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轻侯的故事
作者:秦汉唐宋
第卅二卷 上位
第一章 无敌 第二章 风暴 第三章 碎片 第四章 渔翁
第五章 打劫 第六章 灾难 第七章 观局(上中) 第七章 观局
第卅二卷 上位 第一章 无敌
    我见诡计得逞哈哈一笑,得意洋洋地跨入台心,举起魔剑瞄准阵眼位置刺了进去。

    所谓的阵眼实际就是用道宗秘术加特殊晶体聚集巨量的五行元素,并使它们达到某种平衡为布阵者所控制的机关中枢。随着阵法级数的升高,阵眼的能量层次也会逐级递增,当它臻达“无垢净光法源八阵图”这种最高级数的时候,阵眼蕴含的能量就会大到不可思议的程度,那简直是任何人都无法承受的重荷。但我不在此列,非因黑暗魔君和十方俱灭魔剑皆拥有强横无匹的实力,只缘索罗亚斯德一力承担了“无垢净光法源八阵图”反噬的全部能量,既而借助它们促进了巴士底魔龙王真身的成功融合。本来那需要天文数字的能量做媒介,现在自然一切都不再是问题了。

    在阵眼被破除的刹那,众人眼前霍然开朗,夜空中悬浮的明月和璀璨繁星重新映入眼帘,天地亦跟方才截然不同,从愁云惨雾化作勃勃生机的模样。

    “锵!”我收剑归鞘,迈步走向高台南侧。那里是战场的另一处焦点,激烈程度比我刚刚经历过的战斗有过之而无不及,八刺、艨艟和七名精锐高手,正合力对抗着二十余名道宗高手绵绵无尽的凌厉攻势。

    其中最难惹者似乎莫过于为首那名银发银须的老人,远远看去,他身穿一袭浅蓝色的道袍,手持一条鹤嘴凤尾拐杖,于阵中巍然而立,俨然一副飘飘欲飞的神仙模样。走近细瞧,此人身材高大瘦削、嶙峋如石,脸容似乎是花岗岩雕成的险峻不平、冷酷无情的头像,皱纹深褶,伤痕累累,表现出生平遭受过的恁多危难。他那对冰冷的灰眸在浓眉下闪闪发亮,几乎是在我乍一打量他的同时,就闪电般迅捷地回望过来。可惜此老感觉再敏锐也吓唬不了我,从他紊乱躁动的经脉,我早窥视到了沉重无比的内伤,那显非一年半载可以痊愈,更不适宜在伤好前跟任何人动手过招。

    我冲着他微微一笑,扬了扬手中刚刚收缴得来的战利品上古神兵青霭剑,刹时后者的面容如被狠狠地抽了一鞭子似的扭曲狰狞起来,神态悲愤到了极点。正所谓“剑在人在,剑失人亡。”,绝代剑客片刻也不离身的神剑易主,即可想见其原主人是何等悲惨的下场了。

    达到干扰对方情绪、无法冷静地对形势作出研判的目的后,我把目光从风师脸上移开落往战场。地面上横七竖八地躺倒着若干具尸体,有日尔曼族高手、新月卫,也有恺撒道宗的刺客,从中可见战斗的惨烈程度,根本就不容许有任何一名伤者存活。包围圈内的形势也是大大不妙,早先只有汤姆一人因失去战力而需要保护,如今则又增添了一个森达克斯。我侦测到他的伤势比风师不遑多让,同样不宜继续去跟人动手,那显然是刚刚我和白如云交手时,他与风师硬拼后两败俱伤的结果。

    幸好“无垢净光法源八阵图”屏蔽视听的效果消失后,原本落于下风的艨艟他们也开始慢慢地翻盘逐渐重占上风。当然这里面不能排除我的功劳,明火执杖地高举着青霭剑慢慢欺近战场,即使傻瓜也能看出风师外的第一高手白如云完了,那种精神压力简直沉重得无以复加,比我亲身下场参战造成的伤害强过百倍。

    瞬息间,敌方天衣无缝的战阵从微微混乱变得漏洞百出,既而不攻自破,我见敲山震虎之计成功,马上收起演戏的道具青霭剑,锵然拔出十方俱灭魔剑,由外而内地杀了进去。此时再不浑水摸鱼多宰几名敌人的话,恐怕就没什么机会了,因为我已隐隐听见街道拐角处铁蹄如雷人声鼎沸,正有大队人马飞驰而来,想必援军即刻就会到达了。

    双方实力相差太悬殊了,在我滔天巨浪式的进攻下,顷刻就凿穿了敌方高手组成的人墙突入了阵内,沿途负隅顽抗的敌人哪有一合之将,均皆触剑即毙。不一会儿,我就跟艨艟他们会师,既而调转锋头直指位于敌阵核心处的灵魂人物——风师。俗语云:“趁他病,要他命。”,若错过此等千载难逢的良机,让这老家伙逃回恺撒帝国养好伤势后卷土重来的话,恐怕在场诸人无论谁都要夜不成寐,时时担惊受怕了。

    斯役中,“无垢净光法源八阵图”是敌人最大的筹码,若能有足够时间去准备并完全启动的话,即使强横如我也要魂飞魄散亡命此间。可惜风师千算万算也没算到,我为了迎接今日一战,早在半年前就开始动手筹备,把能搞到手的道宗秘笈统统学会且精通,时至今日我在道法方面的修为,已不亚于当世任何一位大家。这亦是我能在电光石火的刹那判明形势,直扑阵眼,既而施展连环妙计相继干掉守护阵眼的四大弟子,最后成功破阵的原因所在。

    凤师站在敌群中央,两眼眨也不眨地死死盯着我看,显是心中恨到了极点,我却满不在乎地报以莞尔一笑。

    艨艟在我的右侧并肩前进,每出一拳,必狂喝一声以壮声势。他的动作简单有效,刚柔并济,但凡敌人的武器碰上他的凛冽拳风就会立被震飞,而被他的铁拳直接击中者,则均是全身骨骼碎裂倒飞而毙。在艨艟惊涛骇浪式的猛烈攻击下,我亦丝毫不显逊色,尽展手上魔剑,迅如雷轰电闪一般,寒芒猝亮处必有敌人中剑惨叫倒地,死状凄厉之极。

    我和艨艟的一剑双拳挡者披靡,有如一股铺天盖地的飓风横扫高台,沿途上前阻拦的敌人纷纷倒下,余身后铺下一条整齐的尸路。恺撒人素来生性凶悍,当他们杀红了眼的时候,早就把生死置之度外,一门心思想要保护首领风师的安全,于是战况就愈演愈烈,鲜血喷溅得到处都是猩红一片,令人看得触目惊心。

    倏忽间,眼前再无敌人挡路,唯有风师一人颤巍巍地屹立台边,恶狠狠地盯着浑身浴血的我和艨艟两人,眼内似欲喷出火来。

    我挥剑劈飞了最后一名道宗高手,顺势割下他的首级,然后踏步向前走到风师身前丈许,微笑道:“能在异国他乡的茫茫人海中邂逅前辈,轻侯真是感到不胜荣幸!当日在笑花城内,您泣鬼惊神的精神修为曾给晚辈留下了难以磨灭的深刻印象,事后轻侯一直心存补报之念,没想到时至今日才终有机会施行,世事还颇有些天意弄人的滋味呢!”

    这番话极尽讥讽之能事话中句句带刺儿,我的本意是想让对方暴走趁机图之,岂料风师的作战经验极为老道,我越是想激怒他,他反倒越冷静下来,古井不波的脸容分外给人以高深莫测的感觉。

    他幽幽地叹了一口气,道:“柳轻侯,我承认战前低估了你的能耐,但若你以为能破除‘无垢净光法源八阵图’,也就能杀我的话,那就大错特错了。我这就让你知道知道什么才是真正的道宗最高奥义!”

    在风师说话的过程中,我一直在寻找机会想把他一击格杀,奈何他虽身受重伤,精神状态却无懈可击。鉴于宗师级高手临死前反扑的威力都非常惊人,动辄能教人魂飞魄散,故此我没敢轻举妄动,甚至连艨艟也约束起来,传音嘱咐他万万不可冒然动手。

    此时我不禁暗呼不妙,心知风师准备拼老命了,当下赶紧也做出万全准备,以抗他雷霆万钧的最后一击。

    “噗!”风师运起道宗无上玄功,突然张口一喷洒出满天血雾,两只手同时各捏玄妙法诀,迅疾指向我和艨艟。

    尽管两人都有惊世骇俗的功夫在身,这时也不敢轻易冒险闯入对方动用性命交修的本尊元神喷吐的血雾里,因为血雾已和敌人的精神意识浑为一体,沾者必伤且极难治愈。所以即使我俩明知道风师是借强制喷出内伤积血来暂时恢复功力,也只能无可奈何地先避其锋芒再做打算了。

    而就在漫天血雾罩来之时,风师竟把身子硬向后移,就那么脚踩虚空,以缩地成寸之势倒飞出去,有如一只驭风飞行的仙鹤般落往街道的尽头,其速度之快远远超出了人类所能达到的极限。

    我怎都没料到赫赫有名的恺撒道宗二号人物风师大人,居然堕落到要靠言语欺骗后辈以求成功逃跑的地步。当下也不追赶,暗骂一声:“不要脸的老狐狸!”念罢全力发动《黑暗不死魔功》、《九幽搜神变天击地大法》、《葵花》等三大魔功,遥遥地朝他的背影虚点了一指。

    其实如果风师不利用饮鸠止渴式的自残心法暂时恢复功力,绝难逃离我的掌心,更不用我兴师动众地倾尽毕生功力来对付他。奈何木已成炊,我只好亡羊补牢,预先估计其落点后,用久未动用过的“宿命针”加以试探性的拦截,此举成功与否全属未知之数。

    倏忽间,一股浩瀚无垠的黑暗能量,从风师背后寸许的虚空中蓦然弹出,当中最可怕的莫过于一点尖锐无匹的乌芒,它的目标恰是敌人的心脏。

    风师有生以来经历过的战役何止千百,个中生死悬于一线的关头更是数不胜数,故此他没有丝毫惊慌和片刻迟疑,也没有偏头观看,他只从那点乌芒的来势,就判断出非同小可,赶忙强运全身功力,施展道宗无上玄功秘法,在身周连续布下九九八十一道风灵圣壁,企图硬扛过这记偷袭。

    像风师这样的宗师级人物,修为早已臻达意动法随的最高境界,所以施展道术时快如闪电,瞬息即可布置出最复杂的护身法阵,他亦想以此为凭逃过临头大难,奈何往昔无往不利的手段,今番碰上了比它更快一筹的宿命针不由得吃了大亏。

    四周进入寂静的极致,天地间现在只剩下宿命针和不断闪现的淡青色风灵圣壁存在,风师听而不闻,视而不见,紧张无比地等待着最后一刻的来临。殊料预想中的剧烈冲撞根本就没有发生,取而代之的是无穷无尽的黑暗和冰冷邪恶的阴寒,在不知不觉间,宿命针已在每一道风灵圣壁布成前穿过封锁,射入了风师体内。

    高手交锋,胜负相差往往仅是一线,风师棋差一着,终于万劫不复,身形在前飞途中蓦然失去平衡,有如断线风筝般斜斜地坠落地面,滚了两滚就不动了。

    我缓缓收回隔空虚点的手指,同时也收回了那支宿命针和附在上面的风师魂魄,如此大补之物,若任其自生自灭实是一种莫大的浪费。

    高台上静得坠针可闻,众人都被刚刚的一幕惊得目瞪口呆,怎都想不通世间居然还有能远距百丈杀人无形的恐怖武功,我神乎奇技的表演亦在他们心目中再次奠定了天下无敌的地位。

    高台下的战斗也已进入尾声,敌人本来是在给恺撒道宗高手们清场,并封锁街道防止援军来救,眼下狙击行动的核心力量已经全军覆没,剩下的虾兵蟹将们不禁军心大乱,士气全无,于是在一声刺耳的呼哨过后,突然间所有人都化整为零,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了。

    下一刻,援军大队人马赶到,数量超过了整整一万人的规模,把附近几条街区围困得水泄不通。接着他们展开了天罗地网式的搜捕行动,不过效果如何唯有老天知晓了。近千名恺撒高手能神不知鬼不觉地布置战场、设好埋伏,想来城中必有强硬后台支持方能办到,像躲避搜查这种小事哪能难得住他们呢?

    耳畔骤然响起艨艟刻意压低的嗓音,禀报道:“大哥,此役新月卫牺牲七人、负伤三十五人,日尔曼族高手几乎全部牺牲,幸存者仅有九人且个个带伤在身。敌人包括风师在内,恺撒道宗高手尽数伏诛,其他负责外围的小鱼小虾也被我们杀伤了六七百人。您看现在该怎么办?”

    我的目光掠过不远处盘膝而坐疗伤的森达克斯和汤姆,没有马上回答他的问题,只是轻轻摆了摆手,示意少安毋躁。

    这时,背后传来了一阵纷杂混乱的足音,我知道以巫妖王为首的亚马逊群雄终于赶来了,当即慢慢转过身来,面无表情地朝他们望去。

    朽木-波德曼铁青着脸,肌肉僵硬地瞅着一片狼藉的战场,这一刻所有人都晓得,他心内正酝酿着无边风暴,随时都可能会爆发出来。

    再没有另一件事比此桩更令巫妖王愤怒的了,就在他刚刚和新月盟、日尔曼族签约的当晚,就在他的眼皮底下,规模如此巨大的狙击行动肆无忌惮地展开了,而且造成的后果又是那么严重,日尔曼族代表团过百成员竟然只剩下个位数了,连毁灭王森达克斯都不能幸免地身受重伤,这让他的面子往哪儿搁?日后人们谈论起他的统治又会做何评价?

    相隔片晌,朽木-波德曼啪地重重顿了顿掌中权杖,在地面留下了一个深不见底的洞孔后,向身后一名刚刚赶到的体似筛糠、汗如雨下的肥胖中年人,厉喝道:“你只有一次解释的机会,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此言一出,他身边站立的云间、山特、因札基、凯瑟琳、摩多等人均不禁露出骇然神色,皆因知道愤怒如狂的巫妖王,待会儿若得不到满意的解释,就会立刻把这位博卡市市长女奚烈毙于杖下,以告慰今晚牺牲的在天之灵。

    女奚烈闻言吓得扑通一声跪伏在地,颤声道:“启禀吾王,属下亲自查证过,这批恺撒人未携带任何身份证明,也不属于城内任何一家恺撒籍的商会和佣兵团,就连四城卫兵也对他们没有丝毫印象,想来应该不是从正规途径进入市内的。另外暗中控制着附近几条街区的大鹏帮,属下也派人找过,结果发现自帮主门无鬼在内,所有重要干部均已失踪,连他们的家人都不知其去向了,想必是在被利用后,统统已遭这批恺撒人的毒手。目前属下掌握的情况就是这些,新的线索正在倾力调查之中。”

    我听得心中暗暗摇头,晓得想沿着大鹏帮这条线索,追查到豺狼部摩多的身上,那是难如登天了,皆因所有知情者均已被杀人灭口。

    想到这儿,我目光往摩多瞧去,只见他唇角正掠过一抹阴森森的冷笑表情,显是对自己清除手尾的雷霆手段感到非常满意。

    这时朽木-波德曼怒气稍减,呢喃地道:“大鹏帮?那是什么玩意?他们凭何可以命令,几条街区数千百姓夜晚足不出户?难道说比本王任命的你这个博卡市市长更具权势吗?”

    说着朽木-波德曼再度重重顿了顿掌中权杖,在地面上留下了第二个深不见底的洞孔后,双目烈焰烧天,怒吼道:“博卡市是谁的地方?你的还是那些跳梁小丑组织的帮会的?我不想听这种狗屁不通的解释,也不管你采用什么样的激烈手段,只要记住我只给你一次机会,到明天掌灯时分为止,若博卡市内仍有一个所谓的黑道帮会存在,那么你就提头来见吧!还有那帮恺撒刺客的余孽,也必须在这个时限内全部抓到,抓不到我就用你的家人抵数,少一个我就杀一个,少十个我就杀十个,绝不容情!”

    女奚烈本以为解释后可以脱罪,哪知一不小心却又雪上加霜,听得涉及到自己的身家性命,他顿时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在以额叩地行礼后,爬起身来火烧火燎地跑下台去。可以想见今晚到明日博卡市定将处于血雨腥风之中,帮会成员和恺撒人种也必会受到史无前例的沉重打击。

    怒斥了女奚烈后,朽木-波德曼依旧脸寒如冰,一字一字地冷声道:“平素我睁一眼闭一眼,即使你们中间有人暗中勾结恺撒人,也从没说过什么,但是今天我要郑重警告那些不安份的家伙,劝他们悬崖勒马,最好跟恺撒人斩断一切联系,否则后果自负!”

    朽木-波德曼耍足了威风,显够了煞气,这才走到我和刚刚睁眼的森达克斯跟前深施一礼,诚挚地道:“发生这样的不幸事件,我深表遗憾!可是人死不能复生,我无法用任何事物来弥补二位心灵遭受的创伤,只能倾尽全力追查凶手,尽快给新月盟和日尔曼族一个满意的交待。”

    我苦笑摇头不语,森达克斯则虎目炯炯地扫过朽木-波德曼,落在他身后的摩过脸上,淡淡地道:“非常感谢您的好意,我心领了。不过日尔曼族复仇历来无须外人援手,我想无论对方拥有多强的实力,也不管他得到什么人的庇护,也定会跪倒斧下,惨受碎尸万段的酷刑而死!”言罢收回目光,霍然站起身来,冲着朽木-波德曼颔首示意后,径直朝高台下走去。

    在他身后是汤姆、八刺及六名日尔曼族高手,尽管九人个个有伤在身,但是挺直如枪的身躯,仍充满了悍不畏死的凛然气势,给旁观者心中留下难以磨灭的深刻印象。

    继续留在原地,只会带来伤感与不快,当下我也向朽木-波德曼及因札基、凯瑟琳等人打过招呼后,率领艨艟和一众新月卫下台离去。

    返回迎宾馆的途中,马车厢内众人的心情都非常沉重,外面是整整两千名巫妖王亲卫队护送,安全堪称无忧,但是抵达博卡市的当天,就身遭恁多风雨,此刻大家心头都被罩上了一层浓重的阴影,不禁生出今后祸福难料的担忧来。

    摩多背后的势力算是暂时不能兴风作浪了,不过仍不能掉以轻心,因为还有一名远比今晚所有刺客加起来更可怕十倍的“天尊”燕憔悴尚未露面。恺撒道宗遭受如此重创,作为门派第一人的她到底会做何反应殊难预料!

    另外山特及其背后的势力还尚未出手,比起恺撒道宗来,魔宗的人更加阴险狡诈和心狠手辣,天知道他们会采取什么卑鄙手段来对付我们。

    时间在压抑的气氛中悄然逝去,返回迎宾馆后,双方首脑于预先勘察好的一间静室内叙话。

    我轻叹道:“都怪轻侯不好,若非我一力主张结盟,使您远离冻土高原来到亚马逊,想必敌人再凶残狡猾,也休想能够暗算得手。唉,我要为此次突发事件负上全责,无论是何后果都愿承担下来。”

    刚刚服用了千年仙茅果,闭目调息的森达克斯听罢,沉声道:“轻侯此言差矣!林-路西法那小儿图谋我已不是一日两日,今番恺撒道宗全力展开的刺杀行动也早在我预料之中,只是恰好给了他们这个机会能够成功施行而已,所以你根本无须自责。何况今晚恺撒道宗高手有八成以上栽在你的剑下,也算是给牺牲的兄弟们报仇雪恨了,他们在天之灵定当告慰,我要感谢你才对呢!”

    我连称不敢,继而问道:“您今后做何打算?轻侯在博卡市颇有点人马,他们个个身手不亚于新月卫,若蒙您不弃,晚辈可命他们随行护驾,直到返回贵族首府石天堂为止。”

    森达克斯忍不住微皱眉头,显是有些不满被当成需要严密保护的弱者,旋又释然,摇头道:“不用了,我已让八刺飞鹰传书,命驻守在南方风车(注:日尔曼和亚马逊接壤的边境城市)的胞弟奥福斯率领大批高手星夜兼程赶来接应,相信汤姆功力恢复之日,就是我启程回冻土高原之时了。”

    说到这儿,他顿了顿冷笑道:“嘿嘿,恐怕摩多做梦也想不到,他的主子林-路西法处心积虑谋划的刺杀行动居然也会失败,还要搭上几乎全部有名有姓的恺撒道宗高手的性命,这回我倒要看看他今后还凭什么猖狂下去?”

    森达克斯的言语中充满了仇恨和愤慨,想来绝非发发牢骚那么简单,而是准备回到冻土高原后,聚集大军给予豺狼部以致命的重创。可惜此情此景下,我若劝说他以大局为重,恐怕会招惹最强烈的抵触情绪实属不智,当下安慰几句劝其专心疗伤后,告辞离开了静室。

    室外走廊上肃立的龙疆见我出来,躬身道:“主公,艾绒求见您和毁灭王阁下,说是代表巫妖王阁下有事相商。属下以正在疗伤为由,先安排他在客厅等候了,您是现在就过去,还是稍后再说呢?”

    我沉吟片晌,微笑道:“就现在吧,反正大家都不是外人,相信没什么事是不能商量的。”

    ●●●

    “东南王阁下驾到!”随着守门的新月卫嘹亮的唱诺声,我威风凛凛地现身厅内。

    艾绒赶忙长身而起,施礼道:“参见主公!”

    我摆了摆手,命他落座后,开门见山地问道:“巫妖王阁下派你来有何见教?”

    艾绒面露尴尬神色,有些难以启齿地道:“这个……师尊让属下把风师的遗物及战俘带来,交给主公和毁灭王阁下随意处置。”

    我哦了一声,心中幡然省悟个中奥妙,不禁暗骂道:“他***熊,朽木-波德曼这只老狐狸果然老奸巨猾!他表面上唱作俱佳,似欲跟恺撒不共戴天,背地里却严守底线,生怕燕憔悴迁怒于他,故此把烫手山芋扔还给我。嘿嘿,不过他这么做也好,据说那个风轻袖跟林-路西法帐下的很多重臣都关系密切,只要把此姝转交给北线战场指挥官麒麟,相信定可起到不可轻忽的作用。”

    一念及此,我微笑道:“呵呵,这是好事嘛!你干嘛哭丧个脸啊?”

    艾绒没料到我毫不动气,脸上不禁难掩惊奇的表情,好心提醒道:“师尊其实是想……”

    话音未落,我抬起手来,嘎然截断了他下面要说的话,肃容道:“你别说了,我明白其中涵义。其实身为一方霸主,他那么做自然有不得已的苦衷,你毋庸插在中间左右为难,因为这对新月盟来说,也许是件大好事也不一定呢!我不是在刻意编造事实安慰你哦!”

    艾绒这才释然点头,把风师的遗物呈了上来。

    我定眼观瞧,那正是不久前在高台上见过的那条鹤嘴凤尾拐杖。当初由于距离太远,所以看得也不真切,此时拿在手中细细审视,我顿时生出一种奇妙绝伦的感觉,就好像整个人都融化在空气里,似欲随风飘飞。

    “好强大的法力啊!它居然可以自动吸收天地间游离的风元素,看来风师之名倒有小半来自这件武器呢!”我暗暗慨叹不已,不知不觉地手指抚至杖首位置,忽然发现此处有些异常。低头望去,只见那只仙鹤的左眼,居然被我没怎么用力就按得微微凹陷了进去。当下顿知其中另有蹊跷,却没立刻察看,反倒不动声色地把杖身搁到茶几上,指着杖头下首篆刻的古文,轻声念道:“风雷杖!呵呵,果然不愧是恺撒帝国第一名杖,我看比之孤令从的冰鳞杖还要胜过一筹哩!”

    艾绒陪笑道:“不过它再厉害,也要饮恨主公剑下,属下认为十方俱灭魔剑才是天下无敌的兵器。”

    我莞尔一笑,转移话题道:“那批恺撒刺客的行踪有头绪了吗?”

    艾绒先是摇了摇头,既而啊了一声,好像突然记起了什么事情似的,从怀中掏出两张金票,放到我面前道:“属下差点忘了,这是师尊在临行前,特意命我转交给主公和毁灭王阁下的一点心意,权充牺牲将士的抚恤使用。他老人家说,无论如何都要请二位收下,否则实在于心难安啊!”

    我心中暗忖道:“好家伙,他倒是会做人,恺撒、新月、日尔曼三方都不肯得罪呢!”念罢瞅了瞅那两张均为一千万面额的金票犯了难,皆因倔强如森达克斯之辈,绝对休想能用财帛攻势取得丝毫好感,这笔钱通过正常途径肯定会遭到拒绝,必须使用巧妙的办法,让其欢欢喜喜地收下才行。

    想到这儿,我脑海里蓦然浮现出汤姆的身影,不禁嘿嘿笑出声来,因为再没有比他更合适的人选了,只要命他暂时代收,再趁森达克斯消气后转交,定可达到目的。

    艾绒哪知我所笑为何,也不敢随便过问,见此行目的达成,马上起身道:“师尊还在等候回禀,属下这就告辞吧!嗯,那名女俘虏伤势极重,幸好已由名医诊治,估计过段日子即可恢复普通人的状态,届时就能开始审讯了,现在却是不宜惊扰的。”

    我嗯了一声表示明白,遂亲自送他到客厅门口,顺便转达了对巫妖王的谢意。

    然后直至艾绒的身影完全消失在视野里,这才重新返回厅内,迫不及待地拿起风雷杖,把那只仙鹤的左眼完全按了进去。结果等了半晌竟毫无异状,我心中纳闷,运用精神能钻入杖身,费了一番功夫才终于搞明白,原来杖头鹤首内部是一道繁琐无比的机关,需要极其复杂的手法才能打开,幸好有精神能帮忙监视里面的机括反应,稍有异常即可停止并重新来过,不过即使如此我也足足费了一刻钟才把杖头鹤首卸下,从中取出了一卷缠得极细的书册。

    “四象诀?”我展开书册,看到封皮上笔走龙蛇的四个大字顿觉眼前一亮,心跳猛然开始加速。真是有心栽花花不开,无心插柳柳成荫,我做梦也没想到,传说中的奇书居然从天而降。那可是比高唐道宗的五行秘术更高一筹的四象(注:指风云雷电四大自然元素)要诀啊,可以说风师的驭风、白如云的驾电都统统源自对它的领悟和心得,此书亦因此算得上是恺撒道宗的镇宗之宝。若能全部学会并精通,我将再不畏惧“天尊”燕憔悴,而安德鲁-欧奈也可后来居上,以年轻为资本,有希望超越所有大师级人物,登攀古往今来道宗第一人的无上宝座。

    “晕啊,这不会是赝品吧?”我心情忐忑地打开《四象诀》,一页一页地翻将下去,仔细辨认和解读着每句话和每个字,不知不觉间,就完全沉浸在了全新的道法知识海洋里不能自拔。

    也不知过了多久,耳畔传来的脚步声把我从太虚幻境中拉回现实,抬头一看,原来又是龙疆。

    他躬身道:“主公,亚历山大小姐求见!”

