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轻侯的故事
作者:秦汉唐宋
第十八卷 龙卷
第一章 鸿门 第二章 传承 第三章 班底 第四章 拔刀
第五章 真相 第六章 街霸 第七章 谈判  
第十八卷 龙卷 第一章 鸿门
    话音才落,坡前坡后再次陷入了欢乐的海洋,“万岁!万岁!”的欢呼声此起彼伏,每名新高唐军战士的脸上,都浮现出一脸充满自豪的笑容。曾经不可一世的乾罗岛第一劲旅赤眉军,居然被打得要集体投降了,这……这难道是梦吗?他们将目光齐刷刷地聚焦在那位高高骑在银翼龙王背上,有如能够擎天柱地般威武雄壮的青年将领身上。

    这一刻,柳轻矦的脸容镇静自若,没有半点激动和兴奋,只是浑身自然流露出一种睥睨天下的王者之风。他好像在无声地诉说着一个真理:“任何胆敢与他作对的敌人,都终将面临失败的苦果,并且哪怕逃到天涯海角也会被赶尽杀绝。”

    第十八卷龙卷

    清晨时分,乱石坡通往清州城的公路上,一队队被清缴武器后五花大绑的赤眉军士兵垂头丧气地缓缓走过,在他们两翼负责押送的是全副武装的新一、二军战士。不过与俘虏截然相反的是,这些新兵、老兵莫不欢欣鼓舞,兴高采烈。

    我看着他们士气昂扬的样子,心底不禁也升起一丝淡淡的快乐。毕竟对一支刚刚成立不到六天的新军来说,能够打败一贯凶悍绝伦的赤眉军精锐部队,绝对堪称是一个奇迹,那就像一只蹒跚学步的小狗,咬死了迅捷如风的饿豹般不可思议。

    正寻思间,安德鲁快步行至近前,躬身施礼道:“启禀主公,敌我双方的伤亡情况已经全部统计出来了,请指示!”

    我点头道:“哦,动作挺快的嘛,说来听听吧!”

    安德鲁恭敬地道:“是!本次会战中,赤眉军投入的总兵力为四万人,我军投入的总兵力为十万人。在经过突袭‘七叠瀑’和守备‘清州城’两役后,赤眉军被歼灭两万四千五百一十一人,被俘虏一万两千四百八十九人,其中大部分受轻伤,重伤者五百七十三人。另外尚有八旗老鬼的嫡系部队三千名飓风战士,犹驻守在三十艘‘狂鲨’级大型战舰上,目前已被我方舰队团团围困于懒龙崖海域,并未发现任何异常状况。”

    他顿了顿,继续说道:“此番我方阵亡两万三千五百七十一人,重伤者九百八十六人,余下均负轻伤。其中新一、二军师级干部阵亡三人、重伤一人,团级干部阵亡八人、重伤四人,营级干部阵亡四十四人、重伤五人,小队长级……”

    我一边聆听着安德鲁的汇报,一边把眉头皱得越来越紧,想不到占近天时、地利、人和的大好形势下,我军的伤亡仍然几乎与敌人持平,赤眉军的战斗力之强悍由此可窥见一斑。

    我恢复了脸容的平静,轻轻呼出一口浊气后,淡然道:“命令长孙鼓翼马上成立战地医院,并召集清州、三嘉、长津三郡领地内所有擅长医术者,立刻前来清州城为负伤的士兵们救治。让龙之息从新二军五师抽调三个团协助行事,若有抗拒不从者格杀勿论。”

    安德鲁肃容道:“是!”说完转身刚要离去,我忽然又想起一件事情,补充道:“嗯,救治伤员的时候,要对赤眉军士兵一视同仁。不过除重伤者外,其余俘虏暂时只提供一半口粮。还有严令所有部队,不得以任何理由虐待俘虏,一经发现定斩不饶。你把我的原话直接传达给西门渡和龙之息,让他们好好约束自己的部下。”

    安德鲁点头道:“是,属下明白!您还有什么吩咐吗?”

    我沉吟片刻,唇角蓦然浮现出一抹如沐春风般的微笑,悠悠地道:“把赤眉军第四万人队指挥官海妍璧带来,我想知道八旗老鬼手里究竟还有什么底牌可玩哩!”

    安德鲁诧异地瞅了我一眼,遂马上恍然大悟,露出一副“大家都是男人,您的意思我明白”的龌龊眼神,笑嘻嘻道:“是,属下马上叫人把她送过来,包管毫发无损,连一个手指都不会有人碰她,定让您品尝到原装货的滋味……”话音未落,整个人倏然像一支火箭般腾空而起数十丈,然后在所有人都惊叹其轻功盖世的时候,以最不雅观的姿势四肢同时着地。

    我好整以暇地收回右脚,顺便用手轻轻拂去皮靴上的一点灰尘,幽幽地道:“居然胆敢肆意诋毁新高唐帝国三军总指挥官阁下好色,我看你小子真是不想混了。不过根据情报显示,‘白娘娘’海妍璧的武功和美貌在乾罗岛女子中皆无出其右,如果莫琼瑶现在就在身边,并且同意的话……或者没有这么多只讨厌无比的‘苍蝇’在四周嗡嗡乱转,而是只有我和她两个人的话,我说不定真会……”

    这一刻,我脑海里浮想联翩,那些与莫琼瑶在一起时香艳火辣的镜头一幕幕走马灯似的重复闪现着。不知不觉间,体内魔气开始蠢蠢欲动,狂暴燥热的气流缓慢而不可抑止地积攒起来,大有山洪暴发的架势。

    值此千钧一发之际,耳畔蓦然传来一把冷酷平静的声音道:“启禀主公,俘虏带到了!”刹时间,我整个人猛然清醒过来,灭世魔气有如潮水般倏忽退回原位,将差点脱离丹田控制的那颗“天魔丸”重新层层禁锢起来。

    这些日子来,我曾仔细研究过它的构成,却始终不得要领。难怪天魔仅凭“天魔策”一项,即可与大魔神皇的“暗黒不死魔功”和“九幽搜神变天击地大法”抗衡数以万年计的悠久岁月而不死,它确有参天造化之功,非凡人所能通晓个中奥秘。但是我并没泄气,因为放弃一贯不是我的风格,更何况对于精通包括“葵花”在内的魔界三大宝典的我来说,实力比之当年的大魔神皇海孤舟还要强横三分,相信要悉破天魔功的奥秘,只不过是还需要一点点时间罢了。

    我收拾情怀,旋风般转身望向那名乾罗岛第一美女——“白娘娘”海妍璧。

    当那张漂亮至无可挑剔的完美容颜映入眼帘,被上面镶嵌着的一双蓝宝石般明亮清澈的眼睛凝视的瞬间,连我这位见惯超级美女的情场浪子都不禁为之心脏狂跳。

    不同于苏小桥的冰清玉洁、慕容无忧的钟灵毓秀、秦明月的颠倒众生、莫琼瑶的端庄典雅、艾丹妮的活力四射、欧鹭忘机的傲雪凌霜、燕憔悴的洞悉世情,海妍璧的美丽似乎与她们没有半点交集,又似乎每样都涉猎一点,就像一朵出水芙蓉般天生丽质,丰姿秀逸。

    她内衬一袭鹅黄色武士服,外罩一套熠熠闪光的深蓝色铠甲,背后随风飘舞着一件款式新颖别致的深蓝色天鹅绒披风,密封式战盔被捧在手里,任由一头柔软光洁的金发,像金色瀑布般从头顶倾泻而下,一直垂到盈盈一握又充满弹力的的小蛮腰处,整个人婷婷玉立地站在那里,有一种难以形容的清雅飘逸。

    我暗暗倒吸了一口凉气,心中狂呼道:“我的娘啊,这个绝代尤物简直就是专门为勾引男人而诞生人世的!”不过想归想,脸容却波澜不惊,不会透漏出半点内心的真实情感。

    我收回咄咄逼人的目光,沉声道:“芳驾今后有何打算?”

    海妍璧仿佛未听到似的一声不吭,偏偏一双美眸片刻也没离开过我的雄伟身影,直到我第三次重复刚才问题的时候,她方如梦初醒地缓过神来,玉颊霞烧般嫣红一片,赧然道:“对不起,请问您刚才说什么?”

    我不禁摇头苦笑一声,第四次重复问道:“我问的是芳驾今后有何打算?”

    海妍璧微微一愣,眼神中蓦然闪过一丝迷惘和悲伧神色,幽幽地道:“妍璧现在是一名阶下囚,哪里还配有选择未来的权力呢?”

    我微笑道:“非也非也,海小姐的观点有些偏差。不错,两军交战的时候我们是敌人,但是当战役分出胜败输赢后,我们就是一种似友非敌的关系哩!现在你拥有一个选择的机会,决定我们之间,也就是赤眉军和新高唐帝国之间的关系,到底是友是敌!”

    海妍璧犹豫不决地望了我一眼,试探性地问道:“请问是敌是友有何区别?”

