根本没去化解侵入体内的恨生劫劲,而是倾尽全力挥剑进攻。眼下我唯一能做的就是施展浑身解数,用十方俱灭魔剑迫关山月还剑自保,可对一个舍生忘死只为求胜的人来说,那无异于对牛弹琴。

    我完全不晓得形势为何忽然变得如此恶劣,只知关山月的剑法震古烁今,已臻超越凡世的神境,若我硬要格挡,或许凭借黑暗图腾内的后备能量,能够再支持一时半刻,但好不容易抢回来的主动权将重被对方掌握,甚至不出十剑,肯定败亡在关山月手上。当然另外一种可能性就是,在他挥出第十剑杀死我前,恨生劫劲会预先侵蚀掉关山月的所有生机,让他比我更早一步去西方极乐世界报到。战斗到这步田地,双方拼的已经不是武技,而是意志,谁坚持到最后,谁就能获得最终胜利,可那种结果真值得两人各自付出性命的代价,甚至同归于尽吗?

    想到这里,我毅然决然地放弃格挡,启动黑暗图腾,召唤巴士底魔龙王魂附体,整个人倏忽化作十二道魅影,往四面八方射去,但省却了接下来那一段晦涩难懂的龙语,并未对关山月展开致命一击。

    下一刻,我毫无征兆地出现于距关山月二十步远的翠竹梢巅,在北风吹拂下,随着枝杈悠然起伏摇摆,透出一种说不出的逍遥自在。

    漫天竹叶无声无息地落到地面,继而被大风吹走无踪;奥丁神剑也像从未离开过般恢复了扛在肩上的状态,关山月一眨不眨地凝望着我,亦如决战前的模样,只是却失去了那股睥睨众生的傲气和必杀必胜的斗志,转为与世无争的平和心境。

    我信手收去十方俱灭魔剑后飘落地面,诚恳地道:“国师剑法天下无双,轻侯甘拜下风。”

    关山月平淡地道:“你过谦了,再斗下去。十剑内谁也不知哪方能够活下来,如果考虑到功力深浅方面的因素,那个人更可能是你,最多受伤养些时日罢了。至于说到剑法嘛,我和你平分秋色,谁都没占到什么便宜不是吗?嘿,枉我空活四百岁,每日废寝忘食地勤研剑道。最后却跟你个二十多岁的小伙子打成平手,真要说起来我才是一败涂地呢!”

    我没料到他会坦然认输,一时竟不知该如何安慰这位心灰意冷的绝代大宗师,只好保持沉默。

    关山月哑然失笑,把奥丁神剑大半插入身旁一棵粗竹内,继而背负双手,缓缓往我走来,当经过我身旁时脚步一停,仰望璀璨星空,叹道:“今后奥丁神剑由你保管吧!它就像这风云帝国一样,都到了应该换个主人的时候了。阿痕果然没有看错,你确是统一大陆的最佳人选,当然更没有令关某人失望。让我得以借此战获得九九劫数的最后一难,终成正果。望你永远把百姓福祉放在第一位吧,我要走啦!”

    我旋风般转过身去,正想对他说点什么,却突然看到了一幕前所未有的奇异景象,登时目瞪口呆。

    只见关山月宝相庄严,双目闪动着神圣的光辉,雄躯傲立凛然不可侵犯,只是整个人在瞬息间已变为晶莹剔透的奇异水晶,既而开始由缓至疾地释放出不可思议的灵力。当所有灵力完全耗尽时,他的身体直接升华为各色冰晶雪片飘散,不一会儿就彻底融化在虚空中,完全消失了。

    我亲眼见证了一代伟大的武道家破碎虚空的全过程,心中不禁百感交集,当下一言不发地垂手肃立,恭恭敬敬深鞠三躬后,前去收妥奥丁神剑,默然继续赶路。

    一盏宫灯幽幽照亮了紫竹林尽头的窄巷入口。苏小桥穿着纯白色的华丽女服,淡雅如仙地卓立灯下,在满天星光和远近***辉映中,有如一朵午夜盛放的兰花,美艳不可方物。

    我的眼神完全被她吸引,再也挪移不到别处,于是毫不掩饰欣赏和爱慕之情,同时暗压心里的那丝意外和震惊,快步来到苏小桥跟前,叹道:“你都看到了?”

    苏小桥没有预料中的悲伤和难过,若无其事地嫣然一笑道:“是!”接着顿了一顿,继续道:“小桥要先代家师感谢你的无私帮助,使他老人家终于成功晶解,晋入传说中世人梦寐以求的极乐世界,再恭喜你通过他老人家的考验,获得风云禅宗所有门派的最高敬意。这是一个最完美的结局,对吗?”

    我摇头苦笑道:“纯属侥幸,天知道我差点就忍不住跟国师一决雌雄呢!想来那必将把局面推至最险恶的境地,事后即使我侥幸活命,现在恐怕也得不到小姐笑脸相迎,而是兵戎相见吧!”

    苏小桥娇嗔道:“你这人凡事就爱往坏处想,其实此战师尊无论胜败都不会杀你的,他老人家还指望你彻底结束乱世,还深蓝百姓一个太平盛世呢!”言罢又喜孜孜道:“不管怎样,总之如今各得其所,就别在讨论另外一种可能性啦!嗯,上次你让人家帮忙联络朝野中立派的任务,眼下已快全部完成,他们除极个别仍心存顾虑外,其他人皆欣然答应支持你的统一大业哩!呵呵,王爷还有新任务要交待吗?请趁早哦,小桥要去忙喽!”

    我点了点头,刚想跟她道别,忽然想起从皇城行至紫竹林一路烦恼的那个难题,忍不住喜形于色道:“啊,且慢,小弟正好有件差事需要小姐帮忙,具体内容是……”

    苏小桥听完,凝神沉思半晌都没说话。

    我正要劝她实在为难就别插手了,自己再找他人跟进时,却见苏小桥醒过神来,巧笑盈盈地望着我道:“真不晓得你的运气为何会那么好?知道吗?其实你要劝降的这个人,恰恰为金鳞宗宗主,他乃我方中坚人物,所以此事根本无须商量,我即可全权代其答应任何要求。”

    我顿时目瞪口呆,良久才道:“他***熊,现在就连我也要忍不住佩服自己的好运气啦!”说着哈哈大笑道:“那就拜托小姐通知一下他吧,针对七小世家的具体计划嘛,我想这么办……”当下详详细细地把前后因果利害关系,统统向苏小桥解释个清楚明白。

    和盘托出后,苏小桥好象看怪物般瞪视我良久,蓦然凑近我耳旁轻轻道:“谁若跟你为敌,肯定要后悔因何诞生人世哩!这么阴险毒辣的计策都想得出来,而且还变态到天衣无缝,没有丝毫破绽,你还是人吗?”说完未等我叫嚣不满,她已一阵娇笑,挟带着醉人香风从我身旁逸去。

    我回头瞧着她无限优雅动人的背影,在黑沉沉的夜色里,倏忽消失在紫竹林另一端,不禁爽然若失,暗叹道:“唉,什么时候才能让她向我投怀送抱,两人一起男欢女爱,尽享世间至乐呢?”想着倏又转念道:“算了,得之我命,失之我幸,一切美好事物都不能强求哩,看老天如何安排吧!太后驾崩,今天晚上鬼知道会是怎样一番情景,我还是先把精力放在敌人身上才好!”

    相隔片晌,我收拾心情继续行程,结果才踏上长街,就见把守道口的禁卫军士兵中一名武将快步迎上来躬身施礼后,低声道:“卑职刑部副总提督牙拜,奉艾相亲命在此等候王爷,他老人家说,一见到您,就即刻请您回狮子楼,有要事相商!”言罢不着痕迹地瞅了一眼我身后,看没有任何人同来的情形,不禁微露讶异的表情,遂很快又恢复正常。

    我知道此君本是刑部第四号人物,地位仅在相、侍郎和总提督之下,现在梁太平和雷笑已死,他的官职虽然没变,但实际上已是刑部响当当的第二号人物,同时也是艾愁飞的铁杆心腹,因此才会晓得我的行踪和所执行的任务,眼下见没带回懿贵妃,只是一人归来,故会表现出有点奇怪。

    我欣然拍了拍他的肩膀,微笑道:“辛苦了!”说完展开身法,迅捷无伦地奔往狮子楼,旁观者恐怕只能感觉到北风愈发凛冽了几分,却万万想不到有个比风跑得还快的人刚刚从身畔和眼前掠过。

    转眼间,狮子楼已在脚下,我也懒得走正门和楼梯了,直接扑临顶楼亮灯的那个房间,闪电般推窗而入,再回手关上窗门,整套动作一气呵成,却未发出丁点声响,着实是神乎奇技。

    艾愁飞坐在背窗的太师椅上,身下是一张斑谰猛虎的皮毛,双脚正踩着狰狞虎头,透出一种威风凛凛杀气腾腾的味道,很合大战前的气氛。按理来说,我悄无声息的举动,应该没有惊动他才对,但是艾愁飞偏偏有如亲眼目睹,头也不回地道:“回来啦?一切顺利吗?”
第卅九卷 一统 第二章 政变
    我一边暗暗慨叹帝国六相无一庸手,一边答道:“还好,路上只碰到了点小麻烦而已!”说着把此行遭遇一一如实相告,以便供他参考,毕竟在京师艾愁飞才是地头蛇,或许从只言片语的情报里,便能听出一些作为外来户的我怎都无法参透的玄机呢!

    艾愁飞一直在凝神聆听,没有插口半句,等我讲完脸上流露出由衷的笑容,欣慰地道:“关山月晶解着实让人大大地松了口气,老夫之前总担心决战时,无人是他敌手麻烦透顶呢!至于对付七小世家的计划亦完全可行,只是要委屈你喽,还要冒极大风险。”

    我见他只字不提太后之死,偏偏此点又事关重大,不由心中大奇,难道艾愁飞早就得到消息了不成,否则根本无法解释他的镇定自若。于是随便找把椅子,在艾愁飞对面坐好,拿起左侧几上的紫砂壶,给他和自己各倒了一杯尚还温热的倚邦金瓜,一面品尝着极品贡茶,一面静候对方释疑解惑。

    艾愁飞眼神深注地瞧了我一会后,唇角逸出耐人寻味的笑意,坦言道:“不错,老夫在宫里确实安插和收买了许多耳目,他们有的已潜伏了数十年,少数更占据了要害部门的主管位置,所以当太后归天时,老夫第一时间便收到线报,并随时跟进宫内每个角落的风吹草动,老夫派牙拜相迎,所需商量的要事亦正是此桩。轻侯对这件事的影响有何高见?”

    我暗忖道:“老狐狸,你这是在考验我处理危机的能力吗?嘿,让你大吃一惊吧!”

    不过想归想,此念却无法宣之于口,只好佯装不知,平静地把懿贵妃的分析拿出来复述一遍,最后总结道:“轻侯以为,当七小世家得到太后归天的消息后,作为首脑梁石君会很快发现己方将要面对苏家和独孤家联手扼杀的糟糕局势。想改下风为上风,他唯有主动来求您调动禁卫军帮忙,所以我们只需耐心等待就好,我想最迟不过明晨,最快可能现在,梁石君已急急忙忙赶来了呢!”

    艾愁飞眼中寒芒一闪,冷哼道:“那个老混蛋若肯乖乖送上门来倒好了,可恨的是他有心无胆。害怕我们趁机要了他的狗命,所以只派信使递交一张请帖就算了事。”说着漫不经心地右手食指一勾,距离他足足三丈远的书案上,立有一物如被隐形人托着般缓缓送到了我眼前,四平八稳地落在了茶几上。

    我拿起那张请帖,首先感到入手很沉,大异于寻常纸张,接着映入眼帘是精致华贵地湖蓝色闪亮封皮,上面用纯金镶嵌着一个八角形,中心位置赫然点缀着樱桃大小的六颗猩红色极品火钻。构成熊熊燃烧的烈焰图案,貌似是梁氏家族的徽章吧!整体来说,它奢侈到了极点,我不无恶意地想道:“希望梁家结婚寿诞邀请宾客时。使用的均是这种式样的请帖,估计只要来上十次八次,就算我们不打他们,也会自动破产了吧!”

    我怀着这个邪恶的念头,翻开请帖一目十行地看完内容,抬头望向艾愁飞问道:“清远楼在哪里?”

    艾愁飞闭上眼睛,没有说话。

    我丝毫不以为忤,胸有成竹地微笑道:“相爷毋庸担心,就连关山月都不是轻侯的对手,区区梁石君又算是哪根葱哪头蒜呢?即使他们布下天罗地网。我亦有信心把天捅出个窟窿,将地踩漏个大洞,让梁家和东方家的人知道知道,自己算计的人到底是谁,够不够分量,有没有资格触犯。”

    艾愁飞霍然睁开眼来,豪情万丈地道:“说得好!本来老夫还不打算跟七小世家的人立刻撕破脸皮,但是听完你的话,再想想这张请帖背后隐藏的含义。无异于给我们变相地下了封战书,如果不去倒叫梁石君那老混蛋小觑了,既然他们在试探我们的诚意和胆魄,就索性给其一点厉害尝尝吧!”

    两人说完,忽然面面相觑,既而畅快淋漓地哈哈大笑起来。

    对于位高权重如我和艾愁飞来说,世上还有什么事情,比冒着生命危险赢得挑战更有趣呢?

    ●●●

    清远楼位于帝都皇城东南方金狮路一〇〇一号,此处不偏不倚,恰值皇家骑士团和禁卫军势力范围的接合部,梁石君选择这里谈判,倒是颇具诚意的。

    清远楼临街而建,高楼耸立:屋顶为重檐三滴水歇山,黄绿彩色琉璃瓦铺盖,花纹南成双喜字,北成寿字,背梁两端和正中用铁制构件代替琉璃瓦尾和宝瓶;底层成方形,纵横各为三间,逐层收进,中层夹以平座,使楼身更显挺秀高耸。

    清远楼高三层,约五丈,东西连接民宅,在楼东南侧有砖阶术梯可登上第二层楼面,中有菩萨像,两墙有彩画,是金刚罗汉故事。它高耸在帝都东南,与城东碧云寺、真觉殿等高大建筑遥相呼应,对应于四周大片平缓的灰色民居屋顶,构成起伏变化的优美轮靡。

    二更时分,我和艾愁飞乘坐着刑部一号马车,在龙疆率领的十八名新月卫,以及帝都总巡捕“冥索”吕尧达率领地六扇门五百名精锐高手簇拥下,浩浩荡荡地行至清远楼下。

    当我步下马车,亲眼看到清远楼时,顿觉它比刚才艾愁飞依建筑图纸介绍的更壮观雄伟、造形华丽,难怪会被冠以帝都八景之一。那疏朗的平座,灿烂的琉璃,精巧的斗拱,着实为它增添秀色,使人一见难忘。

    这一刻,清远楼四周守卫出奇地森严,远近人影幢幢,但鸦雀无声,只有最上一层的奎光阁***通明,隐隐传来谈话的声音。

    我和艾愁飞均将随从留在楼下,只身从东南侧跨砖级而上,当抵中层时,并未立刻上楼,而是沿平座走廊围绕一圈,凭栏远眺四周景色,只见南北大街、店面屋瓦尽收眼底,远处青山隐隐,让人顿觉胸襟开阔,诗兴大发,我即兴赋诗一首道:“揽山秀于东南,绝清流于西北,仰视烟云变幻,俯临帝都繁华。”

    听到我在夜深人静的辰光,“惺惺作态”的表演,守在通往奎光阁楼梯口的十五六名身形彪悍、态度沉着的风云卫,皆露出不屑的神色,唯有身畔的艾愁飞抚掌喝彩道:“好诗!”

    我微微一笑,淡淡地道:“过奖!”

    当然尽管隶属同一阵营,傲慢自负的艾愁飞,也是不屑于拍马奉承的,他称赞的缘由是,皆因清楚地知道了一件事,即黑夜对我来说,跟白昼一般无二,故此我才会在遍览四方美景后,情不自禁地吟诗称颂。这份天下无双的功力,亦让他更加深刻了解到关山月晶解的最关键要素,忍不住对我油然产生了几分崇敬之心。如此错综复杂的心路旅程,在虽然功力不弱,但是照艾愁飞和我仍差了数筹坐井观天的风云卫们来说,无异于夏虫言冰,根本是狗屁不通了。

    正思忖间,风云卫中一名身材特别雄伟,气宇轩昂,相貌十分俊朗的锦袍青年,忽由楼梯转弯处大步走过来,躬身施礼,客气地道:“在下大内侍卫副总管施峻尹,见过王爷和艾相。”

    我心中一憔,连忙伸手相搀。

    艾愁飞曾向我刻意介绍过此人,说他是帝国风云三杰之一,擅使奇门兵器迅雷叉,进攻时动辄夹着轰轰隆隆雷电之声,怒涛般朝敌人狂涌,声势猛恶到极点,悍勇气势无与伦比,所过之处,休说是人,仿佛便是整座山岳也会被炸成劫灰,端的厉害非常。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此人有种由骨子里透出来的威霸之气,格外罕见,但是通过小道消息证实,他因特立独行,不肯与人同流合污,所以在三杰中混得最差,远不如背景雄厚的郑潜曜、善于钻营的卫旌得意,若非武功强横稳居风云三杰之冠,而且屡立殊功,曾被秦颐生前提拔至今日地位,秦颐死后太后梁蕴琦念其劳苦功高多次当众嘉奖和施以援手,就凭他谁的账也不买刚直不阿的性格,早被眼红他官职权势的政敌掀落马下,再打个永不超生了。

    寒暄几句后,施峻尹向我们微笑道:“请王爷和艾相随末将上楼吧!十四殿下、太师和东方相正等着二位商谈大事呢!”

    我感受到他慑人的气度,心中顿起激赏爱才之意,一边点头,一边悄悄望向艾愁飞,施了个询问的眼神。

    艾愁飞不着痕迹地轻轻颔首,表示可行,接着又微微摇头,拒绝了我立即着手劝降的决定。

    可怜的施峻尹哪里晓得一眨眼的工夫,自己已被两只老小狐狸翻来覆去地算计了数遍,仍浑然无觉地摆出引路姿态,侧身请我们先行呢!

    此时,前方楼梯口把守的风云卫们亦退至两旁,恭请我们登楼进入奎光阁,同时有人高声向上通传道:“东南王殿下,刑部相到!”

    我跨过门槛,第一眼便瞥见秦当。

    这不但因他身后伫立着五名体魄强横、神完气足的甲士,特别引人瞩目,更因我晓得他便是懿贵妃和苏小桥都曾提及过的,七小世家里隐藏极深的秘密领袖金鳞宗宗主,一个足与关山月以下,苏小桥、艾愁飞、独孤阔海、上官惊梦、梁石君等五大宗主相提并论的大人物。最厉害者他身后的五名甲士亦非外人,而是孙、余、何、谢、沈等五家培养出来的最优秀高手,这也就等于说,除东方家和梁家外,其余五小世家早已紧密团结在秦当周围,拥护他作为名副其实的精神领袖,那亦显示着跟关山月、苏小桥休戚与共的风云禅宗力量。

    如今我终于得到了他们的认可和承诺,无异于如虎添翼,在扑朔迷离的帝都争夺战中,更增添了几分必胜的把握,尤其是对消灭七小世家里的其他两家来说,堪称易如反掌也不为过,可笑东方惜羽和梁石君还被蒙在鼓里。此时我不由想起懿贵妃精明睿智的眼神,以及斩钉截铁不容置疑的推荐,暗忖道:“难怪她对别人不屑一顾,却偏偏那样看重秦当,无论熟知根底与否,此君都着实能令所有人对他印象深刻了。”

    秦当一身白衣,在其他人的华衣美服中犹如鹤立鸡群般抢眼,配上他的气度和容貌,更加出众,使人为之倾倒。也不知是否故意,我总觉得秦当和苏小桥的服饰如出一辙,无论款式和材料都有异曲同工之妙,或许是由于均为禅宗顶尖高手的缘故吧!

    坐在秦当左右两侧的东方惜羽和梁石君,虽皆是一派满腹诡计、心狠手辣的奸雄模样,但仍立时给他比了下去,颇有云泥之别,不可同日而语。

    围着大圆桌而坐的一共就他们三个人,空座也只剩两个。其余均已撤去,显是谈判将在五人间进行,再无不速之客参与。这倒使我颇觉意外,本来还以为生死攸关的时刻,就算其他五小世家家主不发表意见,至少也要到会旁听呢!由此可推知秦当的决定在他们中间的分量有多重,不过也有可能秦当身后地五名甲士并非仅是保镖身份而已,至少会前曾各自被家主面授机宜。懂得在适当时间提醒秦当他们家族的底线,貌似这样做才更符合逻辑嘛!总之对秦当,很需要全盘重新估计。

    至于平时惯见的新老对头卫旌、东方文明等均没有出席,大概正在调兵遣将,分头应付皇城内外苏家和独孤家的人马吧!根据南疆礼部司帝都处和艾愁飞提供的情报均显示,目前后面两家囤积在帝都的兵力绝对不可小觑,除各具一支数量可观且训练有素的家族私兵外,城防军系统也非铁板一块,除众所周知的南督钟律是独孤阔海地心腹亲信外,情理之中的北督张韬亭、西督孔阀邦亦早被独孤家和苏家收买。成为最忠实的鹰犬。为他们摇旗呐喊出兵助阵,还负责把守着事败后逃往各自领地的必经之路,帝都北门和西门。

    当秦当看到我们进门。一下掌击,五名甲士立即由偏门离去,奎光阁内也倏地静了下来,语声尽敛。不过这并不表示我之前推测出现错误,因为他们根本没有远离,就躲在隔壁旁听,同时伺机保护主子,凭借五人超卓不凡的功力,只要谈判时大家不使用传音,哪怕再轻微的说话,也休想瞒过他们的耳目。

    梁石君的眼神利箭般向我射过来,一对细长的蛇眼猝然精芒电闪,竟长身而起,遥遥向我伸出右手虚引,哈哈大笑道:“王爷和艾相肯赏脸深夜大驾光临清远楼,老夫真是喜出望外,来来来,快快请坐!”

