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轻侯的故事
作者:秦汉唐宋
第卅四卷 造反
第一章 暗算 第二章 策谋 第三章 考验 第四章 嫁妆
第五章 铁壁 第六章 撕裂 第七章 神罚  
第卅四卷 造反 第一章 暗算
    第一章暗算

    正说话间,从厅外走进一名新月卫,躬身道:“启禀主公,礼部司司长库索求见!”

    我欣然准许,不久就见库索脸色阴冷,眉头深锁,心情沉重地步入厅门。

    目睹此景,我和欧鹭忘机不禁面面相觑,暗暗揣测究竟是何难题,能把一贯从容不迫的库索,逼得忧虑形诸于色。

    思忖未已,库索快步行至近前,恭恭敬敬地深施一礼,肃容道:“主公,属下前来领罪,请您责罚!”

    我愕然问道:“何出此言?”

    库索叹道:“唉,昨晚擒获的四名刺客,今晨在戒备森严的秘牢内统统离奇暴毙,而且还查不出丁点人为的蛛丝马迹,所以属下特来请罪受罚。”

    此言一出,我和欧鹭忘机同时色变,均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

    要知秘牢是半壁宫防守最严密的所在之一,专门用来关押最危险的罪犯,里面机关重重陷阱遍布,另外还有三班新月卫十二个时辰不间断巡逻放哨,堪称固若金汤且无懈可击。如果秘牢都被敌人成功渗透的话,那么整个半壁宫就没半点安全可言了。

    我轻蹙剑眉沉默不语,欧鹭忘机在旁代为问道:“库兄,此事详情如何?”

    库索面色苍白,沉声道:“尸体是早上两班新月卫换岗交接时发现的,之前一无所知,他们在夜间没有听到任何异常响动,门户也无丝毫破损之处,不像有人进去过的模样。另外他们死状很安详,而且没有一点挣扎痕迹,就像是刚刚熟睡过去似的。根据王府医官翟硎初步检查,亦未发现任何新伤和中毒症象,貌似最正常不过的死亡了。但是翟硎说,昨晚诊治他们伤势的时候病情很稳定,没有任何理由这么快毙命的,因此要求做进一步的深入检查,请示能否解剖尸体。”

    我哦了一声,疑惑地望向库索,表示不解翟硎的解剖有什么用处。

    库索解释道:“有一种无色无味见血封喉的毒药叫‘月光花’,发作时的症状就是心跳骤停和心脉倏断,中者瞬间死亡感觉不到丝毫痛苦。翟硎怀疑四人有可能是服用了‘月光花’或类似的毒药,而这也是杀手公会旗下刺客失手被擒后,最常见的自杀方式。”

    我点头道:“可能吧,不过四人全身穴道受制动弹不得,而且被擒后,新月卫也曾做过最彻底的搜索,并换掉了他们所有的随身衣物,那些毒药是藏在哪里躲过检查的呢?”

    话音才落,库索和欧鹭忘机异口同声道:“牙齿!”

    我幡然省悟道:“不错,吃药时总要解开穴道让其吞咽,看来他们利用的恰恰是这个机会咬碎了齿内暗藏的毒囊自杀。嘿,我们百密一疏,给他们钻了空子啦!”

    库索满面惭色,赧然道:“都是属下失察之过!本来看他们并无决死之志,故属下曾抱有侥幸心理,想把他们一一劝降,为主公霸业尽点绵薄之力,哪知……”

    我走过去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温言安慰道:“此乃小事一桩,你毋庸记挂心上,今后注意点就是啦!何况他们是我擒下的俘虏,没能察觉其齿内藏毒,若说负责,也应是我首当其冲哩!再说现在四人是否自杀,还只是我们仨的推断,你可去请翟硎大师解剖完再做结论不迟。”

    库索见我宽宏大度浑不在意,而且主动把责任揽到自己身上,不禁非常感动,深施一礼告退,奉命赶去秘牢做调查与善后工作了。

    库索走后,欧鹭忘机幽幽地叹了口气道:“可惜,若非四人猝死,哪怕只降服其中一人,对新月盟都是莫大助力呢!他们可是名列深蓝十大的超级杀手啊!”

    我摇头道:“算了,人死不能复生,况且他们活着也未必会归顺我们,就当一切没发生过吧!”言罢旋又记起一事,苦笑道:“糟糕!我差点忘记答应过阿玦,要放甄红日一条生路的,这可不太好解释喽,倒像是我小肚鸡肠,故意布局杀人似的!”

    欧鹭忘机柔声道:“没关系,我帮你向阿玦解释吧!相信她是通情达理的女子,一定会体谅你的苦衷!再说事实摆在眼前,也不容任何人扭曲。”

    我感激地拥她入怀,低声道:“忘机,谢谢你!我负你良多,心中真是……”

    欧鹭忘机嫣然一笑,伸指竖在我唇前阻住下面的话,说道:“人家马上赶去解释吧!若等她得到消息再说可就迟了!”

    随着她曲线玲珑的高挑背影,带着缕缕沁人心脾的冷香消失在出口处,餐厅内就只剩下我了,霍然一种兴奋和期待的感觉充盈心田。

    我沉吟片晌,离开餐厅向勤政殿后身的养心堂行去。

    养心堂是我居住和处理政务的地方,之所以选择它跟地理位置有很大关系。养心堂位于半壁宫中轴线西南端,北部与西六殿紧密相连,南为尚膳房,东面隔道就是乾清殿西庑间的兴邦门,往南过锦绣桥就是横贯东西的乾清门外横街,各路相通,来去方便;近期恺撒境内战事频繁,军事情报从前线频频飞来,而掌管枢密要政的六部司就在锦绣桥南近在咫尺,对于君臣商讨军国大事方便迅速。

    养心堂玲珑剔透,布局合理,使用起来也非常舒适。前堂办公,后堂就寝。养心堂正间,设有宝座,上有藻井,和勤政殿一样,是召见大臣,引见官员的地方。堂后直接与寝宫相连。左边昌庆堂,右边德寿堂均为女眷们的居所。养心堂书房宝座前有御案和文房四宝,是我批阅奏章的用具。南疆重臣经常在这里被召见,面授机宜。为了确保机密,还在室外安装板墙,更显得幽深隐蔽。

    我回到书房,坐上宝座,正要用黑暗图腾启动扶手上的机关进入秘室,屋外骤然传来脚步声响,紧接着一名新月卫告进,递上一份通关文堞。

    我打开一瞧,原来是艾愁飞想率领一直无所作为的朝廷调查团离开南疆返回帝都,但波塞冬要塞的守军,在得到了半壁宫遇袭并有风云卫参予其中的报告后,焉肯轻易放行,双方僵持不下,遂把决定权层层上交,最后捅到了总督府。

    我暗暗叫好,因为正没机会正面接触艾愁飞和调查团,他们就主动送上门来了。当即下令道:“传我口谕,命令波塞冬要塞放行,同时知会刑部相艾大人,就说本王在调查团光临南疆时卧病在床无法迎接,如今病已痊愈,定要郑重告别才合情礼,送行宴就设在碎星北站附近的行营吧!另外吩咐下去,本王要小憩一会儿,午时三刻前,未得传唤任何人不得进入书房。”

    新月卫躬身领命,迅速退了出去,并随手带上房门,把所有声响都关在门外,屋内霎时变得万籁俱寂。

    我马上施展《九幽搜神变天击地大法》,用精神能瞬间游遍方圆万丈,在未发现任何窥伺者后,才把黑暗图腾重新印在了宝座左侧扶手前端。霎时间,那里由六颗黑宝石和六颗白宝石拼成的正反十二芒星阵图猝然亮起,成千上万枚绚丽多彩的魔法符号凭空浮现,映得书房内光怪陆离,仿佛陷入了一个神秘奇妙的梦幻世界。下一刻,我倏然原地消失,转移到了一座由血红色的自然巨石凿成的殿堂内。

    殿堂由前室和后室两部分组成,中间有一条扇状走廊相连接。前室为正方形厅堂,堂内石壁上浮雕有魔界八位守护魔和黑暗力士。后室为大殿,大殿周围石壁是十一面巴士底魔龙王像和魔君十位弟子浮雕像。石壁上部、穹顶下面的一些壁龛内也安放着巴士底魔龙王像,穹顶本身有浮雕装饰。其大殿中央供奉着海孤舟大魔神皇像,他盘腿端坐在八边形魔焰石台上,用大理石雕刻而成,高十一尺半。大魔神皇像巍然高耸,神态安祥,两眼垂眯。整体魔像雕工庄重,线条流畅,堪称是石雕中最伟大的艺术杰作。在海孤舟的大魔神皇像四周共有三十九位魔神、十位弟子,以及深渊魔王和堕落天使等。

    这座石窟炼狱位于勤政殿正下方千丈处,是半壁宫竣工后,索罗亚斯德突发奇想,施展无上魔力转移时空,不知从哪儿搬来的东东,据说在某时某刻还能开启通向魔界的传送门。由于它供奉着魔界诸般强横生物,因此整个笼罩在最纯粹的黑暗能量里,除身具同样黑暗能量者外,任何生物无法进入,遂成了我最放心的修炼地与密室,永远无须担心有人窥伺和泄漏机密。

    我穿越黑暗圣堂,走进无上魔殿,虔诚无比地膜拜大魔神皇像后,又折回前室开始办正事

    “地狱里忍受煎熬的灵魂啊,请聆听这祈祷复活之声!天空有流星陨落,大地被鲜血灌溉,历史由战火烧成灰烬。在这世界陷入的无尽黑暗中,唯有我伟大的黑暗魔君柳轻侯,才能托起九轮新月,率领一无所知的你们征服恐惧与灾难,重新赢得荣誉与尊贵。醒来吧,我最忠实的奴仆,黑暗冰龙布鲁克斯会带给你们好运!”

    这把金铁交鸣般铿锵有力的嗓音,在幽冷寂静的黑暗圣堂里声如惊雷,经久不息。

    随着话音,我伸出左掌虚按身前丈外地面,立时有四条首端粗如水桶、尾端细如游丝的圆弧形能量柱,齐齐从腕部黑暗图腾中升起,往那里垂落。继而当四根黑暗能量柱分别垂直积累到一定高度的时候,我切断了黑暗图腾跟它们的联系袖手旁观,不动声色地等待结果。很快最后一缕黑暗能量消失后,四尊形态各异栩栩如生的雕像诞生了。

    他们从左到右依次是桀骜不逊的青年刀客,雄壮如山的中年力士,阴险歹毒的老年猎手,虔诚狂热的剃度女子。这些人一个个面无表情,外穿红、黑、绿、蓝等颜色武士服,内衬锃明瓦亮的幽蓝龙鳞宝甲,手中紧紧攥着各自的武器,从外观判断为龙椎刀、龙骨锤、龙筋鞭、龙爪手,还配以精金、陨铁、密银等稀世材料融合龙血,使其更锋锐坚硬,算得是天底下第一流的超级凶器了。

    如果库索站在这里,一定会大吃一惊,因为已经宣告自杀身亡的四大杀手,此时正神完气足且毫发无损地卓立在他眼前,昨夜经受的内伤外创哪还有半点痕迹?

    个中奥妙其实很简单,只因我灵机一动改变了主意,不想白白浪费掉他们的卓绝才能,故于今日凌晨偷偷潜入秘牢,用《九幽搜神变天击地大法》神不知鬼不觉地控制了他们的神智,操纵其服毒自杀,随后再以黑暗图腾收取他们的生命烙印,伺机复活他们。当然粘贴记忆之际,删删减减是避免不了了,同时我也进一步完善了他们肉体和精神方面的各种缺陷,并以黑暗能量把其改造成为完美无缺的战士与绝对忠诚的杀人机器。

    我又仔细端详了四人一番,发现其他方面均无可挑剔,唯独容貌身形各具奇相,展露真面目时,极易让人一见难忘,实不适合杀手行当,于是巧施妙手略做修补。片刻后,四人的容貌和体形就跟以前截然不同了,变得非常普通而平凡,即使最熟悉他们的人,也休想认得出来。

    我满意地点点头,淡淡地道:“你们佩戴的武器铠甲,均从冰龙布鲁克斯的遗体获得,附带着不可思议的寒冰能量,索性就唤你们做‘冰龙’小组吧!现在‘冰龙’小组有四名成员,尚欠一名远程狙击手,所以你们的第一个任务就是生擒弓迺戍,并把她带来见我。明白了吗?”

    此言一出,四人霍然睁开眼眸,爆射出八道冷森精芒,既而没有任何废话,只应了一个字是后,就齐齐退后,凭空消失在了黑暗圣堂深处的血红色传送门里。

    ●●●

    高山道东起平安口,西至浮石栏,属于碎星渊要塞的老城区。昔日这里非常繁荣,店铺鳞次栉比,老字号聚集,吃喝玩乐住一应俱全,是一块风水宝地。不过如今商品交易主要集中到了南门大街两侧,平安口与浮石栏腹地幽长胡同里星罗棋布的酒馆、茶楼、客栈、小庙,则变得与周围安静的四合院民居同病相怜,无人问津。

    高山道地区无疑是碎星渊要塞建成最早和最破败的地区之一,人均日消费六枚铜币,有的三口之家要住在长宽不足三步的房间里。在这一地区,通常也是十几户、几十户家庭挤在一个大杂院里,夏天漏雨,冬天透风,每家每户生活在逼仄的环境里苦不堪言。

    弓迺戍化妆成一名穷困潦倒的落魄书生,满面愁容地穿过平安口,朝临时据点走去。

    还不到午饭时间,平安口北风胡同和八筒巷的大排档里却早挤满了人。路边的小吃发出种种奇妙的味道,地摊出售着各式廉价的商品,浓妆艳抹的流莺们站在走道的两边,穿着性感暴露的薄衫不断诱惑着过往的男人;还有穿着青衣皂服的仆役、丫鬟和老妈子,为温饱而奔波劳碌;时而公共马车来了,人们蜂拥而上;到站了,人们又蜂拥而下。

    走进这片贫民区,弓迺戍感慨良多。也许是他们在支撑着碎星渊最原始的产业,从事着最基本的工作,拿着微薄的薪金,用他们的青春支持着城市的发展。路上行人匆匆,他们是这个城市的过客,而自己也只是这个城市一个无名的过客罢了,同样行路匆匆!无数的人走进这个贫民区,无数的人离开这个贫民区,这就是碎星渊的生活,碎星渊贫民区的生活。

    弓迺戍脑海中接连闪过多个童年生活在达迦城(注:印第安纳首府)贫民区时不愉快的记忆片断,不知不觉已置身于巷子深处。这里错综曲折的胡同遮住了所有的光线,黑洞洞的;凹陷的黄泥路上积着一滩滩死水,混浑不堪,还隐隐的散发着刺鼻恶臭;偶尔碰见的人们也是把一张张消瘦的脸摆在他们单薄的身体上,像是土埋半截的行尸走肉般苟延残喘着,仿佛根本就不在乎明天太阳是否会再次升起。他们的眼睛深邃而空洞,弓迺戍不敢与其对视,仿佛不经意间也会随之坠落。

    好不容易又迈过几名躺在路上烂醉如泥的酒鬼,弓迺戍总算找到了平安口八筒巷二十五号院,这是杀手公会在得到行动失败的消息后,帮她安排的新的临时藏身之所,原来那处鉴于四大杀手被擒,为避免泄漏而无奈放弃了。

    一道铁门把这个小院隔成了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外间的房黑黢黢的,从旁边走过可以闻到年久失修散发出的一股股霉味。但只要一跨过铁门,里面便是另一个世界:青砖黑瓦修葺一新,地上铺着整齐的方砖,石桌石凳、鱼缸鸭鳄、香树红花……别有一番洞天。各屋地板、厨房、浴室、水缸、衣柜、鸽笼(注:飞鸽传书用)一应俱全,比住一流客栈还要舒服。

    此外根据资料可知,这个院子还有很多风水方面的讲究,譬如什么紫气东来、招财进宝等一大堆,让命运坎坷而颇为迷信的弓迺戍尤为满意。当然最舒心的莫过于安全问题,高山道地区本就是一处四通八达的复杂地形,加上原来住这儿的七十多岁老两口均已逝世,自己冒充他们寡居的儿媳绝无破绽,即使敌人展开全城搜捕,也有很大可能蒙混过关。

    唯一缺憾只是现在碎星渊要塞全面戒严,城内侦骑暗探密布,风声太紧不能自由行动而已。而且即使逃出碎星渊要塞,也难混过沿途其他关卡,因为南疆施行了详尽登录的户籍制度和程序严谨的驿站系统,单人独骑很容易引人注目,招惹麻烦。甚至连中间人也不能再联系了,谁知四大杀手能否顶住敌人的严刑逼供,会不会把他招出来呢!

    想到这儿,弓迺戍幽幽叹了口气,心中暗忖道:“起码此地暂时还算安全,就利用这段日子好好休整一下吧!反正自己都记不清有多久没放过大假了!”

    浴室西墙挂着一面长方形人高铜镜,其外围环饰用四叶纹、连弧纹及铭文数字,镜身宽平素缘,光可鉴人,纹饰古朴,线条流畅,与风云铜镜严谨细腻的古拙之风截然不同,充满了异国情调。

    弓迺戍站在镜前望着自己,十指灵活无比地卸掉了人皮面具、假发、胡须、袍服等伪装,不一会儿就浑身精赤一丝不挂,展露出了最原始的本来面目。

    镜中女子身形修长健美,皮肤白皙幼滑,遍体没有半分多余脂肪,兼之香肩刀削,腰肢纤细,曲线诱人到了极点。尤其是那张美艳绝伦的脸蛋轮廓分明,明艳照人,一双妙目转动间像有勾魂摄魄的魔力。

    弓迺戍轻轻抬起柔荑,由上至下慢慢滑过秀颊、玉颈、酥胸、纤腰、美腿,油然感觉非常满足和骄傲,因为自二十二岁晋升先天秘境以来,她就始终保持着少女姿容再未衰老,随着岁月流逝增添的只有更成熟迷人的风情。

    自怜自爱半晌,当热水快要蓄满时,弓迺戍才恋恋不舍地离开铜镜,赤足踏上使用整片石板刻沟铺成的止滑地砖前行几步,蹲下来慢慢滑入银狐石材制成的雪白浴池内。

    浴室内清清静静,弓迺戍独自体会水渐渐没过膝、腰、肩时的欣喜,在芬芳的百花瓣中,若隐若现的水波反射出神奇的曲线,却又触摸不着一丝痕迹。一只比空气还要轻的蝴蝶,在透明的空气里飞来离去,这份由水的变化带来的令全身愉悦的感觉,是难以用言语明确表达的。琉璃砖将窗外温暖的阳光雕琢为多层次的光线,环绕浴室四壁的暖墙和地热,使人无论进或出,每一步都会踏得特别温暖。这样的场景本应发生在王侯的私人别墅里,或者巨贾的豪华居所中,但是此地偏偏却属贫民区,杀手公会对自己的器重可见一班。

    “也许行动失败是件大好事哩!至少铲除了四名强有力的竞争对手,公会也愈来愈……”一念及次,弓迺戍愉快地笑了。

    不知过了多久,闭目假寐的弓迺戍正值潜入虚极守静的精神层次,但觉与青天白日宇宙洪荒一齐运转不停,心中警兆突现。“咔嚓!”微不可闻的爆裂声从地底传来,那里恰是连接浴池和水房的管道位置。弓迺戍想也不想就跳离浴池,半空转向闪电般弹往衣橱。

    与此同时,一股刺骨冰心的逼人寒气自管口喷出,伴随着连续不断的“咔嚓!咔嚓!”声,眨眼间把整池水冻成了一砣充满动态美感的冰雕,就连飞扬的水珠儿也概莫能外,由一根根冰针参差不齐地顶在了半空中。

    弓迺戍吓了一跳,池水结冰的速度太快了,简直达到不可思议的程度,要是反应稍慢半拍,现在铁定小命休矣。当下她一边留神观察四周动静,一边迅速披衣弯弓搭箭,准备迎战未知的敌人。可是接下来浴室里风平浪静,恍若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这不禁让弓迺戍的神经越绷越紧,心底更加忐忑不安,因为唯有跟自己同一级数的超级杀手,才能做到这种神不知鬼不觉的地步,但任她搜肠刮肚,也记不起圈子里有谁修炼过如斯恐怖的冰系真气或法术。

    弓迺戍疑神疑鬼老半天,敌人仍未出现和继续偷袭,使她误以为敌人可能一击不中即刻远扬了,遂上身姿势纹丝不变,抬脚去穿靴袜。

    殊料弓迺戍乍一挪位,就觉毛骨悚然,双脚踩踏的竟非石板,而是变成了松软粘稠的流沙,并在其作出反应前迅速没过膝盖。

    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刻,她处变不惊,没有试图去抓住附近的东西阻住急坠之势,反倒不管不顾地向窗外射出了弦上利箭。“笃笃笃……”随着院里硬物被连续凿穿的声音,弓迺戍飞快下沉的身体忽然一顿,既而硬生生从流沙陷阱里拔了出来。

    这一着大出敌人预料之外,谁也没想到她能凭借系在箭尾和腰间的一根透明细线脱离困境,顿时被迫放弃接下来的攻势,室内再度恢复死一般的寂静。

    此番重新脚踏实地的弓迺戍再也不敢掉以轻心,她知道自己已经落入了至少两名超级杀手精心布置的罗网内,稍有不甚就会万劫不复。迄今敌人仍未现身,不过可以断定刚刚一个藏在水房,一个潜于地下,现在又都已离开原地。