    我啊了一声,半晌才醒过味儿来,连忙道:“有请,有请,快快有请!”

    龙疆罕见我在人前失态,不禁暗觉奇怪,却没敢过问,只是依命去请凯瑟琳到客厅来了。

    我缓缓闭上双眼,把刚刚看到的《四象诀》全文过滤一遍,觉得再无任何遗漏和差错后,把书册重新卷好,放回了风雷杖首内,准备届时连书带杖一起交给安德鲁参详。

    大约过了一盏茶的功夫,凯瑟琳在龙疆的引领下,悄生生地走进客厅,美目含情脉脉地注视着我,让人感觉大有此时无声胜有声的奇妙意境。
第卅二卷 上位 第二章 风暴
    龙疆马上知机地退出客厅,并随手带上了房门,给二人以单独相处的空间。

    我快步迎上前去,轻轻握住她娇嫩滑腻的玉手,柔声道:“你来得正好,我刚要派人去请呢!”

    凯瑟琳哦了一声,巧笑嫣然道:“是吗?只不知是私事还是公事啊?”

    我沉默片晌,虎目射出闪闪精光,缓缓道:“都有,不过要先公后私,也许可以公私兼顾吧!”

    凯瑟琳美眸不禁露出激赏之色,赞叹道:“唉,人家就喜欢你这种公私分明的性格哩!那些沉迷美色之徒,终日贪图享乐,焉能成就大事呢?”

    我被她夸得老脸微红,轻咳两声掩饰尴尬后,转移话题道:“对今晚发生的遇袭事件,你有什么看法?”

    凯瑟琳风情万种地白了我一眼,没好气地道:“哼,人家刚夸你几句,你就当真摆出公事公办的面孔啦?一点也不温柔体贴!起码要这样,人家才有兴致回答嘛!”说着拉起我的双臂,环抱在她柔若无骨的小蛮腰上,娇躯顺势紧贴到我胸口,舒服得呻吟一声道:“嗯,现在就好多了!”

    我瞅着眼前艳光照人的亚马逊第一美女,真有些哭笑不得了,只好权充自己是具木偶,完全任其摆弄至满意为止。

    耳畔继续传来凯瑟琳优美动听的嗓音:“对于已经发生了的事情,人家没有半点兴趣,左右后果既定,想改也改不了,倒不如预防那些还未到来的危险好些!”

    我饶有兴致地问道:“哦,你指的是山特?”

    凯瑟琳见引起我的兴趣,欣然道:“不错,反正摩多的靠山倒了十之八九,而且日后自有日尔曼族去收拾他,现在该是小心象牙部暗中捣鬼的时候了。”

    我不动声色地道:“那象牙部又有何嚣张的本钱,让酋长大人始终放心不下呢?”

    凯瑟琳横我一眼道:“人家才不信你堂堂一个新月盟盟主,连这点基本情报都不晓得,不过既然你喜欢听人家说,人家自然也乐于讲给你听喽!”

    当下她侃侃而谈道:“在弱肉强食的丛林法则支配下,亚马逊各部都要小心翼翼地存活,因为稍有不慎就会遭受灭顶之灾。不过人毕竟不是动物,乃具有智慧的存在,所以就出现了弱部间的联盟,以抗拒某个强部的侵袭。随着时间流逝,强部也开始组织起联盟了,他们不再明目张胆地去消灭弱部,而是改为表面上团结,消除对方的戒心后,再暗中用较隐蔽的方式进行侵袭,于是虚伪的和平降临,所有部落参与的亚马逊部盟诞生了。”

    凯瑟琳顿了顿,续道:“但是部落间千百年来形成的仇恨和矛盾,岂是那么容易消除的,明争暗斗更从未停止过,慢慢地根据地域又分成了五大集团,分别以风暴部、象牙部、豺狼部、彩虹部和土牢部为首,各自占据了风暴高原、东亚马逊平原、西亚马逊平原、彩虹高原和土牢盆地,互相井水不犯河水,又时时刻刻警惕着对方的一举一动。这种背景下,大家实力相差不远,一旦两败俱伤,很容易被他人所趁,故此本来残酷的侵吞战争也减少了许多。可是野心家们总是不甘心寂寞的,山特和摩多就为打破均势,取代巫妖王成为新的千部之王,纷纷去勾结恺撒帝国的贵胄做后台了。”

    听到这儿,我点头道:“借助外力确是不错的方法,只是仅凭此桩也难说明山特就敢出手吧?”

    凯瑟琳慨叹道:“唉,本来人家也那么认为,可是今晚发生的事加上刚刚得到的情报一综合分析,问题就出来了。我通过杀手公会了解到,山特身边终日不离左右的神秘高手万承勋,居然也是恺撒人,而且身份比孤令从还要高上一等,是恺撒帝国上代黄金龙战士中排名前三的大人物,武功绝对在我之上,因为杀手公会对他的评价是四颗星。那么就可以假设,摩多能做到的事,山特肯定能做得更好,动用的力量也将更可怕。如果他们再次针对你们,恐怕就没那么容易对付了,尤其是在今晚已通过恺撒道宗探明你的实力之后……”

    我抬手嘎然截断了她下面要说的话,摇头道:“即使如此,我们也不能先下手去对付他们。现在最重要的是团结巫妖王,因而不能做任何损害新月盟和亚马逊部盟之间关系的事,除非他活得不耐烦了,真敢来太岁头上动土。嘿嘿,说句老实话,恺撒帝国虽然人才济济高手如云,但是真正能让我忌惮三分的只有两个人,很不幸包括万承勋在内,所有老少黄金龙战士都不在此列,他们根本不配做我的对手,换做燕憔悴或舜还差不多。哦,对了,你说万承勋是四颗星,那不知我被杀手公会评价为几颗星啊?”

    凯瑟琳愕了一愕,显未料到我自信至这步田地,半晌才答道:“本来是五颗星,跟三大宗师同级,可你举手投足间就消灭了大半个恺撒道宗,因此现在又升了一级,成为唯一的六颗星了。”

    我哑然失笑道:“杀手公会的反应倒是迅速,这么快就更改级别了呢!哦,那是不是说,他们也相信我是深蓝大陆最可怕的高手?”

    凯瑟琳淡淡道:“那倒未必,因为杀手公会只对受过委托却行动失败的目标做实力评估,有些从未上过黑名单的人,都不在此列的,所以你所谓的最可怕仅限于黑名单内,非常有局限性。”

    我丝毫不以为忤,莞尔一笑:“呵呵,总之象牙部现在动不得,除非有名正言顺的理由或确凿无疑的证据,否则无法对巫妖王交待,相信他做过口头警告后,山特也会有所收敛,毕竟你也说了,风暴高原是风暴部的地盘,他们怎都不敢在博卡市跟我们放手大干一场的!”

    凯瑟琳正要继续劝说几句,厅外蓦然传来脚步声,继而龙疆的声音道:“启禀主公,因札基伯爵求见!”

    话音才落,我和凯瑟琳顿时面面相觑,都难掩心头惊诧,晓得定有大事发生了。因为了避免巫妖王的猜忌,我早就跟他商量好绝不私下会面的,有事全通过凯瑟琳联系,毕竟她武功高强身法卓绝,能够做到来去无踪,不落下丝毫痕迹给人发现。

    一念及此,两人马上脱离怀抱,相互审视,没发现破绽后,才由我去开门道声有请,并亲至阶下等候因札基的到来。

    片刻后,在龙疆的引领下,因札基面沉如水地走了过来。

    他乍一见到我,就气急败坏地道:“他娘的,山特那混蛋欺人太甚,居然又想借外人之手,在归途埋伏重兵等我入瓮。若非被帕赫萨狙击过一次后,我一直派人在翡翠城左近潜伏,严密监视着白虎舰队的去向,恐怕此番又着了他的道。嘿,莫要给我逮到机会,否则定然轻饶不了他。”

    我没有立即答话,而是先陪他入厅就座,再准备询问详情。

    因札基也不客套,即使见到凯瑟琳也丝毫不感意外,不过由于心情烦躁,仅是点点头,算是打招呼了,看来他早知凯瑟琳会在此地出现。

    这时我才说出心中疑问,不解地道:“究竟是怎么回事?你如何确定白虎舰队针对的就是贵部呢?按理说‘白虎’帕赫萨新受重伤,痊愈前怎都不应再领军出征啊!”

    凯瑟琳也报以疑惑的眼神,很想马上知道答案,因为那很可能是给予山特沉重打击的最佳机会,不过为安抚因札基的情绪,还是先起身给他倒了一杯浓浓的天香豆蔻送至眼前。

    因札基感激地望了她一眼,端起杯子,咕嘟咕嘟地把满满一大杯苦涩之极的黑汁瞬间喝了个干净,然后才缓缓吐出一口胸中闷气,解释道:“我刚刚得到飞鹰传书,信上说白虎舰队于今日午后开拔,集结了整整七十艘‘猛虎’级战舰,驶入了亚马逊河南岸中段最大的支流扎古内得河。以航程计算,他们只需一夜即可抵达止水城,而那恰恰是我回程必经之路,事已至此,还用再说什么吗?”

    我微皱眉头,意识海内光速查阅着得自龙大渊的相关资料,很快一幅清晰无比的地图呈现眼前,并顺利锁定了因札基提及的区域。诚如他所言,动用七成兵力的白虎舰队,若存心设伏于止水城左近的话,休说是土牢部商战参半的杂牌舰队,就是巫妖王的精锐护卫舰队恐怕都得在猝不及防下全军覆没。

    “他***熊,这是否有点小题大做了啊?简直就是杀鸡用牛刀嘛!”当然这种想法我只敢心中暗暗嘀咕,嘴里却万万不会讲出,因为因札基断定了那是针对他的埋伏,若此时揭露事实非是如此,恐怕这老哥面子没地方搁啊!

    想到这儿,我故意绕了个圈子,佯装不懂地问道:“请问从博卡市到大橡树的航道中,止水城也是必经之路吗?有没有可能避开它?”

    因札基斩钉截铁地道:“可能,但从没人愿意那么做。除非我们不惜多耗费十几倍的时间,沿着亚马逊河出海,兜老大一个圈子后,在东亚马逊平原湿地登陆,再穿越危机四伏的死亡沼泽回家。”

    凯瑟琳在旁补充说明道:“东亚马逊平原是象牙部的老巢,而死亡沼泽是亚马逊十大绝地之首,世代相传那里不但毒蛇猛兽多如牛毛,且还蛰伏着一条远古恶龙,因此凡进此间者,均为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堪称自寻死路的最佳捷径。”

    我貌似恍然道:“哦,原来如此!那么也就是说,不论是谁想要从博卡市回家,都必须要经过止水城,即使巫妖王阁下也概莫能外喽?”

    此言一出,凯瑟琳美眸顿时一亮,露出喜悦的光芒,显是把握到了我话中深意。而因札基则呆瞪了我半晌,才有点忍不住地问道:“你的意思是说,白虎舰队要狙击的对象,很可能是巫妖王阁下,而不是我们土牢部吗?”言罢没等我回答,旋又拍额自省道:“哎呀,看来我真是老糊涂了,怎就没想到呢!如果白虎舰队真要对付我们的话,根本没必要动用整整七十艘‘猛虎’级战舰,最多只需一半力量,已经足使我们十死无生了。嗯,你认为现在我应该怎么办呢?”

    我见因札基终于醒悟,微笑道:“等,一动不如一静,我们就跟敌人比比耐心好了,反正他们要风餐露宿,补给、耐心和士气都会很快耗光的,而且之前更可能会因目标出现提早行动,所以舒舒服服地在博卡市以逸待劳,无论从哪个角度来说,都是最好的选择了。届时敌人暴露了行踪,定被整个亚马逊群起攻之,我们隔岸观火,还是趁火打劫,都是那么得心应手的了。”

    因札基闻言茅塞顿开,喜上眉梢,连连道:“没错没错,正是如此!”

    凯瑟琳却娇躯微颤,看看因札基,又瞧瞧我,垂下螓首没说话,显然她根据我以往的行事风格知晓,这绝非计划的全部内容。最可能的情况是,借机一劳永逸地解决掉巫妖王和恺撒帝国南方势力,顺势掌控风暴部,再联合彩虹部和土牢部,对付众矢之的的象牙部,届时若日尔曼族已消灭了自顾不暇的豺狼部,那么整个亚马逊就是我的囊中之物了,问题只是我有没有足够的力量,来完成如此浩大的工程。

    医好心病的因札基没做过多停留,马上起身告辞,回驻地去磋商长期逗留博卡市的借口了。在他脑子里,根本就没有准备给巫妖王通风报信的念头,因为亚马逊的潜规则就是弱肉强食、胜者为王,朽木-波德曼出了意外,包括他的族人在内肯定无不拍手称庆,因为自己可以升一级了,而排名在风暴部以下的各部更是此等想法。

    厅内只剩下两人时,凯瑟琳走近身来抱住我,秀眉轻蹙,不无忧虑地道:“数百年来,从没人敢对巫妖王阁下不利,因为他掌控着无人知晓的神秘力量,根本就不会死亡。我真有点担心,你若……”

    我忽然俯身吻上了她柔软湿润的樱唇,截断了下面的话,良久才道:“不要担心,请相信为夫的实力,没有任何危险可以伤害到我。何况此番山特和恺撒人联手,图谋的是亚马逊千部之王的宝座,一旦成功,对南疆军在恺撒帝国的战斗将造成不可估量的影响,我绝不能容忍一个强大的势力脱离新月盟的控制雄踞南方,随时可对我的敌人进行大规模增援。”

    凯瑟琳见我意已决,遂不再坚持己见,秀眸闪过温柔之色,低声道:“今晚对你来说,想必定是通宵达旦工作的不眠之夜了。我先回去,你忙完再通知人家来陪你好吗?”

    我对她的善解人意颇为感动,轻轻点了点头后,又跟凯瑟琳缠绵片刻,才送她出去。

    “呼,这一次我要聚集最强大的阵容来完成渔翁得利的壮举,只是到底要调动哪一部分的人马呢?”返回客厅后,我伫立窗前绞尽脑汁地苦苦思索,不断筛选着有暇参予此次行动的新月盟内的高手人选。

    不知不觉间,夜更深了,万籁俱寂,只是博卡市上空却彤云密布,似在酝酿着一场史无前例的巨大风暴,没有人能来得及逃出它肆虐的范围之外。

    ●●●

    清晨,一缕缕时断时续的雨丝飘落下来,在天地间织起一张灰蒙蒙的纱帐。

    我凝视着窗外苦雨凄风的世界,若有所思,不知昨晚放飞的金雕,能否如期把信函送至地方。

    雨下得不大,可是很细,很密,轻轻地一阵凉风吹过,细雨掠进窗内,扑到人的脸上好像扑粉似的。

    我正要关起窗户,忽见楼下院门处冒雨走进四人,恰是艨艟、龙疆、龙大渊和一个素未谋面的陌生青年,当下赶紧整理仪容,扫尽彻夜未眠的疲色,步入顶层书房等候。

    大约过了盏茶功夫,随着告进声,四人鱼贯入内,齐齐向我请安行礼。

    我摆摆手,命四人就座后,望着那名陌生青年问道:“你是?”

    陌生青年欠身道:“启禀王爷,鄙人龙上登,格米亚大学能源学院教授。”

    此言一出,我顿时刮目相看,要知格米亚大学各学院的教授均只设一名,实质上等于学院院长,在研究领域拥有至高无上的权威,这个龙上登年轻轻轻就能身居高位,显是不世出的天才人物,不知龙大渊带他来,会否给我一个天大的惊喜。

    我一边想着一边上下仔细打量起他来。

    龙上登是一个十分英俊的男子。他不过中等身材,但体态优雅而高贵。他的肤色,由于长期在烈日下曝晒的缘故,呈现出亮铮铮的古铜色,近似亚马逊人。他的鬓发乌黑整洁,显出世家豪门特有的那种贵族美,而五官端正而悦目,只有口角紧绷的平薄嘴唇有些例外,让人隐约感到几分冷漠无情和望而生畏。而那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里,却充满了纯真、幻想和执着,极具吸引异性的诱惑力。总的说来,他声调文雅,举止倜傥,是个非常讨人喜欢的家伙,只是有一点我看走了眼,本以为他最多不过二十三四岁,而事后才知道他已经臻达不惑之年。

    此刻艨艟率先打开话匣道:“大哥,我们来是想禀报两件事,不知您愿意先听好消息还是坏消息?”

    我闻言不禁哑然失笑道:“呵呵,好小子,跟我摆起迷魂阵来啦?有话快说,有屁快放!”

    艨艟被我说得面色赧然,言语顿不流利起来,一旁的龙疆接道:“启禀主公,其实坏消息也不算太坏,当成好消息亦无不可。今日凌晨时分,博卡市市长女奚烈亲率三万城防军,把躲藏在城北贫民区的恺撒刺客们团团包围,一举全歼了。据悉死者共计三百七十七人,全部是‘钢铁巨人’骑士团所属,其中领头者正是段璧的副手文不识。”

    我心中暗叹道:“唉,果然是不好不坏的消息,看来定为摩多遣人报信,出卖了恺撒刺客余党,以达到杀人灭口的目的。反正风师一死,他跟四皇子林-路西法的关系,已恶劣至无可挽回的地步,确该是为自己打算的时候了。”言罢正待询问好消息是什么,蓦然脑中灵光一闪,鬼使神差地问道:“摩多向巫妖王请辞了没有?是否找借口,搭乘今日最早离开的船队溜了?”

    艨艟和龙疆听得面面相觑,眼中流露出的惊诧和你怎知道的表情,已代替他们回答了我的提问。

    我摇头苦笑道:“算了,即使明知他会离开,我们亦无马上可致他于死地的力量。你们说说那个令人振奋的好消息吧!希望它名副其实。”

    这时一直保持沉默的龙大渊,喜形于色道:“王爷,那个好消息是由龙上登教授带来的,老朽保证一定可让您喜出望外。”

    我哦了一声,望定龙上登,静候佳音。

    龙上登轻咳两声清清嗓子后,侃侃而谈道:“鉴于魔血资源的有限和难求,从风云历七百七十五年起,格米亚大学能源学院就开始实施清油发展计划。清油是一种来自植物的绿色燃料,可部分代替燃料魔血。因此在格米亚商会总部的‘未来百年能源自给规划’中,为清油生产投资五十四亿金币,其中十一亿金币用于清油的主要生产原料——甘蔗的种植。截止去年为止,在亚马逊甘蔗种植面积扩大到八百谷,年清油产量达九十七亿桶,比开采同等效用的魔血能节约近一百亿金币。如今清油技术大成,根据与南疆和慕容世家交换的意见,大家认为目前起码有三成魔血动力车辆,能使用这种源源不绝的绿色燃料。”

    尽管在老成持重的龙大渊提示下,我早就做好了迎接惊喜的准备,但是龙上登的话,仍不禁叫我有点找不着北了。能够部分取代魔血的清油意味着什么,那将是一场横扫整个深蓝大陆的能源风暴,所有国家、民族和地区都无法逃过被波及和影响的命运。而对正在进行得如火如荼的大陆战争来说,清油的出现,必然会使南疆装甲部队如虎添翼,使用便宜至难以置信的廉价燃料,肆无忌惮地辗平一切阻挡前路的障碍。

    我霍然站起身来,走到龙上登身旁,重重地拍了拍他的肩膀,难掩激动地道:“好,很好,太好了!”说着趁机在电光石火的刹那,把龙上登意识海内的记忆全部扫描复制了一份。

    书房内的四人全无察觉,包括当事者在内,亦只会以为自己精神恍惚了一下。在臻至黑暗魔君境界后,我施展《九幽搜神变天击地大法》确已达到登峰造极的地步,能够阴人于无形之中了。当然也莫要怪我太过小心谨慎,毕竟清油这种战略物资的相关资料,还是自己留个备份保险一些,否则一旦龙上登发生意外,就大事不妙了。

    得到最高领袖的肯定和赞许,龙上登精神大振,从身畔忘忧宝箱内取出一只透明琉璃瓶,恭恭敬敬地双手呈递过来,说道:“王爷,此瓶内盛放的就是清油,请您观赏!”

    我接过一看,但见里面的液体色泽透明,清清亮亮得宛如山间泉水,若非龙上登告之,定然走眼,绝不会认为它是能改变深蓝大陆历史进程的至关重要之物。

    相隔片晌,我指着瓶口胶塞问道:“现在可以打开吗?”

    龙上登连忙点头,并小心翼翼地帮忙拔除。瞬息间,一股醇厚已极的酒香充斥书房,竟然比我品尝过的秦楼百年佳酿,滋味还要好上一筹。

    我不解地道:“它的味道怎么好像美酒啊?”

    此言一出,熟知内幕的龙疆和龙大渊含笑不语,倒是艨艟叫嚷道:“不知能不能饮,味道又是如何?嘿嘿,这一启开瓶口,真把俺肚内的酒虫都勾起来啦!”

    龙上登赶紧摇头道:“不可不可,万万不可,虽然清油的味道像酒,实际也是类似酿酒的工艺生产出来,但是它绝不是酒,而是剧毒之物。人若当酒把它饮了,轻则双目失明,重则不需半个时辰,就会呼吸和心跳抑制而死。”

    艨艟吓得伸伸舌头,再缩缩脖子,不敢搭茬了。

    我却不惊反喜道:“不错不错,我本来担心若亚马逊发生内战,清油形色特异难以运出,眼下看来可权充美酒装船哩!”

    这时龙疆插口道:“启禀主公,吾等也正有此意。此番觐见,亦是除向您汇报清油事项外,另想向您请示,准备借助新月舰队的力量,把所有库存清油,全部运返盟属领地妥善收藏。”

    我欣然道:“好,稍后我就修书一封给屈吾牙,命他率领新月舰队全力配合清油运输。还有麒麟和孔龙两人,我也会打好招呼,命他们把所需燃料的数量报上来,你们再依此分别直接运往前线,这样就能更加减轻一些长途运输方面的压力了。”

    众人再就细节商量片刻,新月卫来报说巫妖王相邀,会见包括亚马逊商会会长在内的各行各业富商,洽谈与新月盟在各方面的经济合作事宜,午后再同行参观博卡市周围的名胜古迹。

    我瞅了瞅窗外阴霾密布的天空,心中暗忖道:“什么时候才能雨过天晴呢?”

    ●●●

    接下来连续几天都是在仿佛没有穷尽的会议、谈判和宴会中度过,当我终于感到筋疲力尽和不胜其烦的时候,这种折磨总算结束了。

    帝国历八百一十一年十月二十四日午时,巫妖王朽木-波德曼率领亚马逊各部各界显要,在博卡市东港举行了盛大的欢送仪式,跟新月盟和日尔曼族代表团告别。

    在人群中,我没看见象牙部酋长山特,想来他已先行一步,赶去止水城准备狙击明日回程的巫妖王了。毁灭王森达克斯也未露面,替他答谢亚马逊族数日来盛情款待的是其弟奥福斯。这位日尔曼族二号人物言辞便给、口角生风,整个人从里到外透露出一种精明强干的味道,端得是最佳的外交官人选了。

    足足磨蹭快大半个时辰,两方舰队才拔锚起航,我也从繁文缛节的折磨中解脱出来,能办点正事了。

    亚马逊河上,“铁拳”号顺流疾驰出五百余里,在路过某个地势险恶的河湾,和一艘外表平平无奇的渔船错身而过的刹那,我神不知鬼不觉地闪至对面舱内,顺利完成了“渔翁”行动的第一步。

    渔船继续前行片刻,拐入了左岸一条人迹罕至的窄小支流内靠边停下来,水手们卸下一艘独木舟,开始往上面装载旅行所需的物品。

    我指着前路上遮云蔽日的葱翠树林,问道:“我们要走多久才能到达目的地,看起来那里根本就没有路呢!”

    哪知我重复了一遍,身旁操舟的那名硕壮水手也不作答,只是憨厚地无声微笑。

    倒是稍后赶过来的年轻向导见状怕我误会,连忙解释道:“他是住在东部丛林中的亚马逊加愣克部人,全部共计四万多口,没有一个人会讲话,而是纯以手势交谈。格米亚大学医学院教授龙广寒先生,曾对他们的喉头和口腔进行了研究,发现这个部落的人,喉头长着奇怪的自然压缩部分,所以不能发声。”

    说完他躬身施礼道:“小人龙崇,是格米亚商会驻亚马逊分会特勤组副组长,奉命担任向导兼翻译,陪同您一起前往扎古内得河上游的止水城霞草村。请指示!”