    我哈哈大笑道:“我碧胜蓝素来恩怨分明,若是敌人当然要赶尽杀绝,若是朋友自然会荣辱与共。眼下在押的赤眉军俘虏共计一万两千四百八十九人,他们的生死存亡,可由现在做为赤眉军最高将领的海小姐一言决定。”

    海妍璧低垂螓首沉思片刻后,轻轻抬起那张漂亮至无可挑剔的完美容颜,恬淡地道:“您是想集体收编赤眉军吧?”

    我被她一语道破真实目的,从容不迫地点点头,坦然承认道:“不错,我是有这个打算!因为新高唐帝国刚刚建立不久,目前军方严重缺乏能征惯战的部队,而赤眉军将士又恰好符合了所有条件,所以我才找你前来商议相关事宜。”

    海妍璧默默地叹息一声,幽凉地道:“我想您可能有点误会了,妍璧仅是赤眉军第四万人队的指挥官,只能代麾下三千兄弟表决,却并无权逾矩代其他人做出生死抉择。”

    我莞尔一笑道:“我说的没错,你现在确实可以替所有赤眉军俘虏表决。如果你不决定,难道要我去问盖骨黎和高牧的尸体,或者是被重重围困,已成瓮中之鳖的八旗老鬼不成?”

    海妍璧闻言大吃一惊,失声道:“高牧和盖骨黎死了?连八旗大人也……”

    我郑重地点头道:“不错,我碧胜蓝一言九鼎,说话从来不打折扣的,你要是不信,我可以代你去确认他们的尸体,还有其独门兵器混元霹雳锤和玄铁霸王枪。至于八旗老鬼嘛,我在懒龙崖海域布置了十三艘‘狂鲨’级大型战舰,一百八十四艘‘海豚’式中型战舰,以及一万一千名水手严阵以待,估计凭借他区区三千名飓风战士,怎都逃不出天罗地网吧!”

    海妍璧怅然一叹,眼神中骤然掠过一抹坚毅神色,朗声道:“看来赤眉军是一败涂地了!妍璧非常佩服阁下高瞻远瞩的战略和神鬼莫测的战术,现在谨代表全体赤眉军俘虏向您投降。另外恳求您让我亲自去说服八旗大人,让他归顺新高唐帝国。”

    我略作思索后,微笑道:“恐怕你一个人回去会很危险,而且据我所知八旗老鬼素来不是善男信女,对待叛徒更是心狠手辣。所以我打算跟你一道前去,尝试着说服他这位乾罗岛第一高手归降新高唐帝国,为千千万万的高唐百姓谋求福利。”

    海妍璧听罢不禁再度花容失色。她怎都料不到眼前这位年轻人居然有如此魄力和胆识,明明知道是龙潭虎穴也要闯一闯看看,而且口口声声说什么拯救苍生的大道理,还一副大义凛然的模样,真是一个让人琢磨不透的大人物。

    我将她的表情变化尽收眼底,不动声色地道:“关于士兵福利的问题,新高唐帝国军部规定如下:预备役士兵只负责三餐住宿和日常用品,正规军士兵开始发放薪金每月一枚金币六枚银币,小队长每月薪金是八枚金币,营长每月薪金是四十枚金币,团长每月薪金是二百枚金币,师长每月薪金是一千枚金币,军长每月薪金是五千枚金币,集团军司令每月薪金是两万五千枚金币,帝国元帅的每月薪金是十二万五千枚金币。另外杀敌战功者,除巨额奖金、官职升迁、爵位晋阶外,还将颁发各级帝国荣誉勋章,名字也会被铭刻在英雄纪念碑上永世被人悼念。即使阵亡抚恤金也是非常可观的,足够其一家老小舒舒服服的生活到老。”

    海妍璧疑惑不解地问道:“您说的福利确实非常优厚,不过为什么军官职称让人听起来迷迷糊糊的,似乎不是高唐八岛现行的体制吧?”

    我哑然失笑道:“呵呵,我都差点忘记了,那是照搬了风云帝国的军方现行体制。简单来说就是五十人组成一个小队,十小队组成一个营,四个营组成一个团,五个团组成一个师,五个师组成一个军,四个军组成一个集团军,四个集团军组成一个军区,军区由帝国元帅掌控,而所有军区都要听命于帝国皇帝陛下的指挥。目前新高唐帝国军方的现有编制最高为军团,陆军有新一军、新二军,海军有直属莫琼瑶殿下指挥的纵横舰队,以及尚未成型的新一舰队,新二舰队、新三舰队。预计在未来的一个星期内,将有一~二个精锐军团和大批制作精良的武器装备会登陆乾罗岛,前来支援我们开辟新的战场。”

    我顿了顿,悠然自得地道:“不知海小姐还有什么疑问,请尽管提出来吧!”

    海妍璧万万没料到新高唐帝国的军方编制竟然如此庞大、细致、严密,她足足愣了好一会儿才喃喃地道:“您……您是说……目前新高唐帝国正规军中海军有两万六千人,陆军有十万人,而预计未来一个星期内海军将增至五万三千人,陆军将增至二十万人吗?这……这简直太不可思议啦!”

    我谦逊地道:“哦,是的,但是我必须坦白地承认一点,海军和陆军中真正拥有战斗力的仅仅是七成左右,其余三成兵力都是刚刚入伍的新兵蛋子,需要长时间的正规训练,以及残酷无比的实战检验才能真正地成熟起来独当一面。如果海小姐不反对的话,现在我将以新高唐帝国三军总指挥的身份,亲自授命你为新二军副军长,并兼任新二军四师师长一职,统辖所有原来隶属赤眉军的士兵们。”

    海妍璧深吸了一口气,恭敬地道:“是,总指挥阁下,末将接受您的任命。”

    我满意地点头道:“嗯,今后你可以像别人一样叫我主公。现在让我们一起去解决一下赤眉军的俘虏问题吧,恐怕你还要大费一番唇舌哩!”

    海妍璧整个人都轻松起来,嫣然一笑道:“怎么会呢?其实相对于赤眉军的普通士兵来说,以前的福利并不怎样哩!尽管赤眉军名义上统辖着乾罗五郡,但实际资产统统都是划归于八旗大人私人名下的。所以包括高牧、盖骨黎、我在内,每个人都没有任何薪金之说,日常消费都是八旗大人的赏赐,很多时候都会提襟见肘不够开销的,当然就更别提那些普通士兵喽!不过不满终归不满,念及八旗大人的霹雳手段,谁都只有克制忍耐罢了。如果您的福利制度真的可以贯彻实施的话,我想所有人都会举双手赞成收编,绝不会有一人站出来反对呢!”

    我不禁听得目瞪口呆,怎都想不到八旗老鬼竟然对属下吝啬到这等地步,那简直就是奴隶主和奴隶的关系嘛!同时恍然大悟的还有另外一件事,难怪赤眉军的一贯风评如此之差,想想平时除三餐外,连一分零花钱都没有的部队,就算是天王老子也无法制止他们打砸抢吧?那根本就是生活所迫嘛!

    我摇头苦笑道:“难怪啊难怪……你就放心吧,我碧胜蓝素来说一不二,答应下来的事情肯定会一丝不差地完成,你尽可放心大胆地去跟赤眉军的兄弟们说,别怕兑现不了。嗯,我们现在就去吧!早点结束这些琐事后,还要去会会八旗老鬼哩!我对他越来越充满期待了,我们的会面一定会非常精彩的!”

    “啊!”海妍璧暗暗惊呼一声,心道:“不是吧,要去闯龙潭虎穴,还能如此兴高采烈呀?看来主公不是一个精神病,就是一个天生的英雄豪杰哩!”此时,她心中飞快地转悠着这些念头,那双蓝宝石般明亮清澈的眼眸里,也情不自禁地流露出一抹仰慕和崇拜的神色稍纵即逝。

    我和海妍璧并肩走下山坡,在所有人惊羡的眼神中,缓步迈向清州城方向。

    这一刻,在蔚蓝色的天空中,恰有一轮火红的朝阳羞答答地露出云层,瞬间放射出万道金光照耀大地。它好像无声无息地预示着一件事,新高唐帝国的事业也正像那轮朝阳般突破了云层的重重封锁,开始进入无限广阔的领域中散发万丈光芒。

    一层淡淡的凉雾笼罩在懒龙崖附近的海面上,朦朦胧胧,飘飘冉冉,使四周的景物若隐若现,恍若一片梦幻般的仙境福地。

    安德鲁在艇尾轻轻摇动双桨,发出一阵阵单调的“哗!哗!”水响,我卓立船头默默无语地聆听着,一双如封似闭的眼睛与这片静谧祥和的天地,毫无隔阂地契合成一个整体。这一刻,我就是天空,我就是大地,我就是海洋,我就是薄雾……与它们再没有你我之分,彼此间更无半点秘密可言。

    当安德鲁也接收到那种脉动的时候,整个精气神倏然被提升至另一个崭新境界,他好像隐隐约约地感觉到了此行的目的地,八旗老鬼的旗舰——“飓风号”所在的位置。

    雾越来越浓了,小艇速度也越来越快,蓦然间,眼前浮现出一座座崇山峻岭般高大雄伟的轮廓,恰是由三十艘“狂鲨”级大型战舰组成的庞大舰阵。小艇滑行其间,有如一只蝼蚁爬行在无数巨人的脚下,显得非常渺小和脆弱。奇怪的是,所有战舰上都空空如也,看不到任何一个人类的踪影。

    稳坐艇中的海妍璧在我身后轻声道:“那艘就是‘飓风号’了。”

    我头也不回,眼神却顺着她手指的方向望去,但见一艘暗红色的战舰正鹤立鸡群般傲然矗立在海面上。它比普通的“狂鲨”级大型战舰还要大上三分之一左右,桅杆采用的是最适于远洋航行的五桅三角帆,舰首除一尊狰狞恐怖的海龙雕像外,和舰尾一样也镶嵌着上下四支巨大撞角,而船舷两侧更罕见地增加了全副装甲。那一块块坚固厚重的钢板契合处连一丝缝隙也没有,显示出制造工艺远远超出了高唐现有水平,甚至连风云、恺撒两大帝国也被它比了下去。

    我倒吸了一口凉气,沉声问道:“妍璧可知,这艘‘飓风号’是由何人督造的吗?”

