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轻侯的故事
作者:秦汉唐宋
第廿五卷 东南
第一章 变通 第二章 权谋 第三章 桃花 第四章 圈套
第五章 假面 第六章 死亡 第七章 魔师 第八章 飞机
第廿五卷 东南 第一章 变通
    “啊,你……”海妍璧不由低声轻呼,既而用力地推开了我,神情有如一头受到惊吓的小鹿。

    我猝不及防下差点跌到椅背后面,幸亏及时反应过来,身体鬼魅般悬浮数寸,随即乍退乍进,完全抵消了那股推力,重新恢复平衡。

    海妍璧先是充满歉意地瞅了我一眼,随即美眸中带娇含嗔,显是非常介意我刚才的色狼行径。

    我唯有报以苦笑,心中暗忖道:“他***熊,若谁能抱着你这个天香国色的大美人,还能坐怀不乱的话,估计不是太监就是人妖了。”

    此时,慕容炯炯久违的声音兴奋地从驾驶室内响起道:“主公,我军大获全胜,敌人开始全线溃退了,是否立刻追击,请指示!”

    我凑近潜望镜向前方战场望去,但见敌军四分五裂,雨零星散,纷纷践踏着伙伴的尸体没头苍蝇般满山遍野地惊慌奔逃。其中绝大部分的敌人,都被驱赶到了葫芦谷出口左近的洼地里,人、马匹、一切辎重、伤兵都堵塞在此处,使葫芦谷出口突然显得拥挤热闹起来。

    这些残兵败将都现出很狼狈的样子,不是落了头盔,就是失了战靴,有的战炮成了乞丐装,有的连骑士铠都扔了。现在武器也没有多大用处了,于是大家把刀枪提着,拿着,背负着。东北面山岭上铺天盖地的密集炮火,留给他们的印象实在是太深刻了,哪怕阿鼻地狱也莫过于此,于是大家都很自然地选择了背道而驰,而他们西南方向却又有整整八万精兵虎视眈眈,战斗进行到这步田地,已经毫无悬念了。

    我拿起对讲机,沉声命令道:“大家准备清扫战场。负隅顽抗者杀,缴械投降者生,任何人在行动中不得虐待俘虏,更不得无故屠戮,违者定斩不饶!全军出击!”

    话音才落,方圆十里皆被笼罩在惊天动地的喊杀声中,“呜——呜——呜”冲锋号角齐鸣,无数条矫健身影从山坡上、峭壁间、树林里、灌木中浮现,有如潮水般淹没了敌军。“投降不杀!”四个字汇聚成一道道雷霆,在战场上空轰隆隆地滚动不休,敌军闻风丧胆,降者不计其数。

    “唉,好像没咱们什么事儿啊!躲在这儿真没意思。”慕容炯炯百无聊赖地嚷嚷道。

    我没好气地道:“没事还不好,不知道怀璧其罪吗?我们这点家当能保密多久,就保密多久,除非万不得已暴露了,或者达到能够不惧任何敌人的程度,否则还是低调一些才好!招摇过市非智者所为也!”

    慕容炯炯哦了一声,扭过头来嬉皮笑脸道:“主公,您看这批新式武器威力如何啊!”

    一旁的海妍璧闻言轻蹙娥眉,粉脸再次苍白了几分,与冷兵器作战不同,枪炮带来的杀戮更残忍了千百倍,支离破碎不成人形的尸体,无声演绎着一场浩劫过后的灾难场景。

    我深吸了一口气,迅速转移话题道:“你计算过击溃那个精锐骑兵师,我们需要耗费多少弹药,那些弹药又价值几何吗?”

    慕容炯炯明显愕了一愕,露出深思的表情,相隔半晌才道:“属下明白了!”

    我欣然点头道:“明白就好,你是陆战武器的总设计师,不但要负责研制生产,还要负责通过训练射手们提高命中精度,利用规章制度去节约弹药消耗量。虽然我不知道刚刚具体砸落了多少炮弹,扫射了多少子弹,但是光看谷口那片洼地就知道,几乎是被整个犁了一遍。此番就当做试验武器效果了,下次再这样搞下去,我就要你们用薪水去支付浪费的弹药钱喽!”

    慕容炯炯连连点头称是,继而忽然问道:“主公,经过两天两夜来的行军和作战,如今属下对所有新武器都有了详实的数据,相信回南疆后只要稍做一些局部改动,就可以进行大规模生产了。不过这个规模您看定在什么程度比较好?”

    我饶有兴致地问道:“你认为呢?”

    慕容炯炯沉吟片刻,整理了一下思路后道:“根据慕容世家和南疆联手后的实力来看,全部工厂满负荷运转地话,一年内应该能够武装一支装甲师和一支远洋铁甲舰队出来。”

    我疑惑不解地道:“装甲师和远洋铁甲舰队分别是什么标准啊?”

    慕容炯炯赶忙解释道:“那都是属下从史料上看来的,根据零星记载表明,在龙皇朝晚期的时候,由于奴隶暴动此起彼伏不绝于缕,暴君龙洗洋曾动议大量武装并训练装甲部队和远洋铁甲舰队,借此镇压起义军。但是最后由于某种原因计划搁浅了,甚至连已经生产出来的部分武器装备也被毁坏殆尽。”

    此言一出,我和海妍璧皆大吃一惊,没料到不经意间居然听到了如此骇人听闻的消息。

    慕容炯炯苦笑道:“当初属下乍看到这一段资料的时候也非常震惊,甚至不敢相信,但是后来铁一般的事实告诉属下,那绝对是真实的。譬如碎星大炮,世人皆以为那是兰若寺研制出来的超级武器,拥有毁天灭地的威力。可是属下看到残存的史料上记载着,远在三千八百多年前龙皇朝的始皇帝龙之魂,就曾利用数门称之为‘轰神炮’的东西,开辟出了著名的末日大峡谷,贯通了深蓝大陆南北通道。那显然比前者还要强横万倍,碎星大炮只能算是小巫见大巫了。”

    他停顿了片刻,继续说道:“另外就拿那艘‘海神’号来说,来历也颇为诡秘和蹊跷。属下曾经详细研究过它的构造和质料,发现除极少部分是后来添加上去的之外,它的整个舰体都能追溯到龙皇朝末年至两大帝国对峙初期,也就是说,那根本不是轩辕天之痕主持下的杰作,而极有可能是当时最强大的势力龙皇朝的遗产。最强有力的证据就是,直到现在两大帝国还使用着木质风帆战舰,甚至连镶嵌钢质装甲都是近几年的研究成果了。至于当初起义胜利的时候,好像绝大部分人都是拿着柴刀和木棍哩!那种原始社会的科技水平,如果能够制造出‘海神’号来,简直就是天方夜谭啦!所以我相信龙族当时已经拥有了高度发展的科技文明,只是鉴于某种特殊原因,不愿意扩散那种技术罢了,即使那将导致种族灭绝也再所不惜!唉,真是令人费解啊!”

    蓦然间,海妍璧鼓足勇气,娓娓而谈道:“我想……那只不过是不想全人类都自取灭亡而已!他们龙族肯定曾经遭受过最惨痛的教训,所以世世代代人都牢记,绝不发展这种越来越可怕的科技文明,而宁可滞留在冷兵器时代,朝着另外一条未知道路摸索前行!”

    “啊!”我和慕容炯炯齐齐一愣,没想到她突发感慨,竟能说出如此深邃的至理名言。

    这一刻,海妍璧直勾勾地盯着我,仿佛在无声抗议,我知道她是想阻止这些恐怖无比的热武器大量生产武装,避免让更多的人死在它们编织的火网之中。但是那绝不可能,我不是救苦救难的活菩萨,更不是那些心慈手软的龙族。我是乱世枭雄,是准备结束所有混乱,重新制定深蓝大陆和平秩序的盖世霸主,而热武器的出现无疑给我提供了一个捷径,使得实现这个宏伟目标的时间大幅缩短至十年,乃至数年之内。

    当下我喟然长叹道:“唉,兵器无罪,其咎在人。不论是刀剑还是枪炮,说到底都是无辜的,错误只在使用他们的人。其实冷兵器和热武器又有何本质不同呢?同样是杀死敌人的手段和工具罢了,人死就是失去意识与世长辞一种概念,你难道能说被刀剑砍死的人,比被枪炮轰死的人舒服吗?死亡都是一样痛苦的事情。我只能说,通过掌握更先进的武器,用更快捷的速度统一深蓝大陆,结束绵延千年战火纷飞的乱世,让黎民百姓重新过上衣食无忧安居乐业的日子。这是我想为之终生奋斗的理想,希望大家也能为实现它共同努力!”

    海妍璧心潮彭湃,思绪纷繁,最后全化作一声无可奈何的叹息,不再言语了。

    我见成功说服了她,遂再不敢提及相关话题,问道:“炯炯,关于装甲师和远洋铁甲舰队的编制,你过后草拟一个报告给我看看。”

    慕容炯炯迟疑片刻,立刻从怀中掏出一份文书递给我,说道:“启禀主公,您要求的这份报告属下在路上刚刚完成,请过目!”

    我不禁大喜道:“好家伙,看来你是做足功课等着我问哩!”言罢展开文书,下一刻全部心神皆被它的内容所吸引,浑然忘记了周遭的一切。

    “南疆第一装甲师编制包括两个坦克团、两个装甲团、一个炮兵团、师部及师直警卫营、侦察营、工兵营、后勤保障营、野战医疗救护营,满编一万四千人左右。以上各单位依次配备二百二十四辆‘奥丁’坦克;二百二十四辆‘泰坦’贰型步兵战车,每辆步兵战车配备一个步兵班;七十二门一百五十五格‘狂雷’自行榴弹炮、三十六门一百五十五格‘地狱火’自行火箭炮、一百零八辆自行弹药补给车;一千名铁血卫;三十五辆装甲侦察车;三套七十蛮牛舟桥设备,十辆履带式装甲架桥车,二十部战斗工程车;三百二十辆装甲运输车;二十四辆坦克抢救车、二十四辆装甲救护车、两套移动式野战医院设备,可最多容纳六百至一千名重伤员。另外轻武器包括四百支手枪、六千支步枪、四千九百支冲锋枪、一百五十支狙击枪、九百挺轻重机枪。全师装备总价格在二十亿金币左右,此外营房建设大致需要两亿五千万金币。如果各单位每天进行战术训练,每周进行实弹射击,每月进行团以上合练,每年至少进行四次师合成演习的话,维护、训练、补给费用每年大致需要八十亿金币。”

    “南疆第一远洋铁甲舰队包括一艘‘龙神’级战列舰、四艘‘黑鲸’级巡洋舰、四艘‘黑鲨’级驱逐舰、两艘‘黑鳄’级潜艇、两艘‘巨灵’级运输舰,满编一万四千人左右。以上各舰配备……全舰队装备总价格在四十亿金币左右,其中抛除了已建成的‘海神’号和‘巨灵’号,每年维护、训练、补给费用大致需要一百六十亿金币。”

    我一目十行地看完全文,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抬头恶狠狠地瞪了慕容炯炯一眼。

    慕容炯炯一缩脖子,涎着脸陪笑道:“主公,您看这两支部队的编制做得不错吧?”

    我闷哼一声,咬牙切齿道:“好,很好,简直太好了!亲爱的慕容司长,您可真会花钱啊!建制这两支部队就需要六十亿金币,要完成训练的话每年还需要二百四十亿金币,请您告诉我,现在第一年的费用倒是有了,明年怎么办?我上哪里去再弄来数百亿金币供他们挥霍?”

    慕容炯炯嘿嘿笑了两声,胸有成竹地道:“这一点属下也帮您考虑过了,尽管所需资金不少,但也不是完全没有办法解决的。属下以为可从下面几个地方赚钱:第一、高唐府加半个天赐府的一年赋税。第二、对高唐府、高唐帝国、还有其他即将陆续加入新月盟的盟友出售第一代武器装备,并常年进行补给。第三、请‘点石成金’李德宗亲自坐镇东南,扩大‘小天使’的经营规模,彻底垄断占领区的商业,从中牟取暴利。第四、积极发动局部战争,掠夺更多的资源和财富,重点照顾对象有米洛斯大草原和赞布府。第五、朝廷不能不管数百万南征大军的衣食住行,可他们要进行必要补给的话,捷径就是通过南疆和高唐府。我们可以收取过路费,不能太黑,平常的二十倍左右属下看就差不多了。另外高唐府素来是帝国粮仓,他们还得从我们这里购买补给用的绝大部分粮食呢!”

    话音才落,我重重地擂了他一拳,笑骂道:“操他***熊,这还不算太黑啊?”言罢再也忍俊不住捧腹狂笑不止,眼泪都快流出来了。其实这些建议我早就心里有数,不过是想借机难为难为慕容炯炯罢了。没想到为了能继续进行狂热的研究,他竟然可以搜肠刮肚地想出几乎所有赚钱的点子,看来人的潜力真是无穷无尽,关键只看是否有压力或动力而已。

    慕容炯炯微微一愣后,也跟着笑得前仰后合,暗想多日来的功课果然没有白做,这回总算压对了宝,说到主公心坎里去了。

    一旁的海妍璧俏脸上则露出一抹古怪的表情,心道:“真是上梁不正下梁歪,有什么样儿的主公,就有什么样儿的部下,两人纯属一对吸血鬼。”念罢也不禁笑得花枝乱颤。

    大约过了一盏茶的功夫,待大家都笑累了,我脸容一整,正色道:“那就按你说的办吧!涉及到的款项,二十日左右跟高唐帝国把武器装备交割完毕后就能得到,原定与高唐府的采购协议只能向后顺延几天,等拿下凌云城再说了。嗯,时间紧迫,如果着急的话,你可以即刻起程返回南疆,记得要带着高唐帝国使节团的舰队,以及‘海狼’号潜艇,还要重点保护碎星大炮、朱雀神炮。至于前装式滑膛炮,还有火箭自杀艇也拿回去研究研究,那种价廉物美的东西,相信会为我们赚取更多财富的。你明白了吗?”

    慕容炯炯严肃地道:“是,属下明白!”

    我沉思片刻,嘴角倏忽露出一抹莫测高深的微笑,淡淡地道:“如果我法眼无差没认错的话,碎星大炮和朱雀神炮的炮台统统都是用天外陨铁打造的呢!想必碎星渊要塞那尊也不例外。呵呵,你全权处理吧!”

    慕容炯炯惊喜交加,腾地一下要站起来,却忘了身处驾驶室内,脑袋立时狠狠地撞在棚顶,不禁疼得龇牙咧嘴。但是那也顾不得了,他一边揉着额头,一边难以置信地问道:“此言当真?”

    我摇头苦笑,没好气地答道:“假的!”

    此时,海妍璧于一侧看得再度笑厣如花,深感这君臣二人之间的关系简直好玩到了极点。她隐隐约约地还领悟到,那似乎除了无限忠诚外,还蕴含着一种生死与共、肝胆相照的男儿情怀,或许只有经历过血与火的考验,才能形成这种奇特而温馨的关系吧?

    ●●●

    夏雨唰唰地下着。透过眼前那扇半开的花窗,看见凌云城西部莲花山的远峰、松坡、赞高江上游的平原、竹林、乡村和市镇,百里烟波,都笼罩在白茫茫的雨幕中。

    这场雨已经下了一日一夜了,然而它还是下个不停,而且越下越凶,有如此刻沙莫雄的心情一般急转直下,越来越糟糕透顶。

    他无精打采地凭窗远眺,但见铜钱大的雨点儿,从高高的天空中重重地投下来,落在石头上摔碎了,落在泥土上钻进去了,并且渐渐地越落越密,最后结成一串串拧成多股的绳子,抽破了树叶,打倒了青草,泼湿了人的衣服,挡住了人的视线。西山坡上千万条水注汇成了激流,涌到阴沟里和街道上,卷着泥沙、落叶、粪便,翻着污浊的白色泡沫奔腾而去。

    又过了一会儿,瓦屋檐挂着急奔的瀑布,像天河开了闸似的,把全河的水直倒了下来,彻底模糊了他的视野,把一切声响全吞在雨声、水声、风声、雷声的合奏中了。于是沙莫雄“啪!”地一声重重地关上了窗户,心情更加郁闷地坐到太师椅上,转而瞅着身前桌面上摆放的三样东西继续发呆。

    那是两封信和一块腰牌。它们被分成了两组,左边是宫廷御用的明黄丝帛,右边是普普通通的白纸及那块闪耀着流光异彩的七色圣骑士腰牌。没人能比他更清楚,这些东西背后蕴涵的势力有多庞大,一边是朝廷,另一边是足与朝廷分庭抗礼的诸侯,不论得罪哪方沙莫雄都知道自己必将死无葬身之地,甚至连妻儿老小都不得善终。可是现在他又必须选择一方,并且把身家性命全部压到上面去,进行前所未有的豪赌,这就是三天三夜来沙莫雄辗转反侧夜不能寐的原因了。

    正思忖间,他忽听得楼梯口传来一阵蹑手蹑脚的足音,既而一把谦恭有礼的声音道:“将军,晚膳准备好了,您要进餐吗?”

    沙莫雄颇不耐烦,本待立刻严词拒绝,可转念一想,他又改变了主意,沉声道:“沙展,你上来,我有话问你。”

    “是!”随着话音楼梯口闪出一名穿着侍卫服饰的精壮男子,他目不斜视地走到沙莫雄身前五尺处,恭恭敬敬地垂手肃立。

    沙莫雄斟酌片刻,缓缓地问道:“沙展,如果有人要你造反,你敢是不敢?”

    沙展身躯剧震,隔了一会儿才谨慎地道:“属下不敢!”

    沙莫雄点点头,遂又问道:“但若你不造反的话,马上就要人头落地呢?”

    沙展毫不犹豫地道:“那只好先造反再说了,反正横竖都是个死,早死不如晚死,何况造反也有成功的机会嘛,不一定非死不可哩!”

    沙莫雄听到这种实实在在的回答不禁哑然失笑,旋又若有所思地沉吟起来。

    片刻后,他摆摆手道:“好啦,我问完了,你去请范将军到这儿来,我有要事相商!”

    “是,属下遵命!”沙展躬身施礼后迅速离去。

    沙莫雄望着他的背影幽幽地叹了口气,呢喃道:“这小子说的不错,早死不如晚死,若我不答应柳轻侯的招安,恐怕顷刻间凌云城就会灰飞烟灭吧!穷则变,变则通,眼下属于非常时期,我只能变通一下啦!”

    说到这儿,他轻轻拿起桌上的腰牌,对着它摇头苦笑道:“大帅啊大帅,你休怪我投降敌军啊!试想您整整十一万大军都在葫芦谷全军覆没了,我麾下第三九四军区区五万人马,又怎能挡得住天下无敌的常胜军呢!更何况挡住了也没用,我能率部队逃到哪里去?南疆在整个高唐府驻军超过五十万人,换做是夏侯一贯也不见得能突围而出呢!另外众将士的家眷都在内高唐府,人家的管辖区域内,万一遭遇不测,岂非追悔莫及啊?”

    此时,“腾腾腾……”楼梯间蓦然传来一阵稳健有力的脚步声,把沙莫雄从虚幻中拉回现实。稍后楼梯口闪现一名虎背熊腰的魁梧大汉,那张冷漠镇定的方脸上,此刻正荡漾着难以掩饰的激动情绪,他百感交集地看着沙莫雄,久久不能言语。

    沙莫雄也早就起身迎了上去,一把揽住对方的臂膀,激动地道:“永胜,看到你安然无恙,我就放心啦!唉,战斗怎会打到那步田地的呢?”

    范永胜也把住沙莫雄的臂膀,失神地摇了摇头,苦涩地道:“唉,一言难尽啊!大帅死于葫芦谷一役,其他重要将领除我外,亦所剩无几。整个过程就像做梦似的,我迄今都不敢相信,咱们第三十九集团军就那么垮了,被人连锅端了,可是不信又能如何,事实就是事实。”

    沙莫雄拉着范永胜分宾主落座,又亲自倒上一杯热茶后,斟词酌句地问道:“你见过常胜王阁下了吗?他如何看待这次第三十九集团军开进外高唐府的军事行动?”

    范永胜未立刻作答,而是郑重地道:“咱俩都是天翔学院指挥系毕业的同窗,又一起加入第三十九集团军服役,慢慢地从小队长一直熬到今时今日的地位,算起来前后也有十多年的交情啦!所以我不想瞒你,临来前我已宣誓效忠常胜王阁下了,此来亦是劝你弃暗投明,勿要自取灭亡。”

    他顿了顿,继续道:“相信那道秘旨的副本你也看到了,本来以为大帅是真心想给郝连老帅复仇,教训教训那帮第三十一集团军临阵脱逃的孬种们,没想到那只是个幌子,皇太后使用的不过是一招引虎驱狼之计。在她指使下,你看看我们都干了些什么?把那些无辜的家属,全部屠戮殆尽,这岂是骑士守则和国法所允许的行为?”

    沙莫雄默默地点点头,眸中精芒乍现,幽幽地道:“你毋庸自责,下手者主要是张钜的第一骑兵师,其他人不过做做样子罢了。嘿,那小子一贯嚣张跋扈,谁都不放在眼里呢!这回恐怕尝到苦头了吧?”

    范永胜犹豫了片刻,低声道:“不但是张钜,还包括不少第一骑兵师的官兵,但凡参予屠杀百姓的人,全部被处以极刑了。”

    沙莫雄一副早知如此的模样,冷冷地道:“杀得好,不然怎能平息民愤呢?据我所知,宿城乃是池家老巢,池鳌焉肯放过任何一名不共戴天的仇家?哪管常胜王阁下再强横,也要照顾到一班部将的情绪哩!”

    范永胜嗯了一声,迅速转移话题道:“不说这些扫兴话了,反正从大帅遗体上找到的这封秘旨,已经足以证明一切,现在凌云城四面楚歌,沙兄究竟何去何从,恐怕早有决断了吧?”

    沙莫雄哈哈一笑道:“知我者永胜也!常胜王阁下来信说,只要我率部起义,所有官兵一概不究其罪且职务官阶不变,我其实老早就打算同意了,不过就是考虑到要忤逆皇太后的懿旨,才有些犹豫不决。当然现在已经下定决心啦,既然大帅做错了事,我们就不能一错再错嘛!”

    范永胜欣慰地道:“这么想就最好了!嗯,莫雄,你打算什么时候献城归降?”

    沙莫雄微笑道:“即刻欢迎常胜军进城,不过之前我要献给常胜王阁下一份见面礼!”

    范永胜奇道:“什么礼物啊?”

    沙莫雄幽凉地道:“高唐府吏部司副司长陆睿及其一干党羽的项上人头,这帮家伙曾经秘密跟大帅接触过,卡雅纪和图瓦麦哲伦弃城而逃的时候,也只有他们老神在在的按兵不动,若说跟此事无任何干系鬼才相信。就在今日,陆睿那老小子还神神秘秘地跑来,说什么再坚持两天,朝廷就会派钦差前来解救大家,靠,当老子是白痴吗?帝都东南被南疆百万大军围了个水泄不通,钦差难道是神仙,他娘的能插上翅膀飞到凌云城来吗?”

    范永胜莞尔一笑,不置可否。

    沙莫雄已霍然起身,虎步腾腾地走到楼梯口,大喝道:“沙展,拿我腰牌调近卫团展开全城大搜捕,对象是陆睿及其一干党羽,见到就给我格杀勿论!人头在验明正身后,统统带回来,准备给常胜王阁下献礼!”