    我点点头,遂第二次重复了刚才的问题,相信能够跻身对外行动部门副手的龙姓子弟,定能给予我最满意的回答。

    龙崇道:“从这里到霞草村,乘坐独木舟大约需要一天一夜时间。至于穿越雨林的秘道小人也不十分清楚,因为沿途总被新生的植物遮盖,景致每天都在变化,唯有生长于斯的加愣克部猎手,才能用独特的嗅觉分辨正确的去路。马塔和卡拉将随我们一同前往目的地,他们是方圆千里经验最丰富的猎手。”说着他先后指了指船尾操桨的那名硕壮大汉,以及船首解缆绳的瘦削少年给我认识。

    我忍不住暗暗惊诧,格米亚商会在亚马逊地区庞大无匹的势力,显然整个加愣克部都被他们控制和收买了,否则该部酋长怎肯派遣最优秀的战士前来帮忙做事。何况那条渔船上,剩下的八名加愣克部水手也无一弱者,此点仅凭他们面对险滩时镇定自若的神态可知。

    不一会儿装完物品,独木舟载着四人缓缓划向密林深处,身后那艘渔船也开始背道而驰,于是双方距离越来越远,渐渐地谁也望不见谁了。

    我伫立艇首,但见两岸延绵无尽的茂密雨林不断往后倒退,参天盖地的大树犹如一座座巨伞笼罩苍穹,里面终年阴沉潮湿,到处出没着奇异生物,有体长仅尺许的猴子绒,倒挂在树上能几个时辰不动的三趾树獭,浑身披有“盔甲”遇敌便卷成球形的犰狳,长达十步的巨蚺和色彩绚丽的热带鸟类等。

    舟行大约一顿饭的功夫,河道被植物横生的枝节封堵再无去路,我正纳闷要如何继续前进,卡拉已拎着一柄锋利狭长的猎刀走过来,噼噼啪啪地斩树切枝,朝着右前方开辟出一条新的通道。

    我瞧不出那么做的半点合理性,不过既然龙崇早有言在先,如今只能姑且听之任之,毕竟世间身具奇功异能者多不胜数,他们能全凭嗅觉在原始森林内找到正确方向,也算不上是什么稀罕之事了。

    闲来无事,我随口问道:“龙崇,你经常要这样穿越雨林吗?”

    龙崇见我亲自垂询,恭敬地道:“是,特勤组承接的任务,不论是多人还是单人行动,穿越雨林都是家常便饭了。只是有些地形错综复杂,加上生蕃盘踞横行,所以必须在本地土著带领下方能安全无阻地通过。”

    我露出深思的表情,淡淡地道:“生蕃?那是些什么人?”

    龙崇沉吟片刻,稍微整理思路后,解释道:“他们是藏匿在原始森林深处,不服任何俗世礼法规条管束,只知遵从本部巫师神谕行动的古代亚马逊人后裔。生蕃的生活习惯跟亚马逊部盟内各部都截然不同,比较起来生蕃更落后愚昧和原始野蛮,也更残忍嗜血,甚至有些部落至今仍保留着猎杀活人生啖的习惯。这次任务由于要求的时间比较紧迫,所以我们只能冒险通过生蕃黑鸦部的领地,不过他们在同类中算是最温和的了,若非触犯禁忌,等闲没功夫搭理我们哩!”
第卅二卷 上位 第三章 碎片
    时间悄然流逝而去,当夕阳斜落夜幕快要降临的时候,卡拉在龙崇和我的帮助下,终于凿出了一条绿色走廊,马塔奋力划动木浆,独木舟窜出了密林。

    眼前是一条阔达五十步的大河,巨蚺般从幽暗的雨林深处蜿蜒而来,河面宁静无波,犹如一潭死水,让人丝毫感觉不到它在流动。

    龙崇命令马塔继续驾舟溯流而上后,来到我面前自信地道:“这条水路非常隐蔽。前半段岸边通常只有黑鸦人在白天狩猎和采集,晚上则全部偃旗息鼓回部落驻地休息,因此我们可趁机无惊无险地穿越他们的领地;后半段是加愣克人的地盘,他们备受爱戴的老酋长峻塔曾身患绝症,乃由格米亚大学医学院教授龙仁夫先生施妙手治愈,所以整个加愣克部都对格米亚商会上下感恩戴德,只要到了那里,我们就再不必担心任何困扰了。”

    我微笑道:“原来如此,我当可高枕无忧了。”

    龙崇正容道:“是,请您放心地休息吧!黎明时分,我们就能抵达两部边界的鬼风丘,届时加愣克部少酋长希瑞尔,会亲率大队人马前来接应。”

    我微微点了点头,没有说话。因为不知为何我心中忽然升起一种奇怪的想法,预感到这段旅程绝不会顺风顺水一路平安,前方定有前所未见的巨大考验等着我。

    ●●●

    独木舟在穿越这段曲折蜿蜒的秘密水道时,中途又停泊了数次,以便开凿出新的绿色通道。所幸卡拉的嗅觉从未出错,一番刀削斧劈之后,总能柳暗花明地转接到另一条支流上继续前进。

    天色渐明,黑暗能量潮水般缓缓退去,渐被慢慢增强的光明能量所取代,我感同身受地体味着日夜交替的诸般细微变化,从冥想修行中苏醒过来睁开了双眼。

    身前摆放着一个木制托盘,里面的早餐包括两斤多沉的野猪肉,十张厚厚的发面饼,以及整只蒸熟的野鸡和一大袋鲜橘汁。

    据说亚马逊人将野猪宰好腌渍后,在其肚里放入加热的鹅卵石,埋在地下的坑里点火烧烤。这样烧烤出来的野猪肉没有一点肥油,通常夹在很厚的发面饼里吃,味道妙极。另一道普伯拉,是用一种树叶把鸡肉或猪肉裹好熏蒸,有点象风云帝国的“荷叶饭”和“叫化鸡”的风味,只是包裹的叶子不同,吃上去味道有点怪。而且吃的时候要小心,由于蒸得很烂,里面的叶子都粘在肉上,要小心剔出来。其实还有一种食物叫泡衣,却比较不容易被我接受了。它是一种芋头发酵后做的薄饼状食物,口感和味道都像不加糖的酸奶,据说是很有效的减肥食品,可惜口感太怪,无法引起我的食欲,因此龙崇也没给摆上。

    我狼吞虎咽地快速消灭着早餐,不知道的人可能会以为饿了几天几夜了,其实是由于那种奇怪的预感变得愈发强烈,使我晓得危险就在前面不远处的某个地方等着我们,所以必须之前饱餐战饭。

    这时龙崇走了过来,表情出奇地严肃。

    我咕嘟咕嘟地喝光最后几口橘汁,扔掉皮囊后,问道:“咱们碰到什么麻烦了?”

    龙崇点点头,苦笑道:“再前行二里就是鬼风丘,可是黑鸦人不知发什么疯,居然在两岸显眼处连设了九座玛力申,禁止任何人通过该区域。”

    我疑惑地道:“玛力申是什么玩意?”

    龙崇不禁面露讶色,似乎我连这都不知道非常不可思议,旋又觉此表情太过无礼,连忙解释道:“玛力申是袄教巫师布置的死亡祭坛,通常以一具骷髅为载体,上施多种诡秘歹毒的巫术做法,警告外人勿要再迈前一步,否则定遭不测。”

    我眯缝着双眼,唇角逸出一丝冷笑,嘿然道:“原来是警告牌!嗯,黑鸦人发现我们了?”

    龙崇断然摇头道:“肯定没有,不然生蕃会成群结队地涌来,把我们生擒活捉,充当摆放于玛力申上的祭品。他们针对的必是另外的人和事,因为据我观察,九座玛力申的布置时间都相差半天到一天左右,最外面的刚刚设下不足一个时辰。”

    我眼中射出凌厉之极的光芒,盯着龙崇道:“以前你们碰到玛力申会怎么办?”

    龙崇身躯剧震,遂整个人僵硬如木雕泥塑,一时我和他两人间静至极点,龙崇怦怦的心脏狂跳声隐约可闻。

    相隔半晌,他才艰难地咽下一口唾沫后,干涩地道:“立即避开它。”说完顿了顿续道:“因为曾经有过不信邪的兄弟,闯入了玛力申后方的禁区,结果从没一人能够活着回来,甚至就连尸体也找不见。据说为此上头专门派遣过一组最优秀的细作打入袄教内部卧底,企图探明玛力申的奥秘,但是得到的情报却令所有人都大失所望。原来玛力申是袄教巫师个人的独门秘术,施术解术及效果症状均绝无两者相同,因此除非把每名巫师的心得全偷来学习精通,否则根本无法抗拒它的侵害。”

    我听得云山雾绕,仍未清楚明白龙崇所指,当下问道:“具体表现形态是什么?”

    龙崇低下了头,略作思索后道:“七窍流血、自焚冻僵、电击雷劈、以及能够感染所有接触者患病的瘟疫或天花,总之精灵古怪无奇不有,甚至有一次方圆百里内的大小动物齐齐发狂,攻击一切视野内的人类至死方休。”

    我倒吸了一口凉气,头皮发麻道:“他***熊,果然很邪门。哦,对了,咱们有没有可能绕过那九座玛力申抵达鬼风丘呢?”

    龙崇轻叹道:“不能!小人已经多次尝试过改道了,但是每条通路都被玛力申截断。眼下白昼即将来临,届时我们会成为这片林区最鲜明的标靶,黑鸦人不费吹灰之力就能追踪围剿我们了。所以小人建议,必须马上撤退,重新觅路赶奔目的地。”

    我睨了他一眼,莞尔一笑道:“撤退?好,你们仨撤退吧,我要继续这段未竟之旅。”

    龙崇愕然相望,直觉地以为自己听错了,忍不住一边偷看我的神色,一边问道:“您说什么?”

    我倏地立起,低喝道:“告诉我鬼风丘的形状及大致方位,还有黑鸦人的特征,然后你们就算完成任务,可以离开了,我则继续前进,跟加愣克部少酋长希瑞尔亲率的大队人马会合。”

    龙崇被我弄得有点手足无措地道:“可是……可是玛力申,哦不,小人说的是您即使突破黑鸦人的重重包围,见到加愣克人也无法跟他们沟通啊!万一被当做敌人那就太糟糕了!”

    我哈哈大笑道:“你勿要以为我是不服气玛力申才打算硬闯的,只因时间紧迫,无论如何都要在今日傍晚前赶到霞草村,我才不得不铤而走险。命令撤退,则是不想让你们凭白牺牲,我暂时仅能保证自己在巫术威力下安然无恙。至于沟通问题担心纯属多余,你看着!”

    话音才落,我已用熟极而流的手语,向马塔和卡拉说明了眼前的情势,并迫使他们答应马上驾舟带着龙崇按原路返回,随后联系本部渔船,另寻安全通道回归驻地。

    至此龙崇呆若木鸡,他哪里晓得,我只需一眼望去,就能把所需资料从别人意识海内全部复制过来占为己有呢?

    一切安排妥当了,我朝龙崇指给的方向,几个起落闪电般消失在了岸旁密林深处。

    ●●●

    作为加愣克和黑鸦两部边界的鬼风丘,位于扎古内得河下游,这里森林覆盖,河网密集,遍布间间茅屋的水上村庄,风景极为独特。这些茅屋以亚马逊森林中特有的质地坚硬而耐腐蚀的绿心木为材料。亚马逊商会还特地造了大型供应船,如同水上的农贸市场,部落居民们可以钻进货仓里自由选购商品,用等值货物交换,真可谓举世无双。

    我用了大约一袋烟的功夫,就横穿过茂密雨林,辗转来到了这座雷克苏村外。根据途中分别从三名黑鸦人处得来的情报表明,我并未迷路,反倒走得非常正确,现在只需再神不知鬼不觉地渡过眼前的大河,即可登上对岸,进入加愣克人的地盘,届时将高枕无忧,只需闭目养神,由他们把我送至上游的止水城霞草村即可。

    我打着如意算盘,悄无声息地溜进河中,继而趁着一艘大型供应船驶过的瞬间,壁虎般牢牢贴附在底舱外壁上,准备搭趟顺风船,由它载我前往鬼风丘,再伺机上岸。

    岂料人算不如天算,正当我自以为得计,想要离船登岸的时候,异变陡生。身畔河水无风起浪,同时一团庞大如山的黑影扑了过来,直有排山倒海之势,更可怕的是,藏匿其中连我都无法看清来路的那道鬼魅般的细长鞭影,一刹那,就紧紧缠上了我的腰际,随即如活物似的直噬咽喉。

    我吓得魂飞天外,猝不及防下,只凭本能全力启动《黑暗不死魔功》、《九幽搜神变天击地大法》、《葵花》三大魔功,双手齐齐抓向扑面而来的鞭梢。

    “篷!啪!”我被重撞一记,尚来不及平复体内翻涌如潮的气血,脸上又被鞭身狠狠抽了一下火辣辣地作痛,所幸咽喉算是保住了,鞭梢已在双手牢牢控制之下。

    接下来是双方命悬一线的贴身肉搏,我一边拼命钳制着鞭形怪物的蠢动,一边留神观察起那团庞大如山的黑影来。但见那是一种由龟和蛇组成的奇异生物,体积庞大如山,通体漆黑如墨,每寸皮肤都覆盖在厚重装甲之下,甲壳表面还隐隐流动着层层叠叠的黑暗能量,简直坚不可摧。此刻龟背上那条蜿蜒盘桓的腾蛇,一半缠绕在我腰间,另一半狰狞骇人的三角扁头正合握在我双手中,蛇信伸缩嘶嘶作响,拼命想要挣脱束缚,用两对可怕獠牙噬咬过来。

    我浑身冷汗涔涔,暗忖道:“若是刚刚被它得手的话,恐怕自己就得永远沉睡在阴暗的河底了。我的娘啊,这到底是什么鬼东西?”

    正寻思间,那只龟蛇同体的庞大怪兽抵抗力量倏地由强转弱,既而全无所拒,接着突然乌芒暴闪,变成了一名艳色倾城的大美女,同时她毫无征兆地狂呕一口鲜血,娇躯剧烈抽搐起来,在水中蜷缩成一团,紧紧缠绕在了我身上。

    “完颜瞾!玄武宝玉!”我脑内灵光乍现,顷刻把握到了目前形势,当即不理为何至此的前因后果,手脚麻利地把那颗欲要沉落河底的玄武宝玉收入囊中,随即抱着视作平生劲敌的魔女娇躯,迅捷无伦地朝岸边游去。

    供应船上人影绰绰,纷纷探头窗外,察看突如其来的巨浪是怎么回事,但不久就归于沉寂,风中隐隐传来亚马逊语的议论声,揣测是巨鳄或大鱼在搞鬼。

    我听得暗暗好笑,又等了片晌,待那艘供应船远去,附近再无人迹的时候,才抱着完颜瞾钻出水面,离开了那片藏身的芦苇丛,飞身登上鬼风丘顶。

    完颜瞾昏迷未醒,躺在我臂弯内的样子憔悴而虚弱,让人不忍痛下辣手除之。在她迷离恍惚的精神状态下,化身神兽玄武攻击我之前,已身受严重内伤,我透过“天眼”的窥探,发现其五脏六腑浑身经脉都若断若续,性命危若累卵。不过奇怪的是,通常造成这种巨大的伤害,下手者的真气会大部分逗留在目标体内继续肆虐,可我却未发现任何蛛丝马迹,就好像她的遍体鳞伤统统咎由自取,跟外人没有半点关系一般。

    “为何会这样?”我百思不得其解,但左手却片刻也未离开过完颜瞾的香肩,而是运用浩瀚无垠的黑暗能量,把她从头至脚整个人彻底浸泡其中,缓慢平和地一寸寸修复受损的组织。

    大约过了一柱香的功夫,她的眼睫毛动了一下,遂娇躯轻颤,睁开眼来,从下而上瞪视着我。那对光采流转的美目里,先是露出一丝迷惘不解,后是显示十分痛苦怨恨,刹那间眼神的变化复杂得令人眼花缭乱。

    我呆了一呆,有些不知所措,但是警戒之心不减反增,三大魔功随时准备发动,瞬间把其制伏,因为孰能料魔女苏醒后会做何反应,万一她立刻全力出手,哪管眼下伤势只恢复了三成左右,也是谁都挨不起的重击,天魔功厉害至斯。

    结果我预想中的险恶局面并未变成现实,完颜瞾只是轻蹙娥眉,淡淡道:“放开我!”

    我不得不应声照做,她昏迷之际尚能自圆其说是救助,如今她醒了再搂紧不放,那就是存心占便宜了,“天敌”柳轻侯可不是趁人之危的卑鄙好色之徒。

    完颜瞾栽了两栽晃了两晃,终于站稳脚跟立定娇躯。那张白玉般晶莹剔透的漂亮脸蛋儿,不禁泛起一阵病态的潮红,微微喘息道:“还给我!”说着又向我伸出了一只白玉无暇的柔夷。

    我顿时被她嚣张的态度激怒,冷笑道:“凭什么?”皆因她要的东西,正是我刚刚冒着九死一生的危险,才侥幸缴获到手的玄武宝玉,此等天赐神物岂是说要就给的,凭真本事来枪回去还差不多。

    完颜瞾一对深蓝色明眸幽冷地凝视着我,仍伸着那只白玉无暇的柔夷,重复道:“快还给我!如果你不想舜马上觅踪寻来,就把玄武宝玉立刻还给我,因为只有它才能暂时屏蔽天魔遥感,使他无法侦测到我的确切方位。”

    言罢见我丝毫不为所动,忍不住焦急地道:“难道你还怕我这身负重伤的小女子耍花样不成?我看得出阁道岛一别后,你武功大进已臻达无上至境,为何器量却不增反减,即使我骗你,也无需用如此拙劣的手法,你更可趁我伤愈前痛下辣手除之后快啊!”

    说话间,完颜瞾高耸的胸脯急剧起伏,神态表情看不出半点装假,我不由得信了几分,依言把玄武宝玉扔还给她,同时手中暗扣三枚宿命针,准备一旦对方想要跃江逃跑,就立发杀着干掉她。

    结果我又赌赢了一局,完颜瞾双脚纹丝不动,只把玄武宝玉融入体内,去吸取那源源不绝的黑暗能量疗伤了。

    相隔片晌,理顺体内真气运行线路的她,眼中射出奇怪的神色,紧紧盯了我半天,才轻声道:“谢谢!”

    我差点误以为自己听错了,看罢完颜瞾的口形才确凿无疑地相信那是真的,一时间每次见面都拼个你死我活的平生劲敌,突然化作温柔致谢的友人角色,实在让人感到有些匪夷所思和难以接受。

    我足足愣了好一会儿,方省起一事,问道:“你刚才担心舜会寻来,可他不是你的师父嘛,为何如此……”

    这句话未曾说完已嘎然而止,因为完颜瞾高耸的胸脯再度剧烈起伏起来,银牙咬紧嘴唇,一语不发,那张美至令人窒息的脸蛋上,浮现出了能让任何男子都会柔肠寸断的哀婉动人神色,无声无息地堵住了我的嘴巴。

    沉默的气氛徘徊良久,完颜瞾凄然叫道:“他不是我的师父,他是恶魔,一只自私自利无时无刻不在算计着吞噬徒儿灵魂的恶魔。你在助我疗伤时是否很奇怪,为何我体内没有点滴敌人留下的真气痕迹,嘿嘿,那是因为天魔气攻击天魔气,久战不决就会融为一体的缘故。他猝不及防的一掌,本来可以把我立毙掌下,岂料神兽玄武的灵异远远超出他的预料,这才使我逃过一劫苟延残喘至今,本来我还以为再捱过一段日子定会必死无疑,幸好天可怜见,派你来救我一命。”

    我听得瞠目结舌,哪管早知事有蹊跷,却没想过会离谱至这步田地,舜居然要杀完颜瞾,后者可是前者最得力的帮凶啊,里面到底蕴藏着何等惊人的内幕呢?

    我好不容易缓过神来,就她语焉不详的地方,问道:“舜究竟为何要杀你?”

    完颜瞾深吸了一口气,勉强平复心情后,说道:“因为天魔魂魄的碎片。根据最后一卷的结束语所载,但凡修炼天魔功至第十八层最高境界者,都有一定的机会能唤醒沉睡于异空间的天魔魂魄的碎片附体,届时那个人将立地成魔,具备毁天灭地的大神通和大法力。由于我在阁道岛受伤严重,回国后一直处于闭关潜修的状态,殊料不知不觉地居然就突破了天魔功第十八层境界。当然我一贯谨小慎微,哪会把此事告予他人,哪知舜竟然也晓得了,并怂恿我彻底摒弃对玄武宝玉的执着,全力进行召唤天魔魂魄的碎片附体之事,结果遭到了我的婉言拒绝。因为一旦附体成功,本人就会性格大变,成为妖魔般恐怖的存在,再无一丝人性保留。另外我有一次曾经偶然翻阅过舜秘密收藏的练功心得,上面说天魔魂魄的碎片之间是可以相互融合的,过程就是一个人吞噬掉另一个人的灵魂,由精神力强大者成为新灵魂的主人,我自知功力较舜相距遥远,就更不敢应允下来,让自己魂飞魄散了。舜见诡计无法得逞,倒也不动声色,只是默默等待时机,直到最近才终于不耐,动手对付我,也许他已有了即使我不主动配合,亦可间接召唤天魔魂魄的碎片,进而相互融合的办法了吧!”

    话音才落,我的脸色要多难看有多难看,心中却又暗呼侥幸不已。要知早在碎星渊要塞时,舜的实力已臻达我拍马难追的深不可测境界,若被他再吞噬掉完颜瞾的灵魂,融合了第二块天魔魂魄的碎片的话,恐怕即使以我黑暗魔君的实力,亦难是其对手,至乎给予他致命打击,那就更属痴心妄想了。

    一念及此,我不禁要感谢苍天有眼,安排完颜瞾前来相会,让舜的融魂大计泡汤,同时脑筋飞速转动起来,综合所有情报,计算起它们导致的糟糕后果及能够带给我的好处来。

    完颜瞾见我半晌不语,无奈地轻叹了一口气,就那么俏生生地伫立原地,一边闭目疗伤,一边等待裁决。

    她身穿单薄柔软的白色紧身武士服,由于湿透未干,明显地勾勒出无数令人惊叹的诱惑曲线,配合着毫无瑕疵的精致轮廓,自然流露一种无法形容的娇姿美态,简直堪称风华绝代并具有颠倒众生的梦幻魅力了。

    “唉,果然不愧是美貌与武功并重的超级大魔女,真是教人万分头痛啊!最难办的莫过于,我无法漠视她天下无双的艳色,只遵从宁错一千不放一个的铁血守则,不分青红皂白地把她一剑刺死了事,省却所有麻烦。”

    虽然我未望向她一眼,但是早把其动作神态尽收眼底。如今令我仍不能对她完全信任且犹豫不决的原因还有一个,即怀疑完颜瞾是否在施苦肉计骗取我的同情,然后准备于某一关键时刻反戈相向,致我和更多人于死地。

    一时间,美色与阴谋两个词汇在脑海里走马灯似的盘旋不休,搅得我是头晕脑胀,最后决定索性不管真假,就带完颜瞾一同前往扎古内得河上游的止水城霞草村,去跟那里的人马会合,再于途中暗暗观察她的行为,只要发现蛛丝马迹,届时再下手屠戮总好过现在出招后悔终生。

    想到这儿,我正要说些话缓和一下彼此沉滞僵硬的气氛,心内突生警兆。当即没有半点犹豫,脚底如装了强力弹簧般窜向完颜瞾,在她嘤咛娇呼声中,左手一抱,暖玉温香搂进怀里,顺势贴地平射,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隐入丘下一人多高的草丛中。

    下一刻,振翅飞行的声音响过鬼风丘上空,透过杂草间的缝隙,我看见一只双翼展开近丈的怪鸟,象在找寻什么似的,盘桓半天才恋恋不舍地离去。

    我苦笑道:“这扁毛畜生好生机警,差点就被它发现了行踪。嗯,是找你的吗?”

    完颜瞾没答话,而是俏脸嫣红地奋力挣脱我的怀抱,薄怒道:“你——”

    我这才恍然察觉,原来刚刚左手不小心地一直按在人家高耸的胸脯上,难怪她一副气急败坏的模样。于是赶紧赔礼道歉,虚心请教道:“那只怪鸟到底是不是冲你来的啊?”

    完颜瞾知晓我是无心之过,却仍不禁羞怒难平,没好气地道:“你没带眼吗?它形似老雕,全身墨绿,尾羽稍淡且不分叉,双腿粗壮有锐利长爪,分明是亚马逊族最喜豢养的食猴雕嘛!如果说它是追踪而来,目标也应是你而不是我才对!”

    我微笑着欣然受教,大人有大量地不跟她这小女子一般计较,沉吟片晌,旋又道:“对了,我一直忘记问了,你不在东海,跑到亚马逊来做什么?”

    似是触及了伤心事,完颜瞾玉容惨变,良久才恢复原状,低声道:“我随舜一道来狙杀巫妖王朽木-波德曼。这是二皇子勒-路西法亲口下的命令,据说要借此协助象牙部酋长山特登上亚马逊部盟盟主的宝座,再发倾族之兵,帮我们袭击常胜军的侧翼。整个计划堪称天衣无缝,只是没想到行动前,舜却要杀死我!”

    在刚升起的朝阳照射下,完颜瞾美艳不可方物,我却无心欣赏,更不能从温暖的阳光里,吸取到一丁点的热量,整个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噩耗惊呆了。原来潜伏在止水城附近的白虎舰队,指挥官居然不是帕赫萨而是舜,这太出乎我预料之外了。可以想见,若不知道这个消息,我冒然带着人马去趁火打劫,恐怕会当场被敌人连皮带骨吞下去,连渣子也不剩下了,舜的天视地听之术登峰造极,跟我比也差不了多少,那岂是说笑之事。

    为进一步小心求证情报的可靠性,我佯装若无其事地问道:“当初你们决定在什么地方动手?”

    完颜瞾不疑有它,坦言道:“止水城朱蕉泊。那里是风暴高原和亚马逊平原的交界处,生活着归象牙部统辖的一个小部落。在山特密令下,两岸树林都被精心改造过,成为能够容纳七十艘‘猛虎’级中型战舰的超大规模隐蔽阵地,所以无需担心会暴露行踪。其实除非深入其中查探,否则哪管近在林外咫尺,也看不出一点端倪的。”

    “果然跟因札基说的一模一样,她应该没说谎,因为我偷渡密林的行动,仅限艨艟、汤姆、龙疆、龙大渊等人知晓,而他们又绝对可靠,另如龙崇和加愣克部人事先全是不知情的,就算想通风报信,时间上也来不及。”念罢我不禁又多信了完颜瞾几分。

    完颜瞾任我喋喋不休地盘问,倒也沉得住气,乖巧地一句多余的废话也不说,更没愚蠢到反问我因何现身于此时此地。

    我忍不住对她更是好感大增,以往累积的宿怨也似有烟消云散的迹象,柔声道:“今后你有什么打算?”