    秦当和东方惜羽见梁石君起立,也都跟着站起来欢迎我们。不过秦当是心甘情愿,东方惜羽却极不服气,对梁石君怨恨不满的神色在脸上一闪而逝,恰好给我捉个正着,让人油然联想到即使抛除秦当的因素,梁家和东方家也合作前景堪忧,皆因两大家主都非甘心屈居人下之辈,反目成仇的时间指日可待。

    正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我对梁石君的热情表现不好视而不见,只好虚与委蛇地微笑应对,亦觉这只老狐狸若与东方惜羽相比,纯以气派风度而论,还要胜上半筹,计谋城府也更狠辣深沉,我毫不怀疑现在的他如果马上翻脸动手的话,出招一定是最歹毒的人。

    艾愁飞也许是早看惯了梁石君的惺惺作态,所以根本不假辞色,无动干衷地冷眼瞧着他的精彩表演,这一点真教我佩服不已,暗赞姜是老的辣,起码现在自己便做不到对梁石君视若无睹,不买他的账,看来要多多地向老前辈学习一番才是。

    两人加快脚步,先向诸人颔首打过招呼后,才在他们对面落座。

    梁石君犹在上下打量着我,好像想把人心看穿看透似的,嘴上却微笑道:“想不到王爷不但精通兵法,剑道修为亦高明至不可思议的地步,就连国师他老人家也要惜败半招,听到这个消息时,老夫真有些难以置信哩!”

    我不由往秦当望去,后者脸上露出一丝莫测高深的笑容,几乎不可察觉地点了点头。

    我忍不住暗忖道:“他***熊,果然是苏小桥授意你传出的消息,否则刚刚才发生的秘密事件,这老混蛋从何晓得呢?不过这样也好,权当是替我造势了,己方亦正需要出现一名强势人物,来迫使敌人胆寒,让中立派们认清形势呢!”

    我一边想着,一边向梁石君道:“太师过誉了,本王只是侥幸跟国师他老人家打个平手罢了,比剑胜利云云,纯属子虚乌有的事情哩!”

    这句话表面说得非常谦虚,但是骨子里却斩钉截铁地肯定了对决关山月的不败战绩,进一步增强了秦当传播出来的小道消息的可靠性,同时给予抱着万一态度进行言语试探的梁石君,以及正凝神倾听的东方惜羽以沉重精神打击,估计他们看到我毫发无损的情形后,纵使原来准备了谈判破裂后翻脸动手的计划,此刻也在急打退堂鼓了,因为要狙杀连帝国第一人剑神关山月都无法伤害的恐怖高手,即便他们捆在一起,可能都不够做人家一碟小菜的。

    粱石君脸色微变,连忙打个哈哈掩饰过去,向门外温和地吩咐道:“来人啊,速速端上点心香茗,我想两位都该有些饥渴了呢!”

    两人一番唇枪舌剑的暗战后,奎光阁陷入了短暂的沉寂当中,大家都想借着侍女们送来茶点的间隙,偷偷盘算下一步的谈判策略,务必要抢占或继续保持上风。

    片刻工夫,阁外足音响起,十名明艳娇美的华服少女各端纯银器皿,袅袅婷婷地走了进来,为各人面前摆放餐具并倒上香茗,再把四十九样特色糕点一一上桌。

    我见她们身材高挑,姿容秀丽,露在衣外的雪白肌肤凝脂般光滑细致,没有丝毫瑕疵,举手投足间,如诗如画,一频一笑,浑然天成。最可贵是她们均为黄花处子,却俱都拥有魔鬼身材,丰满高耸的酥胸,纤细盈握的柳腰,浑圆挺翘的丰臀,平坦结实的小腹,再配上一双笔直修长的玉腿,尽管我御女无数,早就练就了遇美不惊的冷静心态,此时也不禁被同时冒出的这些极品美女搞得心猿意马,旖念丛生起来。

    如果不是未来岳父正坐在身旁虎视眈眈,让人不敢轻举妄动,恐怕我怎都要利用谈判成败来要挟敌人,把她们统统送到床上,供自己一一品尝那销魂滋味。一念及此,我不禁暗怪七小世家的情报官白痴笨蛋,怎连我与艾丹妮的亲密关系都一无所知,否则早早告知梁石君和东方惜羽,神不知鬼不觉地把这十位美人赠给我,少不得看在她们面上,我怎都要留点余地给两家,至多不亲手赶尽杀绝嘛!现在可好啦,看得见吃不着,只能干瞪眼咽口水,撩人心弦不得安宁,真是岂有此理。

    不过光看对方舍得出动十女侍客,就可见他们是多么看重这次谈判了。当然比起七小世家的诚意,我更在意的是众美女忍不住偷偷望过来的秋波,她们显然不知我真正身分,但正因如此,那绝无半点虚假的爱慕神态,叫我对本身的魅力自信到极点,心道:“只要你们在床上对我言听计从,都娶来做老婆也不成问题,千万莫要都苦忍着不表露真心啊,我一定会对你们负责到底的。”

    可惜想归想,这种超级大色狼的心事却是对谁都不能说的,只能付诸于日后的行动之中,因此当其中最漂亮的美人为我斟茶时,哪管纤纤柔荑就在眼前抬手可及,我亦老老实实地强忍不动,最后惹得她丢下一抹幽怨无比的凄美眼神离去,真教人心都疼碎了。

    其他人都正潜心思索着对策,无暇旁顾我的神态,却唯独瞒不过始终在偷偷观察的梁石君一对犀利蛇眼,他露出心领神会的暧昧笑容,一语双关道:“想必王爷已知太后归天的消息吧?不知您如何看待这件事?对新皇登基后的朝廷,又有什么期望呢?”

    此言一出,众人的目光都集中在我身上,静候下文。

    我忍不住暗骂道:“他***熊,你想把这些美人统统送给我,就开门见山地直说好了,何必套上那么大虚壳呢?”但是想归想,梁石君的问题属于谈判中极重要的一环,关系到双方利益分配的焦点,稍有不慎就容易损失惨重,因此不得不仔细斟酌,周详地考虑清楚才作回答。

    我沉吟片晌,佯装为难地道:“这个……先帝在世时,最讨厌地方官妄议内廷事,轻侯不才,却也知道遵守他老人家的遗旨,略尽臣子的本分,太师恐怕问错人喽!”

    梁石君权倾朝野,何曾遭人如此戏弄过,当即脸色一变便要发作,却不知想起什么,强压怒火阴笑道:“嘿嘿,王爷太妄自菲薄啦,您虽兼任南疆、恺撒两府总督,隶属地方官序列,但亦是帝国屈指可数的封疆大吏啊,何况您另外一个身份为一等东南王,乃帝国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显赫权贵,比老朽等人地位更高一筹,又怎会没资格议论朝政呢?真是说笑啦!”

    我恍然大悟般哦了一声,伸出左手轻拍额头,故作赧然道:“对不起,请恕轻侯愚鲁,竟忘记了自己还有一个那样的身份。呵呵,那我就斗胆随便说说吧,各位不管觉得有理无理,都姑且听之好吗?”

    一旁东方惜羽心知此时不宜节外生枝,连忙抢在立刻就要暴走的梁石君前。急声道:“吾等洗耳恭听,请王爷尽管畅所欲言吧!”

    我环顾一圈,见十女早退出阁外,其他四人皆摆出静候下文的乖巧模样,霍然站起身来,脸上表情尽数敛去,肃容道:“本王的建议共有三条:首先必须彻查太后死因,缉拿一干逆贼伏法,以正朝纲;其次无论哪位皇子荣登大宝,都希望能够善待四方诸侯,莫要搞得天怒人怨,官逼民反;最后轻侯代表南疆和恺撒百姓作出郑重承诺,我们绝对支持正统,一定会跟乱臣贼子斗争到底。嗯,轻侯窃以为上述建议,应该也是其他三位总督的心声,至于由此产生的一系列费用和补偿嘛,想必不会叫轻侯失望的。对吗?请太师明鉴!”言罢我一声告罪,到隔壁小解去了,顺便给予他们充分讨论的时间。

    艾愁飞闻弦而知雅意,也暂时退出奎光阁。走到二楼平座吹吹冷风,同时欣赏一下冬夜美景。

    相隔盏茶工夫,当我们重新步入奎光阁坐定时,显已商量出结果的三人,由梁石君开口道:“根据侍卫宫和礼部的调查表明,毒害太后的凶手很可能来自苏瑶仪身边,可恨的是所有线索都被掐断了,我们没有任何蛛丝马迹证明此点。”

    说到这儿,他顿了一顿,一对蛇眼中爆射出非常阴森凌厉的目光,恶狠狠地道:“尽管如此,老夫也绝不能容忍这帮大逆不道的乱臣贼子逍遥法外,所以决定以闪电不及瞑目之势,将他们一网打尽,以泄胸中滔天怒火。不过苏家于先帝在位时,曾是四大世家之首,如今虽因秦大和费氏父子相继亡故实力大不如前,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仍不可小觑。其中最难缠者莫过于苏晚灯、苏小桥、秦五、秦明月四人。譬如今夜太后刚刚归天不到顿饭工夫,苏瑶仪那贱人的居所漱芳斋,警戒力量就陡然增强了十倍,而守卫皆非大内侍卫,均换成了横空飞来阁的高手,由此推知对方阵营里绝对有智者坐镇,并且消息灵通之极,使我方不敢轻易发动进攻,以免中了他们的圈套。”

    我从梁石君的口气里听出,他确实对苏家深恶痛绝,这明显不止是因为爱女梁蕴琦遇害,还包括昨夜惨死的嫡孙梁太平,由于所有证据都指向了苏家,新仇旧恨理所当然也都算到他们头上,所以这只老狐狸现在真的是气极败坏,恨不得灭掉人家满门哩!

    东方惜羽在旁见梁石君只顾阐述恩怨,半天也没说到对方关心的正题,笑眯眯地插口道:“梁老的意思很简单,我们七小世家一致决定了对苏家开战,但因只凭皇家骑士团和城防军东督的力量尚嫌不足,无法同时抵御随时可能前来趁机捣乱的独孤家人马,所以想请艾相的禁卫军助我们一臂之力。作为答谢,七小世家将预先支付贵军在战斗中可能产生的一切损耗,以及阵亡将士的抚恤金,另外由十四殿下修书一封保证,在正式登基后,全部兑现王爷刚刚提出的三项要求,同时论功行赏。嗯,二位还有什么不同意见和补充条件吗?”

    我欣然道:“轻侯对苏家也甚具恶感,若非秦五或秦九称帝,而是十四殿下荣登大宝,我们一定会全力支持。”说着心中暗骂道:“东方惜羽也不是什么好东西,竟敢随便拿点钱,再开张空头银票便想收买我们,真是异想天开。蠢材,若非事先约定,他由艾愁飞亲自对付,我哪会如此好相与,定要活剥他一层皮,让这老狐狸疼到骨子里也罢手呢!”

    正思忖间,自谈判开始就一直保持沉默的艾愁飞,终于张开金口,淡淡道:“艾某有点异议,不知当讲不当讲呢?”

    东方惜羽没来由地眉心一跳,心知由他讲条件,必是狮子大开口,偏偏又没有任何办法阻止,只好硬着头皮叹了一口气道:“唉,希望不要太难实现才好!眼下寸阴寸金,时不我待啊!艾兄请说吧!”

    梁石君和秦当均晓得别看艾愁飞一副四大皆空的模样,事实上他比任何人都精明厉害,极可能只要随便说一句话,就会给七小世家带来天大的难题,于是俱都聚精会神地聆听下文。

    艾愁飞唇角逸出一丝莫测高深的笑意,漫不经心地道:“艾某只想在东方兄报出的条件基础上增加两点要求:第一、战后横空飞来阁和金雕盟名下一切由我方接管;第二、另外增加一百五十亿金币的无偿战争援助,必须和前面提到的费用一起在明日凌晨寅时前送抵禁卫军总部军械库。如果不答应的话,今夜就算我们白来一趟吧!”

    我再次领教了艾愁飞的厉害,此刻真恨不得抱住他的老脸狠亲两口,因为按照事先约定,跟七小世家间的具体谈判条件都是幌子,只为让梁石君和东方惜羽确信我们助阵的“诚意”,现在艾愁飞不但大大增强了可信度,额外还敲出了一百五十亿金币的竹杠,怎不教我喜出望外呢!最厉害当然属末了一句的威胁,简直是画龙点睛之笔,让人叹为观止。

    经艾愁飞唱作俱佳的一番表演,东方惜羽的心霎时直沉下去,肉痛之色溢于言表,绝非装出来的假象。他紧皱眉头,侧脸望向梁石君和秦当,露出询问的眼神,结果很快得到了同样肉痛的表情和壮士断腕的决绝,因为艾愁飞轻飘飘一句话,就刮走了七小世家辛辛苦苦积累下来的巨额财富,换谁不心疼啊!

    确定了最关键的价码后,就是签署相关协议、制定作战计划和金币运输路线等琐事了,忙忙碌碌地一直弄到午夜时分才全部搞定。

    我们即将跨出清远楼正门之际,亲自送至阶下的梁石君悄悄传音过来道:“老夫已命人将十女统统送至王爷副官指定的地点,预祝您今夜春宵愉快喽!”

    我闻言大喜,却碍于艾愁飞在侧无法直接表露出来,只能欣然传音回去道:“多谢太师美意,您尽管放心,轻侯保证不让独孤家的人跑去皇城捣乱就是,至乎全部宰杀干净,也绝非不可能哩!”

    得到我信誓旦旦保证的梁石君,立刻露出一抹心照不宣的满意笑容,沉默无言地目送着我们登上刑部一号马车绝尘而去了,在他脸上貌似刚刚惨失至少五十亿金币的剧痛,也在瞬间减轻了许多。可惜天知道老子的保证算不算数,而且我还特意准备了一份大礼稍后给他呢,也不晓得这只老狐狸能否有命消受得起。

    一路平安无事,大队人马顺顺利利返回狮子楼。

    艾愁飞立刻调兵遣将,着手进行禁卫军和巡捕的战前准备工作,我和龙疆则觅一静室快速处理着堆积如山的紧急公务,主要是关于新月联军各部向帝都迫进的行程路线、目前位置和后勤保障等详细报告,都是复杂繁琐需要一一记录考量的细致活儿,若没有精明强干的龙疆协助,我不知会不会要忙到吐血,现在当然无此担忧了。

    我拍了拍他的肩膀,认真地道:“那十女中,不管你相中了哪个,还是哪几个,都尽管拿去做妻做妾,算是我这段时间给你的犒赏如何?”

    龙疆罕见地虎躯一震,手中的笔顿时在纸上划了老长一道横线,在行军图上显得格外引人注目,俨然是这位坚如磐石的情场硬汉也动了凡心。

    我忍不住哈哈大笑,更加确定了此项犒赏的正确性,亦把龙疆弄得老脸通红,快要滴出血来,恨不得立时找个地缝钻进去。

    子时三刻,就在两人笑闹中悄然渡过,孰能料想,这表面看起来风平浪静,跟往常毫无二致的夜晚,正是风云帝国最惨烈血腥的政变即将开始的辰光呢?
第卅九卷 一统 第三章 劫数
    夜半三更正点刚过,位于帝都东城上雒巷九号独孤府的中心建筑红楼内,貌似一片漆黑,主仆早已就寝安歇,实际却是门窗均遮上了密不透风的纯黑厚帘,挡住亮如白昼的灯光外泻,群魔聚首一起商量着太后归天后的应变计划。

    独孤阔海坐北朝南高踞在铺着白熊皮的太师椅上,一干亲族心腹尽列左右两旁。他的脸色仍有点阴暗,但精神比之数日前刚听闻独孤飞鹰等几乎全军覆没的噩耗时已判若两人,显是心情大有好转。

    独孤阔海看着眼下这批精兵强将,人人战意高昂,对自己和局势还是充满信心,不禁老怀大慰。唯一可恨是,缺少了独孤寂灭、独孤背水等最信任的得力臂助,总感觉缺少点什么。本来这次帝都政变的所有安排都已妥当,只要苏家稍露破绽,己方即可发动由他一手策划的整套计划篡朝夺权,可现在很多猛将牺牲,立时使他们阵脚大乱,大部分事情要重新考虑,从头做起。独孤阔海想到这儿,愈发痛恨起冒充无名小卒殷孝祖,帮助夏侯一贯等脱困的神秘人来,同时暗惊此君的眼光和狠辣,一举便命中自己的要害。

    他思忖未已,就听坐在左下首的秦九恭敬地道:“鹰公身体没什么大碍了吧?”

    正对面的独孤飞鹰面色红润如常,一点看不出几日前奄奄一息的垂死模样,温和答道:“幸亏那化名殷孝祖的贼子,当时已是强弩之末,只能借夏侯一贯、霍冀亨和巴别塔之手,释放出最后仅存的真气,所以我才有命回来,现在功力已恢复大半,只要再有两天工夫,定可完全复元了。”

    众人都舒了一口气,南督钟律道:“可恨苏晚灯早不下手晚不下手。偏偏挑这个节骨眼儿毒死太后,否则过了这两天等我们布置妥当,鹰爷亦伤势痊愈,便更有把握多了。”

    北督张韬亭脸色凝重地摇头道:“老钟,你还想着要起事啊,那可太危险啦!依我愚见,此地不宜再留,京师本就风声鹤唳草木皆兵。太后归天更弄得人心惶惶,在阻击夏侯一贯失败后,很多以前和我们亲近的文武大臣,现在都纷纷避而不见严守中立,连兵部侍郎史惊涛亦称病躲在家中,恐怕受了牵连呢!局势太乱太杂,教人看不通透,我们跳出局外旁观一段时间,再回来收拾残局方为上策。”

    话音才落,不待钟律出言反驳。独孤阔海已经点头道:“韬亭言之有理。我们走是一定要走的了,只要北上返回可汗府的大军驻地,光凭梁石君和苏晚灯手下那批酒囊饭袋。哪里是吾等麾下虎狼之师对手?何况如今太后死了,金雕盟也土崩瓦解,七小世家和苏家的损失,比我们更有过之而无不及,尤其后者也是自身难保的格局,一定会跟我们一样及时退出京师求存。这样一来,京师就留给七小世家支持的秦当唱几天独角戏好了,帝国仍迟早是我们囊中之物,那时阿九登基称帝,定教你们个个加官晋爵封侯拜相。子子孙孙福禄无穷。”

    霎时间,堂下一百多名文臣武将齐声拜谢,因为大家都知道独孤阔海所言无虚,仿佛胜利就在眼前向他们招手。

    独孤阔海可说是当朝老一辈猛将中,兵法武功除大善勿血外均无人可比的领军人物。但大善勿血一来年事已高,二来手里没兵,故亦要被独孤阔海从年龄和军权上压过一头,眼下朝中他威望显已超然于一切顾命大臣之上,再不会为任何人掣肘。

    这是独孤阔海多年苦心经营的结果。绝大多数忠臣良将,不是由他亲自下令调至最险恶的战场以身殉国,就是借助秦颐的手诛戮殆尽。当然,不知不觉间从朝不保夕的稚嫩幼苗,成长为遮天蔽日的参天大树的柳轻侯,完全是脱离任何人算计和控制的异数,哪管独孤阔海有通天彻地之能,也绝未想到当初一个卑微的弓箭手,能拥有今日雄霸大陆的伟大成就,所以他只能慨叹天道不公,却对那愈来愈咄咄逼人的新锐权贵无计可施。

    独孤阔海记起一事,问道:“七小世家有何动静?”

    负责情报的“黄昏”完颜突古烈答道:“闻讯太后被毒毙后,梁石君立刻入宫验尸,随即命令施峻尹率大内侍卫、卫旌领皇家骑士,在重孙梁田玉监督下封锁了整个皇城。接着他迅速离开皇城,返回梁府,召集秦当和另外六小世家家主密议了整整一个多时辰。与此同时,东督东方文明好像也接到了乃父的传讯,开始宣布宵禁和全城戒严,只是他的命令仅在东门有人遵奉,再往里些靠近了禁卫军的势力范围便行不通了。因为艾愁飞似乎是跟梁石君同时得到的消息,或者提前就准备好了应变,早把二十四万禁卫军和六万巡捕布置成铁桶般水泄不通了。而后,七小世家峰会结束,貌似得出了个一致结论,以梁石君、东方惜羽和秦当组成代表团,邀请柳轻侯和艾愁飞在清远楼进行了长达两个时辰的谈判。具体内容没人晓得,但据内线反应,会后三人貌似心情不错,由此推断可知,两股势力应是达成了一定共识,欲对我方和苏家不利。嗯,最新情报到此为止,通告完毕!”

    独孤阔海十分满意地点了点头以示嘉许后,又问道:“对了,那柳轻侯和关山月的对决结果确如传言一般吗?”

    此时,对内廷发生的大事小情了如指掌的秦九不忘争取表现道:“应该无差!因为自情报显示的那个决战时间后,关山月便像空气般消失得无影无踪,倒是柳轻侯仍能生龙活虎地到清远楼赴会。真不知那小子如何修炼到,连刚刚突破十阶光明神王境界的剑神,都能毫发无伤宰掉的地步,实在太可怕了。”

    独孤阔海深吸了一口气,继而冷笑道:“看来柳轻侯武功确实不错,但大家毋庸担心,他不来惹我们便罢,胆敢主动上门寻衅的话,自有老夫和大哥一齐出手应付,保证此子站着进来躺着出去。噢,现在不要理这种闲事了,最要紧是离开京师。”说着转向完颜突古烈道:“苏晚灯方面有什么消息?”