    “该死!这帮混蛋是从哪儿冒出来的,为何以前从未听说过?难道是公会的执法团……”想到这儿,弓迺戍倒吸了一口凉气,公会高层害怕柳轻侯打击报复,出动执法团杀人灭口,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正当弓迺戍胡思乱想之际,背后陡现三根龙卷风柱,它们成品字型排列,带着呼噜噜的尖啸攻至。企图穿插闪避是不可能的,漆黑如墨的风柱把半边浴室充塞得满满当当,并且运行轨迹变化多端,让人无所适从,唯一的办法就是退中求胜。

    弓迺戍脚踩弹簧般狂飙向前,半空中扭身弯弓搭箭,瞅也不瞅就射出三箭。“锵锵锵……”金铁交鸣声鞭炮也似的响起,三支狼牙箭化做漫天碎屑激飞,那三根龙卷风柱也消失无形,变成一柄蓝幽幽的古拙长刀倒飞回去破壁而没。

    弓迺戍稳住身形,望着对面墙壁上的刀痕急促喘息不已,这轮攻击显是第三名超级杀手的杰作,若非自己天生眼力惊人,马上就看破风眼所在果断出箭,此刻定被刀锋绞成肉酱了。局面越来越危险了,弓迺戍不禁暗暗苦笑自嘲,想不到自己这条命变得如此值钱,竟要出动三名超级杀手围猎。

    思忖未已,浴室屋顶轰然塌陷了一个大洞,散落如雨的尘埃和碎瓦中,雷霆万钧的劲风笼罩下来。弓迺戍倏觉呼吸顿止,浑身骨骼喀喀直响,铺天盖地的压力使得弯弓搭箭成了无比艰难之事。说时迟那时快,一团硕大无朋的乌芒已贴到弓迺戍天灵盖,随即没有半分停顿地一砸到底,把整个人压成了肉饼不说,还在坚硬如铁的石板地上凿出一个深逾丈许的大坑来。不过奇怪的是,坑内既看不到鲜血飞溅,也看不到骨肉碎糜,弓迺戍像是融化在空气中似的消失无踪。

    屋顶上的超级杀手发现不对,连忙拽动连接柄端的铁索,“呼!”地把那柄重逾千斤的巨锤扯回手中。由于分心搜索目标影踪,他起初完全没有注意到,大如笆斗的锤头上,带回了一片薄纸般的事物。但他毕竟是身经百战之辈,很快察觉重量有异,当机立断弃锤暴退,可惜为之已晚。

    一声娇叱,弓迺戍提足全身真气,“砰!”地从纸片还原成人形,身子奇迹般倏升丈许,横过屋脊间足有三至四丈的空间,往那名超级杀手扑过去。半空中,“嗤嗤嗤……”破空声不绝于耳,连珠箭法展开,风驰电掣的狼牙利矢,刚好笼罩住敌人的所有退路。

    眼见弓迺戍是蓄势而至,自己却是无奈下仓惶招架,高下优劣不言可知。“咝!咝!”一阵弓弦狂颤声中,那名超级杀手小心翼翼地避开了弓迺戍八记“月轮大割引”,但还是避不了右肋的一弓,口中狂喷一道血箭,哼也不哼一声,往院内坠下去,不得已让出去路。

    此时,东南西三面传来急剧的衣袂破空声,些许耽搁,已令另外三名超级杀手有足够时间如期追至。

    弓迺戍哪敢停留拔腿就走,适才重挫那名敌人,完全是欺对方不懂印第安纳高段黑巫法“傀儡术”,再想重施故技,一来担心已被敌人在旁观中看破奥妙,二来即使成功也最多能对付一名敌人,仍然难以幸免,还不如凭借绝世轻功逃亡机会大些。主意打定,弓迺戍纤足轻点屋脊借力使力,整个人像一支离弦箭般暴射出去,投往十余丈外的屋脊,那里将是她第二个借力点。

    “嗤!”箭芒忽至,恰值弓迺戍点中第二个借力点将起未起的刹那。她本想前冲,凭此加大与追兵的间距逃离生天,哪知被这支箭逼得只好后退。不过作为深谙箭道的弓迺戍,撤退得极有技巧,身形依循一条曲折蜿蜒的轨迹,每时每刻都在改变路线,既避免被追至的三名超级杀手合围,又欲诱使箭矢落空。但是在锋锐劲风里,弓迺戍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恐惧和绝望,因为“嗤!嗤!”声中,那支神鬼莫测的利箭,通灵般瞄准了自己每一个空隙,每一处破绽,愈欺愈近。

    “天亡我也!世上竟有如此骇人听闻的箭法,真想知道他到底是怎样操纵箭矢自动追踪敌人的!”终于弓迺戍脸泛苦笑地停止了无谓的闪躲,那支利箭也奇迹般定在空中,隔着半尺光景稳如磐石地锁住了她的咽喉。下一刻,四周的敌人也围了上来,其中包括那名受伤坠地的使锤大汉,四人的气势就像铁桶般无懈可击,她知道一切都要结束了。

    抱定必死之心,弓迺戍的心反倒平静下来,饶有兴致地打量起那四名超级杀手。跟预想中一样,她从未见过他们,不过不能否认,那平凡普通的相貌和毫无特色的身形,跟炉火纯青的内外功夫配合起来,确是天生的超级杀手胚子。更加难得的是,当他们望向她婀娜多姿的赤裸胴体时,眼神仍清澈如水,仿佛根本没有半点兴趣,就像看着一块石头无异。

    弓迺戍松手扔掉弓箭,坦然道:“自打出道,我就晓得会有这一天,只是没想到来得这么快。嘿,谢谢你们给我自裁的机会,来世再报吧!”说着咬碎齿内毒囊,转眼全身僵硬仰天摔倒。

    弥留之际,也不知是否幻觉,她赫然看见头顶打横飘着一个人。对方面朝下对自己展颜微笑,正施施然地收起那支阴魂不散的魔箭,同时耳畔遥遥传来一把低沉柔和的嗓音道:“睡吧睡吧,我最忠实的奴仆。一觉醒来,你将发现眼前的世界已截然不同,在黑暗冰龙布鲁克斯的赐福下,永恒的生命与强横的体魄将唾手可得,‘冰龙’小组亦将为你感到无比骄傲!”

    ●●●

    日悬中天,薄霜早已融化。晴朗湛蓝的高空万里无云,像冰一般澄澈明净。碎星北路两旁被潮湿的金光所笼罩的苍翠松林和赭黄色原野,遮盖着本来荒芜的砂砾地区。这一天是温暖的,有些不像是清冷的深秋。

    车队在四百名新月卫随行护卫,一团铁血卫沿途警戒下,浩浩荡荡地向林荫大道尽头的碎星北站驶去。

    “血月”号车厢内,延续着行营送行宴沉默的气氛,谁都没有主动交谈。

    我面无表情地隔窗远眺天际,心情愉快已极,因为本来认为是浪得虚名的五大超级杀手,在今天上午的较量中,却显示出了比诸昨晚强横十倍的武功。这不由引起了我的极度好奇,潜心思索下方知,差别仅在有无黑暗魔君气势的威压,有则无形中迫其只能发挥正常功力的一成,无则一切照旧,这项发现对我来说无疑是个天大的好消息。
第卅四卷 造反 第二章 策谋
    欧鹭忘机娴静地坐在我身畔,神态温顺而矜持,使人很难联想到她是当今南疆最有权势的女人,动辄可叫千万人同时人头落地。

    在她对面的座位上,循规蹈矩地端坐着刘澈。他身材瘦长,衣着华丽,阴沉黯淡的刀条脸上,一双深褐色的眼睛如睁似闭,颧骨高耸两颊下陷,薄薄的嘴唇紧紧抿成一条线。从外表看,他是个年轻、仔细、寡言、干练的人,而整天虾一样躬背侍奉上级,又使人清楚地感觉到其对权力发自内心的尊敬与向往。

    这位原风云帝国内务部南疆区总管,表面装作若无其事,其实心底感慨万千。他想起了当初那名卑微的长弓手,真是不服不行啊,短短不到两年时间柳轻侯就站到了深蓝大陆权力颠峰,人和人之间差距咋就那么大呢?就连眼前这名作小鸟依人状的秀丽女子,也比自己强上千万倍。刘澈对欧鹭忘机的感觉是艳羡中带着深深的怨恨。因为东南事变(注:指南疆大军占领天赐东南两地)后,包括内务部南疆行署在内的所有朝廷派驻的官方分支机构,一夜之间均被毫不客气地清理出了新月盟控制的地盘,而在南疆赶他走的正是欧鹭忘机。

    这回秦皇室命他参加使节团的真正目的,乃是跟郑潜曜携手合作,一明一暗地监视艾愁飞,提防其与南疆达成秘密协议,对朝廷不利。但是刺杀行动的失败,让刘澈早把肩负的使命丢到九霄云外,此刻他归心似箭,只想尽快离开是非之地摆脱被杀头的危险,所以在行营送别宴上就没聊什么,眼下在车厢里更是三缄其口,生怕哪句话说错,被当作刺客同党抓起来做掉。

    而刘澈身畔的艾愁飞神情安详稳重,整个人石像般凝坐不动闭目养神,仿佛外界一切纷扰都不存在似的,尽显帝国权相与禅宗名宿的卓越风范,叫人无限心折。

    时间在沉默气氛中一点点流逝,终于“血月”号慢慢地降下速度,碎星北站到了。

    碎星北站始建于八一○年初,建筑风格与碎星站大同小异。它是南疆交通网的枢纽,从碎星渊要塞开往帝国各地的长途马车都聚集在这儿,发车非常频繁。碎星北站由南疆总督府委托给了格米亚商会运作,它无疑被建设成了整个风云帝国最大的驿站,面积达三六八亩,同时也被内定为“南疆之星”(注:环绕南疆一周的高速列车,目前铁路正在紧张修建中)的始发和终点站,并且近期还会有很大的再开发,预计每年旅客流量将高达三七○○万人次。南疆之星高速列车是深蓝大陆首列火车,它的设计是针对柳轻侯提出的一项绝密战略计划的部分内容,即使南疆军能从南疆搭乘火车,快速的到达风云帝国天赐东南两路任何一个地点,随后直迫帝都。设计者们极大限度地提高了南疆之星的载客量,使一列南疆之星可以达到九十六辆大型客运马车的载客量,而且旅途舒适便捷,从而使乘客不用再忍受搭乘马车时的诸多不便之处。

    车队没有停留,直接穿过碎星北站的特殊入口,开进了里面的站台。眼前铁轨上安安稳稳地停着一条前不见头后不见尾的钢铁长龙,它颜色黝黑锃亮,由一百多节车厢组成,每节车厢长二十七步、宽三步、高四步,两侧均设有十二扇巨大的透明琉璃窗。

    下了“血月”号,艾愁飞和刘澈都被这一幕壮观景象惊得目瞪口呆,不知所措。

    我嘎然打破沉默,微笑道:“二位请上车吧!这是本王特意为使节团准备的代步工具——南疆之星。坐上它明天此时,即可抵达骆驼泉洲。”

    骆驼泉洲位于碎星渊要塞北方直线距离约三千里的地方,对南疆地理了如指掌的刘澈哪会不知,闻言顿时暗暗咋舌不下,怎都想不通这条钢铁长龙用何种方式能在一天一夜间赶到那里,碎星渊要塞——骆驼泉洲这段路途可抵得上总行程的四分之一啊,难道用飞的不成?

    艾愁飞脸色也微微一变,旋又马上恢复正常。不过他的想法跟刘澈不同,并没去考虑南疆之星的速度与运行方式,而是思索若柳轻侯所言全部属实的话,它在军事领域拥有的现实价值,片刻后得出的结论让他浑身冷汗涔涔。

    我一边介绍说明,一边引领二人登上南疆之星。坐稳不久,随着“呜——”一声气势磅礴的长啸,南疆之星开动了,起初是慢慢的蠕动,渐渐地速度加快,窗外的景物由缓至疾地向后滑去。

    南疆之星最豪华的零号车厢,内部装饰和陈设可以与大陆各国各族的国宾馆媲美。置身其中的刘澈显得格外拘谨,他仿佛一时难以适应这剧烈的视觉冲击,小心翼翼地静坐一边,喝着侍者端上来的极品香茗悄然无语。

    事实上刘澈在监听我和艾愁飞的谈话,他的任务就是注意艾愁飞的一举一动,尤其是跟南疆首脑的接触,但是很快他就发现这样做徒劳无功,因为我和艾愁飞只是有一搭没一搭地聊些无关痛痒的的事情。

    当然这仅为表面假象,在闲聊打屁的伪装下,我和艾愁飞正用蚁语传音不动声色地进行着亲切交谈。

    艾愁飞赞叹道:“南疆之星让老夫大开眼界啊!”

    我微微一笑道:“雕虫小技而已,未来的‘风云之星’、‘深蓝之星’才能入得您这样的大家法眼吧!”

    艾愁飞心中涌起万丈豪情,长笑道:“好气魄!男儿正当立志高远。”继而无奈地摇头道:“可惜我老啦,再无逐鹿天下的雄心壮志,只盼望丹妮能嫁个好夫婿,然后平平安安地渡过余生。”

    我见他装傻充愣,顾左右而言他,脸容回复止水般的平静,冷冷道:“恐怕这个简单心愿很难达成哩!我听说自您出使之日起,丹妮就被软禁宫中当了人质,这种做法可绝非对待朝廷重臣之道啊!难保日后皇室对你老人家也……”

    艾愁飞闻言沉吟半晌,方道:“你的消息很灵通嘛!但是老夫又能如何呢?”

    我望向艾愁飞,淡淡道:“率领禁卫军造反啊!我保证娶丹妮为妻,终生保护不离不弃,让她每时每刻都幸福快乐。”

    艾愁飞神态一动,眼中闪过异光,望着我道:“老夫相信你的为人,不过却无法相信你的实力,除非能预先做到两件事来证明。”

    我剑眉轻蹙,有礼地道:“请讲!”

    艾愁飞露出决然的表情,沉声道:“年底前征服恺撒帝国,亲手打败燕憔悴。”

    此言一出,我将整杯茶倒入口中,闭上眼睛,好一会才再睁开来,点头道:“好,可以答应你,但是我想知道更具体点的原因。”

    艾愁飞语重心长地道:“秦九新年登基,若你届时仍不能征服恺撒帝国,把南疆军主力抽离南线回师北伐,誓将陷入两线作战的糟糕境地,全盘战局前途堪忧。另外你若无法亲手打败燕憔悴,理所当然也就无法战胜跟她齐名的关山月了,所以更不必再到帝都送死。事实上,你和关山月决战的结果,在某种程度上来说,代表着风云帝国的未来走向。拥有这种看法的不只是我,还包括所有中间势力,故此此战许胜不许败,而且要赢得漂漂亮亮。”

    我听完松了一口气道:“哦,原来如此,这我就放心了,刚刚还以为您要说什么哩!呵呵,您请放心,我不会英年早逝的,倒是关山月那老小子阳寿殆尽,应该即日上路了!我一定会把这件事办得妥妥当当的!”

    艾愁飞见我说得比摁死只蚂蚁还轻松,不禁暗暗摇头,心道:“现在的年轻人啊,真是太不知天高地厚啦!”

    我把他的表情尽收眼底却不解释,话题一转道:“您抵达帝都的时候,差不多也到年底了。我担心皇室为在秦九登基期间牢牢控制住禁卫军,仍不肯释放丹妮回家哩!如果真如所料,我愿意提供一点帮助,把她救出皇宫。”

    艾愁飞不置可否地点点头道:“到时再说吧!”言下之意显是不太乐观。

    我哑然失笑,亦不说明所谓的帮助就是派出四魔将、“冰龙”小组、以及包括“深蓝”号在内的十架魔将机出马进行全力营救。

    这边我和艾愁飞聊得热火朝天,那边欧鹭忘机也没闲着,开车后不久,就主动找上刘澈献上了一份厚礼,即整整二十一只紫檀木小箱。

    刘澈假意推辞拒绝,最后在欧鹭忘机的盛情难却下,还是勉为其难地收了下来,而且心里不免暗暗得意道:“嘿嘿,尽管你们此前态度倨傲蛮横,但始终还是要畏惧朝廷三分的!”

    可惜这种想法在他打开第一只箱子后,霎时不翼而飞,只剩下毛骨悚然和魂飞魄散。

    原来箱子里哪有刘澈幻想的金银珠宝啊,盛放的居然是郑潜曜那颗血淋淋的项上人头。

    “啪!”刘澈闪电般合上箱盖,霍然起身朝欧鹭忘机怒目而视。

    欧鹭忘机神情从容不迫,笑眯眯地道:“刘总管显是对妾身馈赠的薄礼欢喜无限哩,否则岂会这么激动?既然如此,何不把剩余的二十只箱子全部打开,统统浏览一遍,看看到底是什么东西,让您更加高兴几分呢?”

    几句话马上把刘澈喷薄欲出的怒火消弭殆尽,因为他不看也知道剩余的二十只箱子里,盛放的是二十颗风云卫的脑袋,加上郑潜曜即为朝廷使节团现在永远缺失的二十一名成员。

    想通此节,他重新落座,像看怪物般瞪了欧鹭忘机好一会,叹道:“欧司长,有话请讲在当面,不要绕弯子,刘澈洗耳恭听!”

    欧鹭忘机没有立即说话,而是目光灼灼地在他脸上扫了几遍,才忽地透出一把冷漠无情的声音道:“我知道这轮刺杀行动是你负责具体布置实施的,按理来说,你应该跟箱子里的二十一名伙伴享受同等待遇,但是考虑到你非首恶,现在我法外施恩,愿意给你一个将功折罪的机会。只要你能……”

    没等她说完,刘澈浑身一震,脸色转白道:“你想让我做间谍吗?那还不如直接动手宰了我!好过我将来落在纵横飞来阁的那帮人渣手里,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欧鹭忘机闷哼一声,双眉蹙起道:“看来你很害怕秦五和秦明月,却一点都不害怕我哩!嘿,看看这是什么吧,如果你不答应的话,它的主人将遭受世间最悲惨的命运。”说着把一只造型别致的长命金锁递了过去。

    刘澈一把抢过,仔细分辨清楚后,整个人顿像泄了气的皮球般堆成一团。他怎都想不到,在乡下藏得那么隐秘的嫡亲妹妹,居然也会被欧鹭忘机翻找出来威胁自己,看来不合作是不行了。

    就这样我和欧鹭忘机分头行动,成功地说服和胁迫了两人就范。

    此时,刚好一名新月卫跑来告知,前方到站葫芦洲,我们也该跟朝廷使节团告辞离开了,稍后还要乘“深蓝”号去天赐南路面见慕容无忧呢!那才是眼下最重要的事情,不是吗?

    ●●●

    白云城位于天赐南路西北部,坐落在赞高江支流万峪河西岸。它是天赐南路的首府,有时也称“南京”,城市分新城和旧城,合称为白云城。面积一四八五谷,人口八三八万。风云历一一一年,天赐府总督将南路镇抚司衙门从帝都迁至白云城,在旧城以南三千步处兴建新城,到一二九年完成系列建筑,从一三一年起,新城开始启用,一四七年慕容世家接管后宣布为首府。白云城是古老传统和现代文明相互结合的一座城市。旧城如一面历史镜子,展现了龙族的古代文明;新城则是一座里程碑,让人们看到了风云前进的步伐。旧城历史悠久,建于龙神历一四○○年,取名“恩塔拉包特”,即“天帝之住所”。到龙神历二七○○年,龙神帝国王公龙仁夫重建此城,把它改名为“塞哈颜古嫩”,即白云城。城内宗教气氛浓厚,古代建筑众多,有赤堡、太阳神柱、莲花庙以及风云帝国第二大的禅院丹阳寺,都是驰名大陆的名胜古迹。

    黄昏时分,白云新城南门,车队与前来迎接的人马汇聚一处,往城内梵鱼小山上的天赐南路镇抚司衙门驰去。正如所料,慕容无忧借口事忙无法脱身未曾亲至,只派慕容世家年轻一辈头号战将慕容云前来引路。慕容云是慕容无忧的姨表弟,自幼父母双亡无依无靠,在她照顾下长大成材,乃她最信任的心腹亲信,同时也是最得力的左膀右臂。当慕容无忧登上家主宝座后,慕容云就成了第二十集团军司令,无论何时都忠心不二的她的铁杆拥护者。因此慕容无忧派他前来相迎,倒也算不得失礼,小舅子来接姐夫属于很正常的事情,何况慕容云大小也是个侍元帅,也足够资格了。

    路上,我发现按统一规划建的新城区,市容整洁,交通发达,居民神态轻松,一片繁华昌盛的景况,不由得暗暗点头,拥有数百年悠久历史的世家门阀果然非同小可,仅凭城市治理可见一斑。

    大约走了一盏茶功夫,整支车队忽然当街停了下来,慕容云脸色骤沉,正待找人喝问前面到底发生何事,就见一名铁卫飞马来报道:“启禀侍元帅阁下,有人拦住去路,既而送上此物说,它的主人想请王爷移驾清流坊一叙。”说着双手呈上一面金光灿灿的虎头令牌。

    慕容云顿时把即将出口的斥责言语统统咽回肚内,因为他一搭眼就认出那是风云帝国元帅的身份象征,世上本有十二面,但随着南征中元帅们不断折翼,迄今留存的只剩下八面了,不过即便如此,那八人中的任何一位亦够资格随时邀请东南王前去喝茶聊天。

    我循他目光往铁卫手中的令牌投去,也不禁感到极度惊奇。要知帝国元帅里秦腾、秦汉、赫连铁树、隆美尔-沁、王翦、秦大均已辞世,大善勿血、独孤阔海、秦九坐镇帝都绝无可能跑到敌占区来送死,夏侯一贯正在米洛斯大草原的阿拉希河畔跟基茨-布尔曼斗法万万分不开身,

    秦五自兵败东海后,就鬼鬼祟祟地躲在高唐府凌云城不知搞什么花样,不过肯定怎都没胆来此见我,何况此行乃是绝密行动,我只通知了慕容无忧,就算他真想见我,也不可能情报如此精确,等在半路截我。这样掐指算来,清流坊里的神秘人物已经呼之欲出,除了铁在烧还能有谁呢?