    完颜瞾呆了一呆,瞪大眼睛,茫然摇头道:“我……我不知道!”

    如果换作是我处于她现在的境地,恐怕答案也是一样的。故乡高唐帝国海伦岛麟蹄郡是回不去的,因为那里早已物事人非;恺撒帝国亦然,只要舜一日不死,她就需过一日担惊受怕的生活,自然是躲都躲不及,离得越远越好。

    “看来只好如此了!”我仔细盘算了一番后,诚恳地道:“如果你愿意的话,我倒是可安排给你一个去处。那里十分安全,就算是舜想要谋害你的话,也得先掂量掂量自己几斤几两重才敢出手。只是一旦你去了那里,就必须销声匿迹,变成大隐于市的黑人,再不能随心所欲地任意曝光于世了。嗯,你慎重地考虑一下,再把决定告诉我吧!”

    完颜瞾没有丝毫犹豫,断然点头应允下来后,苦笑道:“现在我只想躲过舜的追杀。他一天不死,我就一天不敢露面。你放心吧,我完颜瞾虽然心狠手辣,但却绝非忘恩负义之徒,这份救命大恩,无论要用什么来报答,我都会欣然领受的。”说完她似是自己也觉末了那句话颇为暧昧,加上想起刚才我“揩油”之举,粉脸顿时羞得通红,连耳根子都有被波及之势。

    我看在眼内,哪还不明白完颜瞾心中所思,连忙干咳两声,转移话题以压制蠢蠢欲动的旖念道:“密林那方布置了九座玛力申,起初我尚不知所为何事,如今想来定是为防止你逃走所设。看来舜已买通了黑鸦部的巫师,嗯,我们定要小心防范,以免暴露目标才好!不过那些装神弄鬼的破玩意,倒是完全可以忽略不计,因为穿林而过时,我没觉察它们有半点威胁。”

    完颜瞾闻言面露凝重神色,诧异万分地道:“你没看错?确是九座而不是一座?”

    我哑然失笑道:“我未曾亲眼目睹,是手下人发现后转告的,不过即使如此,他也不至于连一个和九个都分不清楚吧?”

    完颜瞾歉然道:“对不起,我不是怀疑他的眼力,只因两者关系到下一步的行动,才如此慎重对待。唉,真没想到,我逃到实力最弱的黑鸦部领地来,仍被舜提早发现了行踪,更动员生蕃九妖联手做法阻住前路。他真是一点不念及师徒情义,一心想要赶尽杀绝啊!”

    我疑惑地道:“生蕃九妖是什么东西?”

    此言一出,原本有些感慨自怜的完颜瞾,被逗得噗哧一声笑道:“呵呵,人家尚是首次听到有人敢说生蕃九妖是什么东西哩!若他们知道了,恐怕会气得暴跳如雷,要把你撕成碎片才肯罢休呢!”

    我哂然道:“切,放眼深蓝谁有那个本事?若他们不怕十方俱灭魔剑的锋刃,就尽管来找我试试看好了!”

    完颜瞾见我浑然不把生蕃九妖当回事,不禁郑重警告道:“你勿要太小觑他们的修为了!这九个老妖怪在亚马逊可是鼎鼎大名的超级巫师,位列旧教领袖之职,就算巫妖王朽木-波德曼于全盛时期,也要对他们客气三分哩!”

    我仍不服气,扬眉欲要发言,却被完颜瞾用个请少安毋躁的手势打断,她详尽解释道:“亚马逊族号称有千部之众,大致分来则只生蕃和熟蕃两类而已。熟蕃指当今占据主流的掌权各部,例如风暴、象牙、彩虹、土牢、豺狼等,他们经过龙神帝国时代的大肆教化,时至今日陈规陋习已少了许多;生蕃却截然不同,绵延千年岁月,他们也没有片刻脱离过野蛮原始的生活,至今仍过着茹毛饮血的日子,河对面的黑鸦部就是其中一员,还有大大小小约数十个部落要归于此类。”
第卅二卷 上位 第四章 渔翁
    说到这儿,完颜瞾特别严肃地道:“由于生蕃和熟蕃的差异,袄教内部也于千年前分裂,变为旧教和新教共存的状态,其中生蕃信奉旧教,熟蕃信奉新教,两者势均力敌。旧教人少,但巫师的数量和质量都远超新教;新教人多,可因古代遗留下来的巫术很多已失传,湮灭在历史洪流中,故宗教方面的影响力反倒比旧教逊色不少了,若非天才横溢的朽木•波德曼出现力挽狂澜,数百年前就可能被生蕃九妖联手吞掉,世上的袄教再无新旧之分,只余旧教独尊了呢!”

    我静心聆听着她侃侃而谈,只闻完颜瞾末了做结论道:“所以我推测,你能安然无恙地穿过九座玛力申的封锁,要么是运气好到没有触发一丝禁制,要么是功力强横到根本不惧巫术侵害,要么就是生蕃九妖不在左近无法及时发动,最离谱的莫过于他们一改常态地大发善心,放你一条生路走出杀阵。”

    完颜瞾分析得淋漓尽致,却不十分正确,因为我还想到了另外一种可能性,那就是索罗亚斯德曾吞噬的毒龙托尔金之魂的庇护,有它坐镇黑暗图腾,我自然备受关照肉身万毒不侵了,生蕃九妖的那点末流巫术又怎够资格跟具有神格的巨龙抗衡呢?

    见我沉思不语,完颜瞾误以为自己一番说辞打动了对方,明媚修长的凤目里不禁闪过一丝得意神色,脸上却装作若无其事的模样。

    我无心跟她计较这些细枝末节,手指不远处一条林荫小径道:“看,那条路应是通往加愣克部村庄的捷径。我们快走,这里很不安全,找到船只和水手后,黄昏前无论如何都要抵达止水城霞草村才行!”

    ●●●

    帝国历八百一十一年十月二十五日傍晚,承载着我和完颜瞾的独木舟终于驶达目的地。

    乍看起来,霞草村跟一路行来所见的普通亚马逊村庄别无二致,也建在大河岸旁的高地上,居住着约莫百十来户人家。这时的村庄里,家家屋顶上都升起了袅袅炊烟,在树梢儿结成了一条灰蓝色的雾带。

    位于船头的加愣克部向导老头,在木制码头的矮桩上系妥缆绳后,从怀中掏出一根非金非木的奇特短笛使劲吹响,发出了惟妙惟肖的猫头鹰叫声。很快村口遥相呼应,继而自藤蔓盘虬的巨树围墙背后的阴影里,刷刷闪出两名手持强弓劲弩的精壮青年迎了上来。

    经过双方用手语做短暂的沟通后,其中一名哨兵引领着我和完颜瞾朝村内走去,同船而来向导和水手则没有跟上,他们把河中的独木舟捞上来,两人一前一后地用肩膀扛着,消失在了巨树笼罩的阴影中。

    我边走边想道:“那是为了防止外人发现村里有客到访吧!”

    一路穿房绕院,步出半里许后,那名哨兵在村庄中心地带一幢古朴典雅的苍翠竹楼前止住脚步,返身示意我们到地方了,遂躬身施礼后按原路折回。

    我心中苦笑,刚要硬着头皮上二楼去敲门,看是否里面为想找的人,那扇楼门却已嘎然开启,走出三名肤色黝黑、面目粗犷的亚马逊人来。

    完颜瞾抬眼一瞧不由芳心剧颤,因为他们无一不是跟自己级数相若的超级高手,顿时犯起寻思,暗想:“天啊,亚马逊族何时冒出这么多的厉害角色,我怎么一点都不知情呢?”

    我冷不丁望去,也是吓了一大跳,但是接踵传至的熟悉气场,终让扑腾扑腾乱蹦的小心肝回归本位,原来他们仨乃是克罗蒂、沙穆、席德尔易容改扮而成。

    五人进入竹楼二层客厅落座后,谁也没有说话。我是在犹豫,是否要把“渔翁”行动和盘托出,进一步安抚和取信完颜瞾,把她更快地拉到己方阵营中来。完颜瞾则刚从震撼中恢复,面对三名陌生的亚马逊男子,出于女性的矜持更属无话可说。而反应最奇怪的莫过于三魔将,他们竟不约而同地用目光锁定完颜瞾,脸上露出愈来愈凝重阴沉的脸色,最后面面相觑片刻,似乎达成了某种默契。

    随后当惯大姐大的克罗蒂代表三魔将嘎然打破沉默,语气里强压着愤怒的情绪,问道:“大人,您身旁的这位小姐修炼的可是天魔功?请问她跟杀害拉塞尔大人的凶手舜是何关系?您带她来见我们又所为何事?”

    此言一出,我脑子里嗡地一下暗呼不妙,同时大骂自己愚蠢透顶,咋就光顾想着邀请三魔将坐专机飞来参加针对舜的狙击行动,却忘记了他们早恨死所有跟天魔沾边的恶徒,还妄想着要把完颜瞾雪藏到凌云城下的龙族地宫内一段时间避风头呢!眼下只要稍微处理不当,恐怕动辄三魔将离心离德不说,就连跟格米亚商会的关系也会变为恶无可恶的地步。

    于是,我深吸了一口气,刻意忽略掉克罗蒂那明显欠缺恭敬的口吻后,平静地把完颜瞾身上发生的事情转述一遍,并在末了添加上自己对她伤势真实性的判断。

    整个叙述的过程用了大约一柱香功夫,接下来室内的气氛沉重得象铅块,压得所有人都快要透不过气来。

    沉默半晌,当事人完颜瞾首次抬起那张令人难以相信的艳丽脸容,淡淡地道:“我不知道你们为何如此憎恨修炼天魔功的人,但是我曾经的师父舜,确实做过许多伤天害理之事,如果他没打算杀死我吞噬灵魂的话,相信此刻我也仍在做那助纣为虐之事。所以,请你们不要犹豫,马上动手干掉我好了,因为此刻站在你们面前的完颜瞾即使跟舜再也扯不上半点关系了,往昔生涯也能证明我并不是什么好人,杀之心中不会有任何愧疚的。”

    虽然她在规劝别人赶快动手杀害自己,但是与生俱来的高贵风姿仍那么懔然不可侵犯,宛如一位君临天下的女王面对芸芸众生般超然物外,浑不把生死放在心上。

    这时,端坐左右的沙穆和席德尔四眸神光暴涨,一副随时准备翻脸动手的架势,他们迄今蓄势不动的原因,只因在等待多谋善断的克罗蒂一声令下,那是他们数百年合作中沿袭得来的根深蒂固的习惯。

    我也学他们一样,把目光转向了对面中间座位上的克罗蒂,静静等待着最后裁决。如果她断然下令动手的话,我势必不能眼睁睁瞅着完颜瞾惨遭屠戮。抛开敌我关系不谈,单只她是由我带回来的这一项原因,就得出手相救,否则我柳轻侯定然悔恨终生。活到今天为止,我尚没有一次在有能力阻止的情况下,让朋友受到伤害的示例,这次也绝不能例外。

    众目睽睽下,克罗蒂伪装的面具上,缓慢却不可抑止地露出一个阳光灿烂的笑脸,既而哈哈大笑道:“你说得好!古语云:‘冤有头,债有主’,我们即使要替拉塞尔大人报仇雪恨,也应去找无恶不作的天魔舜,而不该难为你这已经改恶从善的小魔女。何况我们仨年纪加起来都接近一千岁了,联手搏杀你个二十来岁的女娃娃,传出去又颜面何存啊!”

    这番话顿让室内降至冰点的气氛,重新恢复正常,完颜瞾在万福道谢后,亦再度坐回我身旁。

    我见误会冰释,赶紧趁热打铁,把准备安置完颜瞾到凌云城龙族地宫避风的事情说出,结果依旧是克罗蒂代表三魔将欣然应允,看来完颜瞾刚才漠视生死的超脱精神,已经赢得了他们一致的尊敬。

    稍后村民送来了精心烹制的亚马逊族美味佳肴,五人移驾餐厅后边吃边聊,话题也不经意间转到了“渔翁”行动的具体实施细节方面。

    当我问及三魔将为何乔装改扮成亚马逊人之际,出人意料地一直沉默无语的沙穆开口道:“我们原定的计划是,易容成‘海阔天空’黄金龙骑士团成员混入敌人大部队内,在双方交战之时伺机刺杀舜。但是后来经过细作侦察发现,这根本就行不通,且不说舜有通天彻地之能,隐伏左近极易被他发现逃逸或反击,单只在他周围的战舰上遍布的恺撒军队精锐高手,就能叫我们吃不了兜着走。更糟糕的是,我们动用了全部力量也只查到一鳞半爪的资料,根本不能冒充他们而不被发觉。”

    说到这儿,他顿了顿待我消化掉听到的信息后,续道:“而在风暴舰队方面要混进去则容易得多,我们甚至通过内线得到了确实可靠的情报,可以轻松冒充巫妖王朽木•波德曼身畔绿环近卫中的四个人,直接登上旗舰‘亡灵’号坐山观虎斗,静待舜自投罗网为止。”

    我闻言大喜,连忙询问详情,沙穆自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一旁的克罗蒂和席德尔还时不时地做出补充。时间一点点地流逝,“渔翁”行动计划也愈来愈无懈可击了,现在只等明朝大显身手。

    完颜瞾始终在旁安静地聆听,面无表情,心中也不知是悲是喜……

    帝国历八百一十一年十月二十六日正午,天空晴朗,烈日高悬,连一点风丝都没有,大地象蒸笼一般,熏得让人喘不过气来,酷热的阳光暴洒在河面上,似连流动着的河水,都给晒得滚烫丝丝冒气。

    风暴舰队的二十艘“钩”级中型战舰组成一个纺锤形阵势,在扎古内得河上,众星捧月般拱卫着巫妖王的座驾旗舰”亡灵”号缓缓向前移动。”亡灵”号是一艘在亚马逊独一无二的“葵”级大型战舰,舰艏雕刻着巨大的冥神像,舰高五层,约五十五尺,长二百一十尺,上层建有均为宫殿式风格的三十八个舱室。整座船列绵延数里,尽显巫妖王出巡时的盛大情景和无人能及的熏天权势。

    “嘿嘿,想不到朽木-波德曼如此喜欢摆谱,不过在野蛮原始的亚马逊,这等排场倒也算得上是壮观了。只不知当他见过新月舰队后会做何感想,还能否厚颜地在人前抖露这点破家底!”我恶意地幻想着巫妖王瞠目结舌和自惭形秽的情景,不禁坏坏地笑出声来。

    三魔将闻声愕然回首望来,显是猜不出我因何发笑,偏偏我又难以解释原因,于是四人隐蔽在岸旁的芦苇丛中,就那么面面相觑,大眼瞪着小眼地默默无语。

    幸好这时眼前慢悠悠地驶过一尊巨大的冥神像,原来是”亡灵”号已来到近处,它的出现适时缓解了我身处的尴尬局面。

    我趁机低声道:“预备……开始!”话音才落,四条身影不约而同地无声无息潜入水中,既而像一群矫健惊人的箭鲨般迅捷无伦地扑向了”亡灵”号。

    大约过了一盏茶的功夫,我和三魔将已栖身于“亡灵”号底层货舱内,并在一个照面间,把四名绿环近卫撂倒在地,同时封闭对方全身要穴,使其连根手指也动弹不得。他们本来不至于全无还手之力,奈何突然看到一模一样的“自己”出现在眼前,场面实在太过骇人听闻,因此才轻易地着了我们的道儿。

    我淡淡地道:“现在距离下游的朱蕉泊,还约有一刻钟的航程,大家抓紧时间休息一下吧!”

    三魔将躬身领命,先把四名昏迷不醒的俘虏丢到暗处藏妥,随即占据舱门、斜梯、过道等要害位置,盘膝坐下闭目调息。

    风暴舰队浑然无觉地继续扬帆前进,赶往宿命中注定的遭难之地。在经过了景色雄伟壮丽的箭杆山后,随着愈渐陡峭的地势,船速也明显提升,很快来到了盛产良木的朱蕉泊附近,再沿着河道拐了个一百多度的大急弯,一头扎入了古树参天的原始森林区。

    在朱蕉泊,两岸不算高的坡地将上游散乱的水流束为一股,使扎古内得河从平坦开阔的分岔型河谷逐渐向滩险水急的峡谷形态过度。在河心,时常从水底耸出一座座孤岛似的礁石和石盘,有的异峰突起,有的群集成阵,把宽阔平整的河面分割成许多湍急细流。这一段同时也是扎古内得河切割最深、地势最恶的河段,再没有比它更适合做伏击对手的场所了。

    忽然风暴舰队迅速拐了个弯,转入另一条直道,河面愈发收窄,水流也变得更加急促。

    领先航行的一艘“钩”级中型战舰上,屹立在舰艏亲自督阵的风暴部迦蓝武士首领习温,倏地竖起耳朵凝神倾听,原来两岸密林中刚刚传来一阵若有若无的号角低鸣,现在旋又消失,恍如是个错觉。

    他不敢掉以轻心,遂聚功于耳,全神捕捉起密林中的异常响动,以便作为提升舰队警戒级别的依据,忠实地履行开路先锋的职责。

    习温正屏气凝吸间,右岸鼓声乍起,忽强忽弱,有如在发出事先约定的某种命令,显示敌人正在作出积极部署,但奇怪的是,他们并没有像预期的前来搦战。

    习温素来生性机警谨慎,闻声顿时眉头大皱,心中大感不妥。

    他沉喝道:“我命令全舰进入一级战备状态,待完全通过这段水域再做解除。另马上通知后方友舰,两岸密林中发现异常情况,目前尚未探明虚实,但怀疑是敌人有计划的埋伏。”

    副官愕然相望,显是不明白首领何出此言,因为凭借他的功力火候,尚远不足听到密林深处的号角和战鼓鸣奏。

    习温下完命令就继续凝神监听,岂料半晌也不见副官奉命离去,不禁大声怒斥道:“还不快去?”

    副官这才醒觉,待要转身离开的时候,战斗就在这一瞬间突然爆发了。

    “轰!轰!”岸旁成千上万棵巨树同时倒向河面,长达数丈乃至十数丈不等、起码要两人才能合抱的粗干,刹时把绵延十余里的狭窄河道,收缩为一条弯弯曲曲参差不齐的裂缝,使整支风暴舰队卡在其间动弹不得。下游更早从水底升起数十道结实厚重的木栅,像一座座连绵不断的小山般横在河面上拦住了前方去路,让船舶和巨树即使有湍急水流襄助,也无法冲破重重阻碍离开。

    另有数十艘敌舰分别从上游、下游、以及密林中不知名的支流中钻了出来,以椭圆形阵构成了包围合拢之势。紧接着繁茂的芦苇荡中,人高的灌木丛里,阴暗的雨林深处,潮水般涌出无数敌人。他们手中盈握的雪亮耀眼的刀锋枪刺和强弓劲箭,在烈日炎炎下,在水气蒸腾和空间微曲中,更显露出凶狠彪悍的杀气。

    此时的朱蕉泊已战云密布,到处笼罩在浓重的杀戮气氛里。

    敌人的整套作战计划,显是经过深思熟虑,而且布置周全的秘密行动,事先没有任何预兆,启动后全无半点破绽,使风暴舰队顷刻陷入重重包围、四面楚歌的危险境地。

    “飕飕飕~呜呜呜~”不计其数的八尺铁箭和磨盘大小的石丸疾风骤雨般投射而来,率先命中船队各处,包括旗舰“亡灵”号在内,没有一艘战舰幸免于外。那由整整七十艘敌舰上的近万架弩炮和投石机组成的强大攻势,几乎一个照面就把不可一世的亚马逊第一舰队打得晕头转向,何况随后是多达三万五千名精锐战士倾泻的快准劲箭呢?

    战争的序幕刚刚拉开,风暴舰队就落尽下风,习温的警告也变得多余了,现在无人不知来袭者是恺撒帝国的白虎舰队,更知晓若不竭力抗争,死亡将是唯一的归宿。

    “轰隆隆!”硝烟四起,队首和队尾各一艘“钩”级中型战舰,被神秘武器在吃水线下方炸出巨大的窟窿。河水无情地倒灌入内,船舷马上倾斜倒向一侧,船上的亚马逊战士和乘客纷纷弃船逃命。不一会儿,又有两艘“钩”级中型战舰遭到同样袭击,两道浓黑烟柱冲天而起,其中橘红色的火光闪现,当者支离破碎、血肉横飞。

    “海阔天空”黄金龙骑士团的精英们,成群结队地乘坐着冲锋舟,待靠近目标就投掷飞爪套索,奋不顾身地攀爬上敌舰,然后利用口衔腰别身挎的利刃快枪重斧,跟迦蓝武士、幻影射手、巫师们战到一处,进行殊死搏斗。

    随着白虎舰队的攻势越来越强,风暴部的反击也越来越猛,被逼得没有退路的亚马逊勇士们,展现出了丛林民族特有的野兽般坚忍强横的本性,一时间尽管人数超过风暴部三倍以上,白虎舰队也暂时奈何他们不得了。

    血雨腥风中的“亡灵”号是最受敌人关注的焦点,无论是远近程武器或蜂拥而至的敌人,全都把攻击尽可能地抛洒在它身上,而风暴舰队各艘“钩”级中型战舰上的战士们,也不惜丢弃掉原来乘坐的战舰,以各种各样的方式前来支援旗舰,保护心目中的神坻和最高领袖巫妖王朽木-波德曼。

    战斗伊始警钟长鸣,尖锐刺耳之极的声音拼命灌入耳中,把躲藏在底层货舱的四人从修炼中兀然惊醒。隔着一层厚厚的天花板,绿环近卫们疯狂奔跑的足音和粗声粗气的喊声仍清晰可闻,显示出战况的危急紧迫。

    我从容不迫地站起身来,伸手掸了掸战袍上面沾染的灰尘后,望向三魔将微笑道:“呵呵,看来该咱们出手襄助尊敬的巫妖王阁下渡过眼前难关了。嗯,按照原计划进行,行动过程中尽可能地不要暴露自己的身份,能拖到见着舜是最好的了,相信当我们的‘同僚’和敌人,发现绿环近卫中突然冒出四名超级高手的时候,一定会喜出望外的。哈,现在戴上头盔,我们出发吧!”

    “是!”三魔将躬身领命后,抬手把仅露双眼和铁栅形口鼻透气孔的钢盔戴妥,霎时跟我一样变成了标准的巫妖王亲卫军序列中最精锐的绿环近卫了。

    由于事先经过精密计算的缩骨、易容和反复练习,此时四人的身高、体形、肤色及举止均与亚马逊人毫无二致,除非是长时间近距离的有心观察,否则一时半刻休想能够看出破绽,眼下恰值兵荒马乱的节骨眼儿,自然就更可放心大胆地冲进战场去鱼目混珠了。

    “嘎吱吱!”货舱门缓缓开启,我一马当先地闪了出去,三魔将随后鱼贯爬出。此刻,狭窄的走廊里到处都是杀气腾腾的绿环近卫,他们全身覆盖在琥珀色的精钢甲胄之下,双眼冷漠无情,两手稳如磐石般盈握着锋锐武器,头盔顶部箍锁的一圈清碧玉环在半明半暗的过道里,不停闪耀着诡异残忍的辉芒。

    四人噤若寒蝉哪敢出声,只能有样学样地躲在偏僻角落里一边耐心等待时机,一边迅速掌握武器性能。

    那是绿环近卫专用的制式武器枯骨弯刀,乃亚马逊著名刀匠元融、元彝兄弟,用百炼精钢、海底寒铁糅合一分秘银做配方,再取布莱特尼亚山卷耳泉爽烈之水,辅以精金铸就的重锤,反复锻造淬炼三天三夜而成的精品,迄今世上数不逾千。全刀重六斤,长三尺九寸,宽约两指,刀柄刻有栩栩如生的黄金骷髅图案,刀身银光闪烁,煞气逼人,随手抖动和挥舞起来,纵横来去犹如闪电霹雳,速度快至极点。另因刀身蕴涵秘银,故可在夜晚吸收明月光华而威力大增,月圆之夜最是凌厉无匹。

    我忍不住跟三魔将面面相觑,同时心底暗赞不已,绿环近卫的实力果然非同小可。

    正思忖间,走廊尽头的舱门霍然开启走进两人。我搭眼一瞧,吓得赶紧转移目光,缩向更昏暗的角落。原来来者竟是艾绒、艾昊这对孪生兄弟,瞅他们身着服饰,俨然为绿环近卫正副统领。

    这真是太出乎我意料之外了,仔细想想却又觉得在情理之中,毕竟艾绒是巫妖王朽木-波德曼唯一弟子和衣钵传人,安全保卫工作不交给他交给谁呢?倒是艾昊极大地沾了哥哥的光,毕竟他跟巫妖王朽木-波德曼风马牛不相及,但是随后事情的发展却明确地告诉了我,这个推断大错特错,艾昊完全是靠着高强本领名副其实地获得该项职位的。

    艾绒乍一进门,就直截了当地发号施令道:“第六小队去舰艏,第十小队去舰艉,第七、第十八小队去左舷,第九、第十五小队去右舷,其他小队跟我走固守舰楼各处入口。开始行动!为了绿环的荣耀!”