    “是!”沙展杀气腾腾的脸孔在楼梯口闪了一下,又迅速消失了,随即整座兵营内人欢马炸,暴雨中不知多少士卒泼刺刺地冲了出去。

    ●●●

    帝国历八百一十一年六月二十日,这一天对于我来说绝对是一个非常值得纪念的日子。因为驻守在凌云城的五万叛军终于不战而降,使整个高唐府最后一个敌占区也沦陷了。这标志着我完全彻底地掌握了风云帝国东南部的所有城市,我就是名副其实的东南王,一名瓜分半座风云帝国领土的最大诸侯。

    昨日傍晚,我率部进驻凌云城后,就一直待在禹启宫文华殿内,忙着处理各项公务,以及会见各城各家各派系的军政要人。等到我把一切都料理得井井有条,凌云城各部门也开始逐渐上了轨道,能够自行运转起来的时候,时间已是次日清晨了。

    我如释重负地从椅子上站起,伸了个大懒腰,再甩了甩签字签得发麻的右手,真有一种脱离苦海的感觉。

    我心中暗忖道:“他***熊,昨天的工作总算做完了,不过今天的还没着落呢!嗯,看来得尽快找个苦力替我管理内政才行啊!不然要不了多久,俺老人家就得一命呜呼。嘿,这差事可真不是人干的啊!”
第廿五卷 东南 第二章 权谋
    “启禀主公,约见各位长老的时间到了。”海妍璧尽职尽责地提醒着,言语中又隐隐带着一种促狭的意味,听起来有种说不出的妩媚动人。

    我手抚额头做晕倒状,重重地躺回宽阔的圈椅里,呻吟道:“你没记错?”

    海妍璧笑吟吟地道:“这是您昨夜乍进文华殿时吩咐的事情,属下岂敢怠慢啊?本来您还打算即刻接见他们呢,只不过因为其中几位路途遥远,凌晨时分才抵达城内,所以才拖延到现在。”说着递过记事本,在我眼前晃动了两下,果不其然最上面一行写的正是六月二十一日晨约见长老。

    我长叹一声道:“好吧,先请他们到天骄阁品茗,我梳洗一番后即刻前往。”

    海妍璧躬身施礼道:“是!”说完她稍微踟躇了片刻,眨着秋波盈盈勾魂夺魄的星眸,俏生生地问道:“需要属下伺候您洗漱更衣吗?”

    我赶紧摇了摇头,暗道:“这个小妖精每次都勾引我,然后又总在关键时刻溜掉,老子可再也不上你的恶当了。”

    海妍璧瞥来一抹无辜的眼神,扭转盈盈一握的小蛮腰,袅袅婷婷地走出文华殿去通知夜叉卫执行命令了。

    大约过了一顿饭的功夫,我周身上下清理妥当,整个人容光焕发地在海妍璧和数十名夜叉卫簇拥下,走向禹启宫西南角的天骄阁。

    直到此刻,我才有缘目睹禹启宫的全景。

    它号称是高唐府最大的名园,始建于风云帝国初期,迄今已有八百年历史了。整座宫城以文华殿为界,分为东西两院。东院对着它的正门,是一座足以容纳万人的校军场,供夜叉卫平时操练使用,门前不远处竖着一堵高大的影壁,钟楼、鼓楼左右分立。它们的背后是碑亭两座,亭内各有龙首龟蚨海兽驮着一座石碑。在广场的四面各有雕着虎豹熊狼图案的大牌楼,在阳光映照下色彩斑斓,极有气魄。

    再往西就是高唐府的最高权力中枢文华殿,一对张牙瞪目的铜狮据守于殿门两侧,附近走廊和过道上常年有不下千名夜叉卫站岗巡逻。

    从文华殿背后开始就属于西院范畴了,整座庭院都被隔在一圈朱色宫墙之内。

    我迈步走近西院正门,首先映入眼帘的就是一带屏障的蔷薇架,蔷薇正盛开,吐出清冽芬芳的香气。入门以后,夹道是婆娑的修竹,是亭亭直立的雪松,是含苞待放的玉兰。一堵湖石山遮住去路,沿鹅卵石的曲径而上,可见一古朴的敞亭,周围景致如诗如画。下了假山,步过绿毡一般的草坪,在几行垂柳边,就是曲折的石桥和鱼池,其中有几万条金色的鲤鱼欢快地畅游。

    海妍璧童心未泯,轻轻地拍了拍手,结果它们就成群结队而来,围绕着曲桥久久不去,仿佛在张口跟人寒暄讨赏一般。她不禁微微嘟起樱桃小嘴有些闷闷不乐,显是非常遗憾没带食物前来喂养它们,我见状忍不住莞尔一笑,遂想到了办完公事后,可以和佳人谈情说爱的最佳地点。

    更向前走,沿着曲折的石栏,绕过两幢画楼,进入一座幽静的竹院,再走出花墙,即见一片绿涟涟的小湖浮现面前,这正是碧荫婆娑的希娅湖。而在不远处的湖对岸,就是整座禹启宫风景最秀丽的天骄阁了,它亭亭玉立地伫立枫山上显得如此傲然不群。

    我一边走一边感叹道:“好美丽的景色啊!简直堪称是人间仙境了。”

    海妍璧轻垂螓首道:“不错,我也很喜欢这里呢!”

    其实整座禹启宫西院面积并不是很大,也只有大小建筑二十多座,但却毫无拥挤和重复的感觉。亭台楼阁,池馆水榭,映在青松翠柏之中;假山怪石,花坛盆景、藤萝翠竹,点缀其间。令身临其境者目不暇接,其间浓缩着堪称是江东园林艺术的全部精华了,更多亏麦哲伦家族经营数百年才具此规模,不过现在却要划归我的名下,世事无常由此可见一斑。

    我怀着复杂无比的心情步入天骄阁,夜叉卫们照例留在外面警戒,唯有海妍璧跟了进来。

    会客厅的布局颇为别致,两壁是顶天立地的书橱,间隔着横七竖八、长短不一、有方有圆的小格子,陈列着大陆各地的手工艺品。窗前摆满了盆景:月季、海棠、珠兰、八角金盘……宛如一个小小的花展。客厅中间,一方白色黄花的地毯上,摆着一张用树根雕琢,配以大理石台面的长方茶几,并有几个软座垫。

    此时,茶几边上正襟危坐着三男两女,五名形态各异的人物。他们毫无例外地衣着华贵,举止雍容,神态间流露出强大的自信和镇定的表情,我知道唯有常年发号施令的大人物们才会具备那种气质。我匆匆扫了一眼,只见其中唯有池鳌是熟识外,余者皆是陌生人。

    我微笑着自然而然地坐到首席,正琢磨着要如何开口,冷不丁地却发现斜对面端坐的年轻女子,看起来居然特别眼熟,那除了蒙恬还能有谁?但令人感到奇怪的是,她居然好像不认识我似的,眼神非常陌生而含蓄。

    我心中大吃一惊,脸上却不动声色道:“在下柳轻侯,跟大家是初次相见,可否都做下自我介绍,互相熟悉熟悉呢?”

    众人闻言皆哑然失笑,显是觉得特别新鲜有趣,当即依次报出名号宇文德光、谈叔敖、冼凌无宇、池鳌、蒙薇。

    “她叫蒙薇?难道是蒙恬的亲戚吗?”我绞尽脑汁想了半天,却只记得蒙恬是个独生女,起码在碎星渊要塞从未有孪生姊妹出现过,倒是蒙岩似乎有个哥哥住在高唐府,如此推理应该是堂姐妹了。

    我一边想着一边向诸人微笑点头致意,嘴里说着久仰久仰之类的客套话,脸上表情也诚挚到了极点。末了等介绍完毕,我脸容回复止水般的平静,肃穆地道:“今天请诸位在百忙中抽空赶来,实是有一件至关重要的事情,必须与大家一起协商解决。”说着我朝海妍璧施了个眼色,她立即将那道从乾良田尸体上找到的秘旨放到了茶几上,供大家传阅。

    大约过了一柱香的功夫,当五人全部仔仔细细地看完一遍后,他们再也不能保持冷静了,一个个勃然变色,尤其是惨遭灭门的池鳌更是睚眦欲裂,恨不能待人而噬。

    我知道那是秘旨最后部分写的黑名单起到了强烈的刺激作用,宇文、谈、冼、池、艾、蒙六家全部记录在案一个不少,上面加盖的玉玺更证明如假包换地出自皇太后之手,代表着整个秦皇室的最终决定。

    “啪!”宇文德光一掌重重地拍在茶几上,怒喝道:“简直是欺人太甚!”

    池鳌双眸血红,厉声咆哮道:“我跟他们誓不两立!”

    谈叔敖和蒙薇皆露出义愤填膺之色,而鸡皮鹤发的冼老夫人,眼中更闪过绵绵哀思,凄然道:“唉,一鸣啊一鸣,想不到去年我们还把盏言欢,现在却已人鬼殊途,今后谁还懂得欣赏我弹奏的‘夜阑曲’呢?”

    众人闻言神色愈发黯然,艾家绝对是六家里最凄惨的,因为池家起码还活着一个池鳌,艾家却自家主艾一鸣以下,数百口均被屠杀殆尽,未曾留下半根香火,甚至连长老会议都要因此缺少一席了。

    我缄默无语地看着他们,心中百感交集,本来不愿残忍地揭开这道伤疤,可是预料到朝廷随时会施展更可怕的阴谋诡计来对付自己,也只好做一次恶人了。毕竟一个稳固牢靠的后方,于人于己都有莫大的好处,否则只会被皇太后那个老婊子各个击破,所以必须无所不用其极,小小地伤心哀嚎一下又算得了什么呢?

    相隔半晌,率先恢复理智的宇文德光,沉声道:“王爷,您召集吾等前来,不会仅仅是想告诉大家这件事情吧?”

    此言一出,其余诸人的目光瞬间齐刷刷地落在了我身上。

    我满怀感触地一声长叹,苦笑道:“不错,轻侯召集大家前来,其实是要集思广益,想出一个切实可行的办法来共渡难关。要知尽管常胜军进驻高唐府后,成功歼灭了第三十九集团军,但是不论如何那都是名不正言不顺的事情,我们不能长久驻留于此。当初我和卡尔签订攻守同盟协议的时候,权利义务也仅规定到这一步,如今他已不在人世,我却不能落下鸠占鹊巢的恶名,所以想请大家商量一下,在诸位中间,或者是另选贤能推举出一位新的领袖出来,担当拯救高唐府的大任。”

    海妍璧在旁知机地拿出那份攻守同盟协议书,放到了茶几上,推到宇文德光的面前。后者迅速翻阅了一遍,尤其仔细辨认了卡尔•麦哲伦的签名后,冲着其他四人郑重地点了点头,证明我说的话一切无误。

    厅内气氛陷入了短暂的沉默,随即又被倏然打破。

    池鳌坚定不移地道:“主公,请您执掌高唐府的军政大权吧!其他人我第三一三军可不服气!回想起过去那段噩梦般的日子里,如果没有您,东海舰队早在荒岛一役全军覆没;如果没有您,万恶的第三十九集团军定然杀尽了高唐府的家族成员。如此大恩大德,池鳌无以为报,只要您一句话我必率全军上下赴汤蹈火,在所不辞。”言罢翻身跪倒在地,额头触地久久不起。

    这番举动着实吓了诸人一跳,他们显然都低估了眼前这个年轻人在东海舰队庞大无匹的影响力。其中尤其是宇文德光,他早上才刚刚痛骂完随便管人叫主公的儿子,此时看到池鳌当众表白忠心,这才恍然大悟。那种坚定不移的眼神,居然跟宇文拓毫无二致,想必两个掌握军权的实力派人物,已经死心塌地地准备辅佐随柳轻侯了吧!

    看出这一点的显然不止宇文德光一人,谈叔敖、蒙薇、冼凌无宇三人也面面相觑,迅捷绝伦地交换着眼色,试图达到某种默契。说实话,他们真不希望由一个外人入主高唐府,特别是一名乳臭未干的年轻人。因为那跟行军打仗不同,需要的是另一种截然相反的智慧,最善于破坏的人,有可能同时是最善于建设的人吗?

    谈叔敖肥头大耳的胖脸上,露出一抹前所未有的严肃表情,郑重其事地问道:“如果……我们大家一致支持您入主高唐府的话,您也要拒绝吗?”

    我不动声色地瞅着这只出头鸟,心道:“他***熊,当老子很稀罕你们所谓的一致支持吗?若非顾虑到要在帝都之前把你们统统拉拢过来,凭我掌握的兵马,可以轻而易举地把你们清洗一百次呢!”

    不过想归想,我说的却是另外一套冠冕堂皇的言辞:“这个假设我答应的话……问题是诸位信得过轻侯吗?毕竟行军打仗跟治理内政是截然不同的两种工作,一是破坏一是建设,相信大家心中都存有疑问吧?‘天敌’柳轻侯战无不胜攻无不克,但在统治高唐府时,却会否糟糕透顶呢!”

    这番话说得诸人霍然动容,连池鳌也忍不住抬头看了我一眼,显然大家都被我猜中了心事。于是一不做二不休,刚刚发言的谈叔敖索性扔掉了伪装,直截了当地问道:“您入主高唐府后,会采取什么样的施政方针呢?”

    我胸有成竹道:“首先是自保,其次是备战,最后是报仇。”

    谈叔敖知机地道:“愿闻其详!”

    此时诸人也聚精会神地聆听起来,想看看这位准领袖到底能够说出什么惊人的大道理。

    我环顾诸人一圈,将他们的表情尽收眼底后,侃侃而谈道:“眼下的高唐府真可谓危机四伏,东有刚刚一统的高唐帝国,西有虎视眈眈的朝廷,南有随时可能溃败入境的秦九兵团,北有兵强马壮的异族人。反观全境不过区区八万正规军加上十万私兵罢了,请恕轻侯放胆直言,如此实力根本就是不堪一击,不论任何一方入侵,高唐府都必将半个月内灰飞烟灭,在座诸位也休想能有一人囫囵得存。”

    刹时间,室内除海妍璧外,余下听众的脸色全黑了下来,显是被我一语言中了最担心的事情。

    我停顿了片刻,给予诸人充分遐想的时间后,继续道:“这种现状无疑是第三十集团军和第三十一集团军的大幅缩水造成的,罪魁祸首是以基塔-麦哲伦为首的叛国者,在此轻侯不想妄加评论,诸位如有兴趣可以聆听一下池鳌将军、宇文拓将军、以及所有幸存官兵们讲述的故事。我要说的是,军事防御力量的薄弱,给予了敌人可乘之机,所以为了自保必须大幅增强军备,至少恢复到两个集团军的规模,这样才能把腰板儿挺起来,底气十足地跟任何人说话。”

    一旁宇文德光忍不住插嘴道:“可是从募兵到训练完成起码要半年,而将其变为悍不畏死的精兵强将更需三年到四年时间,并需经历多次战火考验才行,恐怕等他们成长起来,高唐府早就……”

    我简直恨不得立刻扑过去,抱着这可爱的老头子狠狠地亲他几口,他说的话正是我想说却又不方便说的。主动提出帮助和受到邀请后提供帮助,这两者之间谈判筹码的掌握程度上无疑具有天壤之别。

    于是,我默不作声静静地望着他们,等待有人将宇文德光的话题接着讲下去。

    果不其然,在经过一番眉来眼去的交流之后,谈叔敖轻咳两声,代表诸人发言道:“王爷,您刚才好像忽略了南疆军的动向啊!如果依照目前格局来看,只要贵方按兵不动的话,高唐府绝对堪称高枕无忧,休说是任何一方,就是四方一齐来袭,也绝对有一拼之力呢!”

    我暗暗破口大骂道:“这帮老狐狸,居然想要老子当免费保姆,我上辈子欠你们的吗?”

    当即我面露难色道:“这个……唉,诸位有所不知,南疆地广人稀,物产除几块烂矿石外一无所有,所以赋税也就少得可怜。我维持南疆大军,完全依靠的是盟友资助,此番进境平叛,我乃看在跟卡尔的深厚友谊份上,若继续滞留下去倒也无不可,问题就是每日数以万金计的军费开支,南疆财政恐怕支撑不了几天就破产了。另外大家都知道,我也深受朝廷荼毒,所以趁着独孤家私兵离开天赐府东部的时候,联合慕容世家私兵占领了帝都东南,现在朝廷对此态度暧昧,我需要派遣大量军队西进,支援前线可能发生的大规模战事,恐怕也没有多少剩余兵力供给高唐府防御外寇啊!”

    这番话听得诸人面面相觑,隐隐生出一种非常不妥当的感觉,却又不知道哪里不对头。唯有熟知我如海妍璧,才晓得一个梆梆响的大竹杠闪亮登场了。

    谈叔敖犹豫片刻,在其他四位损友鼓励下,硬着头皮问道:“王爷,您看高唐府确实需要您的帮助,而南疆军又面临困难重重,是否其中有一个折中的办法,使大家获得双赢的结局呢?”

    我故意连连摇头,直摇到五人脸色越来越难看,差点就要哭出来的时候,才幽幽地道:“嗯,办法也不是没有,只不过诸位恐怕不会赞成呢!”

    此言一出,大家仿佛在黑暗中看到一线曙光似的,齐声道:“请讲请讲,莫不照办!”

    我深吸了一口气,沉声道:“首先还是那句话,要推选出一位德高望重、实力超群的领袖,正所谓蛇无头不行嘛,我们总不能瞎闯乱撞吧,总得有一名发号施令的人才是!”

    话音才落,众人你看看我我瞅瞅你,都觉得对方跟自己半斤八两,选他做首领还不如自己做,而且肯定人人如此作想。于是,诸人的目光最终都落在了我身上,众口一词地道:“高唐府大小事务,吾等一致以王爷马首是瞻,无不遵命!”

    我暗暗冷笑不已,心道:“他***熊,你们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呢!害我浪费好多口水!”不过想归想,我嘴上却连连推辞道:“这个……轻侯才疏学浅,无德无能,怎敢担此重任啊!还是请诸位另请高明吧!”

    众人哪里肯让,于是一出死磨硬泡的闹剧上演,最终我才勉为其难地登上了高唐府最高统治者的宝座。

    海妍璧在旁看得莫名其妙,不知五位长老是哪根筋不对,非哭着喊着让那个大坏蛋掌权不可。其实她哪里知道五人皆属老奸巨猾之辈,我的把戏也瞒骗不过他们,但是无奈形势比人强,在山雨欲来的一刻,在我这块屋檐下,焉能容得他们不低头呢?

    我胜利地迈出第一步后,立刻展开了最犀利的攻势,不容置疑地道:“刚才谈长老曾问过,轻侯入主高唐府之后的施政方针,现在我可以告诉大家了。第一、取缔私兵制,原有家族私兵全部纳入正规军。第二、所有家族经营的生意,全部划归新月盟统一管理。第三、原属麦哲伦家族、艾家的产业,统归高唐府户部司调配,不归属任何人私有。第四、在原有基础上,招募强兵悍将重组第三十一集团军、第三十九集团军。完毕!”

    厅内霎时安静得坠针可闻,大家都被我的新政内容惊呆了。其中第三、第四条还能接受之外,前两条简直就是要了五大家族的老命嘛!当即诸人一个个脸色阴沉似水,冷冰冰地瞅着我不言语。

    我对此恍若不见,好整以暇地问道:“不知诸位有何不同意见吗?”

    海妍璧着实替那个大坏蛋捏了一把冷汗,好不容易得到了众人的一致支持登上高唐府霸主之位,他却立刻得寸进尺想要剥夺所有家族的生存根本,这不是逼人家造反嘛!不过他好像从来不做这种傻事的,其中肯定暗藏机关。

    可惜唯有她才隐隐约约把握到了个中关键,冼老夫人可不作如是想,她寒声道:“主公提出的后两点,老身完全赞同,不过前两点就有些欠妥吧?”话音才落,其余四人纷纷点头称是,显是也非常同意她的观点,并表示强烈支持这只傻鸟出头。

    我佯装不知地问道:“哦,冼老夫人以为何处不妥啊?”

    冼老夫人强忍怒气,闷哼道:“私兵制已有整整八百多年历史,我们六家就是依靠子弟兵们,才能世代抵御流寇山贼的侵扰,保护百姓的人身财产安全。若全部纳入正规军补充兵源倒无话可说,但统统取缔掉了,今后谁来保护我们不受伤害?”

    说到这儿,她愤怒无比地瞪了我一眼,显然是倚老卖老豁出去了,最多是一个死。我则莞尔一笑,不以为忤地点头示意,请她继续质问。

    冼老夫人胸膛急剧起伏着,隔了好一会儿,才稍微平静下来道:“另外家族产业也一样,那是祖祖辈辈辛辛苦苦积攒下来的财富,凭什么交给那个所谓的新月盟统一管理?老身甚至在此之前从来没有听说过它的存在。”

    她说得虽然句句在理,但是用如此蛮横无礼的态度,对待帝国最有权势的诸侯,手中掌握百万雄兵的帝国元帅,也着实让诸人替她狠狠地捏了一把冷汗,生怕对方恼羞成怒,一剑斩了老友。要知他可是挑战过深蓝三大宗师的绝代高手,在座诸人联手也无法与之抗衡呢!

    结果众人的心惊胆战只换来了我畅快淋漓的哈哈大笑道:“轻侯素闻冼老夫人拥有‘铁娘子’的雅号,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巾帼不让须眉啊!作为一名部属,必须对领袖任何一条不妥当的命令,提出抗议和修改,这才算尽忠职守嘛!请恕轻侯刚刚没有讲明白,所以导致诸位有所误会,其实前两条建议对大家都有百利而无一害呢!”

    “呼!”所有人都长嘘了一口气,并深深钦佩起眼前这年轻人炉火纯青的修养。换做其他人遭遇此事,恐怕不问青红皂白先翻脸再说,毕竟领袖尊严神圣不可侵犯嘛!柳轻侯能够把情绪控制到这步田地,着实让大家都刮目相看,生出首次认识他的奇异感觉。

    尤其是本来准备一死的冼老夫人感触最深。她一直瞪视着对方的眼眸,结果却发现那里浩瀚壮阔无穷无尽,射出来的目光又宛如能够洞察自己的灵魂般犀利可怕。两者武功境界高下立判,不用动手即知自己抵挡不了对方一招半式哩!

    我侃侃而谈道:“诚如冼老夫人所言,私兵制历史悠久,战功赫赫,不过现在却该淘汰了。让我们回顾一下近一个月来的战斗吧,请问各城私兵究竟发挥出了多大战斗力,又歼灭了多少敌军?”

    此言一出,五人脸色一阵红一阵白,羞惭得说不出话来。

    我轻描淡写地扫了一眼众人的反应后,毫不留情地道:“按理说,全境拥有十三万两千人的私兵,若人人拼命作战,起码应该能够干掉第三十九集团军的一个军吧?但是结果呢,直到援军到来为止,乾良田几乎未损一兵一卒就占领了凌云城。这说明什么?大家不要把原因全部归咎到人数、装备、路途远近等等客观因素上面去,我看就是一条原因,私兵根本不堪一击。”

    说到这儿,我加重了语气,斩钉截铁地道:“他们结构松散、纪律涣散、士气低糜、将官七拼八凑,根本不懂兵法韬略,完全以随心所欲想当然的方式去指挥作战,就这样的士卒能打胜仗吗?简直就是乌合之众,给我一个团,就可以彻底歼灭他们全部人马。”

    室内顿时鸦雀无声,五大长老显是被我深深地刺痛了内心隐疾,偏偏找不到任何一句有利证据前来反驳。的确抓抓蟊贼,打打土匪尚可的家丁们,如何能跟全副武装如狼似虎的正规军抗衡呢?

    我见诸人哑口无言,遂赶紧趁热打铁道:“所以与其留下他们虚耗各家钱粮去豢养,倒不如彻底取缔,然后由你们出一部分资金,为其购置精良装备改编成正规军,我保证把他们训练成帝国第一流的军队。此外各家还可以挑选出若干名年轻俊彦前往南疆军事学院学习,毕业后我负责他们的工作,保证在东海舰队内谋求一个能够完全发挥其所长的职位。至于各城的安全不用担心,料想常胜军驻扎在此,没人胆敢轻捻虎须啦!”

    诸人纷纷点头称善,其中特别赞同的就是各家嫡系子弟的栽培计划。要知东海舰队历来是高唐府炙手可热的单位,混在里面积攒到一定资历后,不论继续从军还是从政都将事半功倍,因此要他们拿出一点赞助费来,无疑就是不痛不痒的小事情了。

    相隔片刻,待他们重新恢复安静的时候,我望向冼老夫人微微一笑道:“至于第二条嘛,大家可就对轻侯有天大的误会啦!其实富贵荣华对我来说,犹如白云苍狗一般,毫无片刻滞留心田。我之所以提出要新月盟全盘接管各家生意,其实也是设身处地地为诸位着想啊!”