    想到这儿,我哈哈大笑,欣然道:“那人应是我的至交好友,此举纯属开个玩笑罢了。嗯,阿云,你留下一名铁卫带路,把其他人都带回衙门去吧,我见过老友,稍后再赶去与你会合。”

    慕容云出于安全考虑及表姐的重托,本待拒绝我的要求,但话到嘴边慑于那股不容置疑的威严,只好无奈地点头应允,率领大队人马离去了。

    清流坊位于白云新城东区鸡龙湖北岸西街,整体建筑由庭院和花园两部分组成,占地面积达四十五亩,分为中、东、西三路,各由三进四合院和相邻跨院组成,后面环抱着长一六○余步的通脊二层罩楼。坊内主要建筑有白羊殿、望春亭、怜星台、观鱼楼、流水阁等建筑,既有南方园林风格,又有北方庭院特色,端得是个好所在。

    那名被慕容云留下充当向导的铁卫卢偃,显对整座城市包括清流坊在内的布局均了如指掌,沿途引经据典侃侃而谈,给我平添了许多乐趣,着实为一妙人。

    不多时,二人下马走进清流坊,正门内负责迎宾的妙龄侍女,被卢偃亮出身份腰牌随手打发掉了,自己轻车熟路地领我直奔传讯者所说的白羊殿而去。

    白羊殿坐北朝南,有前后三重院落,院内以围廊环绕,殿前花园内有假山和亭台游廊,山前还有月牙河环绕,山上建有寺庙亭阁模型。南面正中有正门,门内为正殿,东西是配殿和碑亭。正殿为砖石仿木结构,面阔九间,单檐黄琉璃瓦庑殿顶,椽子、斗拱、额枋等全部用名贵石料雕成,再施以油漆彩画。殿下层为汉白玉月台,明朗雅致。

    当我们刚刚跨入院门之际,院内老松树荫下飕飕闪出两条矫健身影拦住了去路。

    拦路者中左侧体型略微矮小的汉子,低喝道:“站住,此地已被我们包下,所有闲杂人等免进,请回吧!”

    卢偃听得对方态度嚣张,不禁无名火起,手扶刀柄就想当场发作。

    拦路者中右侧没说话的魁伟汉子,反应迅捷绝伦,倏忽踏前半步,有意无意地封堵住了卢偃全部进攻角度,显出千锤百炼的高手风范。

    卢偃在慕容世家铁卫里也算数得着的一流好手,眼见落入下风,焉肯忍气吞声,当即运足全身真气,就准备硬碰硬地跟对手见个真章再说。

    我瞅着双方莫明其妙地剑拔弩张,战斗一触即发,不得不出手调停,毕竟无论谁输谁赢都是伤了自家和气。

    于是,场内二人充盈胸臆的斗志和怒火,眨眼间便被一股突如其来的庞大潜能吞没得无影无踪。它给人的感觉,就像能将世间万物统统吸入无底洞的大怪物似的,更可怕的是,他俩包括先前说话的矮小汉子都发现,此时施尽浑身解数也休想将身体挪动分毫,欲从那股变态力量中挣脱出来,简直需要比抬起十万大山更雄浑的劲道。

    其实这招流沙术我也是初学乍练,偷师自扶邪暗算弓迺戍的那记,只不过释放对象从石板变成了空气,并不算多难破解的绝学。只要受困者轻柔地运行真气从体表渗出,结成一层真空区域,并逐渐把它扩大化,就能缓解身体所受的压力,同时让四周压强慢慢减弱。若受困者有足够的耐心、动作也足够地舒缓平和,就能在此过程中慢慢脱困。这跟身陷真正流沙时的脱困方法大同小异。

    可惜说来简单,做起来又谈何容易,尤其突然遇袭受困,中招者第一反应九成九偏向于拼命挣扎,而非束手待毙般地静止不动,故三人毫无悬念地均被流沙术制得服服帖帖,妄想动手交锋纯属做梦了。

    我趁机亮出虎头金牌,微微一笑道:“在下应邀登门造访,烦请二位通报一声吧!”说着不着痕迹地解除了流沙术的禁制,使他们重新恢复了行动能力。这一着先兵后礼,既显示出不可抗拒的强横武力,又表现出周全的礼数,顿使两名保镖气焰全消,乖乖地分出一人急急忙忙跑去后院通报,另一人带着我们走进正殿落座并奉上香茗。

    卢偃早对“天敌”柳轻侯的威名如雷贯耳,今日初见时,发现对方仅为一名气度雍容的年轻人,心里颇有不服,认为多半是外界夸大其词,实际是浪得虚名而已。直到刚刚我不动声色地把三人制服,他才晓得盛名之下果无虚士,立刻态度截然不同,浸透出一种军人对强者天生的崇拜之情。

    我把他的情绪变化尽收眼底,却不揭破,一边品着香茗,一边惬意地浏览着北面墙壁上的古岩画《舞蹈放牧战争图》,把意识海内纷乱片段沉淀思维澄清,静静地考虑待会儿铁在烧到来后的说辞。

    所谓岩画就是在岩石上雕刻,绘制的图画。眼前这幅场面恢宏的大型岩画,整幅画面清晰地分为舞蹈、放牧和战争三段:在上段能欣赏到铿锵有力的盾牌舞,其场面错落有致;中段再现了先民放牧的情景,其形态前后呼应;在下段是战争格斗的场面,情景紧张激烈。整个画面以红色涂绘,画风近乎图案化和装饰化。

    我瞧得津津有味,正琢磨着要把这幅巨大的岩画,原封不动地从峭壁或山洞里搬到此地,究竟需要耗费几多金钱的时候,殿外忽然传来两个人的脚步声。凝神倾听下,登时把我惊得目瞪口呆。原因无他,来者竟然不是铁在烧和图先,而是另外两名武功绝对不在他们之下的超级高手,当下连忙启动《九幽搜神变天击地大法》察看,殊料映入意识海的影像居然为……

    “咿呀!”殿门开启,卡尔-麦哲伦和令狐千年鱼贯走进,前者径直行到我身边,欣然道:“轻侯,别来无恙乎?”

    我霍然站起来,激动莫名地道:“你……”结果只吐出了一个字,下面的千言万语,均噎在喉咙里无论如何都讲不下去了。

    这时,卢偃见来者直呼东南王名讳,显是跟我关系极为密切的大人物,接下来的谈话他绝不方便聆听及继续留在现场,当即知机地悄悄退出殿外,并随手带上了殿门。

    卡尔-麦哲伦哑然失笑道:“你旅途辛苦,咱们还是坐下再聊吧!”说着扭回头去,旋又对表情复杂至极点的令狐千年道:“千年,你也过来坐啊,稍后的故事还需你来做补充和说明呢!”

    我听得云里雾里,搞不清这两名不共戴天的仇敌,关系怎会变得如斯融洽,遂依言重新落座静观其变,看卡尔-麦哲伦到底能说出什么惊天内幕来。

    待令狐千年也在身旁坐定,卡尔-麦哲伦眼中闪过罕有的回忆神倩,倏而望向我道:“轻侯,有件事你先要恭喜我哩!”

    我心中一动,随即幡然醒悟,脸上不禁露出欣喜若狂的神色,急问道:“你找到嫂夫人了?”

    卡尔-麦哲伦肯定地点点头,继而又摇摇头,开心无限地道:“不仅如此,还有一个白白胖胖健康可爱的乖女儿哦!”

    我啊地怪叫一声,高兴得从椅上跳起多高,连声道:“在哪里,在哪里,快带我去看看!哈,这干爹的称号谁都不准给,只许给我,否则我非跟你小子绝交不可!”

    卡尔-麦哲伦莞尔一笑,安抚道:“别急别急,这不就是想带来给你看的嘛!不过眼下知恩刚刚吃饱睡下了,吵醒她可不会给你这准干爹半点面子,定要哭闹整夜方肯罢休,所以你最好还是稍微晚些时候或者明天再瞧!”

    此时,我才恍觉失态赧然地搔了搔头,返身坐回原位,仍兴致勃勃地道:“她叫知恩?知恩-麦哲伦,好名字!大难不死,着实要感天谢地,知恩图报啊!”

    卡尔-麦哲伦点头同意道:“不错,她娘给取的名字里正含此意,但是要感谢的非是天地,而是千年。”

    我愕了一愕,不解地道:“此话怎讲?”

    卡尔-麦哲伦闻言深深望了一眼身畔神色尴尬的令狐千年,坦然道出一段鲜为人知的故事。

    原来那日浩劫降临后,怀有数月身孕的秦琼被爆炸气浪抛离旗舰昏迷不醒,却犹紧搂着一块浮木任由暗流汹涌,带上了百余里外的另一座荒岛。偏巧令狐千年也劫后余生落难此地,而且与秦琼不同的是,他失去朱雀宝玉后,同时也解除了“火山王”巴雷特偷偷在其意识海内设下的强大禁制,由此彻底摒弃了卑鄙邪恶的信念,恢复了从前善良正义的本性。于是,接下来的事情发展得顺理成章,令狐千年发现秦琼后,在无限愧疚和自责中,克服种种困难一直照料着她的日常生活,以些许抵消之前那个邪恶的自己犯下的滔天罪孽。

    这样度过了数月光景,卡尔-麦哲伦指挥的搜救船队,在经历了无数次失望的寻找后,终于登上那座荒岛,让这对饱偿苦难的夫妻重新团聚。回程中,秦琼在船上生下了知恩-麦哲伦。当然先有妻子阐述的种种恩情,后有妻女失而复得的巨大喜悦冲击下,卡尔-麦哲伦完全原谅了曾经一时陷入迷途的令狐千年,把他一起带去高唐府,继而辗转来到了白云城。

    这段天方夜谭般神奇的渡劫经历,让我听完后久久无语,深深震撼于世事的离奇和命运的安排。感慨万千中,我首次正视令狐千年清明坚定的眼神,结果很快从中发现了记忆里熟悉的东西。不错,这才是我认识的那个令狐千年,曾经八拜结交的生死兄弟,充满天地豪情的血性男儿,而不是那名心狠手辣、冷酷无情至令人心胆俱寒的恶魔黄泉。

    我沉吟片晌,恳切地问道:“卡尔,千年,你俩今后有何打算?”

    卡尔-麦哲伦悠然道:“我想安安静静地休息一段时间,好好陪陪老婆孩子。嘿,从前或许还会对名利有所追求,如今却白给都不想要哩,那能省却好多不必要的麻烦呢!”

    令狐千年则露出前所未有的严肃表情,郑重其事道:“我要仔细地想清楚一些事情,然后再决定做什么。”

    我目光灼灼地来回扫视了几遍两人面容后,忽地哈哈大笑道:“他***熊,你们想得倒美,光享清福不用工作吗?嘿嘿,卡尔,本王对高唐府的代理管辖权期限到今天为止全部结束,重新转交给你了。本来我还准备过些时候,等你情绪彻底恢复稳定了再说的,现在则完全没有此项担忧,何况千年拥有你缺乏的果敢坚毅和杀伐决断,恰好可与你宽厚仁慈的性格及别人望尘莫及的崇高威望和庞大人脉相得益彰。我相信高唐府在你俩联手治理下,定会统治固若金汤,事业蒸蒸日上的。”

    卡尔-麦哲伦和令狐千年本想拒绝接受,却被我眼中不容推辞的诚意打动,终于颔首应允下来,让我大大地松了一口气。因为高唐府和天赐东路在海妍璧治理下,一直都是勉力维持现状的格局,无论声望、经验和能力,她都不足以领导两地群雄,若非凭借我的无敌威望,想支撑到今天简直是痴人说梦。若把高唐府放手交还给卡尔-麦哲伦和令狐千年,她即可全力治理天赐东路,届时只要部署重兵守好边境,后顾无忧下,任她怎么折腾都无关紧要了。何况海妍璧在军政方面还是颇有点小聪明的,并非一无是处,否则高唐府和天赐南路早就不姓柳了,不是吗?

    商量完正事,卡尔-麦哲伦蓦然轻描淡写地道:“轻侯,你来天赐南路所为何事啊?是否为向无忧求婚呢?哈,我都有乖乖宝贝女儿知恩了,你可要加把劲儿,好好努力啊!”
第卅四卷 造反 第三章 考验
    他不提还好,一提反倒点醒了我,毕竟我来天赐南路不是为游山玩水,而是专程向慕容无忧赔礼道歉,并伺机求婚的。想到这儿,我无暇顾及卡尔-;麦哲伦善意的调侃,以及令狐千年似笑非笑的古怪脸容,摆摆手道声回见,就火急火燎地窜出殿外,拽着正抻长脖子傻等的卢偃,闪电般往清流坊外冲去。

    赤堡是享誉风云的古老建筑,坐落在白云新城东北部、鸡龙湖西岸。传闻它是秦王朝第五位天赐府总督秦力山因爱妻逝世,在帝都(风云城)处处触景伤情而迁府白云城后,仿照著名的绫罗堡设计建造的。当时动员了无数人力物力,历时近十年,耗资九○○○万金币,为天赐四路里最大的内城。

    赤堡正名为‘赤色城堡‘,是一座用赭红砂石建成的壮丽宫殿群,呈不规则八角形,南北长九一五步,东西宽五四八步,高三十三步半。城堡上竖立着用上等白大理石刻成的小塔,并用黄金、钻石和宝石镶嵌装饰,后又添加多色马赛克,并将每块宝石精心加工后再嵌人大理石板的凹槽中,最后抛光,使之更加平滑光亮。此外,城堡上还有美丽的亭阁、阳台和透雕的大理石窗户。全堡有五座门,二大三小,西边的正门高十二步,门上建有八角形尖圆楼房和望楼。

    我在正门前甩蹬下马,由卢偃头前带路,两人一起步进星光覆盖下的宏伟城堡。

    可能慕容氏家规素来严厉,于堡外一直言语滔滔不绝的卢偃,走在堡内却一声不吱,安静之极。这让我大大有暇欣赏沿途灯火映照下的美丽景致。

    走了约盏茶功夫,林荫大道已尽,赤堡内最著名的赤场,展现眼前。

    赤场没有我想象中那么大,大约只有赤堡的五分之一。地面很独特全部由条石铺成,显得古老而神圣。周边有不少著名的建筑物,南面是珍珠禅院,当我看到它时,就被它独特的建筑风格所吸引了。这座禅院中间是一个带有大尖顶的巨冠,八个带有不同色彩和花纹的小圆顶错落有致的分布在它的周围,再配上九个金色洋葱头状的尖顶,绝妙无比。

    禅院前是一个圆形的平台,俗称断头台,是早年衙门向城中百姓说教和宣读命令的地方。它同时也是执行极刑的地方,行刑是在台下进行,在台上宣读处死令和犯人罪状。珍珠禅院的南面是一道斜坡,一直延伸到鸡龙湖畔。

    赤场西侧是用红花岗石和黑长条石建造的三藏陵(注:慕容氏第一代家主慕容三藏)。三藏陵上层,修建有观礼台。每当重要仪式时,家主就站在三藏陵上检阅指挥。三藏陵的后面与赤堡红墙之间有十二块墓碑,安葬者均为慕容氏历代家主。沿着赤堡城墙往前走,墙壁上还安放有慕容氏历代将帅、家主夫人、史官、宗匠及其他名人的骨灰。

    待行至赤场中心一座巨大的喷水池边时,卢偃忽然止住了脚步,回身施礼道:“启禀王爷,前边就是内堡范围了,小人无权进入,请稍待片刻,马上会有专人相迎!”

    我不置可否地点点头,心中暗怒:“他***熊,你们慕容世家架子也忒大了吧!好歹我是东南王和现任家主的未来夫婿,就算无忧不肯来接,其他阿猫阿狗也总该跑出三两只,叫唤几声才合礼数啊!哼,真是岂有此理!”不过随即转念一想,我又觉释然,毕竟人家曾派慕容云率队相迎,只因中途去见卡尔-;麦哲伦分道,这才导致现在的局面,说起来都怪自己。卢偃不是说,稍后会有人来嘛,届时视情况再发作不迟!

    我打定主意,负手遥观灯火尽处的夜空平静地等候。

    相隔片晌,果然有一辆装饰豪华富丽的马车,由远处缓缓驶至。

    一名钢铸铁浇的汉子,稳如磐石地坐在车夫位置,两手不松不紧地抓着缰绳,驾驭骏马似疾实缓地慢慢停靠到了近前。

    借着灯光望去,但见此人身材高大魁梧,穿着猩红色皮衣,脸部轮廓深刻鲜明,额头和颧骨高耸而有气势,一对浓密的眉毛下,猩红色的眼光锐利且直接,鼻子硕大坚挺,下巴结实有力,双唇紧闭,整体予人一种精力旺盛和精明强干的印象。

    星空璀璨夺目,夜幕里四周是那样的平和宁静,我心灵清澈如水,古井不波地看着那身负八阶一级圣骑士功力的车夫,驾车逐渐接近停下。

    另一侧公输律看着静立池旁雄伟如山的男子,似欲擎天柱地的气势,不禁想起了临行时主公吩咐一定要小心对待的情景,心中掠过一阵悸然。他做梦也没料到,敌人居然强横到这个地步,只瞄上一眼,就让自己心中生出此君绝对不可战胜的沮丧感觉,那是纵横天下半生以来从未发生过的事情。

    公输律情不自禁地跳下马车,向对方躬身施礼道:“公输律谨代老家主向王爷问好!”

    我深深望着他,缓缓道:“轻侯惶恐,烦劳慕容前辈费心了!”言罢微微一笑,身形微动,已稳稳坐在车厢内。

    眼前局势显然发生了某种微妙的变化,我一时把握不到个中要害,不过却隐隐晓得想要顺风顺水地见到无忧,已是不可能的事情了,除非先搞定那位未来的泰山老丈人。反正既来之则安之,放眼天下现在我柳轻侯还怕谁人,让他们尽管放马过来好啦,只是撂倒一个和放躺一群的数量区别罢了,所需时间上则毫无差异。

    公输律见对方如此好说话,心中大喜,也不见他如何移动和用力,人就飞回原位,马车速度蓦增,利箭般射往前方。

    整个交接过程中,公输律理也没理卢偃,但是卢偃偏偏觉得那属理所当然,毕竟即使对方暂时充当车夫之职,也掩盖不了客卿堂贵宾的超然身份,自己区区一名铁卫,与这些时刻陪伴在老少两代家主身畔的红人比较来说,实在是太微不足道了。

    我背靠厢壁,将整个身体陷入座位里,一阵温暖柔软的感觉,传入脑海。不知如何,我忽地想起了无忧,当她坐在卧室靠椅里时,是否也有着和我同样的感受。一念及此,温馨幸福的情愫充盈胸臆,正陶陶然之际,倏地又有一种令人汗毛倒竖的警兆突然涌上心头。

    公输律尽量放松缰绳,任由骏马在道上逆风飞驰,蓦地耳畔传来一声闷哼道:“停车!”

    他身躯轻颤,将手中缰绳收回来,看着末端的骏马速度嘎然由疾变缓,蹄声由密变疏,最后完全归于沉寂,只剩下偶尔发出呼噜噜的响鼻声。

    我仰首望往窗外,那嵌在漆黑天幕里的璀璨繁星和皎洁明月,轻轻道:“夜露湿寒,秋风刺骨,烦劳诸位苦候柳某,轻侯真是过意不去呢!嘿,大家露个面吧,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鬼鬼祟祟地藏头露尾可不太光明磊落啊!”

    可惜语毕良久,周围郁郁沉沉的松林和鳞次栉比的建筑内仍悄无声息,不见半条人影现身答话。

    我见状唇角浮现一抹酷笑,双眼乍合缓睁,猝然射出惊心动魄的电芒,落往前路右边的青铜骑士雕像,冷森森地道:“阁下的‘金钢御体’已臻大成境界,想必禅宗高手排名亦在前十之内,何须学宵小之辈乔装改扮蹲守路旁,难道真不怕传出去弱了名头吗?”