    “杀,为了绿环的荣耀!”走廊内所有绿环近卫齐声轰然应诺后,秩序井然地一队队穿门而过。我和三魔将早把番号记得烂熟于胸,不慌不忙地缀上第二十小队的队尾跑步前进,转眼间已置身于刀光剑影、血肉横飞的疆场。

    “亡灵”号多处燃烧在充满硫磺阴磷味道的黑烟里,附近景像若隐若现无法看远,倏忽一阵浓烟涌来,大家甚至连站在身旁的人也看不见了。但是我和三魔将自然不在此列,武功臻达魔将以上级数者,当能以比五官更敏锐千万倍的精神能做触手,无所遗漏地感知周遭一切微小变化,烟尘算是最普通不过的障碍了。

    浓烟去后,身畔诸人才再次现形,沿着舱室间的甬道继续狂奔,赶往舰楼各门增援战友。

    “锵!锵!”金铁交鸣声爆起,前面忽然一阵大乱,不时传来惨叫倒地声,原来是在甬道拐角处与敌军遭遇,双方展开了最凶狠的搏杀。

    我心中一动,精神能透过舱壁扫向敌群,结果毫无发现,对方只是最普通的恺撒骑士罢了,根本没有高手押阵。

    看到这儿,我不禁哑然失笑,领着三魔将犹如虎入羊群冲入人丛,四柄枯骨弯刀斩瓜切菜似地杀出一条血路朝外层甲板扑去,身后是横七竖八不下一百多具残肢断体。

    眼前又是黑烟滚滚,笼罩的范围非常广阔,几乎遍及全船,我们趁机朝前跑出四十余步,黑烟仍不见尽头,也不知是什么东西烧得如此厉害。

    蓦然,我心头涌起一种奇怪的感觉,嘎然止住了脚步,身后的三魔将也立刻停滞不前,四人融入了一片阴暗角落,悄无声息地潜伏下来。

    这时周围景物完全恢复了先前的能见度,战场形势也重新一目了然地落入我眼中。但见“亡灵”号已被敌人重重包围,双方战阵交接处犬牙交错,寸土必争,打得不亦乐乎。地上躺倒着无数具血肉模糊的死尸,其中有“海阔天空”黄金龙骑士团的官兵,也有绿环近卫、,以数量计前者是后者的二十倍规模,由此看出舜对巫妖王朽木-波德曼是志在必得,不惜付出任何代价也要攻破防线取其性命。

    外围战场相对来说声势较弱,由零星迦蓝武士、幻影射手和巫师组成的防御圈,正在不断缩小,慢慢聚拢向中央的“亡灵”号附近。防御圈外是集结成阵的恺撒骑士,他们凭借多逾三倍以上的庞大兵力,悍不畏死地不断欺进并收拢合围之势,明眼人搭眼即可看出,此刻风暴舰队再无逃跑的可能,等待他们的唯一下场就是被围歼致死了。

    可令人感到奇怪的是,卓立在“亡灵”号五层舰桥上的巫妖王朽木-波德曼,脸上波澜不惊,双目平静如常,不见一丝焦急害怕的表情,就好像一名旁观者,整场战役的胜败输赢跟自己没有半点关系。其实何止是他,就连旁边司职贴身护卫的二十四名灰袍巫师,也摆出一副古井不波的神色,似乎对眼前状况漠不关心或充满必胜的信心。反倒是负责指挥全局的云间大巫师,难以掩饰地露出紧张忧虑之色。

    我忍不住暗忖道:“他***熊,这老不死的貌似成竹在胸嘛!不知还有何杀手锏没有施展出来。”念罢转头望往敌军的指挥中枢。

    在包围圈的西南面腹地,一艘规模不亚于“亡灵”号的大型战舰的五层舰桥上,另一群人正跟巫妖王一伙儿遥遥对峙。

    他们中为首者是一团漆黑如墨的暗影,模模糊糊地全然看不到身体形状和五官轮廓,只能隐隐约约感觉到那是一个人。他浑身散发出一股令人毛骨悚然、瑟瑟发抖的可怕气势,使周围肃立的八名黄金龙战士都有些承受不住,尽量移往栏杆一侧避难,而即使强横如老牌黄金龙战士万承勋,也不禁暗蹙眉头,默默忍受凶神恶煞之气的侵袭。

    与此截然相反,对冰冷邪恶的黑暗能量甘之如饴的却是生蕃九妖,这群从头至脚包裹在黑袍底下不见天日的袄教老怪物们,仿佛恨不得抱住中间那人一齐堕落般紧紧围在他四周,彼此相距不过半尺,乍看上去聚成一团的十人诡异之极,让旁观者惊骇莫名。

    下方一至四层舰桥和甲板上,则均被披坚执锐的白虎侍从占据。作为恺撒帝国第一黄金龙战士“白虎”帕赫萨的王牌部队,这支数量千人左右的精兵,实力丝毫不亚于绿环近卫,甚至犹有过之。

    此刻,整艘战舰上所有人都在默默等待着对方防线被撕裂的瞬间,届时将是全军突击的最佳辰光,再无任何力量能够挽回风暴舰队全军覆没的命运。这就像搭在满月弓弦上的流星劲箭,一旦瞄准目标射出去,绝无再回头的可能,现在那根载满雷霆万钧之势的弓弦,已经越拉越紧了。

    又过了约一顿饭功夫,外围战场上再也看不到一名风暴部的人马了,敌军铁桶般重重包围了“亡灵”号,压倒性的攻势下,大家只能依靠战舰居高临下的地理优势做背水一战。幸好绿环近卫的集群出击,适时把早先闯进舱内的少量敌兵清光,否则里应外合之下,不用打就会全线溃败了。

    “咚咚咚~呜呜呜~”鼓号齐鸣,肆无忌惮地响彻河流上下和密林四方,敌人开始发动总攻了。这次他们用生力军替换了全部在前线厮杀过的疲军,如狼似虎般前仆后继地冲击“亡灵”号四面守军。更可怕的是,敌军旗舰上的白虎侍从和九名黄金龙战士也出动了,随后是生蕃九妖和恐怖莫名的天魔舜,这批实力超群的尖刀部队,锋芒直指“亡灵”号五层舰桥上的巫妖王朽木-波德曼。

    局势危若累卵,眼看风暴舰队就要惨淡收场,克罗蒂忍不住代表三魔将请战道:“大人,您看我们是不是现在就……”

    我莞尔一笑,摇头道:“别着急,沉住气,好戏还在后头呢!”

    话音才落,原本岌岌可危的“亡灵”号四周防线蓦然稳住了,因为疾攻而至的恺撒骑士中最前面几排一个个忽然失明了一般疯狂挥舞掌中刀枪,徒劳地斩劈起身边的空气来。目睹此景,对其恨之入骨,加上杀红眼的风暴战士哪会手下留情,一顿刀斧箭弩招呼过去,立刻把他们变成了肉酱或筛子状的物体。紧接着,这批恺撒骑士后面的同伴们也开始倒霉,症状一模一样,莫名其妙地失明发疯,既而被残酷无情地屠戮。很快异状涟漪般一圈圈向外蔓延开去,越来越多的恺撒骑士被波及,整个战线开始处于崩溃的边缘了。
第卅二卷 上位 第五章 打劫
    “噗通!噗通!”坠落河里的死尸和伤者不断溅起巨大的水花,偶尔他们也摔跌在水面漂浮的巨树粗干上骨断筋折并发出凄厉惨叫,或者干脆昏迷不醒。

    这些人成了食肉水族们的最佳猎食之物,于是各式各样稀奇古怪的家伙开始轮番登场,其中有黑白相间的银环蟒蛇、披挂盔甲的食人大鳄、倏忽来去的锯齿鱼群,不计其数的吸血蚂蟥……它们象是不约而同地得到了某种命令似的,从栖息繁衍的不同领地聚向“亡灵”号周围,毫不留情地攻击所有恺撒骑士。

    战局刹时逆转,在几乎不可抗拒的外力作用下,气势汹汹的总攻被莫名其妙地彻底瓦解了,溃败成了唯一的选择。幸好恺撒骑士发现撤出百步以外后,他们就安全了,失明和水族的干扰消失无踪,刚刚经历的整个过程恍如一场噩梦相仿。

    “亡灵”号的主桅上,风暴部的标志黄金骷髅战旗在微风中悠悠飘拂,上绣上一中三下五的惨白色头骨堆栩栩如生,隐隐透出几分神秘傲慢的气息,似在无声嘲笑着白虎舰队的不自量力。

    我功聚双目,迅速锁定了两条摇摇欲坠的身影。他们正在被人搀扶下,悄悄没入四层舰桥门后去休息。那是艾氏兄弟,显然刚刚的反击乃他俩的杰作:一个动用肉眼难辨的千万毒蛊伤人于无形,另一个指挥万千狰狞猛恶的怪物血腥吞噬,同样的迅速有效,同样的匪夷所思,给予了白虎舰队开战以来最沉重的打击。可惜好景不长稍纵即逝,待敌人鼓足勇气卷土重来的时候,就会发现“亡灵”号没有那么可怕了。

    我瞅瞅身后目瞪口呆的三魔将,微笑道:“让咱们拭目以待,看看巫妖王阁下还有多少秘密武器没有曝光吧!相信接下来的表演,一定会更精彩的。”

    相隔片晌,醒过味儿来的敌人略作休整后,发动了第二次总攻。

    这时河里的怪物和船上的毒蛊,在无人操控下都已慢慢散去,一马平川的大好形势下,敌人士气暴涨,疯狂呐喊着“武卓拉万岁!”,再度悍不畏死地冲向了“亡灵”号。尽管第一波总攻里损失了数千人马,但是剩余兵力较守军来说,仍具有压倒性的优势,只要成功登上并占据“亡灵”号的甲板,胜利是显而易见的事情。

    也不知是由于疏忽、故意还是兵力不足,“亡灵”号上的守军竟然把绝大部分甲板空间让了出来,那里浑不设防,除了遍地死尸外,再无一名生灵。

    “哈哈,黑鬼们害怕了,大家快冲啊!全部干掉他们!”敌人中间不断传来类似内容的吼声,这极大地鼓舞了低落的士气且加快了冲锋的速度,很快第一波、第二波……密密麻麻的敌人从四面八方登上了“亡灵”号的甲板,既而径直攻往五层舰桥。

    千钧一发的时刻,异变再生。

    大团大团的惨绿毒雾自尸丛迅速渗出,但凡沾染丁点者,顷刻就会盔锈甲腐全身溃烂而死。更恐怖的是,死尸也一具接一具地爬了起来,根本无惧空气中缓缓游离的漫天毒雾,扬起生前配置的刀枪剑斧和强弓劲箭,甚至只是赤手空拳,全身淋漓鲜血且不顾肝肠外露地杀向经过身畔的任何生人。

    那种景象是比噩梦更可怕万倍的现实,被这群恶鬼相仿且全不在意疼痛、伤害和死亡的生前战友攻击,恺撒骑士们精神无法承受如此巨大的刺激而崩溃了,第二次总攻再度全线败退。此番的伤亡较第一次有过之而无不及,猝不及防的毒雾和暗算,加上对傀儡僵尸特性的不了解,使得敌人付出了更惨重近倍的代价。

    我倒抽了一口凉气,整个人呆若木鸡地望着不远处的甲板发楞。巫妖王的把戏太歹毒了,远远超乎我意料和承受范围之外,这种阴险狠辣的手段,简直就是无所不用其极,更昭然若揭地透露出骨子里的邪恶和没有人性,即使两军交战可以不择手段,他们的所作所为也太过份了。不过念及此行任务并非除暴安良,我暂时按捺下心中强烈的不满,沉着地继续观瞧敌人的反应,有旧教领袖生蕃九妖助阵,相信要破解毒雾和傀儡僵尸绝非难事,不然旧教早已冰消瓦解多时了。

    事情再度按照我的预测发展,不一会儿,就自生蕃九妖头顶升起一圈直径近丈的漆黑光环,闪电般飞向“亡灵”号甲板。沿途经过之所,毒雾无声消散,傀儡僵尸无息粉碎,甲板为之一清,再不见任何碍眼物事和潜在危险了。

    风暴舰队的二十艘“钩”级中型战舰或沉没、或搁浅、或无人操控地漂浮在河面上,围绕着孤零零的“亡灵”号,分外显得它的凄凉无助。但它又是充满危险的存在,乃至四周敌人不敢再轻试其锋,两轮总攻带给他们的伤害实在太巨大了。

    我偷眼窥探“亡灵”号的五层舰桥,发现刚刚还拱卫着巫妖王朽木•波德曼的二十四名灰袍巫师也消失不见了,显是毒雾和傀儡僵尸乃他们遥控的结果,此时法力耗尽,只能回舱暂避。代替他们执行护驾之责的是二十四名身披蓝甲的迦蓝武士,他们均为风暴部万中无一的顶尖高手,迦蓝武士序列中次最高级的精英,在整个亚马逊都具有尊贵地位和崇高声誉。亚马逊部盟里,等闲的部落酋长苦求一名而不可得,朽木•波德曼却随随便便就招出二十四名权充护卫,其人才鼎盛和强大实力由此可管窥一斑了。

    阴暗角落里,席德尔悄然移至我身边,低声道:“大人,能把灵魂暂时召唤回来,使死尸变为可操控的傀儡,继续帮助施法者战斗,这种秘法算得上是袄教位阶极高的的巫术了,真没想到今日能够有幸目睹,传说中最可怕也是最强大的亡灵巫师现场表演。若是他们人数足够,当可用千万尸体复活充当不死士卒,由于兵源取之不尽用之不竭所以会越战越多,不断弥补沙场阵亡的人数和拉大与敌人间的差距。”

    这番话表面看似解说和感慨,实则却是警告与暗示,逼我做出决断,待会儿趁乱把那些让人毛骨悚然的亡灵巫师们赶尽杀绝。的确若留下他们,他日必将后患无穷,我也不想某天率领南疆军队跟千千万万没有生命的傀儡作战,那实在是太糟糕也太可怕了。不过席德尔的作为,着实让我心中涌起一阵不悦,霞草村事件还有情可缘,眼下灰袍巫师召唤傀儡僵尸作战的方法,是人都会感觉不妥和反感,难道我还需要你小子提醒不成?

    一念及此,我回过头去,似笑非笑地盯着席德尔,淡然道:“多谢提醒,对亡灵巫师的处理办法我自有主张,劳你费心了!”说着目光若有若无地扫过三魔将的脸容,再次落往战场。

    霎时间,受到注目的包括席德尔在内的三人,顿觉全身力量都被抽空了似的难受无比,直到眼神移往他处,才慢慢恢复正常,双方精神力强弱简直有天壤之别,立叫桀骜不逊的三魔将早先生出的少许轻狂藐视之心灰飞烟灭,再不敢对新魔师大人稍有不敬了。

    “领袖权威需要以强横无匹的实力做后盾,而不是什么虚无飘渺的道德名誉,所以尽可能地拿大棒去敲打你的下属吧,只要别忘记偶尔喂给他们一些胡萝卜就好!”我暗暗摇头冷笑,继续观察两军接下来的行动部署。

    白虎舰队一侧积极地准备起第三次总攻来,鬼知道天魔舜是以什么办法挽回的低落士气,目睹此景,我不禁生平首次对他产生钦佩之情,没想到他治军还真有两把刷子呢!

    恺撒军队进行全体总动员的同时,生蕃九妖赫然出现在前沿第一线,显是预防敌人再施邪恶巫术的有力保障。他们身后是一字排开的以万承勋为首的九名黄金龙战士,司职保护生蕃九妖的人身安全。千名披坚执锐的白虎侍从,士气如虹地卓立于十八名大佬背后,恍若一群磨牙砺爪的猛虎相仿,使人望而生畏,丝毫不敢怀疑他们纵横杀场的强悍实力。看来这三拨人马将是攻陷“亡灵”号的主力部队了,其他三面的万余恺撒骑士只能算作二线助攻部队,起不到关键作用,只配进行牵制任务。

    我巡视了好几圈也没发现天魔舜的踪迹,这家伙真可堪称神出鬼没了,梢一不留神,就消失得无影无踪,定是提前藏匿到某处隐秘地点,想要在最后关头才予以巫妖王朽木•波德曼致命一击了。若他存心躲起来,即使我全力启动《九幽搜神变天击地大法》也是找不见的,幸好舜的目标早被得悉,因此总有一定脉络可寻,眼下倒是不着急翻他出来。

    我暂时抛开舜带来的小困扰,仔细观察起风暴部人马的应对措施来。

    “亡灵”号上是典型的“兵对兵,将对将”格局,巫妖王朽木-波德曼亲率二十四名蓝甲迦蓝武士和近千名绿环近卫防守西南方,欲要针锋相对地迎战敌军主力部队,其他三方一概交由云间大巫师负责,由他指挥人数不足三千的低级迦蓝武士、幻影射手和巫师布防。

    这点实力显然难以抵御数倍于己的敌军第三次总攻,但是风暴部人马的士气却反而超过白虎舰队百倍。皆因大家深信,巫妖王阁下是无所不能的大神,世间没有他过不去的沟坎,在他带领下,大家一定可以披荆斩棘取得最终胜利。的确除了他自己谁也不知道巫妖王朽木-波德曼还有什么绝招未出,但只看他的徒子徒孙已经那么厉害了,就知本人的表现必将更加惊人,也分外让旁观者期待不已。

    其实何止是风暴部人马,白虎舰队官兵也对战斗最终结果产生了置疑,甚至是失败推断,再无当初的笃定了。因为前两次总攻给他们留下的印象实在是太深刻,动辄就是毫无征兆且防不胜防的恐怖袭击,这让历来习惯真刀真枪以命搏命的沙场老将们感到战栗和胆寒。比较起来,他们宁愿死在强敌剑下,也不愿跟莫名其妙的怪物作战时丢掉性命。

    此涨彼消的士气影响下,恺撒骑士们的临场表现顿显不尽人意。他们扯开喉咙大声呐喊,脚步却以寸为单位往前慢慢蹭移。与此相反,情知眼前就是判别生死的最后一战,风暴战士不顾身疲力竭,个个悍不畏死地玩命奋战,

    “亡灵”号船舷上残余的十几架弩炮,被拖到了各层舰桥和舱室,超负荷地接连轰轰喷吐出铁箭,远远射进敌人的阵营里,然后是肠穿肚烂和血肉横飞的凄惨景象。箭矢也像暴风骤雨般在空中交叉穿梭不停,只因风暴战士一方占据地利居高临下,恺撒骑士一方占据人和人多势众,双方倒是斗了个旗鼓相当,谁也没占到任何便宜。

    这时,克罗蒂不解地问道:“敌人为何不用火攻?烧掉‘亡灵’号岂非最省事的策略,可以一了百了地干掉所有人?”

    我头也不回地答道:“因为白虎舰队的任务不是摧毁风暴舰队,而是要百分百地保证巫妖王朽木-波德曼斯役一定玩完。一旦纵火浓烟四起,位于河心的‘亡灵’四周纵有千军万马重重包围,也无法拦截一心逃跑的亚马逊第一高手,何况他还拥有不死之身,烈火对其影响还是一个未知数,故此我若是天魔舜,也万万不会凭白冒险,给予对方可乘之机的。”

    克罗蒂心悦诚服地点点头,沙穆和席德尔也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显是刚刚明白个中关节。

    其实如果敌人施展火攻的话,单从形势判断,“亡灵”号的覆灭是必然之事,结果会导致我们趁火打劫的行动也只能半途夭折。幸好敌人为要帮助象牙部酋长山特谋朝篡位,成为亚马逊部盟新的千部之王,必须义无反顾确实地干掉巫妖王朽木-波德曼,否则哪管风暴舰队全军覆没,仅只逃脱他一人也是不可以的。因为只要他一息尚存返回风暴部,即可动用亚马逊部盟的力量,名正言顺地全力征讨象牙部,既而给予恺撒帝国最严厉的打击和报复,所以没人冒得起那么巨大的政治风险。

    敌我相距再远也不过区区百步之遥,哪管恺撒骑士们磨磨蹭蹭万般不愿,在强弓劲弩的致命威胁下,还是不得不前仆后继地抢登“亡灵”号,于是最残酷的白刃战开始了。

    我迅速打了个手势,跟三魔将一起混入了绿环近卫防御阵的后方。这是无奈之举,皆因随着战况发展,刚才藏身之地也必然难逃被波及的命运,与其届时藏不下去了被动参战,倒不如现在主动占据有利地形,选择最靠近巫妖王朽木-波德曼方位蓄势以待。

    “咚咚咚~呜呜呜~”敌方催命邀战的鼓角声在此时再度响起,由“白虎”帕赫萨一手训练出来的白虎侍从,自西南方似缓实疾地全体倾轧过来,很快就接触到绿环近卫的前锋,双方忘我地战到了一处。

    白虎侍从是养精蓄锐多时的生力军,绿环近卫却已经过一番血战,消耗的体力尚未完全恢复,于是原本势均力敌的战斗,优势渐渐向敌方倾斜。他们势不可挡地深深嵌入绿环近卫战阵腹地,不断向四面挤压冲击,试图继续扩大战果,直至凿穿和粉碎整座防御阵线。

    绿环近卫全力抵抗,奈何白虎侍从的前锋,是由万承勋为首的九名黄金龙战士及圈内的生蕃九妖构成。这组实力超绝的敌人,堪称整个战场最华丽阵容,哪是绿环近卫能够抵挡得了的啊!大家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同伴不断倒在血泊中,那十八人闲庭信步般挥洒着道道银芒和圈圈黑光,势如破竹地突入底层舰桥。

    我和三魔将为避免敌人注意和“同僚”起疑,先是分散到四处,然后才毫不显山露水地紧随其后跟了上去。四柄枯骨弯刀如臂使指,在半空中化作倏忽来去的厉电,往往精虹乍现,白虎侍从就溅血倒跌,丝毫没有还手之力。尽管四人中仅有克罗蒂的成名武器是刀,但是武功臻达魔将级数以上者,信手拈来的什么兵刃使用起来不是炉火纯青的境界啊?顷刻间,四十多名白虎侍从魂游地府,敌人整座进攻阵型霎时微乱,绿环近卫趁隙重整阵脚,艰难地死守住了舰桥入口,使白虎侍从无法再跟随前锋入内。

    从全局来看,风暴部人马已陷入风雨飘摇的境地,随时都可能覆灭收场。敌人数倍于己的人数优势,导致了他们绝对的战术优势,此刻若没有前两次那样的奇袭出现,恐怕敌人这次总攻就一定会取得最终的胜利了。

    我思忖未已,一缕似有若无虚虚荡荡的呢喃声音自五层舰桥上飘来,幽幽地流入耳鼓。

    “吾之毛发肥沃大地,吾之血肉滋润江河,吾之骨骼奠基山谷,吾之灵魂燃烧烈焰,伟大的冥神啊,请聆听您最虔诚的仆人朽木-波德曼的请求,显灵吧!”

    话音才落,天地变色,日月无光,在“亡灵”号周围连续炸响四记晴天霹雳。没人晓得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只知忽然间左岸密林深处的参天大树被一棵棵地连根拔起;朱蕉泊段的河水迅速染红,颜色由浅及深,而且开锅般沸腾不休;河面上除“亡灵”号外的所有船只均无声无息地分裂瓦解,继而木块帆布无火自焚熊熊燃烧,火焰的颜色赫然是不可思议的深青色;与此同时,所有金属器具,包括武器、盔甲、盾牌、铁钉、护板……统统朝着右岸数十丈高的虚空飞去,凝结成一团奇形怪状的事物,渐渐地它的吸力越来越大,飞去的东西也越来越多,越来越杂,慢慢竟然变成了高不可攀的一堆,在某种无可名状的神秘能量操纵下,慢慢融解变形,枝枝叉叉和棱棱角角都消失不见了,表面露出了平滑细密的纹理。

    说时迟那时快,一连串剧变刹那间就完成了,待两方人马从最初的震惊状态恢复过来之际,一切都瓜熟蒂落无可挽回了,四面同时各出现了一只匪夷所思的恐怖生物。

    左岸密林中窜出的是三首六尾、遍体金光,四肢壮硕如柱的怪虎;朱蕉泊上游浮出的是额长数角,通身猩红,宛如鲜血炮制出来的妖龙;朱蕉泊下游飞出的是浑身长有近似凤凰的华丽羽毛,全身熊熊燃烧的七头魔鸟;右岸虚空中垂落的是顶盔贯甲、跨马扬刀的钢铁骑士。

    它们乍一现身,就恶狠狠地扑向了岸边、河心、船上的敌人,交战过程中俨然没有一合之将,简直就是单方面的大屠杀。偶有反击者的武器落到它们身上,也立即被崩断、弹飞、融解、吞噬掉,无一例外。

    更令人心胆俱寒的是,怪虎竟有遁地之能,总是可以出人意料的突然出现在敌人的背后,它还能以爪击地,弹出千百石锥攻击敌人,简直就是防不胜防;妖龙则能呼风唤雨,吞云吐雾,极擅长使用冰系法术,往往一声低吟过后,就是漫天冰箭射落,中者一旦出血,就永无休止般狂喷不已,尽数被它裹吸入腹壮大躯体;而七头魔鸟一展宽大双翅,就能扇出无数团夹杂着地狱烈焰的深青旋风,钢铁骑士的攻击方式最为古怪吓人,只要靠近他身周一定范围内,敌人所持刀剑、身披盔甲都会纷纷脱手离体,握紧和缚牢者,甚至整个人都会朝他腾空飞去,待全身金属物品统统被其吸入体内消化完毕后,那些人早已禁受不住庞大无匹的压力,全身骨骼尽碎而死了。

    战局由于四大魔怪的加入,终于在风暴部人马即将全军覆没的当口,第三次翻盘逆势转危为安,调换了输赢双方的处境。这下又轮到恺撒骑士们头痛了,而且跟前两次截然不同的是,此轮逆转似乎没有解数,四大魔怪凭借无与伦比的变态本领封锁了地下天上水中,哪儿都变成了危险地带,怎么逃也逃不出它们的手掌心,死亡似乎成了唯一的选择。

    “怎么办?”这个疑问写在了所有敌人的脸上,恐惧像瘟疫般蔓延开去。与此同时,四大魔怪仍在毫不留情地收割着敌人的生命,并逐渐收拢包围圈,目标直接锁定“亡灵”号上的恺撒骑士,至于四周的散兵游勇早被杀得七七八八了。

    眼瞅着怪虎和钢铁骑士成功封锁两岸,九头魔鸟和妖龙一上一下即将登上“亡灵”号继续杀戮友军,生蕃九妖再也按捺不住忿然出手。眨眼间,九道黑光凭空闪现身前,那是一模一样的亡灵枯骨,也不知道经历过了多少岁月的风雨洗礼,乍看下去极为残破和陈旧。

    我略微迟疑片晌,随即幡然省悟,脱口惊呼道:“玛力申!”