    完颜突古烈沉声道:“起初漱芳斋的保安以十倍计地加强了,大内侍卫均换成了横空飞来阁的高手,方圆数里任何人禁止出入,违者当场格杀勿论。不过刚才又得到消息,漱芳斋外虽守卫人数没变,但横空飞来阁的高手均已离开,剩下的皆是滥芋充数的幌子。另外苏府内部好像正在准备撤离,由一支从天赐西路调来的我们全无所知的精锐人马负责掩护,统兵大将酷似第十五集团军副司令侍元帅陈横,他们严密封锁了出入京师西城的所有关口要道,加上西督孔阀邦的本部人马,以及家族私兵在内,总兵力在十九万左右。”

    独孤阔海呆了一呆,这陈横年纪跟他不相上下,乃军方硕果仅存的老将之一,战功虽远及不上自己,但亦算是个难得人才,兵法武功都非常高明,尽管表面上担任着副手,官职比天赐西路镇抚使、第十五集团军司令侍元帅苏度低了半阶,可那也仅仅由于后者是苏家嫡系的缘故,论起才能跟前者完全无法相提并论了,最关键是,此君一向与自己不和,真不知苏晚灯是执意撤退调他来保驾护航呢,还是铁了心要背水一战,所以把王牌亮出想用他处心积虑地对付自己。

    完颜突古烈续道:“属下分析,依照苏晚灯一贯未雨绸缪的习惯,当守卫漱芳斋的横空飞来阁高手全部撤离的时候,苏瑶仪肯定早被秘密转移到苏府,或者干脆直接送出西门,奔赴天赐西路的苏氏老巢了。至于那十九万人马究竟调作何用,估计会视具体情况而定,可进可退,灵活自如,但因太后猝死七小世家将优先对苏家发难,无论他们怎样调动,直接攻击我们的可能性都很小,眼下最需提防的反倒是东方世家和艾愁飞。”

    独孤阔海身经百战,平生没惧怕过任何敌人,自然也绝不会因为陈横忧虑,他主要考虑的是帝都错综复杂的局势,最终到底会走向何方,独孤家又能在其中担当什么角色。当然突然发现麾下多出一名像完颜突古烈般文武全才、心思缜密的青年智将,绝对是件让人喜出望外的幸事。因此尽管他刚才说的一切都早在自己意料之内,独孤阔海仍毫不吝惜地点头称赞,同时暗下决心,今后定要大力提拔此子。看来目前情报总管的身份,还是大大地屈才了,完颜突古烈完全有能力担任更具挑战性的职位,以发挥出他惊人的聪明才智。

    独孤阔海脸色阴晴不定,皱眉想了一会,微笑道:“说起针尖对麦芒的战场交锋,苏晚灯、艾愁飞和七小世家等任何一方都不是身经百战、训练有素的我军对手,只要布置得宜,集中优势兵力各个击破也非难事,当然想出京师更不成问题。但是那样做的话,最怕给在城外东南方驻扎的南疆军渔翁得利,临了把各方势力一网打尽,所以我们一定要先离开京师这是非之地再作打算,那条早挖好多日的逃生地道,可以帮助大家完成战略撤退任务,到时保准教所有人大吃一惊。”

    众人都笑了起来。

    独孤飞鹰献策道:“稍后我们行动前,可通过已掌握的敌人奸细,把多路逃走的假消息不经意透露出去,必可使他们捉摸不定,届时只要潜至城外,与我们的援兵会合,哪还怕不能大功告成。”

    秦九插口道:“最近苏小桥亦活跃起来,与她以前的低调作风大不相同,这几天不断联络中立派,似乎在图谋什么,我想……”

    独孤阔海挥手道:“暂时没工夫搭理他们,京师的事,还是让别人去操心吧!只要鸡鸣四更一至,所有人便立即离开,谁都想不到咱们会悄无声息地趁着大家熟睡走了呢!”

    钟律迟疑地道:“东方世家和艾愁飞的人是否都不须理会了?”

    独孤阔海哈哈一笑道:“他们做梦也不会晓得,我们打的居然是毫不作为扭头便走的算盘,即使立即着手准备,至少也需天亮才能动手,届时只配在马后吃尘啦!”

    众人点头同意。

    的确任谁也猜不着一贯强硬如斯的独孤阔海,竟肯闷声不响地抽身事外,来一招坐山观虎斗,偏偏由于独孤家目前在可汗府拥有朝廷最强横的军事力量,那又是最恰当的战略。只要给他们机会赶返北方调集重兵入京,半壁江山自然会落到秦九手上,之后再整合各支部队组成联军,即使南疆军天下无敌,也非没有一战之力,重新收回疆土,再现帝国辉煌指日可待。

    至于梁石君权势全来自太后,根本没有服众的威望。他支持的秦当就像浮萍般飘荡无根,到时随随便便一折便断,苏晚灯嘛,整体实力便差了一筹,更非坐拥百万大军地自己对手,现在唯一可虑者只剩柳轻侯,希望他安分守己,千万别蹚这趟混水才好,否则可就糟糕之极。

    独孤阔海沉吟片刻,很快把此令人不安的念头完全抛掷脑后。跟众人一样。都把心思寄托在了能潜回北疆的大本营,幻想着那就若虎放深山,龙游大海。绝对能任自己为所欲为了。

    ●●●

    正当独孤阔海密谋潜离京师时,帝都西城下隽坊五号苏府舞阳斋内,苏晚灯也一人独坐紧皱眉头。

    忽然叩门声响,家将来报道:“五殿下来了!”

    苏晚灯尖利如针的眼神里精芒爆闪,脸上掠过一抹极度厌恶的表情,冷哼道:“叫他进来吧!”

    不一会儿,秦五进入书斋,躬身施礼后,神色凝重地道:“二师兄,梁石君有点不妥。”

    秦五身为风云最神秘的杀手组织横空飞来阁主,是手握实权的要人,也是苏晚灯最得力的臂膀,尽管不属苏氏嫡系,但仍倍受重用。数年前,秦五因事无意中得罪了独孤阔海,全赖苏晚灯包庇才得免祸,亦从此愈发亲近这位权倾朝野、神通广大的二师兄,逐渐成了他头号心腹,暗中帮苏家招兵买马,积蓄力量。

    两人之外,还有大善勿血、费心、秦明月、邹文远和郑潜曜,组成核心班底,全心协力帮助秦大出谋划策,支持他登基称帝。至于刑部总提督雷笑等,已是较外围的人,虽晓得在给谁卖命,却无法直接参与到机密要事的讨论和决定。

    本来若秦大活着,整套班底加计划可说都是天衣无缝,但谁也想不到南征中会出那么大的漏子。结果眼睁睁地瞅着柳轻侯毒计得逞后逍遥法外,跟个没事人似的,秦大却一命呜呼,那时班底里的所有人在几乎无法承受的沉重打击下,极度失望和愤怒之余,一齐下达了绝杀令,由武功最高的费心和掌握大批风云卫的郑潜曜联袂行动。

    只要刺杀成功,南疆乃至新月盟群龙无首的情况下,完全可能被各个击破和蚕食鲸吞,天下就是他苏家的了。这是苏晚灯的如意算盘,怎知会半路杀出个安德鲁,导致偷鸡不成倒蚀一把米,连失两名核心成员,还被柳轻侯嚣张无比地割下人头送回帝都。

    如果说秦大被杀是第一次打击,费心和郑潜曜殒命是第二次打击,这两次打击因为秦五和费无极的出现,弥补了绝大部分损失的话,那么在秦明月怂恿下,费无极率领着魔宗三教九流,在没有苏晚灯同意的情况下,秘密阻击柳轻侯,以致于被人家把金雕盟老巢炸为一片平地的事件,却成了苏家遭受的第三次打击,整体实力上怎都无法弥补巨大损失。

    由于苏晚灯知道秦明月肯定事先征得过秦五的同意,才诱导费无极作出此项愚蠢透顶的决定,因此他就对这位师弟恨入骨髓,若非此子手里还掌握着大批高手,而且对自己戒心大增,不给下手机会的话,真想连秦五带秦明月那贱人一股脑地全毙了,才能泄掉胸中一口恶气。当然在两人落入他精心布置好的陷阱前,苏晚灯是不会露出丝毫敌意和破绽的。

    苏晚灯原是深沉多智的人,否则也不会被秦颐在位时挑出来坐上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吏部相位置,此刻闻言霎时排除掉了所有杂念,不动声色地道:“你是指梁石君调来皇家骑士团,陈兵白马道一线的事情吗?”

    秦五点头道:“这只是其中一项。据宫里的眼线说,城里所有大内侍卫全奉命归队,另外七小世家秘密训练的私兵,也在暗中悄悄集结,似乎是要有所行动,形势看来非常不妙。我派出潜伏在四周的高手更发觉府外有陌生人出现,会否是梁石君发觉了我们想西归的计划,准备提前拦截呢?”

    苏晚灯断然道:“放心吧!若有不妥,内线自会早一步给我们通风报讯的。据我的消息说,梁石君、东方惜羽和秦当刚跟柳轻侯、艾愁飞在清远楼会面完了,七小世家还需一番调整和布置,才能酿造出一定优势,以对付我们。现在他们还欠缺了那么点斤两,若敢立刻强行进攻的话,陈横指挥的第一五一军团,会让卫旌知道厉害的,身经百战的老将,岂是靠溜须奉承窜起来的马屁精能抵挡得住的?哈,我倒希望梁石君那么鲁莽哩,可惜这只老狐狸一向小心多疑,绝不会在没有十成把握下出手。”

    秦五见苏晚灯从容自若,还有些得意洋洋,不觉稍微放心了点,但仍是疑虑重重地道:“这几天小姐不时出宫,拜访鲍隆、阮剑锋、吴疆、董正夫等人,不知是暗承谁的意思办事,会否对我们出行不利呢?”

    苏晚灯脸上闪过怒色。因为上述四位都是京师德高望重的人,对群臣有庞大的影响力,是各方竭力争取却不可得的对象,若苏小桥肯出面代为拉拢,凭其自身魅力和禅宗做靠山,绝对能带来巨大帮助,甚至使苏家由衰转盛,也非不可能的事情。恨只恨他唯一的掌上明珠特立独行,向来将拯救天下苍生为己任,一切从万民福祉出发,根本不把他这个爹爹放在心上。但是不管怎么说,毕竟是亲生骨肉,苏晚灯相信苏小桥再无情,对家人还不至于赶尽杀绝,拜访那些中立派应该另有所图,眼下无暇去理这种闲事,就让她折腾去吧,待苏家打回帝都后,才慢慢解决引出的祸患。

    想到这儿,苏晚灯冷哼道:“不要疑神疑鬼,我才不相信小桥会在家族危难之际落井下石。她应该是奉师命所为吧,那跟我们没有太大关系,即使有事情发生,亦应是在大家全部撤离帝都之后。”接着嘴角逸出一丝残酷的阴笑,道:“那时七小世家和独孤阔海早拼个血流成河,说不定同归于尽,皆向死神那处报到了,局面越复杂对形势越有利。”言罢他顿了一顿,转移话题道:“内眷都出城了吗?”

    秦五正色道:“是,里面包括母后、大善公、九妹及邹先生,他们都在大批高手层层保护下,小弟担保万无一失。”

    苏晚灯露出满意之极的表情,微笑道:“好,你办事我放心!嗯,那咱们也该尽快离开京师了,是非之地不可久留嘛!相信在不远的将来,我苏晚灯一定会重返京师,把失去的所有东西统统加倍捞回来的。”

    时间一点一滴地流逝,夜也愈来愈深,鸡鸣四更将至,帝都的腥风血雨一触即发。

    皇城漱芳斋里,梁石君坐在太师椅上,环顾空无一人的寝室,忽然感到心惊肉跳,极度不安。苏瑶仪那贱人连同贴身宫娥一起消失了,居然没有任何人晓得她们如何离开戒备森严的皇城,究竟是另有秘道,还是己方人马中藏有苏氏奸细帮忙呢?

    正思忖间,“咿呀!”一声,室门打了开来。

    梁石君大喜,立刻起身相迎,在去清远楼之前,他曾以密函形式,向内务相刘稷发出消息,要求面谈一次,回宫后更叮嘱护卫们若见此君亲至,不用通报即可入内,现在当然是他来了。

    自身为太师后,每次都是刘稷卑躬屈膝地来见自己,使梁石君逐渐生出错觉,感到自己的地位比刘稷还要高,权势比刘稷还要大。

    这种想法当然是错误的,作为风云最庞大的特务机构首脑,刘稷直接对帝国最高统治者负责,效忠的可不是梁石君,而是以他的女儿太后梁蕴琦为代表的秦皇室,所以梁石君不敢表露出来,没有人比他更明白刘稷的厉害手段,以及掌握的巨大情报资源。

    但梁石君也从不担心刘稷会对忖他,因为刘稷一贯都做见不得光的勾当,若没有了自己的支持,随时皆可能像过街老鼠般人人喊打,一个阉人还凭什么占据内务相肥缺,享尽世间荣华富贵呢?梁石君根本没想过有一天刘稷这条忠实可靠的走狗,会趁着毫无防备时,恶狠狠地咬自己一口,只因他找到了新主人。

    事实上梁石君开始时,真的对刘稷极其倚重信赖,但久尝权力滋味后,想法早起了天翻地覆的变化,渐渐觉得他并不太听自己的话,更多遵从的是太后的懿旨。发现此点后。最近数月内,梁石君就不停收买帝国各地的奇人异士,组成自己的暗杀情报班底,并拟好了一套完整的计划,只等适当时机出现,便一举铲除掉刘稷和他的内务部取而代之。他的算计精密老到,否则亦不能在七小世家联盟中高踞首脑之位,只是梁石君怎也算不到太后死期忽至。于是只好把计划暂时搁浅,等秦当登基称帝了,再慢慢收拾刘稷,现在兵荒马乱的,多个朋友总比多个敌人强。

    由门外走进来的正是刘稷。

    他年约三旬,体型高瘦,面目英俊,一身红得发紫的总管太监官服,两眼炯炯有神,举手投足间自带一股凛凛风范和高手气派。

    粱石君见刘稷傲然屹立眼前,好像根本不准备施礼的模样,不禁勃然大怒,脸上却若无其事,仅微带不满地道:“你来迟啦!”

    刘稷微微一笑后,也没经过梁石君允许,便在他对面坐下来,凝神盯着他,两眼射出冰冷无情的寒光。

    梁石君年老成精,最懂得察言观色,此时见状早知不妙,但却仍沉住气,不动声色地坐回椅上,左手悄悄移往扶手旁唤人的拉绳处,想通知守卫斋外的高手进来护驾。可惜他连拽数下。那清脆悦耳的铃声亦未响起,而且拉动时手感轻飘飘的,竟是另一头早被利刃截断了。

    梁石君犹不死心,待要大声叫喊之际,才张开嘴巴,刘稷右手往他遥遥一指,袖内闪电般激射出一道银芒,没入了他的麻穴。

    梁石君身体霎时软成一团烂泥,出溜到了地上。

    他又惊又怒。终于色变道:“刘稷,你想造反吗?”

    刘稷再微微一笑道:“造反?梁太师自己知道得最清楚,这些年来,你瞒着太后秘密招兵买马,图谋的不正是那种勾当吗?”

    梁石君刚想辩解,忽觉体内一阵火热难过,竟说不出话来,只用惊恐无比的眼神瞪着刘稷。

    刘稷淡淡道:“梁太师,恐怕你到现在亦不明白我为何敢如此明目张胆地对付你吧?本相最喜欢向必死的目标解释原委,以免他到了地府仍为糊涂鬼,被阎王打入畜生道。”接着好整以暇地道:“两个原因。一、这是十四殿下的授意;二、我早派人从你乖乖重别梁田玉口中知晓,堂堂梁氏第一高手,竟已走火入魔多年武功尽废,全凭药物维持着日常威猛无敌的形象。”言罢又长长叹了一口气道:“其实凭你今时今日的地位权势,只要安分守己,想得善终轻而易举,绝不会有任何人冒着不义恶名故意为难的,可惜你的野心太大了,在没有太后庇佑下,那岂非寿星公吃砒霜——找死吗?”

    内务部最厉害的地方就是,巨细无遗地掌握着所有官员的各种情报,这使刘稷不但消息灵通,还可在恰当时间,暗中下手铲除影响到皇室安危的大臣,眼下的梁石君便是最好的例子,连他也不知不觉着了道儿,无法幸免。

    说到这儿,刘稷蓦然露出一种诡异绝伦的表情,摇头道:“当然对外界宣布时,可怎都不能说你是被秘密处死的,要说你是思念亡女哀恸过度而去。哈,这个借口不错吧,我替你安排的,满意吗?”

    梁石君两眼瞬间瞪得老大,射出愤怒中夹着惊恐的神色,若他能开口说话,想必肯定要破口大骂一番,然后痛哭求饶吧?

    忽然,漱芳斋外不远处传来了喊杀声和金铁交鸣响。

    刘稷长身而起,阴笑道:“时间到喽!让卑职亲手送老太师上路好吗?请放心,我练过很多年,并在以百计的目标身上实践过,保证您不会感觉太难受的,只是呼吸有点困难罢了。不,应该说是肯定会窒息,在十层湿牛皮纸糊上您的大饼子脸后。”

    下一刻,梁石君感觉眼前一黑,知道在劫难逃了。

    ●●●

    卫旌卓立皇城侍卫宫最宏伟的忠魂殿之顶,俯视着由他亲手带出来的十二名风云卫,错落有致地控制了所有制高点,隐隐形成一个不规则的圆圈,重重包围了自己脚下的建筑物。

    此殿乃遵太祖秦魔舞之命而建的三十六座大型宫殿之一,用以供奉历年来荣立殊功却不幸牺牲的烈士灵牌,给后世皇亲国戚、文武百官和贵族子弟瞻仰学习,显示秦氏对英雄的仁厚与敬重。殿高三层,房宇宽敞、雕梁画栋,壮丽肃穆,里面常年香火不断,每逢佳节还会有僧侣讲经超度,大吹法螺,昼夜不歇。

    面对月照下的侍卫宫,卫旌心生感叹,前尘旧事,涌上心头。

    他和施峻尹是比邻而居的童年玩伴,自幼在一起读书习武,十四岁同时考入魔舞学院骑士系,再一齐以优异成绩毕业分配至皇家骑士团。十年来多少次刀山火海枪林箭雨中并肩作战,更结下了过命的交情,也荣立了赫赫战功,才官居今日高位,怎就会不经意间反目成仇,达到不杀对方不足以泄愤的憎恶程度呢?

    说到底,两人的嫌隙实因严薇而起,没有人比他更明白为何严薇死后施峻尹会日渐疏远自己。

    原因是施峻尹暗恋严薇,严薇却喜欢他,偏偏她有一半是恺撒人血统,而且心甘情愿地充当奸细,甚至想要拉他下水。这种女人怎能娶来做老婆?一旦事机败露,别说是他,就连整个卫氏家族,都将被满门抄斩,哪还有机会平步青云?所以,他毫不犹豫地向军机处总统领杜功乐告了密,继而得到秦颐的亲口御旨,缉拿叛国贼天翔学院副院长严氏九族归案。结果,那一夜鲜血染红了安乐胡同四号,临危不惧奋起反抗者遭到了一面倒的大屠杀,他们哪里是如狼似虎的皇家骑士对手啊!期间为表赤胆忠心,他不但宰掉了严薇的父母,还亲手割断了她的咽喉。

    这本是天大的秘密,当时在场者只有杜功乐,事后也以畏罪自杀宣布,但是不知怎的消息就传到了施峻尹耳中,尽管在面对面的质问中他极力否认,可施峻尹对他仍疑忌甚深,后来似乎更掌握了越来越多不利于他的证据,最后达到了公开决裂的地步。

    其实施峻尹对卫旌告密,最多不耻他为人罢了,在大是大非的前提下,倒也无话可说,不过亲手杀死恋人一家三口换取功名富贵,这种事却属丧心病狂不可饶恕了,兼且背后亦有着心爱女子被杀的恨怨,所以施峻尹处处针对卫旌,时时冷嘲热讽,进而发展到准备找机会偷偷干掉他的地步。

    是可忍孰不可忍,形势所迫下,卫旌欲要先发制人地狙击施峻尹。眼下正值山雨欲来之际,就算死个把人,也可推到横空飞来阁的杀手们头上,绝不会被人发现是他动的手脚,于是他便率领平日也看不惯施峻尹的风云卫们连夜杀至。

    想到这里,卫旌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施峻尹那充满英雄气概的雄浑声音在后方响起道:“明月当空,良辰美景,卫兄为何心事重重,长吁短叹呢?”
第卅九卷 一统 第四章 大捷
    卫旌没有回头,欲说还休,再叹了一口气后,苦笑道:“人生就像一场大梦,谁也不知道下一刻会有什么遭遇,只能随波逐流顺水推舟,一直到死亡降临。想我与施兄做了三十年患难与共的兄弟和战友,今日却要决一生死,更增可悲可叹的感慨啊!”

    施峻尹掠到离卫旌两丈处,负手凝望着帝国的伟大皇城,苦笑道:“卫兄之言,令施某亦生感触。”他语音陡变得荒凉悲壮,充满着沉郁难抒的情怀。

    卫旌淡淡道:“八年了,想不到施兄仍忘怀不了逝去的岁月,难道不知世事变迁,沧海桑田,任何刻骨铭心的恩怨,转眼间亦会烟消云散吗?你又何必一直对我苦苦相逼呢?”

    施峻尹哈哈一笑道:“卫兄说笑了,不过这话若在今早对施某说出来,我也许能听得入耳,但自知卫兄挟众来犯的计划后,施某早已心冷了。嘿,管他大梦小梦,血债终须血偿不是吗?”