    “好眼力!”一把深沉浑厚的嗓音,在我眼光落处的青铜骑士雕像内部响起,瞬间掠过十余丈距离,平和宁静地送入耳鼓,一点也不高亢,却蕴含着某种庞大念力,使人战意全消,生出极度厌战的情绪。随后伴随着密如骤雨般响起的金属摩擦声,青铜骑士雕像迅速消瘦下去,转眼间仅剩原来的三分之一,变为普通人大小。

    我功聚双目,望往傲然卓立在十多丈外青铜骑士雕像原位的人。但见一名精壮结实的绿袍男子,左手平伸虚抓成球,相隔半尺光景,金属碎屑正如有生命般离地浮起,缓慢却不可抑制地汇聚成流,重新被塑造成为一尊栩栩如生的青铜骑士雕像。它跟他一样,拥有一头浓密的棕褐色毛发,眼光稳定,脖子粗壮,再配上坚定的嘴唇及下巴,看起来世故而稳重,性格极具耐性和持久力。姑且不论此人渊渟岳峙的气势,只是护体真气和禅道修为两项,已可使他跻身当世一流高手之林,可惜他不知天高地厚地前来招惹我,无论多强的功力都是白费,唯有死路一条。

    那绿袍男子微一恭身道:“在下金鳞宗舒缩一,拜见王爷。”接着油然道:“舒某生平尚是首次得遇能无声无息抵消‘金鳞禅音’的奇功,王爷可以赐告名称吗?”
第卅四卷 造反 第四章 嫁妆
    赤堡内所有内殿都是用大理石和其他名贵石料砌成。殿间柱间壁上有花卉人物的浮雕,用整块大理石镂空的窗板上,镶嵌着各色宝石,灿烂夺目。

    堡内最豪华的大理石宫殿叫枢密宫,如今是慕容世家君臣商议政事之地,素有‘人间天堂‘之称,全部用白色大理石建造。三面是方形组成的拱门,一面为透雕方形窗户,外形象一座雕饰华美的凉亭。宫内有一座举世闻名的‘孔雀王座‘,长约两步,宽一步半,用二三四斤黄金制成,上面镶嵌钻石、翡翠、青玉和其他宝石,下部镶嵌着黄玉,背部是一棵用各种宝石雕成的树,树上站着一只用彩色宝石嵌成的孔雀。底座有十二块翡翠色石头。台阶用银子铸造,王座上方的墙上还能看到当年天赐府总督秦力山下令雕刻的龙神文诗句:‘如果人间有一座天堂,那就是这里‘。

    穿过枢密宫,北面是一座三室相连的宫殿,为堡主寝室、参禅室和会客室。在寝室与参禅室之间,有一面大理石屏风,上面用黄金镶嵌着月亮和星星,四周装饰着各种宝石。旁边的花园,被称为‘天帝后宫的无上宝石‘,中央有一个专为堡主消暑并聆听流水声而修建的白色大理石喷水池。

    面对空寂无人的花园,我心中不断想起往日跟慕容无忧在一起的幸福时光,愈发怀念她对镜梳妆的动人情景,但是四周只有夜风流动吹拂的的声音空空洞洞,佳人却踪影皆无。

    虽然我知道慕容无忧就在堡内某处,仍不禁生出仿佛失去了最珍贵事物的遗憾情绪。数年来,与慕容无忧一直保持着平淡真摰的爱恋,其中没有同生共死的轰轰烈烈,也没有永远厮守的海誓山盟,因此平常体会不到对方如何重要,但当想到她有一天可能会离开我,从前宁静隽永的情愫,瞬间转化为铺天盖地的哀痛,那种令人黯然神伤的感觉,恐怕终生也难淡忘。

    公输律载我至此,就悄然驾车离去,以致我在热切的希望带来惨痛的失望之余,居然找不到一名听众倾诉。

    我用精神能尽最后努力搜寻慕容无忧的倩影无果后,喃喃自语道:“你真不愿见我吗?”说着颓然在喷水池旁的石椅坐下,左手斜支着下颔,望着干涸的池底茫然发呆。

    我试图靠打坐入定,来忘记那严重的情感创伤,可惜徒劳无功。因为那是一种挥之不去的附体魔咒,令我无时无刻不感到虚弱和来自意识海的难受痛楚,心胸不畅的情况更使烦厌的情绪渐渐暴涨。而且《九幽搜神变天击地大法》施展开来,精神愈来愈集中,导致这伤心的感觉也愈来愈清晰,令我不能晋入忘我的境界,使得眼前此刻的自己空有黑暗魔君天下无敌的功力,也只能做个默默忍受情爱之苦的失意者。

    时间在浑浑噩噩中以惊人的速度流逝,当我被一股陌生而强横的精神气场侵入警戒范围惊醒过来,夜静更阑,嵌满星辰的黑暗天幕愈发神秘深沉。

    我施施然收回望向谜样宇宙的探究目光,投往刚自参禅室内悠然踱出的风云第一巧匠“开天辟地”慕容神工身上,微笑道:“晚辈还以为前辈要爽约呢!”

    慕容神工心神一震,料不到片刻前还心丧若死的柳轻侯,现在竟摆出一副早就洞悉你伎俩的高深模样,难道他最初的表现均是佯装不成?想到这儿,他暂时按下心中疑问,平静脸容故作不解道:“轻侯何出此言?”

    我目不转睛地望定他,好整以暇地道:“因为无忧从未跟我提起过,那十二名无论放在何处都举足轻重的一流高手。由此可以推断出,他们虽然在名义上归属慕容世家领导,身为现任家主的无忧却无权指挥他们,甚至可能根本就不知道他们的存在。这些人只能是您亲自招募,并脱离家族权力架构单线指挥的秘密部队。既然您不惜动用他们全部力量试探晚辈,晚辈就大胆预测前辈今夜肯定会露面作出一个合理的解释,因此才有爽约一说。”

    慕容神工露出一丝苦涩的笑容,摇头叹道:“天敌名不虚传,非但武功深不可测,智计也算无遗策。他们的确是老夫手下,只服从我一人调遣。当初为了招募他们,可谓费尽了九牛二虎之力,若非机缘巧合,还真难臻全功。刚才赤场一战后,这群平素桀骜不驯的家伙向老夫汇报战果,竟然均对你佩服得五体投地,我好奇心起,赶来亲眼看看你的武功究竟攀升至何等境界。至于试探的目的嘛……”

    我洒然接口道:“前辈是担心晚辈不敌关山月,在新年决战中落败身亡,徒惹无忧伤心,故想借此预知结果,以备将来打算,对吗?”

    慕容神工神色不动,冷冷地凝望我,道:“不错,跟聪明人说话果然省力。老夫确有那个意思,无忧不能嫁给一个即将战死的窝囊废,今后守活寡。”接着嘿然道:“幸好你没叫我失望,否则试探很可能假戏真做变成谋杀。”

    我虽早知如此,但心中仍极不舒服,长身而起,就欲拂袖离去。

    慕容神工目露讶色,沉声道:“量小非君子,无度不丈夫。老夫以为这等手段稀松平常,想不到胸怀奇志的轻侯会很介意。哈,看来是老夫高估你了。”

    我容色平静,双目射出冷酷无情的目光,淡淡道:“前辈误会了,晚辈没有任何不满。何况即使他们十二人全力合击,也没一个能在我认真出手的情况下逃离生天。晚辈只是有些累了而已,想找个地方好好睡他一觉,夜很深了!”

    慕容神工清楚感应到眼前的年轻人说话时浑身散发浓浓杀机,绝非信口开河,却丝毫不以为意,缓缓道:“你不想见无忧了吗?”

    我皱眉道:“此事不敢劳烦前辈操心,轻侯自有主张。只望您勿要再派人跟踪试探,因为晚辈心情糟糕的时候,下手不分轻重,或残或死都有可能,伤到他们就不好了。”

    慕容神工长笑道:“若出现轻侯描述的情况,受到最大打击的势将是以无忧为首的慕容世家。因为老夫已打算把包括客卿堂十二长老在内的那支秘密部队,统统交与她直接领导,权充你们结婚时的嫁妆。”

    我深吸一口气,强行压制心海激起的滔天巨浪,想说点感谢的话,到了嘴边却又止住了。因为他愿意送,无忧却未必愿意收,父女俩的恩恩怨怨我略有耳闻,那要解决起来可绝非易事。

    两人相隔丈许默然对立半晌,慕容神工移到池旁,仰首把目光投往璀璨星空,正色道:“轻侯可知,秦皇室最大的倚仗非是我们四大世家,而是七大禅宗。”

    我对慕容神工忽然讨论起七大禅宗的行为完全摸不着头脑,不过想来定有深意,当即走到他身旁,恭声附和道:“愿闻甚详。”

    慕容神工道:“那是经历了建国前无数腥风血雨后形成的必然格局。起初混乱不堪,到后来禅宗诸流优胜劣汰,大小世家去芜存菁,终于确立起七大禅宗、四大世家及其他小派小族的权威、地位和势力范围。因此你若以为干掉关山月,铲除苏、独孤、上官三家就能征服风云,那绝对是大错特错,多则百年,少则十年,凭借七大禅宗的支持,风云就能死灰复燃,颠覆你所建立的政权,重新回归昔日境况。”

    我沉声道:“那前辈的意思是……”

    慕容神工双目杀机剧盛,森然道:“分化他们,然后团结一方去消灭另一方。恺撒的情况跟风云非常类似,道宗的力量与禅宗相差无几,你必须依靠深悉内幕的他们自己人,才能获得真正意义上的胜利。”

    慕容神工的话一针见血,充满悠长岁月赋予的奇妙智慧,我默然无语片晌,不解道:“前辈为何要对轻侯说这番话?”

    慕容神工叹道:“老夫为何要提醒你?因为老夫怕你斗得过关山月和燕憔悴,却斗不过他们背后代表的庞大势力啊!唉,老夫走啦!轻侯保重。”说罢就那么跨入参禅室,消失不见。

    我意识海内却仍清晰响起一把平静无波的苍老嗓音道:“所谓‘五味禅’,即北宗外道禅、凡夫禅、小乘禅、大乘禅和最上乘禅,此禅由浅入深,显示出逐渐修习的阶段性。所谓‘一味禅’,即南宗强调顿悟的禅法,讲究‘一悟即入佛地’。下面是南北两宗禅法详解……因为禅法是超越名相,任何语言、文字,都被悟道者看作是人为的枷锁,它不仅是有限的,僵死的、外在的东西,而且不能使人真正把握禅的本体,所以你在记住它们后,还要完全彻底地忘记。嗯,老夫只能帮上这些了,毕竟身为一味宗宗主,老夫始终不能亲自出手对付他们,哪管这些禅宗败类做得如何过分。”

    霜月在夜空闪烁着清冷的银芒,东方天际逐渐转明,由深靛蓝化为鱼肚白,予人一种生机盎然的感觉。

    我坐在车厢内,凝视着窗外不住接近和扩大的浮岚山——白云城外围的第一高峰。一想及马上可以见到无忧,并进入帝国最神秘莫测的军事基地,心中不禁兴奋莫名。

    浮岚山对慕容世家有无比深刻的意义,代表着当年慕容世家发展的转折关键,亦全赖设立在它腹内的白曜研究院,慕容世家才找到成为帝国支柱的捷径,在数以百计的家族中脱颖而出,独占帝国工业鳌头。

    表面看去,浮岚山只是一座山麓面积比白云城大上三十倍,呈不规则宝塔形矗立、险峻陡峭的赭红色千丈高峰。可是它的内部却隐藏着继龙神帝国灭亡以来最庞大的军事基地。那是纵横飞来阁和内务部始终难以渗透和触及的慕容世家最高机密。慕容世家的真正实力就在这浮岚山基地里,其他所有东西都是用来掩人耳目的伪装。

    想到这里,我泛起了一种发自内心的震撼,深深叹服慕容世家第二代家主慕容白曜的高瞻远瞩和雄才大略,尤其是他敢于掘空山腹充做基地的超人魄力。

    在这宽敞奢华的车厢内,除我之外就是对面正襟危坐随时候命的慕容云了。双方近距离相处时,我才愕然发现,这位英俊冷漠且特别强壮的青年,居然体型与我相若,只略为瘦削和矮小了点。

    慕容云虽是身在车内,可是厢外沿途情报,却无时无刻不在通过窗口飞驰而过的侦骑,用最简洁的手势不住传达给他。自我离开天堂花园,独自找到南路镇抚司衙后,获悉赤场一战的慕容云就摆出了这副如临大敌的架势,调遣整团的铁卫护送我往见无忧。见微知著,看得出他身居今日高位绝非侥幸,并不是每一个人都有这种指挥若定的大将风度,即使是武道菁英,亦要有震慑群雄的卓绝本领,才能使所有人心甘情愿地奉他作当然的领袖。

    这时侦骑把一组情报传给慕容云,做出了最新的报告。

    慕容云平静地道:“王爷,我们快到基地入口了。”

    下一刻,马车拐进了浮岚山背阳的阴影里,在霜月映在山壁上反射出的勉强可辨的光芒里,朝着山体表面一道暗黑的裂缝钻了进去,迅即消没。随行保护的铁卫团并未跟上,而是不知何时早已停在某处原地驻扎。

    浮岚山基地是前所未有的庞大建筑,分为鼠牛虎兔龙蛇马羊猴鸡狗猪十二区,平均垂直分布在山腹里,总面积加起来是白云城的二十倍规模。区与区间由宽大的隧道相连,内外的防守均由慕容世家最精锐的亲兵团负责,戒备森严。这些武装到牙齿的死士,足可抵挡任何军队的长时间攻击,何况还有超过十万个暗堡、箭塔及炮台。

    十二区各有不同的功能,包括兵营、车站、机场、粮库、工厂、医院、银行、政府、研究院……

    俨如一个庞大的山中王国。

    马车停在车站后,我和慕容云便换乘“白曜号”防弹轿车,在五十辆奥丁战车严密保护下,开进长达百里的幽长环形隧道,朝龙区驰去。在高速行驶下,不一会儿便钻出隧道,来到位于山腹中心的白曜研究院前。

    掘空的山腹四周洞壁发散着冰冷的银白色荧光,亮如白昼般照耀着中央各种古怪型体组成的建筑群。道上各式轻重车辆来往不绝,透出一股热闹繁忙的景象。

    队伍至此速度逐渐放缓,当穿过那片建筑群后,眼前浮现出一座黑漆漆的摩天大厦,它高逾三百层,仿佛一个融入阴影的巨人俯视苍生,予人超越现实的梦幻感觉。不用想,那肯定就是神秘莫测的白曜研究院了。

    “轧轧轧……”底层闸门开启,“白曜号”越众而出,驶入了大厦内部。

    大厦内部是数以万计的房间,里面有无数专家学者废寝忘食地工作着,研究大陆最先进的科技、机械和武器装备。整个巨大的建筑物,由底层至顶端高达千步,用钢筋铁柱和附近巨岩连结成一个坚不可摧的统一架构,堪称是深蓝历史上最伟大的工程。

    “白曜”号驶到足有二十步方圆的巨型升降梯前,两人才下车走进其间,任它由缓至疾地向上方腾起,过了顿饭功夫才慢慢停下,随即步入一条长长的廊道,路过之处两旁守卫和研究人员纷纷垂手肃立,躬身施礼。

    行至尽头的金黄色巨型合金闸门前,慕容云低声道:“王爷,家主在里面等您!”

    我深吸一口气,嗯了一声后撇下他,独自推门而入,去见那位阔别已久的爱侣。这一刻,我心情之复杂和矛盾,任何言语都难以形容,但是该来的总要来的,逃避不是办法。

    无论谁初进室内,都定会大吃一惊,因为这里太大了,面积等若一个小型校军场。更离谱的是,除门户方向的那面实墙外,其他三面均为透明琉璃幕墙。极目远眺,可见到的是一望无垠的漆黑夜空和璀璨银河,还有远处地面上星星点点、疏密有致的灯火点缀的白云城,使人感觉高高在上,君临天下,不能自禁地壮怀激烈。

    此时,在东面的透明琉璃幕墙前,背着门口卓立的紫袍女子似有所觉地转过头来,那张清丽恬美的玉脸在灯光照射下,美至使人神魂颠倒。她明澈的眼神落在我身上,忍不住闪过万分惊异的神色,紧接着娇躯剧震,仿佛难以相信这个事实,她朝思暮想的情郎,赫然奇迹般出现在了眼前与她相会。

    我脑际乱糟糟的,心脏也是一阵难以抑制地狂烈跳动,更隐隐觉察慕容无忧的反应甚为奇怪。按理来说,她应早知我要到来的消息,为何却好像非常意外的模样,莫非这其中另有蹊跷不成?

    思忖未已,慕容无忧幽幽轻叹道:“你来了!”

    我竭力地稳住心神,坚定地走至她身旁,伸出双手捧起她的俏脸,仔细端详她阔别经年的美丽容颜。

    慕容无忧待要推拒,稍停却无力地靠入了我的怀中,紧紧地抱住了我粗壮的腰背。

    谁都没有说话,言语怎能说清道明海一样深沉浩瀚的思念之情呢!

    相隔良久,慕容无忧不着痕迹地松开双手,横了我一眼道:“盟主大人,没有公务可做了吗?不然怎生得闲,来小女子处游玩呢!”

    我刚要解释,慕容无忧忽又淡淡道:“算了,你毋庸多费口舌,无忧不想听那些陈词滥调的理由,只想问你一件事。”

    我愕然道:“什么?”

    慕容无忧向我嫣然一笑,美目深注道:“当然是婚期!”

    我惊喜无限道:“你愿意嫁给我?”

    慕容无忧不露半点内心的真意,悠悠道:“对不起,你误会了,我问的是你跟九公主秦明月的婚期,而不是你我之间的。”

    我登时大失所望,耸肩道:“嘿,我答应艾愁飞前往帝都,为的是迎接关山月的挑战,从根本上瓦解保皇派的斗志和士气,跟秦明月那小魔女可没半点关系,请无忧明鉴!”

    慕容无忧见对方初见自己时的震撼一过,立刻展开伶牙俐齿加油嘴滑舌攻势,不禁微嗔道:“说得好听,小桥明月无忧夜,她秦明月的美名尚在人家之前,我才不信你这头大色狼会对主动送上门来的超级美女不动心哩!”

    我哭笑不得道:“无忧莫要开玩笑啦!天底下谁不知秦皇室恨我入骨,招为驸马是假,千刀万剐才是真,何况入洞房前,还要过关山月手中的屠龙剑那一关方可,他们早就算计好我会十死无生哩!”

    慕容无忧淡淡望了我好一会,再狠狠地横了我千娇百媚的一眼,平静她道:“轻侯,你知道吗?其实人家本来早知他会派出客卿堂十二长老相试,却故意没有通知你提防,甚至连阿云也调离你身边,以免碍手碍脚,不能痛痛快快地教训你一顿。可是想不到你在对方高手如云的情况下,居然仍能轻而易举地打败了他们,并使其心服口服。唉,在听到这个消息后,我不知为何所有怨气都消失得无影无踪,只想马上见到你,偏偏又怕见到你后,我们之间无话可说,故此初见面时,心情矛盾到了极点!你怪我吗?”

    我见慕容无忧死命盯着自己等候回答,不禁莞尔一笑道:“即使你不说,我也猜到几分了!如果令尊他老人家能把客卿堂瞒过你的耳目,恐怕也就不会心甘情愿地把家主之位拱手相让哩!事实上我是看你的面子,才没对他们痛下辣手,否则何须拖拖拉拉地耗费恁多时间,十方俱灭出鞘,他们将没有任何机会出手,就被我放躺六双了。”

    言罢我双手分别握住她纤美无暇的柔荑,顺势带娇躯入怀,同时凑头下去,朝那微张的檀口轻轻吻去,并且放缓速度故意使她有足够时间躲避。结果我如愿以偿地达到了目的,那种令人销魂的亲密接触,顿使周遭一切均被两人丢到了九霄云外。

    慕容无忧不堪刺激,娇躯微微颤抖,趁着漫长的热吻稍歇的间隙,喘息不已道:“轻侯,不要在这里好吗?算无忧求你吧,人家以后还要在此办公呢!”

    我点点头,猛然将她拦腰抱起横在胸前,亲昵地道:“夫人,那我们去哪里亲热呢?请指示!”