    话音未落,它们已迎风暴长百倍,各化作一尊高不可攀的骸骨巨人,手擎十八般兵器,无声嘶吼着往四大魔怪扑去,顷刻双方战做一团打得难分难解。

    本来风暴部的精锐高手有一半留在“亡灵”号上层的三十八座舱室里,剑拔弩张静候敌人的袭击,九名黄金龙战士和生蕃九妖乍入其间,就遭到了前所未有的猛攻。但是突然出现的九尊骸骨巨人,不费吹灰之力地就把“亡灵”号中央舱室撑破挤塌,同时也未如何刻意地动作,举手投足间就把重重包围粉碎于无形,冲到外间找真正的劲敌厮杀去了。

    “亡灵”号的守军顿时大乱,各层内埋伏和疗伤的众人也纷纷逃出千疮百孔的舱室,就连巫妖王朽木-波德曼都不得不离开了摇摇欲坠五层舰桥。此时召唤完四大魔怪后,他已法力耗尽,仅能在旁人扶持下撤走,完全顾不得接下来的战斗孰胜孰败了,局面彻底脱出了他的控制。生蕃九妖也跟巫妖王朽木-波德曼一样同病相怜,需在九名黄金龙战士庇护下,才能保证自身的安全。整个战斗不知不觉地变由十三名召唤怪物的拼斗结果来决定生死输赢了。

    不过船上的混战仍在继续,双方人数经召唤怪物连番冲击后已经趋于持平,都仅剩千余人马,只是厮杀的惨烈程度却有赠无减。

    我对整个战场形势洞若观火,心知眼下最重要的事情莫过于干掉生蕃九妖了。由于召唤怪物的特性,只要召唤师死亡,它们就自然冰消瓦解消失无形,胜利也将唾手可得。相信天魔舜的想法必然与我不谋而合,他的目标肯定是狙杀正在狼狈逃窜的巫妖王朽木-波德曼。当然二十四名蓝甲迦蓝武士岂是易惹之辈,绝对能给他制造一些麻烦。如果能在他格杀巫妖王朽木-波德曼的前后给予重创,那是最好的结果了,即使不能杀伤舜,拖延一点时间让我能够下手拣便宜也是好的。

    想到这儿,我给闲混在绿环近卫中间出工不出力的三魔将发出讯号,命令他们马上动手,去全力格杀生蕃九妖后,迅捷绝伦地腾空而起,鬼魅般一闪,钻入三层舰桥边某间舱室半掩的窗口内消失不见了。

    在“亡灵”号的底层中央甲板上,九名黄金龙战士铁壁合围的保护圈里,生蕃九妖遍体黑光黯然失色,显示出刚才冒然召唤骸骨巨人对抗四大魔怪,实已耗费了数百年性命交修的海量巫能,如今变得个个都像初生婴儿般脆弱不堪,也不知需要多久才能复原了。

    十八人面临着艰难的生死考验,因为风暴战士们的重重包围才被骸骨巨人们撕碎不久,旋又由绿环近卫填补了空位,重新合拢成无懈可击的一个整体。但他们并非全无机会存活,起码以万承勋为首的九名黄金龙战士组成的防护网就坚不可摧,任凭一波波攻势袭来,也像拍击在礁石上的海浪般粉身碎骨,丝毫不能动摇他们的根本。何况绿环近卫外围还有白虎侍从,他们正一步步蚕食着绿环近卫的零星兵力拼命削弱对方,相信终能在黄金龙战士们力竭前救援他们脱离苦海的。可惜美梦终归是美梦,哪管黄金龙战士们也看破了整场战斗胜败的关键就是召唤师的生死,也决心不惜付出任何代价保护生蕃九妖的安全,三魔将的突袭还是毫不留情地把一切幻想砸了个稀巴烂。

    如火如荼的激战中,守卫西南角的黄金龙战士子驷把鹿角钩上提六寸,横刃侧劈,刚把一名绿环近卫砍翻在地,斜刺里一柄枯骨弯刀的锋尖已幽灵般由下至上疾挑自己咽喉。这一刀悄无声息且老道狠辣,直把子驷吓得魂飞天外,赶忙腰折两叠后仰避让,同时双钩并举,闪电般交叉锁住了枯骨弯刀的升势,还一脚疾踢向敌人下阴。殊料他精彩绝伦的表演,却使自己一脚踏入了万丈深渊。那柄枯骨弯刀居然后继乏力,刚才蕴涵的奇劲早已消失无踪,刀柄处更不见人手操纵。子驷暗呼不妙,双钩还欲变化,却根本就来不及了,只觉胸口一凉,鲜血四溅,意识陷入了无限黑暗的冰冷世界里。

    黄金龙战士云石脱眼见身畔同伴一个照面就稀里糊涂地命丧黄泉,惊骇欲绝中硬着头皮低叱一声,掌中蝎钩棒幻化出满天棒影,朝那名身影若隐若现且功力深不可测的绿环近卫攻去。

    一时间克罗蒂眼前尽是青芒,一片片锋锐森冷的气刃,狂风暴雨般罩洒过来,敲击得她全身盔甲叮当作响,吹拂得战裙也猎猎地向后飘飞。忽然满天棒影尽去,倏地化作两条长逾四尺、遍体嵌满倒钩的浅青色缅铁重棒当空劈来,双棒未至,一团泰山压顶般的重压提前袭来,只闻其风胸口铠甲已凹陷一片,显见威力有多可怕。

    适才克罗蒂以脚控刀引开子驷的注意力,再拔出成名兵器一招骗杀敌人后,当时就想立刻扑向距离自己最近的云石脱,此刻见他主动送上门来不禁大喜,就那么不躲不让硬碰硬地凑了过去。

    “嚓!噗!”没有惊天动地的金铁交鸣,也没有鬼泣神嚎的绝世武功,只闻两声轻响,二人已错身而过移形换位,凝聚在半空中久久不散的唯有一道艳丽不可方物的七彩飞虹,云石脱断颈处井喷十丈的凄美血泉,还有一团璀璨夺目的银光稍纵即逝,消失在克罗蒂宽大优雅的袍袖之中。

    “当啷!咕咚!”蝎钩棒断成四截棒身坠地,继而是云石脱尸首扑跌,又隔片刻,他的脑袋才从空中掉落,骨碌碌地在甲板滚出老远才停下。

    “落虹斩!龙狼盾!”万承勋惊呼失声,他在不远处以眼角余光亲眼目睹了交战全过程,同时也认出了那名绿环近卫使用的两件神兵利器的来历,但是即使想救援也来不及,对方的动作太快,手法太诡,心肠也太毒了,“刀盾出手,人鬼不留”,果真没有辱没他所持有的兵刃。

    就在万承勋惊叹克罗蒂的深不可测的修为之际,东北方和西北方也发生了类似异变,仍是两名绿环近卫出手,一用吞日爪,一用失影枪,分别在一个照面间,把四名黄金龙战士撂倒在地了。

    这根本就是蓄谋已久的狙杀行动,布局周密,手段狠辣,一旦动手就不留丝毫余地。他们还狡猾地特意避开了自己,显是知晓要对付自己就会耽误时间和贻误战机,使得整个行动拖泥带水,功败垂成。

    一念及此,万承勋收摄心神,全力施展累年苦修的本命真元,催逼出一圈滔天气浪,排山倒海般朝四方涌去,试图暂时缓解那三名强得变态的绿环近卫欺身近袭,同时也把普通绿环近卫们扫出场外,让仅存的两名黄金龙战士能腾出手来,跟自己联袂御敌。

    十二级飓风般可怕的气浪席卷下,绿环近卫们几乎被扫荡一空,唯独那三名卓立于西南、东北、西北三个角落的绿环近卫岿然不动,权当他憋得脸红脖子粗才发出的狂飚不存在一般,煞是让人气炸心肺和心胆俱寒,还不得不佩服人家超凡入圣的高绝功力。

    六人隔着生蕃九妖一对一地对峙着,谁也没有抢先动手的意思。

    此时沦落为猎物的生蕃九妖,恍若神游物外般闭目调息不言不动,俨然一副把生死置之度外的世外高人形象,其实他们是情知无法逃逸,正在豁出老命去聚集残余法力,准备搞一次垂死反击。

    这个僵局诡异绝伦,但却绝不持久,因为稍后绿环近卫就会成群结队地蜂拥进来,把盘膝端坐不动的生蕃九妖剁成肉酱。现在三魔将就在等待那个机会,他们并不想冒险来场三对十二的决斗,那显然是十分愚蠢的举动,哪有坐收渔人之利和趁火打劫来得划算呢?
第卅二卷 上位 第六章 灾难
    时间一点一滴地流逝,分外给人以度日如年的漫长难熬之感。

    蓦然间,重整旗鼓的绿环近卫再度如狼似虎地冲了进来,一柄柄枯骨弯刀在烈日映照下,散发出灼人双目的炽热白芒。此时白虎侍从也堪堪凿穿绿环近卫构筑的人墙,即将杀入救人了。

    铲除生蕃九妖的机会只有一次,而且时不我待。

    “杀!”三魔将齐声断喝,默契之极地同时出手,刀盾爪枪排山倒海地卷向生蕃九妖。

    万承勋和两名黄金龙战士立刻抢前拦截,却愕然发现那排山倒海的一击竟是虚招,只为诱惑他们来攻,微秒的气机牵引下,三人顿如扑火的飞蛾自动投往致命的陷阱里。

    克罗蒂哂然冷笑道:“嘿嘿,恺撒帝国的黄金龙战士不过尔尔,怎敢厚颜冠以尊贵无比的龙战士称号,简直就是滑天下之大稽!”随着话音,又是一道艳丽不可方物的七彩飞虹和一团璀璨夺目的银光凭空闪现,迅雷不及掩耳地切割向万承勋右侧的黄金龙战士句扶。

    句扶眼望两股散发着流光异彩的致命袭击倏忽临至身前,只觉背脊冷汗涔涔,却想不出任何办法能够躲避。他知道现在唯有以硬碰硬才有万分之一的机会保命,遂无奈地厉啸一声,长逾丈四的长钺戟闪电横扫虹芒和银光。

    “咝!嗤啦!”戟锋与虹芒银光击在一起,产生出一种绝非金属相撞应有的声响,反倒像是食材掉入了滚开的油锅里被瞬间炸熟并焦糊的动静。

    句扶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事实却已摆在眼前。赖以成名的长钺戟,伸入虹芒和银光里的部分早消失不见,残余部分颜色焦黑,像煮烂的面条般软绵绵地垂向地面,断处更下雨似的不断掉落暗红炭屑,顷刻仅留存掌心的尺长一截。

    随即他感觉到了撕心裂肺的剧痛,全身每颗细胞都似已燃烧起来,瞬息榨干了所有水分。

    弥留之际,他才愕然发现,映入眼帘者竟然不是刚刚施展雷霆手段击杀子驷和云石脱的绿环近卫,而是换成了他的另外一名同伙。

    此人双手套戴的两只吞日爪金光闪闪、耀眼生辉。它们生就宽背阔刃,奇重无比,仿佛触碰即能粉碎人骨。相传此爪因为淬炼之时吸收了三昧真火,故爪刃犀利之极且霸气十足,全力施展时金芒直贯云霄,可让烈日无光。

    这时北角传来了同伴处寂临死前凄厉的惨叫声,恍恍惚惚地他还看见了一颗冲天飞起的人头,心中顿生明悟。原来敌人施展了个障眼法,居然神不知鬼不觉地互换位置,让自己与处寂判断失误再予以格杀,这些敌人实在是太阴险了。

    克罗蒂和沙穆诡计得逞的时候,恰植席德尔与万承勋打得热火朝天。

    席德尔的失影枪身乃玄铁渗钨钢打造而成,长约一丈三尺三,枪头为狰狞龙头形,龙口吞刃是精金铸就锋锐无比。不过失影枪能获得世间最快的枪,一杆连影子都看不到的枪,一杆根本无法防御的枪……等等盛誉的关键倒不在宝枪本身,而在用枪之人,当前的战斗就正好说明了这一点。

    席德尔手中的失影枪,在空中画出一道道超乎任何世俗之美的弧线,每一击都妙到毫巅匪夷所思,犹如羚羊挂角无迹可寻,最可怕者枪势已臻达寓快于慢和举重若轻的大成境界,重逾百斤的失影枪在他手里就像一根羽毛般轻盈飘逸、温柔舒缓,偏偏又快到让人不及反应的地步。

    万承勋饶是恺撒帝国老一辈黄金龙战士中出类拔萃的顶尖高手,也不禁被神出鬼没的失影枪搞得顾此失彼,险象环生,把那柄巨灵锤舞得风雨不透,施尽浑身解数才堪堪不落下风,取胜却属痴心妄想了。但是席德尔要伤他性命,也绝非一时半刻间事,因为万承勋的锤法早经无数战役洗礼炉火纯青,曳、挂、砸、擂、冲、云、盖等七诀运用起来如臂使指般得心应手,仿佛永远不会有破绽存在似的。

    转眼间,两人已恶斗二十招开外,绿环近卫的喊杀声也近在咫尺了。

    万承勋情知身陷重围必无幸理,也就再也顾不得生蕃九妖了,心想先照顾好自己的小命要紧。当下他抓住时机,豁出去同归于尽,巨灵锤以有去无回之势砸往席德尔的天灵盖,丝毫不理同时刺向心脏的失影枪。如此悍不畏死的打法让席德尔也为之侧目,只得放弃进攻抽枪回防。

    “当啷啷!”一记闷雷般的金铁交鸣声,传遍方圆数里,巨灵锤寸寸皆裂八面飘散。万承勋狂喝一声,侧身冲出甲板,硬生生地在重重包围的绿环近卫和白虎侍从当中,闯出一条通道,沿途挡路者不分敌友均被他以重手法震飞,一路笔直地往船舷扑去,最后毫不犹豫地跳入水中遁走了。

    席德尔在枪锤交击后,倒退了十多步才止住身影。他先低头观瞧失影枪,这心肝宝贝倒是无损分毫,不愧为龙神帝国大内宝库秘藏珍品之名,可是瑟瑟发抖的双手却连枪身都快要抓不住了,真气在五脏六腑浑身经脉里更如翻江倒海般沸腾不休。

    一左一右两只手臂牢牢地扶住了自己摇摇欲坠的身形,同时两股至精至纯的魔气输入体内,轻柔地联手抚平了杂乱狂暴的真气怒潮。光凭气机感应,席德尔就知道来人是克罗蒂和沙穆,他俩不放心自己,就暂时放弃猎取生蕃九妖性命的机会,先来助他疗伤,反正绿环近卫们乱刀剁下,变成肉泥已是他们唯一能做的选择。

    席德尔用舌尖舔了舔嘴角渗出的鲜血,恶狠狠地道:“他死定了,没人能在失影枪下活着离开!哈,可惜看不到他的尸体。咳咳……”嗓子眼儿一阵发甜,鲜血再次翻上溢出,止住了他下面的话。

    克罗蒂正要温言安慰几句,沙穆突然指着前方,惊呼道:“我的天啊,那是怎么回事?”

    只见生蕃九妖端坐疗伤之所,眼下绿环近卫死伤遍地,幸存者正仓惶逃窜,躲避着那尊不知何时突然出现在中央甲板上的骸骨巨人的追杀。而在那尊身高近十丈的骸骨巨人宽大肩膀上,赫然坐着本该丧命多时的生蕃九妖,原来他们最后施展的法术竟非关攻击,而是传送和驱使法术,从与四大魔怪交锋的战场里,把一名骸骨巨人叫了回来,充当坐骑和保镖。

    “该死,刚才怎就没一刀一个把他们咔嚓了,现在麻烦了!”三魔将一时头大如斗,不知如何是好。

    与此同时,这尊突现在“亡灵”号的骸骨巨人,也给巫妖王朽木•波德曼带来了不小的麻烦。

    我偷偷潜到五层舰楼的一处断壁下方藏身,默默关注着巫妖王朽木•波德曼的一举一动。本来他在二十四名蓝甲迦蓝武士四周守护下,沿着未损毁的舷梯迅速奔往舰艉,那里的甲板下层暗舱内藏有一艘巫妖王专用的快艇,足以搭载一行人逃到岸上。岂料骸骨巨人不经意地踩上几脚,加上它掌中五丈来长、四层门板宽厚的巨型骨剑无心斩劈下,舰艉早被弄得面目全非,也切断了他们逃生之路。

    巫妖王朽木•波德曼无奈地命令改道,转向左舷中段位置,那处河面上横竖漂浮着三两艘无人操控的敌方冲锋舟,若能顺利登船的话,就万事大吉了。于是乎由二十四名蓝甲迦蓝武士组成的车悬阵,一路上如入无人之境,毫不停留地连续击毙来扰敌军,保护着巫妖王朽木•波德曼很快到了目的地。

    “飕!飕!”九名蓝甲迦蓝武士分成三组,各跳入一艘冲锋舟飞快地检查了一遍,遂把船只划到船舷下方,接应主子下船。

    我轻蹙眉头,心中隐隐升起一种不祥的预感,当下一边目不转睛地盯着他们的一举一动,一边左手闪电般掣出黑暗魔弓,右手倏地变出九支黑暗魔箭,似缓实疾地搭在了弦上,瞄往三艘冲锋舟左近的河面。

    《九幽搜神变天击地大法》全力发动,千百缕精神能水银泻地般无孔不入地注入水中,模拟为河中各种动物和植物的模样,光速朝四面八方探索开去,结果直搜出百丈外,也没发现半点可疑之处,那种不祥的预感反倒越来越强烈了。

    “糟糕,舜没在河里,他是躲在船上!”我幡然醒悟的同时异变陡生。

    “轰!”惊天动地的巨响中,两名蓝甲迦蓝武士搀扶着巫妖王朽木•波德曼跳落时背对的后方舰壁蓦然爆炸,千万枚形状迥异的锋锐碎片呼啸盘旋着射往三人周身要害,并将可能飞身来救的上下两面援兵也阻隔在外。

    这一刻,天魔功被发挥到了极至,方圆十丈时空瞬间扭曲变形,连三人下坠的身形都不禁为之一顿后不降反升,被硬生生地扯向正从舰壁破洞里飘出的那团诡异绝伦的黑光。

    “好手段!”我忍不住由衷地赞叹。因为抛开是非善恶不谈,单从武功和智计论,舜真不愧为深蓝三大宗师都要忌惮三分的无敌强者,难怪就连义父秦怜花和魔师拉塞尔那样不世出的人物,也会被他偷袭得手,最后伤重不治郁郁而终。不过佩服归佩服,仇恨是仇恨,两者不能混为一谈,我仍紧扣着一弓九矢伺机取其小命。

    “亡灵”号左舷壁外侧的虚空中,三人如被无形大力牵扯一般,飞往黑光的速度越来越快。途中铺天盖地的碎片密密麻麻地切割在他们身上,两名蓝甲迦蓝武士当场毙命,遂被甩出天魔场外。奇怪的是,巫妖王朽木-波德曼身中的碎片数量比二人加起来还多一倍,偏偏浑身滴血未出,故仍被紧吸不放,继续朝黑光暴涨的破洞里飞去。

    那幅情景骇人到了极点,眼瞅着双方相距不足半尺了,脑袋上至少被嵌入十来枚舰壁碎片的巫妖王朽木-波德曼,忽然睁开双目,青森森的异芒剧盛,继而扬起右手权杖,倏地点中身前黑光的中心处,并用某种艰涩难懂的古怪语言大喝了一句什么。

    霎时间,天魔场猛烈摇晃了一下,紧跟着分崩离析,破洞内的黑光也为之缩小了九成有余。不过就在下一刻,黑光旋又暴涨百倍,把巫妖王朽木-波德曼连人带杖巨蟒缠身般团团裹住,疯狂卷入了破洞里。

    “亡灵”号上宽下窄,两舷侧壁呈圆弧状,所以此际当他们处于视野死角的时候,我就看不到了,只能凭借精神能隔空遥感,当然清晰度却是不减反增。这一刻,我发现两人紧紧搂在一块,加上从刚才的闪电交锋中推断,他们已经两败俱伤,心知等待已久的良机终于来临,当下哪还客气,光速锁定目标,恶狠狠地松开了弓弦。

    电光石火的刹那,九支黑暗魔箭立时融化于虚空中消失得无影无踪,徒留黑暗魔弓狂颤不已的弓弦发出一阵阵仙嗡仙嗡的嘶鸣。没人能形容出它们飞行的速度,只知七层甲板和十三面舱壁上,似乎同时被凿出了各九枚大小形状相等的洞孔,黑光内的舜和朽木-波德曼则连惨叫都来不及,就相继被九支黑暗魔箭接连穿脑而过。这一击融汇了黑暗魔君境界的全部精气神,休说是二人两败俱伤且正僵持不下,就算是他俩功力完好无损也休想有命躲过。不过它的代价也极为巨大,弓弦乍一松开,我体内就贼去镂空,所有能量皆点滴无存,相隔片晌,才恢复少许精神能,艰辛地启动黑暗图腾,把里面储存的黑暗能量重新导入体内,恢复全盛时期的功力水准。

    待我收妥黑暗魔弓和自动返回的九支黑暗魔箭,望往刚刚击毙不久的两个目标之际,突然心生感应,大吃一惊。原来舜和朽木-波德曼的尸体内部空空如也,怎都找不见一丝魂魄的踪影。

    “这是怎么回事?难道它们已被黑暗魔箭吞噬了吗?不可能啊,我为何没有半点觉察。天啊,莫不是合伙逃跑了吧!”想到天魔魂魄碎片的吞噬融合特性,以及所谓冥神赐福的种种神秘超常异能,我顿时头大如斗,把《九幽搜神变天击地大法》运转至极限,精神能八爪鱼般往四周方圆千丈范围散布开去,一寸寸地仔细搜索蛛丝马迹。结果却一无所获,舜和朽木-波德曼的魂魄就那么凭空消失不见了。

    一种前所未有的失败感涌上心头,我知道“渔翁”行动已功亏一篑,反而可能促成天魔舜变得更加强大了。我脑海中甚至浮现出一个更可怕万倍的假设,即冥神就是天魔,冥神赐福就是把天魔魂魄的碎片给予巫妖王朽木-波德曼,让他获得不死之躯。而天魔舜宁愿暂时放弃对魔女完颜瞾的追杀,全心全意对付朽木-波德曼,就是为了成功融合已经现世的第二块天魔魂魄的碎片的缘故,这显然比针对尚未成功召唤天魔魂魄的碎片附体的完颜瞾要更划算得多。由此可知,舜肯定是被我连环九箭击毙的,而早已获得不死之躯的朽木-波德曼之死,却跟我没有半点关系,全是舜的功劳,他临死前用天魔功,把不谙天魔功的朽木-波德曼体内的天魔魂魄碎片强行吸纳、吞噬并融合,接着以灵体无与伦比的速度遁走了。如果假设全部成立,那么……

    我心胆俱寒,不敢继续想下去了,因为若舜的魂魄真的已经增强一倍,那么夺舍将是轻而易举的事情,新的舜也将很快复活且更难对付。一念及此,我眼前莫名其妙地闪现出完颜瞾脆弱无依的身影,忍不住仰天怒啸,恨不得插翅飞回霞草村去救她,很显然没有比她更适合舜去夺舍的肉体了,光是第十八层天魔功和马上可以召唤的第三块天魔魂魄碎片,就是他万万无法拒绝的诱惑。

    正当我被愤怒和懊悔的情绪刺激得即将失去理智之际,两声清越冷洌的冲霄龙吟先后透入耳鼓,使我险险地控制住了脱缰野马般狂暴的意识恢复了平静。

    这时,“亡灵”号上的战斗已呈一面倒的趋势,巫妖王朽木-波德曼一死,四大魔怪随即消失,八尊骸骨巨人失去目标后,立被生蕃九妖召唤上船,和原来那尊骸骨巨人一起,向风暴部众展开了单方面的血腥大屠杀。

    三魔将中席德尔身负重伤,短时间休想与人交手,克罗蒂和沙穆既要保护他的安全,又要抗拒白虎侍从和恺撒骑士们潮水般一浪高过一浪的攻势,还要兼顾着躲避九名骸骨巨人的围追堵截,顿陷四面楚歌的危险境地,幸好风暴部众仍为数不少,能替他们略微分担一些压力。刚刚的啸声,显是求我援手的信号,我马上振作精神,今日第二次擎出黑暗魔弓,搭上九支黑暗魔箭,瞄往那尊骸骨巨人肩膀上耀武扬威的生蕃九妖,随手就射了出去。

    耳畔传来一连串凄厉惨烈的叫声,早已法力耗尽的生蕃九妖,哪里经得起黑暗魔君五成功力的致命打击,顿时魂飞魄散,被我毫不客气地吞噬一空。随着灵魂力量些许暴涨的快感,九尊骸骨巨人也无声无息地没入虚空中不见了,三魔将立时精神大振,刀盾双爪齐飞,闪电般突出重围,随即跳离“亡灵”号,在河面上的浮木和冲锋舟上点了几下,消失在了密林深处。

    我本欲最后帮一把风暴部众再离开,哪知三魔将刚刚撤出“亡灵”号,整艘战舰就都笼罩在了一片绿惨惨的光影里,紧接着一阵由弱转强的厉啸突然出现在船上,鬼魅般迅捷绝伦地忽东忽西忽南忽北转悠个不停。与此同时,白虎侍从和恺撒骑士一个接一个直挺挺地倒地不起,每人脸上都是一副似笑非笑的表情,配合着五官七窍中蜿蜒流下的碧绿血水,让人感觉有种说不出的阴森恐怖。

    “我的娘啊,是艾绒那小子恢复功力,放出了五毒珠和金蚕王。老子再不走,恐怕……”想到这儿,我哪敢在“亡灵”号上稍做停留,立刻施展毕生功力,化作一团黑光,光速遁入密林深处,寻着三魔将后尘而去。

    傍晚时分,我和三魔将一起回到了离开不足一日的霞草村,眼前的景象却教人觉得分外陌生和惊悸。

    月亮慢慢升起,流泻的月华照着这片死亡的战地,映着一处处凝固了的血泊,一堆堆僵硬的尸体、一副副青乌的面容和一双双瞪视着但却已不会转动的眼瞳,无声现亮着人间的惨酷。这里不止有男人、女人、老人和孩子,还有各种各样的牲畜,他们和它们的尸体,其实严格意义上来说,只能算是一堆堆残尸碎骨肉泥烂酱罢了,凶手似乎在把所有的仇恨和怨毒,统统撒到这座可怜的村庄以及村民身上。

    我静静地伫立在霞草村中心,脚踩着加愣克部民鲜血殷染的土地,久久无语。我曾经想过舜一定会来找完颜瞾,但是做梦也没想过,他夺舍成功后,竟然会对毫无还手之力的村民赶尽杀绝,甚至是鸡犬不留,以发泄对我毁掉他本体的愤怒。

    “舜啊舜,你妄称一代天魔了!经此一事,柳轻侯向大魔神皇海孤舟的灵魂发誓,不论你逃到天涯海角,还是异界时空,只要我留有一口气在,就让你魂飞魄散永不超生,否则天诛地灭!”