    卫旌心生警兆,一边寻思着谁是泄漏机密的叛徒,一边装作若无其事地欣然道:“施兄放心,撇开其他不谈,只是一山不容二虎之隙,今晚卫某就定要与施兄分出生死。夜长梦多,趁这明月当头的时刻,我们开始吧!”说着暗向四周的十二名风云卫,下达了格杀令。

    可令他大吃一惊的是,那些风云卫木雕泥塑般一动不动,仿佛根本没看见手势。下一刻,谜底揭晓了,七道人影一闪,迅捷绝伦地出现在风云卫之间,他们正是苏小桥、秦当和五名甲士。其中最醒目者莫过于,苏小桥玉手盈握的威山棒和秦当扛在右肩的奥丁神剑,风云卫统统皆是剑神关山月直属部下,如今见到老上司的爱徒与未来皇帝一起出现,哪还不晓得局势逆转。当即乖乖束手就擒,以求宽大处理。再说就算翻脸动手,十二比七也万万没有胜利的希望,光是苏小桥便为他们无论如何都打不过的存在了。

    施峻尹微微一笑,飘身而起,忽然间现身卫旌左侧三步处的屋脊上,右袖一拂,成名兵器迅雷叉倏地滑出,猛朝他面门刺去。

    卫旌仰天长笑道:“施兄大有长进,居然懂得找帮手和设陷阱哩!不过也幸亏如此,否则今晚将会非常扫兴。”说着斜跨一步,身子稍偏,流星拐准确无误地劈在敌手迅快无伦的一叉上。

    “锵!”的一声,两人触电般剧震,一齐往后飘退。

    施峻尹跌往屋檐三丈外的虚空处,眼看去势将尽就要坠落地面,突地身躯凝山飕的一声闪电般掠回来,往卫旌射去。

    卫旌袍袖无风自动,眨眼膨胀成球,缓缓落在另一座殿宇的屋脊上,双目射出前所未有的精芒,紧盯着施峻尹的来势。

    施峻尹正疾掠而至,背后明月映照下的晶莹光轮,一时间竟教人分不清他的进攻轨迹。

    卫旌知道那是他苦修大光明经数载才参透的跳丸日月身法,最厉害的地方在于速度和幻相,内藏禅宗玄奥无伦的至理。若换了功力稍差半筹的高手,根本看不出施峻尹身法蕴含的精义,但绝对无法瞒过同级数的自己。

    施峻尹貌似笔直射来,其实速度快慢不一,方向飘忽不定,瞬息移转东南西北和前后左右。令人完全没法捉摸他的位置。试想高手对阵,差之毫厘失之千里,一次判断失误便会导致遗憾终生,由此可知施峻尹的跳丸日月厉害至何等程度,简直是百战百胜的致命身法。

    纵是势不两立的仇敌,卫旌也不禁赞叹出声,平淡无奇地隔空一拐点去。

    霎时间异变陡生,当流星拐刺出五尺时,一阵尖锐无匹呼啸伴拐而生。十二级飓风般迅猛无俦地往施峻尹卷去。周遭空气忽地变得阴寒彻骨,方圆数丈俨然成了万载冰窟,仿佛片刻便能把人冻成冰人似的。

    这正是卫旌赖以成名的绝学“风魂雪魄”奇功,每一击都似把极零地狱内所有寒气引发出来,威力仅次于苏晚灯的修罗阴煞功、玄牝教的冰蚕九变。

    施峻尹跟卫旌并肩作战多年早知厉害,故根本没打算硬拼,只道了声好,就像风车般急旋起来,钻入了沛莫能御的飓风里。此时此刻,施峻尹把跳丸日月身法施展至极限,使阴冷的寒气全给他快至匪夷所思的身形疾转带起的气旋不待近身便甩往远处,眨眼工夫已成功欺近卫旌头顶三尺,迅雷叉重逾山岳般往敌人心脏刺去,整个过程速度之快恍若鬼魅。

    犹如施峻尹了解自己般,卫旌也清楚晓得对方实力,因此早料到了这种情况,当下微微一笑,似缓实疾地侧身避过他一叉,接着展开疾风骤雨式的反击。电光石火间,两人拐叉交击了三百六十招上下,均为生死一念的快攻,凶险处简直无法形容,攻防妙招亦层出不穷,让人叹为观止。

    忽然,施峻尹脱离战场往后飘飞,有如亲眼目睹般精确无误地落到另一座殿脊上,运气调息。刚刚这轮短兵相接,极耗精神真气,纵以他雄厚的实力,亦差点油尽灯枯,不得不暂时撤退,争取时间复元。

    卫旌比他好不了多少,因为施峻尹的速度太快且幻相连绵,迫其始终处在守势。本以为风魂雪魄这伤人无形的霸道奇功,在对决时足可把施峻尹的内力提前耗光,哪知对方跳丸日月身法太过玄妙,往往一个旋身,便可将十成功力的寒气破去,被贴身强攻下,刚才只要施峻尹再多坚持片刻,自己说不定要落败身亡。

    约摸盏茶工夫,施峻尹已调息完毕,全神贯注地盯着卫旌的一举一动,好像要借此看穿他的战术。刚才一战,使他知道卫旌针对自己往日的种种绝学均下过一番苦功研究,想到了破解之法,所以若他仍以对方熟知的招式应战必败无疑,需要另辟蹊径方有胜望。

    思忖未已,卫旌猛然出现在眼前两丈虚空,缓缓一拐轰下。

    饶是施峻尹悍勇无双的性格,此际也不禁大吃一惊,原来这看似普普通通的一拐,竟暗藏着一种漩涡般的庞大吸力,由四面八方挤压过来。更可怕是那种吸力阴寒坚韧,连绵不断,而且带着怎都甩脱不掉的强劲粘性,使人无可奈何,只能陷身其中。

    施峻尹还是初次遇上这种奇功,跳丸日月身法一时竟施展不开,只能硬碰硬地跟卫旌交锋了。

    倏忽间,两人结结实实地狠拼了四五十招。

    卫旌的拐法愈发凌厉,同时速度越来越慢,每一击都排山倒海般气浪滔天,充满天崩地裂地威势。与此相反,施峻尹的叉招更显飘忽,身法越来越快,每一刺均无中生有般诡异绝伦,浸透着迅捷如鬼的恐怖。

    蓦然卫旌一声暴吼,踏碎屋脊落入殿内,一闪身消失不见了。

    施峻尹闷哼一声,闪电般陨落破洞疾追上去,誓不放过对方。

    两人穿房破壁,大概往北急奔里许远近,猛地一齐停住了脚步。

    卫旌丝毫不露狼狈逃窜的怯弱相,傲然卓立殿内左侧,沉声道:“一拐换一叉公平得很!现在此地远离苏小姐和十四殿下监视,更可避免他们伺机插手援救,正好可供生死一搏。来吧,施兄请继续赐招!”

    原来两人刚刚分别中了对方一击,均告负伤,卫旌心知很快便要分出胜负,故此逃离原地,避免遭受围攻,倒不是怕了施峻尹。

    施峻尹听罢也不废话,语音才落就疾掠过去,迅雷叉化作漫天厉电,缠着卫旌急刺不已。

    卫旌瞅也不瞅飞叉扑面,流星拐大巧若拙地往右侧击出。

    这一拐可非同小可,要知施峻尹的身法惊人地迅快,等闲人物肉眼难辨,卫旌索性放弃观瞧,改以精神锁定,准备乘隙一招毙敌的策略,势将使跳丸日月无法奏效,等于破解了他最厉害的武功,当然这对卫旌的精神修为要求也极高,感觉稍差便要死于非命了。

    “呜!呜!”卫旌忽又向左侧连击两拐,砸入空无一物的黑暗里。

    他的拐法隐含至理,每一击均针对敌手的移动轨迹,未卜先知地提前进攻,就像面对奔牛的猎人,总把刺枪置于它必经之路,使其自己撞上门来送死,这种眼光和武功,皆已超过了战术范畴,臻达战略层次了。尤其可怕的是,实质上他需付出的真气远远少于时刻飞掠的施峻尹,时间越长占的便宜就越大,终可摘取胜利果实。

    “呜!”的一声,流星拐第四次由正面击出,笔直砸往施峻尹的天灵盖。

    刚才施峻尹的身法片刻也没有慢下来过,硬生生地连续躲过三记必中之拐,此际不禁有些精疲力竭之感,终被流星拐尖近身,不得不以迅雷叉相迎。

    “锵!”金铁交鸣爆起,流星拐似是砸在了施峻尹身上,但卫旌却知这一拐砸空了,但他已多靠近了敌人一步。

    接下来,流星拐毒龙般盘旋游走,时而泰山压顶,时而海底捞针,时而狂风舞柳,每每从最不可能却最具威力的角度进攻,一击不中,立即缩回去改弦易辙,教人完全不知道他下一着会由何处攻出。

    卫旌终于使出名震风云的碧落黄泉拐,使这一战迅速进入了分出胜败生死的关键时刻。

    施峻尹身法愈来愈快,不住迎击着流星拐,拼出真火的他,也施展出压箱底的迅雷八击,以迅雷叉尖、锋、杆、锷、柄锥等部分,放出各种奇奥怪招,应付着神出鬼没的碧落黄泉拐。

    不过即使在如此凶险形势下,他仍是那副从容淡定的模样,纵有旁观者,也万难知晓施峻尹正抵受着卫旌不断增强的磅礴压力,几乎动弹不得。

    眼下唯一脱身之法,就是震碎门窗墙壁,逃出宫殿或躲入邻室里去,但那等若输掉了此局,因为卫旌占了先机,势将乘胜追击,制他于死地方休。

    施峻尹的身法增至极速稳定下来,可他仍未找到反败为胜的良机,唯有不断兜***,在绕行卫旌的过程中寻找破绽。他的步法愈趋奇异繁复,偏又显得那么轻松写意,距离卫旌亦忽远忽近乍前乍后,加上变化万千雷霆万钧的迅雷叉法,教人生出高深莫测和眼花缭乱的感觉,根本无从招架,只要对手稍一松懈,即可成功瓦解威力无穷的流星拐势。

    猛然间,卫旌仰天狂啸,浑身裹入一团硕大无朋的精芒里,炮弹般势不可挡地撞向施峻尹。原来他终究功力稍逊半筹,在即将被杀前,索性把全部真气孤注一掷地灌入流星拐,准备生死豪赌一场,看能否干掉对手。

    施峻尹没有教他失望,几乎是同时厉嗥一声,挺叉迎上流星拐化成的光球,发动了最猛烈的攻势。

    两道人影旋风般绞在一起,乍合倏分地螺旋攀升,一时间殿内只闻拐风叉雨,在空气中激荡颤鸣。

    不知过了多久,“轰!轰!”连续数声晴天霹雳响起,飞临殿顶的两人,在即将碰触天棚前,双双像断线风筝般往后抛飞,着地了亦刹不住势子,又踉踉跄跄地分别退了六七步才止住身形,隔着中间四丈距离遥遥相对。

    卫旌脸上血色褪尽,哇的狂喷一道血箭,胸口急速起伏。若非用流星拐努力支撑着摇摇欲坠地身躯,早就摔倒在地。

    施峻尹也强不到哪里去,虽没有吐血,但脸色同样难看。只是神情特别平静,背靠着立柱,干脆扔掉了此时显得沉重累赘的迅雷叉后,哈哈大笑道:“痛快!八年以来,我一直渴望跟你决斗,想不到今日方才如愿。嘿,后悔当初的所作所为了吗?”

    卫旌脸色愈渐铁青,自知心脉震断再无生机,仍哑然失笑道:“不,当然不!如果再给我一次机会。我还是会那么做。因为这个世界是疯狂的,你必须比它更疯狂才能快乐逍遥地活下去,否则只会变成别人的垫脚石,永远踩在泥泞里,永世不得超生。”接着顿了一顿,剧烈地咳嗽数声后,苦笑道:“可惜我运气不好,希望下辈子勿要这么背。”

    施峻尹瞪目结舌,怎都想不到卫旌死到临头仍执迷不悟。看来有些理念非是死亡可以改变的。

    他摇头道:“佩服!坏人坏到你这么信仰坚定、思路清晰者亦属罕见。反正你已活不久长,我们的恩怨一笔勾消!稍后,施某会挑选一块优质墓地供你长眠,算是尽了多年兄弟和战友的情份。黄泉路上珍重!”

    卫旌正要出声道谢,胸臆蓦地翻涌如潮,接着眼前一黑,只觉天旋地转,坠入了黑暗深渊。

    “当啷!”流星拐砸地发出铿锵声响,施峻尹知道大仇得报却没回头看上一眼,扶着墙壁慢慢走出了殿门。

    这一刻,他感觉无比轻松,什么事都再不想做了。

    门外苏小桥、秦当、甲卫和风云卫们齐集等候,看到他出来时,都大大地松了一口气。

    苏小桥快步上前,给他注入一股至精至纯的真气后,微笑道:“内伤很重,但无大碍,静养半月即可复元。”

    秦当叹道:“斯役危险之极,差点就……幸好大恶已除,请施兄安心疗伤吧!”说着转头对苏小桥道:“如今我们已掌握了大内侍卫和皇家骑士团指挥权,可以立即着手扫荡皇城和帝都的敌对势力了。小姐还有补充吗?”

    苏小桥轻摇螓首道:“没有,依照计划行事就好!”言罢望向东方道:“不知柳兄那边进展如何?总觉得他人单势孤哩!”

    秦当笑道:“哈,连国师都惜败于他剑下,世上哪里还有能伤到柳兄者,小姐尽管放宽心吧!”

    苏小桥心知失言,表露出了分外关切之意,连忙不着痕迹地掩饰过去,只是犹然记挂着那个魔神般天下无敌的青年男子。

    ●●●

    我启动《九幽搜神变天击地大法》,方圆千丈内再没有任何动静能瞒过思感,连地洞里冬眠的老鼠心脏跳动声也尽数收入耳鼓,包括东方府内所有守卫的位置,即使他们中间有人佩戴着,蕴含能量护罩的反精神侦测首饰也概莫能外,那是跟关山月决战后领悟的第五层鸿蒙境界特效。

    我融入黑暗天幕里,鬼魅般在亭台楼阁间穿行,远远缀着总管东方庭,耐心等待着他主动引路去主子的居所。

    今夜的“暴雪”行动共有五环,分别针对卫旌和费、东方、独孤、苏等四家而设。本来我的任务很简单,只要干掉东方惜羽和东方文明父子俩即可,但是谁料想半途却出了岔子。他们值此关键时刻,居然没呆在东督官邸亲临前线控制城防军,反倒龟缩在自家宅院某处,不知在搞什么阴谋诡计。因此,我扑了一个空,待获取情报折返回来时,已离约定时间很近了,再不狙杀目标,势将影响下一步行动。

    东方惜羽显然还不知道有人准备行刺,可是以他的智计和谨慎,在这风暴前夕的晚上,集中人手保护自己倒也无可厚非,因为他已成了整个政变中最关键人物之一。东方文明亦应和他在一起,理由是重要性仅次于乃父。

    无论我如何小心,若用《九幽搜神变天击地大法》大范围扫描东方府的话,绝瞒不过这两人的灵觉,更可恨是亲信如总管东方庭亦不知道他们的行踪,只有主母华夫人才晓得,所以只能用最笨的方法跟踪查探,相信总会有蛛丝马迹可寻。届时知道了他们的位置,我便须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举宰杀两人,否则数万家族私兵闻讯赶到,今夜恐难再有机会下手了。

    这时,东方庭刚转过一条九曲回廊,拐入通往内宅的月亮门。

    我心如止水,没有半点情绪波动地看着他的背影慢慢模糊,却未立刻追上去。

    前面已是东方氏家眷所在重地,明岗暗哨比外围设置得更多,足有十倍规模,令人感到有种说不出的幽深可怕,必须找到最安全的路线方可进入,被发现了后果不堪设想。

    东方庭当然不晓得正在给死神引路,自顾自地穿门过桥,又经一条阴森昏暗长廊后,终于来到内宅东侧建筑群中一座***辉煌的院落。

    八名守门的虎卫见到东方庭都恭敬施礼,可知他平素极受尊重,很有威严。

    东方庭进入院里,快步绕过正厅尽头的蓝丝孔雀屏风,向后堂主位上端坐的那名美妇躬身请安。

    我蜷缩倒挂在檐下阴影中,隔着紧闭的门窗和两堵厚墙凝神“看”去。

    她身穿华服,姿容秀丽,尽管年纪不小了,但保养得极好,雪白肌肤、傲人身材和高贵气质,以及眉眼唇角暗藏的迷人风情,绝非青涩少女可比,就像熟透的蜜桃让人垂涎三尺。四名年轻貌美的丫鬟垂手侍立两旁,愈发显出她的身份气派不同凡响,想来这尤物定是华夫人无疑了。

    华夫人看了一眼东方庭,淡淡道:“免礼!看样子我让你办的差事,应该是完成喽?”

    东方庭恭声道:“幸不辱命!据老奴暗中调查得知,确有几名城防军将领像主母预料般偷偷打听主公和少爷的去向,行迹十分可疑。为避免打草惊蛇,同时追溯他们的势力归属,老奴没有立时逮捕这些人,而是派遣搜心楼的密探衔尾跟踪,待调查清楚后,才汇同沉沙堂的杀手一起将其满门根除。”说着递上一张黑名单。

    华夫人看罢一阵勾魂夺魄的娇笑,酥胸波涛汹涌地道:“很好,你办事我放心,不像某些年轻人毛毛躁躁的,连个把人都守不住,差点坏了大事。嗯,稍后我会向老爷禀明你的功绩,狠狠糗糗那些妄想抢夺你总管之位的笨蛋们。”

    东方庭对主母自是千恩万谢,就差摇尾只和舔脚趾了。

    过了一会儿,华夫人吩咐他继续监视,伺机便宜行事后,挥手摒退了东方庭,继而命令四名丫鬟去厨房取来装满美味的八只沉甸甸食盒,打开侧门往后院行去。

    外面的我心中暗赞她乖巧合作,窃笑道:“嘿嘿,东方氏父子怎都想不到宵夜和死神一起送至吧?他们惊诧的表情,真令人期待啊!”

    我掠过后堂,穿越花园,前面出现一座古朴厚重的赤黑殿堂,与府内其它建筑相比,俨如鹤立鸡群,飞檐翘角,廊柱挺立,处处是卧虎踞鹰的纹饰,极具气势。

    高高悬起的金匾上书苍劲有力的“裂马堂”三字,下方长阶尽头的大门两旁空空如也,竟然不见半条人影把守。

    我微微一愣,随即释然,因为已感应到四周阴影里潜伏的百余虎卫心脏跳动声。

    瞧这阵仗,我喜忧参半:喜的是东方惜羽和东方文明的位置昭然若揭,肯定是躲在裂马堂内;忧的是解决那批虎卫的办法只有速战速决,万一有人漏网,甚至仅在死前惨叫一声,今夜行动便要彻底失败。

    我幽幽地叹了口气,此番入府行刺,跟私仇全无干系,只为帝都安定而来,中途必须进行的杀戮实非本心所愿,但为了减少将来更多无辜百姓和官兵牺牲,也唯有痛下辣手了。

    下一刻,我凭空浮现在那批虎卫潜伏的中心位置,释放出了《九幽搜神变天击地大法》最强必杀技心灵风暴。蓦然千百道冰冷邪恶的思感光速散射四方,瞬息笼罩了预先瞄好的目标脑域。眨眼间,那批虎卫哼也没哼一声,意识尽被洗成空白昏厥过去,伏在原地纹丝不动。

    不过,这一轮攻击虽做得干净利落,但也立刻会被堂内的东方氏父子惊觉到我的驾临。

    我冷冷一笑。毫不担心他们会马上发出警报,因为全歼那批虎卫的同时,静音结界已笼罩了整座裂马堂,而且瞬移的速度非常快,绝对可以赶在他们醒悟前冲入堂内,那时才知道刺客临门,已经太迟了。

    一念及此,我视若无睹地硬生生穿透铁铸大门。置身堂内。

    “嗤!嗤!”破空声不绝于耳,四名丫鬟厉声娇叱着挺剑杀至。

    在猝不及防的情况下,她们一切全凭直觉反应进攻,那显是一种熟极而流的奇特阵势,八柄锋利短剑竟在电光石火的刹那,分由八个不同的角度一齐刺来,把我上下前后左右的进退路线统统封杀,着实精妙之极。

    若换作旁人,恐怕必然躲不过藏匿门边的四女偷袭,可惜她们今晚遇上了有史以来最可怕的暗算大师。

    我早侦知四女位置。故此在穿过铁门后。身法倏地加速,在八剑编织的天罗地网缝隙中,以毫厘之差掠过。动作如行云流水般自然写意。

    四名丫鬟眼前一花,八剑已尽数刺空,待要重整旗鼓的时候,我哪会再给她们机会献丑,反手射出四道拈花指,全部点在睡穴上。

    “扑通!扑通!”四名丫鬟相继软倒在地昏迷不醒,我瞅也不瞅一眼,锵然亮出十方俱灭魔剑,在一阵惊天动地地尖啸声中人剑合一,挟带着铺天盖地的黑暗不死魔气。浩浩荡荡地杀向愕然望来的东方氏一家三口。

    东方文明失声惊呼道:“柳轻侯!”

    东方惜羽大喝道:“布阵!”

    华夫人则一言不发,当我掠至离她四丈时,蓦地水袖轻扬,三把像来自幽冥的奇形怪刃,以变幻莫测的角度,划过三道诡异绝伦的弧线,朝我上中下三路斩来。

    我哈哈一笑,原式不变地继续前冲,只把十方俱灭魔剑轻描淡写地挥了一下。便化腐朽为神奇地刚好先后扫过三把怪刃锋尖处。“蓬蓬蓬!”它们立时爆炸,化作漫空碎屑激射四方。

    华夫人心疼得俏脸扭曲,皆因这菩提轮乃千年前一代匠神伯旁用精金、秘银和陨铁,按照特殊比例打造而成,九年时间共计成功七把,不但锋利无比,而且坚硬异常,被她的师门禅宗旁门大派色空斋奉为镇斋之宝,哪曾想今夜一个照面便被销毁近半数呢!

    这时,左侧庞大无匹的潜劲潮涌而至,东方文明冰冷的声音响起道:“接招!”