    海妍璧轻摇螓首,答道:“属下不知,它建造的日期应该在妍璧加入‘赤眉军’之前,甚至是‘赤眉军’成立之初吧!因为属下曾经偶然听八旗大人提起过,这艘‘飓风号’陪伴他渡过了悠久的岁月,当时八旗大人的夫人还尚在人世。”

    我沉吟片刻,好一会儿才道:“哦,那它的历史可真算得上是非常久远啦!想不到有人能够那么早就研制出如此强悍的装甲护板!幸好只有一艘,若成建制地编组舰队的话,对各国海军都将是一场不小的灾难!”

    安德鲁听得莫名其妙,疑惑不解道:“主公,‘飓风号’真有您说的那么厉害吗?”

    我面容不改,淡淡应道:“这一点你该向妍璧求证才对,她必然见识过‘飓风号’在海上作战时的真正实力啦!”

    不等安德鲁扭头,海妍璧露出一个迷人微笑,梨窝浅现,秀色可餐地道:“主公好犀利的眼光啊,妍璧佩服得五体投地。不错,‘飓风号’确如主公所说,在海上横冲直撞从未遇到过敌手,抛弃投石机、弩箭机等远程攻击武器不谈,两船狭路相逢时,从未有一艘战舰能在它面前囫囵离去哩!另外它的抗打击能力也是世所罕见,妍璧迄今都未见过哪艘战舰那么不怕攻击哩!”

    说话间,小艇已经驶近“飓风号”右舷,因为角度关系我们看不到对方身影,艇上一切却尽数暴露在敌人视野里,若此时一轮乱箭射来,除狼狈地跳入海底逃生外,再无其他办法。所幸那种最糟糕的情况并未发生,间隔片刻,抬望眼恰见一道绳梯缓缓垂下。

    我缓缓踏前两步,一副慢条斯理的悠悠神态,沿着绳梯攀爬而上。在水银泻地般无孔不入的精神侦测下,整艘“飓风号”都尽收眼底。此时此刻,在甲板上除了那名垂放那道绳梯之人外,静悄悄地看不到一个人影,预想中埋伏暗处的数百名弓箭手和刀斧手,更是踪影皆无,愈发给人一种莫测高深的感觉。

    最离谱的是,在启动“九幽搜神变天击地大法”的“锁魂”境界后,我居然仍不能查出八旗老鬼的藏身之处。他就像融化在空气里一般无形无相,偏偏我又预感到他就躲藏在“飓风号”某处,用某种诡秘无比的方法窥探着我的一举一动。这种窝囊无比的感觉,着实让我难过得快要吐血。

    正感郁闷的时候,海妍璧和安德鲁一先一后也攀爬上来,分立在我身后三尺许。

    一直在旁恭候的那人,此时才笑意盈盈地道:“鄙人朱翊均,添掌‘飓风号’幕僚长一职,在此谨代表八旗大人,见过碧总指挥、海万夫长、欧奈侍卫长,并热烈欢迎诸位光临‘飓风号’。”

    我仔细观察此人,但见他中等身材,还不到四十岁的年纪,脸容白净,宽额尖颔,一双眼眸任何时候都带着温和笑意,全身上下穿着一套纯白棉缎直领文士袍,脚下穿着白麋皮靴,整个人从骨子里透出一股精明干练的味道。

    朱翊均笑容可掬地看着我们,淡淡道:“八旗大人正在‘破壁堂’等候诸位,请随我来吧!”说着伸手虚引,走在前方带路。

    不经意间,那只清癯干瘦,有如青铜铸成,仿佛还带着锋棱的手掌,就像一块儿磁铁般牢牢地吸住了我的眼神。我心中微微一动,鬼使神差地问道:“不知隐居在金瓯岛的‘鬼手’朱光熹前辈,和朱幕僚长有何关系啊?”

    此言一出,前行中的朱翊均浑身剧震,连脚步都显得有些踉跄了,尽管随即就恢复到了正常神态,但是谁都知道两者一定关系匪浅。

    明知躲不过盘问,朱翊均所幸干笑两声,直言不讳道:“碧总指挥果然目光如炬,只凭翊均的一只手掌就能推断出我是金瓯岛朱家的人。嘿嘿,真人面前不说假话,‘鬼手’朱光熹正是家叔。”

    我淡淡地哦了一声,却不再继续追问下去,因为我已经得到了想要的答案。

    朱翊均见我适可而止,立刻如蒙大赦地加快了脚步,生怕我再提出难以回答的问题来。徒留下海妍璧和安德鲁满脸狐疑地瞪视着我的背影,好像在看一个怪物,他们怎都想不通为何一照面之间,我就可随随便便地道破人家的来历。当然最吃惊的人要数海妍璧,她认识朱翊均长达数年,却第一次知晓原来朱翊均乃是高唐第一名匠的嫡系子侄。

    就在诸人各怀鬼胎的时候,“破壁堂”已经到了。

    这是一间普普通通的舱房,除了舱门上方挂着一方漆黑匾额,上嵌三个苍劲雄浑的铂金大字“破壁堂”之外,实在看不出一点点特殊的地方。我特别用精神能窥探了一下室内,结果居然连半点生命能量的波动都没有,不过直觉又告诉我,里面确确实实存在一个人。这种矛盾无比的感觉,让我再次郁闷得想要发疯。

    此时,耳畔蓦然响起朱翊均的声音道:“启禀大人,客人全部带到了。”

    室内一片死寂,隔了好长时间,才传来一把平淡冰冷的声音道:“碧兄请进!”

    刹那间,我精确无误地捕捉到了声线的发源地,却愕然发现那里空空如也,仍旧没有半点生命迹象,难道对方真的人如其名,是一只修炼成精的千年老鬼不成?

    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轻轻推开舱门,走了进去。

    海妍璧和安德鲁互望一眼,待要同时举步跟进时,却被朱翊均横身拦住了。他客客气气地道:“大人只邀请了碧总指挥,二位还是请随我到会客室饮茶吧!”

    海妍璧无可奈何地苦笑一声,安德鲁可没那么好脾气,他一对铜铃般的牛眼一瞪,右手虚按在漏影刀柄端,即刻就想翻脸砍人。岂料,就在他右手搭上刀柄的那一瞬,朱翊均斜斜挪了一步,恰好封住了安德鲁出手后唯一的死角,让他出刀不是,不出刀也不是,整个人都僵在那里动弹不得。

    尽管朱翊均是在安德鲁轻敌加猝不及防下出招,但是俗语云:“行家一伸手,就知有没有”,他表现出的武功修为绝不在安德鲁之下,甚至犹有过之,难怪海妍璧一见对方阻拦就根本没打算动手,皆因她深知自己根本不是朱翊均对手的缘故。

    朱翊均笑眯眯地道:“请吧!大人收藏的‘绛焰灯笼’是难得一见的好茶,今日特别拿出来待客,若水温凉透香气消散后,饮起来味道就相差千里喽!二位莫要辜负了大人一片心意才好啊!”说完转正身躯,让开了一直遮挡“破壁堂”舱门。

    安德鲁见状马上就想再次发动攻势,哪知刚刚提起真气,就觉背后游荡着一缕若有若无的杀气,恍若芒刺在背,让他不敢有丝毫轻举妄动。这一刻,安德鲁清楚算出,自己迈出进入厅堂的那一步时,背后的朱翊均恰好能够击中自己胸腹间真气转换的断层,一击毙命。

    万般无奈下,安德鲁恨恨地松开刀柄,凝神侧转身体,在朱翊均的“盛情”邀请下走向客厅。

    当我步入“破壁堂”的时候,背后的两扇门突然无声无息地自动关闭,整个厅堂都陷入了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之中。我万万没想到室内居然是四面实壁,没有任何一扇窗户和一丝光线存在的密封空间,若是敌人使诈,布下了重重机关陷阱,那对我来说绝对是一场毁灭性灾难。

    我右手缓缓握住十方剑柄,并没像无头苍蝇般四下乱撞,而是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后,默默运足“灭世魔体”护住全身,同时以无孔不入的精神能代替五觉七感,静静地打量起眼前这座神秘厅堂来。