    蒙薇按捺不住好奇心,首次轻启樱唇问道:“主公,此话何解啊?”

    她的声音轻柔平缓,充满了做大事者常有的深思熟虑的味道,显然跟蒙恬爱憎分明敢想敢说截然不同。
第廿五卷 东南 第三章 桃花
    我暗暗叹了一口气,彻底消除了她就是蒙恬的想法后,振作精神答道:“不知诸位有否察觉,家族生意每况愈下,一年不如一年呢?”

    这句话有如一枚重磅炸弹轰得所有人都目瞪口呆。

    谈叔敖第一个结结巴巴地道:“你……不,您怎么知道?”过度的惊诧使这多谋善断的老狐狸,也有些口齿不清、尊卑不分了。

    我嘴角逸出一抹莫测高深的微笑,环顾了一圈状态比他好不了多少的诸人后,淡淡道:“很简单,因为你们的经营模式早就腐朽落伍了。现在谁还在商场上单人独骑闯荡啊?之前卡尔尚在的时候,你们还能临时联合到一起,抵御来自大陆各大商会的蚕食鲸吞,但那也不过是饮鸠止渴罢了,不能根除外来的经济侵略,只能听任家族生意慢慢没落破产。这就像行军打仗一样,最好的防守就是进攻。”

    正所谓关心则乱,听到我好像有妙策良方挽救所有家族破败的命运,五人顿时忘了所有矜持,连声追问起来。

    我卖足了关子后,方才慢条斯理地说出三个字道:“新月盟。”

    众人全陷入云里雾里,唯有蒙薇神态一动,眼中闪过异光,望着我道:“主公,您说的这新月盟莫非是新成立不久的大型商会吗?”

    我郑重其事地点点头,充满自信地道:“不错,新月盟刚刚成立不足半个月时间。但是它现在已经囊括了南疆、高唐帝国、纳蒂族,以及深蓝大陆第三大商会天堂的全部资产。本来卡尔在阁道岛的时候,也签过了高唐府纳入新月盟的协议,可惜战乱中弄丢了。但请大家相信我,新月盟绝对是一个前途无量的巨型商会,加入它保证你们能够避免包括‘金雕盟’和‘正气浩歌楼’在内任何商业帝国的侵蚀,而且每年利润都至少超逾你们独立经营时的数成乃至数倍。”

    岂料我这番热情洋溢的话语,诸人听了毫无反应,只是不冷不热地瞅着我。

    我愕了一愕,随即脑中灵光一闪幡然省悟道:“试问这帮老家活都在商场里打滚了半辈子,哪肯相信一个连帐簿都可能看不懂的菜鸟呢?不过……”

    一念及此,我坏坏地一笑计上心来,故意叹了一口气道:“唉,各位真的不打算加入吗?本来轻侯还打算过几天就让新月盟盟主李德宗前来考察考察呢,看来是俺多此一举啦!”

    话音才落,五大长老倏地站起身来,齐声道:“谁?李德宗?‘点石成金’李德宗?”言下充满了崇拜孺慕之意,那副模样就跟剑客听到别人提起剑神关山月一般。

    我反被吓了一跳,没想到他们的反应如此激烈,甚至心中隐隐产生了酸涩的味道,大大地吃起醋来。没想到在商人们的心目中,他的威望如此之隆,就好像我在大陆军人的心目中的地位差不多嘛!

    我正聊以自慰,却又听得诸人异口同声地道:“我们强烈要求加入新月盟。”

    “靠,不是吧?一听说李德宗是盟主,你们他娘的就毫不犹豫地加入,这好歹也得给俺留点面子不是?”我暗暗思忖着,脸上却半点不敢表露出来,天知道我要因此难为他们一下,说不让他们加入新月盟的话,这帮家伙会不会直接拎菜刀剁了我喂狗。

    倏忽间,本来是一件最棘手的事情,居然在某个不在场的家伙奇迹般的影响力之下轻松完成了。

    ●●●

    倒影入水,映衬着远山、白云、蓝天,宛如一幅迷人的山水画。我和海妍璧置身于一艘富有江东特色的乌篷船内,船身划破碧绿透明的湖水,漾起一层层轻柔的细浪,像绿色的绸缎向两边扩散,正如古人描绘的那样:微风靴纹细……

    送走了乐不可支的五大长老后,我就吩咐夜叉卫准备船只和酒菜,以在希娅湖上渡过这个悠闲慵懒的上午,暂时逃避永无休止的公文书函。尽管高唐府初定,诸般事务千头万绪,但是有七海、东海两大舰队近四十万精兵驻守全境,再加上众大小家族同仇敌忾,纷纷宣誓效忠,说起来手头倒也无甚特别紧要之事,料想一切烦扰都在不久的将来才会发生。

    我思忖未已,一把哀婉优美的嗓音已映入耳鼓道:“你以前就认识那位蒙长老吧?”

    “嗯?”我感到十分诧异地看了一眼对坐的美娇娘。此刻这位目前在东海舰队追求者多如过江之鲫的第一美女,她那对清澈冷艳的媚眼中,不经意地流露出了压抑着的苦闷,使她倚舷窗独坐的美丽娇躯,更具一种容易叫人想入非非和蠢蠢欲动的感觉。

    “想不到她对一名陌生女子居然也直言不讳地表露出了浓浓的醋意,显是情难自禁啊!”我心中暗暗萌生不可遏制的喜悦,知晓这位美丽惹火的成熟少女终于动情了,当下漫不经心地道:“哦,你说的是蒙薇吧?我只是对她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罢了!”

    海妍璧依旧难以释怀,嘟着樱桃小嘴道:“似曾相识?人家看你望向她的目光要多复杂有多复杂,恐怕没那么简单吧?你到底还有多少情人是人家不知道的呢?花心大萝卜!”

    我倏然沉默下来,迅猛欺近海妍璧,在距离她不足一寸的地方停止。眼前是一张令人赏心悦目的绝美娇靥,我从未如此近距离的欣赏过她皎好的脸蛋,现在则毫不避忌地瞅着她那秀气而挺直的鼻梁,以及她那总是似笑非笑、红润诱人的双唇,尤其是她那双像是会说话的媚眼,永远都是含情脉脉、显露出一种处女特有的含羞带怯的神情,特别让人心痒难耐。

    海妍璧没料到我竟敢如此大胆地靠这么近,不过天生倔强的性格使她面临异性侵犯没有丝毫退却和避让,于是在近一顿饭的功夫里,海妍璧不只一次的粉脸飞红,最后终于在我咄咄逼人且充满侵略性的目光里,有点羞赧不安的低下螓首。

    其实她早就发觉主公平素不时地在偷偷凝视着自己,而那种灼热的目光,明显地透露出属于男女之间的情愫,而不是主公对属下的关爱,现在进一步地证实了那种判断是多么正确。不过海妍璧芳心中没有丝毫畏惧,反倒隐隐生出一种莫名的期待,希望在这艘密闭的乌篷船内,发生一些美妙绝伦的事情,来抚平多日来的寂寞和忧郁。

    此时我眼看着活色生香的俏佳人,脸红心跳地在自己面前坐立难安的模样,知道她已经感应到了自己隐藏的强烈情焰。当下立刻决定要打铁趁热。我趁着她含羞低头的刹那,顺势把左手搭上了她的香肩。透过轻薄的丝质衣料,我清楚地感觉到海妍璧浑身战栗和悸动,于是没有继续侵略其他地方,只是轻轻摩挲着那里,静静地等着看她会有怎么样的反应。

    海妍璧在自己心仪的男子这种不知是无心还是有意的骚扰之下,只能面红耳赤地僵愣在原地佯作不知的模样,但是她慌乱的心思却难以掩饰地显露于彭湃的血脉和狂乱的脉搏上,我马上知机地把右手迅速按在了她的一双柔荑之上。

    海妍璧几乎可以感觉到主公的嘴唇就要碰触到她的脸颊,她尝试着要抽回被按住的双手,并且低下头去轻声地说道:“你……你要做什么?”

    我微微一笑,继而凑近她近似透明的耳垂,温柔地道:“妍璧,你真美,是我见过的最漂亮的女孩子!”

    海妍璧原本想借机缩回她被握住的双手,可是不经意间我呵出的热气钻入耳鼓,不但令她连耳根子都红透、粉脸也差不多要低垂到了胸口上,那种娇羞难捺、坐立不安的娇俏模样,真让我这位身经百战的花丛老手也有些意乱情迷。

    相隔半晌,我嘎然放开双手,坐回原位。

    海妍璧这才轻轻吁了一口气,整个紧绷的心情顿时放松下来。她用双手轻抚着自己发烫的脸颊,也暗自为自己之前的失态感到懊恼与羞惭,并且努力尝试着让自己迅速地冷静下来,以免再度陷入那种不该有的迷乱状态之中。同时海妍璧在心底一再告诫着自己对方是一个花心大萝卜,千万不要因一时心软而犯下不可挽回的大错。

    我随手斟了两杯美酒,并把其中一杯搁置她身侧的矮几上,然后端起另一杯慢慢品尝起来。海妍璧那长长的睫毛不时眨动着煞是好看,我悄悄地欣赏着她美艳的脸蛋和她引人遐思的惹火身材,虽然是并膝坐在锦垫上,但她那修长而裸露在裙袂外沿的白皙玉腿、以及那丰满诱人的胸膛,依旧是线条优美、凹凸有致地震撼着人心。

    凭借盘坐也超逾对方一头的身高,我偷偷地从微敞的领口望进去。当我看到海妍璧那若隐若现的饱满乳丘时,一双骨碌碌的贼眼便再也无法移开了。而海妍璧则毫无察觉地端起酒杯畅饮,直到快喝光杯中物时,才猛然又感觉到那种热可灼人的眼光正紧盯在自己身上,她胸口一紧,没来由地玉颊霞烧,这一羞,吓得她赶紧将最后一口酒一饮而尽,有些手足无措起来。

    念及适才主公那种过度殷勤的温柔,和业已逾越尺寸的亲密接触,让海妍璧的呼吸开始变得急促,她两手紧张地按在锦垫柔软的边缘,将它们拧得快裂开了也浑然不觉,那张嫣红的俏脸佯装望向舱外远山,其实却是根本不敢正眼去看主公的举动。

    我清清楚楚地感受到了海妍璧慌乱的心境,不着痕迹地看了她一眼,结果发现她高耸的双峰隔着一层薄薄的衣衫就在自己眼前激烈地起伏着,泛起任何男人都无法抵御的诱惑波浪。

    我再也按捺不住喷薄欲出的冲动,伸出双手轻轻按在了她裸露的腻滑玉腿上,同时轻柔却不容拒绝地往上摸索前进。海妍璧的娇躯霎时绽放出一阵明显的颤栗,但她只是发出一声娇嫩的轻哼,并未拒绝让我继续揉搓着她无比诱人的浑圆玉腿。当我的右手已经深深探入她的裙袂,直奔女人最美妙的秘丘时,从侧脸我看到低头的她正紧闭着眼睛,那副媚态横生的娇俏表情让人看不出来是在默默忍耐还是在潜心享受爱抚带来的快感。

    渐渐地海妍璧蠕动不已的娇躯,开始难过地在圆形的锦垫上辗转反侧,她似乎极力想控制住自己,时而紧咬着下唇、时而甩动着一头秀美柔软的长发,媚眼如丝地睇视着呼吸可闻的主公,但不管她怎麽努力都无法逃脱那只肆无忌惮的魔掌,最后她还是梦呓似的喟叹道:“啊……你……这样……不好……我们不能……这样子……噢……”

    “我的娘啊,你这算是拒绝还是诱惑啊?”想到这里,我慢慢地腾出左手,悄无声息地解开了海妍璧背后打着蝴蝶结的腰带,就在水裙完全敞开的瞬间,我看到了那副令我朝思暮想、魂不守舍的皎洁胴体。她明晃晃地呈现在我面前,那丰满而半裸的双峰,像是要从水蓝色的内衣中弹跳而出来似的,轻轻地在衣下摇荡生辉。

    刹时间,我体内欲火更加炽烈起来,二话不说,就将脸孔朝着那深邃的沟壑深埋下去,有如一头饥饿多日的大色狼,忙碌而贪婪地吻舐着她饱满的胸膛。同时抬起左手想要去解开她内衣的暗扣,而这一刻已然气息紧屏、浑身颤抖的海妍璧欲拒无力,只能任由我随意摆布了。

    片刻后,我惊呆了,屏气凝神地欣赏着海妍璧那堪称天上人间、难得一见的完美娇躯,足足过了好一会儿之后,才发出由衷的赞叹道:“妍璧,你真的好漂亮!哪管是仙女下凡也不及你的万一呢!”说着低下头去轻吻她圆润优美的纤弱肩头。

    而海妍璧依然紧闭着双眼,一句话也不敢说,任凭对方贪婪的嘴唇和舌头,温柔而技巧地由她的肩膀吻向她的粉颈和耳朵,然后再由上而下的吻回肩头,接着又往上慢慢地吻回去,并且将虚悬在海妍璧玉臂上的内衣,轻巧地褪到她的臂弯处,有如对待最心爱的宝贝一般,生怕发生任何损伤地小心翼翼。

    接着我用手覆在耸然有致的酥胸上,轻轻爱抚着海妍璧的乳房,伴随着她微微颤抖着的娇躯越缩越紧,才将嘴唇贴在她的耳垂上说道:“不用紧张,妍璧,我会好好的对你,让你很舒服的!宝贝乖,不要怕。”

    海妍璧发出轻哼与低唔,但是依旧没有说出只言片语,只是脸上的红潮越来越盛。我眼看已到了水到渠成的时刻,便将舔着海妍璧耳轮的舌头,悄悄地移到她丰润而性感的香唇上面,而且把爱抚着乳房的手掌,也慢慢地移到了曲线诱人的隆臀上;而一直不敢睁开眼睛的海妍璧,直到我如小蛇般灵活刁钻的舌头,企图进入她的双唇之间时,她才如遭电击一般,惊慌万状地闪避着那片火热而贪婪的舌头,但无论她怎麽左闪又躲,我的嘴唇还是数度印上了她的檀口。

    “嗯……不……不要……”海妍璧无力地躲闪抗拒着,但她不说话还好,这一开口说话,便让我一直在等待机会的舌头,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钻进了她的檀口,当两片湿热的舌头碰触到的瞬间,只见海妍璧慌乱地张大眼睛,拼命想吐出口中的闯入者,但已征战过不少女性的我,岂会让她如愿?我不仅舌尖不断猛探着海妍璧的咽喉,逼得她只好用自己的香舌去阻挡那强悍的需索,当四片嘴唇紧紧地烙印在一起以後,两片舌头便毫无选择的更加纠缠不清,最后只听舱内充满了“滋滋啧啧!”的热吻之声。

    当然,我的双手也不会闲着,一手搂抱着她的香肩、一手则从酥胸抚摸而下,越过那片平坦光滑的小腹,毫无阻碍地探进了海妍璧的最后一层遮羞布内,当我的手掌覆盖在那片隆起的秘丘上时,海妍璧虽然玉体一颤、两腿紧夹,但是并未做出任何抗拒的举动,而我的大手轻柔地摩挲着她那一小片卷曲而浓密的芳草地,片刻之后,再用我的中指缓缓地挤入她紧夹的大腿根处轻轻地叩门探关……

    这一刻,海妍璧紧张地两手抓住锦垫,漂亮的指甲深深地陷进纤维内,随着她体内熊熊燃烧的燎原欲火,她修长的雪白双腿开始急曲缓蹬、辗转难安地左摆右移,俏脸上也露出一付既想抗拒,却又鸩溺于享受的娇艳神色,我知道她并不想抗拒,因此连忙把右手撤离她的要害部位,准备彻底剥掉她的最后一个遮蔽物。

    当我拉扯着被海妍璧压在雪臀下的内裤时,那原本并不容易的工作,却在她挺腰耸臀的巧妙配合之下,被我一把便将内裤拉到了她的脚踝上,而我眼看海妍璧已经动情,故意不再去管那条小内裤,反而开始忙碌地去褪除的衣裙与内衣,同样在海妍璧的配合之下,我轻松地剥光了她身上的衣物,而且我的眼光一直在注意着一件事,我清楚地看见海妍璧主动地把缠夹在她足踝上的那条内裤悄悄踢掉了。

    我浏览着海妍璧一丝不挂的诱人胴体,那白里透红、玲珑有致、凹凸分明的完美身躯,令我再次发出由衷地赞赏道:“妍璧,我的心肝宝贝!你是我这辈子见过长得最美、身材最棒的女人!”

    而这时的海妍璧满脸嫣红,迷蒙的双眼含羞带怯地望着我,像是欲言又止、也像是此时无声胜有声的那份感觉,她终究还是未发一语,只是轻咬着下唇,羞答答地把俏脸转了开去。

    我迅速地翻身而起,当我脱掉身上的衣袍时,海妍璧发出一声惊讶的轻呼,原来我那乍然变得赤裸裸的雄伟昂藏的身体,让一直偷偷用眼角余光偷窥我的海妍璧,心头立即又是一阵小鹿乱撞。她暗暗又惊又喜,原来情郎的身体竟是如此健美雄壮,而且他的胯下之物看起来是那么威武凶悍……

    我拉起海妍璧的右手,把她那只细嫩优雅的柔荑视若珍宝般轻握在掌心,遂低头欣赏着俏佳人如梦似幻的羞赧表情。

    此际已知结局无可避免的她,那对早已水汪汪的大眼睛,也大胆地睇视着我。只见她春情满溢的艳丽脸蛋上笑意越来越浓,而在我的凝视之下,她竟然不知不觉的轻舔着嘴唇,而且还怯懦地呢喃道:“轻侯,它好大啊……你太强壮了,人家有点害怕……”说着羞人答答的海妍璧含情脉脉地瞟了一眼擎天柱似的绝代凶器,便不好意思地把眼光转向旁边。

    我轻抚着她那吹弹得破的细嫩双颊,微笑道:“宝贝儿别怕,我会很温柔的。”

    海妍璧虽然听到了我的声音,但她没敢答话,尤其是从未被男人侵犯过的处女之躯,还沉浸在方才那一轮轻怜蜜爱的强烈震撼中。她浑身滚烫、芳心颤动,红扑扑的俏脸上也不知是喜还悲的表情。海妍璧是根本不敢接腔、也不敢去看她情郎的脸,只是兀自回味着那份令她打从心底深处奔窜而出的兴奋。在她两排洁白的贝齿间,露出一截丁香小舌轻舔着樱唇,那模样显得无比惊艳而且媚态横生。

    我被她妩媚无匹的表情诱惑得再也忍耐不住了,不由得迅速把她放倒在地板上,颤声道:“妍璧,我爱死你了,给我……”

    海妍璧闻言俏脸红晕更深,但她只是娇羞莫名地瞥了我一眼,随即带着喜孜孜的笑容偏过臻首,悄无声息地闭上了双眼。

    于是,一轮狂风暴雨开始了,荡起铺天盖地的爱恋风潮。

    ●●●

    从云的裂缝里,从那橙黄色的、衬着太阳的边缘上,阳光成为一种宽阔的扇子一样的光线,斜斜地投射下来。在辽阔的天空时是细细的,像枪锋一样的这些光线,到临近地面的时候,像奔流一样地扩大起来。

    在枫山主峰的后面,阳光更像是被泼出来似的,最集中的地方是一团白热状态的光华,它的温度似乎能熔解一切。在一些较低的山峰上,随着起伏的山势,也能看到一些微弱的光柱,有的还能照射到希娅湖上,使水面浮起一簇簇的光影。阳光落在沿着湖边伸展着的绿色草地远远的边界上,把它装饰得很美丽,奇幻地、欢快地使它变得晶莹灿烂。

    一缕和煦的阳光从微敞的舷窗里照临到海妍璧的头上,闪耀着她软枕上熠熠生辉的秀发,旁边温暖的光芒里面,微细的灰尘在上下飞扬。

    我轻柔地爱抚着海妍璧略显凌乱的发丝,爱怜地注视着她,这一刻不禁深深地为她那沉鱼落雁般的绝品姿色动容与震撼,多么完美的女人、多么娇艳的绝色啊!

    曾几何时我常盯着她曼妙迷人的背影猛瞧,最喜欢偷偷打量着那双修长雪白的玉腿,以及她胸前那对巍峨高耸、硕大浑圆的乳峰。每当海妍璧在眼前步履轻快地走来走去时,那巍颤颤、沉甸甸,随着她的莲步不断弹荡的乳浪,总是叫我看得口乾舌燥、神魂颠倒。如今我终于如愿以偿,那种前所未有的满足,有如痛饮了千杯烈酒一般无比欢畅。

    海妍璧娇嫩腻滑的柔荑,轻轻摩挲着情郎的雄阔胸膛,一对碧蓝清澈的星眸中,流露出无限依恋和颠倒迷醉。一切就那么自然而然地发生了,有如天经地义似的,她没有回忆过去和憧憬未来,只是默默地享受着眼前的欢愉时光。

    不知过了多久,两人被一阵低沉浑厚的钟声惊醒,才晓得已过午时三刻。

    “妍璧,我们回去……你不要紧吧?”我刚想说回文华殿用午膳,就见她轻蹙娥眉,仿佛在忍受什么痛苦似的撑起娇躯,不禁连忙伸手搀扶关切问询。

    海妍璧轻轻地拧了一下我的手臂,娇嗔地白我一眼道:“都怪你,人家现在全身都像散了架似的,没有一处不痛。”

    我搔搔头,苦笑道:“嘿嘿,这个……”

    海妍璧没理会我,挣扎着慢慢地穿上了衣裙,然后缓缓站起身子走到船艉。

    蓦然间,海妍璧发出一声惊呼,吓得我闪电般掠至她身畔,却未发现任何不妥之处。

    海妍璧望着湖水中的倒影,愁容满面道:“哎呀,头发乱成这个样子,身上也被你弄得到处都是红印,这让人家怎么见人呀!”说着懊恼地不停用粉拳捶打我。

    我一边享受着绝色美女撒娇带来的乐趣,一边温言安慰道:“不要紧不要紧,我待会儿让他们送顶软轿来接你,直接抬到寝殿里去,不会有任何人看见的。”

    海妍璧温柔地嗯了一声,继而异常乖巧地紧紧抱住了我的腰背,脸上尽是心满意足的神色。

    这一刻,我感到无比幸福,不仅仅是因为征服了骄傲冷艳的大美人,更欣慰她是一名很容易满足的清心寡欲的女子,否则对她的评价肯定要大打折扣。

    ●●●

    回到文华殿后,海妍璧躲到卧房内,连午餐都是由宫女直接送进去,说什么那些伤痕消除之前,再也不肯抛头露面,并把我也赶了出来。

    我只好无可奈何地一个人享用午餐,虽然有点郁闷,但对海妍璧的感激之情又深了几分。料想她此时肯定非常希望我陪在身畔,不过知晓我日理万机,不想因此干扰到正常工作才狠心将我撵出来,这份良苦用心着实叫人感动莫名。

    我正思忖着赶紧处理完公事,下午继续陪她聊天解闷的时候,禹启宫总管卫昌黎走了进来。

    卫昌黎中等身材,遍体生着粗壮强横的肌肉,那副结实模样就像是用生铁铸成的一般,宽厚的肩膀上脖颈也青筋爆起。那张饱经风霜的黑瘦四方脸虽然刮得很干净,却仍旧留下满颊青惨惨的胡楂子,一双细长眼睛炯炯有神,高挺的鼻梁,始终保持微笑地紧闭着阔嘴巴,最引人瞩目的就是,他总用那特有的忠厚亲切的眼光看着别人,让人感到如沐春风。

    表面看上去他也就三十上下年纪,说话声音像敲钟,走起路来像一座移动的山。不知道的人会以为他是一名实力不俗却穷困潦倒的佣兵,或者给人看家护院的低级保镖,唯有极少数熟悉的人才晓得,那样去看待卫昌黎是多么危险的一件事。

    卡雅纪率领一众亲信逃出凌云城后,禹启宫已是空空如也,侍卫被统统带走,宫女和杂役也全部遣散,等到我入住之际,根本没有任何可用之人。此时宇文拓向我推荐了一名麾下普普通通的夜叉卫卫昌黎,并详细介绍了一番他的来历。

    我不听不知道,一听真就吓了一大跳,原来卫昌黎竟是一名穷凶极恶的土匪头子,在高唐府全境威名显赫,只要提起“霸天斧”卫三爷简直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他十八岁出道,凭借巨型战斧般无坚不摧的手脚,硬生生打破了被“西北风”“三叉戟”“鱼鹰”等佣兵团割据的僵持格局,创建的“战斧”组织短短半年就扫清了一切障碍统一全境黑道,鼎盛时人数最多高达五十万之众,连卡尔-麦哲伦和郝连铁树都不敢轻摄其锋。

    之后的十年里,“战斧”军旗插遍了高唐府二十四城几乎所有富贾的庄园城楼,所过处均被洗劫一空,不过除接到绿林贴后继续抵抗者被集体屠杀殆尽外,通常都不会杀伤人命。这种疯狂的抢劫直到三年前才莫名其妙地嘎然停止,后来大家才听说“霸天斧”卫三爷捞够了钱财准备金盆洗手归隐田园。
第廿五卷 东南 第四章 圈套
    但是当我亲口询问卫昌黎的时候,他的回答却是:“去他娘的金盆洗手,老子当年正抢得无比快活,怎可能没来由的做缩头乌龟?唉,若非在阴沟里翻了船,不小心抢到‘金雕盟’一批极其重要的红货,激怒了‘邪帝’费心亲手追杀俺,而俺偏偏又打不过那老王八蛋,才只好脚下抹油溜之大吉哩!”