    慕容无忧一声低呼后,一边热烈迎合着我的侵犯,一边举起玉手,不知按动了甚么机关。霎时间,西面墙上蓦然打开了一扇门,我不待吩咐就瞬移进去,背后门又无声无息地关闭了,接下来密室内响起了急剧的喘息和诱人的呻吟,一对旷男怨女在久别重逢后,尽情投入于这浪漫激情之夜……

    ●●●

    帝国历八一一年八月下旬,北疆军夏末进攻的结果,解放了大片领土,恢复了长达八○○里的一段国界,并进入米洛斯大草原境内。北疆军的威力不断增长,雄厚的帝国经济实力和无尽的南疆军火援助,为在前线顺利作战创造了坚实的物质技术基础。与此同时,秦皇室在风云帝国的统治地位大大巩固,异族联军则惊恐万状。因为北疆军无论是向草原中部纵深进攻,还是向西部和东部进攻,都已有了现实的可能。至九月十日,米洛斯大草原境内的战线已位于潘塔、金银山、欧湖、狮踪滩,哈古雷以东一线,并沿阿拉希河一直延伸到黑雪谷。

    在此与北疆军对峙的是异族联军所属五族兵马,共计五十二个骑步兵万人队,另有投石机和弩炮四一○○余架,流星弩、掷雷器、铜制火炮和喷火器九○○余门,塔克玛寺、科摩提亚寺及凤凰城总坛共约二三○○多名拜火教术士对前线部队实施远程支援。异族联军还占领了宽近三百里的纵深地带配置防御,依托完备的防御设施和有利的天然地形,固守有捷径通往草原中部边界的突出地域。

    北疆军总指挥部和各集团军指挥部于八一一年八月初就开始计划和准备追击战役了。战役目的是粉碎异族联军,占领米洛斯大草原南部和中部。夏侯一贯根据军事政治形势和各集团军指挥部的建议拟制了战役计划,代号为“秋季风暴”。八月十九日至二十日北伐军高层将领召开会议对这一计划进行全面讨论之后,定下了在米洛斯大草原实施战略性进攻战役的最后决心。战役规定在五个地段同时突破异族联军防御,在金银山地域和哈古雷地域合围和歼灭异族联军翼侧兵团,粉碎欧湖守军和狮踪滩守军。继以四个精锐装甲军团向凤凰城方向实施向心突击,合围和歼灭异族联军基本兵力。尔后,北疆军应增强突击,加宽进攻正面,前出草原中部边界。行动计划还规定,进驻菲拉斯河沿岸的第十四集团军应利用北疆军在米洛斯大草原的战果,转入战略性进攻。

    为了粉碎缩回米洛斯大草原的异族联军,夏侯一贯动用了第二十一集团军(注:司令是夏侯一贯兼任,副司令是张翼侍元帅),第二十三集团军(注:司令为苏飞侍元帅,副司令为苏铁侍元帅),第二十四集团军(注:司令为邬井彝),以及原在天赐北路、战后进驻可汗府的第十四集团军(注:司令为上官惊梦侍元帅)。四个集团军计有十二个诸兵种合成军团,四个装甲军团,这些军团共辖九十六个师团,十二个装甲师团,七个炮兵师团,二十一个独立泰坦步兵团。共有一百余万人、投石机和弩炮三一○○○架、泰坦战车五二○○辆。朝廷委派可汗军区总裁帝国元帅夏侯一贯和秦三负责协调各集团军的行动与后勤保障。

    在战役准备时节,按照北疆军总指挥部和各集团军的计划采取了广泛的战役伪装措施。例如在可汗府南部第三集团军驻地内进行了进攻前集中军队的模拟,而同一时间则在米洛斯大草原隐蔽变更部署和集中军队。这使异族联军统帅部深信,北疆军八一一年夏末仍将固守长城要塞,并在附近实施主要战役,而在米洛斯大草原的行动将是辅助性的。因此,异族联军在米洛斯大草原没有动员足够的预备队。各族各军团的预备队总共只有十二个万人队。整个战场的三十个骑兵万人队中有二十四个集中在阿拉希河以南。

    帝国历八一一年八月二十三日“秋季风暴”行动开始了,截至九月四日共进行了金银山——欧湖战役、狮踪滩战役、哈古雷战役、潘塔战役,完成了对塔帕族兵团的合围。菲拉斯河沿岸第十四集团军与第二十三集团军协同,于八月二十三日转入进攻,到八月二十五日前在金银山以西合围了异族联军五个万人队,并于八月二十七日前全歼该敌。八月二十八日,第十四集团军主力攻占了古芝城。第二十三集团军顺利发展进攻,于九月一日攻克了昌挽城。这样,异族联军塔帕族兵团与纳穆族兵团的联系就被切断了。

    第二十四集团军在突破异族联军沿净月河、雁春河、塔纳利斯河的防御后,于八月二十八日占领了狮踪滩。第二十一集团军右翼部队于八月二十七日前在哈古雷地域合围了异族联军六个多万人队,并于八月二十九日前全歼该敌。同时,集团军前出到甘蓝山、泰哈玛沼泽、鹏图盆地一线。九月三日,巴罗寓城(注:塔帕族首府)被北疆军占领。异族联军塔帕族、纳穆族两兵团有十万人以上在巴罗寓城以东陷入合围。第十四集团军占领了潘塔,并继续向七岩沟发展进攻。北疆军以平均每昼夜四五十里的速度,在十二天内推进了五六百里,占领了米洛斯大草原南部大片领土。异族联军负责殿后的塔帕族、纳穆族所属各兵团遭到惨败,其主力已被合围和粉碎。随着北疆军进抵潘塔、亚帝湖、勒德曼荒地、云顶原以西一线,异族联军的战略正面出现了宽达三百里的巨大缺口。异族联军统帅部虽从各个方向仓促调来若干个万人队企图封闭这一缺口,但都未产生多大效果。北疆军已有可能跟踪追击溃败的异族联军残部。在行动第一阶段胜利结束之后,北疆军总指挥部给各集团军下达了新的训令,按照这一训令,各集团军应歼灭巴罗寓城以东异族联军被合围兵团,继续向西北实施坚决进攻。

    九月五日至十月九日,各集团军密切协同,又胜利进行了五个进攻战役,即七岩沟战役、白马原战役、长乐坡战役、百鸟堡战役、涅槃寺—福隆陵战役。在此期间,北疆军歼灭了巴罗寓城以东地域异族联军被合围兵团(注:九月五日至十一日),逐次击溃了塔帕族、纳穆族退却兵团残部,重创由狴奴族、鄂伦族、格萨哈族兵团调来的军队以及茌塔帕族、纳穆族后方领地新建的兵团。北疆军占领了米洛斯大草原南部和西南部全境及东南部的一部分,并进入草原中部,强渡了青云河及三宝河,逼近狴奴族领地边境。他们前进了七八百里,将进攻正面扩大到五百里。

    各集团军、各军兵种妥善组织协同动作,对保障军队在战役过程中顺利作战具有重要意义。北疆军实施了以在宽大正面同时突破异族联军防御为目的的数个协调突击,合围了异族联军重兵集团,并向大纵深追击异族联军退却部队。

    北疆军在对退却异族联军实施迅猛的正面追击和平行追击时,夏侯一贯表现出了高超的军事指挥艺术。这种追击是高速度、大纵深的,集团军司令们在接到总指挥部命令后,广泛使用快速兵团和部队前出到退却异族联军后方,使异族联军统帅部无法在预有准备的地区预先组织防御。

    北疆军总指挥部及时利用了“秋季风暴”行动中取得的战果,以便在战场的其他方向采取坚决行动。九月十日至于二十四日,第二十一集团军、第二十三集团军、第二十四集团军以及第十四集团军相继转入进攻。战略进攻的正面从菲拉斯河一直扩展到乌布喀山。北疆军于九月十七至十八日越过了狴奴族领地边界。到九月二十九日前,北疆军已进抵覆舟峡以西、鱼尾坞、七岩沟、霜林集、凤凰城近郊天福镇、三宝河一线,异族联军无奈被迫转入防御,其间北疆军前进总纵深达一二○○余里。

    在“秋季风暴”行动中,异族联军殿后的塔帕族、纳穆族两大兵团被悉数击溃,其中十七个万人队遭全歼,十个后备万人队损失过半,约二○○○名异族贵胄被杀。“秋季风暴”行动的结果,为对菲拉斯河沿岸地区、草原中部和北方的异族联军兵团实施新的猛烈突击,为在阿拉希河北岸登陆的北疆军发动进攻战役,都创造了有利条件。
第卅四卷 造反 第五章 铁壁
    不过此战作为第二次北伐战争中规模最大的战役之一,双方伤亡亦极为惨重。异族联军被歼灭二十二万余人,北疆军损失了三十一万多人,其中绝大部分阵亡和失踪的都是刚入伍的新兵。另外还存在并暴露出了很多问题。

    北疆军投入“秋季风暴”行动时,因为开始蔓延全国的粮荒,粮草储备只够两个月到三个月使用。而且除了菲拉斯河地区能利用河上运输以外,陆上粮草补充日益困难,其原因是辎重车辆太少,尤其是运粮马车更少,整个补给线的效率是很低的。此外北疆军装甲部队和炮兵部队的实力,由于人员的伤亡和车辆的损坏,更已降到编制定额的一半以下。尘土、砂砾和长途行驶使车轴严重磨损,而提供新的车轴进行替换,又有困难(注:南疆只卖整件装备,绝不单独提供备用零件。)。再加上朝廷决定对新组建的军团提供装备应优先于原有的部队,结果战车和炮车的整个供应状况更加严重。

    部队得不到足够补充,而在战场上实际情况更比这糟得多,人员、马匹极度劳累,武器装备的磨损程度也很惊人。慢慢地物资短缺和降低补给标准,导致各个部队筋疲力尽,战斗力变得极其有限。同时引人瞩目的是,后方补充来的新兵普遍缺乏作战经验,意志也不坚强,官兵没有御寒的冬衣和皮靴,每餐连干粮也不能按时供应。各级指挥官们还注意到一件最不愿见到的事。在战斗中新补充的步兵越来越难指挥,各级人员渐渐地已形不成一个整体,官兵不再自觉主动采取行动,而是一切意外发生的情况都得等候上级下命令处置。

    米洛斯大草原的恶劣环境也叫人特别沮丧。车辆陷入泥沼无法前行,步兵劳累不堪,每天都有几十匹良种战马由于劳累和饥饿而死去,倒是当地矮小的异族马却能生存下来。它们什么都吃,甚至吃灌木嫩枝和茅草。传令兵开始在执行任务时失踪,步兵休息时要睁一只眼睛提防草丛里潜藏的敌人射出冷箭。在这个无边无际的大草原上,步兵们徒步走过了身后的每里路,没有任何代步工具。他们一连好多天和淤泥、雨水打交道,有时热,有时冷,吃得差不说,且不能按时就餐。他们就这样拖着疲惫不堪且长满虱子的身体,冒着敌人密集猛烈的箭雨进攻。

    然而当北疆军官兵们终于离开了泥泞和沼泽感到稍许宽慰的时候,天气却使得他们兴奋的心情又冷了下来。米洛斯大草原的初秋阴雨绵绵,刮起寒冷的东北风。宿营地房舍和帐篷有限,疲倦不堪的步兵,在夜晚甚至没有遮身之处抵御寒流侵袭,比较起来白天的种种艰辛还是可以忍受的,但是夜晚就会感到自己落入了痛苦的深渊。不久初次出现了霜冻。由于雨淋、寒冷、疲劳和高强度的战斗,痢疾、痨病、伤寒流行,病员比例直线上升,有时甚至超过了异族联军最猛烈的攻势下造成的伤亡。正常情况下,病员可以离开队伍到后方修养,但因极度缺乏运输工具,所有的人都只得步行,连病员也不例外,而且根本不可能把任何人留下,因为到处都有猖獗的异族盗贼团。于是一天又一天地过去了,每天都重复着同样的苦难,蜿蜒不见尽头的队伍在倾盆大雨中顺从地默默无声地向前走着。除了战马的鼻息声,吱吱嘎嘎的车轮声,以及呼啸的北风从道路两旁灌木及草丛中刮过时发出的呜呜声外,什么也听不见。

    ●●●

    凤凰城位于阿拉希河下游西岸、塔纳利斯河大弯曲部以东的一二○里处,是斯图亚特中部的政治、经济、宗教和文化中心、水陆交通枢纽、南北和东西少数民族领地相接的咽喉,也是异族联盟最重要的军事工业基地,在军事上有极其重要的战略意义。

    帝国历八一一年九月三十日拂晓,北疆军突然进军斯图亚特中部,沿覆舟峡、霜林集和三宝河三个方向大举进攻。异族联军进行了凶狠顽强的防御作战。经两天两夜苦战,北疆军的进攻基本上被阻止在覆舟峡、霜林集和鱼尾坞一线。在当前战局中,异族联军的主要任务是消除北疆军对覆舟峡、霜林集和天福镇的威胁。十月三日,异族联军在霜林集城下开始反攻,消除了北疆军对霜林集的直接威胁。北疆军在霜林集会战失败后,被迫放弃全面进攻计划。北疆军总指挥部趁新月盟尚未参战之机,继续增强草原战场上的北疆军兵力,并于十月上旬在草原战场右翼实施重点进攻,企图迅速攻占天福镇和凤凰城,然后北取霜林集,东出黑雪谷。不久战局中异族联军失利,十月十一日,北疆军进抵塔纳利斯河大弯曲部,威逼阿拉希河和天福镇地区,在凤凰城方向形成了复杂局势。

    针对北疆军企图,异族联军统帅部组建了凤凰城兵团,十月十二日开始了凤凰城会战。

    异族联军先后在通往凤凰城的接近地和凤凰城及其以南实施了两次防御作战,共持续了十三天。

    凤凰城兵团基本力量集中于塔纳利斯河大弯曲部,鄂伦族、格萨哈族兵团防御北疆军沿最近道路突向凤凰城。

    从十月十二日起,异族联军鄂伦族、格萨哈族兵团与北疆军第二十四集团军进行激烈战斗,开始了主要防御地带的争夺。北疆军企图对塔纳利斯河大弯曲部分的异族联军两翼实施突击并将其合围,从西面突向凤凰城。异族联军的顽强防御和反突击打破了北疆军的企图,并迟滞了北疆军的进攻。至十月十四日前,该部异族联军退到塔纳利斯河东岸,在凤凰城外层防御围廓,阻止了北疆军前进。在凤凰城的西南方向,北疆军第二十一集团军也实施了突击,但遭到异族联军的顽强抵抗,被迫暂时转入防御,至十月十五日前,也被阻止于外层防御围廓南部地区。为便于指挥,凤凰城兵团分成凤凰城和东南两个兵团。

    十月十六日起,北疆军再次发起进攻,从西面和西南面同时实施向心突击,力图攻占凤凰城,并出动几千架大型投石机和重型弩炮对城市进行了密集的轰炸。北疆军一部分兵力在凤凰城以北逼近阿拉希河畔,企图从北面沿阿拉希河实施突击夺取该城。撤到西北方向上的异族联军部队由北向南实施了反突击,将该部分北疆军阻止于西北郊区。异族联军统帅部又从其战略预备队调集两个十万人队,会同凤凰城地域异族联军的一部分兵力再次对进到阿拉希河畔之北疆军实施了一连串的突击,这就迫使北疆军第二十四集团军的大部兵力调向北面,大大削弱了其对凤凰城的突击力,在十月二十一日前该部北疆军被阻击在内层围廓之外。在凤凰城南面的接近地,北疆军第二十一集团军与异族联军进行了激战,北疆军突破了防御,对异族联军鄂伦族、格萨哈族兵团后方构成了威胁。这两个兵团奉命撤至内层防御围廓。这里的激战一直持续到十月二十日。至此,北疆军总指挥部以第二十四集团军和第二十一集团军同时出击,从行进间夺取凤凰城的计划破产了。

    当北疆军从西面和西南面逼临城区时,固守凤凰城的异族联军鄂伦族、格萨哈族兵团与北疆军展开了激烈的战斗。十月二十一日至二十二日凌晨,北疆军向城市中心的格萨哈族兵团各部反复发动冲击,格萨哈族兵团与鄂伦族兵团的联系被切断。十月二十二日上午,北疆军又发动了第二次强攻,开始了争夺烈马村的战斗和巷战。十月二十二日中午,凤凰城兵团改称塔纳利斯河兵团,东南兵团改称凤凰城兵团。十月二十二日午后,北疆军第三次企图攻占凤凰城,向阿格拉街、阿蒂迈街和阿克巴街实施了突击。北疆军攻占了阿格拉街并在五里宽的地段上抵近阿拉希河畔。异族联军格萨哈族兵团的处境极端复杂起来。固守每条街、每幢房屋、每寸土地的战斗展开了。此时塔纳利斯河兵团为了援助凤凰城保卫者,在该城以北实施了连续反突击,鄂伦族兵团由南向北疆军进攻部队的翼侧实施了反突击。塔纳利斯河兵团和鄂伦族兵团的反突击减轻了格萨哈族兵团所受的压力。十月二十三日,当异族联军已充分做好反攻准备时,北疆军虽已突入城中八个区中的七个区,但最后一次强攻,仍未能占领整个城市。通过凤凰城接近地和市区的激战,北疆军的进攻力已消耗殆尽。

    异族联军统帅部在防御战役过程中就制定了凤凰城反攻计划。战役由西南兵团、凤凰城兵团和塔纳利斯河兵团共同实施。粉碎凤凰城地区之北疆军的战略性进攻计划由三个阶段组成:合围北疆军第二十一、第二十四集团军;发展进攻和粉碎北疆军第二十三集团军和第十四集团军解救被围北疆军的企图;歼灭被围北疆军。

    十月二十四日黎明,经过猛烈的炮火准备后,西南兵团和塔纳利斯河兵团发起了进攻,揭开了反攻的序幕。清晨,凤凰城兵团开始进攻。经过两个时辰战斗,异族联军各兵团都突破了北疆军防御,骑兵和炮兵得到了向战役纵深发展进攻的机会。傍晚,西南兵团第四伍万骑队和凤凰城兵团第二伍万骑队在米希克牧场会合,封闭了在塔纳利斯河和阿拉希河中间地区对北疆军第二十四集团军及第二十一集团军一部共三十三万人的合围圈。继而西南兵团和凤凰城兵团一边逐步压缩包围圈,同时建立了合围的对外正面工事,以保障顺利地肃清被围之敌。

    北疆军总指挥部为了给被围北疆军解围,建立了“塔纳利斯河”集团军群。该集团军群司令原打算在德巴冈和九蛇湖建立两个突击集团以解救被围北疆军。但预感到北疆军在凤凰城附近要灭亡的夏侯一贯,催促司令不等部队全部集中完毕就发起进攻,于是九蛇湖北疆军集团沿通往凤凰城的官道于十月二十六日向异族联军发起进攻,但进展缓慢,随后被迫转入防御。二十七日,异族联军对北疆军九蛇湖集团发起坚决进攻并粉碎了该集团。二十六日午夜,西南兵团和配属部队发起了进攻,粉碎了塔纳利斯河中游地域的北疆军并进到北疆军德巴冈集团的后方。北疆军总指挥部为制止西南兵团的迅猛突破,被迫耗尽了用于进攻凤凰城的预备队。这一进攻迫使北疆军总指挥部最后放弃了解救被包围于凤凰城的北疆军的企图。

    十月二十八日,压缩在包围圈中的北疆军态势急剧恶化,已经没有任何解决的希望。为了停止无谓伤亡,异族联军统帅部命令塔纳利斯河兵团指挥官向北疆军第二十四集团军发出最后通牒,要北疆军根据惯例条件投降,但遭到北疆军拒绝。二十九日上午,塔纳利斯河兵团开始了旨在分割并各个消灭被围北疆军的进攻,北疆军被分割成两部分。二十九日下午,北疆军南线部队被消灭,以第二十四集团军司令邬井彝为首的残部投降。十一月一日北疆军北线部队残部投降,凤凰城会战结束。异族联军消灭了北疆军在草原战场总兵力的二分之一约五十五万人。由北疆军及第十四集团军所组成的最精锐的两大王牌集团军彻底遭到覆灭。

    异族联军在凤凰城会战取得的胜利具有重大的政治、军事意义。这次胜利为第二次北伐战争的根本转折作出了决定性贡献。凤凰城会战的结果,使异族联军从北疆军手中夺取了战略主动权,并一直保持到北疆军全军撤退,同时它极大鼓舞了异族联军的士气,使他们更加坚决的要把侵略战争进行到底。截至十一月二日,在塔纳利斯河西岸的辽阔草原到阿拉希陡峭河岸之间的十万谷土地上,已经再也看不到任何北疆军官兵的踪迹,第二次北伐战争以风云帝国的惨败而告终。

    ●●●

    仙女湖位于米洛斯大草原中北部,狴奴族领地境内的鹰扬山脉东麓,南距凤凰城四四○里,是一个天然的高山湖泊。湖面呈半月形,长七里,最宽处约三里,面积五谷,最深处约百步。湖水清澈,晶莹如玉;四周群峰环抱,绿草如茵,野花似锦;苍翠挺拔的云杉和塔松漫山遍岭,遮天蔽日;因此素有“斯图亚特明珠”盛誉。

    仙女湖西南面就是雄伟的赤脊山,它是鹰扬山脉第一高山,海拔达三五五六步,耸立在群山之上。主峰和左右两峰肩连,三峰并起,形如笔架,巍峨壮观。峰顶冰川积雪,终年不化,银光闪烁,与山谷中的仙女湖绿水相映成趣,构成了此地高山平湖的优美景色。

    赤脊山上狂风怒号,气候恶劣,温度常在冰点以下,似乎很难相信那里会有生物。那里纵有少量的水也都冻成了冰。可是,在冰雪覆盖的沙石上,雪莲以及其他无名花卉却养成了惊人的适应能力,居然能在这样恶劣的环境中生存,可以说是奇迹。赤脊山下环绕着仙女湖的起伏群山,资源非常丰富。雪线上生长着雪豹、雪鸡,松林里出没着狍子,遍地长着蘑菇,还有党参、黄芪、贝母等药材。山壑中有珍禽异兽,湖区中有鱼群水鸟,众峰之巅有巨大冰川,还有铜、铁、云母等多种矿物。仙女湖一带如此丰富的资源和奇特的自然景观,对于寻幽探胜的冒险者,极具诱人的吸引力。

    帝国历八一一年十一月三日黄昏时分,我分心二用一边展开无上魔翼向东北方疾飞,一边回忆着库索整理出来的第二次北伐战争概要,心中感慨良多。眼下异族联军已经解放了凤凰城,基茨-布尔曼以逸待劳之计获得空前成功,使个人威望如日中天,极有可能重现昔日斯图亚特汗朝开国皇帝凯隆-赫尔辛格的辉煌。我不禁暗暗埋怨夏侯一贯在如此关键时刻居然没能挺住,但是幸好事前早有周密计划应对这种糟糕结果,所以心情并不怎么沮丧,只是替功败垂成的一代名将深感惋惜。

    相隔片晌,我长舒了一口闷气,向下望去,一条通往不远处山谷的马道映入眼帘。瞧它狭窄陡峭,沿途怪石嶙峋,极难通行的模样,不问可知是恶龙尾了。它是去仙女湖的必经之路,据说由于山高路险,唯有胆大志坚而又精于骑术的人才能探游,不过对我来说没有半点限制。

    我大力扇动无上魔翼,三两下就越过马道钻进谷口,仙女湖迷离奇妙的景观立刻展现在眼前。位于仙女湖下方还有两个卵形的小湖泊,直径约三十步左右,貌似两个小仙女湖。池水清碧深邃,绿泊辉映,池边绿树环绕,秀色佳丽。池水从峭壁裂缝中喷出,飞流直下,形成瀑布。

    我悄无声息地降落在小仙女湖的源头瀑布前,刚收起那对惊世骇俗的无上魔翼,就见卓立湖畔的法塔娜未卜先知地转过身来,兴致盎然看着我略带倦意的脸容,朱唇带笑,神色宁恬。

    我摸了摸鼻子,不好意思地道:“打扰你清修了吗?”

    法塔娜露出笑靥,瞅我一眼道:“没有,自昨日清晨发出金雕传书后,我就一直待在这里一边修炼一边等你,可惜却始终无法进入忘我境界。唉,你真是个害人精呢!”

    我给她瞅得浑身酥软,心神剧颤,想起那一夜在怒炎魔狱跟白薇恩爱的销魂滋味,眼光不由落到她诱人无比的红唇上。

    “该死,这丫头融合了那颗完美的伊莉莎凤凰涅槃珠后,一举一动均对我产生不亚于白薇本人的超级魅惑,万一我把持不住的话,那么后果不堪设想,她现在可是只有十四岁的小姑娘啊!”