    “锵!”的一声星火迸溅,悄然袭至地那条金刚鞭被十方俱灭魔剑恶狠狠地震弹回去,发出类似野兽受伤时的呜咽颤鸣。

    我尚不及嘲笑东方文明实力如此不济,也敢大言不惭,以及对金刚鞭硬度的惊愕,一点犀利无比的劲风已从头顶虚空射下。

    “蓬!”劲气爆鸣,堂内一百零八盏明灯倏然大亮,既而熊熊燃烧起来,顷刻化为灰烬熄灭。

    我微微一愣,没想到在六部相里默默无闻地东方惜羽,居然是深藏不露的绝顶高手,刚刚五成功力的拈花指竟跟他的明镜印平分秋色,谁也没占到什么便宜。

    不一会儿,裂马堂内陷入一片漆黑,只有门窗缝隙间投射进几缕月光。

    直到此刻,我才猛然发现,自己已经身陷三才困魔阵内。更糟糕是东方惜羽、东方文明和华夫人各据天地人位,而且体表隐现青、红、黄三色宝光,上面暗藏天风海涛云雷龙虎之形,精芒外映时幻异彩,赫然为传说中的禅宗至宝佛陀舍利的模样,难怪他们一点不惧黑暗不死魔气的侵蚀,看来我有点大意轻敌了。

    所谓舍利是指禅宗个人修行成就之结晶,直接译成风云语叫灵骨或遗身,通常经过高僧遗体火葬后生成。不过舍利跟一般死人的骨头是完全不同的两回事。它的形状千变万化,有圆形、椭圆形,莲花形,佛或菩萨状;它的颜色有白、黑、绿、红等各种异彩;它的质地有的像珍珠,有的像玛瑙、水晶,有的像晶莹剔透的钻石,硬度极高,即使用铁锤敲打锤砧俱陷,也丝毫无损。

    据《摩诃般若波罗蜜大神经·极乐篇》记载,舍利是禅道修行者透过戒、定、慧的加持、再付出自己的大愿力得来的,因此十分稀有和宝贵。

    传说佛陀圆寂升入涅槃境界后,弟子们在火化他的遗体时从灰烬中得到了一块头顶骨、两块锁骨、四颗牙齿、一节中指指骨舍利和八四〇〇〇颗珠状真身舍利。佛陀的这些遗留物被信众视为圣物,争相供奉。在历史烟云的变幻中,绝大多数舍利被散失、湮没、毁坏。不幸中的万幸,攻陷龙神帝国首都后,在龙宫地下宝库中发现了那颗世上唯一的佛指舍利。该舍利“长一寸二分,上齐下折,高下不等,三面俱平,一面稍高,中有隐痕,色白如雨稍青,细密而泽,髓穴方大,上下俱通”,后被太祖秦魔舞赐给了对风云建国有卓越贡献的威山宗世代供奉。

    当初我看岳父慕容神工谈起佛指舍利时,一脸艳羡的模样,就暗下决心定要瞧瞧它到底是何神物,同时准备情况允许的话,尽可能取来讨他欢心。结果进入帝都后,东忙西忙便把这茬儿忘了,如今眼见东方氏一家三口显宝,才记起此项私人任务尚未完成。

    我心中欣喜若狂,皆因跟七大禅宗合作后,怎都没脸去做盗他们的佛指舍利那种龌龊事,但从眼前三人手中抢夺另外三颗佛陀舍利,则一点内疚感都没有,连对方性命均准备收取,区区身外之物,就更不在话下了。这样既不用开罪七大禅宗,又可以讨好岳父,实在是两全其美的好事情。

    我边看边想,转瞬间已有明悟。他们的佛陀舍利应该皆属八四〇〇〇颗珠状真身舍利之一,互相又截然不同:东方惜羽的青色舍利是内脏的,东方文明的红色舍利是肌肉的,华夫人的黄色舍利是皮肤的。

    想通此点,我油然地松了口气。

    因为舍利的种类,一般分为全身舍利、碎身舍利和法身舍利。全身舍利是指不需经过火葬,而且不会腐烂的遗体,也叫肉身菩萨;碎身舍利是指火葬后的遗骨,法身舍利是指那些不是由人体变成的异物,如从天上、地下跑出来的,或由油灯里生出,或由花朵生出的,还有诚心供奉礼拜求得的,舍利之中再生出小舍利的。

    上述三种里碎身舍利显然是最好对付的,全身舍利和法身舍利则棘手非常。前者附体后色呈金黄,刀枪不入水火不侵,就算天打雷劈也完整无损,敲击时其声如钟清脆悦耳,实属稀世罕见的保命奇珍;后者则迄今无人见过,只存在于虚无飘渺的神话里。不过未知的事物最恐怖,让我选择的话,宁愿斗全身舍利,也不斗法身舍利。现在东方氏一家三口装备的均是碎身舍利,尽管出自佛陀涅槃,至少没有刚才两种变态不是吗?
第卅九卷 一统 第五章 末路
    三颗佛陀真身舍利珠附体后散发出来的宝光,以东方氏一家子为中心,使裂马堂恢复了些许照明,但数丈外却仍处于暗影里。

    我以电掣似的眼神,飞快扫视完三人,纵然修养已臻炉火纯青的境界,心中亦不由涌起讶意。

    因为一眨眼工夫,东方文明的功力暴涨近倍,华夫人也年轻了二十多岁,最显眼是东方惜羽那对完美修长的白暂手掌,隐隐透出超尘脱俗的味道,仿佛蕴藏着某种大道至理,使人不忍移开目光。更离奇是,他们仨的位置也变得扑朔迷离,有如雾里看花、水中望月一般教人难以锁定。

    “这就是天下十绝阵里名列三甲的三才困魔阵吗?”当我迅速打量完毕,心中掠过此念时,华夫人亦以充满好奇的醉人眼神回敬过来。

    东方文明冷喝道:“柳轻侯,你这卑鄙无耻、言而无信的小人,竟敢擅闯禁地裂马堂,给我们抓个正着,现在还有何话说?”

    我哑然失笑,摇头道:“东方兄是第一天出来混吗,怎么如此幼稚?且不闻兵不厌诈,何况我们双方根本就是敌人。哈,废话少说,动手吧!”

    华夫人秀眉轻蹙,柔声道:“王爷的意思是没有转圈的余地喽?”

    我悠闲地用十方俱灭魔剑舞了个花式,嗤之以鼻道:“眼下梁石君和卫旌想来已经上路,负责动手的是苏小桥和秦当,你们就莫要再心存侥幸犹豫不决啦,乖乖自剜可好?或者痛痛快快一战亦可,我不惯跟敌人废话的,还有独孤家和苏家等我赶去料理呢!”

    东方惜羽神色不动,一直全神观察着我舞动剑花的动作,只要稍微露出一丝空隙,他的明镜印立会乘虚而入痛下杀手,当然想得到那种机会难如登天。

    华夫人听得梁石君和卫旌之名。秀眉扬起,轻呼道:“哎哟,王爷胃口可真不小哩!那就莫怪吾等联手出击速战速决啦!”

    话音才落,佛陀真身舍利珠的宝光倏地狂涨万丈,裂马堂立刻陷进双目如盲的白炽亮芒中。

    “嗡!”的一声奇异颤鸣,华夫人视若拱璧的四把菩提轮交击在一起,巨大音浪惊涛裂岸般灌满耳鼓,一时令人竖耳如聋。同时把东方惜羽欺近的动静和东方文明地鞭啸全部遮盖了。

    白光和噪音中我好整以暇地闭上眼睛微微一笑,十方俱灭魔剑似缓实疾地扬起。

    东方惜羽的一对手掌像千百蝴蝶般漫空飞舞,忽远忽近忽隐忽现,使人目眩神迷,仿佛置身在梦幻世界里,一切都不再真实,似乎整个空间随时都会改变,完全失去了固定方位。

    他这种凭层出不穷的手印扰敌的禅宗手法,确是厉害之极。假若我分神去辨别明镜印的真正位置,便无瑕应付东方文明的金刚鞭。以及始终隐忍不动的华夫人。她的四把菩提轮可随时都会呼啸而至。

    电光石火的刹那,我启动《九幽搜神变天击地大法》晋入第五层鸿蒙境界,登时收敛了所有气机万簌俱寂。身体似是融入了空气里,与整个裂马堂浑然一体,再也不分彼此。

    与此同时,全力惑敌的东方惜羽,以及暗中窥伺静待破绽出现的东方文明和华夫人,忽然失去了我的位置,无不大吃一惊。

    那简直是不可能发生的事情。因为三人虽还未晋升至十阶职业,但都能凭对手体温气味、血液流动和脉搏心跳来锁定方位,绝无让人瞒过他们敏锐感觉的道理。可是现在偏偏就在眼前发生了,顿时心中泛起诡异绝伦的惊骇感觉。

    我不费吹灰之力就脱离了三才困魔阵的束缚。下一刻已置身于紧贴裂马堂顶的虚空中,俯视着三人的应变举措,从目标变成了猎杀者。

    万分遗憾的是,刚刚我只借天下无双的精神修为出阵,却没有机会破阵,玄奥莫测如三才困魔阵,无论内外都无懈可击,因此想要干掉三人,还得制造一丝空隙出来才行。敌人中东方文明最弱,显是最佳偷袭对象,只要趁其不留神一个照面干掉他,马上便能取得上风,再从容杀死东方惜羽夫妇就完成了这一环任务了。

    “啵!”堂下三人身上同时爆起青、红、黄三色宝光,炽烈如火的强芒,瞬间把整个空间沐浴在奇异的佛焰里,亦把堂内一切景物全部照得纤毫毕现。

    东方惜羽移到了我右后下方,东方文明闪到了我左后下方,华夫人则站在我正前下方,在熊熊燃烧地欢腾佛焰里,他们显得宝相庄严法力无边,功力稍差者,恐怕不用对阵,只要一眼望去便自胆怯心虚,怎也没有斗志出手了,说不定还要失魂落魄地跪倒膜拜。

    我当然不在此列,当强芒刚刚开始亮起,就立即发动了进攻。

    “魔龙乱舞!”霎时巴士底魔龙王魂附体,整个人倏忽化作十二道魅影,往三人射去。

    这十二分身拥有冰、火、土、风、雷、电、毒、魂、气、暗、光、无等各种元素必杀技却引而不发,只以普通招数攻击,因此没像在卧牛关外般一击几乎耗尽我全部精神能量,只是至多支撑盏茶工夫,但那也足够打得三才困魔阵露出破绽了。本来我曾想过,干脆硬碰硬地一招决胜负,但实在顾忌那三颗佛陀真身舍利珠的威力,谁晓得它们在遭受巨大破坏后会否发生异变,于是依然按照原计划进行了试探。

    “蓬!”一声爆鸣,我倏地像烟花般炸开扩散,碎片激射全场,教敌人完全不知道会由何方攻来,而本体亦消失在虚空幻影中。

    三人当然不会和菜鸟一样以为我真的消失了。同样精通幻术的他们知道,这是借用庞大精神能施法,在瞒骗和改变己方视觉,使人茫然无措不知不觉中招。可惜三人仍低估了我,巴士底魔龙王魂附体后衍生出的十二分身岂只幻术而已,要知精神能强横至一定程度,化虚为实轻而易举。

    眨眼间,十二分身已成三组攻至,三人一声不响,同时出手抵抗。

    东方文明把气势蓄至巅峰,配以奇异飘忽的步法和变化万千的招式,金刚鞭化成四道璀璨赤芒,挟着无坚不摧的真劲,横扫竖抽向包围上来的分身腰腹头颈。他虽看不到我的本体,但却清楚感知到分身蕴藏着我地精神,因此不遗余力地攻击它们,否则就须引颈受戮了。

    华夫人双手交叠作出一个曼妙无比的姿势凌空虚抓,掌心立时无端多了四把长约尺半、宽逾三寸的金黄畸刃,互相碰撞发出使人失魂落魄的巨大音浪后,它们像有生命般以惊人高速绕圈飞出,锋利无比地向欺近的分身们致命要害割去。

    此时,东方惜羽亦像千手千臂的肉身菩萨,两掌在身前幻化出万相纷呈的空明佛印。如果对手的注意力集中到他那对完美修长的手掌上,立时会被百倍增强地禅宗大念力牢牢吸引,尤其是他正以独特的方法,使肉身菩萨更具令人臣服的魅力,稍微不留神就将沉沦下去永不超升。

    如此歹毒的禅功,我从未见过,更没听人说起过。风云禅宗的顶尖高手,譬如关山月、苏小桥、慕容神工等人禅功均臻登峰造极的境界,但他们施展起来正大光明,有如旭日初升或皓月当空,可绝不象此君那么充满诡异莫名的味道。

    东方惜羽全身衣袂膨胀如球,双袖上下飞扬,似乎全无特殊动作,偏能在挡住攻至的四大分身同时,和东方文明、华夫人配合无间,将三才困魔阵发挥到极致,倏忽圈起了十二分身,酝酿起下一轮更凌厉的合击反扑。

    “轰!轰!”接连不断的晴天霹雳炸响,十二分身终跟三才困魔阵生成的九丈见方、三头六臂、手里盈握着诸般法器、脸上表情迥异的佛陀毫无花巧地硬拼一处,有如万丈巨浪拍击在千仞绝壁上,顷刻粉身碎骨化为飞烟。

    在白驹过隙的瞬间,我确定了东方惜羽的功力比东方文明和华夫人还要高出几分,是最难缠的劲敌,同时也晓得了三才困魔阵能够召唤佛陀参战的秘密。尽管巴士底魔龙王魂附体后的那招“魔龙乱舞”,我只施展了些许威力才这么不堪一击,但亦试出纵以我天下无双的精神修为,想要毫发无损地拼掉佛陀金身绝不可能。眼下还有两场恶战等着我,为了做掉三只虾兵蟹将,就付出受伤的代价实属不智,看来只好再多耗费点时间游斗了。

    想到这儿,我趁着敌人刚刚大费真气的间隙,催动十方俱灭魔剑,乍实还虚无穷无尽的剑影立像千千万万颗流星,铺天盖地往东方惜羽涌去。表面上看,似乎是准备一举拿下此君,脚步却迅捷如鬼地凌空左移,往后下方东方文明怀中撞去。

    “嗡!嗡!”四把菩提轮从斜刺里如影随形地偷袭而至。

    在锋刃欺近丈许的刹那,我伸出左手食指闪电般在身周划了一个完美无缺的圆圈。

    四把菩提轮倏然扩大,已经可以清晰看到锯齿幽芒之际,蓦地好像撞在了一堵无形铁壁上,发出震耳欲聋的金铁交鸣。

    这一幕异军突起,硬拼我固若金汤的十二成拈花指力的华夫人娇躯剧颤,忍不住仰天喷洒一口鲜血往后抛跌。此番她学了个乖,施展隔空摄物的方法,以真气遥控菩提轮偷袭,哪知粗心大意下,立被竟能在虚空潜藏盏茶工夫的神奇真劲迎头痛击。不过华夫人反应极快,乍觉不妥就切断了跟菩提轮之间的联系,因此仅是吐血便解除了生命危险,身体创伤亦不严重,仍可继续作战。

    正在全力运鞭准备助攻的东方文明,忽感周遭空间剧烈倾斜裂变,无数滴溜溜旋转不休的黑暗光球,从缝隙里生出四面八方涌至,而且行进间不住相互撞击改变方位,吓得连忙放缓了攻势,好先化解这诡异绝伦的一击。

    “蓬!”金刚鞭赤芒骤盛,恍若一朵火莲徐徐盛放,层层叠叠的花瓣密不透风地包住了东方文明,抵御着冰雹般的黑暗光球侵袭。

    相隔片晌,黑暗光球倏地无声无息消失,重逾山岳的压力却有增无减。

    我露出身形,卓立在东方文明背后八尺处,在电闪般的短暂光阴里,“锵!”十方俱灭魔剑以肉眼难察的高速疾挥,从千万幻影里找到真身,猛劈在他变化无穷的金刚鞭上。

    东方文明雄躯剧震,五官七窍均渗出蜿蜒血蛇,头发亦盖了下来遮住头脸,全身衣袂倏忽鼓涨,金刚鞭扫往十方俱灭魔剑。连环撩阴腿往我小腹踢来,真劲有如狂风巨浪卷至。

    只要能牵制刹那光景,我必将再次陷入三才困魔阵的包围,可惜东方文明打错了如意算盘。

    我脸容古井不波,晋入剑道无人无我的至境,十方俱灭魔剑在空中若隐若现,根本不理衔尾追击的东方文明,反而转身攻向正急忙赶来救援的华夫人。

    值此生死关头。华夫人仍是眉俏眼媚,一副风情万种的模样,教人暗生恻隐之心,不愿痛下杀手,她的欢喜禅已臻炉火纯青的境界。

    面对诱惑的我神情悠闲,嘴角逸出一丝幽深莫测的笑意,淡淡望了华夫人一眼。

    华夫人登时被看得如冷水浇头冻彻骨髓,似乎自己赤裸裸地站在冰天雪地里,所有私密一点不漏地给对方那含有无上精神修为的眼神洞悉无遗,这一刻。什么禅功秘法统统失效,就连芳心亦差点失守了。更令她惊骇莫名的是,对方理也不理东方文明攻向他的金刚鞭,反而鬼魅般移至身前。一剑劈往自己将出未出的四把菩提轮上。

    华夫人别无选择,四把菩提轮只能全力斩向我,暗蕴二十多种必杀妙着。

    一旁东方惜羽此刻找到机会,也飞掠而至,双掌一先一后,迅雷疾电般猛攻我右后方的空当。

    东方氏三大高手终于全力出击,以求速战速决,解决掉眼前最危险的敌人。

    殊料三才困魔阵即将重新形成的一瞬,我哈哈一笑,十方俱灭魔剑倏地加速。反手狠狠劈在金刚鞭侧锋最不易着力处。

    这一剑太出人意料了,哪管东方文明施尽浑身解数,鞭招连变十多次,仍被我大巧若拙的剑法封死了所有退路,只能乖乖送上门来给我劈个正着。

    与此同时,四把菩提轮眼看要分别斩中我头胸腹腿,华夫人却忽然像被毒蛇噬了一口般“啊!”的惨叫着惊慌飞退,还檀口大张狂喷数道血箭,攻势顿时土崩瓦解。

    原来就在她被我用《九幽搜神变天击地大法》看得胆战心惊之际,空气中早埋伏下四枚宿命针,于是菩提轮攻到身前,立时遭到了四股沛莫能御的惊人潜劲逆袭。

    华夫人这才醒觉我有恃无恐的理由,可惜悔之已晚,在连挡三波攻势后,第四波差点突破了佛陀真身舍利珠构成的护体黄芒,沿经脉直攻脑域,若非她禅功深厚,借着喷血化去内腑振荡余波,这一招定可趁乱取她性命。

    华夫人早知敌人难惹之极,但却做梦也没想过会可怕到这种地步,在连续两次受伤呕血后,不禁萌生深入骨髓的恐惧,打起了退堂鼓。

    “锵!”十方俱灭魔剑与金刚鞭毫无花巧地碰在一处,顿时星火四溅。

    东方文明触电般浑身颤抖,赶忙运足真气,抵挡由十方俱灭魔剑传来的十三重剑气。在魔龙乱舞改头换面的侵袭下,他纵有天大本领也无法抽身撤退,金刚鞭像粘在剑上般动弹不得。

    我转过身去,双目杀机大盛地盯着他,幽凉地道:“让小弟送东方兄一程吧,请在黄泉路上走好!”

    “蓬!”一团黑暗不死魔气毫无征兆地凭空涌现,眨眼工夫扩散方圆数丈,把我和东方文明笼罩其中。

    这时,东方惜羽距离我已不足三尺,却如相隔千万里永远也达不到了,在眼前一黑后,庞大无匹的潜劲就把他不容反抗地推出了圈外。

    相继瓦解了华夫人和东方惜羽的攻势后,我全力向东方文明攻去。

    “嗤!嗤!”异响大作,我施展出玛雅族至高剑法灭神刺,犀利无匹的剑气立时遍布了全场每寸空间,长江大河般向东方文明涌去。

    东方文明知道这是生死关头,除了自己掌中的金刚鞭再没倚靠,当下聚精会神凝心静气,使出吃奶的力气拼命抵抗。

    “铿!锵!”之声连绵不绝,倏忽间他已挡了我九剑。

    这九剑速度极快,而且力道轻重不一,虚实变幻无定,等闲高手早被劈成两截,东方文明却能咬牙坚持下来,真教我对他刮目相看,同时重新估计起佛陀真身舍利珠的威力来。

    耳听得爱子遇险,东方惜羽和华夫人均心急如焚,当机立断地分使菩提轮和明镜印,全力催动潜能扑来,一时间烈啸穿脑,劲气如潮。

    在他们侵入黑暗不死魔气前,我又劈出朴实无华的三剑。

    东方文明吓得魂飞天外,因为每一剑都重逾万个角度刁钻,让他挡得艰难万分,不知还能否接住下一剑。

    正当他六神无主的时候,我忽地连人带剑融入空气里消失无踪。

    东方文明哪敢轻举妄动,双手紧握金刚鞭护住要害,全身贯注地留意着四周动静。

    “啵!”黑暗不死魔气承受不住佛陀真身舍利珠青黄异芒联手打击,终于被突破了。

    我幽灵般漂浮在东方文明头顶丈许处。

    东方文明反应快极,双脚点地腾空而起,金刚鞭奔雷般朝我双腿抽去。此时,东方惜羽和华夫人也从他左右两边掠至,但却还是慢了一步。

    十方俱灭魔剑蓦地化成一团巨大黑暗漩涡,把我的身形隐匿其中,朝东方文明当头罩下。

    东方文明避无可避,凄厉狂喝一声,猛烈横抽的金刚鞭硬生生改变轨迹,投往漩涡中心。这一鞭堪称巅峰之作,皆因他在电光石火的瞬间看透了那里是最强点,也是唯一破绽,但他仍低估了我。

    下一刻,最诡异的景象出现了。

    漩涡消散,十方俱灭魔剑和金刚鞭凌空交击一处,爆鸣声惊天动地。可奇怪的是,东方文明竟看不到握剑之人,那里空空如也。等他醒悟中计时已太迟了。

    我忽然闪至东方文明身后,左手五指轻轻扣住了他地后颈,恨生劫劲狂吐。

    东方文明惨嗥半声嘎然而山就那么直挺挺地扑跌地面,抽搐两下便不动弹了,此刻他全身骨骼和经脉都尽数化作肉泥烂酱,大罗金仙也救不活。

    东方惜羽和华夫人见爱子惨死当场,发狂似的攻至,却被我用黑暗图腾召唤来的十方俱灭魔剑不分先后地劈中明镜印和菩提轮。

    两人踉踉跄跄跌退数步,互望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畏惧和惊怖。没有东方文明的三才困魔阵已破,他们还有什么本钱斗得过“天敌”柳轻侯呢?

    我看穿了两人心中想法,漫不经心地道:“二位准备选择哪种死法啊?”说着十方俱灭魔剑游移不定地在两人之间摆动,恍若一条待人而噬的毒龙般危险无比。

    华夫人被无坚不摧的剑气遥遥罩住,苦苦支撑着哪敢轻举妄动,只能等待时机。

    旁边的东方惜羽却不肯束手引颈受戮,念及老年丧子的哀恸,他不由怒愤填膺,一声狂喝,全力出手。

    华夫人也闻风而动,一声尖啸,四把菩提轮以优美无比的弧度,从八方斩至。

    我心中不由叹服佛陀真身舍利珠全部发挥后的可怕威力,那确是凡人难以抵挡的存在,以致东方惜羽和华夫人舍生忘死的攻势远胜从前百倍,毫无保留地发挥出了所有潜力,使我除了硬拼外再没任何应对办法。

    “锵!锵!”接连不断的金铁交鸣和劲气爆炸声此起彼伏,十方俱灭魔剑在眨眼的瞬间,分劈十三剑在四把菩提轮和明镜印上,最后一剑把两人完全笼罩其中,绞出漫天血雨纷纷洒落。

    相隔盏茶工夫,裂马堂终于恢复了平静。

    我把十方俱灭魔剑收归黑暗图腾后,伸出左掌,悠然凝望着三颗鲜艳夺目的佛陀真身舍利珠久久无语。斯役虽无半点伤痕,但却有种精疲力尽的感觉,看来天下潜藏着奇异法宝无数,对敌时骄傲轻敌是绝对要不得的,谁知哪天会失手呢?