    随后我问及卫昌黎和宇文拓的关系时,他居然老脸通红,扭扭捏捏地半晌才答道:“老子跟宇文拓一点儿都不熟,不过和他的妹妹倒是……嘿嘿,那个熟稔得很。想当年要不是宇文蕾妮那小姑娘心肠好出手搭救俺,甚至不惜动用一颗稀罕无比的‘再生丹’,恐怕身中青魔手后昏迷不醒的我,不是被密探送交官府斩首示众,也会内伤发作死翘翘了。”

    言罢卫昌黎那双细长的眼睛里精芒剧盛,直勾勾地瞅着我道:“俺生平最佩服的就是英雄好汉,最鄙视的就是孬种软蛋。你能凭借一己之力做掉‘邪帝’费心,那绝对是天底下一等一的英雄好汉,俺听到消息后心里头是佩服得五体投地,那不但给俺报了昔日一掌之仇,更让俺想要投靠你,做一番惊天动地的伟业。”

    说到这儿,他顿了顿,叹道:“唉,昔日的佣兵团他娘的太不好干了,表面上风光无限,其实却是朝不保夕,把脑袋掖在裤腰带上的辛苦活计。真刀真枪地对着砍杀老子不怕,但是时时刻刻要提防敌人施展阴谋诡计就太他娘的讨厌了。经过三年反思,现在俺也想通了,风云帝国归根结底不过就是规模最大的佣兵团罢了,他定下的道上规矩就叫法律,他收取的保护费就叫税金,他组建的打手团就叫军队,他到别国别族地盘抢劫就叫为正义而战,统统说得那么冠冕堂皇,本质上施行的却还是佣兵团那一套。这回俺也试试吃点公家饭,名正言顺地去做大买卖,现在你就是俺的老大了,怎么干都听你的,俺的这条命算是卖给你了,怎么用都成。”

    我听完这番朴实无华的效忠誓言,不禁又惊又喜,惊的是卫昌黎居然已透过纷纷扰扰的迷雾,看破了国家机器和统治阶级的本质,喜的是他的丰富阅历及统率全局的才能绝对堪以重用,为我在高唐府境内凭添了一大臂助。

    我脑海中倏忽闪过那段日前的交谈场景,嘴角不由得浮现一抹满意的微笑,卫昌黎确是一名非常有趣的家伙,而且身具真材实学,这不短短一夜功夫,他就把禹启宫所有人手都安排得妥妥当当了嘛!

    卫昌黎躬身施礼道:“主公,属下有要事启奏!”

    我把目光落在他的脸上,微笑道:“海妍璧将军偶感风寒,身体有些不适,今后几天的奏折你直接交给我就好,不用再通过她转呈了。嗯,什么事?”

    卫昌黎沉吟片刻后,断然道:“公事就是新军的招募、登记、整编、训练开展得都很顺利,宇文拓、池鳌已经开始打散收编五大家族的私兵,另外范永胜、沙莫雄二人对降卒的安置也算合理,没有任何异动。这是他们草拟的练兵计划及相关方面的举措。”

    说着他近身递上一叠奏折,我看也不看就放到案旁,饶有兴致地问道:“你刚才好像在下很大决心似的,若只是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不会让你如此为难吧?说吧,公事完了,私事是什么?”

    卫昌黎沉声道:“私事就是属下得到可靠消息,最近这两天城里多了不少武功高强的生面孔,收留他们的正是我以前的结拜兄弟‘毒刺’周伯龄。昌黎恳请您能看在属下薄面上,饶过这小子一条狗命,因为他并不知晓这么做的严重后果呢!”

    我仰首望向殿顶,淡然自若道:“你替周伯龄求情,他心里却未必会感激你呢!”

    卫昌黎的眼神霎时凶光四射,森冷道:“若果真如此,我也尽过兄弟情义了,只能怪他命薄。”

    我哈哈大笑道:“还不至于严重到那种地步,正所谓不知者不罪嘛!凡是能弃暗投明者,我代表新月盟一概表示欢迎,并且既往不咎委以重任。当然若始他终冥顽不灵,跟着朝廷助纣为虐的话,也就说不得只好斩草除根了,但那是最后迫不得已采用的手段。嘿嘿,那群横空飞来阁的高手,想必是要作为谈判破裂后的清洗部队赶来的,可惜在我们的地盘上不知谁清洗谁呢!”

    卫昌黎顿觉极为意外地瞥了我一眼,他万万没想到主公居然随口就道出了那些陌生人的来历,这可是连周伯龄都未能清楚掌握到的情报,他只大概知道这群高手统统来自帝都。刹时间,卫昌黎对于南疆礼部司的情报搜集能力,有了崭新的认识,并且暗暗警惕起来,告诫自己千万不要做什么出格的事情,否则必难逃过主公的耳目。

    我暗感好笑,心道:“他***熊,当老子领导的是盗贼团或佣兵团那种低级组织吗?占领一座城市前后,哪回不是预先做好情报收集和人员渗透工作,以期能够臻达知己知彼的效果呢!”

    卫昌黎试探地问道:“那帮刺客您打算何时处置?”

    我深深地望了他一眼,继而从书案上的数摞文书中抽出一本奏章,轻描淡写道:“这是常胜一军指挥官古辉前几天发来的金雕传书,上面说朝廷派来了一支规格极高的调查团视察高唐府,里面包括一位内务相及六部侍郎。我当时批示,允许该团通过占领区,不过必须遵照指定路线和日程行进,同时派遣一支精锐师团随行‘护送’。看来皇太后已洞悉南疆军无力稳吃帝都的事实,准备依靠帝国所有世家联手之威,通过谈判逼我做出适当让步呢!”

    卫昌黎闻弦而知雅意,附和道:“不错,那个老妖婆肯定认为我们不敢对帝都轻举妄动,以为我们会害怕南征二路兵团在某个时机回师夹击,却哪里知晓在他们拖延时日的同时,我们也在等待,以期建造更多的新式兵器,武装训练部队呢?呵呵,看来您这回又要升官发财喽!这回的竹杠肯定能够敲得梆梆响呢!”

    我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笑骂道:“他娘的,你懂不懂什么叫做高处不胜寒啊?我若接受这轮封赏,那就是位极人臣的一等王爵了,届时再立新功,除了皇帝陛下的宝座没有任何够分量封赏我的东西,你说会有多少人忌惮和嫉妒啊?恐怕秦皇室成员不论哪一个都会寝食难安,欲除我而后快哩!”

    一言及此,我脸容回复止水般的平静,冷冷道:“所以我们也就不必顾虑太多,先给他们一个下马威再说!哼,当凌云城是帝都吗,他们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卫昌黎兴奋地直搓手道:“老大,拣日不如撞日,您看要不现在就去……”

    我微微一笑,淡淡地道:“今天天气不错,是个杀人的好日子,因为血会干得特别快。”

    ●●●

    抵达凌云城北区科斯塔的时候,已经暮色四合。

    我站在“向日葵”驿馆的五楼阳台上眺望披着落霞的城区,不觉发出了由衷的赞叹。

    映入我眼帘的,分明是一幅历尽千年沧桑的城市古老油画。整座北城尽管依山而建,地势却并不算峻峭,弧形的轮廓极柔和地投影在深蓝色的天幕中,宽阔的山坡上密密麻麻排列着色彩缤纷而式样古朴的木石楼房,大大小小的屋脊是橘红色的,错落无致地楼墙是灰白色的,楼墙上镶嵌着形状不一的窗户,狭窄的街道在迷宫般的楼房中挤来挤去蜿蜒着。

    在这里看不到一栋近代建筑,最新的恐怕也至少具有七八百年历史,其中最引人瞩目的就是,一座古老的寺庙鹤立鸡群似的从低矮的小楼中冒出来,那两座高高的钟楼和一个宝蓝色的圆顶组成了既雄伟又神秘的整体,它就像是北城的君王,正用威严平静的目光俯视它的臣民们。

    科斯塔对所有来这里的外地人都具有强大的吸引力,这片街区完整地保留着一千多年前的龙帝国建筑风格。人们有时还习惯地叫它“银坑”,因为在它附近曾经发现过一座迄今为止深蓝大陆最大的银矿,当然这里的银器制造业也由此变得极其发达,五六百年前科斯塔的银匠已经远近驰名。科斯塔的魅力,正是它的怀旧情调和它的银器市场。

    不过真正懂行的人,绝不会被那种表面假象所迷惑,他们知道令科斯塔无比繁荣的支柱,实际上是规模空前的地下黑市交易。

    据说在科斯塔某个神秘莫测的地方,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有个叫做“光荣”协会的组织出面举办一场声势浩大的匿名拍卖会,予会者来自深蓝大陆各地,甚至还有可能包括瑞斯洋上某座岛国的国王陛下。它拍卖的商品更是包罗万象,从百万斤为单位的粮食到足够装备整支军团的武器装备,从举世罕见的珠宝矿石到虚无飘渺的藏宝秘图,从鲜为人知的宫廷丑闻到绝对隐私的个人情报,从绝代佳人的初夜权到顶尖杀手的出场费,从起死回生的仙丹到见血封喉的毒药……只要你想得出来的,这里莫不应有尽有。

    但是非常可惜的是,从来没人知道拍卖会的确切地点,即使参予过拍卖会的人也照样稀里糊涂,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他们只晓得不论涉及的金额多么巨大,一旦敲定,“光荣”协会就保证能够钱货两清,有史以来从未发生过半点纰漏,这使得科斯塔拍卖会愈发声名显赫,当然那也只流传于各国各族重量级大人物之间,小鱼小虾是没有资格知道的。

    我回忆了下关于科斯塔的详细资料,忍不住暗暗摇头,心中埋怨道:“卡尔啊卡尔,真搞不懂你小子到底是怎么混的,为何自家地盘上不确定的因素如此之多呢?他***熊,简直是养虎为患嘛,你看看现在经济是繁荣了,可那帮家伙翅膀也硬了,居然敢公然庇护起刺客团来。‘光荣’协会,我柳轻侯倒要看看你们究竟有何实力胆敢为虎作伥!”

    卫昌黎在旁噤若寒蝉,自从禀报横空飞来阁的刺客团进驻“血腥玫瑰”酒吧开始,他就明显感受到了主公身上汹涌澎湃的杀机,此时此刻他只能祈祷拜弟周伯龄洪福齐天了,否则必难逃过准备大开杀戒的主公毒手。至于找上门去招惹“光荣”协会下属最赚钱的产业——“血腥玫瑰”酒吧(即表面以酒吧为名,实则通过举办明令禁止的死亡竞赛,进行博彩敛财的地下斗兽场),这倒根本没放在天不怕地不怕的卫昌黎心上,反正最坏的结果莫过于集结军队彻底剿灭胆敢对抗官府的乱民罢了,相信没有任何商人会傻到和国家暴力机关过不去的。

    他瞅了瞅茶几上面放着的两张各价值一百金币的昂贵门票,虽然花的是公家钱,也不禁肉疼了好一阵儿。倒是戴上人皮面具后,已变成一名粗犷豪放汉子的主公,由始至终没皱半点眉头。

    “还有多长时间开场?”我漫不经心地问了一句。

    卫昌黎看了看天色,恭敬地道:“启禀主公,根据探子报告‘血腥玫瑰’通常在天黑以后就营业了,不过暂时只提供酒食和美女,死亡竞赛要再过一个半时辰才会开始。横空飞来阁的刺客团全员四十人,就是买通了周伯龄,挂着佣兵的名义住进去的,据说还会打一场重量级比赛。”

    我微皱眉头,面色古怪地道:“你说他们要打比赛,而且还是重量级的,很多人观看的那种?”

    卫昌黎想也不想地点点头,随即幡然省悟道:“不对,这帮家伙如此明目张胆,好像不太符合刺客始终保持低调的原则呢!莫非其中有诈?”

    我沉思片刻,摇了摇头道:“看来对方的首领是个难缠的家伙,这明摆着是给咱们布下圈套并挑衅呢!若我所料不差,那四十人恐怕都只是诱饵和炮灰,真正的高手却藏匿在暗处伺机而动。”

    卫昌黎苦笑道:“不过即使如此,好像我们也只好将计就计干掉他们,希望能够引蛇出洞。”

    我哑然失笑道:“嘿嘿,咱们哪能那么被动呢?但是有一点你却说对了,也正中敌人下怀,那就是不论如何我们都要去‘血腥玫瑰’,看看他们到底想耍什么花样。”

    ●●●

    “血腥玫瑰”酒吧门前,偌大一片停车场上停满了数以百计的私家豪华马车,那一盏盏车灯宛如夜空中的璀璨繁星般闪闪发亮。

    远近仍有无数马车向这里驶来,就像一条条流动的河流,纵横交错,向远方伸展。到处闪烁着气死风灯的强光,流动着的车道也如彩似练,左车道泛着黄光的是前灯;右车道泛着红光的是后灯,左右车道相依,黄红相间,像黄绸金缎在飘动流淌。在月朗星稀的晚上,景色更为壮观,映衬得整个城市灯火辉煌。也正是这密如蛛网的车道和流淌的车河,使这座城市的夜生活更增添了繁华和无限生机。

    我把一缕精神能射入半空俯瞰,只见“血腥玫瑰”酒吧占地极广,灰褐色的建筑群几乎占据了大半条街道,宽厚高耸的花岗岩石壁傲然矗立于店区周围,犹如四面坚固的城墙,将山坡上的绿地隔绝其外。这第一眼的印象真令我暗暗吃惊,它的形状完全是一只四边突起、中间凹陷的巨盆,而由盆中蒸腾的雾气尘埃,则恰如一只灰黑的盆盖悬浮其上,使我顿感呼吸憋闷压抑。然而盆边还肯定将继续增高增厚,终将筑成一片坚固的石头森林,形成城中之城的模样。

    偏偏在“血腥玫瑰”酒吧四周,有架设在内城河上的十三座千年石拱桥,还有不少帝国初期建筑大师们亲手打造的纪念性建筑物,例如壮志凌云阁、圣觉提寺、士梯斯尤殿,府学和很多市立学校所在的翰林区,坐落在内城河右岸的先圣祠,以及市政厅和各大商号,都叫人投鼠忌器,等闲不敢调动兵马,围剿这片动辄牵扯所有市民最敏感神经的区域。另外在北岸还有禹启宫和具有历史意义的里勒伊土宫,有皇帝行宫所在的基洛甫大街,有自由门所在的楔形大广场,那些地点都是需要重兵防范的要害部门。

    我越看越是头大如斗,真想找块豆腐撞死算了,本来计划一旦发现敌人的蛛丝马迹,就立刻调遣重兵把他们一网打尽,可实际到了地头才发现那根本行不通。先不说地势地形不允许形成包围圈,就算允许了,战斗打响以后,士兵们若损毁了百姓心目中的圣地分毫,恐怕我在高唐府也待不下去了。

    “到底是哪个缺德鬼,把‘血腥玫瑰’酒吧安置在这些文物堆里的啊?老子要是知道了,非剥了他的皮,抽了他的筋,喝了他的血……”我思忖未已,卫昌黎就一把将我拖进了酒吧正门,原来看门的四名彪形大汉以为我想闹事,瞬间虎视眈眈地走过来两个,见我们乖乖进门才没继续跟上来找麻烦。

    首次进入“血腥玫瑰”酒吧的客人,十有八九会找不着北,因为它实在太大了,光一楼大厅就有数百座包厢,只看那一扇挨着一扇古色古香、镶金嵌玉的华贵木门,就足够让人头晕脑涨的了,简直是一眼望不到边。

    我现在就有那种晕糊糊的感觉,更糟糕的是卫昌黎居然也是头回来,表现不比我强多少,幸好一名锦衣侍女笑盈盈地走过来,柔声道:“二位爷是初次光临鄙店吧?不知您是想赌两把,还是想找佳人聊天呀?”

    卫昌黎不愧是老江湖,稍一愣神后马上反应过来,打个哈哈道:“那就先赌两手吧!”随即瞅了我一眼征求意见。

    我淡淡地点点头,心想:“反正闲来无事,距离死亡竞赛开场时间还早,就去痛宰几个肥羊赚点小钱好了。”

    锦衣侍女当即头前引路,领着初来乍到的两只菜鸟沿着楼梯走向地下赌场。

    她一边前行一边介绍道:“鄙店分设四部,即千金阁、翡翠楼、五湖斋,贵宾厅,向客人提供赌局、美女、酒食及特殊节目。现在奴家领二位爷去的地儿就是千金阁。”

    我犹在郁闷“血腥玫瑰”刁钻古怪的建筑布局,想要琢磨出一个两全其美的对策,既剿灭敌人,又不损坏古物,因此正头疼不已,也就无暇搭话。

    卫昌黎倒是幽默风趣,言辞便给,三言两语就把那名叫做琴琴的锦衣侍女逗得花枝乱颤,满口亲热地叫起哥哥妹妹来,大有相见恨晚之意。

    片刻后,一行三人来到千金阁,卫昌黎兑换了一万金币的筹码后,异常慷慨地随手就赏给了琴琴五十金币。此举乐得琴琴喜笑颜开,眨着水汪汪的杏眼直勾勾地看着卫昌黎,一副恨不得马上以身相许的模样。不过鉴于是工作时间,她只好毅然决然地放弃眼前这个凯子,返回正门继续做迎宾,想必她在那里会度日如年吧!

    我坏坏地笑笑,走过去搂住卫昌黎的肩膀,低声调侃道:“老卫,你可别辜负宇文小姐的深情厚意啊!有些野花沾上手后想要甩掉是很难地,何况古有名训:‘兔子不吃窝边草’呢!不过这些都是次要的,最可恶的就是,你居然拿我亲批的行动专款,在我面前明目张胆地勾搭女人,这……这简直是可忍孰不可忍。”

    说到最后一句的时候,我直接在他耳畔吼了出来,可惜卫昌黎仍旧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架势,泰然自若道:“别把人都想得那么龌龊,俺只是看她可怜补贴补贴家用罢了。还有一点,俺下注前习惯赏点小钱给别人,这能给俺带来旺盛的财运。你信不信?如果不信的话,咱们可以试试,以一个时辰为限,看谁赢得多。”

    我欣然应允道:“好极好极,你说吧!咱俩之间赌点什么?”

    卫昌黎嘿嘿一笑,沉声道:“还记得俺说过抢了金雕盟一票红货吗?对,就是引得‘邪帝’费心亲手追杀我的那批红货,统统都是足赤真金和龙眼大小的夜明珠及猫眼儿宝石,其总价值约合两亿金币吧!咱俩的赌注就跟它们有关,如果你输了,要免费帮俺从藏匿地点起出红货,并且负责全部兑换成帝国官方银行流通的金票;如果你赢了,依旧需要照上述要求做,不过最后俺分给你一半,也就是一亿金币吃红,怎么样?”

    我想也不想就答应下来道:“好,就这么着了。”

    卫昌黎没想到我如此好说话,怔怔地瞅了我半晌,才若有所思地转身离去,显然已知晓我看破了他的诡计,里外里不过是要我帮忙洗黑钱罢了。

    千金阁内共有近百张赌台,分为骰子、牌九、纸牌、轮盘、单双、大小……我在碎星渊要塞籍籍无名的时候,偶尔也会跟老戚去赌场玩两手,所以对于此道不算陌生。我瞅了瞅周围平日里衣冠楚楚、人模狗样,现如今输点儿钱就脸红脖粗、骂骂咧咧的贵族老爷们,心中暗暗冷笑不已,遂径直走向左侧最喧嚣最火爆的那张赌台。

    四尺宽八尺长的圆弧形台面上,铺着一层厚厚的浅绿色天鹅绒布,上面一左一右写着大小二字,另有三点到十八点之间共计二十二个具体数字可供投注,赔率从一赔一到一赔九十六不等。

    我默默地站在人群中,冷眼瞅着庄家及他摇动蛊钟的手法。看了一会儿,结果发现这名年逾四十的精瘦汉子神态间有种说不出的沉稳老练,手法更已臻达炉火纯青的地步,一举一动没有半点烟火气息。这段时间里一共开了三局,我都凭借无孔不入的精神能未卜先知地猜对了具体点数,它们分别是四点、七点、十点(按照常规三粒骰子以十点为线,以下为小,以上为大)统统都是小,瞬间吃进了台面上绝大部分筹码,只赔了微不足道的寥寥几注小钱。

    “好家伙,‘血腥玫瑰’果然是藏龙卧虎之地,连一名普通荷官都如此了得。嘿嘿,可惜你空有高超赌技,却无精神异能相配合,否则恐怕任是谁想要赢你的钱都不太容易呢!”我暗暗思量着,同时聆听着耳畔传来的各种议论。

    “他娘的,这也太邪门了吧?已经连开了十一把小了。”

    “我就不信这回还是小,再压一千金币。”

    “庄家肯定是昨晚雄风不振,要不咋就竟开小呢!算了,我服输跟庄压小得了。”

    此时,庄家又开始缓缓摇动蛊钟,然后“啪!”往桌面一扣,职业性地喊道:“买大赔大,买小赔小,请各位客官买定离手啦!”

    众人纷纷投下大小不等的筹码,不过绝大部分仍旧押在了大上,看来还是不信邪的主儿居多。

    我也悄无声息地投了一注,却是下在独点三上。所谓独点是指三个骰子的点数一模一样,即一一一、二二二……六六六等六组数字,独点三就是三三三,因为要掷出它的概率很低,所以赔率也就相应很高,是下注金额的二十七倍,而这一注我把一万金币的筹码全部押了上去。

    刹时间,庄家原本波澜不惊的脸容像是被狠狠抽了一鞭子似的剧烈扭曲了一下,随即迅速恢复正常,好像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但是他望向我的目光已如针尖般犀利可怕。

    “大!大!”赌客们怒睁着输红了的牛眼,声嘶力竭地挥拳喊叫着,转眼就把那仅有的几缕喊小的声音压制得无影无踪。不过当蛊钟被揭开的时候,残酷的现实却一下子把他们全部打蔫了,个个张口结舌说不出半个字来。

    庄家面无表情地喊道:“九点小,庄家吃大赔小啦!”继而异常麻利地收送筹码,轮到我的时候,原本代表一万金币的那枚碧玉筹码,赫然变成了二十八枚。

    “老兄,你赌运好旺啊!我跟你一注!”