    正胡思乱想之际,感受到我不怀好意且大胆放肆的目光的法塔娜,哪管已臻无欲无求的精神境界,也忍不住娇嗔道:“你看什么?”

    我嘴角露出一抹苦笑,实话实说道:“我看到你,不知为何竟想起了白薇,一时分不清现实与虚幻,所以走神了。”

    此时的法塔娜早非吴下阿蒙,已融会了不死凤凰伊莉莎白-薇全部记忆的她,哪会不知我言语中暗藏的机锋,忆起那晚令人血脉膨胀心跳加速的羞人景象,顿时玉颊霞烧,连耳根子都嫣红一片了。

    沉默片刻,天下最顶尖的两位神魔级男女高手,均在湖光山色中迅速恢复常态。

    我嘻嘻一笑道:“你功力突飞猛进,都快超过我喽!恭喜恭喜!”

    法塔娜没好气地白了我一眼,闷哼道:“你就会拣好听的话说。莫非想要人家沾沾自喜,然后放松修炼,好让你永远没人追得上吗?”

    我听她语气隐含玩笑之意,连忙大呼冤枉,遂跟她任意调侃,走走停停地步向宿营地。现在那里正有大票人马等候新月盟主的驾临,而我不惜辞别才哄好半天的慕容无忧,乘坐“深蓝”号魔将机万里迢迢赶来的目的,亦是为会见他们并作出重要指示,绝非为跟法塔娜谈情说爱。

    宿营地位于仙女湖右方山野,四周丘陵高处井然有序地驻扎着新月联军一支约五千人的精锐近卫铁骑部队布防。

    我极目扫视,遍览骑兵部队的整体阵势后,赞叹道:“兵是精兵,马是良驹,法度森严,气势迫人,足可与异族联军最彪悍的狴奴狼骑争一日之短长了。”

    法塔娜微笑道:“他们是从新月盟各成员国和族嫡系部队里精挑细选出的最优秀战士,理所当然不亚于异族联军的任何一支劲旅哩!”

    我把目光投往与暗黑原野正渐渐浑融为一的南方群山,沉声道:“若我是基茨-布尔曼,现在会立即撤离凤凰城,有那么远就逃那么远,否则稍后四面楚歌,异族联军将永远逃不出阿拉希河和塔纳利斯河之间的那块死亡地域返回家乡。”

    法塔娜叹道:“今趟凤凰城之战,教懂我一件事,就是绝不可小觑任何敌人,狮子搏兔亦要用尽全力。若我所料无误,夏侯一贯的北疆军本该有极大把握攻克凤凰城,然后在那里守株待兔,将日夜兼程赶来救援首都这批在生死边缘挣扎的残军的增援部队一一吃掉。正因基茨-布尔曼预料到夏侯一贯采取的战略,所以从长城要塞开始一路佯败,甚至不惜假戏真做,借北疆军之手逐一铲除不太听话的塔帕族和纳穆族兵团,同时不着痕迹地连续消耗北疆军实力,最后在凤凰城以逸待劳地全力反攻,直至精疲力竭的北疆军再也无法支撑为止。回想起来,夏侯一贯指挥下的北疆军战力也真叫恐怖,基茨-布尔曼算无遗策,斯役成败犹只一线之差,想想都要让人替他出一身冷汗。因为如果他败了,我们将直接面对夏侯一贯和北疆军,你很可能瞻前顾后下不去手呢!”

    我点头道:“不错,基茨-布尔曼的确帮了我们很大的忙,否则我真不知如何应付夏侯一贯。哈,不过现在好了。古语云:‘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今趟凤凰城之战我们将是那只最大得益者黄雀,就是可怜夏侯一贯半生英名毁于一旦,希望朝廷莫要降罪于他才好。”

    法塔娜哂道:“切,貌似你很希望这回获胜的是夏侯一贯呢!”

    我摇头道:“不,皆因这次和以往不同,我毕竟是风云人,怎都希望帝国在北伐战争中获胜的。若非考虑到出手帮助夏侯一贯,就等于帮助朝廷扩张势力,同时给自己挖掘坟墓,我真恨不能调集所有力量跟北疆军协同作战!”

    法塔娜待要说话,忽然宿营地方向响起一阵急促的马蹄声。

    两人目光投去,旗帜飘扬下,百余骑良种骏马齐齐现身一座山丘之上,正向这方面迅疾奔来,其他近卫铁骑部队仍各据各位,按兵不动。

    我定睛观瞧,见为首二人一老一少,均为身姿雄伟挺拔,高高踞坐马上威风凛凛的戎装男子,那除了金破天和耶律旻宁还有谁人。

    我和法塔娜漫步迎了过去,距离越近看得越为清楚,金破天神采胜昔,坐在马背上的他比在新曙光城时更威武从容,而耶律旻宁泰然自若的神态,也显出比往日更成熟稳重,大有一方豪雄睥睨天下的英姿。

    双方在湖畔草地相遇,来人统统勒缰下马。

    金破天仰天笑道:“盟主,你要是再不来,老夫可要亲自赶去南疆请你啦!眼下战机千载难逢稍纵即逝,片刻也不等人啊!”

    我苦笑道:“嘿嘿,我这不是马不停蹄地赶来了嘛!哪敢耽误您老人家出兵呢!”

    法塔娜忍俊不住地“噗哧!”娇笑出声,美目飘向我,旋又不着痕迹地移开,避免别人看出甚么端倪。

    耶律旻宁则哑然失笑,遂把目光移往我身上,上前一步躬身施礼道:“耶律旻宁参见盟主。”

    我露出友善亲切的笑容,柔声道:“你的伤势痊愈了吗?”

    耶律旻宁感激地道:“全赖盟主施回春妙手相救,旻宁不但康复,而且功力也进步不少呢!”

    客套寒暄完毕,新月联军四巨头骑乘骏马,直奔宿营地中心的帅帐驰去。

    新月联军的帅帐非常精致考究,俨如一座宽敞开阔的会议室,地上铺满绵软厚实的羊毛地毯,帐内背北朝南摆着一面雕镂潜龙升天的巨型墨绿色大理石屏风,屏风前是一套名贵的紫檀香木桌椅,两旁是冷气森森的兵器架,上面插足了各式各样稀奇古怪的杀人利器。

    我当仁不让地稳坐主席,其余三人分在另几张圈椅坐下,开始正式会谈。

    我微笑道:“呵呵,这段时间大家都忙得透不过气来了吧?嗯,说说‘复仇者’行动进展得如何啦?”

    金破天拈须斟酌片晌,率先答道:“十月二十七日,米洛斯第二集团军在埃克特率领下,攻占了纳穆族汗城威丁顿,随后进抵凤凰城东南四一二里的六盘岭。十月二十八日,米洛斯第三集团军在拉塔卢率领下,进抵凤凰城东三七○里的壶口坡。同日,高唐北方集团军在潘德拉率领下,进抵凤凰城东北三八八里的苍岩山。凤凰城东南、东、东北三个方向,未发现异族联军部队,各部均按原计划进抵指定位置。”

    我不动声色地点点头,静待下一人的报告。

    耶律旻宁肃容道:“十月二十七日,米洛斯第一集团军在罗门率领下,攻占了位于狴奴族领地中部的重要城市洛克莫丹,随后进抵凤凰城北四三○里的金石河,沿途未发现任何敌情,部队按原计划到达指定位置。”

    法塔娜最后道:“十月二十七日,冰岛皇家舰队和冰岛第一集团军在爱德华-蒂奇和格伍夫率领下,攻占了狴奴族汗城金瓜,随后进抵凤凰城西北四○○里的麦积湖和凤凰城西三六二里的玉龙滩。同日,玄溟洋舰队在魏良政率领下,攻占了鄂伦族汗城佩丁堡,随后进抵凤凰城西南三五九里的丹霞谷。凤凰城西北、西、西南三个方向,未发现异族联军部队,各部均按原计划进抵指定位置。”

    我欣然道:“好!既然所有部队都已各据各位,我们施行‘复仇者’行动第二阶段计划的各项条件算是几乎全部具备了,只是还不知北疆军和异族联军的具体伤亡情况如何?”

    耶律旻宁道:“根据潜伏在可汗府和凤凰城的细作报告:第二次北伐战争草原战场上,经‘秋季风暴’行动和凤凰城会战后,北疆军第二十一、第二十四集团军及其配属部队全军覆没,部队总伤亡在九十万左右,只有苏飞的第二十三集团军和上官惊梦的第十四集团军残部,合计约十五万人踏上归途,余者阵亡、病逝、失踪、掉队、被俘兼而有之;异族联军塔帕族、纳穆族、格萨哈族兵团全军覆没,狴奴族、鄂伦族兵团伤亡殆尽,部队总伤亡一一四万人,目前西南兵团、凤凰城兵团和塔纳利斯河兵团等,绝大部分是以狴奴族、鄂伦族及其他少数民族平民为主的后备军,合计约有七十一万人左右。”

    我聚精会神地听着,同时在脑海中飞快计算出双方力量对比,继而望向桌面。沙盘上泾渭分明地标示出外圆内三角的两军对峙图,一边是蓄势多日、兵精粮足的生力大军,另一边是连番鏖战、疲不能兴的杂牌部队,现在唯一可虑的只是异族联军统帅部的号召力和普通官兵的承受力了,胜败在此一举。

    一念及此,我双目射出深不可测的黑暗异芒缓缓扫过众人脸容,最后径直透过帐门,遥望远方的凤凰城,沉声道:“万事俱备,更待何时?我命令‘复仇者’行动第二阶段计划,现在开始立刻施行!”

    ●●●

    帝国历八一一年十一月三日午夜,即第二次北伐战争刚刚结束不到两天的时间,新月联军所属的米洛斯第一集团军和冰岛第一集团军在米洛斯第二集团军左翼和米洛斯第三集团军右翼配合下,施行了“复仇者”行动第二阶段的战略性进攻阿拉希河——塔纳利斯河战役。

    新月联军总指挥部认为占领凤凰城具有重大战略意义,因此为粉碎凤凰城周边地区的异族联军集结了强大集团。战役开始前,仅在米洛斯第一集团军和冰岛第一集团军编成内就有十六个诸兵种合成师团、四个装甲军团、两个炮兵军团,另有若干独立装甲师、炮兵师、骑兵师和大量集团军直属部队,共计四十八万人、火炮和迫击炮三三五○○门、泰坦战车七○○○辆、拜火教术士五○○○名。这是为实施一次进攻战役而预先建立的新月联军最大的战略集团。两个集团军在五○○里宽的地带内行动,控制着阿拉希河左岸金石河、麦积湖和玉龙滩等地域的三个登陆场。

    当面守敌是异族联军西南兵团(注:十一月四日起改称西北兵团,司令为达姆-布尔曼)的主力,共有官兵约十二万人、投石机和弩炮约五○○○架、流星弩、掷雷器、铜制火炮和喷火器一二○○余门、拜火教术士六○○余名。
第卅四卷 造反 第六章 撕裂
    在交战过程中,西北兵团为恢复防御,又从西线、北线和战场其他地段,向凤凰城调来约三十五个万人队。为了抵抗新月联军的进攻,异族联军统帅部在凤凰城周边地区的阿拉希河、塔纳利斯河之间预先建立了一个完备的防御体系,它包括成梯次配置的七道防御地区,纵深达五○○里。为了提高其稳定性,特别是抵御泰坦战车方面的稳定性,广泛利用了阿拉希河、三宝河、塔纳利斯河及其他江河。这一系列防御地区包括若干已做好长期防御准备的村镇和关隘,包括鱼尾坞、天福镇、七岩沟、霜林集、德巴冈、九蛇湖、库木塔、覆舟峡、西樵山、五轮源、大宁渡、月牙湾、黑沙滩等。防御最坚固的两个地区是:由四个地带组成、总纵深六十至一百四十里的阿拉希河地区,由腾冲岗筑垒地域,惠西洲筑垒地域和黑沙滩——西樵山筑垒地域组成的鳞隐河、龙虎镇地区。异族联军统帅部企图坚守设防地区,削弱新月联军进攻能力,以此拖延战争。

    阿拉希河——塔纳利斯河战役的政治目的,是将凤凰城周边地区从异族联军手中解放出来,消灭当地牧奴制度获取民心。战略目的是通过粉碎当面西北兵团并前出塔纳利斯河,为向凤凰城实施决定性突击创造最有利的条件。战役企图是从各登陆场同时发起强大的分割突击,突破敌人防御,迅猛发展高速度进攻,并在异族联军退却军队或预备队于中间防御地区未立足之前夺取该地区。还规定了米洛斯第一集团军的战役总纵深为三○○至三五○里,冰岛第一集团军为二八○至三○○里。

    按照新月联军总指挥部的命令,米洛斯第一集团军应实施三个突击:以四个诸兵种合成军团、两个装甲军和一个骑兵师从金石河登陆场向覆舟峡方向实施主要突击,以两个诸兵种合成军团加强两个独立装甲师和一个骑兵师从麦积湖登陆场向霜林集方向实施第二个突击,以米洛斯第三十四军团从天福镇以北地域实施第三个突击。根据纳蒂族临时元老会的请求,纳蒂族近卫第一军团也在米洛斯第一集团军编成内参加了占领天福镇的行动。该军团应利用新月联军各集团军战果,于战役第四日在天福镇以北及其以南转入进攻。冰岛第一集团军应以八个诸兵种合成军团、两个装甲军,三个独立装甲师,从玉龙滩登陆场向七岩沟方向实施一个强大突击,并在完成当前任务,即纵深一二○至一五○里之后,向西樵山发展进攻。

    为了建立突击集团,两个集团军隐蔽进行了大规模变更部署。在米洛斯第一集团军的金石河登陆场和麦积湖登陆场,集中了火炮和迫击炮一三七九二门、泰坦战车七六八辆。在冰岛第一集团军的玉龙滩登陆场,集中了火炮和追击炮一一九三四门、泰坦战车一四三四辆。为了顺利完成任务,要求集团军司令、各级指挥官、各级指挥部、辎重部队进行紧张的战前准备工作。在军队中,对各级基层指挥官进行了专门会议和沟通,并在当地居民中广泛宣传新月联军进入凤凰城的目的。在进行战役准备时,十分注意军队的后勤保障问题。在八一一年九月至十月间,仅在米洛斯第一集团军进行的军团内运输即达九十二万蛮牛。这就使各军团在战役开始前能有充足的箭矢、炮弹、草料和给养。

    各集团军在阿拉希河——塔纳利斯河战役中的行动计划可分为两个阶段。第一阶段,新月联军突破异族联军防御,粉碎当面集团基本兵力,为向纵深发展进攻创造条件,第二阶段,米洛斯第一集团军和冰岛第一集团军在米洛斯第二集团军和米洛斯第三集团军配合下,迅猛追击敌人,击溃异族联军战役预备队,攻占野马原牧场,在塔纳利斯河西岸夺取一些登陆场。

    按照新月联军总指挥部计划,各集团军原定于十一月四日黎明展开进攻。但后来新月联军总指挥部考虑到北疆军在南线的悲惨处境,根据夏侯一贯的请求,指示各集团军司令加快战役准备,于十一月三日午夜展开进攻。

    十一月三日午夜,冰岛第一集团军的突击集团从玉龙滩登陆场发起进攻,战役就此开始。两天后,米洛斯第一集团军从金石河登陆场和麦积湖登陆场发起进攻。到进攻第二日日落前,各集团军的突击集团已前进二十五至四十里,击溃了异族联军进入交战的战役预备队。自十一月五日至六日起,异族联军第九、第十七伍万人队和第四伍万骑队各受挫兵团开始退却。到十一月八日日落前,西北兵团主力已被击溃。异族联军防御在五○○里正面上被突破,突破纵深达一○○至一五○里。十一月八日,占领了凤凰城近郊的天福镇。新月联军总指挥部赋予两个集团军的当前任务,即战役第十至十二天前出到石人山、霜林集、七岩沟、大荒山、鼎湖潭一线,在五至六天内就完成了。装甲军团、独立装甲师、炮兵军团对完成此任务起了决定性作用,其进攻速度每昼夜达三十至四十五里,脱离合成军团行动的距离分别为四十五至一○○里(注:米洛斯第一集团军)和三十至三十五里(注:冰岛第一集团军)。

    异族联军统帅部开始从其预备队、西线以及战场其他地段仓促抽调补充兵力,企图不惜任何代价阻止新月联军向凤凰城方向进攻。但是,异族联军恢复被突破正面的企图没有得逞。十一月十六日,米洛斯第一集团军各军团强渡三宝河,突破了覆舟峡防御地区,在覆舟峡合围守敌六万名,并于十一月十七日前出到鳞隐河、龙虎镇一线。十一月十三日至十四日,在西樵山方向进攻的冰岛第一集团军进抵万石屿到五轮源之间一段塔纳利斯河,并在许多地段从行进间强渡了该河。集团军左翼各军团于十一月十日占领九蛇湖之后,开始了夺取野马原牧场的战斗。为了尽快粉碎异族联军抵抗,新月联军总指挥部以近卫装甲第三军团和近卫骑兵第一师团实施了包围机动。随后新月联军构成了合围的威胁,迫使异族联军退却。

    米洛斯第一集团军和冰岛第一集团军进至上述地区之后,新月联军总指挥部赋予的任务已告完成,但进攻还在继续。在十一月十七日至二十五日期间,米洛斯第一集团军突破了异族联军防御,进抵塔纳利斯河,在西岸月牙湾地域夺取了几个登陆场。冰岛第一集团军此前已占领野马原牧场,巩固了在塔纳利斯河西岸西樵山、五轮源以南地域夺取的各登陆场。十一月二十五日,米洛斯第一集团军和冰岛第一集团军进抵塔纳利斯河并在其左岸夺取一些登陆场,从而结束了阿拉希河—塔纳利斯河战役。异族联军此时则在塔纳利斯河沿岸地区固守。同时,异族联军阿拉希河兵团正在腾冲岗准备对米洛斯第一集团军右翼实施反突击。为了打破异族联军这一企图,新月联军总指挥部实施了东腾冲岗战役,再一次狠狠地打击了敌人疯狂气焰。

    阿拉希河——塔纳利斯河战役结束了,就其规模和军事、政治结果而论,乃是新斯战争(注:新月盟——斯图亚特战争)中大规模战略性战役之一。新月联军粉碎了盘踞凤凰城周边地区的异族联军,强渡了阿拉希河和塔纳利斯河,在右岸和西岸夺取了一些登陆场。军事行动已转移到异族联军腹地,新月联军已进至距其首都凤凰城六十里的地区。战役中,异族联军二十五个万人队被击溃,三十五个万人队遭全歼。据新月联军统计,此次战役中,俘异族联军官兵四三○○○人,歼敌四十五万余人,在缴获的战利品中,计有五○○○多架投石机和弩炮,三○○多门流星弩、掷雷器、铜制火炮和喷火器,二○○多名拜火教术士,以及大量的其他装备和兵器。斯役新月联军死亡和失踪约四五五○○人,受伤十一万多人,堪称战果辉煌。

    ●●●

    凤凰城是昔日斯图亚特汗朝的首都,面积八百八十谷,人口三四八万,是一座历史悠久且文化内涵丰富的名城。凤凰城的建筑多姿多彩,有众多的古老寺院及各式各样的老字号店铺。除此之外,还有众多的酒馆等夜生活娱乐设施。每年一度的芳春节、穿石节、分虎节、冬年节均在此举办,映射出凤凰城是个活泼丰富的大都会。凤凰城还是座河流湖泊众多,空气清新的花园城市。

    定鼎门是凤凰城的标志,始建于一八八年,历时三载完工。它以龙神帝国都城的柱廊式山门为蓝图筑成,高二十六步,宽六十五步,进深十一步。门内有五条通道,中间的一道最宽,原为皇室御道。定鼎门通体用白色砂岩条石砌成,门两旁各有六根巨柱,气势雄浑。门上还矗立着一座不死凤凰女神伊莉莎的青铜像。她头戴桂冠,背插双翅,左手执辔,右手握杖,立在飞驰的两轮四马战车上,英姿飒爽,形象生动。因此凤凰城人对定鼎门怀有特殊的感情,又称它为“命运之门”。

    穿过定鼎门向东是铜驼大街,该街是斯图亚特境内最著名的林荫大道,长三里,宽六十步,直到黄金汗宫的宫桥,大街两旁排排栗树和四季常绿的长春树婆娑成行,微风吹来,婀娜多姿,一派浪漫风情,整条大道如诗如画。这里一度是斯图亚特汗朝时期首都凤凰城的心脏。斯图亚特士兵在此接受检阅,平民在此散步,而朝圣者更云集于此,瞻仰大街末端凤凰寺等一系列庙宇建筑群内供奉的神像。可惜这些树木和建筑大都毁于月前的凤凰城会战,北疆军撤退前在这里与异族联军展开了连番血战。现在的街道虽经战后清理,并准备按旧貌重建,但是一年半载却怎都无法恢复往日风光了。

    帝国历八一一年十一月二十六日晨,八车并行也不稍嫌拥挤的铜驼大街上,达姆-;布尔曼坐着一辆马车迅疾驰过。街道两旁是一幢幢各具特点的古老建筑,往常他总会兴致勃勃地观赏品评一番,此刻却连瞥一眼的兴趣都没有,只是紧紧盯着路尽头中间的那座斯图亚特汗朝开国皇帝凯隆-;赫尔辛格的骑像发愣。

    大约过了一盏茶功夫,马车驶出铜驼大街,在一个巨大的十字路口向左拐,进入了近卫骑兵广场。当年在开国皇帝凯隆-;赫尔辛格的统治下,这个广场赫赫有名,诞生过无数英雄豪杰。