    刹时间,在“九幽搜神变天击地大法”之“回归”境界洞察下,整座“破壁堂”变得亮如白昼,纤毫必显。

    堂内的陈设简单之极,除遍地铺设着坚硬闪亮的木质地板外,只有正中央矗立着七面明黄瑰丽的宝玉屏风。每面屏风上都镌刻着一种弯弯曲曲扭扭歪歪的奇异文字,每个字都溢出晶莹剔透的墨绿毫光构成一幅幅诡异莫名的骇人图案。

    这一刻,我也成功突破了那层阻碍“锁魂”侦测的迷雾,清楚感应到了八旗老鬼的真实位置。

    他就静谧地坐在屏风后面,低垂双眼默默打坐,一副与世无争的世外高人模样。表面上看,八旗老鬼已经老得不能再老,满脸皱纹层叠,根本分不清楚五官形状,不过身材却极其高大雄伟,即使坐着都几乎有屏风般高矮。他身披一件猩红色的高唐长袍,头戴一顶猩红色尖筒高帽,两者款式也非常古老,如同他的真实年龄般不知始于哪个朝代。

    我暗暗惊诧不已,因为修炼先天气功者往往能克服衰老这个障碍,譬如哥舒嫩残、关山月、燕憔悴、轩辕天之痕,他们任何一个都超过了数百岁高龄,可表面看起来一个比一个年轻,想不到名震高唐的八旗老鬼反倒老迈至如此地步,真让人百思不得其解。

    就在寻思这个问题的时候,不经意间我发现了另外一桩奇事,八旗老鬼的身躯居然没有接触地面,而是凌空半尺盘膝而坐的。在他和地板之间,存在着一股庞大的无形力场,隐隐约约地让我涌起一种陌生而又熟悉的感觉。

    我心中暗忖道:“他***熊,哥哥我怎么总觉得他似曾相识呢!难道说他和……”

    一念及此,我的目光再次聚焦在七面明黄瑰丽的宝玉屏风上面,脑海里蓦然想起一个人来,不禁脱口而出道:“平羌王?”话音才落,八旗老鬼的双眼霍然睁开,眼神如同猝亮的闪电般明亮耀眼,笔直地穿透厚实的屏风实体,牢牢地锁定了我的精神和肉体。

    我夷然不惧地运足目力,毫不避让地反击了过去。一瞬间,两人利如锋刃的目光,立时交击缠锁在一起,这实比真刀真枪的砍杀更凶险万倍,稍一疏忽即有可能落入万劫不复的境地。

    八旗老鬼怎都料不到一个年轻后辈,精神力之强已经臻达就连“天尊”燕憔悴都要甘拜下风的地步,一时大意之下,差点就被我反攻入意识海内,搅得魂飞魄散。万幸在最关键时刻,他及时启动了救命法宝,试图挽回一条苟延残喘的老命。

    “轰隆隆!”一声晴天霹雳骤然响起,我的意识流狠狠地撞在一座璀璨夺目的八芒星阵上,惨叫着即刻被弹出八旗老鬼的意识海。而八旗老鬼也不好受,重重地闷哼一声,整个人都痛得抱头蜷缩成一团。

    这一轮短暂的交锋以双方两败俱伤收场,“破壁堂”重新恢复了一片死寂,除两人受伤野兽般的剧烈喘息声外,再也没有任何杂音。

    过了片刻,我率先恢复了正常状态,却没有趁隙出手,因为迄今为止我仍未搞清楚伤害我的到底是什么玩意。要知刚才我已调动十二成精神能倾尽全力出手,结果仍被对方尽数弹出体外,这说明那座八芒星阵拥有不下于我的精神能量,甚至犹有过之,不识底细下仓促出击,只是自取其辱而已。其实我还有几招压箱底的杀手锏未出,因为时机尚未来临,当然若八旗老鬼继续不识好歹的话,他一定会死得很难看。
第十八卷 龙卷 第二章 传承
    正寻思间,堂内倏然响起一把冷漠无情的嗓音,淡淡地道:“你是何人?”尽管他努力克制着内心中的激动情绪,但是剧烈的心跳和悸动的脉搏,又怎能瞒得过我无孔不入的窥视呢?

    我嘿然一笑道:“前辈真容易健忘啊,晚辈不就是新高唐帝国的三军总指挥碧胜蓝嘛!”

    八旗老鬼双眼精芒烁烁,恶狠狠地盯着我,一字一字地道:“小辈,你不要太猖狂!别以为修炼了几年的魔宗‘慑魂术’就天下无敌喽,在我神道无念流的大日贤者眼里,你根本上不了台面!”

    我听罢愕了一愕,忍不住问道:“神道无念流是什么门派?它很有名吗?”

    八旗老鬼气得差点鼻子都歪了,怒声道:“小辈,难道你师父从未告诉过你吗?想必他也就是一个孤陋寡闻的乡村三流高手罢了!”

    瞅着恼羞成怒的八旗老鬼,我哑然失笑道:“不错不错,我师父就是一个孤陋寡闻的乡村三流高手,不过他老人家教出来的徒弟,不也照样打得你满地乱滚吗?说实在的,刚刚晚辈只是用蛮力硬拼了一次而已,若真生死相搏,前辈恐怕根本不够看的哩!”话音未落,八旗老鬼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怒啸,整个人化作千万红影,从四面八方向我扑来。

    霎时间,杀机弥漫整座厅堂,一股股螺旋劲气来回激荡切割,若有普通人在场,定使其全身肌肤像是给千万枚利针不断椎刺般难受。当然这不包括本人在内,早已运足“灭世魔体”浑身坚逾精钢的我,对这种程度的攻击绝对是不屑一顾的。

    趁着他自以为奇袭天衣无缝的空当,我早用一缕精神能牢牢锁定着八旗老鬼的真身,使其没有一点细节能漏出我的法眼。在“九幽搜神变天击地大法”之“真如”境界下,他快如电光石火的一击,在我的脑海内却变成了蜗牛爬行般缓慢无比的动作。

    在我的视野里,首先是八旗老鬼的身体前后左右自成循环地虚晃数次不等,继而他的瞳孔骤然放大,射出凌厉可怕的猩红异芒,那是功力运集到极限时的特殊现象。我甚至看到八旗老鬼全身毛孔在剧烈收缩封闭,体内千百股涓涓细流般的真气汇聚成一道气势磅礴的洪流,沿着一条前所未见的诡异路线,途径七十二处隐穴贯入右臂直透指尖,狠辣无匹地插向我的后颈。

    八旗老鬼终于出手了,同一时间我的手也握上了“十方俱灭”冰冷的剑柄,耳畔仿佛听到了它在兴奋无比地嘶鸣。我索性闭起双目,精神全部集中在八旗老鬼诡异莫测的右爪上,甚至连拇指、食指、中指着体时的落点都计算得一丝不差。

    “锵!”一声震彻九霄的龙吟虎啸响起,“十方俱灭”魔剑离鞘而出,堂内顿时浮现一片光怪陆离的景致,蓝冰、绿焰、黑暗、能量球、雷电同时出现,缠绕着八旗老鬼身周不停旋转飞舞……最后什么都看不清了,触目尽是剑影爪风,耳内贯满劲气纵横,生死成败都变化于刹那之间。

    此乃我平生第一次使用“十方俱灭”魔剑对敌,真是感觉痛快到了极点。它每一剑劈刺出去,都能淋漓尽致地展现剑意不说,施展精神能启动剑柄镶嵌的“南斗十字星座”后,更能使剑身附带着冰螭、炎魃、诅咒、爆元素、天谴五颗晶石的神秘力量。

    一时间,八旗老鬼被砍得七窍生烟,继而吓得差点魂飞魄散。因为他起先仗着身穿影月之袍,头戴星辰之冠,脖颈上还暗藏一根苍穹之链串着八颗彩霞的圣石,以为凭借这些神道无念流世代相传的镇派秘宝,足够抗衡这柄稀奇古怪的魔剑了。

    岂料事实远远超出他意料之外,冰是暴风雪,炎是地狱火,黑暗是缄默结界,能量球是爆元素,雷电是天劫,任何一项都不是他能消受得起的。当八旗老鬼一不小心陷入缄默结界,被混乱、狂暴、麻痹、盲目等诅咒法术轮番轰炸过后,遍体鳞伤的他终于明白了一件事情。眼前这名年轻人是一个超级变态的大宗师级高手,不但拥有强横无匹的肉体,而且具备浩瀚无垠的精神力量,最离谱的是那柄威力无穷的魔剑,简直就不是人力能够阻挡的存在,恐怕神魔也要退避三舍吧!

    想到这儿,八旗老鬼再不犹豫,一边大声暴喝道:“停手!”一边运集毕生功力逃出圈外。

    “锵!”室内冰炎雷电消失,重新恢复一片静谧的世界,“十方俱灭”魔剑也同时归鞘。我负手卓立在“破壁堂”中央,悠闲写意地看着仅隔一道屏风的八旗老鬼,慢条斯理地道:“前辈突然要求停手,不知有何见教啊!”