    “他***,老子怎么没有这么好的狗屎运啊!”

    “居然还是小啊,不知道下把会开出什么?”

    众人议论纷纷,或羡慕或嫉妒或揣测,我则统统当作耳旁风,只是微微一笑,静静地瞅着庄家,等待他下一次摇动蛊钟。

    庄家心知遇上高手了,当即慢慢挽起双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后,方再度缓缓摇起蛊钟。这次他变得极为谨慎,足足摇了二十一下,使骰子撞击钟壁的声响化作爆豆一般,差点瘫痪了每个人的听觉,这才“啪!”重重地扣到了桌面上。

    庄家照常职业性地喊道:“买大赔大,买小赔小,请各位客官买定离手啦!”不过话虽然是对众人说的,他的眼睛却始终一眨不眨地盯着我,眼神中充满了挑衅的意味,那意思仿佛在说,你继续押啊,刚才偷袭可不能算数,此番才是我们真正的较量呢!

    我依然保持着懒洋洋的笑容,随手把那堆刚刚赢到手的筹码,一股脑儿地统统押到了独点六上。赌台四周顿时鸦雀无声,众人皆直勾勾地瞅着那些筹码发楞,尽管大家也常见输红了眼就一掷万金的豪客,但是像那名粗犷汉子般胆敢把二十八万金币押到独点六上的人,却是凤毛麟角,不,简直就是空前绝后了。
第廿五卷 东南 第五章 假面
    于是,这一轮赌局大家都自发自觉地没有跟着下注,只是密切关注着两人的一举一动。也不知道是谁第一个喊出来的,瞬息间“豹子王!豹子王!”的喊声像排山倒海般呼啸而起,尤其是刚刚被庄家连续痛宰了十多把,口袋里变得空空如也的赌客们嚷得最是起劲。如此喧嚣的动静,引得附近台面上的赌客们也纷纷跑过来看热闹,继而加入到啦啦队的行列里给我加油助威。

    此刻,我身边已是人山人海,不过众人都小心翼翼地保持着与我之间的距离,因为他们都很迷信,生怕把霉运带给正主,要知道三个六可是整整九十六倍的赔率啊,连带赌注加在一起,那就是两千七百一十六万金币,在千金阁这种最低限额十金币,最高限额三十万金币的普通场里,已经是有史以来屈指可数的高额赌注了。

    我低头玩弄着左腕的储物手镯,故意不去看庄家的脸色,但是他眼中稍纵即逝的惊骇与嘴角隐隐浮现的冷笑,焉能瞒得过我精神能的侦测,甚至就连他左脚轻轻触动赌台下方的机关,使蛊钟内最左边那粒骰子轻轻翻个身变成一点的小动作。也被我“看”得清清楚楚。

    时间一点一滴地流逝而去,在万种瞩目下,庄家也觉得已攒够了足量人气,终于慎而重之地慢慢揭开了钟盖。

    “啊!”“天啊!”“怎么可能?”“这也行?”人群中赌客们的惊呼声此起彼伏,大家眼睛直直地瞪着那三颗统统是六点朝上的骰子赞叹不已。传说中的豹子王居然就这样凭空出现了,那可是普通赌客投掷终生也休想能够弄出一次的奇迹。随即又不知道是谁带的头儿,“豹子王!豹子王!”的欢呼声再次震耳欲聋地响彻整座千金阁。

    在欢呼雀跃的人群中,唯有庄家脸色苍白如纸,连最后一丝血色都褪得干干净净,嘴里不断呢喃道:“不可能……这不可能……明明是……”他怎都不敢相信会演变成这种结局。

    相隔片晌,他正要重新振作精神,准备再赌一把捞回所有损失的时候,身畔蓦然多了一名衣着华贵、举止雍容的青年,他沉声吩咐道:“赵师傅,你累了,下去好好歇歇吧!”说完摆摆手,让两名锦衣侍女搀扶着浑身酥软的庄家走进入了千金阁内堂。

    “这是您赢得的筹码,共计两千六百八十八万金币,请点收!”那名青年痛痛快快地推给我二十七枚代表百万金币的镶钻白金筹码,以及十六枚碧玉筹码,既而轻描淡写地问道:“您打算继续玩呢,还是兑换现金?”

    我故作豪迈地哈哈大笑道:“今天手气这么旺,当然要留下来继续赢钱啦!”随即又向身周众人抱了抱拳,行了一个罗圈揖道:“呵呵,刚才多谢大家捧场,兄弟没什么好表示的,这点零头就给大家买酒喝了,待会儿都请到五湖斋去,小弟做东。”话音才落人群中立时赞誉如潮,人人皆大欢喜。

    当下我把十六枚碧玉筹码递还给那名青年,大咧咧地道:“麻烦这位兄台帮忙料理一下大家喝酒的事情好吗?”

    那名青年欣然点头,遂回身吩咐一名锦衣侍女马上去张罗相关事宜后,又转回原来的话题上继续问道:“接下来您要赌多大的呢?”

    我想也不想就答道:“当然是全部押上了,要赌就赌个痛快不是吗?”

    那名青年一副早知如此的表情,微笑道:“那就得请您去贵宾厅玩了,千金阁的最高限额是不能超过三十万金币的。”

    我郁闷地撇撇嘴,闷声道:“那贵宾厅的最高限额是多少?不会刚玩两把,屁股还没坐热,就又要换地方吧?”

    那名青年忍俊不禁莞尔一笑道:“不会不会,贵宾厅的投注额是没有上限的,您想赌多大,想赌什么都可以,肯定会有人奉陪到底哩!”

    我半信半疑地点点头,实则是迅捷绝伦地找到人群中看热闹的卫昌黎,传音入密道:“呵呵,老卫,我先谢谢你的分红啦!”

    耳畔霎时响起卫昌黎气急败坏的咒骂声:“他娘的,时间还没到呢,谢什么谢!不就是两千七百万金币嘛,我待会儿就能赚到多你十倍。”

    我饶有兴致地问道:“哦,是吗?那请问卫大当家,您现在手里的筹码共计多少啊?”

    卫昌黎顿时哑口无言,悄悄地捏了捏怀中从一万金币变成十金币的可怜赌本,半晌才支支吾吾地嘴硬道:“就算……就算只有十金币,老子也有翻本的机会。”

    我对此嗤之以鼻,遂不再理他,目光重新落在那名青年脸上,笑嘻嘻地道:“不知贵宾厅最低需要多少赌本才够资格进入呢?另外敢问兄台尊姓大名,这个……嘿嘿,称呼起来实在是不太方便呢!”

    那名青年愕了一愕,郑重其事地道:“小弟姓龙,单名一个琛,暂时负责打理这层千金阁。至于贵宾厅的入场资格,倒没有什么最低限额规定,不过通常来说怎都要千万身价以上,才会有所斩获吧!”

    我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亲热地道:“啊,原来是龙总管,真是失敬失敬!小弟金少昊,初临贵宝地还没拜过码头,就被朋友拉来‘血腥玫瑰’玩耍。呵呵,不知我能否带那个朋友一起上贵宾厅去玩玩呢?至于赌本嘛,我可以帮他出那一千万金币。”

    龙琛笑容可掬道:“欢迎之至!请问贵友现在何处?”

    我朝卫昌黎指了指,那老小子顿时眉开眼笑,心知终于找到了可以翻本的机会,说不定还能狠赚一票。不过我接下来的传音,则让他所有兴奋化为乌有:“这一千万金币算是我借你的,等红货起出要连本带利一并偿还,一个铜板都不能少!”

    “知道啦,守财奴!”卫昌黎低声嘟囔着回了一句,与我一起跟着龙琛走向了那座神秘的贵宾厅。

    ●●●

    乍进贵宾厅的大门,我整个人都觉精神一振。

    眼前是一座气派豪华,富丽堂皇的巨大厅堂,统一用举世罕见的金色大理石打磨成的墙壁和地面光亮如镜,只有南面墙壁用厚厚的红色帏幕遮盖,不知后面隐藏着什么物事。当我踏上锃明瓦亮的地板后又愕然发现,原来上面还暗刻着许多稀奇古怪的纹饰,使整层地板形成一幅造型奇异的巨大星图。

    倏忽间,脑海里隐约闪过一抹灵光,直觉告诉我那是一条重要无比的线索,偏偏此刻又无法将其抓住。足足怔了好一会儿,在龙琛探询的目光中,我和卫昌黎迈步走向贵宾厅中心。

    在十二根绿色圆柱中间放着一张椭圆形的厚实黑檀香木桌,圆桌周围摆着十八张同样质地的宽大圈椅,正上方两盏金壁辉煌的巨型吊灯从高高的金色天花板垂下,吊灯上的无数个水晶钻石珠串大放光明,另外在墙壁和圆柱上也有同样华丽奢侈的壁灯闪光耀目,提供充足的光源。

    眼下贵宾厅内也就二十余人,其中只有寥寥七八人围坐在桌旁玩纸牌,其他人不是在闭目养神,就是在窃窃私语,还有一些人端着酒杯在旁观战,时而扼腕叹息,时而欣喜若狂,好像输赢的都是他们的钱财一般。

    尽管热闹程度上,贵宾厅和千金阁天差地远,但是贴着墙壁和圆柱倒侍立着近五十名体态婀娜、容貌姣好的华服女子,她们不失时机地送上酒水和剥好的水果,对所有宾客都伺候得非常周到。

    整座贵宾厅里男士们衣冠楚楚、风度翩翩,女士们长裙款款,光彩照人,每个人都是那么斯文得体,严谨地保持着尊贵雍容的仪态,比之千金阁里吆五喝六的小人物着实不可同日而语。

    我品味着不知不觉钻入耳鼓的轻柔舒缓的箫笛鼓瑟合奏之声,以及这上流社会交际场特有的虚伪氛围,心中暗忖道:“看来外间的战火,远不能影响到此地的歌舞升平呢!”

    此时,一旁的卫昌黎传音过来叹道:“唉,俺有点受不了厅内的气氛了,还是千金阁舒坦啊!”

    我微微一笑,悠然自得道:“既来之,则安之吧!你若把他们统统当成肥羊,就不会感到索然无味了。擦亮你的眼睛好好看看,这里每个人可都身价千万以上呢,随便搞掉一个我们下半年的酒钱就出来了。”

    卫昌黎闻言脸上颓废之气顿时一扫而光,一对鹰眸炯炯有神地打量起厅内的众“肥羊”来。

    龙琛哪知二人正在商量那种龌龊计划,只道他们首次参加名流聚会有些紧张失态罢了,于是为转移二人的注意力,他殷勤介绍道:“贵宾厅内的所有服务全部免费提供,有任何需要直接吩咐她们即可,包括……呵呵,让她们自荐枕席在内。此外再过一个时辰,透过那幅红色帏幕后的透明琉璃墙,大家还可以欣赏死亡竞赛表演,如有兴趣投注,也只需吩咐她们即可。”

    说到这儿,他忽然脸容一整,瞅着摩拳擦掌的卫昌黎,依旧保持彬彬有礼的态度说道:“哦,差点忘了提醒二位,‘血腥玫瑰’酒吧范围内,严禁发生任何形式的武力纷争,尤其是贵宾厅内,诸位客人都极有来头,所以……呵呵,如果遇到什么不太愉快的事情,请让她们叫小弟前来解决,不要直接动手好吗?”

    我心知肚明,龙琛肯定是看出卫昌黎一身雄浑霸道的内外修为,才直接发出警告的。

    我当即模棱两可地答道:“龙兄请放心,大家都是斯文人,等闲不会做出不体面的事情哩!当然被欺负而不还手,那也绝非俺们兄弟的性格,但是会尽量保持克制的心态,不会让你难做就是!”

    龙琛忍不住苦笑摇头,心道:“你这番话跟没说有何分别啊?”念罢淡淡地道声再会后,转身返回千金阁去照应生意了。

    终于摆脱了这个跟屁虫,我和卫昌黎都有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卫昌黎一对贼眼死死盯着某位名嫒饱满的酥胸,偷偷传音入密道:“这姓龙的小子武功很不错啊,我估计单挑的话,至少得一百招开外才能撂倒他。如果是群殴,五名这种级数的家伙联手,我只能保持不败,四名尚可以受点伤后统统干掉。根据‘血腥玫瑰’酒吧的组织划分来看,很可能拥有五名以上这种级数的高手,分别主管千金阁、翡翠楼、五湖斋,贵宾厅及死亡竞技场。嘿嘿,你能对付几个?”

    我闷哼一声,没好气地道:“怎么,想要掂量掂量我的斤两吗?唉,别白费心思胡乱猜想了,告诉你吧,如果在白天像你这样的我能单挑一百人联手,至于到了晚上嘛,多少人上场都是白给,绝对撼不动我分毫的。”说完扔下目瞪口呆的卫昌黎,移步朝着大厅中央那张赌台行去。

    瞬息间,整座贵宾厅内各个角落都投射来刺探和警惕的目光,不过当他们看到我虽穿着一身价值万金的名贵服饰,脸上却带着一种暴发户特有的骄横跋扈的表情时,敌意立刻削减到了最低点。当然能够臻达这种效果,卫昌黎绝对功不可没。因为他老人家无论穿着多么奢华,都掩盖不住骨子里透出的那股桀骜不逊的强盗霸气,对于一名居然没眼光到聘用悍匪做保镖的土财主,众人自然而然也就产生了几分轻蔑之心。

    我得意洋洋地一一回望那些目光的主人,碰到仪表堂堂、风度不凡的公子,就鼻孔朝天地哼一声算是打过招呼,遇到年轻貌美、身段窈窕的名嫒,就做出一副垂涎欲滴的大色狼模样,盯着人家的丰满曲线猛瞧,顷刻间引得漫天白眼,无形中我变成了一个神憎鬼厌的恶棍。

    对众人此等反应,我感到非常满意。正所谓“小隐于野,大隐于市”,最高明的隐藏方法可不是找个犄角旮旯躲起来,让谁都找不到你,而是大摇大摆地混迹在人群中,让每个人都看到你,却谁都不知道你的真面目,因为往往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嘛!

    在十数双鄙夷和藐视的目光里,我大模大样若无其事地坐到了赌台东侧的一张空位上,卫昌黎则一脸我不认识他的表情,离我老远躲到一旁找酒喝去了。我暗感好笑,心道:“这样也好,省得你待会儿上场,把筹码都输给别人帮倒忙。”

    正思忖间,只见负责发牌的紫衫女郎鲜花盛放般嫣然一笑,问道:“小女子施施,这位爷面生得紧,不知如何称呼,可是要参加赌局吗?”

    这时恰值上一场赌局刚刚结束,下一场赌局尚未开始的间隙,施施话音才落,顿时引得适才聚精会神赌博的七人,也纷纷把目光落在了我身上。

    我旁若无人地哈哈大笑道:“本大爷姓金,双名少昊,来自高唐帝国库州岛。美人儿说得不错,俺千里迢迢赶来正是因为听说凌云城的科斯塔遍地黄金,故此特意准备了上千条麻袋前来装钱回家过年的。”

    施施听罢忍俊不住掩口失笑,其余众人也俱都把这名粗俗不堪的汉子,当成了从高唐帝国库州岛某处乡下跑来的土财主,浑然不知眼前这个大言不惭的“小丑”,竟然是位吃人不吐骨头的混世魔王。

    大约过了一盏茶的功夫,待众人笑够了,施施尽职尽责地问道:“金爷,您知道这里玩纸牌的规矩吗?”

    我把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嘴里却夸夸其谈道:“啊,纸牌的规矩……嘿嘿,俺在老家的时候经常玩的,不过咱们两地的规矩可能不尽相同,那就麻烦美人儿再讲一遍好了。”

    施施当即娓娓动听地把这里玩纸牌的规矩简略地讲述了一遍。

    我不听不知道,听过才发现原来他们的玩法和普通赌场里的玩法居然相差甚远。普通赌场里玩的是从深红大陆传过来的五十二张牌的西方玩法,而他们玩的则是三十二张牌的东方玩法,实际上还是牌九那套规矩,只不过把比较容易作弊的骨牌,变成了每场都可更换一副新赌具的纸牌罢了。

    纸牌成长方形,长基本上是宽的二倍,因而一张牌也是由上下两部分组成。每一部分的牌面点数,都是一个骰子的点数拼成的,而且其颜色也和骰子相同。也就是说,一张纸牌的点数是由两个骰子的点数构成,其中点数最少的是地牌两点,最多的是天牌十二点。

    眼下这种玩法,就是要比个位的点数大小,即九点最大,零点最小,如果点数相同则再比十位数,没有十位数的成对者胜。而每副牌共计三十二张,其花色用个口诀概括就是“天地人鹅四大将,三长四短五杂牌。”,分别代表各自不同的点数。

    它们是两个六点的天牌,两个一点的地牌,两个四点的人牌,上一下三的的鹅牌;两个五点的梅花,两个三点的长三,两个二点的板凳;上六下五的虎头,上四下六的屏风,上六下一的幺六,上五下一的灯笼,以上所有牌成对出现,共二十二张牌。另有五杂牌包括杂九(上三下六或上五下四)、杂八(上五下三或上六下二)、杂七(上五下二或上三下四)、杂五(上二下三或上四下一)以及对猴(上二下四的猴脸、上一下二的猴头,两者可以组成一对威力无穷“至尊宝”点数最大,但若拆开来,不过一个三点,一个六点)。

    等我回忆完数年未曾沾手的牌九规矩,一旁早有人不耐烦地道:“老兄,这里是赌场不是学堂,如果你不懂的话,请下去弄懂了再上来玩。难道还要我们七人浪费时间等你一人不成?”

    我没好气地瞪了一眼那名坐在正对面的纨绔子弟后,最后向施施问道:“每注需押多少?”

    施施仍旧不厌其烦地答道:“发牌前底注一百万,第一张牌发完翻开后,牌面最大者开始加注轮一圈,弃权者做负论没收底注。第二张牌发完后暗扣,仍旧由第一张牌牌面最大者开始加注,最多可轮三圈,目前大家规定的累积最高投注额为一千万,所以您若嫌麻烦也可以直接加注一千万决胜,弃权者丧失所有投注金额。”

    我点点头,随手从口袋中掏出二十七枚镶嵌钻石的白金筹码,摆放到身前桌上,意态豪雄地道:“他***熊,俺就赌这些,输光了回驿馆抱个小娘子睡觉去。”

    这句话让已踱到近处观战的卫昌黎差点把刚咽下的酒水从鼻孔喷出来,心道:“输光?靠,你这是扮猪吃老虎吧!我看你不把这帮笨蛋赢得只剩内裤回家,绝对是舍不得离开贵宾厅的。不过……咦,那一千万不是说好借给我玩的嘛,怎么还在他手里?嗯,还是算了,免得待会儿被他赢光再欠下一笔巨债。”

    此时赌局已经开始,众人纷纷把一枚镶钻白金筹码扔到圆桌中心,等着施施发牌。

    我却并没像别人那样专注于即将到手的纸牌,而是留心观察起另外七名对手,并抬手招来一名华服女子要了杯松子酒。当然喝酒不是目的,我只是借机复制了她记忆中七人的背景资料,结果收获真是不小,至少清楚掌握了其中六人的底细,唯有一名相貌平凡的中年男子,由于和我一样是初来乍到的陌生人,所以她也不晓得是谁,只知他出手阔绰,言谈举止落落大方,显是豪门世家子弟出身。

    赌局波澜不兴地进行了五场,我拿到的牌分别是三点、四点、八点、一点、六点,结果全部被人痛宰。其中最可恨的一次就是第三场,我好不容易用人牌配梅花凑了个八点,结果却被邻座的高利贷大王严振择用地牌配幺六的九点逼得忍痛割肉,尤幸预先“看”过了他暗扣的底牌,不然恐怕就得清洁溜溜地回家了事。不过赌本却也因此大幅缩水,原来的两千七百万,变得只剩下一千二百万了,现在迫切需要一场胜利来挽救败局。

    在我的殷切企盼中,第六场赌局开始了。

    施施首先给上一场的赢家,即东海铁鲨帮帮主陶平阳发牌,接着依次是秦楼高唐府分部二少东苏骏杰(纨绔子弟)、那名相貌平凡而来历神秘的中年男子、“牡丹坊”老板娘卢娇娇、珠宝世家郎氏家主郎懿休、我、“吸血鬼”严振择、落日牧场场主昌庆祥。眼下的牌面依次是板凳、猴头、杂七、灯笼、幺六、杂八、人牌、鹅牌,其中尽管我和严振择都是八点,但是人牌照例大于杂八,所以由他开始加注。

    严振择秉承着一贯小心谨慎的原则,只扔了一枚筹码下去,大家纷纷跟进,赌台中央的投注额累积到了一千六百万。

    我直勾勾地盯着施施发牌的小手,心中不禁暗暗祈祷道:“满天神佛在上,弟子轻侯眼下好不容易得到一把收尾良机,求诸位给咱来个虎头吧,稍次点儿的梅花和屏风也行啊!”

    岂料也不知是平时没有烧香拜佛的原因,还是其他缘由,虎头、梅花、屏风三张牌纷纷花落别家,待施施把最后一张牌发到我手里的时候,居然变成了衰到不能再衰的天牌,杂八配天牌,靠,居然成了六场以来最低的零点。这样的点数只能眼睁睁看着两百万落入别人口袋了,不过环顾四周却发现其他人的点数也不算高,居然没有超过七点的,其中比我还衰的就是“吸血鬼”严振择,那老小子居然拿到了地牌,人牌配地牌只有十点,比老子的二十点还要小一级。

    但是令我感到万分震惊的是,他竟不慌不忙地说道:“两百万!”说着扔了两枚筹码进去。

    电光石火的刹那,我幡然省悟到了严振择的鬼蜮伎俩,不由暗暗狞笑道:“嘿嘿,你这个胆大包天的奸商,居然想要使诈?可惜啊可惜,碰上老子这对火眼金睛算你倒霉!”念罢我按住心头汹涌澎湃的激动之情,不动声色地瞅着其他六人的反应。

    经过短暂的思考后,神秘中年男子和陶平阳相继宣布弃权,因为他们手里的牌分别只有一点和两点,其他人则全部跟上,赌台中央的筹码累积到了两千八百万。

    严振择见第一轮加注完毕,照旧不紧不慢地说道:“三百万!”说着又扔了三枚筹码进去。

    这次众人考虑的时间较上次更长了,结果郎懿休和昌庆祥同时扣牌弃权,剩余四人再次加注,赌台中央的筹码累积到了四千万。

    我一眨不眨地盯着严振择,却发现这老小子不愧是号称“高利贷大王”的超级奸商,关键时刻面不改色心不跳,反倒隐隐露出胸有成竹的神色,坚定不移地道:“五百万!”说着断然扔出了五枚筹码进场。

    这番动作顿时把原来底气就不是很足的苏骏杰和卢娇娇吓得半晌没敢吱声,最后经过一番痛苦的思想斗争之后,颓然弃权了事,而我清清楚楚地“看”到他们的底牌皆为七点,乃是第六场赌局中最高和次高的点数。

    严振择见吓退了二人,遂扭头望向我皮笑肉不笑地问道:“金兄,现在就剩你自己了。你是要弃权呢,还是要跟进啊?”说着他淡淡地瞥了一眼我仅剩的五枚筹码,目光中充满了威胁之色,好像在无声地说,别再跟了,再跟你可就输得一干二净了。

    我丝毫不为所动,反倒慷慨豪迈地哈哈大笑道:“他***熊,老子就不信这个邪,反正输光了正好可以回驿馆抱小娘子睡觉,俺就当花五百万看看你的底牌啦!”说着哗啦一下把五枚筹码全部推到了赌台中央。

    这一刻,严振择的脸色终于变得难看无比,他怎都想不到天衣无缝的诈骗计划,居然会因一个自己从未瞧上眼的莽汉而功亏一篑。他不禁再次望向手中的那副臭牌足足瞧了好一会儿,最后蓦然将它们扣着混入未分发的牌堆里,脸上重新恢复笑容可掬的神态道:“你赢了!”