    三魔将也义愤填膺,奈何搜遍霞草村四周方圆数里,也不见完颜瞾的踪影,最后只得回来挖掘坟墓,先让村民们入土为安再说。

    整个夜晚四人都在掩埋尸体中度过,谁也没说话,直到朝阳初升的刹那,我才蓦然拔剑,恶狠狠地把村头那块硕大无朋的卧牛石削成一块墓碑,立在了坟场前方,然后转身头也不回地往码头方向走去。

    我终于还是要离开霞草村了,但是跟舜之间的斗争却才刚刚开始,而且永远没完。

    帝国历八百一十一年十月二十七日黄昏,我驾驶着席德尔的专机“飓风”号,在恺撒帝国基达尔郡略做停留后,就马上换乘“深蓝”号,连夜直飞武卓拉大草原北部,最后于将近午夜时分,降落在凡登城北的一座地下秘密机库内。

    没有前来迎接的将领和官员,只有一批约两百名龙姓精锐高手改扮的新月卫,奉命随行护卫,因为我不想干扰前线作战指挥部的正常工作,也想借机路上暗访一番,看看上任已近四个月的麒麟和欧阳紫龙,在这里究竟干得如何?

    漆黑的夜里,车外淅沥的冷雨,裹挟着深秋的凉气,丝丝渗入袍袖。我坐在厢内,远隔窗户,仍然感到寒气不断透壁而入,侵扑着闪烁不定的照明灯火。在空寂的官道上,甚至可以听到近处水面传来细微的雨滴声。

    大约走了半个多时辰,马车忽然缓缓地停在了一片坡地的下方。这里灯火通明寸草不生,正前方一箭之地外,是座依据地势建起的中型关隘。左右沿展无尽的坚厚石墙和四座拔地而起的高耸箭塔映入眼帘,后者呈方形排列,俩俩相隔也是一箭之地,恰好可以射杀任何欲从其间穿过的人马。

    “口令!”值班小组长明明见到大批新月骑士簇拥着一辆顶级军用马车行来,仍旧一丝不苟地上前盘问,神态间还不卑不亢毫无畏缩之气,让我忍不住暗竖大拇指。遂把目光转到关隘门前的那九名哨兵身上时,我又发现了一件令人叹服之事。这么冷的雨夜,他们居然没穿雨衣,但依旧站得钢浇铁铸,标枪般笔挺溜直。我趁着双方盘问口令、番号和入城目的的当口,饶有兴致地盯着他们瞅了半天,结果发现这九名哨兵只有眼皮偶尔的眨一下,其余地方竟然纹丝不动。

    “他***熊,这帮小家伙都是第五十六集团军的老兵吧?老戚可真够浪费的,居然让他们来站岗放哨。”我心里嘀咕着,望往他们的左胸却发现,上面的不锈钢铭牌上赫然醒目地镌刻着五十八的字样,而且那一颗又一颗的小星星还表明,这九人统统都是当年入伍的新兵蛋子,顿时为之目瞪口呆。我怎都想不出,在如此寒冷的雨夜,岿然不动站得有如一尊铜像的哨兵们,竟都是些入伍不足十二个月的菜鸟,倏然间不禁对麒麟肃然起敬,心中暗忖:“得将如此,君复何求啊!”

    “敬礼!”值班小组长干脆利落的口令声映入耳鼓,打断了我的思绪,只见包括他在内的十名战士,整齐划一地把右掌横置胸前军服第三枚纽扣的位置,掌心向下且与地平行,行了一个漂漂亮亮的步兵礼。

    这时关隘中央的万斤闸轧轧地升起,队伍也重新启动,穿过黑暗阴冷的门洞,往凡登城内行去。

    车厢里,我轻轻揉了揉紧绷的太阳穴,再闭了一会儿眼,才拿起身前桌案上已批阅了一半的厚厚公文继续埋头苦读。那是近四个月来(注:即从今年七月一日麒麟担任南线总指挥到现在),恺撒帝国北部占领区的军政经三方面资料汇总。通过它一幕幕清晰鲜明的画面映入脑海,让我把以前摄取的零星散乱的信息重新整编成一个完整的体系,这将对今后的战略构想具有非常重要的参考价值。渐渐地我沉浸其中不能自拔,浑然忘记了身在何方。

    ●●●

    恺撒战场南线指挥部以麒麟、欧阳紫龙为主,以李杜白(注:天堂二号人物)、龙在田(注:格米亚大学政法学院教授)、卓绝(注:原风云帝国工部侍郎,现南疆工部司派驻恺撒战场特派员)为辅,前者主管军事和谍报,后者主管后勤、统治(注:占领区)及装备,他们还在恺撒战场东线指挥部兼任着同样的职务。

    近四个月来,这套领导班子的工作一直卓有成效,在各方面都取得了良好的发展,但美中不足的是,在某些问题上却未免显得太过小心谨慎,畏首畏尾。

    根据最近确切的情报显示,从麒麟继任以来到十月下旬为止,恺撒军队的损失达五万八千人,远程武器数量减少到三分之一以下,七月初上阵的一百五十辆“武卓拉”战车(注:泰坦战车的仿制品,限于极度落后的工业水平,产量很低、质量也很差。)减少到四十辆以下,十月二十五日前后的第一线兵力减少到六万九千人,并全部撤出武卓拉大草原,退守到暮色森林和银月河谷一线,其中包括部署在布桑河中游,防止南疆军顺流而下偷袭笑花城东北郊的恺撒第一装甲团四千人(注:‘武卓拉’战车四十辆),余者分属林-路西法第四集团军的第四十一、第四十三、第四十四军,各约两万一千多人。

    然而,当时的南疆军还没有查明恺撒军队的真正实力,似乎仍受初战冲击和“军神”哈-路西法无敌声誉的影响,做了过高地估计,认为开战以来的恺撒军队的损失为三万一千人(注:比实际损失少两万七千人)。十月上旬两军实际上战斗力对比,在人数上,南疆军与恺撒军队的比例为三比二,如果加上水军、炮兵、战车、补给力量特别是炮弹的数量,南疆军占绝对优势。当时,南疆军自己并没有真正感觉到这一点,但却在实际战斗中逐步取得胜利。

    于是恺撒军队在一味地向后退,南疆军则忙于巩固“四城防御圈”,并为占领了区区一座奇纳城(注:位于武卓拉大草原北部贾拉地区)而沾沾自喜,根本没想过要去追击敌人。战争就是如此,一旦陷入被动地位,要扭转战局挽回主动地位决不是件容易的事情。被哈-路西法牵着鼻子走的结果就是,最后南疆军只在名义上得到了整个武卓拉大草原的控制权(注:因为该地区幅员辽阔,地广人稀),但却失去了能够全歼敌军、结束南线战场的最佳良机。不久眼前出现了固若金汤的暮色森林——银月河谷防线,战争似乎循环了一个周期,又要重演黑色四月那段最惊心动魄的场景了。

    不过总体来说麒麟的表现仍值得赞誉,起码他踏踏实实地完成了我赋予的战略任务,即保持现有占领区不丢失的前提下,稳步扩大地盘,耐心等待日尔曼族和亚马逊族参战,形成大包围圈后,再齐心协力收拾恺撒军队。

    但是恺撒军队大举撤兵的关键,并不在于南疆军队的强大,而在于他们自身的孱弱。

    原来恺撒军队的后勤供应线,随着战线的北上而延伸,抵达四城地区时,已长达七千五百余里。而且,当初计划的河上输送已不太可能(注:因为对于南疆水军新成立的“黑蟹”级重型歼击舰群来说,恺撒水军的“猛虎”级中型战舰简直不堪一击),所以,不得不全部依赖贫乏的陆上交通。可是,恺撒帝国的交通网在暮色森林——银月河谷一线遇到了大自然设置的障碍,所以,从南方诸城沿京南运河运来的补给品,在笑花城卸船后,只能通过人力穿越天堑。因此,恺撒军队动员数以百万计的笑花城平民,耗时两个多月,修建了数十座桥梁和开辟了数条长逾千里的森林通道,使从笑花城成扇形北上的补给路能供养第一线的十二个师团。

    另外,恺撒军队在南疆军掌握绝对制河权的情况下,仍然有数艘大型补给舰和数百只小货船利用夜间航行,进行了最低限度的补给,甚至补充了相当数量的战车和弩炮。这个事实表明河面封锁的效果是有限的。恺撒军队昼间将补给舰和小货船隐蔽在支流和芦苇丛内,并用大量伪装物遮掩,看上去像是没有任何异常的样子,夜间再把伪装物撤去恢复航行。南疆水军拼命进行夜间轰炸,但也无法阻止住它的亡命运输。

    恺撒军队还动员了三十万民工担负补给运输任务。规定一个民工不管天气如何,一夜要把约四十斤重的东西运送四十~五十里。这种人海战术拥有平均每天把大约四百蛮牛补给品连续送到第一线的能力。恺撒军队一个师团每天所需的补给量是十五蛮牛,所以重量轻的物资的补给,只用这个方法就足够了。连南疆军也称赞这种补给能力“是值得钦佩的”。

    遗憾的是,还有些粮食需要就地筹措,由于作战地区是草原、森林和河谷地带,断粮的农户和根本没有粮的猎户居多,搞到米很困难,后方各师团的粮食不得不减少二分之一到三分之二的定量。他们缺乏粮食,又正值酷暑和早秋季节再加上被迫进行夜间行动,士兵的体力消耗达到了极限,这成了恺撒军队的致命弱点之一。另外恺撒军队随着伤病员的增多,军医的数量却在迅速减少,其中绝大部分为战场消耗,截止到十月初,军医数仅剩不足四分之一了。这些都是迫使恺撒军队不得不退守暮色森林——银月河谷一线的重要因素。
第卅二卷 上位 第七章 观局(上中)
    跟恺撒帝国后方人心惶惶的混乱状态相比,南疆军占领区的情况要平静得多,这无疑要归功于龙在田卓越的行政管理才能。

    龙在田在占领地域进行的行政工作有两个特点。其一是占领区的人力物力形成战斗力非常快;其二是南疆军的军政虽然苛刻,但却没有发生反抗它的群众性的集体行动和起义军。

    所谓形成战斗力快,是指行政组织的建立和它的职能发挥的快,龙在田在这方面采取了不少有力的措施。

    他预先将在恺撒帝国潜伏的间谍培育成占领区军政要员,而且加以组织(注:成为贝福城城主的赤海牙就是恺撒帝国土生土长的商人)。这些机关跟随军队进入现地,迅速掌握了地方的行政机构。例如七月十日进驻纳尔城的“三千居民”,就是其组织之一例。由此占领区的五大首脑都能够直接利用潜伏的间谍,所以各项政策可以迅速地贯彻到基层。

    他还部署预有准备的治安部队作为军政部的强力后盾。所谓的治安部队约两万四千人,编成为十二个团四十八个营,基干人员由南疆人担任,其他人员集中了当地的间谍、义勇军、支持南疆军的人和格米亚商会成员。装备除步弩外还有铁制棍棒、刀、枪等,但当时靠近第一线奇纳城的第十治安团、凡登城的第十二治安团等装备有轻机弩等武器,也偶尔执行临时的战斗任务。

    而在一般的治安署之上,龙在田又设立了职能各异且独特的检察组织。作为占领区的检察组织,即有五种类型机关:监察厅是监察治安署送来的犯人,重要犯人要负责送预审厅,换句话说,类似临时刑部衙门;预审厅检察重要犯人;检事厅检察思想犯;安全厅处理政治和军事犯;禁卫厅类似铁血卫和新月卫,是占领区军政部直属的最高检察机构。这个检察网的基层,配置到各村落和街道,结合密告制度(注:密告制度是鼓励和奖赏密告的制度。南疆军组织了铁血少年团,通过有宣传才能的铁血卫对其进行思想教育。)和居民组织(注:类似居民联保组织)的建立,负责监视居民和揭发反对分子。这个检察网同样利用格米亚商会和支持南疆军的人,在掌握地方行政实权方面取得了显著效果。

    在通过上述组织进行了充分准备工作之后,七月中旬——八月初,选出了区、城、镇、村、街各级管委会成员,建立起了一整套完善的行政体制。于是这样就在占领区内,转瞬间建立起来了南疆军领导态势,在恺撒国民的头上扣上了牢不可破的枷锁。结果,恺撒百姓受到村、街等管委会控制,受到治安部队和各种检察组织的注意,受到秘探和格米亚分会,或者自己的儿女的监视,弄得束手无策。不久之后,积极为南疆军工作的人逐渐多了起来。

    人力的动员方面则以征兵、劳役、赋役建立各种组织形式,不问男女老少,占领区内的恺撒人都成了动员对象。

    征兵从七月中旬开始。最初是志愿制,应募资格为祖籍南疆及作为政治犯被投入监狱者等积极分子,年龄以十六——二十五岁为限,是少而精的原则。符合条件的人,像是在这里重塑人生一样勇敢地应募了。这是第一次招募。

    然而到七月末兵员损失不断增加,开始了第二次招募。这次以群众誓师大会的名义让到会的青年们以独特的全场一致通过形式参加义勇军的决议,当场填写参加志愿书,年龄也增加到三十岁。不久,人员集中不起来了,又改为第三次招募,以村庄、街道为单位,以义勇军应募者欢送会等名义召开集会,使参加集会的三十五岁以下青壮年志愿参军。而且,在第四次招募时宣传:“招募已经结束”,要百姓们放心,可是不久之后,又开始了第五次招募……

    这样被招募的人数上升到约四十七万人。被招募的人作为士兵、劳役使用。作为士兵被送往第一线的人,推算为六~十二万人,准确数目不清楚。然而,到了八月末和九月,前线三分之一的兵员是从占领区招募的,以此类推,南疆军经常有三~四万恺撒人在服役。还有近二十万民工作为运输人力使用。

    另外,南疆军喜欢用服役制度。各村、街按人口比例提供民工,用以打扫战场、架桥、构筑阵地、运输、防疫和水道修理等。据说,青壮年都躲藏起来或招募没了,所以多是妇女和老人。这个制度无需对民工进行管理,所以很方便。

    居民组织是按村街的居民组等地区性单位,和按铁血青年团、铁血女子青年团及原来的各业行会等职能单位组织起来的,每个人都要参加某一种或两种组织,以集会、义务劳动的名义服劳役。而且,转瞬间成为南疆军坚实后盾的铁血青年团和女子青年团的青年男女就要作为人力、物力动员执行机构的成员开展工作了。

    这样,被动员服兵役和服劳役的人数,大致达到百万人。在以往的战争中,直接使用占领地的居民作为战斗力的例子并不多,在波塞冬要塞——四城占领区乃不得已而为之,因为南疆人口实在是非常有限,而且根本不可能把他们迁徙到国外来工作。

    而和人力动员一样,物力的动员也很彻底。南疆军采取的最初经济政策是粮食的控制,即建立供给制和配给制。粮食全部由占领区军政部控制,同时制作了配给登记簿。然而,供应的米谷由军政部管理,配给第一线、治安部队和各部门官员,基层组织的配给一次也没有。配给登记簿更多的是用于动员和肃清工作。七八月是青黄不接时期,这个季节占领区本身就苦于缺米,如再配给数十万官兵和各部门公职人员,没有东西配给基层组织是理所当然的。

    人们往往会认为:如此严重的剥削和镇压,占领地的居民会进行反抗,掀起不服从运动和秘密怠工。因此,占领区还可能发生这种事件,即恺撒民兵在占领区内进行活动。

    可是,恺撒帝国被占领地区内没有发生暴动,他们也没有进行游击活动。占领区百姓,如前所述,由于受到检查网、密告制、居民组织等双重、三重监视,又加上生活困苦等原因,已身不由己不能行动。仅有称为救国队的二十多人,在南天门附近的深山中秘密收发信鸽,暗中进行散布谣言等工作,这当然是个小小的例外。在南疆军的占领区,恺撒民兵是绝对无法施展本领的。

    在龙在田着力稳固占领区统治的同时,敌人的进攻也片刻未曾停止过。

    恺撒军队从七月五日起逐次对四城防御圈开始了又一轮进攻。这是所谓的七月攻势。南疆军以连续不断地反击将其击退。其作战环境为植被少的地形和四十度左右的酷暑,此外还有两个特殊现象,其一是南疆义勇军很活跃,使恺撒军队不断受到威胁,不论前线后方,总处于紧张的状态。而且与此有关的,要特别考虑维持后方治安、百姓生活的安定及补给线的安全;其二是南疆军对河流掌握着绝对控制权,是历史上第一次给地面部队以大量而紧密的水军支援。

    南疆义勇军,是由年初南征以来,以异贤山(注:波塞冬要塞东南方)为根据地活动在当地的义勇军,和以南疆训练的民兵编成的第十九独立团与第八、第十一独立营等的集团义勇军,以及南线指挥部派出的便衣队等组成。据不完全统计这些义勇军总数约有三万人,其核心组织约五千人。这些义勇军,在恺撒军队的七月攻势期间,有的在前线活动,直接支援正规军的进攻,有的在后方活动,扰乱恺撒军队的正常部署,以间接支援南疆军的进攻。

    其前线活动主要任务是收集情报,切断联络,袭击补给线、后方机关、指挥所等,观测兵力调动,袭击要人和采取恐怖活动,特别是森林、支流和山区最活跃。

    混入恺撒军雇佣人员和难民中进入阵地内的义勇军战士,走到哪儿破坏到哪儿。在布桑河下游支流附近,恺撒军队官兵尊称为“贵夫人”的亲切的老妇人,用藏在裙子中的匕首到处狙杀传令兵。而以妙龄妇女为首的义勇军,袭击了暮色森林西侧的驿站(注:对暮色森林西侧栀子山驿站的袭击:在六百九十三步高的山顶上建立了一个与武卓拉大草原第一线部队某师进行联络的信鸽中转站,有八名恺撒士兵和两名军官执勤,七月十三日的风雨之夜,以妙龄妇女为首的十五名义勇军战士袭击了这个站,让恺撒官兵排成一列射杀后,焚毁了房屋设施。奇迹般地苏醒过来一个恺撒士兵逃生,才使恺撒军队高层判明了上述情况。据说是因为下雨,步哨没有放哨。)。这种事件不断发生。这些就是典型例子。因此,在恺撒战场上,很多场合不能依靠传令兵和信使。

    此外,因情报活动而出名的是恺撒帝国茑萝城城主施里伯,他从年初以来就进行间谍活动。他实际是南疆驻恺撒帝国的茑萝城地区谍报主管。他经常在高级酒楼请身居要职的人员吃饭,每次会议都出席,以搜集情报。据说,还有两名貌似铁杆爱国派的商人也是间谍,其中一人甚至将自己的住宅作为义勇军的隐蔽所。而沙参监狱的狱长则借给犯人武器,使其破坏监狱引起暴动,他也是南疆派出的间谍。还有段时间,恺撒军队后方以纹身作为队员标志的恐怖分子活动得很厉害。这些人也把搜集得到的情报,经笑花城谍报总站审查后送往占领区。

    而派遣间谍潜入恺撒军队阵地内,观测和修正南疆炮兵对恺撒军的远程武器阵地和指挥所等实施炮击,也属于是家常便饭了。在贾拉地区,有使恺撒士兵认为像吉祥物那样可爱的少年,常来指挥所要剩饭吃,人品不坏,还有贵夫人风度的女人。可是,当那位妇女和少年走后不久,必定飞来炮弹。多次转移弩炮和指挥所的位置也是白费劲。因此,扣留并检查了这两个人,结果发现他们都暗藏着信鸽。

    至于袭击后方机关和指挥所等,主要是混在难民中的义勇军的任务。义勇军以二~三人为一组跟随难民潜入,在指定的地点集合,组装武器,昼间进行侦察,夜间袭击恺撒军队后方机关和指挥所,日出前撤到山中隐蔽。这是惯例。武器和箭矢是分解开隐藏在牛车、物品袋和铺盖卷中带进来的。这种袭击,使得贾拉北侧伤病员收容所遭到全歼,奇纳城外的军需补给所必须经常以大批巡逻队实施警卫。另外,缬草村的第四四四团第一营营部受到奇袭,副营长以下七人负伤,这种事例在四城防御圈外是频繁发生的。

    对补给线的袭击也是异常激烈。贾拉——暮色森林、奇纳城——银月河谷的官道上经常有人挖掘陷阱,破坏桥梁,用轻武器进行射击。恺撒军队还经常受到化装成农夫耕作的义勇军的突然射击。因此,补给纵队不在前后配置战车,没有步兵压运就不能行动。而且这种警卫方式,不知不觉地成了战争期间补给纵队的标准警卫方式。

    即使防守如此严密,像笑花城——奇纳城这种每日要过往五六百支补给纵队的恺撒军的大动脉,还是成了南疆义勇军袭击的主要目标,其间桥梁一次次地受到攻击和破坏。根据情报,开战迄今为止的四个月间,共发生四百八十次以上的袭击事件,警护队的损失多达一千九百三十七人。这些袭击主要从七月下旬到八月中旬的一个月间集中进行的。然而,南疆义勇军由于兵力和装备的不足以及潜入方法不当,很少能夺取警护队所掩护的目标,单用少量轻武器射击却又是无法阻止补给纵队前进的。

    另外恐怖活动中最著名的是,恺撒帝国第四十四集团军司令猎骄公爵在奇纳城内遭到狙击事件。这是以纹身为标志的铁血青年团员干的。

    除上述成功的、造成震慑和轰动的例子外,也有彻底失败的例子。比如曾组织奇纳城及其周边百姓进行反战、怠工、暴动等计划,即建立所谓第二战线。然而,这些人始终没有行动。因为当时奇纳城的粮食非常紧缺,所以恺撒军是给百姓支付实物作为劳动代价,即供给当天的食粮。因此,百姓闹事一天就一天吃不上饭,是无可奈何的。另外,在贾拉地区虽时常发生潜伏的间谍向军需库和粮仓等地放火等事件,但并未造成重大损失。

    不过南疆义勇军和间谍的后方活动,同其前线活动的积极防御相比仍显得更加出色,而且取得了大量实质性的成果。也由此可见,欧阳紫龙在敌后谍报工作上的做事风格,是多么的强悍、机敏和灵活,这也间接导致了到十月下旬恺撒军队不得不撤退到暮色森林——银月河谷一线。

    ●●●

    “主公,到了!”经车厢外一名新月卫小心翼翼地提醒,我愕然从浩如烟海的战场资料中醒来,望往窗外才发现,原来马车已不知不觉地停在了一座府宅门前。

    “咿呀!”车门开启,我跨出厢外,恰见宅门内值班警卫团长何雪涧闻讯急匆匆地跑出来。他本想先看看派头这么大的人物究竟是谁,好再向麒麟禀报,谁知此君亦是铁血卫的老班底,哪有不认识我的道理,乍见之下,顿时目瞪口呆,相隔片晌方躬身施礼,结结巴巴地道:“主……主公,您老人家怎么来了?属下事前一点信儿都不知道啊!”

    我走到他身旁,没好气地笑骂道:“他***熊,我老人家要来便来,难道进个小小凡登城,还得向你这位团长大人事前打个报告不成?”

    何雪涧吓得缩缩脖子,赶紧陪笑道:“呵呵,给属下天做胆也不敢啊!这不是没能亲去迎接您老人家入城,心里感觉怪不得劲儿的嘛!”

    我摇头失笑道:“嘿嘿,一年多没见,你武功没多大进步,奉承拍马的技术却是一日千里了不得喽!嗯,少说废话,快带本王去见麒麟和欧阳紫龙,我可没时间跟你磨蹭呢!”

    何雪涧听罢哪敢怠慢,马上命团副领一众新月卫去安排食宿,自己则恭恭敬敬地头前引路,往内宅走去。

    这座宅子是坐北朝南的四合院布局,包括正厅、厢房、门楼、牌楼、牌坊、观景楼、绣楼等建筑。全部建筑大体包括北院、中院、南院三个建筑群组,其整体布局规格严谨,疏密均匀,错落有致,而且以传统的砖、木、石为材料,不仅美观实用,而且坚固抗震。

    我不禁暗暗称奇,料不到在恺撒帝国境内,居然会看到如此地道的帝都民居风格的建筑群。

    正感慨之际,何雪涧已领着我轻车熟路地拐进中院正厅落座,沿途早有机灵的侍卫提前去报信了,因此我倒不担心无法马上见到人。

    果不其然,何雪涧告退离开后片刻,厅外就旋风般刮进两个人来,定睛一瞧,除了麒麟和欧阳紫龙还有谁人?一时间,三人大眼瞪小眼谁都没说话,只是把六只手掌紧紧地握在了一起,尽情发泄内心喜悦之情。

    过了良久,我才苦笑道:“嘿嘿,就算我不速而至,你俩也用不着高兴得施展十二成功力联手欢迎我吧?幸亏小弟内功精纯,不然这把老骨头都会被你们捏得寸寸皆裂了。”

    麒麟没好气地道:“活该,谁让你一个人跑到鸟不拉屎的亚马逊去游玩,却把我们兄弟俩扔在风口浪尖上受罪来着?你都不知道哈-路西法那老狐狸有多难对付,我被他耍得团团转不说,好几次差点就给他连皮带骨吞进肚子里去了,幸亏没上当啊!”