    “接下来应该轮到独孤阔海了吧?”

    ●●●

    四更正点,独孤府后花园假山下的地道入口旁,独孤阔海和一众手下全副武装,肃然而立。

    不知过了多久,人影一闪,完颜突古烈鬼魅般出现在独孤阔海面前,躬身施礼道:“启禀家主,府外全无动静,不见有任何埋伏和哨探。”

    独孤阔海惊讶之极地哦了一声,不禁皱眉道:“怎会这样?按理说东督城防军该派大队人马前来才是,难道东方惜羽打算故意放我们一马不成?”

    钟律恭声道:“这只老狐狸完全可能那么做,以期日后我们大军兵临帝都时好相见!毕竟把我们逼得太狠了,损伤的只是己方实力,对他们抗衡梁家没有半点好处呢!”

    独孤阔海点头道:“看来定是这样了!”

    这时地道里足音传来,北督张韬亭闪电般钻了出来,报告道:“末将检查完毕,地道畅通无阻,另一端的出口处亦安排了足够人手保护,家主可以放心上路。”

    独孤阔海沉声道:“上官秋离那方面的情况怎样了?”

    秦九微笑道:“我亲自去陈说利害,言明一旦我们出事,可汗府百万大军会第一时间踏平苍狼城,把上官惊梦和第十四集团军碾成碎片。那老家伙听完立刻乖乖应下了全部条件,并承诺在天赐北路所有关卡准备粮草补给我们。哈,其实只要和城外援军会合,敌人追来也不怕了,不过吓吓他倒也有趣。”

    独孤阔海心情大定,道:“哼,即使上官秋离有问题,凭他那点人马也奈何我们不得。想当年我独孤阔海攻城掠地无数,何惧他区区一个靠着溜须拍马起家的弄臣。”

    独孤飞鹰淡然道:“上官秋离现在全无选择余地。唯一能够挽救他的儿子和军队的方法,就是协助我们返回北疆,相信他不敢玩花样的。”

    独孤阔海豪情涌起,哈哈大笑了一会儿,沉喝道:“走!”说着率先钻进了地道,两百多心腹亲信和精锐高手紧随其后跟上。

    一路无话,约摸过了半个时辰,众人来到了城外金钟寺内,坐上早就预备了的战马继续向北疾行。

    本来按照秦九的计划,是打算在家族私兵、南督和北督部队共计二十万人马掩护下安全离开帝都。但独孤阔海考虑到城防军官兵眷属多在城内迟恐生变。而且夜间大军匆忙撤离,难免会有疏漏之处,极易给敌人知晓布下陷阱。因此决定以练兵、换防等名义,把大部队提前几天调出帝都,驻扎到北门外五里的封溪谷安营扎寨。

    在星月无光的夜色下,这支人马奔出广阔的雪原,迅速驰往西北方的封溪谷。

    距兵营还有里许远近时,独孤良器顶盔贯甲一身戎装,带着三千铁卫迎了上来。

    他是独孤寂灭的长子,在独孤禅宗和独孤锋寒相继死去后,这位早先倍受冷遇的旁系子弟,猛然间变成了炙手可热的香饽饽。就连统率家族私兵、辖制南北两督部队的重任也扛在了肩上,俨然是下任家主的不二人选。

    双方人马汇聚一处后,组成鹤翼阵开往兵营,背后***辉煌的风云城越来越模糊,遥远得像一场美梦。

    独孤阔海坐镇中军,环顾四周他手下这批久战沙场的精兵,油然升起志得意满的感觉。纵然是老巢近在咫尺了,他们仍阵型整齐丝毫不乱,自然而然分作前后左右中五个部分。各司其责秩序井然,怎不教他骄傲呢?

    封溪谷还有二十万大军等候着他,那是他利用兵部相职权,多年来积累的精兵悍将,只要肯随着前往北疆,忠诚方面便绝无问题,至于不肯的人嘛,必须统统清洗掉。这次他计划助秦九争夺皇位准备充足之极,不但伏有重兵,更厉害是任由其他势力自相残杀两败俱伤,只是没料到苏晚灯那么知机,竟跟自己打的是同样算盘,不过就凭他的微薄家底,日后要跟孤独家抗衡,却是痴人说梦了。

    一念及此,独孤阔海忍不住露出一抹笑意,殊料就在这时,眼看着将可抵达封溪谷口,前方忽然传来人欢马炸的声音,先锋营像割麦子般齐刷刷地倒下一片又一片,左右两翼也同时陷进一片混乱里。

    独孤良器吓得脸色惨白,哆哆嗦嗦地道:“不好,有……有埋伏!”

    漆黑的夜幕笼罩下,雪原、荒地、山野和密林间到处喊杀震天,没人晓得有多少人马由四方八面杀至,只见千万枚照明弹不断升空,无数支火把燃起亮如白昼,照得他们无所遁形。

    独孤阔海倒吸了一口凉气,根本没去细查战况即知此战有败无胜,对方人多势众,而且布置已久,加上封溪谷内大军毫无反应生死不知,任自己麾下这点人马如何悍勇,也万万不够给敌人塞牙缝的。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为何敌人可以藏匿在家门前,等候自己上钩?谁无耻地背叛投敌啦?”一连串疑问搅和得独孤阔海脑胀欲裂,接着是前所未有的怒火直冲顶门,他勒马站定,杀气冲天的眼神落在了旁边的独孤良器身上。

    独孤良器正失魂落魄地望向他,一见对方神色不善,连忙叫道:“二伯,这不关我的事啊!”

    独孤阔海二话不说,拔出紫电秋水剑就要斩落,却被另一侧的独孤飞鹰甩袖缠住,疾喝道:“先突围再说!”

    此刻,秦九、钟律、张韬亭和完颜突古烈等纷纷聚拢过来,叫道:“家主,我们杀出去!”

    独孤阔海怒极反笑,仰天高呼道:“随我来!”说着一马当先,领着这支全由精锐高手组成的五百人部队,朝左后方敌军不经意间露出的一线空隙杀将过去。

    “叮!叮!”独孤阔海把紫电秋水剑舞得密不透风,连续绞碎了数百支激射而来的冲锋弩箭后,终于杀进敌阵,跟外围的步兵短兵相接,贴身肉搏。虽然他最擅长的是无相劫指,但武功臻达宗师级数后一通百通,举手投足莫不具有排山倒海的威力,那柄紫电秋水剑在他手上赫然变成了死神的镰刀挡者披靡,斩劈挑刺中敌人纷纷倒地,全无一合之将。

    秦九和独孤飞鹰跟随左右,分别挡住两翼地进攻,使他更能发挥尖锋威力。

    转眼间,众人已深深嵌入敌阵,四面八方都是潮水般汹涌而来的敌军了。

    独孤阔海大展神威,刚劈飞了一名正面直冲过来的铁骑,忽觉右侧压力倍增,竟不见了独孤飞鹰的踪影。扭头一看,原来他的坐骑早被射成蜂窝倒地,自己也因内伤仍未痊愈,在死战中复发,血气翻腾下不慎坠马再也无力突出重围跃起,正跟十余名彪悍勇猛的刀斧手杀在一处。

    独孤飞鹰终是距大宗师仅差一步的巅峰高手,纵使四面楚歌也临危不乱,脚下踩着飘忽迷离的步法,倏忽幻出万千掌影,葵花真气迸发,顷刻把四名敌兵打得喷血倒跌而亡。不过眼见他是一名大人物,立功心切的敌军官兵皆奋不顾身地跑过来围攻。

    独孤飞鹰黯然长叹,心中升起虎落平阳的窝囊感觉,却没办法改变现状。他如今的功力因伤已大打折扣,早晚都是力竭毙命的结局了。想通此点,他也杀红了眼,不遗余力地施展浑身解数,只知一个接一个击杀敌人,偶尔感觉真气不继就蚕食鲸吞对方精气,有如待人而噬的恶魔相仿。

    不知过了多久,独孤飞鹰刚要启动舍身大法引爆自身,与四周数百敌军同归于尽,独孤阔海等人终于杀至,还腾出了一匹座骑予他,准备继续朝前突围。他心神一松,死里逃生的喜悦才涌入心田,骤觉胸前剧痛,低头观瞧竟见两个拳头大小的透明窟窿无遮无拦地狂冒血泉,骨肉模糊间连内脏亦清晰可辨。下一刻,他眼前一黑,意识沉入了无底深渊,一代魔宗翘楚就此殒命。

    此时,独孤阔海却无暇因兄长逝世而悲痛,只留意着身旁剩下的四十多人。他们无不遍体鳞伤,浑身浴血,精神气力都臻达即将崩溃的边缘,但四周仍是无边无际的敌军,刀枪剑戟的锋刃反射着火把的光芒,刺痛了所有人的眼睛,方圆数十里战场范围内,无数人马星罗棋布蜿蜒游动着。
第卅九卷 一统 第六章 东讨
    独孤阔海凭直觉率众人朝西方突围,又经过一番激战,忽然感到压力大减,原来已冲破了敌人的战阵。他们不由大喜疯狂策马前冲,因为只要抵达数里外的报恩河跳下水去,必将大增活命的希望。

    雪原一片漆黑,北风呼啸犹如狼嗥,凄厉到了极点,不知什么原因,敌人越来越少,最后连零星攻击也消失了,半条鬼影皆无。

    “停!”独孤阔海断然下令后,在希律律的战马狂嘶声中,蓦地勒缰止步。

    众人不明白为何如此,但很快都察觉不妥,原来凛冽的寒风中竟隐隐传来了奇异的声响,包括大型动物粗重的呼吸,沙石敲击铁板的叮当,战旗猎猎的飘拂和成千上万精锐士卒坚强而稳定的心跳。

    下一刻,四周蓦地大放光明,无数气死风灯燃亮,把独孤阔海等人的眼睛都映花了。接着车轮滚滚、铁蹄雷震,成千上万辆泰坦战车合拢过来,把他们团团围死在中间,虽然看不到车里的官兵,但是凝如实质的杀气无声诉说着这次出现的部队是何等强横彪悍。更可怕的是,在泰坦战车组成的铁桶阵外层,还有漫山遍野无边无际的铁骑兵正不断涌至,他们填补了每一丝空隙,断绝了己方弃马冒险飞逃的最后希望。

    独孤阔海心凉如冰,无奈地跳下座骑,悄悄做了个伺机分散突围的手势。他知道作为敌人的首要狙杀目标,自己无论如何都没有生还可能了,只希望身后那些心腹亲信们有一两人能侥幸突围,日后率领大军报得今夜大仇。

    四十余名手下也跟着纷纷下马,同时把座骑圈成一堵防护墙,以抵御随时会倾泻过来的箭雨。当然这种程度的防护只能说聊胜于无,在弩炮和重机弩扫射下,数寸厚的钢板都会穿透,何况区区血肉之躯呢!

    独孤阔海卓立防护墙中心。环顾了一圈身旁众人,秦九、钟律、张韬亭、完颜突古烈……仰天悲啸一声后,厉喝道:“柳轻侯,你给我滚出来!以众欺寡算得什么英雄好汉?”至此他终于想明白整个遇袭事件的背后主使者,因为普天下唯有那个年轻人才有实力做到无声无息吞掉自己二十万大军,但此时已经太晚了,一切都无可挽回。

    “哈哈哈~”一阵响彻云霄的长笑声中,二十多骑由泰坦战车阵势后方驰出。我傲然排在队首,身后是铁血三杰、四魔将、冰龙小组、上官惜羽和一众常胜军高级将领,均是气度不凡的可怕高手。

    我率众奔至独孤阔海等人十丈前勒马停定,悠然道:“本来我是无暇理人的,尽可下令放箭,把尔等射成刺猬了事,但既然你提出来了,我就给个机会。双方各派一名代表出来单挑,如果你们输了,自然必死无疑。反之侥幸得胜的话。我保证大军立即让出一条生路,任你们离去,并且在十二个时辰里绝不追击。怎么样,这样做够不够英雄好汉呢?”

    独孤阔海凶睛电射,恶狠狠地盯着我,缓缓地道:“说话算话?”

    我哑然失笑道:“一言九鼎!”言罢环顾全场,大喝道:“谁愿出战?”

    “末将愿往!”异口同声的应诺声震天地,直教风云变色。

    我沉吟片刻,头也不回地道:“艨艟,你去玩两手吧!省得总抱怨敌人过弱,太不禁打!”

    艨艟闻言欣喜若狂,怪啸一声拍马而出,来至独孤阔海阵前,哈哈大笑道:“来来来,谁敢跟爷爷大战三百回合?”

    独孤阔海定睛一瞧,不由暗暗吃惊,心道:“此子年纪不大,功力却恁得雄浑坚实,等闲高手恐怕根本不是他十合之将哩!兼且还属生力军,体能真气均充沛无比,由谁出战好呢?”

    秦九、钟律、张韬亭和完颜突古烈也面面相觑,晓得凭自己鏖战半夜的疲惫之躯。对上艨艟这等天生猛将毫无胜算可言。

    艨艟见敌方半晌无人出阵,忍不住叫骂道:“你们都是缩头乌龟吗?倒是钻出来个王八蛋,给爷爷的铁拳开开利市啊!”

    独孤阔海深吸了一口气,终于下定决心亲自出马。因为众人中自己武功最高,搏杀经验也最丰富,虽不敢轻言稳操胜券,但总比其他四人强上三分,希望天可怜见,帮助己方逃离生天。想到这儿,他收剑归鞘插入座骑行囊,赤手空拳地越众而出,走到距离艨艟两丈远的地方站定。

    艨艟轻松跃下马来,呼哨一声命令爱驹返回战阵后,沉声道:“开始吧,咱俩不死不休,一切各安天命!”

    独孤阔海阴森森地道:“请!”说着左手食指似缓实疾地遥点对方眉心,同时大步抢前,往艨艟旋风般冲至。

    艨艟不慌不忙,左拳依样画葫芦也遥击独孤阔海眉心,右拳则在胸前划了个半圆,缓缓推往敌人小腹。“嗷!”伴随着傲视苍穹的龙吟,一条硕大无朋的紫龙应声而出,狰狞的龙头和刚猛地龙尾挟带着排山倒海的可怕威力罩向独孤阔海。

    独孤阔海大为骇异,怎都没想到世间竟有如此强横霸道的拳法,连忙闪电般伸出右手食指,跟左手食指一起共同抵往船艇雷霆万钧的铁拳。

    指拳相触,无声无息凝止半空,当旁观者正看得莫明其妙之际,“轰隆隆!”焦雷绽响,以独孤阔海和艨艟为中心,一圈冲击波飞快扩散开去。待尘埃落定,众人发现场内地面整整齐齐地被刮掉了三尺,周遭距离最近的战马和泰坦战车,莫不晕头转向东倒西歪。

    这时,艨艟游刃有余地哂然道:“独孤老儿,你的无相劫指若技止于此,明年的今天就是你的忌日啦!”

    独孤阔海又惊又怒。因为对方表面粗鲁不文,武功亦貌似纯阳刚猛一路,殊料自己全力两指下去,接触到的拳劲却阴柔坚韧到了极点。于是不但预先决定的战术全部失效,根本化解不开对方的龙族散手第一式升龙霸,反被对方传来的阴柔之力粘住,想抽手变招也有所不能,只好和对方硬碰硬地拼了一回内劲。他是精疲力竭,艨艟却是龙精虎猛,哪还不高下立判,瞪眼吃亏?

    独孤阔海一震退后,强压下翻腾的真气和汹涌的血脉,暗叹道:“难怪柳轻侯命艨艟出战,纵使自己功力处于巅峰状态,恐怕亦非他的对手啊!”

    眼见敌人退后,嗜战如狂的艨艟立时跟进,双拳倏地化做两条跟刚才一模一样的紫龙,气势磅礴地往独孤阔海攻去,正是龙族散手第二式亢龙霸。

    蕴藏千百只拳影的两条紫龙潮卷而至,独孤阔海却犹未能恢复功力,自知难以幸免的他,当机立断地大喝道:“突围!”

    四十多道人影全体投往西南方,恰跟高手云集的东北方背道而驰。他们很聪明,晓得分散逃生,活命的机会非常渺茫,方向亦选择得不错,避免了与包括我在内二十余名顶尖高手交锋的危险。可惜四周明处的官兵和暗处的狙击手都早有准备,一直防范着他们落败逃跑,因此敌人猛然突围的行动,并未惹起任何混乱,只招来了有条不紊的屠杀。

    我和身旁众人看也不看逃生的人,注意力只集中到独孤阔海身上。

    此刻,艨艟刚使出龙族散手第三式降龙霸,三条紫龙刚柔并济威猛无伦,惊人的拳劲把独孤阔海打得左支右绌,全无还手之力。

    蓦然,场内攻势大盛,就连远在十丈外的众人亦可听到劲风破空的狂啸,接着四条紫龙凭空暴现,噩梦般罩住了独孤阔海的身躯一触即离,艨艟也跟着退开,收拳傲然卓立。

    独孤阔海发出惊天动地的惨叫,倏地全身膨胀如球,接着寸寸龟裂,蓬然爆成千百碎片。

    艨艟仰天长啸,凌空倒翻一个筋斗重新飞上马背后,小声嘟囔道:“他娘的,不过瘾,还是不过瘾,刚找到点感觉就挂了,真没意思。独孤老儿,你挨了爷爷最新领悟的龙族散手第四式神龙霸,也算死得有价值啦!”

    我眼看着独孤阔海这位一代名将,落得尸骨无存惨淡收场,心中不知是何滋味,有点茫然。

    约摸过了顿饭工夫,负责清理战场的曹魏策马来至近前,恭声道:“启禀主公,独孤阀众贼全部伏诛,对照名单无一漏网,请指示!”

    得知全歼了出逃的独孤家人马,我松了一口气,沉声道:“留下足够兵马继续监视二十万降军,其余部队立刻入京清洗叛党,具体事务孔龙负责吧!记住,宁可错杀一千,不许放过一个,天亮后,我要看见一座焕然一新的风云城,再没有任何旧王朝的痕迹!”说完掉转马头,在众将轰然应诺声中,率先往城内驰去。

    现在只剩下苏家了,却是所有目标里最难对付的一个。倒非他们实力特别强劲,只因中间碍于苏小桥的颜面,无法痛下辣手除之。如何才能圆满解决此事呢?真让人头痛啊!

    帝国历八一一年十二月三十日凌晨,为阻止苏家军撤回天赐西路,新月联军最高统帅部决定集中兵力在帝都西线发动一次猝不及防的攻势,争取全歼敌人。为此,二十九日黄昏,慕容云和他的第二十集团军就十分秘密地从建昌城出发,入夜横渡赞高江,开始执行“天机”行动。

    慕容云计划登上北岸后兵分四路,第二〇一军迅速攻占通往天赐西路的必经要道泡桐关,并以此为依托坚决阻击敌人,第二〇二军、第二〇三军、第二〇四军则各从南、东、北三面联手夹击,形成铁臂合围,伺机分割并歼灭苏家军。

    为了这一刻,慕容世家可谓蓄谋已久。慕容无忧早在认识柳轻侯起,便于天赐南路秘密发布了关于整编第二十集团军的命令,应征年龄从十八岁到二十四岁,很快召募大批新兵,淘汰掉了原来的冗员,再经过近两年的残酷训练后,直到今天才调往西线,正式加入了攻击部队。第二十集团军下辖四军二十师,其中有七个装甲师、十个步兵师,三个航空联队。全集团军大约有一一〇〇辆“狼”式坦克、二二〇〇辆“豺”式战车、三千门各式火炮,魔兵机六五〇架,共计官兵二十四万人。

    苏家在西线有十九个师,其中五个装甲师(注:配备泰坦战车)。然而苏晚灯认为,帝都至泡桐关一带的京西平原,尽管地形适合进行大规模的进攻,但己方人多势众,且计划周密隐蔽,沿途侦察细致戒备森严,绝不会给敌人以可乘之机,从而在战役初期就决定了败亡的命运。

    慕容云选择最先进攻的目标泡桐关,位于崎岖不平的翰台山区,这里驻扎着第十五集团军的四十一师三万人。由金默戈负责指挥。他们的防区呈喇叭形东窄西宽,入口处不足百丈,出口处却足有八十五里宽。慕容云认为该地区防线单薄,敌人也不会料到己方会发起突袭,因此充分利用敌人毫无防备的心理必可一举攻克。

    第二〇一军在进攻前实施了“天机”行动的第一步——“飞鹰”计划。他们组织了一支由慕容阀高手、第三航空联队(注:空降师)及第四装甲师三部分组成的约一万名突击队,在客卿堂十二长老率领下,先搭乘二一六架“鹏”式大型魔兵运输机降落在翰台山西麓,后乘坐坦克和装甲车深入敌军防线内部。以秋风扫落叶之势席卷沿途的泡桐关后方驻军。

    这些人无所不用其极,分成小队到处袭击驿站,破坏道路,炸毁桥粱,埋设陷阱,攻占兵营,焚烧粮仓,尽可能地制造混乱,使敌军万分惊恐不安已极。他们只用了半个时辰,就把整个泡桐关变成了一座与世隔绝的孤城。再也无法联系上天赐西路的第十五集团军总部。而且即使联系上增援部队要通过层层障碍,在它沦陷前抵达也是绝对不可能的事情。

    第二〇一军于二更正点分三路开始突然进攻泡桐关,序列依次是第一航空联队(注:轰炸师)十一中队、第二航空联队(注:空中突击师)二十一中队、第四、第五、第六、第七装甲师。

    这是个疯狂的夜晚,也是让第十五集团军四十一师官兵永生难忘的噩梦。

    随着三颗照明弹陨落,战斗一打响,他们便首先遭到了二十四架“凤凰”式轰炸机的袭击。第十一航空中队肆无忌惮地在泡桐关上方穿过阴云低空掠过,扔下了总重量为一二〇蛮牛地五二八枚“涅槃”炸弹,密集的弹着点像在下方卷起一张巨大的地毯,把整个峡谷炸得一塌糊涂,用当时随机观测实验数据的魔兵机副总设计师慕容博伦的话说,泡桐关好像是“飞了起来”。