    在场众人皆露出诧异神色,显然没料到轰轰烈烈的第六场赌局居然会是这么诡异绝伦地收场,顿时望向我和严振择的目光中一律多了几分严肃和谨慎。

    我笑嘻嘻地搂回整整五千万的筹码,倏然扬起酒杯遥敬严振择道:“多谢严兄啦!”

    这一场赌局抛除前五次输掉的总金额,我还净赚了两千三百万,更重要的是,从严振择身上我学到了如何使诈的宝贵经验,原来赌博跟兵法也可相辅相成,谁说只有兵者诡道也,我看赌博更加诡秘难测呢!

    于是,在接下来的十三场赌局中,我无所不用其极地把战场上那套阴谋诡计统统施展了个遍,结果杀得七人连连丢盔弃甲,落荒而逃。在万不得已的情况下,又换上了六名本做壁上观的赌客,不过他们的到来也丝毫不能扭转一面倒的局势。到死亡竞赛即将开始而赌局也堪堪结束的一刻,我已利用这短短一个多时辰的功夫,从纸牌上净赚了整整七亿金币,平均从每人身上捞了足足五千多万。

    直到此时,我才愕然发觉那名相貌平凡的中年男子由始至终都坐在赌台西南角,不论别人如何走马换将他都岿然不动,而且十三个人里数他输得最少,每当我准备发动致命一击的时候,他总能提前嗅到危险的味道逃离开去,这份敏锐无比的洞察力顿时引起了我最强烈的好奇心。要知从第七场赌局开始,我的一言一行一举一动都蕴涵着兵法至理,而他居然都能预先看破,不言而喻此人也是精通兵法的军事大家,可是为什么相貌却生得如此平凡普通毫无半点名将气概呢?

    我皱眉寻思半晌,脑海中蓦然闪过一道灵光,恍然大悟道:“好家伙,莫非你脸上也戴了一副假面不成?”
第廿五卷 东南 第六章 死亡
    那幅巨大的红色帏幕冉冉升起,透过占据整面南墙的透明琉璃,我看到了有生以来最宏伟壮观的地下建筑——死亡竞技场。

    它外观呈圆形,直径一百八十七尺,高约五十九尺,墙壁由大理石板覆盖,最多可容纳五千名观众。从外观看,整个建筑分为四层,底部三层为拱门式建筑,每一层有八十个拱门,由下而上第一层圆柱为粗犷质朴的斯古多式,第二层圆柱为优美雅致的亚尼爱奥式,第三层圆柱为雕饰华丽的斯柯林式。第四层有着许多小窗装饰,正对着东南西北方的四个顶点处有四扇大拱门,是登上竞技场内部看台回廊的入口。

    竞技场内部采用了阶梯形看台,也是由低至高分为四组,座位编排根据观众支付的金币数大致分为两万、一万、五千、一千四档,距离战场越近收费就越高昂。在竞技场上方是一顶巨大的天棚,镶嵌着数以万计的璀璨明灯,照耀得全场各个角落都亮如白昼一般。

    竞技场中央是一个椭圆形的角斗场,长约八十六尺,最宽处为六十三尺,均为实地,四周有布满蒺藜尖刺的钢铁护栏,隔断了表演区与看台,防止观众遭到误伤。在角斗场和看台之间的地面,则以结实木板覆盖,目的用作掩蔽地下室而设。那里是演出竞技与搏斗的后台,有更衣室、武器库、调度室、器械室,还有野兽的樊笼和陈尸的太平间。在地下室纵横交错的通道走廊还有三十多个凹进墙中的壁龛,那是安装升降机将搏斗士和野兽运上“沙场”的地方。

    我听着身旁众人的议论,“看”罢赛场全貌后不由倒吸了一口凉气,暗暗佩服“血腥玫瑰”酒吧创始者的惊天手笔,尽管这座死亡竞技场只有原作的十分之一大小,但是从地下施工所带来的难度上讲,它的成就丝毫不亚于传说中的龙神竞技场。

    龙神竞技场原名为欧维拉佛圆形剧场,由深蓝大陆始皇帝龙之魂始建于龙神历七十二年,直至龙神历八十年由他的儿子二世祖龙奥图皇帝完成。在启用典礼时,有为期一百天的庆祝活动,上千只猛兽与两万多名斗剑士因而命丧黄泉,这就是最初的死亡竞赛雏形。

    当时进行的是职业斗剑士之间的生死搏斗,死亡是一个很突出的要素。斗剑士初由死刑囚犯担任,也有罪犯或战士或奴隶来当的,他们必须与野兽搏斗,或自相残杀,直到一方死亡为止。他们的武器有网子、刀剑、三叉戟、矛盾或火把。龙皇朝的时候,偶然也会有男人或女人为获得短暂的荣誉而加入战斗。据说这种充满血腥暴力的娱乐,在更早些时候,就流行于尚未建国的龙族内部,目的是教导民众如何战斗,持续扩张龙族的地盘和势力。

    直至龙神历四百零四年,斗剑士生死决斗的娱乐表演终被当时的皇帝龙涪陵以法令禁止。然而,以动物残杀取乐的事情在别的世纪又再重演。直到龙皇朝末年,奴隶起义军攻破皇都,竞技场才被愤怒的百姓焚之一炬,彻底结束了光天化日下进行那种残酷野蛮娱乐活动的历史。

    时至今日,可能连最初的竞技场建构者也想不到,眼下这座模仿它建造而成的微型竞技场,居然已经风靡整座深蓝大陆的地下世界,能够为包括“血腥玫瑰”酒吧在内的数十家地下斗兽场每天带来天文数字的巨额收入。因为日常生活平淡无聊的人们,踏进此地后,就仿佛置身于战场之上,可以亲自聆听野兽的咆哮,欣赏着场上的刀光剑影、腥风血雨,体验到永远都不能亲身尝试的刺激和兴奋。当然还有很多佣兵、罪犯、冒险者及亡命徒也奔着高额出场费和奖金到此铤而走险,准备在利剑与獠牙的夹缝之间,用生命换取终生享用不尽的财富。

    我思忖未已,就被不知何时流窜到身畔的卫昌黎给打断了回忆。

    他笑嘻嘻地涎着脸道:“老大,您刚赢了那么多钱,不介意赏小弟十万八万金币买门票吧?”

    我疑惑不解地问道:“什么门票?”

    卫昌黎听罢翻了翻白眼儿,遂向旁边努了努嘴。

    我定睛一瞧,发现眼下贵宾厅内居然只剩下自己、卫昌黎及两名华服女子,其他人均不知所踪,不由愕了一愕问道:“他们都上哪儿去啦?”

    卫昌黎隔着透明琉璃墙指了指下面的竞技场,说道:“他们都到现场看比赛去了,这里虽然也能看到,但是距离太过遥远,声音也听不大真切,所以大家还是宁可再多花点钱,占个好位置就近观摩。嗯,听说第一层的第一排是专门给重量级贵宾准备的专座,席位用整块大理石雕琢而成,票价每张十万金币,您看我们既然来了是不是也去享受一下隆重待遇,毕竟您的身份尊贵无比,咱们可不能跌份儿啊!”

    我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笑骂道:“靠,想去就直说,不用拐弯抹角的!还有你怎么总是把钱挂在嘴边啊,穷疯啦?喏,这些钱你先拿去零花,算是跟我跑这趟的分红。走吧,买票去!”说着随手掏出一大把镶钻白金筹码塞给卫昌黎,转身朝着已经准备引路的那两名华服女子走去。

    此刻,卫昌黎目瞪口呆地瞅着手中近一亿金币的筹码只会傻笑了,根本不敢相信这是真的。直到相隔良久,他才嘎然“苏醒”过来,怪叫道:“等等我啊!”随即全力展开身法尾随而来。

    ●●●

    当我和卫昌黎刚刚行至北面第一层第一排的中间席位,还没坐稳身形的时候,周遭倏然变得一团漆黑,唯有角斗场上依旧亮如白昼,原来今晚的死亡竞赛表演已经开始了。

    首先亮相的是一队四十人的斗兽士,他们从地下室乘坐升降机分别升至角斗场的各个角落,很快又自发地聚集到角斗场中央,背靠背结成了一座坚固战阵。他们显然都是受过战火洗礼、对阵经验丰富的老兵,懂得在战场上只有通力协作才能活命,逞匹夫之勇只会让自己死得很快。不过可惜的是,这群人身穿布衣且赤手空拳,无论攻击防御都毫无优势可言。

    过了一会儿,随着一阵“轧轧轧……”的闷响,升降机又送上来四十只巨大樊笼。透过一个个碗口粗的钢铁栅栏之间的缝隙,观众们可以清楚看见里面的“居民”。

    那赫然是遍及深蓝大陆各地穷山恶水的凶残猛兽,包括四肢力大无穷的草原棕熊,甲壳坚硬如铁的沙漠钳虫,生性邪恶嗜血的鬼面巨兽,行走跳跃如飞的食尸秘羊,发射遍体尖刺的丛林魔猪,巨口狂吐烈焰的岩洞火蜥蜴,唾液见血封喉的剧毒蜘蛛……

    卫昌黎不及欣赏完毕,脸色早已吓得煞白,嗓音干涩地道:“我的娘啊,他们从哪里找来这么多‘宝贝疙瘩’?有些我甚至见所未见闻所未闻,恐怕只能在《乾坤鉴•大蛮荒北猎奇经》中才能找到一鳞半爪的图片资料。喏,你瞅瞅东边第九座笼子里那头成年猛犸,简直就像一座会移动的大山,它要是耍起性子来,锯齿獠牙随便戳戳挑挑还不把角斗场夷为平地啊!”

    我面容凝重地没有答话。适才当所有人都被那些洪荒猛兽吸引注意力的时候,我却从意识海内剥离出一缕精神能光速扫描全场,迅速找到并锁定了那名神秘中年男子,还把思感依附在了他的袍袖上。瞬息间,他的心跳、脉搏、呼吸、血液以及七情六欲等诸般资料俱都清晰无误地一一映入脑海,恍恍惚惚地一种熟悉之极的感觉涌上心头。

    “咦,居然还是一位老朋友啊!嘿嘿,武功不错,你到底是谁呢?”我绞尽脑汁地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索性抛开这个难猜的谜题,把注意力重新集中到角斗场上,不过对那名神秘中年男子的监视却片刻也未松懈。

    此刻,一把夸张搞笑抑扬顿挫的嗓音响彻全场:“尊敬的各位来宾,大家晚上好。今晚月黑风高正是杀人越货的最佳时机,‘血腥玫瑰’死亡竞技场也迎来了新一轮的‘兽神之怒’挑战赛。我们的挑战者是一支崭新的队伍——‘阿卡那瑟德’佣兵团,译成风云语就是‘风暴撕裂者’佣兵团,他们来自遥远的异国他乡,此番打算赤手空拳搏杀掉四十只樊笼里的洪荒猛兽。啊哈,这可是前所未有的壮举啊!不知结果究竟是我们的勇士获胜,还是那些猛兽称雄,请大家积极参予投注!竞赛规矩照旧,直到一方被全部歼灭为止算是结束。好啦,让我们开始欣赏最血腥最刺激的精彩表演吧!”

    话音才落,所有樊笼的闸门嘎然开启,四十头膘肥体壮又饿又渴的猛兽冲了出来,伴着声声长啸,张着血盆大口向场上的斗兽士冲去。一时间吼声雷动,撼山震岳,兽追人,人斗兽,拳风腿影,腥风血雨。喊杀声,野兽的咆哮声,撕心裂肺的惨叫声和观众的惊叫与喝彩声连成一片,充分演绎出了举世闻名的古龙神竞技场昔日的光辉。

    与此同时,看台过道上数以百计的黑衣大汉们也忙得满场乱飞,他们毫不间断地接受来自各个席位的投注,再一起汇总到四层十六座投注站内调整赔率。由于“兽神之怒”挑战赛双方历来是势均力敌,肯定打得难分难解,所以庄家允许赌客在比赛结束前全程投注,不过其他项目却是必需提前下注的。

    卫昌黎也跟多数观众一样大呼小叫着给斗兽士们加油助威,我则面无表情地冷眼旁观,比起角斗场内赤裸裸的原始杀戮,更能引起我兴趣的是那名神秘中年男子的身体变化。在比赛开始后的短短一盏茶功夫里,他居然连续三次轻微调整坐姿,而且心跳、脉搏、浑身毛孔收缩均有显著变化,好像对这场比赛的输赢有着不同寻常的执着。

    我潜心回忆着刚刚的一幕,结果发现他每次调整坐姿的时候,都是那队斗兽士中有人惨遭兽吻的一刻,不禁愈发浮想联翩。

    “这是为什么呢?难道是他投下了巨额赌注,担心会输掉本钱吗?不,不可能,刚刚在贵宾厅的赌台玩纸牌时,他的心理素质简直完美得无懈可击,断然不会为区区金钱得失而大乱阵脚。那么只剩下另外一种可能,他跟这队斗兽士关系匪浅,他很在乎那些斗兽士的生死,他甚至有可能是斗兽士教练或者……他们的主人!”

    霎时间,曾经蓦然闪现的那抹灵光重新浮现脑海,我心中豁然开朗,几乎可以肯定自己已经清楚把握到了那副假面下的真颜,不过尚需最后一道验证程序。

    于是,我以传音入密猛刺卫昌黎耳鼓,沉声问道:“昌黎,来之前你曾跟我说过,横空飞来阁派遣的四十名杀手是以佣兵团的名义进驻的‘血腥玫瑰’酒吧,那支佣兵团叫什么名字?”

    卫昌黎被突如其来的刺激,惊得差点想要跳起来骂人,但是偏头见到我前所未有的严肃表情顿时蔫了,陪笑道:“哦,那个佣兵团啊!名字好像叫……好像叫……”他好像了半天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最后从怀里掏出一张皱皱巴巴的纸张迅速瞥了一眼,才道:“‘阿卡那瑟德’佣兵团!咦,那不正是场上这队斗兽士隶属的组织吗?老大,你问这个干什么?”

    此刻,我心底掀起滔天巨浪,真恨不得仰天长笑以宣泄心中狂喜之情,不过以往惨痛无比的教训告诉我,在计划没有完全实现之前,千万要谨慎小心,省得发生乐极生悲的惨剧。

    但是我怎也按捺不住心中汹涌澎湃的激情,终于呢喃自语道:“秦五啊秦五,你想不到吧!新风云舰队全军覆没都没能带走你的魂魄,离奇的命运却把你鬼使神差地送到我的面前。嘿嘿,这一次我倒要看看还有谁能救你逃生!”

    “嗷——嗷——嗷”在一阵尖锐刺耳的厉嗥声中,那头重逾万斤的成年猛犸被凌空扔出数丈,泰山压顶般重重砸在迅猛龙的颈部,发出沉闷异常的骨骼爆裂响。与此同时,迅猛龙也垂死反击,恶狠狠地将两只犀利无匹的前爪,深深插入猛犸下腹,几乎直透它的两肋皮肤。

    “兽神之怒”挑战赛至此终告结束,角斗场内仅剩四名斗兽士免遭兽吻,不过也弄得个个伤痕累累血肉模糊,只知站在原地呼呼直喘粗气。原来刚刚为制伏并举起猛犸,他们已耗尽了最后一点真气。而他们的其他三十六名同伴则全部倒在血泊之中,有的被拍成肉饼,有的被撕成碎片,有的被生吞活咽,有的被腐蚀糜烂,有的被烧成焦炭,有的被吸成干尸……竟无一人能保留全尸,死状惨烈到了极点。

    此时,那把夸张搞笑抑扬顿挫的嗓音再度响起道:“尊敬的各位来宾,这场精彩绝伦的‘兽神之怒’挑战赛最终以‘风暴撕裂者’佣兵团的胜利圆满结束,让我们以最热烈的掌声向他们表示祝贺吧!他们四人将有资格直接晋级大陆级地下拳皇争霸赛。接下来我们将休息一刻钟,然后继续进行第二场死亡竞赛表演。啊哈,恭喜投注中胜利的来宾们大发横财,而失败的来宾们也不要气馁,因为我们今晚的赛事才不过刚刚开始,还有九场更激烈更血腥的表演在等待您的关注。”

    我对主持人喋喋不休的饶舌充耳不闻,全副精神都聚焦在神秘中年男子袍袖上的那缕思感上,死死地监视着目标的一举一动。结果发现他的情绪随着斗兽士的死亡人数逐渐增加而越来越激动,甚至不自觉地把真气充盈双掌,指缝间也倏然变出十枚璀璨夺目的七彩翎羽蓄势待发,不过最终仍是控制住了情绪没有投出。

    “好小子,那不是孔雀翎是什么?嘿嘿,你终于露出狐狸尾巴来了吧!”我不禁有些沾沾自喜起来,毕竟凭借那么一点蛛丝马迹就能猜到他是秦五者,普天之下除了我还能有谁呢!

    正得意间,我猛然发觉秦五身畔多了一名衣着华贵、举止雍容的男子,他跟龙琛的打扮和气质几乎一模一样,不过年龄却比后者大了许多,约有四十来岁。

    两人面面相觑半晌却没有说话,也没有使用传音入密,因为空气中没有任何异常波动,只是彼此间交换了几个除他们自己外谁也看不懂的奇特眼神,状似惊喜中掺杂着淡淡的无奈和失落。随即秦五就站起身来,跟着那名男子朝着东南角的小型拱门走去。

    我忍不住微微皱起眉头,皆因未想到秦五跟“血腥玫瑰”酒吧代表的地下势力之间关系居然如此熟稔,若一旦动手进行狙杀,很可能会触怒到某些人,发生不必要的麻烦。但是机不可失时不再来,我不敢确定错过这次千载难逢的良机后,还有没有可能找到秦五落单的机会,于是断然下定决心,准备缀上他们伺机动手除之。

    “老卫,你慢慢看,我到那边找个朋友聊两句!”我轻描淡写地扔下这句话后,鬼魅般悬浮起身,悄无声息地融入看台区的暗影之中踪迹不见。

    卫昌黎知道肯定是发生了一件不同寻常的事情,不过既然主公不愿意说,那也就只好保持沉默,毕竟混迹了十年险恶江湖,他很清楚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

    ●●●

    我屏气凝息封闭全身毛孔,整个人有如一个幽灵般在黑暗中隐身潜行,没有人能看到我,也没有人能感觉到我的存在。秦五和那名男子穿过拱门后,一路蜿蜒迤逦地走了大约半个时辰,也浑然不知背后缀着一名黑暗魔王。

    正当我快要丧失信心,几乎忍不住准备冲上去不顾一切地干掉他们的时候,两人才终于结束枯燥无聊的步行,在一座外观普通的石门前停住了脚步。此地距离死亡竞技场已经很远,大概有十二三里,我搞不懂他们跑这么远来做什么,好奇心使得那股喷薄欲出的杀气暂时得到了缓解。另外脚下绵延无际的地下通道也引起了我强烈的探索欲望,很想知道它究竟通向何方。

    这段短暂的旅行,也使我对“血腥玫瑰”酒吧有了崭新的认识。从地表建筑,到地下一层的千金阁、翡翠楼、五湖斋,地下二层的四座贵宾厅(看台四层东西南北每扇大型拱门都连接着一座贵宾厅),地下三层的死亡竞技场,以及错综复杂、密如蛛网的地下通道,这些规模浩大的工程显然不是哪位吃饱了撑得没事干的大富豪鼓捣出来的东东,其背后肯定隐藏着惊天动地的秘密和阴谋。我绝不允许在自己的地盘上,出现任何鬼鬼祟祟的势力和组织,所以决定彻查到底,一直将这座地下城翻个底朝天为止。

    “啪!啪!啪!”那名男子在通道左侧石壁某处重重地击了三掌,刹时间石门中部骤然亮起大片红光,映出一只碗口大小的蜘蛛标志。紧接着他从怀中掏出一枚奇型腰牌印在那枚蜘蛛标志上,用力向左右各拧了两圈,“轧轧轧……”一阵闷响过后,石门自动开启,两人走了进去,石门重新关闭。

    借着石壁左右每隔十步一盏的火把,我隐隐约约看到里面仍旧是一条长长的通道,不过地面已经不是泥土,而是平整的青砖。本待继续深入地瞅瞅,注意力却被那扇石门吸引了过去。因为那根本就不是什么石门,而是一块宽高一丈,长逾三丈的巨型断龙石,重量不下数十万斤,除机关外绝非人力所能左右。

    “嗯,瞅这防范严密的架势,看来是距离你们的老巢不远了。”我长嘘了一口气,闪电般横跨数十丈距离欺近那扇石门,饶有兴致地上下观察起来。

    此时石门中部那枚蜘蛛标志已经渐渐淡没隐去,红光也消散殆尽,我赶紧以指带剑,沿着它的轮廓做了圈标记,然后拧身查探左侧石壁,找到那名男子刚刚重击过的地方,寻思起两者之间的联系来。

    大约过了一盏茶功夫,我终于研究通透,原来左壁内侧跟石门中部连接着一条隐蔽的管道,当受到来自外部的某种特殊能量一定程度的刺激时,作为机关枢纽的蜘蛛标志就会浮现,配合着那枚奇型腰牌状的钥匙,即可开启石门。不过知道归知道,我现在一不晓得那名男子用了什么能量,二不晓得那枚奇型腰牌起到什么作用,所以仍然只能看着那扇石门干瞪眼,没有一点办法。

    “他***熊,时不我待,老子跟你拼了!”我感觉到秦五袍袖上依附的那缕思感,距离自己越来越遥远了,不禁心中大急,左腕一翻锵然亮出“十方俱灭”魔剑准备蛮干了。眨眼间,浩瀚无垠的黑暗能量涌入剑锋,正当我准备拆掉那块讨厌的断龙石的时候,石门中部蓦然红光骤亮,一枚碗口大小的蜘蛛标志倏然浮现眼前。

    “咦,这是怎么回事?难道是我的黑暗能量无意中触动了机关不成?”一念及此,我嘎然收回蓄势待发的“十方俱灭”魔剑,将右掌贴上了那枚蜘蛛标志,同时启动《九幽搜神变天击地大法》,在脑海中模拟出那枚奇型腰牌的形状,学着那名男子的模样用力向左右各拧了两圈。

    “轧轧轧……”石门缓缓开启,我不禁欣喜若狂,但是仍旧小心翼翼地用精神能仔细探测了一遍,见没有任何潜伏的危险后,才走了进去。

    里面是一座平淡无奇的洞窟,很像一般的隧道,地势比洞外还平坦,因为所有地面都被青砖覆盖,它的宽度大概可容三人挽臂同行。刚进洞时,外边的火把还照得进来,可是当石门自动关闭后,越往里走越黑,即使我精擅运用黑暗能量也看不到一丈外的事物,偏偏为了防止敌人察觉,又不敢使用火折子,于是变成了一个半盲不盲的家伙。

    此刻,附在秦五袍袖上的思感与我的联系已经越来越微弱,甚至若断若续,好像随时都会消失似的。我暗暗苦笑着本想放弃,胸臆间又突然涌起一股不愿服输的傲气,顿时振作精神,全力启动《九幽搜神变天击地大法》向四面八方延展开去。

    刹时间,眼前霍然开朗,隔着一层淡红色的光幕,我已经可以清楚看见两厢光怪陆离的石壁上,有一颗颗晶莹的水珠在无声地滚动。整条隧道都显得非常寂静、深远,而又神秘。忽然,前伸的一缕精神能猛地失去了地面的依托感,嘎然停顿在虚空之中,前面的通道竟无端消失了,变成一个深不可测的渊壑。

    我步步为营地慢慢靠近深渊边缘,用精神能“看”罢眼前景象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原来此刻我置身的地方,竟是一面光溜溜的万丈峭壁中段,而横跨千丈虚空,彼岸也是一面光秃秃的万丈悬崖,仰首望天隐隐约约可以看见一点豆大亮光,俯瞰看地黑洞洞深不知几许,随手从石壁上抓下一块石子扔下去,相隔良久也听不到半点回声。