    沉默良久,屏风后才传来八旗老鬼极度嘶哑的声音道:“前辈两字今后休再提起,你我平辈论交即可。朱光熹斗胆请问碧兄那柄佩剑何名,又是由何人打造出来的作品?”

    乍闻朱光熹三字,我先是微微一愣,随即幡然省悟那是八旗老鬼的真实名讳,连忙答道:“此剑名曰‘十方俱灭’,乃是聚齐‘獠牙’、‘炼狱’、‘雷神之锤’三柄神兵联合打造而成。至于缔造者嘛,乃是小弟柳轻矦麾下的工部司司长慕容炯炯。”

    “什么?”朱光熹惊呼失声,随即歇斯底里地一阵狂笑过后,长叹一声道:“唉,难怪朱某生平最得意的道法、武功、铸造三大绝技都会一一落败,原来对手竟是挑战深蓝三大宗师而不败亡的‘天敌’柳轻矦,以及一位慕容世家的不世奇才。嘿嘿,输得值得,输的痛快啊!”说到这儿他透露出一种发自心底的喜悦,尽显一代宗匠的豁达胸怀。

    我赶紧谦逊地道:“朱兄过奖,轻矦一是贪天之功,二是运气绝佳罢了,本身是无甚本领的。”

    朱光熹哈哈大笑道:“你太谦虚了!谁能两年内一统风云南疆,谁能全歼包括哈-路西法指挥的恺撒皇家舰队在内的数百万敌军,谁还能被冠以‘恺撒公敌’称号?如果这样的人都自称无甚本领的话,那世间还有谁配称道本领二字呢?”

    我被夸得老脸一红,无比尴尬地道:“嘿嘿,这个嘛……纯属意外啦!其实我也不想那么招摇的,可惜每件事情都机缘巧合,让我无法自主决定哩!”

    客套寒暄了一番后,朱光熹迅速把话题引入正轨,道:“柳兄不惜跨海东渡,甚至改姓更名登陆乾罗,所图谋的莫非是高唐全境不成?”

    我面上露出一丝笑意,若无其事地道:“朱兄此言差矣,轻矦乃风云帝国封疆大吏,岂敢在无任何皇命下随意捞过国界呢!这次实属一次私人旅行,想要散散心罢了。当然我也承认是接受了七海公主莫琼瑶殿下的盛情邀请,顺便以客卿的身份,参予和研究了一下高唐帝国菊花王朝的讨逆行动。不过也就是仅此而已,呵呵,仅此而已罢了!”

    朱光熹冷笑一声,讥嘲道:“仅此而已?在短短十天里,组织了一次十万人规模的奴隶大起义,围歼了一万六千名的四郡联军,再狙杀了三万七千名‘赤眉军’战士,你把整座乾罗岛搅了个天翻地覆,难道在你眼中这些都只是小孩子过家家般的嬉戏玩耍吗?”

    我坦然自若地正视屏风,轻叹道:“唉,既然朱兄把这些烂帐都记到在下头上,轻矦也不便推诿,不过我还是想说一句心里话。依照高唐八岛眼下一盘散沙的政局,脆弱不堪的军队,还有腐朽落后的社会制度来说,你们有信心抵御风云、恺撒、斯图亚特的轮番侵略吗?不错,现在风云、恺撒是在激烈交战,斯图亚特也被夏侯一贯牢牢阻挡在可汗府境外,他们根本无暇顾及高唐八岛,可是三个月、六个月、一年后深蓝大陆的局势又将变得如何呢?您是一位睿智的长者,请您仔细想想看,高唐八岛难道就真的不需要一次壮士断腕式的大变革吗?”

    当朱光熹听闻高唐帝国三大宿仇名字的时候,稀疏的眉毛倏地剧烈跳动了几下,眼中更是射出两道咄咄逼人的猩红凶焰。因为没人比这位存活了悠久岁月的高唐老人,更了解敌人侵略祖国时的凶残暴戾,他已经经历过太多的屈辱、坎坷和无奈了。

    沉默半晌,朱光熹阴森地道:“高唐八岛的事情,只能由高唐人着手处理,即使你柳轻矦再强再狠,也没有那个管闲事的资格哩!”

    我丝毫不以为忤,哑然失笑道:“看来朱兄真的误会我的初衷了,刚才我已经解释得很清楚,我是受到七海公主莫琼瑶殿下的盛情邀请,才赶赴高唐八岛前来观光旅游的。一统高唐八岛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情,我并不感兴趣,何况风云帝国正值多事之秋,南疆军政要务已经让我焦头烂额,轻矦怎也腾不出闲功夫来管闲事的。”

    顿了顿,我继续说道:“另外我也郑重地提醒您一件事,在高唐帝国菊花王朝正式宣布灭亡之前,七海公主莫琼瑶殿下始终都是高唐八岛上唯一的皇位正统继承人,这一点谁都不能改变。当然日前建立的新高唐帝国大大地巩固了这个信念,我做为一名充满正义感的神圣骑士,绝不允许任何人置疑、侮蔑和亵渎她,风云帝国南疆军区的一百五十万将士,也保证和我的态度一般无二。”

    这番话说得刚柔并济,绵里藏针,顿时噎得朱光熹半天说不出话来,整个人深深地被我的磅礴气势所慑服。过了良久,他才结结巴巴地憋出一句,说道:“你……你就是再强词夺理,也无法掩饰侵吞高唐领土的野心!”

    我哈哈大笑道:“朱兄所言真是一个天大的笑话!眼下高唐八岛谁人不知我柳轻矦是七海公主莫琼瑶殿下的未婚夫婿,一旦成婚立刻变成一人之下万万人之上尊贵无比的亲王殿下。天底下哪有丈夫抢妻子江山的道理,你也未免太小觑我柳轻矦的志向了吧?”

    话音才落,我旋又语锋一转,沉声道:“我想您真正需要担心的人并不是我这位全心全意为高唐百姓谋求福利的朋友,而是另外一些野心勃勃的侵略者,譬如风云帝国高唐府的麦哲伦世家家主卡尔-麦哲伦,海伦岛的完颜世家家主完颜瞾。前者乃是高唐帝国建立前的余孽,后者是恺撒帝国二皇子勒-路西法的鹰犬,不论他们哪一个统治高唐八岛,都将是一场彻头彻尾的灾难。‘非我族类,其心必殊’这么简单的道理,朱兄不会不懂吧?究竟是继续执迷不悟下去,还是支持七海公主莫琼瑶殿下统一高唐,您一言可决!我柳轻矦再不想和一个胡搅蛮缠和辨不清是非黑白的家伙聊天打屁啦!”

    朱光熹脸色一变再变,最后颓然一叹,嗫嚅地道:“高唐八岛早已不堪重负,谁知道一个菊花王朝的后裔,到底能否担负起振兴民族、富强国家的重任啊?”

    这句话与其说是严厉的质问,倒不如说是一种对前途未卜的彷徨与迷茫,我见时机成熟了,赶紧趁热打铁地道:“究竟是中兴之主,还是亡国之君,您看过这些东西当有定论!”说完从怀中掏出一个密封锦囊,让它穿越数丈时空,奇迹般传送至朱光熹眼前。

    朱光熹目睹此景先是难以置信地瞪大双眼,继而倒吸了一口凉气,然后彻底没有了半分脾气。这一招“时空传送”施展得有如行云流水般自然流畅,没有半点烟火气息,终于让朱光熹知晓了我的真正实力。如果刚才的那一轮较量中,我随便传送出一枚利针偷袭的话,现在他根本就不能坐在屏风后面说话,而是躺在棺材里面睡觉了。

    “嗤!”锦囊自动裂开一道口子,朱光熹迫不及待地取出一叠纸张,缓缓地阅览起来。

    “破壁堂”内静得坠针可闻,只有偶尔翻过一页时发出的刷刷声响,时间一点一滴地流逝着……又隔了好久,朱光熹霍然合起书页,难掩内心激动地问道:“这……这些都是真的?”

    我斩钉截铁地道:“是的,它们全部属实,其中绝对没有半点虚妄谎报之处!我柳轻矦虽然不才,但是还不至于拿神圣骑士的至高荣誉开玩笑!何况落款处加盖着贤德王陛下的私玺,那是七海公主莫琼瑶殿下的御批,像您这样见识广博的前辈,定然一眼就可以分辨真伪的,不是吗?”

    朱光熹一边努力均匀着呼吸,一边缓缓把纸张重新放入锦囊,面容肃穆地道:“不用再说了,我相信你的话,若老夫连‘天敌’柳轻矦和‘海神’轩辕天之痕的嫡传弟子都不信任的话,也妄活这几百年的蹉跎岁月喽!”言罢他轻轻牵动了三下身畔空中垂下的墨绿细绳,向舱外某人传递着某种信息。

    这时,我脑海中马上联想到了一个人。果不其然,片刻后堂外传来三个人的脚步声,仅凭足音判断为首者正是朱翊均,身后跟随的分别是安德鲁和海妍璧。

    朱翊均必恭必敬地说道:“八旗大人万安,卑职朱翊均奉命前来,请指示!”