    接踵而来是捡漏的第二十一航空中队二十四架“鹰”式战斗机,他们用机炮和火箭,向幸存的敌军及建筑物进行了细致入微的六轮扫射。直到把看得见的所有人射死、所有的点炸毁,才意犹未尽地驾驶着弹药耗尽的座机返航。空中轰炸持续了整整一刻钟,致使无数敌军伤亡,泡桐关变成了一片火海。

    之后不久,第二〇一军地炮弹开始向泡桐关倾泻。事后证明,它们成了压垮四十一师的最后一根稻草,敌人的战斗意志完全崩溃,关隘陷落已经是无法避免的必然趋势。四十一师师长金默戈毫不犹豫地下达了全线撤退的命令,因为他和他的部队都受够了摧残蹂躏。欺负人也不是这么过分的吧?但炮火仍在不停地猛烈倾泻着,约摸过了盏茶工夫,传令兵报告说,敌人已经将他包围,他的绝大部分官兵都已阵亡,死在了防线各处。

    金默戈意识到必须立刻离开,才能保住那些仍然呆在关内的士兵性命,于是发出了信号。士兵们便跑下山脊,穿过荒地,朝着翰台山后方莽莽无际的雪原奔去。可是他们在那里发现,要想在积雪深厚而且无路通行的野外逃亡极为困难,尤其在当时还有数十辆坦克和装甲车不断向他们轰炸和扫射。经过一番实力悬殊的较量后,四十一师仅存的千余人被全歼了,没有一名俘虏。这倒非他们不愿投降,而是慕容云早有严令,为确保攻占泡桐关后,后续的阻击任务顺利开展,第二〇一军不得接受任何降卒。

    战斗从开始到结束,包括战前的骚扰和战后的清理,共计只用了不到一个时辰,堪称是深蓝军史上前所未有的经典范例,足以载入教科书了。慕容云和他的第二〇一军注定名垂千古,永世流传,也有史以来首次显示出空中打击力量的强大威力,直接导致战后深蓝联邦对空军不遗余力的支持态度。

    此时,“天机”行动的第二步“饿狼”计划亦正有条不紊地展开。

    在距离帝都五十里的石榴原官道上,第二〇三军密集的炮弹对几乎所有西行地苏家军狂轰滥炸,负责殿后的第一五一军遭到突然袭击,损失很大,未能组织抵抗就纷纷退却。在南北两路,第二〇二、第二〇四军的第八、第十装甲师也进展迅速,到午夜,成功地用一个钳形攻势包围了第一五一军的两个师,并且迫使一四〇〇〇人以上投降,这是沙场老将第十五集团军副司令侍元帅陈横,在近六十年的戎马生涯中遭到的最严重失败。

    凌晨,第二〇三军的先锋第九装甲师进抵官道交通枢纽雪松郡城,不费力气地占领它之后,军部只留下第十一步兵师清剿残敌,第十二、第十三步兵师却绕道前行,继续追击第一五一军余部。南路进攻的第二〇二军第八装甲师也抵达蜿蜒南北的睡莲河上一个渡口,挺进约六十里。其先头纵队“龙胆营”抵达并企图占领睡莲河渡口时,重要桥梁竟被第一五一军的增援部队西督城防军第三师利用其设置障碍(注:燃烧火油、炸毁桥梁),阻住了其前进的道路。北路第二〇四军所辖的五个师均顺利渡过了睡莲河,其中第十装甲师突至十二里处的乌头滩,在南侧为中路部队建起了一道壁垒。至四更正点,第二十集团军的进攻部队已形成一支宽约两百里、纵深六十至一百里的突出部,并继续向前推进。

    直到三十日早上,苏家军主要将领们才晓得慕容世家第二十集团军对己方已经展开了全面进攻,苏晚灯急调西督城防军第二师和第一五五军三、四、五师,共计六万人火速赶往雪松郡城——乌头滩一线进行增援,阻止敌人西进。其中西督城防军第二师被派往乌头滩防线,而第一五五军三个师则驰援雪松郡城。

    紧接着苏晚灯在金盏郡城召开高级将领会议,商讨对策。会议决定采取南攻北守的方针。具体部署是:西督孔阀邦的城防军第一师北上攻击敌军的突出部;苏晚灯指挥第一五五军二师向北靠拢保护孔阀邦的右翼;秦五指挥第一五五军一师和金默戈的第四十一师联手,必须顶住从北面和南面突入翰台山地区的敌军,扼住西去的咽喉要道——泡桐关,坚守阵地,并准备由北向南反攻,与孔阀邦的城防军一道合围敌军。直到此时为止,由于派出的传令兵仍未返回,他们尚不知道以为固若金汤的泡桐关,早在前半夜就落入了第二〇一军手中,等待秦五及大批家眷的将是冷酷无情的致命打击。

    帝国历八一一年十二月三十日晨,天气晴朗适于飞行,第二十集团军航空兵开始积极行动。

    上午,陈横指挥第一五一军残部约两万人对敌军进攻集团的南翼实施了反突击。但脆弱的泰坦战车碰上强横的坦克大炮焉有幸理,立时被打得抱头鼠窜,白白扔下数千具尸体龟缩回乌头滩以西,差点连滩头防线都被攻破了。

    第二〇三军当即要求被围在乌头滩附近的第一五一军残部投降,但得到的回答却是陈横的断然拒绝。此举顿时惹恼了第二〇三军军长魏匈,他二话不说马上调来集团军总部配给的第一一三、第二一三航空中队,对敌军进行了地毯式轰炸和蜂巢式扫射,既而全军压上发动总攻,一举干掉了这颗绊脚石。

    与友军相比,拼命狂奔驰援而来的西督城防军第二师显然要没骨气得多。当这批常年在帝都养尊处优的老少爷们发现,落入了第二〇三军和第二〇四军的钳形包围,敌人总数近十万,超过己方三倍多,而且武器装备更具天壤之别时,毫不犹豫地选择了集体投降,人数整三万。

    这一刻,第二〇二军在闻讯赶来的新月舰队和第一一二、第二一二航空中队密切配合下,亦非常漂亮地完成了渡河与歼敌任务,挡路的西督城防军第三师及增援的第一五五军三个师都被干净、坚决、彻底地消灭在了睡莲河西岸。

    同一时间,远在泡桐关的第二〇一军和一头撞进口袋阵的第一五五军一师也交上了火,拥有绝对优势兵力的慕容云,毫不迟疑地吞掉了这顿送上门来的美餐。斯役苏家重要人物秦五、秦明月双双战死,皇后苏瑶仪自尽,余者或降或亡。

    至此第二十集团军的对手只剩下孔阀邦的西督城防军第一师和苏晚灯的第一五五军二师了。这四万人尚来不及执行南攻北守计划,便给四面八方涌至的大军团团包围在金盏郡城。接下来的战斗没有任何悬念,原本拒不投降的两支部队,在陆海空三军联合打击下,见识过第一轮猛烈攻势后,立时就乖乖举起了白旗。不过苏家重要人物苏晚灯和孔阀邦,在冒险突围过程中,被空中巡航的一组“鹰”式战斗机追上,用机炮和火箭弹扫成筛子再炸成了碎片,尸骨无存。

    根据战后统计,“天机”行动中苏家参战部队除六万降卒外,余下全军覆没,大约阵亡十六万人,而获得如此辉煌战果的第二十集团军,仅仅伤亡了不到五千人,双方损失比例之悬殊,不禁让人瞪目结舌。深刻认识到先进武器在战争中的决定性作用。

    此战,慕容云显露出的杰出军事才华,则是另一大亮点,他和他的部队一样立时名动天下,无人不知。第二十集团军在京西平原突袭的成功,还意味着天赐西路的苏家军从此必须两线作战腹背受敌,而首脑人物尽丧的悲惨结果,则直接导致了其在军事政治方面的影响力大幅减弱。“天机“行动还是西线作战进程的开始,新月联军将增派更多部队西行。此消彼涨下,可以预见苏家军在天赐西路再也无力阻挡新月联军的进攻了。

    ●●●

    帝国历八一一年十二月三十日午后。风云城清远楼三层。我、孔龙和秦当并肩卓立窗前,瞧着脚下从各府开出的蜿蜒绵长的囚车队伍,在全副武装的铁血卫押解下。经由指定路线开往南门,沿途三步一岗五步一哨均有悍卒把守。

    眼前的景象,代表着风云帝国保皇派的严重挫败,在以后悠长的岁月里,他们势难东山再起,恢复先前主宰深蓝大陆北方的形势。纵有西线和北线仍芶延残喘的两支大军,也只是应个景儿罢了,纯属强弩之末,不足为患。除非新月联军的主力大军惨被另一股突然冒出的力量击垮,否则四面楚歌的他们根本没有兴风作浪的本钱。

    不知过了多久。当最后一辆囚车缓缓驶出南门时,我望着长蛇般的车队扬起的漫天尘土,在温暖冬日照耀下,油然生出一种梦幻般不真实的奇异感觉:“历经无数艰险,统一深蓝的愿望终于近到触手可及了吗?”

    “噼噼啪啪!”爆竹烟花声响彻风云城每一个角落,起初是庆祝胜利的官兵燃放,跟着是欢度新年的百姓,以及驱邪除秽的商贾官绅,最后全城沸腾起来了。家家户户张灯结彩迎接新年到来,他们中间却有很多人不知道迎接的将是一个崭新的时代。

    秦当透窗俯视着充满节日气氛的城市,叹道:“无知是福啊!这些浑浑噩噩的百姓哪里知道一夜之间头上换了片天,为此又有多少人流血牺牲呢?有时候真想完全放弃和以往的所有联系,就那么无牵无挂地融入他们中间。”

    我坐入圈椅,舒服地伸了个懒腰道:“恐怕你的愿望近期是很难实现了,苏小姐闭关后,风云禅宗和五小世家可不能再缺你领导哦!”言罢无由地松了口气,苏小桥没有追究父亲和姨母之死确属不幸中的大幸,只可惜不知美人要独自调养多久,方能医好芳心创痛。

    秦当点头道:“小弟明白!”

    我目光落到一直沉默无言的孔龙俊脸上,问道:“全部搞定了?”

    孔龙恭声道:“是!”说着递上两本厚厚的册子,说明道:“这是刚刚统计出来的犯人名册和财产清单。”

    我接过来随手放到桌上,微笑道:“你办事,我放心。嗯,拣重点说说吧!”

    孔龙侃侃而谈道:“属下的清查对象包括皇城、费家、东方家、独孤家、苏家、四督城防军及其相关部门,至于侍卫宫和皇家骑士团,则是分派古辉、辛苦带铁血卫协助施峻尹、秦兄进行排查,目前已经基本结束,逮捕的犯人中除罪大恶极者外均发配南疆服终生劳役,抄没的财产也都暂时冻结,等您下命令做进一步处理。”

    我微皱眉头斟酌片刻后,沉声道:“把苏家的犯人及财产名册,送去给苏小姐过目,全部依照她的命令处理吧!秦兄可代为转交。”

    秦当连忙摆手道:“不用了,临来前苏小姐已经吩咐过小弟,她今后将常驻威山、临济二宗与世隔绝,这些尘世地俗人俗物,全权交由柳兄处理,与她再没有半点关系和用处哩!

    我愕了一愕,苦笑道:“好,难得苏小姐深明大义,那就秉公办理吧!”接着向孔龙道:“另外懿贵妃可继续留在皇城,按照西宫娘娘待遇侍奉;大善勿血居住国老府,也条件不变;艾愁飞、上官秋离、鲍隆、邹文远、阮剑锋、吴疆、董正夫等六部相和侍郎,将于秦兄监督下在原来的岗位上继续履行职责,待平乱后再议去留。秦兄以为如何?”

    秦当心悦诚服道:“柳兄胸襟广阔,不愧一代雄主!”

    我哈哈一笑道:“对朋友像春天般温暖,对敌人像冬天般严酷,我只是做到自己的本分而已,秦兄过誉啦!”言罢顿了一顿,问道:“西北战事准备得怎样了?”

    孔龙悠然道:“北线,夏侯一贯已于今日凌晨逮捕了可汗军区副总裁侍元帅苏飞及其党羽,随后黎明时分与上官惊梦、耶律显宁联手,分率北疆军和塞外联军,在秦三的第三集团军紧密配合下,对毫无防备的第九、第十六集团军进行了突袭。我军总兵力二一九万,敌军总兵力六十万,人数近四比一,加上武器装备先进,后勤补给充足,敌人一触即溃,目前正在追击漏网之鱼。西线,铁在烧为避免打草惊蛇,破坏‘天机’行动,因此进攻较晚,从今日午时开始。从西往东进攻的第四十一、第四十二集团军,由‘兵魔’铁长城全权指挥,从东往西进攻的第二十集团军,由慕容云指挥,但因需要短暂休整,预计明晨正式开拔。另外遵照您的命令,常胜三军将搭乘战舰,于今日傍晚在赞高江中上游的土麦港登陆,然后由南向北进攻,直插天赐西路腹地,突袭苏度的第十五集团军残部和捷那古烈·海的第四十九集团军。斯役我军总兵力一〇七万,敌军总兵力四十万,人数近三比一,相信定可在短期内大获全胜。报告完毕!”

    秦当大感骇然,暗暗庆幸站对了队,否则纵然成功登基称帝,面对如此强大的新月联军,也后果不堪设想。

    我望往窗外,长长吁一口气道:“希望如此!因为战斗结束得越快,百姓遭受的苦难就越少。嗯,传我命令给西北前线指挥部,要他们不惜一切代价,竭尽全力加快进攻速度。”

    这时,楼梯口走上一名新月卫,递来一封十万火急的金雕传书。

    我拧开密封钢管,取出一看,顿时双目杀机大盛,直欲喷出火来。

    秦当和孔龙噤若寒蝉,不敢询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只好静静等待。

    相隔盏茶工夫,我重新恢复冷静,把密信递给两人传看完毕后,幽凉地道:“我本不想赶尽杀绝,所以才让他们多活了一段时日,殊料这帮混蛋竟敢如此灭绝人性,看来必须施以雷霆手段镇压了。立即备车,我要去京郊机库。”
第卅九卷 一统 第七章 元首(大结局)
    帝国历八一一年八月初,在第一次印第安纳战争中,被搞得灰头士脸的新月盟瑞斯洋舰队并不甘心失败,经过短暂休整后,迅速与印第安纳舰队为争夺风波海及其邻近海域的航线控制权展开了激烈斗争。

    风波海航线对印第安纳中心三岛而言,具有生死攸关的意义。没有大量的海上运输,他们就不能获得周边岛屿产出的各种原料和矿石,在本土进行长期的战争准备,所以印第安纳元老院在军事计划中把夺取风波海的控制权作为最主要的任务之一。

    而对新月盟来说,尤其是南征恺撒以后,印第安纳群岛已成为一个次要的战区,不可能向这里投入大量的兵力和武器。在印第安纳群岛的主要目的,是破坏它的海洋运输以断绝其向恺撒的物资支援,同时扰乱三岛经济。为此,新月盟使用了大量潜艇和水面舰艇,无论航线重要或者次要,防守严密还是薄弱,更不考虑船上所运物资的性质,一心追求消灭尽可能多的敌运输船只。一时间,新月盟瑞斯洋舰队成了印第安纳人的噩梦,每天十二个时辰,不管刮风下雨打雷都守在航线上无间断地进行破坏活动,因此在风波海击沉了大量运输船只,致使三岛的军事经济潜力遭到极其严重的损失。

    双方初期在风波海航线上作战的兵力都比较少,而且该战区防御薄弱,瑞斯洋舰队投入少量潜艇实施攻击,也取得了良好效果。八月下旬以后,除潜艇和铁甲巡洋舰外,瑞斯洋舰队司令部还派出了战列舰。一个月里共击沉印第安纳人的运输船只和作战舰艇达十七万蛮牛,其中潜艇击沉的占五成,战列舰击沉的占三成,铁甲巡洋舰击沉的占一成,水雷炸沉的占半成。沉没原因不明的占半成。瑞斯洋舰队损失铁甲巡洋舰二十二艘。

    到了中期,如梦初醒的印第安纳舰队开始集中主要力量对付瑞斯洋舰队派出的骚扰战船。截至九月底,印第安纳元老院为了对付活动于风波海的一一五艘新月盟舰艇,大约使用了二七一艘舰艇。期间新月盟舰艇虽然主要依靠在兵力上造成局部优势和改进兵力的使用方法,击沉了相当数量的运输船,但每艘舰艇的平均战果却只有初期的四成。印第安纳人损失的运输船只和作战舰艇共约二十四万蛮牛,其中被潜艇击沉的占八成,而新月盟瑞斯洋舰队损失铁甲巡洋舰七十八艘。

    后期战争出现了根本转折。在风波海战场上,印第安纳舰队累遭惨败。究其原因是从十月开始,南疆袍哥洲造船厂为满足海战需要,卯足劲儿造出了五十七艘“海狼”贰型潜艇,一举摧毁了印第安纳舰队设在龙湾的重要基地,并偷袭各大港口,将敌军舰艇封锁在里面,使印第安纳人舰艇的作战效果显著下降,损失急剧上升。

    十月份,瑞斯洋舰队击沉印第安纳人的船只共三十九万蛮牛。其中潜艇击沉的占七成。自己损失铁甲巡洋舰仅三十艘。随后再无大型会战,只有零星战斗。

    到了十一月中旬,风波海航线争夺战以新月盟的辉煌胜利圆满结束。在整个战争期间。印第安纳人被瑞斯洋舰队击沉的船只约为九十三万蛮牛,其中被潜艇击沉的占七成,被战列舰击沉的占一成,被水雷炸沉的占半成,被铁甲巡洋舰击沉的占一成,沉没原因不明的占半成。瑞斯洋舰队损失铁甲巡洋舰一四四艘。

    帝国历八一一年十一月十一日,新月盟正式发动了第二次印第安纳战争,首先于布莱拉岛进行登陆战役,代号“活火山”。战役目的是夺取通往中心三岛的跳板,为以后入侵印第安纳本土创造有利条件。

    布莱拉岛为风波海东北方第一大岛。位于印第安纳本土和高唐帝国乾罗岛之间,西南距腊杜马岛约三四〇海里,南北长二一〇里,宽六至六十里,面积约一一七六方里;北部多山,地势险峻;南部多丘陵和天然洞窟。该岛及其附近列岛有港湾十余处,是印第安纳本土的北部屏障。新月盟最高统帅部在瑞斯洋舰队夺得风波海航线控制权后,为建立进攻印第安纳本土的基地决定攻占布莱拉岛。

    印第安纳元老院认为,守住布莱拉岛非常重要,决心集中力量布防此地。伺机摧毁新月盟登陆部队主力,为本土决战争取时间和优势。

    在第二次印第安纳战争开始后地三天里,布莱拉岛驻军不到六千人。随着新月联军的推进,十一月十四日,印第安纳元老院调来了新编第二十六军,军长为黑族名将泰瑞·古德坎,主力部队共五万人。泰瑞·古德坎还有一个骑兵联队、二十七辆重型装甲战车、二十四门“屠夫”式前装滑膛火炮,以及两个步兵联队、各种后勤部队与积极要求参战的民兵部队。为了集中兵力,临时又将一五〇〇〇多人的海军部队改组为步兵部队,这样守军人数共达十万人。

    海上粉碎新月联军入侵由印第安纳联合舰队第三舰队执行,主要担负抗登陆支援与掩护任务。布莱拉岛及其邻近岛屿配有一个海军舰艇大队,若干人操鱼雷和近二一〇〇艘由敢死队员驾驶的自杀艇。岛上抗登陆防御相当薄弱,重点在布莱拉岛南部,筑有页撒、法衮、皓班等三道防线每道防线都依托丘陵地形组成多层坚固防御阵地,纵深为十六里。

    新月联军参加布莱拉岛战役的兵力有:瑞斯洋第三舰队(注:原七海第三分舰队,司令为安乐溪)、高唐帝国南方舰队(注:司令为龙之息)、一个海上后勤支援舰队。共投入战斗舰艇、登陆船只、运输船只、辅助船只七百多艘,其中包括一艘战列巡洋舰、四十二艘铁甲巡洋舰,一六〇多艘驱逐舰和护卫舰,还有展开在印第安纳各大港口附近的五十九艘潜艇。担任登陆任务的是海军陆战队七个师,约二十一万人,其中三个师为预备队。

    “活火山”计划规定,首先摧毁布莱拉岛的防御配系,占领其附近岛屿。主力预计在布莱拉岛西南部彗玛郡十八里正面登陆,任务是夺取登陆场和两个敌军港口。然后,向岛的东部、北部和南部三个方向同时发起进攻。

    十一月十一日,新月盟的海军采取预先行动,瑞斯洋第三舰队对布莱拉岛及其附近岛屿实施突击,摧毁了部分港口和岛上暴露的防御设施,消灭了敌军近海攻击艇队。随后海军陆战队第七师在布莱拉岛西面的纽叶列岛登陆,取得了舰船停泊场和后勤补给基地。

    十五日黎明,开始对布莱拉岛实施强大的直接舰炮火力准备后,海军陆战队第一、二、三、四师在彗玛郡南北十八里地段登陆,期间几乎未遭敌军抵抗。天黑前,已有六万人、大批坦克和火炮上陆。登陆部队占领一个正面宽二十八里、纵深十里、包括两个港口在内的登陆场。

    十六日中午,海军陆战队占领布莱拉岛中部地区,将该岛拦腰切断,并开始向北部和南部主阵地发展进攻。至此,登陆任务已告完成。由于自杀艇几乎全部被瑞斯洋第三舰队消灭,或在港口被俘获,印第安纳第三舰队对新月联军登陆已无力进行抵抗。他们派到布莱拉的六十五艘巡洋舰毫无战果,都被击沉。由八艘巡洋舰、四十艘驱逐舰和七十二艘护卫舰组成的一支增援舰队企图前往登陆地域对登陆兵力实施突击,结果也遭到失败,除四艘驱逐舰外,其余舰只均被击沉。但印第安纳舰队也使新月盟的海军遭到巨大损失。印第安纳元老院在腊杜马岛集中了一九〇〇艘自杀艇,光对新月盟舰船的大规模攻击就有十次。印第安纳海军在整个布莱拉岛战役中总共出动五五〇〇艘自杀艇疯狂肆虐。

    不过这虽取得一定战果,但对整个战局未产生重大影响。新月盟海军陆战队第一师和第二师向布莱拉北部顺利推进,至十九日占领该岛北半部,第三师和第四师向南进攻,遭敌军顽强抵抗,进展缓慢,二十三日才突破页撒防线。尔后,新月联军统帅部调整部署,海军陆战队第五师、第六师投入南线作战。二十五日,趁敌军发动总反击失利,被迫收缩阵地的机会,他们成功楔入主要防御地带。二十六日,敌军主要支撑阵地法衮、皓班均被攻克。此后,新月联军的进攻速度加快。二十七日,海军陆战队第七师在页撒海岸登陆,敌军很快停止了有组织的抵抗。二十八日,新月联军突破敌军南部防线。次日凌晨,印第安纳第二十六军军长泰瑞·古德坎自杀,战役结束。

    斯役新月盟在布莱拉岛战役中伤亡五万人,非战斗减员三万人;印第安纳伤亡十万多人,被俘七八〇〇人,岛上居民伤亡约十万人。

    布莱拉岛战役是新月联军在第二次印第安纳战争中的第一次登陆战役。这次战役的主要成果是夺取了通往印第安纳本土的有利战略阵地。

    从投入的兵力数量上看,尽管新月联军占压倒优势,选择了有利的登陆地段,仍用了十九天左右的时间才拿下这个由孤立无援的守备部队防守的岛屿。不过新月联军在这次登陆战役中显示出了应有的水平,战术灵活精擅夜战、近战和攻坚战,及时进行海上迂回。印第安纳军队则善于利用坑道和反斜面阵地抵消新月联军火力优势,以近战火力和小分队夜间出击进行顽强抵抗。但是,印第安纳元老院为了支援自己的陆军,采取以敢死队自杀艇为主来粉碎敌方登陆兵力和海军舰队的决策是错误的,因为这些敢死队员训练质量太差,技术兵器太陈旧,陆海军未能密切协同,且放弃了歼敌于水际滩头的机会。

    自从新月联军攻占布莱拉岛及其附近岛屿后,就开始建立海军基地,出动战列舰和新式重型巡洋舰轰炸印第安纳中心三岛沿岸地区。但布莱拉岛距印第安纳本土东海岸最近三四〇海里,最远一五〇〇海里,海军舰艇进行补给仍受极大限制,发挥战力仅为三成,而且往返航程中,经常会受到敌人袭击,只能在九百海里半径内实施骚扰性轰炸,效果很不理想。

    腊杜马岛北距布莱拉岛三四〇海里,南距瓦挝岛三六〇海里,几乎正处在两地的中间,岛上的敌军不仅可以向瓦挝岛提供早期预警。而且可以出动舰艇进行拦截,甚至还不断攻击新月联军在布莱拉岛等地的港口,更是大大降低了新月联军对印第安纳本土的战略袭扰作用。腊杜马岛对新月联军而言,简直是如颠在喉。

    如果新月联军占领腊杜马岛,那所有的不利都将转化为有利,从腊杜马岛出动舰艇航程减少一半,补给速度则可增加一倍;甚至连驱逐舰和护卫舰这样的中小型舰艇也能从腊杜马岛出动袭击印第安纳本土中南部;更重要的是腊杜马岛还可作为新月盟的新海军基地,供受损的舰艇紧急停泊或修理。因此新月联军对腊杜马岛是势在必得!