    “我靠,这个地方可真***邪门啊!那两个家伙是怎么过去的呢?难道用飞的不成?”我暗暗嘟囔着,仔细观察起四周有何异常之处,可是足足看了一顿饭功夫也没什么发现。正当我想要放弃的时候,蓦然发现距离通道上方两丈高的地方,似乎有些古怪。仔细一看原来竟是三根互相间隔三尺的并列绳索,笔直掠过深渊上空,一直延伸向另一面的峭壁,长度足有千丈规模,而且绳索粗逾手臂表面非常光滑,隐隐散发出异常强横的能量波动,却又与我熟悉的任何能量形式颇为不同,似乎是某种雷电的力量。

    我心中顿时幡然省悟,原来他们是使用了吊篮一类的工具,借助能量驱动滑过去的。不过那种方法并不适合再次使用,因为即使强横如黑暗魔君也不敢随意去冒险触摸那些恐怖无比的电线,于是我想到了另一种简单易行的方法横渡深渊。

    在退后了大约十五步后,我骤然全力催动真气加速,冲向正前方的无底深渊。“喀嚓!”在双足踏碎了通道尽头的两块青砖后,我整个人有如离弦之箭般射出遥遥百丈。此时前冲力道渐渐消失,由于自身的重量我开始迅速坠落。眼看着越坠越快,就要跌得粉身碎骨的时候,“蓬!蓬!”两声巨响,在我背后蓦然绽放出一对硕大无朋的漆黑翅膀。它们朝着两侧伸展出数丈距离,徐徐扇动着轻而易举地抵消了下降的重力,既而带着我骄傲地翱翔于虚空之中,迅速朝着彼岸飞去。这正是我臻达黑暗魔君境界后,尚属首次施展的“无上魔翼”。

    时间一点一滴地慢慢流逝,我遵循着那三条绳索的轨迹,在其上方无声无息地向前疾飞。不知过了多久,终于抵达彼岸峭壁上开凿的入口处,我乍然发现了一节像车厢似的全封闭式吊篮,里面空空如也,秦五和那名男子早就走掉了。

    “总算没有跟丢目标!”我暗暗松了一口气,心头笃定下来,随即收起“无上魔翼”,沿着平整的青砖隧道朝前行去。大约走了百余步,眼前再次出现一扇石门,瞧外观俨然跟来时那道一模一样,也是整块断龙石做成的笨重家伙。

    我愈发谨慎小心,索性将《九幽搜神变天击地大法》施展到极限,千百缕精神能水银泻地般无孔不入地钻过石头之间的缝隙,探入了那扇石门背后的世界,隐隐约约地我预感到,那里即将带给我有生以来最大的惊喜。
第廿五卷 东南 第七章 魔师
    往往抱的希望越大,得到的失望也就越大,石门背后空空如也,我竟什么也没“看”到,只好运用老办法破解机关。

    “轧轧轧……”石门缓缓开启,我走了进去,石门又缓缓关闭。眼前是一座长宽八尺、高廿一尺的密封空间,六面墙壁均是光滑如镜的断龙石面,无任何显著标志和提示,我知道又一场猜谜游戏开始了。不过幸好这次我已很有经验,知道设计者偏好采用能量感应模式,所以干脆释放出体内所有黑暗能量充斥全部空间,尽可能地挤压每个角落,省得一点点辛苦地摸索。

    果然此番又让我摸对了门路,当黑暗能量增加到一定密度的时候,整座密室的地面渐渐变成了一个由两座六芒星阵错落叠起的十二芒星阵,上面写满了色彩斑斓的远古魔法符号。

    通过海孤舟遗留的记忆碎片,我立刻认出了那是时间魔法和空间魔法完美契合在一起形成的小型传送阵,顿时心底有些犹豫,不知应该是任其摆布,还是果断退出另寻出路。因为即使在神话时代魔法发展到登峰造极之际,传送阵仍有一定几率会造成失误,把人或物送抵反空间,任其被时空乱流撕成碎片永不超生。

    那些魔法符号越来越亮,能量波动也越来越强,仅剩最后一点时间可供退出了,我闭上眼睛毅然选择了继续前进探险,毕竟临阵脱逃不是柳轻侯的风格。

    “刷!”炽烈无比的白光一闪,我感到一阵天旋地转,待一切重新恢复稳定再睁开眼睛的时候,置身之所已是另一个奇异的世界。

    我目瞪口呆地望着眼前景物,简直不敢相信看到的一切,那赫然是一座规模庞大的地下城市,不论是建筑的数量、质量还是密度都远远超过了高唐首府凌云城,在我见识过的超级大都会中,好像唯有两大帝国的首都风云城和笑花城才能堪堪比得上它,哦不,应该是仍然较它略逊一筹。但很可惜的是,街道和民居竟看不到半条人影,也听不到一丝声响,它好像一座死寂了千年的坟墓,以无言的沉默回应着我的注目和赞叹。

    此刻我正站在这座宏伟的地下城市最高的建筑物——金字塔顶端的小型凹陷平台上,久久不能自己,直到一把苍老威严的嗓音淡淡地在意识海内响起:“尊贵的客人,既然您能够自行启动传送阵,光临老夫的墓地,那何不进来一叙呢?”

    我大吃一惊,因为在全力启动《九幽搜神变天击地大法》的状态下,方圆万丈内哪怕两只蚂蚁窃窃私语都休想瞒过窃听,可是此老居然能够躲过无孔不入的侦测,而且施施然地用一缕精神能侵入我的意识海,仅凭这份登峰造极的精神境界,即可判断他的修为绝对不在我最忌惮的“天尊”燕憔悴之下,甚至极可能犹有过之。

    正当我暗暗心生警惕的时候,眼前平台中央的地面上蓦然裂开一个深不可测的地洞,一条孤零零的阶梯显露出来,好像在无声地等待贵客登门。

    “嗯,既来之,则安之,就算你比燕憔悴更强横又如何,难道身负黑暗魔君盖世功力的我还会怕你不成!”我默默感受着体内浩瀚无垠的黑暗能量胆气倏壮,虎步腾腾地迈步走进了那座地洞。

    阶梯狭窄而陡峭,而且地面积满寸许厚的灰尘,显然已经很久没人走过了,我在踏下第一步后,就明智地提气轻身,悬浮地面三寸光景,沿着阶梯的轨迹飞了下去,动作轻柔舒缓不带半点劲风,生怕激起那足以呛死人的尘土。

    大约向下越过足足两百余阶,地势才趋于平缓,我向左拐过一个弯道,进入了一座漆黑无光的厅堂之内。

    “蓬!蓬!”一连串清脆爆鸣过后,天棚上的数十盏明灯全部自动燃起,四周立刻亮如白昼。

    整座厅堂的陈设简单到了极点,除了靠墙摆放的一圈高可及顶的书架,以及上面数以万计的古老典籍外,只剩下大厅正中央地上摆放的一盆古松柏的盆景和一只古色古香的方口古鼎。此刻鼎口正升起袅袅香烟,使人闻之心旷神怡。在盆景和古鼎之间是一张巨大的圈椅,上面半躺半坐着一名老人,他把软垫靠在脖颈后面,正专心致志地观看着手中的书籍。

    不过令人感到万分惊奇的是,他的双眼赫然是失明的,现在正轻轻闭合着,而那张脸容于安详中表现出毅然的神态,有如一尊最古老、最深邃的神诋雕像。

    当我缓缓走到他身前半丈停下的时候,他慢慢地放下书籍,两手叠放在膝上,悠然地起身端坐,那身朱红的衣衫,远山纹样的罩袍轻轻荡漾出流畅的涟漪。从那稍稍敞开的胸怀中,我看到了露出来的一副消瘦的骨骼,但却偏偏能使人从中窥伺到刚强的意志和不畏艰难的气魄,而失明的两眼和嘴唇,则包含着深广的慈悲之心和无限的力量。

    这一刻,我不禁怀着虔诚的心态瞻仰起这位圣像般的老者来。渐渐地,我感到了一种端然沉静的空气包容着他的全身,于是心中更产生难于接近的敬畏的心理,同时又产生一种温暖而亲切的感情。他拥有着某种能让人产生无限崇敬和热爱的神圣气质,恍若一位严师和慈父。

    老人微微一笑道:“请坐!”说着也不见如何作势,身前的地面就倏然裂开关闭,其间升上了一把巨大的圈椅。

    我不敢放肆无礼地与他面对面,而是先躬身施礼谢过,然后才把圈椅搬到下首正襟危坐。

    老人有如亲眼目睹一般,欣然领受了我的礼拜后,叹道:“唉,数百年来你是第一个进入龙城,直抵金字塔顶的陌生人呢!想不到在老夫坐化之前,还能得见当世俊杰,实是生平一大幸事,只惜无酒可饮略显不足!”

    “龙城?”我不禁脱口惊呼道:“您说这里是龙城?”

    此际我心底的震骇简直难以用言语形容,龙城是什么,那是龙神帝国的心脏,一座号称永不陷落的战争要塞,它的坐落之地迄今都是一个解不开的谜,大家只知道历史上奴隶起义军攻陷的只是帝都而已,却不是龙族人心目中真正的圣地——龙城。

    传说中的龙城乃是龙族的发源地,每一名纯正血统的龙族人都是在那里诞生,并获得龙神的赐福,开始拥有超越人类千百倍的强横力量。曾经有一段时间,人类顶尖高手包括秦魔舞、断狱•路西法在内,都在疯狂寻找龙城的真实地址,以获得龙族人因何拥有强大力量的秘密,可惜折腾了十余年也一无所获,最终只能放弃并宣告失败,想不到今天我能有幸进入其间。

    老人从容不迫地点头道:“不错,这里就是龙城,龙族的发源地。”

    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沉声问道:“那您是真正的龙族喽?”说完我紧张地瞅着他,等待那个惊心动魄的答案。

    老人莞尔一笑后,不答反问道:“呵呵,为什么这么问呢?是或不是对你来说很重要吗?”

    我摇摇头,礼貌地道:“不,晚辈只是有些奇怪而已。据说龙族拥有世界上最强横的身体和精神,为何您却好像非常孱弱的样子,尽管精神力量非常强大,也无法掩饰正逐渐消亡的肉体。您是不是受了什么内伤一直未能痊愈啊?”

    老人愕了一愕,激赏地道:“小友真是目光如炬,老夫隐居前曾经与人交手时不幸中了一掌,确是迄今未能痊愈,反倒纠缠在五脏六腑奇经八脉,甚至是每条血管和每处穴道慢慢侵蚀真气和血肉。”

    我越发肯定了最初的判断,因为见到老人第一面起,除了亲切和崇敬外,我还嘎然发觉他的身体状况跟救起被囚的卡尔•麦哲伦时颇为神似,只是此老比后者的修为更精湛百倍,凭借自身实力能够强行压制罢了。

    念及卡尔•麦哲伦,我不禁油然想起了那件毕生憾事,陡然抬起头,目不转睛地盯着老人问道:“您体内肆虐的是天魔气吧?出手的可是舜吗?”

    今番轮到老人目瞪口呆地望着我,半晌才道:“不错,可是你年纪轻轻,又从何得知呢?”

    我眼中闪过揉合了悲痛、思念、回忆神色,颓然道:“晚辈的至友曾经身中天魔气,后来虽然被我医好,却又另遭惨祸丧生。唉,那伤我兄弟者正是舜的嫡传弟子魔女完颜瞾,不过凭她那点微末道行,显然无法伤到您老,加上她才二十几岁年龄也不相符,所以晚辈料定那定是舜所为。”

    老人沉思片刻,空洞的眼眶中双目神光炯炯地望着我道:“嗯,瞧你身负黑暗能量,而且连我都看不出阶级,应该已经突破极限,臻达天人合一的无上境界。不过老夫积病已久,肉体早就腐朽不堪,根本无法承受任何力量救治,你还是别白耗气力啦!”

    他一语道破了我准备施法相救的念头,却不能削减我坚定不移的信心。

    我胸有成竹道:“前辈请放心,晚辈有十成把握能够治好您的伤势,绝不会有任何危险的,甚至还可以帮您重新塑造一副崭新的躯体。”说完最后一句的时候,我不禁略微有些后悔,觉得不应该随便把复活的秘密道出,但是此老始终给我一种至亲般的感觉,让人不知不觉间就泄了底,只希望他听不出背后蕴涵的真意才好。

    岂料话音才落,老人已脸色骤变,冷然质问道:“你用黑暗能量帮人复活过吗?”

    我瞧他脸色不太对头,却不想欺瞒,索性坦然承认道:“是,晚辈曾经施法救过两位至交好友的性命,可是这有何不妥吗?”

    老人痛心疾首道:“你……你好糊涂啊!难道你师父当初没有告诉过你,复活会触犯至高无上的因果律,直接惩治施法者的命运吗?另外被复活者的生命烙印,经过黑暗能量的重塑和加持后,会丧失基本平衡状态,一旦再次死亡将永远消失,再也不能进入六道轮回啊!”

    我听罢足足愣了好半天,才嘎然从遐想中醒来,淡然自若道:“多谢前辈点醒,不过晚辈不知道什么是因果律,只知道如果再让我重新选择一次,仍会毫不犹豫地施法相救。另外一个人的生命,取决于她的肉体与精神的结合,死人是不知道什么生命烙印的,对于他们来说死亡就是生命的结束,轮回则是另一个生命的开始,跟他们没有半点关系,所以即使叫他们选择,恐怕也一定会选择继续延长眼前拥有的生命吧!”

    老人没想到我会这么说,仔细咀嚼了半晌,脸色缓和了不少,轻叹道:“因果循环,报应不爽,六道轮回,永无止境。你既然有所选择,我也不勉强于你,但是请你慎重使用复活技能,世间没有人能够对抗因果律的惩罚,也没人能够摆脱六道的循环,除非那个人本属神魔,不死不灭。”

    我郑重地欠身施礼表示感谢,更不再出言辩驳,继续刺激老人脆弱的神经。

    老人停顿了片刻,目光落在我脸上,平和地道:“老夫瞧你面带霸王之相,身具龙虎之姿,他日成就不说空前绝后,也必震古烁今,希望你能上体天心,勿要多造杀孽才好啊!”

    我闻言搔了搔头,苦笑道:“自古强权就是公理,你若不打得他跪地求饶,他焉肯俯首称臣,乖乖听你管制啊?不过前辈既然如此吩咐,晚辈就答应您,只要不是沙场对峙的敌人,以及十恶不赦的坏蛋,定会给他一条生路走就是。”

    老人听完这番说了等于没说的废话,忍不住没好气地瞪了我一眼,遂哑然失笑摇了摇头道:“呵呵,这简直是对牛弹琴啊!算了,不聊这些了,相见即是有缘,看到那边书架上第二排第九本金色的书籍了吗?去抽出来,权当老夫送给你的见面礼吧!”

    我依言走过去拔出该书,不经意地低头一瞅,顿时吓了一大跳,只见封皮上端端正正地写着《龙神诀》三个大字,下面还有龙之魂著的字样。

    老人仿佛很欣赏我大吃一惊的模样,哈哈一笑道:“反正这本书留在此地也只是徒惹尘埃罢了,索性送给你好了。”

    我赶紧再次躬身施礼,感激地道:“晚辈柳轻侯谢过前辈赠书之恩!”

    哪知我说完了半天也不见回应,抬头一看,原来老人呆若木鸡地愣在那里,直勾勾地瞅着我,一副魂不守舍的模样。

    “前辈!前辈!”我试探性地叫了好几声,老人才长吁了一口气恢复正常,郑重地问道:“你刚才说你叫柳轻侯?”

    我虽然有些诧异他的口气,但是仍就坦然承认下来。

    结果老人疾风骤雨般怒喝道:“好小子,原来你就是柳轻侯!老夫问你,谁透露给你热武器制造技术,又是谁批准你擅自违背龙神之誓制造热武器的?”

    我张口结舌道:“什……什么龙神之誓?”

    老人怒不可遏,几乎陷于暴走边缘,狂吼道:“你休想狡辩,老夫虽然身处龙城,外界消息却灵通得很。数日前在赞高江和葫芦谷,分明有大量热武器应用的迹象,难道那不是你的部队所为吗?”

    我被他说得有点懵了,疑惑地问道:“那确是晚辈的属下,可这跟龙神之誓有何关系啊?”

    老人睚眦欲裂地瞪着我,我也毫不避让地盯着他。相隔良久,或许是我那种问心无愧的眼神说明了蒙受的冤屈,老人脸色再次缓和下来,不过依旧阴沉沉地问道:“你不知道龙神之誓?”

    我断然点头,表示确实不知道。

    老人微微沉吟片刻,随即严厉地道:“但是指导你们制造热武器的人肯定知道,你可别告诉老夫,风云恺撒科学院那帮泥腿子懂得什么炸药和石油的全部应用技术!凭他们至少还得再研究七百年才能窥见到热武器的门槛哩!”

    我暗叫不妙,赶紧把《龙神诀》悄悄收入镯中藏妥,同时脑子飞快旋转开始筹措辞藻,看看如何能够蒙混过关。蓦然间,一条诡计涌上心头,我暗暗冷笑一声,心道:“对不起了,既然你已魂游地府,也就不会在乎再多添点罪名了吧!反正这老头子也找不到你了。”

    当即我迟疑片刻,故作惊讶地问道:“您……您说的是兰若寺兰前辈做错了什么事情吗?”

    老人听罢本来稍显缓和的怒火再度被挑了起来,嘴里冒出一大串咕噜咕噜的龙族语,显是正在骂得兰若寺狗血喷头。

    大约过了一盏茶功夫,老人才连喘了几口粗气停下来,脸色阴晴不定地瞅着我问道:“他都教你们生产什么东西啦?”

    此时,我早已反复思量了好一会儿,知道怎也瞒不过此老,当即把装甲车、坦克、大炮、机枪、战列舰……等装备大致说了一遍,并且一边说一边观察对方的脸色,却发现他脸容无忧无喜,根本看不出什么来。

    又过了一会儿,听完我阐述的老人轻描淡写地问道:“就这些没有别的啦?”

    我赶紧点头称是,其实从兰若寺记忆中剽窃来的还有能量武器的制造方法,不过限于原材料紧缺根本无法制造,有也等于没有,所以干脆表示不知道了事,免得节外生枝。

    老人这才几乎不可察觉地松了一口气,沉声问道:“兰若寺现在何处?”

    我暗暗好笑,心道:“嘿嘿,你想找他算帐啊?那可就太难了,都化成空气了,看你怎么找?”

    不过想归想,话可不能这么说,当即我苦笑道:“月前我们在高唐帝国土珠岛相遇时,他赠送了一些设计图纸和理论书籍,随即大家就各奔东西了,晚辈也不知道他去了何处啊!”

    老人咦了一声,难以置信地叫道:“光凭一些纸上东西,没人指导你们就能生产出成品来?”

    我谦虚地道:“晚辈麾下有几名巧匠,他们对军工设计制造方面的知识略有涉猎,所以……”

    老人倒吸了一口凉气,随即深深地望了我一眼道:“你们打算武装多少军队?”

    我知道接下来的回答至关重要,动辄影响刚刚累积下来的全部信任,于是毫不犹豫地实话实说道:“由于热武器制造起来比较困难,而且价格昂贵无比,所以晚辈听取那些巧匠的建议,准备在明年此时装备一支装甲师团和一支远洋舰队而已,更多的话钱就不够用了。”

    老人听完慢慢地点了点头,脸色顿时多云转晴,微笑道:“那就好,那就好!”言罢不知被勾起了什么回忆,寻思半晌神色再度黯然,良久方道:“你可知老夫为何如此紧张热武器吗?”

    我摇了摇头表示不知,事实上也确实如此,热武器在我看来不过是更加犀利一些罢了,根本犯不着大动肝火呢!

    老人见我一副不以为然的模样,忍不住冷笑道:“你以为热武器没什么了不起是不是?嘿嘿,可你莫要忘记,碎星渊南城楼上那座碎星大炮也算是热武器的一种呢!普通枪炮只要数量不太多,对高手来说也就没什么威胁,但你设想一下,若碎星大炮可以肆意滥造,随便弄出个千百门来,哪管什么所谓的深蓝三大宗师联手,又焉能在铺天盖地的炮火下留得全尸?”

    我愣了一下,随即脸色变得很难看,其实老人这种设想已经早就实践过了,根本不用千百门,一门碎星大炮和朱雀神炮就挂掉了卡尔和令狐千年,即使换做我也休想能够有命生还,那确是非常重要的事情,必须引起强烈关注。

    老人见我确切理解了刚刚那番话的含义,暗暗点了点头,继续说道:“你能明白就好!想当初龙神帝国科学院的院士们,正是由于看透了此点,才坚决抵制全面发展热武器的。他们不想自己的发明被应用到屠杀人类,以及毁灭所有种族赖以生存的星球上,才一齐缔结了龙神之誓,以生命印记赌咒绝不扩散大规模杀伤性热武器。后来即使是龙神帝国濒临灭亡的一刻,大家也都信守誓言,没有一人重新制造那些足以毁天灭地的恐怖武器。数百年过去了,有关热武器的资料几乎被全部销毁的情况下,想不到兰若寺凭借蛛丝马迹,居然也能够利用当初试验失败的半废品‘炽天使之泪’制造出碎星大炮来,他倒也算得有几分天才!只是为何他沉寂了如此悠长的岁月后,突然蹦出来助你制造热武器呢?真是令人费解啊!”说着他斜斜地瞥了我一眼,空洞的眼神中竟然蕴涵着某种睿智的光芒。

    我被他瞅得心惊胆战,知道他并未完全相信刚刚的说辞,当即迅速整理下思路,侃侃而谈道:“兰前辈是被我游说了很久,才勉强答应帮忙的。试想当今深蓝大陆战乱连年,因此死伤的战士和百姓不计其数,如果不终止这种态势,那必将造成更大的浩劫。所以我准备大量制造普通热武器全面武装部队,凭借最先进的装备在最短的时间内结束乱世,还给百姓一个安全稳定的生活环境。”

    老人不置可否地仰首望着天棚明灯,缓缓地道:“热武器就像一柄双刃剑,既能平定乱世,也能制造乱世,希望你心中有数,莫要肆意乱为导致整个深蓝大陆都陷于无边战火。嗯,请记住龙神之誓的内容吧,永远不要大规模扩散热武器,那绝对是祸非福。”

    我躬身施礼正待再说些什么,老人蓦然摆手截断了我下面的话,庄严地道:“老夫本来以为你只是一名杰出的修行者,没想到竟是身系深蓝大陆命运的宠儿,经过刚刚一番交谈,老夫相信你的为人定然不会做出残暴不仁之事……唉,也罢,既然你说要迅速结束乱世,老夫就再助你一臂之力吧!”说完口中轻轻吐出一连串咕噜咕噜的龙族语。

    刹时间,厅内三处虚空倏然涟漪般一圈圈波动扩散,从传送门中各走出一个人来。东面是一名满头绚烂银发的妙龄少女,南面是一名浑身肌肉虬结的魁梧大汉,西面最奇特竟是一名背生隐形双翼、脸容充满邪异气质的英俊青年,若非我始终开启着《九幽搜神变天击地大法》,否则定然看不到他背后隐藏的惊人秘密。

    他们统统外罩漆黑法袍,内衬全身魔铠,神色冷静肃穆,而且乍一出现就单膝跪倒在老人面前,右手虚按左胸心脏位置,恭恭敬敬地道:“弟子克罗蒂、沙穆、席德尔参见魔师大人!”

    老人淡淡地挥挥手示意他们起身,然后扭过头来对我说道:“他们是龙族仅存的血脉了,希望你今后能够善待这几个孩子。”

    我愕然望向老人,张口结舌道:“您……您的意思是?”

    老人没有答话,又回身对三名气质迥异的龙族高手道:“老夫时日无多,即将永久关闭龙城权充墓地,今后你们就都跟着他走吧!嗯,记住,要像尊敬和服从我一样对待他,他会继续指导你们走完剩余的人生旅程。至于目前你们负责管理的那些生意,能结束的就统统结束掉,不能结束的听从他的命令,看看如何妥善处理才好。另外把仓库内封存的魔将机也全部带走吧!”