    “唉,战局怎会搞到今天这步田地呢?我们真是愧对列祖列宗啊!”达姆-;布尔曼心中感慨万千,正长吁短叹之际,忽闻一阵“咚!咚!”低沉悠远的钟声,从广场西边那座由白色、红色和金色构成的钟楼上传来,神智顿时一清,记起兄长临行前交待的重要任务,马上连声催促车夫加快速度赶往目的地。

    不久,马车停在了巍然耸立于近卫骑兵广场东头的凤凰寺门前。

    这里是拜火教总坛所在地,也是斯图亚特汗朝的皇家陵园,在它的中心建筑物不死殿穹顶下长眠着赫尔辛格皇族的九十多名成员。因此斯图亚特汗朝的历代皇帝都非常重视这座寺院的修葺和维护。这里原来有过一座寺院,在其原址上建筑大师懒牧疆把它设计成独树一帜的奇妙风格,利用拱顶使大殿内部显得明亮而宽敞,这与其阴森冷峻的外表形成鲜明的对比。不过凤凰城会战期间,它也不可避免地受到箭丸打击而严重损坏,至今仍在继续修复之中。

    达姆-;布尔曼下了马车,迈步入寺,径直赶往不死殿。

    近处观瞧,让人更能感到不死殿规模恢弘。它长约一五六步,宽五十步,殿顶塔尖高达七十八步,表现出向上飞拔飞腾的气势,而其他建筑则表现出雄浑厚重的风格。正门内是一个高大狭长的中厅,两旁的几个大厅都非常宽阔,每个大厅均可容纳上千人,里面的每根大石柱拔地而起,在房顶交织成精美的图案。目之所及,每一处都是精美绝纶的石雕,有的粗犷,有的细腻,令人折服。墙四周是高大的透明玻璃窗,上面雕镂着七彩花纹。大殿的东端,是个巨大的地下室,斯图亚特历次战争中的许多名人安葬在那里,还陈列着他们用过的盔甲、盾牌和其它兵器。

    每天早晨是寺院诵经的时间,今天也不例外。那种庄严、肃穆、神秘的气氛让步入其间的达姆-;布尔曼也受到了浸染。他进去时,几百名黄衣术士都已端坐在大厅两边的椅子上。于是,他慢步轻声地走过去,规规矩矩地坐在那儿,大气也不敢出。整个不死殿一片沉寂,没有丝毫声息。不一会,从半空中飘来一股由暗到明的乐音,让人感到一种特有的神秘和空灵。在一名红袍大主教的引导下,两列红衣长老缓缓步入大厅,没有脚步的声音,就像是飘过来的圣灵。他们成两排坐到女神像前,中间为首者正是埃德(注:拜火教硕果仅存的红袍大主教)。在乐音的伴奏下,埃德开始抑扬顿挫地朗声诵经,背后的长老和下面的术士们也跟着念。达姆-;布尔曼也加入其中,虔诚地念诵经文,并跟着别人起立和坐下。在这种特有的神圣环境里,在庄严的仪式中,达姆-;布尔曼的思想不知不觉地潜入心灵最深处。

    时间不知不觉地流逝而去,当达姆-;布尔曼从乐音和诵经中悠然醒来的时候,早课已经结束,埃德大主教和红衣长老们也统统不见了。目睹此景,他不禁心中大急,正待闯进内厅去找,身畔蓦然响起一把轻柔和缓的声音道:“阁下请随我来!”

    达姆-;布尔曼定睛瞧去,见是一名穿着深黄长袍的瘦削术士,相貌非常眼熟。他潜心思索片刻,倏然想起此人乃埃德身边最信任弟子之一额森,不禁又惊又喜。他惊的是埃德目光如炬,思虑缜密,在数百人中都能准确捕捉到自己的踪迹,并洞悉来意;喜的是终于有了引路人,且是眼下寺内最有权势的大主教心腹,这下想要见到那个人就更属易如反掌了。

    想通此节,达姆-;布尔曼跟着额森离开诵经大厅,通过宽阔的廊道,登上狭窄的楼梯,往位于凤凰殿东北角顶层的象牙塔走去。

    象牙塔是凤凰寺内禁地之一,也是拜火教长老们隐居潜修之地,故此尽管身为狴奴族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可汗,他仍要得到批准,才可以进入那里去。

    用了大约一柱香的功夫,穿过塔下层层禁制后,额森不知使用了甚么手段,悄无声息地就为达姆-;布尔曼启开了传送阵,同时把他送入象牙塔里。

    达姆-;布尔曼闭上眼睛,强忍着天旋地转且晕眩头痛的糟糕感觉,心中暗暗破口大骂。尽管不是第一次了,但是他仍然无法适应空间转移法术带来的不良症状,幸好这种症状没有持续多久,因为传送旅程很快就结束了,他也终于能够重新脚踏实地,置身于一间温暖如春的书房内。

    拜火教圣女希娃-;布尔曼正襟危坐在紫檀木书案旁,全神贯注地看着漂浮空中慢慢旋转的古镜,仿佛根本没有察觉室内有不速之客到访。

    “象牙塔内的传送阵节点是单程的,所以她才会如此全无忌惮吧!”达姆-;布尔曼一边思忖一边默默地注视着希娃-;布尔曼美丽的倩影和柔软光洁波浪起伏的栗色披肩长发,缓缓走到她身边,深吸一口气,以最平静的语气道:“我来了!”

    这一刻,他心里五味杂陈,眼睛也不争气地湿润起来。如果不是今日临行前兄长基茨-;布尔曼郑重其事地告知,他做梦也想不到在这世界上自己居然还有一个嫡亲妹妹,而且就住在凤凰城内的凤凰寺里,距离他栖身的黄金汗宫不过数里之遥。

    希娃-;布尔曼脸容肃穆地继续盯着书案上方的古镜,毫无被达姆-;布尔曼的出现和话语影响得情绪波动的模样,头也不回地道:“嗯,你等一下,我一会儿就好了。”

    达姆-;布尔曼对她的冷淡并不感到意外。因为他知道妹妹是在襁褓时期就被先知醍醐灌顶,传授草原拜火教最上乘心法,然后送往冰岛去做间谍的,跟他们兄弟之间可谓毫无亲情可言。何况能够臻至红衣长老级数的法术高手无论男女老少都是怪人,沉迷于对各种元素的控制和探索不能自拔,更没闲心去陷入七情六欲的困扰。尤其象希娃-;布尔曼这样的天才少女,更属伊莉莎凤凰宗阿德拉和先知希鲁达-;布尔曼共同看中的衣钵传人,所以承受的压力和付出的努力,也就随之成倍增加,变得更无半点人情味了。

    “今番任务是为扭转整个不利战局而进行的最根本和最重要的一次努力,哥哥居然想要妹妹出手,这是否太异想天开啦?要知道就连先知大人、黛马克大主教、七名长老、四十二名术士、两百名圣武士联手合力也没能干掉柳轻侯啊!”

    达姆-;布尔曼暗暗叹息不已,让天生丽质的美女上战场拼命已经是很煞风景的事情,更何况她还是自己的嫡亲妹妹,那就更煞风景了。象这样的馊主意,恐怕也就是他哥哥那样铁石心肠兼且六亲不认的家伙才能想得出来吧!

    相隔良久,这位终日躲在象牙塔里修炼的美女,才施施然地把古镜收起,以冷漠无情的语气道:“可汗派你来找我,是否为对付柳轻侯?”

    她顿了一顿,不待达姆-;布尔曼回答,继续道:“可是你们知道柳轻侯有多可怕吗?师尊在进入怒炎魔狱前,曾以无上秘法占卜过一课,结果显示若他不能生离冰岛,柳轻侯将命中注定成为古往今来第一名晋级十阶职业的人。目前深蓝大陆有五名大宗师级数的无敌强者,具备挑战柳轻侯的实力,即‘深蓝魔王’哥舒嫩残、‘剑神’关山月、‘天尊’燕憔悴、‘海皇’轩辕天之痕和‘圣母’法塔娜。其中哥舒嫩残不知所终,关山月、燕憔悴、轩辕天之痕分别定居在风云、恺撒、高唐三大帝国境内轻易绝不离开,唯有法塔娜驾临斯图亚特,可惜却偏偏是来找我们报仇雪恨的。综合以上分析可知,我们异族联盟没有一人够资格挑战‘黑暗魔君’柳轻侯,就算是眼下教内地位最尊崇的埃德大主教,也给他提鞋都不配哩!今时今日,在柳轻侯强横无匹的黑暗不死魔气下,任何人都要黯然失色且魂飞魄散,成为筑高其无敌威名的基石,我又有甚么办法去除掉他呢?”

    希娃-;布尔曼的分析清楚扼要,达姆-;布尔曼本身亦早就对此了如指掌,但是临来前曾得到过兄长指点的他,却对她做出的结论不敢苟同。他知道作为先知衣钵传人的希娃-;布尔曼,手中其实还掌握着一只专门用来对付柳轻侯的杀手锏,那亦是先知为了今天这种即将族灭家亡的最悲惨境况准备的翻身本钱,可恨她居然厚颜无耻地窃为己有,并拿此来做筹码,以资换取从前梦寐以求的事物。

    达姆-;布尔曼心中轻叹,在利益面前甚么骨肉亲情都形同虚设,哪有高高在上一呼百诺的熏天权势那么诱人呢?

    想到这儿,他敛尽所有憎恶与鄙夷的情绪,深深地望了她一眼后,首次以政治谈判代表的身份重新确定立场,为了使她对自己有更好的印象,展颜微笑道:“请恕在下愚鲁,不知你的意思是否指任何手段都无法杀死柳轻侯呢?”

    希娃-;布尔曼清脆悦耳的嗓音低沉地道:“假若没有意外,那确是铁铮铮的事实。”

    达姆-;布尔曼愕然道:“意外?”

    希娃-;布尔曼淡淡道:“是的,当玛雅星经历了七千六百年的悠长岁月后,夜空中象征深蓝大陆统治者的霸王星座将会被其他星座联手完全遮蔽,并抵消它对人间的全部影响力,开始大约半个时辰的星蚀。期间宿主一切黑暗能量都会迅速流逝消散,整个人就象初生婴儿般脆弱无比,唯有星蚀结束霸王星座再现时,他才能凭借霸王星座的帮助,由弱转强地重新吸取浮游宇宙的游离黑暗能量。这些是师尊临终前对我讲的,近日我亦通过各种方法验证了他老人家推断的正确性,相信届时可汗派出一支纯由精锐高手组成的劲旅,出发到柳轻侯藏身之所,定能让他任吾等鱼肉。”

    达姆-;布尔曼兴奋得直搓手道:“哈,那真是太好了!如果可以……”说到这儿他倏觉失态,而且心绪尽露也不利于谈判,当下咳嗽两声收拾情怀,沉声道:“看来现在我们只好耐心等待了。只是不知那一刻何时来到,我也好向兄长禀报,同时调兵遣将啊!另外兄长临行前曾道,想请你去黄金汗宫一叙,等会不若我们一起回去共进午餐,顺便讨论行动的具体细节可好?”

    希娃-;布尔曼清丽的玉容恬静无波,淡然道:“对不起,我还有事,何况教规明文规定,除了总坛指派给各族的红衣长老外,其他人不得以任何理由跟各族贵胄私下交往,阁下应该非常清楚这方面的禁忌吧,所以请恕希娃无法接受基茨可汗的好意了。”

    达姆-;布尔曼碰了一鼻子灰,犹不死心地想要再劝几句时,房门忽然开启额森走了进来。

    他毕恭毕敬地道:“启禀长老,大主教命小人前来通知,会议已经准备就绪,请您带达姆可汗一同前往参加。”

    ●●●

    位于凤凰寺不死殿后身的涅槃阁,是凤凰城最高的建筑物,无论在凤凰城的什么地方,都可能看到它的身影。涅槃阁一六五年八月动工,一六九年十二月完成,共用了四年零四个月,比定鼎门竣工更早了二十四年,费时更长了一半时间。涅槃阁高三六五步,甚至在全斯图亚特境内都是首屈一指的,比草原上第二高的科摩提亚寺祝圣阁还高出四十五步。远远望去,涅槃阁像一根擎天柱地的倒竖的巨型手指,底部粗,上端细,在两百多步的高空有一个球型建筑物,内设讲经堂和议事厅。塔底层的圆厅内暗藏着两个大型传送阵,瞬息之间能把访客送到半空中的讲经堂。访客在此可凭窗鸟瞰四方,全城风光尽收眼底,据说在万里无云的晴空,视线可远及方圆八十里。在讲经堂上方是那个可自行旋转的议事厅。它的直径为二十九步,可供两百人同时聚会,议事厅自转一周,约需半个时辰。人们可在此议事之余从容观赏凤凰城的优美景致。另外值得一提的是,整个涅槃阁虽然表面呈灰色,白天不太起眼,但是在夜晚灯光映衬下却会变成蓝色。灯光透过蓝色的琉璃建筑石射出来,使它在灯光中显得无比美丽。

    拜火教长老会议就在涅槃阁神通球上层的议事厅举行,除了狴奴族军政代表达姆-;布尔曼和红衣长老希娃-;布尔曼外,还有红袍大主教埃德、驻狴奴族红衣长老沙罗叶射、驻鄂伦族红衣长老憨山、驻塔帕族红衣长老摩罗、驻纳穆族红衣长老颜乌赤(注:功力全失的八思不花继任者)、驻格萨哈族红衣长老撒离喝、原驻纳蒂族红衣长老缪胤,以及曾驻已名存实亡的霍尼亚族、莫尔兹比族、库克族、蒙特赛拉族等大族在内的大大小小百余个少数民族的红衣长老们。

    他们都是各地分坛的主管,也是整个草原拜火教的中坚力量,本来隐隐控制着异族联盟三千万人口的命运,这一点在异族联盟成立后的数百年沧海桑田中没有任何变化,可是今天却完全改变了。先是内战消耗,后是北疆军反击,最后是新月联军趁火打劫,使得除了埃德、沙罗叶射和憨山外,其余诸人均丧失了往日无尽权势,重新恢复到从前庸庸碌碌的普通清教徒生活。他们决不甘心如此继续堕落下去,于是纷纷响应号召,准备发挥出他们所有的智慧和潜力,以谋求再次在米洛斯大草原诸族中出掌最显赫的祭祀位置。

    与会者中首先发言的是坐在主席的红袍大主教埃德,他把先知遗言和希娃-;布尔曼对星蚀的分析与判断说了出来。

    驻狴奴族红衣长老沙罗叶射提问道:“在新月盟插手草原事务后,我曾查看过有关霸王星座的所有历史记载,却始终找不到有关它会产生星蚀的任何资料,请问希娃长老是如何分析和判断出那个结论来的呢?还有先知遗言全凭你一人转述口说无凭,很难让人确信那就是原话,或跟原话一字不差,若想仅靠此点就要长老会同意授权你为代理教主并发出的总动员令,全教上下一切人等都听从你的指挥,似乎有些太轻率了。起码这在联盟成立后的数百年间从未有过先例,所以我希望你除了那些空话外,还能拿出确实可靠的物证和人证来,这样即使大家慷慨赴死也算瞑目了!”

    驻鄂伦族红衣长老憨山接口道:“我要求希娃长老提供所有关于霸王星座的详细资料,否则对它会否发生星蚀保留不同意见。”说着顿了一顿,继续道:“另外根据我对霸王星座和附近比邻星座近年运动轨迹的分析,它根本不可能被任何星座遮蔽,因为距离它最近的天童星座要挡住其边缘地带,仍需数万年悠久岁月。请恕我放肆,那时恐怕希娃长老怎都也看不见了吧!所以我反对正酝酿的这次‘撕裂’行动,或许女神可以把恶贯满盈的柳轻侯形神俱灭,但是那显然不是今天、明天或者最近的甚么时候。我再私下声明一点,去完成铲除斯图亚特公敌的任务,我憨山是举双手赞成的,只是任何以空话和缺乏具体资料为基础的情况下编织的计划,都极容易引致天大失误和彻底失败,因此我希望大家正视此事。”

    时下两名最具权势和星相学造诣的红衣长老,旗帜鲜明地提出了不同意见和质询,顿使整个议事厅内充满了浓重的火药味。大家都不再发言了,而是双眼直勾勾地盯着希娃-;布尔曼清丽的俏脸,静观这位艳丽不可方物的的绝色美女如何做答。
第卅四卷 造反 第七章 神罚
    埃德也望向右首端坐的希娃·布尔曼不露声色的俏脸,沉声道:“既然大家问起就不应继续保密了,这事就由你亲口说吧!”

    希娃·布尔曼微微点了一下头,美目扫过与会众人,缓缓道:“刚刚沙罗叶射长老和憨山长老提出的问题很尖锐,使我不得不对此做出详细解释。嗯,从何说起呢,那应该是师尊登陆冰岛探索怒炎魔狱前一天的事了。”

    此言一出,众人均露出凝神倾听的神色。

    冰岛与凤凰城遥遥相对于玄溟洋东北与西南两端,中间还隔着半个米洛斯大草原,足有一万二千里的直线距离。哪管最先进的军舰裸装空载极速航行,亦须四天三夜,另加陆上七天八夜马不停蹄地艰苦跋涉才可抵达。

    本来两地风马牛不相及,八竿子也打不着,奈何拜火教的内乱和分裂造成了它们不共戴天的仇怨。当先知罗德·哈特在米洛斯大草原牢牢扎下脚跟,并把拜火教开枝散叶后,就无时无刻不在计划杀回冰岛,铲除伊莉莎凤凰宗这个心腹大患,从此让草原一脉唯我独尊。

    希鲁达·布尔曼不过是秉承了先辈遗志,铁了心准备完成它而已,谁曾想竟会在抵达冰岛后不久,便和总坛断绝了联络,过了几个月又跑来一个来历不明的女子,自称是他的衣钵传人呢!拜火教高层为了查清这宗悬案,派出过史无前例的庞大阵容,前往冰岛进行秘密搜救,但是没有任何线索,先知及其随从就象一缕青烟般渺然无踪了。大家都推测在冰岛爆发的激烈战斗中,那批远征军已经全军覆没,这无疑使草原拜火教遭到前所未有的沉重打击和惨痛损失。此事发生在数月前,可是他们仍觉得就像在昨天发生般印象深刻,最奇怪的是无所不知且无所不能的先知,此番居然连个口信也没留下来,一切情报更显示敌人无比神秘、强大和可怕。今天这个谜团总算可由一名当事人亲口解说,他们真是万分期待啊!

    希娃·布尔曼把冰岛发生的事件经过巨细无遗地讲述了一遍,最后道:“大家的疑问归根到底只有两点,即师尊遗言是否传位于我和霸王星座会否发生星蚀。这两个问题在我看来,其实就是一个问题,只要我拿出一样东西来就真相大白了。大家请看!”