    新月盟瑞斯洋舰队总司令屈吾牙于帝国历八一一年十二月一日向新月盟最高统帅部提出攻占腊杜马岛的请求。新月盟最高统帅部随即同意这一请求,责成瑞斯洋战区担负此项作战,瑞斯洋战区总司令兼瑞斯洋舰队总司令屈吾牙为就近指挥,将其指挥部从布莱拉岛移至辉煌锚地。

    十二月三日,瑞斯洋舰队司令部的参谋人员就将进攻腊杜马岛的计划制定出来,参加作战的地面部队为高唐第一、二、三两栖军,下辖海军陆战队九个师,共约二十七万人,由龙之息指挥;登陆编队和支援编队,由多尔顿指挥;安乐溪指挥的第三分舰队负责掩护;所有参战登陆舰艇约五〇〇艘。军舰约四〇〇艘,由屈吾牙统一指挥。不过由于参战部队中相当部分刚刚在米洛斯大草原结束对异族联军的战斗急需休整,腊杜马岛战役只得推迟到了十二月十六日开始。

    腊杜马岛位于印第安纳群岛北部,是该群岛的第二大岛。它紧邻瓦挝岛及岛上的印第安纳群岛首府达迦城。加之土地肥沃素有“印第安纳北粮仓”美誉,战略地位非常重要。

    在帝国历八一一年七月之前,印第安纳元老院仅仅把腊杜马岛作为和恺撒帝国的海上贸易中转站,只部署了少量海军守备部队。当第一次印第安纳战争爆发后,腊杜马岛的重要性日趋明显,印第安纳元老院才开始大力加强其防御力量。截止十二月中旬,岛上已有陆军约二十五万余,海军约七万余,共约三十三万人,由腊杜马族第一勇士铁塔·卡木耳统一指挥。

    印第安纳元老院还在岛上的中部高地和山区各建了一个要塞。分别叫做千鸟和元衫,并准备在北部希姆河上游建造第三个要塞梅巴。由于新月联军迅速攻占了布莱拉岛,原计划运往布莱拉岛的人员、装备和物资都被就近转用于腊杜马岛,尽管新月联军组织战舰、潜艇全力出击,企图切断对腊杜马岛的增援和补给,但印第安纳海军采取小艇驳运的方式,使得新月联军的封锁效果并不理想。

    由于印第安纳海军主力在布莱拉岛战役中遭到了毁灭性的打击,已无力为腊杜马岛提供海上支援,腊杜马岛的抗登陆作战是要在几乎没有海军掩护的情况下进行的。铁塔·卡木耳是出色的职业军人。曾担任过印第安纳元老院警卫部队的指挥官,他意识到面对新月联军绝对海上优势,滩头作战难以奏效,主张凭借山区地有利地形,依托坚固的工事,实施纵深防御。但腊杜马岛岛主哈马黑拉胆小怯弱,害怕敌人上岸,坚持歼敌于滩头,最后铁塔·卡木耳做出了折衷的方案,以纵深防御为主,滩头防御为辅,海军守备部队沿海滩构筑坚固工事进行防御;陆军主力则集中在山区,实施纵深防御。

    铁塔·卡木耳决心将腊杜马岛建成坚固的要塞群,以亚刹峰为核心阵地,以两个要塞为主要防御地带,在适宜登陆的东西海滩则是以坚固暗堡为骨干的防御阵地。他们的的防御工事多以地下坑道阵地为主,暗堡与天然岩洞有机结合,并有交通壕相互连接。炮兵阵地也大都建成半地下式,大大提高了在猛烈轰击下的生存能力。火炮和通讯网都受到良好保护,山体几乎被掏空,筑有坑道九层之多!针对新月联军的作战特点,铁塔·卡木耳在海滩纵深埋设了大量地雷,轻重火炮构成绵密火力网,所有武器的配置与射击目标都进行过精确计算,既能隐蔽自己,又能最大限度杀伤敌军。唯一不足的是,原计划在希姆河上游建造的第三个要塞梅巴,由于时间不够,当新月联军发动进攻时只完成了七成,周边坑道工事约一〇八里,而且与亚刹峰之间也没有坑道连接。

    铁塔·卡木耳还一改军队在战争初期的死拼战术,规定了近距射击、分兵机动防御、诱伏等战术,还严禁自杀冲锋,号召每一个士兵至少要杀死十个新月联军。铁塔·卡木耳的这些苦心经营,确实给新月联军造成了巨大的困难,使腊杜马岛之战成为第二次印第安纳战争中最残酷、艰巨、惨烈的登陆战役。

    新月联军对腊杜马岛的海上轰击早已开始,从十二月四日起,重点是东西海滩和为腊杜马岛进行人员物资补给的中转地瓦挝岛北部的港口设施。截至十六日,共进行过四十八次轰炸,消耗炮弹约四万蛮牛,但新月联军如此猛烈密集的火力轰击,由于敌军的防御工事异常坚固,效果十分有限。敌军总能在炮袭后迅速修复,而且初步领略到了新月联军的强大火力后,更加倾注全力修筑以坑道为骨干的防御工事。

    最初,屈吾牙就晓得腊杜马是最难攻占的岛屿,如今又见这个岛上极可能存在不同寻常的防御系统,经仔细研究后,向新月盟最高统帅部表示战役预计要付出二十万人的伤亡。鉴于腊杜马岛对于第二次印第安纳战争拥有巨大战略价值,我立即命令不惜付出任何代价也要屈吾牙拿下它。屈吾牙这才如释重负,决心玩命攻取腊杜马岛。

    十二月十六日清晨,从袍哥州海军基地赶来的老天王楚山,指挥全新打造的深蓝舰队,为阻止敌军对腊杜马岛可能的增援,开始压制瓦挝岛及其周边区域。随后,腊杜马岛登陆作战正式开始。

    安乐溪的火力支援编队也到达腊杜马岛海域,开始实施预先火力准备。所有战列舰、巡洋舰都被划分了地段,对已查明的目标逐一摧毁。为确保炮击的准确,有几艘战列舰甚至在距岸边仅三千步处对目标进行直接瞄准射击。但由于天气不佳,岛上又是硝烟弥漫,预定的七五〇个目标只摧毁了二十八个,炮击效果很不尽人意。敌军只以部分中小口径火炮进行反击,击伤巡洋舰、驱逐舰数艘,大口径火炮出于隐蔽考虑,一炮未发。

    上午,新月联军水下爆破队在一二〇艘登陆炮艇的掩护下,着手探测海滩礁脉的航道,并清除水下的水雷和障碍物。铁塔·卡木耳误以为新月联军登陆在即,下令大口径火炮开火,将一二〇艘登陆炮艇尽数击沉或击伤,艇员伤亡惨重。新月联军大为震惊,岛上的敌军竟然还有如此猛烈的火力,立即对这些刚暴露出的目标进行轰击。

    从十六日至十八日三天里,瑞斯洋舰队以舰炮火力全力出击,不断观测校正弹着点,并向敌军阵地发射燃烧弹,烧掉敌军阵地的伪装,使之暴露出来,以便于舰炮将其消灭。期间,腊杜马岛几乎完全被新月朕军火力轰击的硝烟所淹没,敌军只得龟缩在坑道里无法活动。据统计,新月联军在登陆前共消耗炮弹二四〇〇〇余蛮牛,腊杜马岛沿岸平均每方里承受了一二〇〇蛮牛,但敌军凭借坚固的地下工事,损失轻微。

    十九日拂晓,多尔顿率领的登陆编队到达腊杜马岛海域,此时正值少有的晴朗天气,风清云淡。虽然火力准备只有短暂的半个时辰,但因天气晴朗,目标清晰可见,效果比较理想。

    登陆部队海军陆战队的三个军,在直接火力准备的同时,高唐第一、第二两栖军分从腊杜马岛的东西海滩登陆,第三两栖军从北部登陆,指向千鸟、元衫、梅巴三大要塞,最后目标为敌军亚刹峰的核心阵地。

    东西海滩一开始非常顺利,敌军的抵抗十分微弱,只有小炮和连弩的零星射击。但好景不长,登陆的新月联军才推进了二百余步,铁塔·卡木耳就下令从坑道进入阵地,根据事先早已测算好的数据,炮火准确覆盖了登陆滩头。南部海滩遭受的炮火相对较弱,但也寸步难行。一时间,新月联军被完全压制在滩头,伤亡惨重,前进受阻。

    在这危急关头,舰炮火力再次给了登陆部队以极其有力的支援,新月联军开始艰难地向前推进。不久,新月联军的坦克上岸,随即引导并掩护登陆部队攻击前进。但本该发挥巨大作用的坦克,大都陷入海滩动弹不得,少数几辆也行动蹒跚。很快就成为敌军的攻击目标,被一一击毁。新月联军只能依靠士兵用炸弹和燃烧弹,一步一步向前推进,而每一步都要付出惨重的代价,竭尽全力地缓缓扩展登陆场。

    就这样整整耗费七天时间,高唐第一、第二两栖军前进了二五〇里,直到十二月三十日,才攻到千鸟和元杉;而高唐第三两栖军则被敌军阻在梅巴。伤亡严重,却毫无进展。不过终于完全消除了外围火力点的威胁。

    帝国历八一一年十二月三十日午夜,停泊在辉煌锚地的新月盟瑞斯洋舰队旗舰“战神”号会议室里,我背北朝南肃容端坐,左右两侧是屈吾牙、楚山、多尔顿、安乐溪、龙之息等将领与跟我一样飞抵不久的库索、慕容博伦。

    屈吾牙详细介绍了八月迄今的战争形势后,苦笑道:“根据情报,第一次印第安纳战争后,印第安纳元老院武装训练了大批新军。除去风波海战役、布莱拉岛战役、以及正进行的腊杜马岛战役中的伤亡不算,敌人仍有六个集团军,约一百二十万人。分属二十四个军团。其中目前据守千鸟、元杉、梅巴等要塞的敌人,约二十五万人。而十五天来我军伤亡人数约占登陆总人数的一半,兵力严重不足。可以想见随后的战斗将更为艰巨。”

    我没说话,只是看了库索和慕容博伦一眼。

    库索闻弦而知雅意,平静地道:“最迟一月六日,卡尔·麦哲伦的第三十五集团军、令狐千年的第三十六集团军将抵达腊杜马岛班阑港,增援登陆部队作战。”

    慕容博伦继续道:“明天早晨,新编深蓝空一军,将搭乘九艘‘巨灵’级运输舰,从袍哥州海军基地出发,预计一月五日下午可以抵达腊杜马岛班阑港,充当登陆部队的空中支援力量。新编深蓝空一军下辖原属第二十集团军的第一、二、三航空联队。共计拥有‘鹏’式运输机、‘鹰’式战斗机、‘凤凰’式轰炸机六四八架。在第二次印第安纳战争结束前,南疆飞机厂每月还将组建一支混编航空大队支援前线作战。”

    众人明白库索带来的四十八万援军的好消息,却不晓得慕容博伦所谓的新编深蓝空一军到底是什么玩意,对他解释的第二十集团军第一、二、三航空联队也是莫明其妙。

    本来期待一片惊叹声的慕容博伦,目睹此景不禁哭笑不得,随后恍然记起由于时间仓促,第二十集团军在京西平原取得的辉煌战果,尚来不及传到瑞斯洋战区。于是,他耐心地把战报复述了一遍。再看海军诸将初时一个个听得呆若木鸡,随即全都射出“色迷迷”的眼神望过来,好像自己倏然变成了赤裸美女相仿,吓得慕容博伦小心肝儿扑通扑通狂跳不止。

    我没好气地道:“停,别吓到慕容先生了,继续谈正事!关于魔兵机,你们想也是白想,我已选好了指挥官人选。”说着顿了一顿,转移话题道:“此番会议除通告大家上述消息外,我还要宣布一个能够彻底粉碎印第安纳军队抵抗意志的计划,代号为‘堕落天使’。”

    成功吸引所有人注意后,我站起身来,用金属幼棒指着会议桌上的印第安纳群岛沙盘,沉声道:“根据内线提供的消息,现在印第安纳元老院全员、天魔舜、黑族陀陀可汗、勒·路西法等若干贼酋已经不在首府达迦城内,他们陆陆续续地全都秘密转移到了瓦挝岛中部的水姒城。本来这也没什么,但他们千不该万不该利用乾坤五行炉制造奥罗圣玛,把正常人变成凶残魔兽,供其驱使。此举已触犯了反人类罪,所以我决定不择手段地尽快一举消灭他们及其党羽。”

    库索迟疑地道:“这个消息确实吗?”

    我微微一笑,把下午收到的那封金雕传书取出递给他。

    库索接过来一目十行地扫过,起初尚还镇定,待看到落款人的姓名时,忽然目瞪口呆,继而心悦诚服地道:“原来是她老人家,那就怪不得能找到连我们礼部司都找不到的绝密情报了。”言罢恭恭敬敬地将金雕传书双手交回。

    大家都忍不住伸长脖子望来,恨不得立刻抢到手瞧瞧谁比整个南疆礼部司的情报系统更牛的时候,我哑然失笑道:“别急,很快你们就能见到她老人家啦!接下来我介绍一下‘堕落天使’计划的详奶细内容及其配套作战方案……嗯,都听明白了吗?好,那么我代表新月盟最高统帅部宣布,‘堕落天使’计划,将于一月七日凌晨正式启动。让我们所有人一起来见证那个历史性时刻吧!”

    ●●●

    帝国历八一二年一月七日凌晨,“深蓝”号魔将机神不知鬼不觉地出现在水姒城上空。

    驾驶舱内,我望向右手拇指旁的鲜红色按扭,深吸了一口气,暗忖道:“成败在此一举。大魔神皇保佑啊!”

    此时,新月盟只剩下这枚绰号“堕落天使”的以两颗正宗炽天使之泪为原料的末日炸弹了。它与“天劫一号”装置相同,威力却强大百倍。只要顺利投放,整个水姒城都会不复存在。为稳妥起见,昨日上午,我特意进行了模拟投弹演习,完全按照末日炸弹轰炸程序载着一枚与“堕落天使”同样重量的常规炸弹起飞,在瓦挝岛外海投下,模拟弹按预定弹道在六百步高度爆炸,演习非常成功。我这才放心。决定次日按计划实施末日炸弹轰炸。目标为敌酋云集的瓦挝岛水姒城。

    窗外月朗星稀,夜色格外迷人,由于能见度清晰。可以进行目视轰炸。于是,我驾机绕城盘旋了半圈,找到预先选定的目标,即水姒城中心建筑火龙神殿后,迅速按下了炸弹投放按扭。

    这一刻,我同时启动了《九幽搜神变天击地大法》晋入第五层鸿蒙境界,在眨眼的亿万分之一时间里找到了天魔舜的踪迹,他随即警觉起来,隐隐约约地感到了一丝不妙,但已经太晚了。

    “堕落天使”终于被投下。既而在距离地面五百步的空中爆炸,水姒城遭到了前所未有的厄运。“堕落天使”爆炸时发出的高温和冲击波,使爆心附近面积约一一〇方里的地区被彻底摧毁,拥有十万幢建筑,一百万人口的水姒城,瞬间变成了废墟。天魔舜的肉体和灵魂,也跟水姒城一样被人间蒸发了,我不知道他在未来需要多么悠长的岁月,才能把支离破碎成亿万片,并漂流于各个时空乱流中的灵魂重新恢复原状,或许永远也不可能。

    我投弹后同样受到了冲击波的强烈震荡,并亲眼看到蘑菇云迅速升起,接着驾机掉头返航。“深蓝”号很快就飞抵停泊在辉煌锚地的“战神”号战列舰甲板上空,徐徐降落。

    此时舰上还是一片忙碌景象,魔兵机起降频繁,甲板上弹药补给车往来不绝,我没有理会这些,把魔将机停在那条“深蓝”号的专用跑道上后,走出机舱,向一直守候在此万分紧张焦虑的屈吾牙做了个成功地手势后,径直跃升五层舰桥。

    屈吾牙也没有半句废话,转身就飞奔向指挥舱,因为他要立刻派遣深蓝空一军全体出动,在印第安纳中心三岛投下大量传单,宣称如果他们拒不投降,将会遭到成千上万颗末日炸弹的轰炸,直至彻底毁灭为止。当然这完全是心理攻势,因为此时新月盟已将仅有的一颗末日炸弹用完,再没有了!

    舰桥上,燕憔悴倚栏面海而立,披肩秀发温柔地垂在海蓝色的长裙上,令她优美的娇躯更显风姿绰约,典雅端庄。

    我轻轻地走到她身畔,与其并肩欣赏着眼前迷人的风波海夜色,半晌无语。

    不知过了多久,燕憔悴秀躯轻颤,转过如花娇颜看向我道:“天魔舜死了?”

    我晓得这是她刚才施展道宗无上秘技大衍神数推演出的结果,却并不肯定,当下连忙点头道:“是!我的精神侦测结果也是一样。”

    燕憔悴长长吁了一口气,轻摇螓首道:“只可怜陪葬的人多了点。”

    我微笑道:“如果能够因此结束战争,这点损失还是值得的。否则旷日持久下去,天知道还要死多少人。”言罢顿了顿,不着痕迹地迅速转移话题道:“今后你有什么打算?继续留在恺撒吗?”

    燕憔悴回首继续远眺辽阔无际的大海,淡淡道:“不了,那里已没有能促进我进一步领悟天道的事物。或许我会像哥舒大哥一样,去瑞斯洋彼岸的深红大陆,看看是否能找到生命的真谛,当然也可能随便找个地方潜心闭关,直到死亡来临。”

    我听罢心中不由泛起一股难以割舍的情愫,想说点什么,嗓子却像被堵住了似的,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燕憔悴悠悠地道:“你呢?深蓝大陆统一在即,准备做点什么?”

    我摸了摸鼻子,苦笑道:“不知道,好像很多事要做,又好像什么都不需插手,只要按部就班地顺其自然就好。嗯,首要任务当然是结束第二次印第安纳战争和风云帝国内乱,然后建立深蓝联邦,组建内阁、发展经济、训练军队……还有,我想休息一段日子,好好陪陪冷落已久的准夫人们,她们嘴上虽不说,心里却埋怨得紧哩,再不安抚一番,恐怕会集体翘家,让我重新变成光棍一条哩!哈,总之未来数年里,所有人都跟深蓝大陆一样,应该休养生息了,让战争见他娘的鬼去!”

    说到这儿,我顿了一顿,继续道:“不过等到大家都缓过劲儿来,我也可能会去深红大陆的,只是带去的肯定非是橄榄枝,而是军舰和大炮。这是无可奈何的必然选择,因为每当一个国家没有外患的时候,肯定内乱频繁,以消耗那些野心家和战争狂的过剩精力,为避免深蓝联邦再次分崩离析,就要转移大家的注意力,所以我把目标定为深红大陆。这样做虽有欠良善,但至少可保证深蓝数百年的和平啦!”

    燕憔悴哑然失笑道:“呵呵,请问深蓝联邦大元首阁下,你对过去两年这段激情燃烧的岁月有何感触?”

    我默然片刻,闪电般从碎星渊要塞起回忆到现在,叹道:“我对这两年精采绝伦的生活,一点也不后悔,要概括的话,只有一句话。”说着顿了一顿,在燕憔悴期待的眼神中,朝大洋深处沉静地道:“将相本无种,男儿当自强。”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