    朱光熹淡然道:“你一个人进来吧!”说完轻轻一挥手,“咿呀!”一声“破壁堂”口的两扇厚重木门嘎然开启,漏入一片灿烂阳光。不知不觉间,雾气消散殆尽,天空居然晴朗了许多,只是阳光乍一进入堂内,即被一种诡异绝伦的黑暗吞噬掉了,所以安德鲁和海妍璧仍旧看不清堂内的虚实。

    我怕安德鲁要再次冲动地闯进来,连忙出声道:“安德鲁,你在外面等一下吧,我很好!”

    “是,卑职遵命!”安德鲁躬身施礼后,右手虚按着漏影刀柄,整个人像一尊门神般凛然屹立门前,纹丝不动。

    堂门再度缓缓关闭,当最后一线阳光也被阻隔在堂外的时候,朱光熹那一把平淡冷漠的嗓音悠然响起,说道:“翊均,我已经与柳兄谈妥,‘赤眉军’余部将倾力辅佐他,实现统一高唐八岛,拯救黎民百姓于水火的宏图伟业。你以后要好自为之啊!”

    此言一出,城府深沉如朱翊均也不禁大吃一惊,失声道:“叔叔您……”而我也被吓了一大跳,怎么这话听起来就像是交待遗言似的呢?

    只听朱光熹侃侃而谈道:“你不要打断我的话,耐心地听我说完吧!”言罢面上露出向往神色道:“想我朱光熹十六岁名动天下,二十五岁继任金瓯岛朱家家主,三十六岁拜入神道无念流门下,四十九岁继任第九代大日贤者,一直苦心参悟天道生死的奥秘迄今,已经足足有一百三十一个春秋……唉,想不到仍旧一事无成,妄自辜负了师门重托啊!”

    他顿了顿,唏嘘不已地继续说道:“遥想当年,其实我也曾有一个机会臻达深蓝三大宗师的玄妙境界,可惜一念之差毁了道基,此生无望再一窥天道啦!”

    朱光熹一边轻轻地叹息着,一边缓缓地逐次抚摩着七面明黄瑰丽的宝玉屏风,呢喃自语道:“嘿嘿,谁能料到魔宗传承数千年之久的‘屏风七扇门’魔功,居然流落在道宗地位至高无上的大日贤者手中?谁还能料到,大日贤者不但私自藏匿了这些本应尽数销毁的魔宗至宝,还携带它们抛弃了往昔的无上尊荣,而远走他乡觅地修炼,甚至不惜背负绝代凶人的一世骂名啊?”

    他的声音如泣如诉,讲述的内容更加耸人听闻,一时间我和朱翊均都听得目瞪口呆,完全忘记了时间的流逝和朱光熹神情的异常。

    朱光熹幽幽冷冷地道:“我曾经自诩是不世奇才,妄想通过道魔双修,突破人类体能与精神的极限,创造出一番经天纬地的成就。想不到功亏一篑,反倒走火入魔,若非借助无休无止的杀戮释放魔气和三件镇派秘宝护体,此时此刻早非是仅仅付出不老青春那么简单,而是早已魂飞魄散,永世不得超生了吧!哈哈哈……这就是贪婪必须付出的代价啊!”

    “嗡!”堂内倏然产生一股剧烈的精神波动,千百道强大能量在影月之袍下充盈鼓荡起来,随时都可能产生一次惊天动地的大爆炸。再看朱光熹双眸中的猩红凶芒笔直透出半尺有余,活象地狱修罗重归人间,那副情景简直触目惊心到了极点。

    我倒吸了一口凉气,手疾眼快地一把将吓得呆呆发楞的朱翊均扯到身后,同时迅速思索起应对之策来。要知朱光熹现在明显是心魔难泯的征兆,搞不好整船人都要在他自爆后跟着下地狱,那可不是闹着玩的事情。

    千钧一发之际,我目光无意识地掠过屏风,脑海中蓦然灵光一闪想起一件事来,急声道:“我知道你练功走火入魔的症结所在啦!那绝对不是你天资愚鲁,或者练功不得要领,而仅仅是因为你取得的‘屏风七扇门’魔功,内容是残缺不全的。”一口气说完这几句话,我紧张地屏住了呼吸,双眼一眨不眨地瞪视着朱光熹,生怕他想不开自尽了事。

    万幸的是我说的话似乎起了作用,朱光熹全身凝滞了一下,继而双眸中的赤焰减弱了少许,随后用一种最嘶哑的声音问道:“你说什么?”

    我连忙详细解释道:“晚辈曾经在平羌王手中,得到过七面几乎一模一样的屏风,并且根据上面记载的图形修炼过一段时间。根据晚辈的记忆,那七面屏风上的图形及文字,好像与这七面似是而非。如果说世间真的只有一套七屏风的话,那毫无疑问两者中必有一份是赝品。您听懂我说的了吗?”

    朱光熹眨了眨眼睛,浑身能量波动倏然开始慢慢减弱下去,继而他似乎记起了什么往事,冷静地道:“不,不是赝品,只是一个观念上的错误罢了。当年我们是在一座平羌族供奉的神庙里得到的这七面屏风,故理所当然地以为数量仅此而已,而实际上它应该有十四面屏风才对。嘿嘿,原来是残缺不全,难怪总是无法灵活运用,一旦用道宗心法勉强驾驭,则立刻走火入魔,万劫不复。原来如此,原来如此……”说着说着朱光熹潸然泪下,继而号啕大哭起来。

    我不禁心中暗忖道:“他***熊,您老人家就别再玩我脆弱无比的小心肝了行不?要是再演一出自爆的游戏,哥哥我一定会精神崩溃的啊!”想到这儿,我赶紧大喝一声道:“前辈,缺失的七面屏风眼下就在南疆总督府邸寄存,您需要的话,快则十日,慢则一月定能送达您手中,何必伤心难过呢?”

    我是抱着得过且过的态度,只希望能够挽救这个老头再说,至于十四屏风聚集到一处后有何不良后果,那都是将来需要头疼的问题了,现在根本没时间予以考虑。

    岂料我做出这么大的牺牲,朱光熹却一点开心的表情都没有,他满脸愁云惨雾地道:“一切都已经太晚了,如果是十年前或许还能有万一的希望,现在我濒临油尽灯枯的境地,随时都可能灰飞烟灭啦!呵呵,谢谢你,能让我在最后关头解开一个心解!只可惜……”

    我连忙接口道:“可惜什么?前辈若有什么未了心愿,晚辈愿竭尽全力替您完成!”话音才落,我就后悔不已,因为刚巧从朱光熹的眼神里看到了一闪而逝的狡狯神色。

    朱光熹一副虚弱不堪的模样,可怜兮兮地道:“唉,朱某平生有三件未了心事,若不完成即使死于九泉之下,也必然不能瞑目啊!第一件未了心事就是我相依为命的侄儿翊均,他本来可继任金瓯岛朱家家主的,却随着我颠沛流离数十年,致使家道旁落到一个外姓女人手里,还背负赤眉军盗匪头目的骂名。所以我打算把赤眉军多年收敛的财宝,全部奉献给新高唐帝国充当军费,只求他能够功成名就,不愧对朱家列祖列宗的威名。”

    我断然道:“前辈请放心吧!我柳轻矦现在就以新高唐帝国三军总指挥的身份代殿下宣布,朱翊均为新高唐帝国工部相,此项任命即刻生效。另外金瓯岛朱家家主之位,也定将重新回归到朱翊均,或者其嫡系亲属名下,我将以新高唐帝国倾国之力完成此事。”

    朱翊均听罢赶紧单膝跪倒施礼,却被我一把搀扶起来,聆听屏风后的朱光熹继续道:“第二件未了心事就是魔宗‘屏风十四扇门’的奥秘,我希望你能凭借天下无双的潜力,在有生之年将它完全破译出来。”

    我点头道:“晚辈一定尽力而为,不辜负前辈您的期望。”

    朱光熹欣慰地笑了笑,忽然变做一脸诡异奇怪的表情,犹豫不决地道:“这第三件未了心事嘛……这个不太好说啊!”

    我心中暗骂一声:“老狐狸!”嘴上却恭恭敬敬地道:“前辈但说无妨!”

    朱光熹沉吟片刻后,正容道:“这第三件未了心事就是,我想临终收录一名弟子继承衣钵!他将领受影月之袍、星辰之冠、苍穹之链三件镇派秘宝,继任为我神道无念流的第十代大日贤者。不过这人选就……唉,一个字难啊!”

    我微微一愣,目光投向朱翊均道:“朱兄不是现成的人选嘛!”

    朱光熹苦笑摇头道:“柳兄因为不知道神道无念流的来历,所以把一切都想得太过儿戏了。要知高唐道宗源远流长,除从恺撒流入擅长符咒法术的净土宗外,本土也有三大门派,其实一点也不逊色于前者。它们分别是感悟自然之道的镜心明智流,信奉生死轮回的神道无念流,以及崇尚武力至上的北辰一刀流。这四大流派道行最高的元老,就被世人尊称为四大贤者,即净土宗的慈航贤者,镜心明智流的席林贤者,神道无念流的大日贤者,北辰一刀流的深渊贤者。”

    他顿了顿,继续说道:“当四大贤者圆寂之前,通常都会预先寻觅到下一代继任者。而选择继任者的程序说简单就非常简单,说困难也非常困难,那就是必须让其凭借超人的意志力,继承上一代贤者遗留下来的所有法器。一旦试炼失败,后果就是……魂飞魄散!”