    下一刻,议事厅中央半空中骤然多了一面造型古拙的铜镜,原地漂浮缓慢自转。

    这面铜镜外观呈圆形,背嵌龟钮,直径约有十一寸左右。内囤为四象,依次为玄武、青龙、朱雀、白虎;第二囤为十二生肖所在的十二辰次,依次为鼠、牛、虎、兔、龙、蛇、马、羊、猴、鸡、狗、猪;第三圈标记八卦,以先天方位天地风雷山泽水火排列,中间以花朵相隔;第四囤为二十八星宿的星宿图;第五囤为铭文“长庚之英,白虎之精.阴阳相资,山川效灵,宪天之则,法地之宁,分列八卦,顺考五行,百灵无以逃其状,万物不能遁其形,得而宝之,福禄来成。”。整个铜镜构图完善、优美,星图罗列井然有序,形象逼真,显是不可言喻的绝代珍品。

    驻塔帕族红衣长老摩罗恍然叫道:“啊,那是二十八宿镜。”接着故意卖弄博学道:“这种纹饰的铜镜虽然罕见却不稀有,通常称为二十八宿镜,它是把古代龙神帝国二十八宿、八卦、十二生肖这三大体系的知识相互渗透与借用的产品。其中二十八宿是指东南西北四方二十八个星座,宿是指星的位次及集合体。二十八宿确立的主要作用是规定季节、编制历书,以求掌握季节转换的规律.同时观测作为标志日、月、五星、彗星等的运行位置和其他各星所处的位置。这是龙神帝国星相大师们长年累月仔细观测天象的结果,而且常与占卜相联系。传说天上的星辰具有超人的智慧和神秘的力量,与人之间相互感应,观察天象就可预卜国家命运及人间祸福,根据各人生辰所值的天文现象推卜其人的寿天贵贱。先知罗德·哈特所著的就清楚地说过:‘人之吉凶修短于结胎受孕之日,皆卜得列宿之精。’同时用八卦代替星座,宇宙之间的千变万化,则表现在八卦上。”

    他洋洋洒洒地说了一大通,本以为即使不赢得大家的掌声,也会感受到众人崇拜的目光,结果却获得了与预料截然相反的待遇。

    希娃·布尔曼俏脸一沉道:“这不是二十八宿镜,而是我教世代只传教主的至高无上法器——神罚镜。”说着抬起右手食中二指遥点镜面,霎时间它猝然爆发出万道银芒,镜背的文字和花纹就全部投射在四面墙壁上映入影内,继而又统统消失无踪,骤变为先知希鲁达·布尔曼向希娃·布尔曼传授衣钵的场面,背景是见所未见闻所未闻的奇异环境,显非任何一处人间地域,最后是用斯图亚特文书写的遗嘱,上面清清楚楚地写着“拜火教教主之位传于希娃·布尔曼”的字样,而且确凿无疑是先知亲笔,这一点在座红衣长老们莫不可做明证。

    众人见状无不动容。

    等到影像消失,希娃·布尔曼神色凝重道:“我正是通过神罚镜看到了未来霸王星座星蚀,在此之前亦象沙罗叶射长老和憨山长老一般绝不相信那么荒谬可笑的事情。嗯,问题的症结就在于紧紧挨着霸王星座还有三个一贯鲜为人知的姊妹星座存在,即法雨星座、慧济星座和灵隐星座。它们本来位于霸王星座背后,衰老的群星黯淡无光,但是在一片空前规模的流星雨即将穿过三大星座的中间地带陨落前,却会受到影响回光返照,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璀璨光芒,不但会遮蔽整个霸王星座,还会形成神秘且巨大的磁场,把霸王星座跟玛雅星之间的所有联系统统切断。”

    驻纳穆族红衣长老颜乌赤道:“噢,我明白了,原来传说中虚无缥缈的隐士星座们真的存在呢!哈,如果霸王星座成功星蚀,我们即可利用柳轻侯无法攫取黑暗能量且功力尽丧的间隙痛打落水狗,对他展开最强大的攻势,哪怕其不乖乖束手就擒呢!嘿,命运真是奇妙,想不到盛极一时的柳轻侯,也要在我们拜火教手中遭到厄运,最后连一块骨头也休想剩下。”

    驻格萨哈族红衣长老撒离喝蹙起威严的卧蚕眉,先冷冷地看了得意忘形的颜乌赤一眼,才道:“柳轻侯是有史以来第一个晋级十阶职业的人。他身怀世间最可怕的,而且臻达可能我们永远都无法企及的神魔境界。偏偏在历代先知遗留下来的珍贵典藏里,我们却只能找到与相关的一鳞半爪,并无详细资料可供参详。所以我有个疑问,若当我们找到了柳轻侯,却发现霸王星座星蚀对他未发生作用或只发生部分作用怎么办?这次行动在我们与冰岛伊莉莎凤凰宗以及新月盟的殊死斗争中,将产生举足轻重的作用,万万疏忽大意不得,必须有万全准备和周密计划才行,除非我们比他们的更强横十倍。”

    众人闻言纷纷点头,表示同意他的看法。

    希娃·布尔曼肃容道:“没有人能预知这次行动会产生甚么结果,可是在异族联盟生死攸关的时刻,我们不得不抓住每个稍纵即逝且充满危险的机会倾尽全力去算计敌人,歼灭敌人。霸王星座星蚀正提供了这样一个最重要的也是我们阻止新月联军进攻的最后机会。我们别无选择。”说到这儿,她顿了一顿,续道:“其实柳轻侯的黑暗不死魔功威力并不会比我们合力施法优胜多少,最大的分别只是他乃一人,我们却是一百零八人,精神操控方面较他远远逊色罢了。”

    此言一出,众人齐齐为之色变,因为大家都听懂了她的潜台词。

    原驻纳蒂族红衣长老缪胤吁出一口凉气道:“你是想要长老会全体成员一起施展灵魂献祭,把所有法力都过渡到神罚镜上,由你发动攻击吗?”

    希娃·布尔曼沉声道:“这是我和埃德大主教详细反覆地研究过柳轻侯生平作战记录后得来的结论,也是唯一能在霸王星座星蚀发生意外的情况下做的补救措施。若让比我们更强横的新月联军攻入凤凰城,大家只有成为奴隶的悲惨命运,所以若不想任人鱼肉,我们只能背水一战!”

    议事厅内大部分人都目瞪口呆地看著希娃·布尔曼不知所措,因为她描述的情景太可怕了,让这些平日养尊处优的红衣长老们无法想象和难以接受。

    坐在埃德大主教左首的达姆·布尔曼点头道:“如此甚好,这样威力惊人的打击下,我不信有任何人能抵御得住,包括‘黑暗魔君’柳轻侯。”

    希娃·布尔曼冷冷道:“我也不信。不过我们仍须按照原定计划做好‘撕裂’行动的所有准备工作,待霸王星座星蚀出现时,立即着手施行。”

    达姆·布尔曼皱眉望向她道:“你现在可否肯定那个万年难遇的良机何时发生?”

    希娃·布尔曼道:“那么庞大的霸王星座星蚀,很难准确预估它的演变时间,我只能说从今天午夜开始的未来三天里,任何一个时刻都有可能,所以你该马上去禀报可汗调兵遣将,否则会使我们因不及赶到而致功败垂成。”

    达姆·布尔曼冷静地点头道:“是,我明白了!”

    ●●●

    近卫骑兵广场以北的绿地上耸立着一座宏伟雄奇的巨型宫殿,这就是斯图亚特最著名的黄金汗宫。它长二三七步,宽一九七步,一度是斯图亚特汗朝强大的象征。异族联盟总部就在黄金汗宫东区,正面为三层楼,宽约百步,中间耸起一座七十四步高的方形钏塔,全用金色琉璃砖砌成。在它门前镶着各族族徽,塔尖上高高飘扬着盟旗,旗的上下方各嵌有一道金边,中间为绿底红凤凰。

    基茨·布尔曼静静伫立在三楼窗前,面无表情地凝神看着宫墙外幽凉肃杀的深秋景色。

    在米洛斯大草原境内,自己攻无不克战无不胜,从没象今天这样狼狈过,凤凰城这座微不足道的弹丸之地,也从未象现在般让他绞尽脑汁却又无可奈何,甚至需要去求助外力来解决敌人造成的困扰,若这换成一个月前的他,是绝对做不出的事情。深蓝大陆纵横捭阖的无敌统帅柳轻侯,异族联军眼下最孱弱窘迫的境况,两种截然相反的因素融合一处后,就像一座大山压向了他这只苟延残喘的蝼蚁身上,令他不得不没有任何保留地施尽手段去搞垮对方,使所有族人和盟友能避过这场天翻地覆的灭顶之灾。他相信一切都会因上午拜火教总坛召开的那场长老会议而改变。

    凤凰城的街道和建筑在基茨·布尔曼眼下延展开去直至天边,正午阳光普照下,多少给人们带来了几分暖意,使残酷战争造成的心理阴影略微淡薄。他倏觉这种晴朗的天气真好,虽然北风依旧寒冷冰冻,但却有一种说不出来的异样美态,强烈地给人充满希望的感觉。远处的一截城墙上坑坑洼洼斑斑驳驳,犹使人想起月前北疆军投机石不断把巨型石丸砸下撞击墙面时的狂暴情景。不过这都是以前的事了,也许过了今晚城外的新月联军就会全部自动消失吧!

    这时,天际掠过一行大雁画出了优雅华丽的轨迹,继续往南飞去,仿佛把基茨·布尔曼的心也给带走了。

    围坐紫檀木会议桌旁的诸人都耐心地等候着基茨·布尔曼,自凤凰城会战结束,他把风云帝国超级名将夏侯一贯和不可一世的北疆军打得溃不成军狼狈逃回长城要塞后,无论是他从前的崇慕者又或敌人,均不敢再打搅这位当之无愧的斯图亚特战神的静默和思路了。

    与会者代表了异族联盟的最高领导层,计有狴奴族副族长达姆·布尔曼、鄂伦族族长羊舌赤、塔帕族族长娜塔莎、纳穆族族长拓跋云、副族长澹台辚、格萨哈族族长迪米特里。这些人是异族联盟总部的老班底,本来部族已经名存实亡了,基茨·布尔曼就想把他们趁机甩掉独掌大权,可惜突然冒出来的新月联军,在短短不到一个月的时间里,就把仅存的狴奴族和鄂伦族正规军精锐几乎统统消灭干净,这就使大家的地位重新回到了原来的起点,跟攻打长城要塞前毫无二致了。

    基茨·布尔曼终于把流连窗外美景的眼光收回来,环视与会诸人,微微一笑道:“我们现在开始吧!”

    一旁漂亮健美的娜塔莎率先发言道:“我想提醒盟主阁下,城外的新月联军随时都有可能发动第二次凤凰城会战,如果这次会议内容非关眼前战争,请恕我要巡视军营无法继续奉陪了。”她的语气平淡无波,貌似在谈论午餐吃啥般随意,不过那副冰冷玉容,加上秀眸中刻骨铭心的嫌恶神色,白痴也能瞧得出这位美人跟基茨·布尔曼的矛盾之深,已经到了无法化解的地步了。

    基茨·布尔曼虎目精芒暴闪,却不立刻发作,而是向这一直觊觎他盟主宝座且最近因族灭家亡对他恨之入骨的美女悠然道:“你放心吧,不会耽误你很多时间的,而且此次会议的内容,我敢保证大家都一定喜欢,不听绝对后悔。”

    娜塔莎不屑地哼了一声,没有再说话,脸上一副看你搞甚么鬼的表情。

    此言一出,在座诸人的目光刷地全集中到基茨·布尔曼身上,事实上除了刚从拜火教总部赶回来的达姆·布尔曼外,其余人等包括他最忠实的走狗鄂伦族族长羊舌赤,亦不知道这次会议要讨论的内容,大家都对此兴致盎然,好奇得要命。

    基茨·布尔曼能率领狴奴族在半年内就把米洛斯大草原整个北方划归名下,其政治手腕和军事手段早已臻达炉火纯青的境界,这时见众人的注意力都已集中在自己身上,反倒并不着急转入正题,而是向羊舌赤吩咐道:“你先介绍一下阿拉希河——塔纳利斯河战役后,凤凰城周边地区新月联军的部署情况吧!”

    羊舌赤点点头,表情凝重地道:“形势看来有些不妙,最近派往两河对岸侦察敌情的探子回报说,新月联军部队调动频繁,除了我们已知的冰岛第一集团军和米洛斯第一、第二、第三集团军外,又出现了三支集团军规模的增援部队,而且他们要比前者更加训练有素、装备精良和纪律森严。大致判断西方和西南方应属于冰岛皇家舰队与七海盗盟玄溟洋舰队的海军陆战队,东北方是高唐北方集团军,分属海盗王‘黑胡子’爱德华·蒂奇、新晋天王魏良政和那最不要命的‘虎煞’潘德拉指挥。我预计敌人总兵力刨除上次伤亡后,仍有可战之兵一百五十万以上,是我军近六倍规模。至于这三支集团军背后是否还有援军尚属一个未知数,因为传回这个情报后,探索更远地区的探子全都一去无踪,使我们完全不知道在那片广阔的地区,究竟存在多少敌军和到底发生了甚么事?”

    众人都默然无语,心情无比沉重,虽然截至目前为止,他们仍保有凤凰城和部分周边地区,可是若敌军各部把所有通道尽数堵死,那么即使不一齐发动进攻,只需筑寨围城就可把异族联军统统困住饿死。何况凤凰城外的地区全落到了新月联军手里,那也就代表整个斯图亚特已全部被置于新月盟的势力范围内了,军心民心涣散下,这场战争也不用打了,直接投降吧!

    羊舌赤顿了一顿,偷眼看看基茨·布尔曼并无阻止之意,继续道:“另外根据边区各个前敌观察哨所汇报说,敌人先锋部队日以继夜地在搬运物资和装备,其中包括大批的攻城器械,同时对我方边区的例行轰炸和阵地冲锋减少到了往常的一成不到,估计是在近期要酝酿一场超大规模的战役,其下一个要攻击的目标,很可能会直指凤凰城。”

    拓跋云拍案怒喝道:“与其坐以待毙,不如主动出击,跟他们拼个你死我活。这样起码能够扰乱他们的攻城计划,如果能够收复部分失地,即使他们真的前来攻城,我们也可凭借地利多抵挡几日。上次战役我们输在准备不足和对敌人实力一无所知上,可是这回经过我们将近一个月的研究后,已对敌人有了充分了解,相信官兵们亦有了对付他们的经验和把握。”

    澹台辚摇头道:“我不同意你的看法。新月联军之所以能胜过我们,并非单纯在数量上超越了我们,而是他们的武器装备、作战经验和官兵士气都比我们更优胜,所以才能以最小的伤亡换取最大的胜利。而且柳轻侯久经沙场生平未尝一败,连‘军神’哈·路西法都要在他手中惨遭失败,其防御战术早臻达登峰造极的境界,我料想值此攻城前的关键时刻,他定不会给我们任何一个可乘之机,即使表面好象存在破绽,也极可能是预先布置妥当的陷阱,若我们冒然出击,定会中招惨淡收场,何况再次遇上时,加上他们占了地利,我们将只是重蹈覆辙,不会有突发的奇迹出现。”

    拓跋云差点气炸心肺,做梦也没想到站出来跟自己唱反调的居然是本族副族长澹台辚。

    他两眼凶光一闪,正要发飙,基茨·布尔曼淡然道:“嗯,你的看法很有见地!这个判断跟我想的一样,凭借我们目前的实力,就算是动员全城百姓参战,恐怕也只是以卵击石罢了,徒然给新月联军找到赶尽杀绝的最佳借口,实乃智者所不为也。”

    拓跋云见状立时冷静下来,他再蠢也看得出基茨·布尔曼明目张胆地在给澹台辚撑腰,其目的无非是想于众人面前摆明车马的同时打击自己的威信,借机扶植走狗上位。想到这儿,他马上忿忿不平起来,胸臆中的怒火也熊熊燃烧,但是表面上却一副无动于衷的模样,既不表示同意也不表示反对,而是三缄其口保持沉默。在纳穆族族长位置上待了二十二年的他,早就学会了忍耐和谨慎,在没有绝对把握前,就算是对方骑在他头上拉屎,他也会睁一眼闭一眼,权充不晓得的。

    这时,娜塔莎接口道:“哦,我的看法倒跟拓跋兄不谋而合。假设我们重整旗鼓,积极出击的话,可是有很多显而易见的好处哩!首先是能争取战略主动,并借机试探出敌人的真正实力,而且可以攻代守,集中所有的优势兵力直捣黄龙,这该怎都胜过分散力量,每日都提心吊胆地不知道敌人会在何时何地出现强吧?”

    迪米特里也附和道:“不错,我同意拓跋兄和娜塔莎的看法。新月联军已经整整一夜都没有作出进一步的侵略行动了,说不定他们现在仍未能修补好所有防线的漏洞,又或者内部有甚么矛盾无法调和,若我们再不趁势反攻,极可能会坐失良机呢!”

    基茨·布尔曼淡淡地瞅了一眼娜塔莎,目光随后掠过拓跋云、迪米特里的脸容,把他们的表情心思尽收眼底。其实他是故意支持澹台辚按兵不动的主张的,原因无他只是想看看三人的默契程度,然后再决定是否把“撕裂”行动告诉他们。事实上无论主张积极进攻还是巩固防守,都有一定的道理在,关键非是采取甚么战术,而是一定要借着施行战术的同时达到既定的战略目标。现在与会的六名大佬里,一半是强硬的主战派,均倾向于来一次轰轰烈烈的全线反攻,这何尝又不是一件好事呢!

    基茨·布尔曼思忖未已,娜塔莎冷冷看着他问道:“此乃关乎联盟存亡的大事,半点也马虎不得。我想请问盟主一声,您究竟决定是战是守。如果决定守的话,又有何退敌良策呢?”

    基茨·布尔曼闻言心中暗叹,这娜塔莎着实难缠得紧,没枉他在从长城要塞撤退时狠狠地摆了她一道。只可恨这女人太狡猾,居然毫发无损地在北疆军重重封锁下突围而出跑回了凤凰城。尽管塔帕族正规军全灭,但是她愣把盗贼团和佣兵团招募过去重组了军队,真不是个省油的灯啊!这回她借题发挥,无疑打的是如意算盘,即若他拿不出切实可行的计划来拯救凤凰城,那么在异族联军最高统帅部的威信就会一落千丈,这个异族联盟盟主也就不用当了,干脆让给娜塔莎好了。

    众人精光灼灼的目光都落到他脸上去,静静等待着这场没有硝烟的战争出现输赢结果。

    基茨·布尔曼哈哈一笑道:“在回答你这个问题之前,我想请大家先看一封信。它是从拜火教总部捎来的,发信人是我们尊敬的埃德大主教阁下,他有特别重要的事情通知各位,如果看不太懂的话,可请达姆可汗随时从旁解释和补充。”

    这番话绝对是异军突起,趁着众人露出愕然表情之际,达姆·布尔曼早把六封除了收信人和称呼外内容一模一样的信函弹射到了每个人的面前。

    下一刻,室内只剩下纸张颤动和倒吸凉气的声音。

    良久,众人才如梦初醒般望向基茨·布尔曼,后者平静地道:“现在整个联盟的存亡已变成一个赌注,全都压在了这个‘撕裂’行动上。它的成功与否,也将决定我们的未来是悲惨还是辉煌。如今拜火教长老会已全盘通过了同意施行它的决定,眼下该轮到我们表决了。哈,是人是鬼全看这一铺了,你们有谁反对这个计划吗?”

    沉默漫长得象过了一个世纪,终于拓跋云率先表态,说道:“一切遵从盟主吩咐。”紧跟着余下诸人纷纷同意,只有娜塔莎坐在那里脸色阴沉,没有表示意见。

    基茨·布尔曼的目光落在她身上,静静地待她发言。

    终于,娜塔莎吁出一口气,无奈地道:“既然盟主有一个如此完美的计划准备施行,我就不再坚持在短期内发动反攻了,等‘撕裂’行动的结果出来再做决定好了。”

    基茨·布尔曼嘴角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微笑,瞅了她一眼没有说话。在这一场权力角逐中,他毫无疑问地又获得了胜利。看着对手受到挫折的模样,他感到了极度的愉悦,但是那种快感迅速又消失无踪。两者根本就不是一个级数的对手,那就像是一只猛虎戏弄狡狐般没有任何成就感可言,因为胜利乃是必然的事情,但是若对手换作狂龙就完全不同了。

    一念及此,基茨·布尔曼虎目射出森冷寒芒,极目远眺东南方,呢喃自语道:“柳轻侯啊柳轻侯,我会运用手上所有力量去对付你的,希望你莫要让我失望才好啊!”

    ●●●

    天福镇位于凤凰城东南六十里,是阿拉希河与塔纳利斯河交汇地带的一座小镇。这座小镇的周围散布着许多斯图亚特贵族的陵墓、古庙遗址,以及城堡的残垣断壁。镇内建筑则是依照龙神帝国时期的风格建造的,街道均为东西或南北走向,所有房屋都是瓦顶。战前的居民估计为十万人,而现在的人口逃得七七八八剩下不足三千了。

    帝国历八一一年十一月二十六日傍晚时分,我坐着一辆普通马车悄悄地进入了天福镇。此行完全属于心血来潮,只是准备明日在最近距离内目睹攻陷凤凰城的过程而来。其实我这段日子一直在塔纳利斯河战场上东游西逛,因为法塔娜、耶律旻宁、金破天等三人均到最前线慰问下属官兵去了,作为盟主我总不好意思甚么都不做吧!于是就主动跑去担下了米洛斯第二、第三集团军的慰问工作,省得他们自司令埃克特和拉塔卢以下,始终觉得自己象后娘养的孩子没人疼一样。

    天福镇以红砖、鹅卵石铺成的街道和古老的建筑装潢充满了典雅别致的味道。当我透过车窗望向那些老屋细细观赏的时候,蓦然发现建筑结构是那么紧密,墙壁雕纹是那么精细,不由得不佩服旧时工匠的高超手艺。这里的房屋二层通常都有向外突出的骑楼,骑楼下是早先悬挂肉脯的地方,现在当然早就被匪兵和盗贼扫荡一空了。

    大约过了一盏茶的功夫,马车来到镇中心的枫树广场停了下来。这里有酒馆、旅店、赌场、妓院、当铺和高雅的服饰店。我的目的地是去天福镇最有名的酒馆——洗石斋,找阔别月余的副官龙疆喝酒聊天。他无法驾驶魔将机,只好车船并举,辗转多次才好不容易来到米洛斯大草原并托人带信给我。一路上受了那么多苦遭了那么多罪,我怎都要好好慰劳他一下不是嘛,所以就在决定前来天福镇后,通知他到此处相会了。

    路旁的街灯发出桔红色的光彩,使整个小镇悄悄蒙上了一层浪漫旖旎的气氛。可惜眼下不但没有美女陪伴身旁,而且由于连日战乱,枫树广场上不言而喻地一片荒芜连个鬼影也看不见,只剩下呜咽呼啸的寒风和漫空乱飞的垃圾。

    我轻叹了一口气,心中暗忖道:“他***熊,老子这不是自讨苦吃嘛!军营里的山珍海味不去享受,偏来这阴森森的鬼地方找罪受。嘿嘿,待会儿找到龙疆后,得赶快离开这里,回去喝热乎乎的贡酒‘量天尺’!”

    我边走边想,很快来到洗石斋前,“咿呀!”一声推门而入。

    酒馆内暖暖烘烘热热闹闹的,能容纳一三○○人的大厅早已宾客满座,大厅中央有一支异族乐队,用琵琶、羌笛、马头琴等乐器演奏着欢乐的民间乐曲,每个人都高举着满满的酒杯,相互碰杯。忙碌的侍者左右手各拿三五杯,甚至八杯能装两斤马奶酒的酒杯,穿梭于每张桌子之间。

    我为避免引人注目,赶紧找了个远离中央乐台的靠墙空位坐下。

    与我同桌的一对男女青年显是格萨哈族人,男的穿着一身笔挺军装,那是慕容世家白曜研究院专为米洛斯军区下辖官兵设计的深绿色秋冬常服,外型非常美观大方。尽管他的左臂软绵绵地垂吊在脖子上,稍许影响了形象,犹掩盖不住骨子里散发出的狂野彪悍之气,那亦是桀骜不驯的军中猛士特有气质。果然我很快发现了镶在他左袖上凶恶狰狞的地狱三头犬,认出是格萨哈族最精锐近卫骑兵军官的特有徽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