    欧阳紫龙则含笑不语,一边听着麒麟发牢骚,一边飞快地打个手势,吩咐门口的侍卫去准备美酒佳肴了,显是猜出我尚未用膳,端得心细如发。

    我瞅着唾沫横飞的麒麟那黑了三分的脸膛和瘦了两圈的腰围,不禁暗暗产生几分同情,心道:“不管换了谁,包括我自己在内面对哈-路西法的时候,也不会比他强上多少吧!唉,稳扎稳打的战术也不错了,毕竟早先制定的战略就是巩固战果和等待时机,麒麟也算出色地完成了任务,我不该苛求太多的。”

    想到这儿,我心结尽解,把来时准备敲打他一番的念头彻底放弃,哈哈一笑道:“知道啦,知道啦,你最劳苦功高,我一定会尽快把犒赏三军的奖金批下来的。嗯,就明天好不好?现在咱们还是先吃饭再喝酒吧!我可快要饿死了。”

    大约过了一盏茶的功夫,三人移驾餐厅,已见满满一桌珍馐佳肴摆放停当,上面还有整整十只银质酒壶。

    欧阳紫龙介绍道:“菜嘛,家常小炒罢了,时间太晚,也搞不出什么名堂。不过这酒可颇有来头,是我亲自从塔姆公爵府的地下酒窖里搜出来的绝世佳酿,叫做‘量天尺’,据说是路西法皇室专用的特级饮品,每年产量不超过两坛的好东西啊!目前黑市价格在每钱万两黄金上下哩!”

    我忍不住霍然动容,怎都没料到酒壶貌不惊人,酒水却如此贵重,一钱“量天尺”价值万两黄金,一壶能装三两酒,也就是四十八万两黄金,十壶的话岂非就是四百八十万两黄金吗?尽管我不是没见过世面的人,等闲几百几千亿两黄金的协议也签署过不止一次,但是一餐就吃掉数百万两黄金的奢侈之举,尚从未有过,甚至梦里也没敢妄想,因为那实在是太铺张浪费了。

    一旁的麒麟也目瞪口呆,半晌才叹气道:“他娘的,我可不敢喝这么贵的酒了,卖掉的话,能买多少武器和粮食补贴军队与平民百姓啊!”
第卅二卷 上位 第七章 观局
    跟恺撒帝国后方人心惶惶的混乱状态相比,南疆军占领区的情况要平静得多,这无疑要归功于龙在田卓越的行政管理才能。

    龙在田在占领地域进行的行政工作有两个特点。其一是占领区的人力物力形成战斗力非常快;其二是南疆军的军政虽然苛刻,但却没有发生反抗它的群众性的集体行动和起义军。

    所谓形成战斗力快,是指行政组织的建立和它的职能发挥的快,龙在田在这方面采取了不少有力的措施。

    他预先将在恺撒帝国潜伏的间谍培育成占领区军政要员,而且加以组织(注:成为贝福城城主的赤海牙就是恺撒帝国土生土长的商人)。这些机关跟随军队进入现地,迅速掌握了地方的行政机构。例如七月十日进驻纳尔城的“三千居民”,就是其组织之一例。由此占领区的五大首脑都能够直接利用潜伏的间谍,所以各项政策可以迅速地贯彻到基层。

    他还部署预有准备的治安部队作为军政部的强力后盾。所谓的治安部队约两万四千人,编成为十二个团四十八个营,基干人员由南疆人担任,其他人员集中了当地的间谍、义勇军、支持南疆军的人和格米亚商会成员。装备除步弩外还有铁制棍棒、刀、枪等,但当时靠近第一线奇纳城的第十治安团、凡登城的第十二治安团等装备有轻机弩等武器,也偶尔执行临时的战斗任务。

    而在一般的治安署之上,龙在田又设立了职能各异且独特的检察组织。作为占领区的检察组织,即有五种类型机关:监察厅是监察治安署送来的犯人,重要犯人要负责送预审厅,换句话说,类似临时刑部衙门;预审厅检察重要犯人;检事厅检察思想犯;安全厅处理政治和军事犯;禁卫厅类似铁血卫和新月卫,是占领区军政部直属的最高检察机构。这个检察网的基层,配置到各村落和街道,结合密告制度(注:密告制度是鼓励和奖赏密告的制度。南疆军组织了铁血少年团,通过有宣传才能的铁血卫对其进行思想教育。)和居民组织(注:类似居民联保组织)的建立,负责监视居民和揭发反对分子。这个检察网同样利用格米亚商会和支持南疆军的人,在掌握地方行政实权方面取得了显著效果。

    在通过上述组织进行了充分准备工作之后,七月中旬——八月初,选出了区、城、镇、村、街各级管委会成员,建立起了一整套完善的行政体制。于是这样就在占领区内,转瞬间建立起来了南疆军领导态势,在恺撒国民的头上扣上了牢不可破的枷锁。结果,恺撒百姓受到村、街等管委会控制,受到治安部队和各种检察组织的注意,受到秘探和格米亚分会,或者自己的儿女的监视,弄得束手无策。不久之后,积极为南疆军工作的人逐渐多了起来。

    人力的动员方面则以征兵、劳役、赋役建立各种组织形式,不问男女老少,占领区内的恺撒人都成了动员对象。

    征兵从七月中旬开始。最初是志愿制,应募资格为祖籍南疆及作为政治犯被投入监狱者等积极分子,年龄以十六——二十五岁为限,是少而精的原则。符合条件的人,像是在这里重塑人生一样勇敢地应募了。这是第一次招募。

    然而到七月末兵员损失不断增加,开始了第二次招募。这次以群众誓师大会的名义让到会的青年们以独特的全场一致通过形式参加义勇军的决议,当场填写参加志愿书,年龄也增加到三十岁。不久,人员集中不起来了,又改为第三次招募,以村庄、街道为单位,以义勇军应募者欢送会等名义召开集会,使参加集会的三十五岁以下青壮年志愿参军。而且,在第四次招募时宣传:“招募已经结束”,要百姓们放心,可是不久之后,又开始了第五次招募……

    这样被招募的人数上升到约四十七万人。被招募的人作为士兵、劳役使用。作为士兵被送往第一线的人,推算为六~十二万人,准确数目不清楚。然而,到了八月末和九月,前线三分之一的兵员是从占领区招募的,以此类推,南疆军经常有三~四万恺撒人在服役。还有近二十万民工作为运输人力使用。

    另外,南疆军喜欢用服役制度。各村、街按人口比例提供民工,用以打扫战场、架桥、构筑阵地、运输、防疫和水道修理等。据说,青壮年都躲藏起来或招募没了,所以多是妇女和老人。这个制度无需对民工进行管理,所以很方便。

    居民组织是按村街的居民组等地区性单位,和按铁血青年团、铁血女子青年团及原来的各业行会等职能单位组织起来的,每个人都要参加某一种或两种组织,以集会、义务劳动的名义服劳役。而且,转瞬间成为南疆军坚实后盾的铁血青年团和女子青年团的青年男女就要作为人力、物力动员执行机构的成员开展工作了。

    这样,被动员服兵役和服劳役的人数,大致达到百万人。在以往的战争中,直接使用占领地的居民作为战斗力的例子并不多,在波塞冬要塞——四城占领区乃不得已而为之,因为南疆人口实在是非常有限,而且根本不可能把他们迁徙到国外来工作。

    而和人力动员一样,物力的动员也很彻底。南疆军采取的最初经济政策是粮食的控制,即建立供给制和配给制。粮食全部由占领区军政部控制,同时制作了配给登记簿。然而,供应的米谷由军政部管理,配给第一线、治安部队和各部门官员,基层组织的配给一次也没有。配给登记簿更多的是用于动员和肃清工作。七八月是青黄不接时期,这个季节占领区本身就苦于缺米,如再配给数十万官兵和各部门公职人员,没有东西配给基层组织是理所当然的。

    人们往往会认为:如此严重的剥削和镇压,占领地的居民会进行反抗,掀起不服从运动和秘密怠工。因此,占领区还可能发生这种事件,即恺撒民兵在占领区内进行活动。

    可是,恺撒帝国被占领地区内没有发生暴动,他们也没有进行游击活动。占领区百姓,如前所述,由于受到检查网、密告制、居民组织等双重、三重监视,又加上生活困苦等原因,已身不由己不能行动。仅有称为救国队的二十多人,在南天门附近的深山中秘密收发信鸽,暗中进行散布谣言等工作,这当然是个小小的例外。在南疆军的占领区,恺撒民兵是绝对无法施展本领的。

    在龙在田着力稳固占领区统治的同时,敌人的进攻也片刻未曾停止过。

    恺撒军队从七月五日起逐次对四城防御圈开始了又一轮进攻。这是所谓的七月攻势。南疆军以连续不断地反击将其击退。其作战环境为植被少的地形和四十度左右的酷暑,此外还有两个特殊现象,其一是南疆义勇军很活跃,使恺撒军队不断受到威胁,不论前线后方,总处于紧张的状态。而且与此有关的,要特别考虑维持后方治安、百姓生活的安定及补给线的安全;其二是南疆军对河流掌握着绝对控制权,是历史上第一次给地面部队以大量而紧密的水军支援。

    南疆义勇军,是由年初南征以来,以异贤山(注:波塞冬要塞东南方)为根据地活动在当地的义勇军,和以南疆训练的民兵编成的第十九独立团与第八、第十一独立营等的集团义勇军,以及南线指挥部派出的便衣队等组成。据不完全统计这些义勇军总数约有三万人,其核心组织约五千人。这些义勇军,在恺撒军队的七月攻势期间,有的在前线活动,直接支援正规军的进攻,有的在后方活动,扰乱恺撒军队的正常部署,以间接支援南疆军的进攻。

    其前线活动主要任务是收集情报,切断联络,袭击补给线、后方机关、指挥所等,观测兵力调动,袭击要人和采取恐怖活动,特别是森林、支流和山区最活跃。

    混入恺撒军雇佣人员和难民中进入阵地内的义勇军战士,走到哪儿破坏到哪儿。在布桑河下游支流附近,恺撒军队官兵尊称为“贵夫人”的亲切的老妇人,用藏在裙子中的匕首到处狙杀传令兵。而以妙龄妇女为首的义勇军,袭击了暮色森林西侧的驿站(注:对暮色森林西侧栀子山驿站的袭击:在六百九十三步高的山顶上建立了一个与武卓拉大草原第一线部队某师进行联络的信鸽中转站,有八名恺撒士兵和两名军官执勤,七月十三日的风雨之夜,以妙龄妇女为首的十五名义勇军战士袭击了这个站,让恺撒官兵排成一列射杀后,焚毁了房屋设施。奇迹般地苏醒过来一个恺撒士兵逃生,才使恺撒军队高层判明了上述情况。据说是因为下雨,步哨没有放哨。)。这种事件不断发生。这些就是典型例子。因此,在恺撒战场上,很多场合不能依靠传令兵和信使。

    此外,因情报活动而出名的是恺撒帝国茑萝城城主施里伯,他从年初以来就进行间谍活动。他实际是南疆驻恺撒帝国的茑萝城地区谍报主管。他经常在高级酒楼请身居要职的人员吃饭,每次会议都出席,以搜集情报。据说,还有两名貌似铁杆爱国派的商人也是间谍,其中一人甚至将自己的住宅作为义勇军的隐蔽所。而沙参监狱的狱长则借给犯人武器,使其破坏监狱引起暴动,他也是南疆派出的间谍。还有段时间,恺撒军队后方以纹身作为队员标志的恐怖分子活动得很厉害。这些人也把搜集得到的情报,经笑花城谍报总站审查后送往占领区。

    而派遣间谍潜入恺撒军队阵地内,观测和修正南疆炮兵对恺撒军的远程武器阵地和指挥所等实施炮击,也属于是家常便饭了。在贾拉地区,有使恺撒士兵认为像吉祥物那样可爱的少年,常来指挥所要剩饭吃,人品不坏,还有贵夫人风度的女人。可是,当那位妇女和少年走后不久,必定飞来炮弹。多次转移弩炮和指挥所的位置也是白费劲。因此,扣留并检查了这两个人,结果发现他们都暗藏着信鸽。

    至于袭击后方机关和指挥所等,主要是混在难民中的义勇军的任务。义勇军以二~三人为一组跟随难民潜入,在指定的地点集合,组装武器,昼间进行侦察,夜间袭击恺撒军队后方机关和指挥所,日出前撤到山中隐蔽。这是惯例。武器和箭矢是分解开隐藏在牛车、物品袋和铺盖卷中带进来的。这种袭击,使得贾拉北侧伤病员收容所遭到全歼,奇纳城外的军需补给所必须经常以大批巡逻队实施警卫。另外,缬草村的第四四四团第一营营部受到奇袭,副营长以下七人负伤,这种事例在四城防御圈外是频繁发生的。

    对补给线的袭击也是异常激烈。贾拉——暮色森林、奇纳城——银月河谷的官道上经常有人挖掘陷阱,破坏桥梁,用轻武器进行射击。恺撒军队还经常受到化装成农夫耕作的义勇军的突然射击。因此,补给纵队不在前后配置战车,没有步兵压运就不能行动。而且这种警卫方式,不知不觉地成了战争期间补给纵队的标准警卫方式。

    即使防守如此严密,像笑花城——奇纳城这种每日要过往五六百支补给纵队的恺撒军的大动脉,还是成了南疆义勇军袭击的主要目标,其间桥梁一次次地受到攻击和破坏。根据情报,开战迄今为止的四个月间,共发生四百八十次以上的袭击事件,警护队的损失多达一千九百三十七人。这些袭击主要从七月下旬到八月中旬的一个月间集中进行的。然而,南疆义勇军由于兵力和装备的不足以及潜入方法不当,很少能夺取警护队所掩护的目标,单用少量轻武器射击却又是无法阻止补给纵队前进的。

    另外恐怖活动中最著名的是,恺撒帝国第四十四集团军司令猎骄公爵在奇纳城内遭到狙击事件。这是以纹身为标志的铁血青年团员干的。

    除上述成功的、造成震慑和轰动的例子外,也有彻底失败的例子。比如曾组织奇纳城及其周边百姓进行反战、怠工、暴动等计划,即建立所谓第二战线。然而,这些人始终没有行动。因为当时奇纳城的粮食非常紧缺,所以恺撒军是给百姓支付实物作为劳动代价,即供给当天的食粮。因此,百姓闹事一天就一天吃不上饭,是无可奈何的。另外,在贾拉地区虽时常发生潜伏的间谍向军需库和粮仓等地放火等事件,但并未造成重大损失。

    不过南疆义勇军和间谍的后方活动,同其前线活动的积极防御相比仍显得更加出色,而且取得了大量实质性的成果。也由此可见,欧阳紫龙在敌后谍报工作上的做事风格,是多么的强悍、机敏和灵活,这也间接导致了到十月下旬恺撒军队不得不撤退到暮色森林——银月河谷一线。

    ●●●

    “主公,到了!”经车厢外一名新月卫小心翼翼地提醒,我愕然从浩如烟海的战场资料中醒来,望往窗外才发现,原来马车已不知不觉地停在了一座府宅门前。

    “咿呀!”车门开启,我跨出厢外,恰见宅门内值班警卫团长何雪涧闻讯急匆匆地跑出来。他本想先看看派头这么大的人物究竟是谁,好再向麒麟禀报,谁知此君亦是铁血卫的老班底,哪有不认识我的道理,乍见之下,顿时目瞪口呆,相隔片晌方躬身施礼,结结巴巴地道:“主……主公,您老人家怎么来了?属下事前一点信儿都不知道啊!”

    我走到他身旁,没好气地笑骂道:“他***熊,我老人家要来便来,难道进个小小凡登城,还得向你这位团长大人事前打个报告不成?”

    何雪涧吓得缩缩脖子,赶紧陪笑道:“呵呵,给属下天做胆也不敢啊!这不是没能亲去迎接您老人家入城,心里感觉怪不得劲儿的嘛!”

    我摇头失笑道:“嘿嘿,一年多没见,你武功没多大进步,奉承拍马的技术却是一日千里了不得喽!嗯,少说废话,快带本王去见麒麟和欧阳紫龙,我可没时间跟你磨蹭呢!”

    何雪涧听罢哪敢怠慢,马上命团副领一众新月卫去安排食宿,自己则恭恭敬敬地头前引路,往内宅走去。

    这座宅子是坐北朝南的四合院布局,包括正厅、厢房、门楼、牌楼、牌坊、观景楼、绣楼等建筑。全部建筑大体包括北院、中院、南院三个建筑群组,其整体布局规格严谨,疏密均匀,错落有致,而且以传统的砖、木、石为材料,不仅美观实用,而且坚固抗震。

    我不禁暗暗称奇,料不到在恺撒帝国境内,居然会看到如此地道的帝都民居风格的建筑群。

    正感慨之际,何雪涧已领着我轻车熟路地拐进中院正厅落座,沿途早有机灵的侍卫提前去报信了,因此我倒不担心无法马上见到人。

    果不其然,何雪涧告退离开后片刻,厅外就旋风般刮进两个人来,定睛一瞧,除了麒麟和欧阳紫龙还有谁人?一时间,三人大眼瞪小眼谁都没说话,只是把六只手掌紧紧地握在了一起,尽情发泄内心喜悦之情。

    过了良久,我才苦笑道:“嘿嘿,就算我不速而至,你俩也用不着高兴得施展十二成功力联手欢迎我吧?幸亏小弟内功精纯,不然这把老骨头都会被你们捏得寸寸皆裂了。”

    麒麟没好气地道:“活该,谁让你一个人跑到鸟不拉屎的亚马逊去游玩,却把我们兄弟俩扔在风口浪尖上受罪来着?你都不知道哈-路西法那老狐狸有多难对付,我被他耍得团团转不说,好几次差点就给他连皮带骨吞进肚子里去了,幸亏没上当啊!”

    欧阳紫龙则含笑不语,一边听着麒麟发牢骚,一边飞快地打个手势,吩咐门口的侍卫去准备美酒佳肴了,显是猜出我尚未用膳,端得心细如发。

    我瞅着唾沫横飞的麒麟那黑了三分的脸膛和瘦了两圈的腰围,不禁暗暗产生几分同情,心道:“不管换了谁,包括我自己在内面对哈-路西法的时候,也不会比他强上多少吧!唉,稳扎稳打的战术也不错了,毕竟早先制定的战略就是巩固战果和等待时机,麒麟也算出色地完成了任务,我不该苛求太多的。”

    想到这儿,我心结尽解,把来时准备敲打他一番的念头彻底放弃,哈哈一笑道:“知道啦,知道啦,你最劳苦功高,我一定会尽快把犒赏三军的奖金批下来的。嗯,就明天好不好?现在咱们还是先吃饭再喝酒吧!我可快要饿死了。”

    大约过了一盏茶的功夫,三人移驾餐厅,已见满满一桌珍馐佳肴摆放停当,上面还有整整十只银质酒壶。

    欧阳紫龙介绍道:“菜嘛,家常小炒罢了,时间太晚,也搞不出什么名堂。不过这酒可颇有来头,是我亲自从塔姆公爵府的地下酒窖里搜出来的绝世佳酿,叫做‘量天尺’,据说是路西法皇室专用的特级饮品,每年产量不超过两坛的好东西啊!目前黑市价格在每钱万两黄金上下哩!”

    我忍不住霍然动容,怎都没料到酒壶貌不惊人,酒水却如此贵重,一钱“量天尺”价值万两黄金,一壶能装三两酒,也就是四十八万两黄金,十壶的话岂非就是四百八十万两黄金吗?尽管我不是没见过世面的人,等闲几百几千亿两黄金的协议也签署过不止一次,但是一餐就吃掉数百万两黄金的奢侈之举,尚从未有过,甚至梦里也没敢妄想,因为那实在是太铺张浪费了。

    一旁的麒麟也目瞪口呆,半晌才叹气道:“他娘的,我可不敢喝这么贵的酒了,卖掉的话,能买多少武器和粮食补贴军队与平民百姓啊!”

    此言一出,欧阳紫龙愕然望向两人,见一个面容严肃,另一个表情古怪,略做思索后,精明强干如他哪还不晓得其中症结,当即摇头叹道:“唉,枉费我们相交多年,你俩居然怀疑我的人品,真是士可忍孰不可忍,罢了我自己一个人背负骂名全喝掉算了,不过却白白搭上了此间主人的一片心意!”说完拿起一只酒壶就倾倒往杯内。

    我听他话里有话,再细思量,怎都无法想象欧阳紫龙是贪图享受之辈,立知自己冤枉他了,赶紧也倒满一杯酒,诚心诚意地道:“对不起,错怪你了,我先干为敬!”

    欧阳紫龙没好气地瞥了我一眼,再望向麒麟,那意识仿佛在说,他认错了,你认不认错啊?

    麒麟也是明白事理之人,很快明白其中藏有蹊跷,于是爽快地也满上一杯,跟另两人轻轻撞了一下后一饮而尽。霎时间,只觉口颊生津,回味无穷,天上仙酿也不过如此了。

    这时,欧阳紫龙方才揭开谜底道:“你俩的性子也恁地太急,刚刚也不仔细想想我欧阳紫龙何时贪图过杯中之物,在恺撒帝国担任谍报总长之时,又何曾乱花过一个铜板?我命人取来‘量天尺’其中自是另有缘故的,结果你们一听价值多少,就错怪好人了,真是岂有此理!”

    “其实当日在塔姆公爵府内搜出此酒后,我就琢磨这是一本万利的好买卖,当然前提是要先找到那名酿酒师。说来还真巧了,也没费什么劲儿,手下儿郎就打听到他住在凡登城。于是我亲自登门拜访,来到此间会见主人,结果也跟你俩一样,愕然发现整座府邸都是帝都民居风格,因此就推断他定是同胞。果不其然,一番畅谈下才晓得,此君祖籍确是风云帝国帝都人士,其先辈世代以酿酒为业专供皇室,只是后来惹恼了一名权贵才避祸南疆,之后又因盗匪猖獗活不下去了,才偷偷携全家老小逃到恺撒帝国境内安身,却无时无刻不在惦念故土亲朋。”

    “当他得知我们南疆军早已平定匪患,而且还能帮助他重返故土的时候,顿时千恩万谢,我甚至答应他帮忙打通关节,开家南疆最大的酒楼做为营生,再不用受任何人的歧视和剥削了。所以呢,这顿酒其实就是用来收买你们这两位南疆大哥的,嗯,喝都喝了,是不是玉成一下好事啊?人家可一直在等着我回话,算起来都已经好多天了呢!”

    话音才落,刚刚饮过“量天尺”已食髓知味的麒麟,立刻满口答应下来,还放言以南疆兵部司做后台,看谁敢来酒楼闹事。

    我却没有马上搭腔,经过一番深思熟虑后,微笑道:“此酒只应天上有,人间能得几回尝!既然只要酿出就不愁卖掉,我们何不把酒楼做到天下第一等规模,把什么他娘的秦楼楚馆统统挤垮呢?呵呵,这件事还是交给‘点石成金’李德宗李大财神从长计议一番,我料定必然强过咱们三人所想百倍哩!”

    两人听罢齐声叫好,遂再不讨论此事,全心全意地吃喝起来。

    待酒足饭饱后,我把在亚马逊的经历娓娓道出,直听得麒麟和欧阳紫龙时而欢喜、时而震惊、时而感慨、时而愤怒,最后自己都不知道是何种心情了。

    末了我正色道:“眼下谁也不晓得魔女完颜瞾是否被天魔舜附体了,所以我们要先做最坏的打算,全体新月盟首脑都要小心提防这个老魔头的暗算。嗯,在基达尔郡略做停留的时候,我已以新月盟的名义发出了一张红色通缉令,悬赏完颜瞾和舜的下落,并详细说明了他是极度危险人物。在这里我得再次郑重警告你们一次,平时出入定要千万小心,那老魔头的实力非常变态的,如果真被他附上完颜瞾的肉体成功,可以说整个深蓝大陆,除了我和三大宗师外,几乎没有人是他十合之将了。”

    麒麟倒吸了一口凉气,本来还想说句俏皮话来排解沉闷的气氛的,结果嘎巴嘎巴嘴什么也没讲出来。

    欧阳紫龙也愣了好一会儿,轻蹙剑眉道:“如此消极等待也不是办法,可否想个计策引蛇出洞,再聚集全体高手的力量一举歼之?”

    我轻叹道:“那是根本不可能的事情。在融合第二块天魔魂魄的碎片前,舜的精神力就已臻达匪夷所思的境界,没有任何埋伏能逃得过他无孔不入的侦测了。嘿,除非……”说到这儿,我情不自禁地停住,把下面的话咽回了肚内,皆因知道那比设伏暗算舜更荒唐十倍。

    见我吞吞吐吐地一点都不爽快,麒麟忍不住追问道:“除非什么,你倒是说啊!”

    我旋又幽幽地叹了一口气,才道:“除非三大宗师愿意跟我一起联手对付舜!”其实这句话只说了上半句,保留在心里的下半句是“或者巴士底魔龙王索罗亚斯德在回归魔界前,愿意助我一臂之力,当然前提是那绝不能影响他的返乡大计。”不过早在霞草村被屠后,我就不止一次召唤过他,可每次都如泥牛入海般没有消息,我甚至怀疑过他就那么不声不响地走了,再也不会回来,随即又不断安慰自己,他不会那么忘恩负义,只是正在融合本尊的关键时刻,因为无法分神他顾,这才没有搭理我的。当然关于索罗亚斯德、大魔神皇和魔界等,是我平生最大的秘密了,无法跟任何人一起分享,所以也就不便说给两人听,只能把一切推诿到三大宗师身上了。

    厅内静如鬼蜮,隔了好久,麒麟才打破沉默,苦笑道:“看来是没戏了!”

    我点头道:“不错,若换做秦大没死在我手里,或者恺撒道宗也没因我而全军覆没,这件事也许还能赢得关山月和燕憔悴的支持,再加上轩辕天之痕的帮助,舜的末日可期。但是现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