    我目瞪口呆地听着他说着道宗秘辛,半晌才懂得回答道:“您不会想要我继承大日贤者吧?”

    朱光熹再度摇头道:“非也非也,柳兄的精神力量之强,确实足够承担大日贤者的衣钵有余。但是道魔殊途,明眼人一眼即可辨识你的出身来历,将来根本就无法执掌神道无念流掌教之位。若要做到珠联璧合完美无缺,那就必须找到一名自幼修炼道宗上乘心法,拥有至精至纯道胎的天才少年才行。这个人嘛……”他一边说着一边把眼神溜往堂外。

    我幡然省悟到个中关键,心中暗骂道:“好你个老奸巨猾的朱光熹,原来表面上装模作样地推三阻四,说这个不行那个也不符,其实背地里早就瞄好了安德鲁-欧奈啊?嘿嘿,我一定要破坏……咦,等等,我为什么要破坏他的计划啊?如果安德鲁继承了朱光熹的衣钵,他马上就变成神道无念流第十代大日贤者了。那……那岂不是一步登天,稀里糊涂地就掌握了高唐道宗四分之一的力量嘛?何乐而不为呢,更何况有我在一旁坐镇,这明显属于回光返照的老不死,根本耍不出任何花样嘛!”

    一念及此,我暗暗下定决心要应下此事。但是想归想,话可不能直接那么说。我不置可否地淡然道:“嘿嘿,敢问神道无念流的总坛位于何处,各级门徒若干啊?”

    朱光熹愕了一额,坦言道:“本门总坛位于库州岛白头山巅的悬空观,门徒绝大多数在‘大将军’金破天帐下身居要职,小部分在高唐八岛各地游历积攒修行经验,高级长老和元老级人物则隐居在后山禁地中参悟生死轮回之谜。呵呵,要知我神道无念流在高唐军方的影响力,真可称作是举足轻重,包管任何人不敢小觑啊!”

    我欣然点头道:“如此甚好,看来我真没什么好担心的啦!安德鲁,你进来一下!”说到最后一句话的时候,我刻意在声波中蕴涵了一丝精神能,使其笔直穿透墙壁,传入了卓立门前的安德鲁耳中。

    这一刻,朱光熹也低声吩咐了一句,朱翊均识趣地乖乖退去,恰在“破壁堂”两扇木门开启之际与安德鲁擦肩而过,一出一入。

    安德鲁稍微适应了堂内的黑暗后,连忙向我躬身施礼道:“主公,请问您有何吩咐?”

    我迅速整理了一下思路,刚要张口说话,就听脑海里响起一把充满焦虑和烦躁的声音,急促地咆哮道:“贫道剩余的时间不多了,请柳兄速速配合。镇龙头、埋虎翼、揽雀尾、封玄机——出手!”话音未落,我就感应到一股比刚才更猛烈万倍的能量波动迎面扑来。

    不知何时,屏风后竟然冒出光芒万丈,整座“破壁堂”都被浸成一片猩红色的海洋,情景有如阿鼻地狱般狰狞可怖。更有甚者墙壁、地板、屏风、蒲团所有物品都扑簌簌颤动不已,继而一件件挣脱束缚漂浮到半空中。电光失火间,我清楚看到了一张苦苦忍耐非人痛楚的脸孔,那是朱光熹正以疯狂爆发前最后一丝理智,拼命克制着浑身即将分崩离析的道魔真气。

    就在这千钧一发的刹那,我再无半点犹豫的间隙,唯有依照朱光熹的嘱咐倏地出手,同时击中安德鲁身上最关键的四大隐穴。刹时间,四股庞大无匹的潜能,一举封杀掉了安德鲁与东方青龙、西方白虎、南方朱雀、北方玄武之间的联系。

    修行者与普通人的身体构成有天壤之别,他们必须无时无刻都得吸取四方灵气,一旦被断绝掉灵气来源,轻辄短暂昏迷,重辄永远沉沦。我一招偷袭得手后,即使道行精纯如安德鲁者,也立刻人事不知,浑身没有半根骨头般软绵绵地倒向地面。

    “帮我护法!”朱光熹的咆哮有如一道道晴天霹雳在我脑海里炸响的同时,身躯早化作一团血雾鬼魅般出现在安德鲁身侧,一把将他拎起,就像一对热恋情人般紧紧地拥抱到了一处。顷刻间,朱光熹身上汹涌澎湃的能量洪流,恍若潮水般一浪高过一浪永无休止地冲进了安德鲁体内。

    在两人置身之地上方,半空中赫然形成了一个诡秘莫测的能量漩涡。起初它只有拳头大小,继而一寸寸慢慢扩大体积,直到能够吞噬掉两个人的程度才停止生长。那团猩红色的能量漩涡不是静止不动的,它每时每刻都在疯狂吸噬着周遭能量,不但从朱光熹和安德鲁身上吸取,而且连“破壁堂”内的游离能量和我佩戴的“十方俱灭”魔剑都不放过。万幸的是“十方俱灭”魔剑预先警觉,剑身倏地分离出一层能量护壁自成天地,把它和我囊括其中,躲过了被抽精吸髓的命运。

    渐渐地我又发现了一个奇怪现象,那团能量漩涡竟对“食物”异常挑剔,它吞噬时居然只选择凶横暴戾之气。尽管朱光熹和安德鲁近在咫尺,也仅仅是被剥削到魔气而已,对道宗传承却一点影响都没有。

    但见朱光熹身上的影月之袍、星辰之冠、苍穹之链上的猩红色越来越淡,越来越薄,逐渐趋近于无,露出了本来面目。影月之袍清亮皎洁,纤尘不染;星辰之冠熠熠闪光,璀璨夺目;苍穹之链杳杳冥冥,深邃浩瀚,链头所坠的八颗彩霞圣石更如梦幻般艳丽不可方物,果然不愧是神道无念流的三大镇派秘宝。

    我心中感慨万千,双眼一眨不眨地盯着它们的变化。恍惚间,好像是一个幻觉般影月之袍、星辰之冠、苍穹之链都无声无息地融化消失在虚空中,继而又奇迹般出现在安德鲁身上。这一刻,原本朱光熹漂浮的地方早已鬼影渺渺,只留下一颗孤零零的彩霞圣石,寂寥地散发着梦幻般的色彩。

    又过了一盏茶的功夫,那颗彩霞的圣石好像受到某种召唤似的,骤然化作一道细虹射入安德鲁颈间。瞬时间,整座“破壁堂”内响起了亿兆天籁鸣唱,每寸空间都被霞光瑞彩填满,映照成瑶台仙境一般。而位于异变核心者正是幸运小子安德鲁,他身披影月之袍,头戴星辰之冠,颈佩苍穹之链和九颗彩霞的圣石,脑后悬浮着一轮灿烂辉煌的金阳,一脸宝相庄严,我是得道高人的臭屁模样。

    我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幕,心中暗忖道:“炼精化气、炼气化神、炼神返虚、炼虚合道。想不到朱光熹那老鬼一副填鸭式的传承居然也能成功,安德鲁现在融会贯通了日月星辰的能量用法,加上获得九世大日贤者坐化时遗留的经验智慧,成就之大简直不可估量。也许新一代天尊就这么诞生了呢!不过,嘿嘿,要是安德鲁知道自己的‘初拥’居然是被一个百年老鬼得到了的话,天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情哩!呵呵,幸亏他现在仍旧昏迷不醒啊!”

    我一边连连惊叹着眼前发生的奇迹,一边默默在脑海里转悠着龌龊想法,猛然发现那个猩红能量漩涡也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第十八卷 龙卷 第三章 班底
    此时此刻,我早已想通了其中症结,想必那也是朱光熹传承衣钵时的一个关键步骤。他利用某种霸道无比的法术破碎虚空制造出一个能量漩涡,然后趁自身能量离体之际,硬生生将道魔二气剥离,纯粹的道气尽数输送到安德鲁体内,却任由能量漩涡肆意吸噬所有魔气。这样做的结果就是,安德鲁被彻底地脱胎换骨,整个人变得有如新生婴儿般纯洁无暇,他本身的凶残暴戾之性,甚至是漏影刀携带的血腥杀伐之气,都全部被清理得干干净净。

    我用精神能慎重无比地最后检查了一遍,在确认安德鲁百分百安然无恙后,慢慢长嘘了一口浊气,喃喃地道:“呼,操他***熊,这件事情总算是大功告成啦!”言罢幽幽凉凉地再次望了虚空中漂浮的安德鲁一眼,眼神中掠过一丝复杂难明的情绪,不过甚至连我自己都说不清楚那究竟代表着什么意思。

    “瀚海堂”位于玲珑别院东侧心脏地带,是一座布局精致、摆设考究的议事厅。厅中央放了一张长十二尺、阔六尺、高四尺的墨绿色大理石会议桌,桌旁是八张红木高背靠椅,四边墙壁都是一排排书架书柜,摆放着很多书籍和各式各样的古玩,使整座议事厅带上了古朴典雅的意味。