    “是,弟子遵命!”三人齐齐躬身施礼,遂毫不拖泥带水地站起身来,走到我面前必恭必敬地道:“弟子克罗蒂、沙穆、席德尔参见魔师大人!”

    “嗯?”我脑海里冒出一个巨大的问号,怎也想不出老人寥寥几语间,自己怎就变成了什么所谓的魔师。

    此时意识海内响起老人低沉柔和的嗓音道:“老夫昔日的身份曾是龙神帝国太子殿下的授业恩师,同时也是首席宫廷魔师(地位等同于大祭祀),专门负责占卜吉凶预见祸福,可惜被天魔气侵蚀脑域后,丧失了窥伺未来的能力,而他们都是太子殿下的贴身侍卫。自从‘死神镰刀’战役中太子殿下遭到数千人类高手围攻不幸战死疆场,而老夫也被舜暗算一掌后,能够活着返回龙城的族人就只剩下我和他们了。刚刚老夫跟他们说你是龙神指定的魔师继承人,所以从今以后他们必将对你俯首帖耳惟命是从。你千万不要小看他们啊,当年参予‘死神镰刀’战役的一百零八名龙骑士中,唯有他们三人能够掩护我活着杀出重围呢!功力虽然比你略逊一筹,但是对付普通人类高手却是不费吹灰之力。好啦,你们都走吧!老夫终于可以安安静静地等待坐化归去的一刻了。”

    当他说最后一句话的时候,已经不再使用精神能,而是用言语通告了所有人。

    三名龙族高手再度躬身施礼,这次眼神中再非毫无表情,而是流露出了一抹虔诚而神圣的光辉,仿佛在为魔师默默祈祷,不过丝毫没有悲戚神色,好像早就知道那是所有生灵必然的宿命。

    我犹要进言劝他接受复活的请求,孰料老人根本不由分说,失明的双眼中骤然神光暴涨,大家脚下顿时浮现一座巨大的十二芒星阵,将四人瞬间转移到了另外一个空间。

    “霸王卸甲,魔皇降世,一统深蓝,千秋万代。拉塞尔啊拉赛尔,你这么助他,究竟是对是错呢?”老人呢喃自语着,双手却片刻不停地缔结出一串串匪夷所思的奇怪手印,与此同时龙城上空浮现出越来越多色彩斑斓的古老魔法符号,当它们填满每寸每分空间的时候,猛地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一切都嘎然消失得无影无踪,只留下一片一无所有的巨大空洞了。
第廿五卷 东南 第八章 飞机
    那道陌生而又熟悉的白光亮起时,我知机地闭上了双眼,接着是一阵讨厌的天旋地转,当一切感觉恢复正常,我再睁开眼睛的时候,发现自己已经置身于一座异常辽阔的密封空间里。

    它南北长约两千五百步,东西宽约一百三十步,高约二十步,中间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显是预先留出来的通道,两旁则是一座座被厚厚的帆布蒙起来的小山状神秘物体。

    我正疑惑不解地端详它们,心里琢磨着那些究竟是什么东西之际,龙族三大高手也相继走出了传送门,落后一步站到我身旁。

    克罗蒂恭恭敬敬地道:“魔师大人,这里就是‘死神镰刀’战役前夕建造起来的地下机库,目前共计封存有一百一十架魔将机,刚才拉赛尔大人已经允许我们把它们统统带走,您打算如何安置它们呢?”

    我闻言忍不住露出一抹苦笑,尴尬地问道:“嘿,这个……适才拉赛尔大人心情太过激动,很多事情都没有交待清楚就把我们传送出来了,所以能不能请你先告诉我什么是魔将机啊?”

    克罗蒂显然没料到新任魔师大人连魔将机是何物都不知道,不禁俏容微微一愣,随即恢复正常神态,非常耐心地解释道:“魔将机是一种可以垂直起降、高速飞行、火力强大,主要用于从低空、超低空突击地面小型目标,支援地面部队作战的攻击武器。它具有良好的低空操纵性、安定性和搜索地面目标能力。”

    说到这儿她偷偷瞥了新任魔师大人一眼,见对方仍是一副绕在云里雾里稀里糊涂的模样,不禁阳光灿烂地嫣然一笑,遂回身对钢铸铁浇般的巨人沙穆命令道:“大笨熊,去把你的座驾揭开,给魔师大人瞧瞧。”

    沙穆听罢也不生气,瓮声瓮气地嗯了一声,就熊步腾腾地走到左侧一座小山旁,“哗!”地一声将整块帆布都揭了下来。

    我目不转睛地望去,但见帆布下一座庞然大物伸着漆黑的巨翼静静地停在那里,一枚栩栩如生的血红蜘蛛标志在机身尾翼上闪闪发光。

    瞬息间,我看到了镇定如山的沙穆眼中,露出了两道炽烈无比的精芒,简直比色狼看到一丝不挂的美女还要狂热和激动,那种眼神是恁地熟悉,居然像极了战士看到最心爱武器的痴迷表情。

    克罗蒂优雅恬静的嗓音再度在耳畔响起:“沙穆的座驾代号‘狮王’,是由帝国深蓝实验室研发成功,格米(龙族语意为蜘蛛,蜘蛛被龙族认为是黑暗能量的源泉)飞机制造厂生产的制式魔将机。它翼展十五步,机长二十二步,机高七步,每个时辰飞行速度为五千里,作战半径两千八百里,最大航程八千里。整个机身除了座舱外罩采用透明防弹琉璃,其他部分均覆盖在一百格忘忧装甲之下。它用来突击地面目标的武器有两门二十格口径‘火神’机炮,配弹量两万发,满载弹药后全重十五蛮牛。在座舱内装有一套微型‘龙眼’自动火控系统,空气过滤和恒温装置,以及机间多频对讲系统,使用范围为一万步。”

    她停顿了片刻,走到“狮王”魔将机机腹正前方,指着两门外露的重金属机炮道:“这里每架魔将机都装备了两门二十格口径的‘火神’机炮。这种六管的高速机炮每息可以发射出一百发弹丸,每枚炮弹将以百分之一息的间隔发射。假如另外一架长十五步的魔将机以每时辰四千里的速度从它前面飞过,那么只要第一发炮弹命中魔将机的前部,‘火神’机炮接下来至少还能击中对方五~六枚炮弹,这就是‘火神’恐怖射速的威力了。”

    此时席德尔也揭开了右侧一架魔将机上覆盖的帆布,然后启动按钮翻开舱盖坐到了舱内。

    克罗蒂轻叹道:“唉,我们三人已经数百年没有触摸过这些曾经最亲密的伙伴了,本来以为此生都不再有机会跟它们相见了呢!幸好魔师大人出现了,不然拉赛尔大人恐怕永远不会答应让魔将机出世的。当年如果不是碍于龙神之誓,深蓝实验室的迂腐之徒把格米统统藏匿或销毁,区区十余万人类高手,焉能打败天下无敌的龙神近卫军呢!”

    她的语调萧瑟而惆怅,我听了除些许同情外更被勾起了极大的好奇心,忍不住问道:“你说的格米是什么东西啊?”

    克罗蒂再度诧异之极地望了我一眼,仿佛我刚才问了一个天底下最白痴的问题似的。她既而想起眼前的新任魔师大人是个彻头彻尾的菜鸟什么也不懂,于是抿嘴甜甜一笑道:“喏,就是这个!”说着从粉颈上摘下一物递给我。

    我低头一看,只见那是一枚约有拳头大小,色泽殷红,外观栩栩如生的蜘蛛徽章。它是用整颗天然红宝石雕琢而成的完美艺术品,在一缕精神能刺探下,我发现徽章内部隐隐流动着某种不可思议的巨大能量,那依然是峭壁之间绳索蕴涵的雷电能量模式,只是强度要高出万倍以上,显然这种红宝石跟我以前看过的女性装饰品截然不同,应该是经过了某种神奇工艺改造后的产品。

    我把格米还给克罗蒂后,疑惑不解地问道:“你们用它来启动魔将机吗?”

    克罗蒂欣然点头道:“是啊,格米其实就是启动魔将机的钥匙和动力源泉,没有它魔将机不过是废铁一堆罢了。”

    我若有所思地瞅了瞅她手中的格米,又瞧了瞧机库内数以百计的魔将机,脑海中蓦然产生一丝眀悟:“原来拉赛尔大人所谓的在一统深蓝大陆问题上助我一臂之力,凭借的就是这些超级武器的强大力量啊!可我怎么总感觉好像缺了点什么似的呢?”

    一念及此,我轻皱眉头问道:“什么人都可以驾驶魔将机吗?”

    此言一出,正在玩弄格米项链的克罗蒂差点跳了起来,俏脸胀得通红地娇嗔道:“天啊,那怎么可能?如果像您说的一样它们就根本不配叫魔将机了,干脆叫平民机好了。魔将机之所以叫魔将机,就是因为唯有臻达魔将实力的超级高手,才能随心所欲地驾驶它们,并且忍受格米带来的,常人永远不能承受的超负荷的精神肉体压力。我为了能够成功驾驭它,可是足足修炼了百年才通过魔将晋级考试,又在专家指导下整整学了十年才能如臂使指地驾驶魔将机哩!”

    她痛快淋漓地一口气说完了,才蓦然发现这番话说得太不客气了,那不是明摆着在教训新任魔师大人嘛!以下犯上在龙神帝国刑律里可是极度严重的罪行之一。她吓得噤若寒蝉,娇躯僵硬了半天才敢偷眼察看顶头上司的表情,不过却发现对方正紧紧皱着眉头满脸沉思的表情,显是根本不曾在意这点小事,当下她知道自己侥幸蒙混过关了,于是轻吐丁香小舌扮了个鬼脸,遂背起双手挺起腰板正经八百地等待魔师大人接下来的垂询。

    我长长地叹了口气,无精打采地问道:“那也就是说,机库内虽有一百一十架魔将机,但是能够驾驶它们的魔将却只有你们三人,而且格米也只有三枚喽?”

    克罗蒂闻言先是点了点头,随即又摇了摇头道:“不对,驾驶员不只三个,而是四个,因为还有您啊,您的功力肯定是超过魔将阶级的。根据弟子观察您甚至有可能臻达到魔君境界呢,那就完全有可能驾驭得了深蓝实验室专门给太子殿下设计制造的‘深蓝’号魔将机啦!弟子清楚记得那枚专门用来启动‘深蓝’的格米,就放在……就放在‘深蓝’号座舱里面。”

    说到这儿,她猛然加大音量大吼大叫道:“大笨熊、小天鹅你们别玩了,快帮魔师大人把‘深蓝’号魔将机找出来,他准备要驾驶它呢!”

    沙穆和席德尔闻言顿时发出一阵怪叫,既而脚不沾地似的跑遍整个机库,开始翻找起来。那股兴奋劲儿,让我怀疑他们的目的很不单纯,像极了要看别人出乖露丑的劣童。

    “他***熊,老子啥时候说要驾驶魔将机来着?就连它是圆是扁,俺也是刚刚才看到呢!不过就这样推诿过去的话,又肯定会叫这三个桀骜不逊的家伙看不起,倒不如借机给他们点颜色看看呢!”想到这儿,我眉头一皱计上心来,仿佛不经意似的地靠向克罗蒂,光速握住了她白嫩腻滑的柔荑,将一缕精神能送了过去,瞬息间就将她意识海内所有跟驾驶魔将机有关的知识和经验统统复制了过来,迅速消化吸收,然后颇有余暇地再把龙族语也记了八九不离十。

    “找到了!”在唯恐天下不乱的席德尔那小子大声欢呼中,帆布被揭开扔到一边,露出了一架优雅完美的深蓝色魔将机。

    此时克罗蒂立刻兴高采烈地拉着我跑了过去,还边跑边道:“魔师大人,只要您待在里面超过六百息就可以啦!因为那足够格米制造出极限压力数值,之后它会慢慢趋于平稳,始终保持在此水平不变,即使升空后也是一样。如果您无法承受的话,就按一下机舱左侧的红色按钮打开舱盖好了,或者还有力气的话,直接拔掉格米也可以。”

    我摸了摸鼻子只是微微点点头却没答话,心中暗忖道:“哼,他娘的,这帮家伙对阴人倒是真够热心的,还负责现场指导呢!嘿嘿,刚刚还说什么通过十年学习才能够如臂使指,你现在倒希望我能在一时半刻就融会贯通,当足老子是天才吗?”

    不过想归想,这个下马威还是要给他们来一个地,于是我不负众望地坐入“深蓝”号座舱内,随手摁动按钮关闭了舱盖,并拿过仪表盘上搁置的格米,深深地插入孔洞,使劲向右拧去。

    “深蓝”号魔将机的引擎缓缓启动了,发出一阵震耳欲聋的巨大吼声,机尾也开始喷射出炽热无比的橘红色光焰,激起的气浪使跑道旁边遮盖其他魔将机的帆布,从摇曳不定吹得完全斜伏下来,紧紧地贴到了机身之上。

    此刻三人早就知机地躲到机库的控制室内,一面躲避铺天盖地的尘暴,一面兴奋莫名地瞅着“深蓝”号魔将机的身影大呼小叫地加油助威。

    蓦然间,席德尔失声惊呼道:“哦,我的天啊,魔师大人他想干什么?”

    克罗蒂和沙穆闻言定睛瞧去,但见“深蓝”号魔将机摇摇晃晃地缓缓离地而起,一尺两尺三尺……待升到和控制室一样的十五步高度后,机身再无半点摇晃,而是变得平稳之极,遂做了个九十度的调转,将机头笔直地对准控制室飞了过来。

    “滋滋滋……”经过一阵短暂的杂音过后,对讲机内传来了一把低沉悦耳的嗓音道:“各位好,想继续观看‘深蓝’号的精彩表演吗?那就请把机库顶盖打开吧,我准备到天上溜溜弯儿再回来。呵呵,怎么样,这个主意不错吧?”

    三人听得目瞪口呆,相隔半晌,克罗蒂第一个反应过来,一把抓起对讲机喊道:“魔师大人,那绝对不行,您一点飞行经验都没有呢!在机库里转圈和在天上翱翔,那根本是截然不同的两回事,您会因此丧命的。”

    “哈哈哈……”对讲机内传来一阵畅快淋漓的大笑声,既而那把低沉悦耳的嗓音开始变得冷酷无情,阴森森地威胁道:“我会因此丧命吗?不不不,克罗蒂小姐是你搞错了,如果不马上打开机库顶盖,即将丧命的是你们。”

    话音才落,三人就惊恐无比地发现,“深蓝”号魔将机机腹下方的两门二十格“火神”机炮倏地发出两声惊心动魄的咔咔声,赫然已经炮弹上膛,随时进入一触即发的待射状态了。

    “他***活见鬼,魔师大人疯了吗?”三人心中同时升起这个念头,等他们通过控制室的窗户看到对面“深蓝”号舱盖下那张面无表情的脸孔,以及一双冷酷嗜血的眼眸时,再也不敢有丝毫犹豫和怠慢,马上以前所未有的麻利手脚,迅速开启了所有跟机库顶盖有关的控制按钮。

    “轧轧轧……”随着一阵刺耳的重物移动声,以及扑簌簌落下的沙尘帘幕,“深蓝”号魔将机迅速离开了控制室,笔直攀升起来。渐渐地它的速度越来越快,越来越快,只见机头猛地向上昂起,刹那间射向万里无云的蔚蓝色天空,变小,变小,终于消失了。

    沙穆和席德尔不禁面面相觑,浑然忘记了刚才来自那个家伙的严重威胁,异口同声地赞叹道:“好厉害,果然不愧是魔师大人啊,他简直是天生的魔将机驾驶员哩!”继而两人回过头来瞅着同样面露难以置信表情的克罗蒂问道:“影子,你真的确定他是第一次参加飞行吗?这种水平简直就像整整飞了一辈子的王牌飞行员呢!”

    克罗蒂樱唇逸出一抹苦笑,摇头道:“我不知道,但是魔师大人刚刚确实连魔将机是何物都不知道呢!也许只能用天才两个字才能解释得通他杰出的飞行禀赋吧!”说着她骤然轻蹙娥眉,好像才想起某件异常重要的事情似的,失声惊呼道:“啊,不行,我得跟上去看看,虽然他飞得不错,但是毕竟经验欠缺得厉害,万一一头撞到山上可不得了。”言罢一脚踢开大门窜出控制室,飞一般朝着自己的座驾“幻影”号魔将机跑去。

    此时此刻,我正坐在驾驶座上,透过透明舱盖向下观望。

    在六月的艳阳天气里,这块大地显得分外平静。魔将机下面慢慢地好像被静静的流水推动着一般,山脉、森林、道路缓缓漂了过去。那幅景色好看到了极点!田野变成了黄一块、绿一块、褐一块的棋盘,池塘变成一面镜子,房屋变成了儿童玩具,马车沿着狭窄的道路穿过用黑色篱笆隔成小块的波浪起伏的黄色和绿色天地缓缓蠕动,小小的羊群在吃草,农民们一个个像活动的木偶那样在地里干活。

    魔将机飞过了集中在深灰色寺庙周围的城镇,飞过河流、树林、沼泽和围着篱笆的绿油油的田野,飞过那油画和诗歌里所描绘的优美无比的高唐府领地。

    乍一抬头,我看见初升的朝阳给云朵镶上了银边,从舱盖望出去,许多云朵正在掀卷飘动,魔将机穿过浓厚的云层时,机身就略微有些震动。

    正当我心旷神怡之际,对讲机内忽然传来了克罗蒂气急败坏的声音道:“幻影呼叫深蓝,幻影呼叫深蓝,我是克罗蒂,我是克罗蒂,请魔师大人立即返航,重复!请魔师大人立即返航!”

    “晕,刚刚拼命怂恿老子上魔将机,现在倒好才玩上瘾,又让俺下去。嘿嘿,懒得理你!”我低声嘟囔了两句后,骤然发现“深蓝”号背后无声无息地浮现出一架幽灵般的魔将机,不禁吓了一大跳。

    克罗蒂驾驶着“幻影”号朝着“深蓝”号并肩开了过来,想借此约束对方的行动,并督促他赶紧返航。岂料“深蓝”号焉肯轻易就范,不但轻松地做出了多个眼镜蛇动作,还两次做出了令人不可思议的三百六十度翻转动作,不费吹灰之力地就将“幻影”号甩出了老远。

    这一轮闪电般快捷的零速度经典动作,几乎把驾驶“幻影”号魔将机的克罗蒂震惊得差点一个筋斗载下地面,同时也看得刚刚爬上机库顶端观战的沙穆和席德尔也变成了木雕泥塑。

    他们三人不约而同地脱口惊呼道:“靠,这不可能!眼镜蛇动作和三百六十度翻转,凭他一个菜鸟怎能做得出来,不不不,一定是我眼花了,要不刚才咋看到连续多个传说中的经典战术动作呢!”

    不过说归说,他们心底却是彻底一点脾气都没有了,魔师大人那些无可挑剔的完美动作,彻底征服了他们桀骜不逊的心灵,龙族人一贯崇尚强者为尊,此番遇到了各方面均超越他们多多的杰出首领,又怎能不对他心服口服呢?

    我在天上爽够了飞行瘾头,直到仪表盘上显示格米电量严重不足必须返航的时候,才施施然地回航,重新降落到机库内。结果刚刚打开舱盖,我还没迈出机舱呢,预先返航的克罗蒂,以及沙穆和席德尔就疯狂地冲了过来,连声叫嚷道:“魔师大人,请您无论如何都要收下我们做徒弟,把您刚才耍的那套动作教给我们啊!”

    我怎都料不到会出现这种场面,好不容易从十二只手脚天罗地网般的纠缠中挣脱出来,厉喝道:“停!”由于这一喝足足贯注了五成以上的真力,简直是威力十足,顿时震得三人头晕目眩差点坐倒在地,也给我赢得了宝贵的整理衣冠的时间,这不,经过刚才那阵短暂而热情的爱抚,我的袍子都快变成抹布了不是!

    “尊敬的(亲爱的、英明神武的)魔师大人,请您务必收我们做徒弟……”三人再次异口同声地嚷嚷着冲了上来,吓得我赶紧抓紧衣衫,连声应允道:“好好好,没问题没问题,有时间我一定教给你们,而且保证你们学会还不成吗?求求你们,别再过来缠我了,大家看看这衣服都快被你们揉成乞丐装啦!”

    克罗蒂、沙穆、席德尔等三人见偶像终于肯答应收下他们做徒弟,方才恢复正常神态,继而露出赧然的表情,显然是对刚刚的疯狂崇拜感到非常不好意思。

    此时,我也嘎然想起几个疑问,遂一个个提出来道:“适才格米提示我能量不足是怎么回事?”

    克罗蒂伶牙俐齿地抢先答道:“回禀尊敬的魔师大人,那是因为格米本身蕴涵的电量是有限度的,一旦超过某个数值,剩余能量不足以支撑魔将机继续运行的时候,它就会发出警报。通常来说,一枚充足电量的格米能够支持魔将机飞行八千里,或者全速行驶六~七刻钟。”

    说着她瞥见我眸中仍有疑惑不解的表情,仿佛知道我心中想问什么似的,继续解释道:“深蓝实验室的研究员们由于太子殿下战死的缘故全部自愿殉葬了,不过拉赛尔大人及时抢救了他们的总负责人,使其能够苟延残喘几天,因此得到了这四枚格米,以及一套四插槽的太阳能充电机,而每枚格米大概需要八天时间才能充满一次使用的能量,嗯,相关的资料大概就这些。”

    我听罢满意地点了点头,心中暗忖道:“嘿嘿,只要能够循环使用就好!不过那帮笨蛋也真够迂腐的,没事搞什么自愿殉葬啊!他们要是活着,再加上从南疆挑选出的经过我刻意培训的一批顶尖高手,这机库内的所有魔将机不就全部可以使用了嘛!唉,可惜啊可惜!不行,得让无忧过来瞧瞧,她研究能量多年,肯定有办法搞定格米的。哈哈,只要研究成功,届时凭借一百一十架魔将机,深蓝大陆还不手到擒来。我现在真是很期望看到敌人们望天兴叹的可怜模样啊!”

    我歪歪了好一阵儿,才猛然想起还有另一个至关重要的问题尚未得到答案,于是马上问道:“嗯,对了,差点忘记问你们,那个‘血腥玫瑰’酒吧跟你们是什么关系啊?”

    这回轮到沙穆抢得先机,郑重地答道:“自从‘死亡镰刀’战役结束,我族高手几乎损失殆尽元气大伤后,拉赛尔大人鉴于这种状况,不得不终止了一贯的退隐策略,而是改为半公开的方式,以强横无匹的武力做后盾,一点点地在深蓝大陆的地下世界开始了争霸之战。经过数百年血腥残酷的战斗,我们终于统一了深蓝大陆的地下世界,形成了表面上以格米亚(龙族语意为我是蜘蛛)商会为权力核心的地下新秩序,包揽了刺杀、情报、走私、赌场、青楼、销赃、洗钱、地下拍卖、死亡竞赛、人口贩卖……等一系列生意,几乎凡是赚钱的买卖我们莫不沾手。”

    说到这儿,他顿了顿,继续说道:“您提到的‘血腥玫瑰’酒吧就是我们在高唐府的一个据点,由于它设施比较完善,而且麦哲伦家族的统治也比较宽松,所以拉赛尔大人决定以此地为大本营进行长期经营,不过其他地方还有数十家规模不下于此的大型地下商号存在,一旦出现危险,我们可以随时转移过去的。至于龙城和机库,都处于层层禁制保护之下,除非炸掉整座大山,否则外人根本无法进入其间,是无论何时都非常安全的所在哩!”

    我顿时精神大振,有如看见无数金币长着翅膀飞进自己腰包似的兴致勃勃地道:“好,很好,太好啦!哈哈,我正愁钱不够花用呢!对了,那些姓龙的管事又是什么来历?我看他们可不像是龙族人哦,起码武功修为就比你们差了十七八筹不止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