    按照惯例我坐在背北朝南的主席上,左下首依次是安德鲁、朱翊均、长孙鼓翼,右下首依次是西门渡、龙之息、封桓、海妍璧,他们即是眼下新高唐帝国最重要的七位干部。此番新高唐帝国的所有重臣聚集一堂,正是来参加由我提议并主持的第一次廷会,商讨和确定今后目标走向。

    窗外淡淡升起一轮明月,池塘水面波澄如镜,在月下闪闪生光。

    室内我目光灼灼地环顾诸人,忽地哈哈一笑道:“诸位的辛勤劳动现在有了巨大的回报,新高唐帝国终于把整座乾罗岛纳入了版图喽!这是我们获得的第一次大胜利,也是为统一高唐八岛迈出的关键性一步。各位劳苦功高,所以我打算正式确定一下官职,以利于日后在各个领域能够方便行事。”

    此言一出,诸人都露出凝神倾听的神色,毕竟这是与切身利益相关的重要事项。

    我淡然自若地道:“在座诸位中,有的人大家已经很熟悉,有的人却很陌生,所以请允许我郑重地重新介绍一次给大家认识。”言罢我戟指着安德鲁道:“这位是安德鲁-欧奈,我的副官,他现在的身份是神道无念流第十代大日贤者。”

    “啊!”堂下除早知实情的朱翊均外一片哗然,连老谋深算的西门渡、城府深沉的龙之息都脸色剧变。因为这太富戏剧性了,一个普普通通的小人物转眼就变成了名动天下的大人物,若非亲眼目睹安德鲁穿戴的影月之袍、星辰之冠、苍穹之链,以及浑身散发出一股宝相庄严的气势,打死他们也不肯相信的。

    我满意地瞅着诸人惊诧的表情,待他们有足够的时间消化这条意外讯息后,再度抛出一枚重磅炸弹道:“这位是朱翊均先生,金瓯岛‘鬼手’朱光熹前辈的嫡系亲侄。我要特别强调说明的一点是,朱光熹前辈于日前已经仙逝,所以遍览高唐八岛,朱翊均先生在铸造技艺方面的成就,是无人能出其右的。从此时此刻起,他将受到隆重邀请,出任新高唐帝国的工部相一职。”

    在朱翊均跪倒谢恩之际,“哇!”诸人再次一片哗然。谁也想不到这位貌不敬人的中年人,居然会是高唐八大顶尖高手之“鬼手”朱光熹的嫡系亲侄,更惊闻一代宗匠悄然逝世,谁还能保持得了冷静心态呢?

    我沉吟片刻后,继续介绍道:“这位是长孙鼓翼,我想大家都很熟悉了,多余的话我不说了,只宣布一下决定。嗯,从现在起长孙鼓翼将被任命为乾罗岛总督,统辖清州、长津、三嘉、灵光、尉砧等五郡,打理领地内的一切政事。”

    长孙鼓翼明显愣了一下,随即慌忙跪倒磕头,一副感激涕零的模样。要知一个舰队幕僚长和一个封疆大吏地位相差何止有天壤之别啊!他的际遇足可堪称是一步登天了。

    我虚搀他站起身来,两道精光闪闪的目光投往西门渡,肃容道:“西门渡、蒯桓的职位不变,依旧是新一军的正副军团长。你们的任务除了继续招募新兵入伍之外,还要替五郡首府分别建立一支人数约在五千人左右的郡属陆上警卫队。新建立的陆上警卫队将全部配备战马,组建为轻骑兵部队,任务是维护城市和村庄的治安。他们今后的代号就叫‘豺狼’。”

    “是,卑职明白!”西门渡和蒯桓齐声答道。

    我顿了一顿,偏头目光望向龙之息道:“龙之息、海妍璧的职位也不变,依旧是新二军的正副军团长。你们的任务也是继续招募新兵入伍训练,另外替五郡码头分别建立一支人数约为五千人的郡属海岸巡逻队。新建立的海岸巡逻队将全部使用‘海豚’式中型战舰,任务是在近海与岛屿间巡逻,他们今后的代号就叫‘海豚’。”

    “是,卑职明白!”龙之息和海妍璧恭声领命。

    我见初步分工完毕,遂对长孙鼓翼道:“你一直在负责接收五郡事宜,现在给大家介绍介绍具体情况,让我们也心里有个谱吧!”

    长孙鼓翼躬身施礼道:“是!近半月来,卑职着手接管五郡事宜,迄今已经基本上全部完成了。主要成果如下:第一、查抄了五郡原郡守名下的私产,合计可折算为六亿两千万金币,其中包括私人府邸、商铺、土地、珠宝首饰、古董字画、珍稀毛皮、名贵药材、金银若干。第二、彻底废除了奴隶制度,恢复了所有奴隶的平民身份,五郡范围内总计解放了三十八万余人,并且全额发放了第一个月的生活费用。第三、严厉惩处贪官污吏和不法商贩,累计案件审理次数为一万两千八百余起,基本上做到没有一次错判、漏判、轻判,罚没补偿也都当堂到位了。第四、在各郡成功设立了刺史衙门、郡属工部衙,郡属疗养院,郡属讲武堂。报告完毕,请指示!”

    我淡淡一笑道:“你做得不错,现在我就五郡的治理工作谈谈几点建议。第一、加强修葺城防、码头、道路、桥梁等设施。第二、建立郡郡之间陆上与海上的驿站系统,包括货运、客运两个部门,要结合‘海豚’、‘豺狼’的建设进程同时运作。第三、设立郡属海关和陆关,对来往进出的货物进行严密检查和课税,增加郡财政收入。第四、整合所有从事捕捞、种植业的百姓置于统一管理下,大力发展郡属渔业和农业,着重引进曾经是奴隶身份的人,对他们做出妥善安置,减轻治安部队面临的犯罪压力。第五、垄断赌场、妓院、钱庄、远洋贸易、采矿场、冶炼场、武器店等暴利生意,后三者请朱相爷多多费心啦!”

    长孙鼓翼和朱翊均齐齐点头应是,我眼睛骤然精芒一闪,冷哼一声道:“嗯,政务方面的事情就告一段落吧,现在我们说说军事方面的事情!严格来说,我对这十天以来战役中士兵们的表现非常不满意,他们缺乏基本的战术训练,无组织无纪律不听号令,士气急剧起伏一点都不稳定。军官们则素质严重低下,缺乏基本的战略眼光,甚至对自己是士兵还是指挥官都混淆不清,简直是乱弹琴!”

    西门渡、蒯桓、龙之息、海妍璧等人顿时被说得冷汗涔涔,不敢直视我咄咄逼人的目光。

    我脸色沉凝,面无表情地道:“你们都说说吧,究竟有何办法能够迅速改进部队现状啊?”

    西门渡略作思索后,沉声道:“首先要聘请更多的职业高手做教官,努力提高士兵们的杀人技术。其次要大幅提高训练强度,增加各种气候环境下的战场实地演习,避免菜鸟见血就晕的尴尬情况再度发生。再次针对小队长级以上军官进行战略战术的教导,真正发挥他们的指挥领导作用。”

    我看也不看西门渡,转头向其余三人问道:“你们有什么不同意见?”

    龙之息胸有成竹道:“末将以为应该引进职业行会的考核制度,包括刀手、枪手、射手、水手等职业都要根据段位考试去评估真正实力,委派官职。另外从长期需要考虑,应该建设一座军官进修学院,专门培养各级优秀指挥官。”

    我脸上不动声色,若无其事地向封桓和海妍璧问道:“你们俩又有什么好建议啊?”

    蒯桓沉吟片刻,朗声道:“短期计划卑职支持西门大人,长期规划卑职支持龙大人。”他倒是谁都不得罪,两方面都兼顾上了,而且是依据事实做出有力判断,让人一点毛病也挑不出来。

    我饶有兴致地望向海妍璧,很想听听她有何独到的见解。

    海妍璧美目水溜溜地转动,未语先笑道:“妍璧蠢笨想不出什么好点子,倒是觉得昔日八旗大人训练飓风战士的方法可以借鉴过来使用。”

    说到这儿,她用一双蓝宝石般明亮清澈的眼睛环顾了一圈诸人,尤其颇有深意地瞄了朱翊均一眼,见后者未出言反对,才继续说道:“众所周知飓风战士下辖三支千人队,分别是负责正面强攻的快刀手部队、负责阵地防御的青铜枪手部队、负责远程支援的长弓手部队。这些人不但个个具有四阶三级的职业水准,而且统统都是经验丰富的航行好手。若能将此种训练心得在全军内部推广,妍璧窃以为新一、二军的战斗力即使不能马上提高到同等水准,也定将突飞猛进一日千里,令所有人都刮目相看的。”

    此言一出,众人皆目瞪口呆地盯着海妍璧,心底翻起滔天巨浪。他们早知飓风战士是乾罗岛首屈一指的王牌部队,却不知道他们的实力居然强横到那等境界。快刀手、青铜枪手、长弓手这些都是四阶三级职业,每个人的实力都相当于正规军中的正副营长水准。即使抛低高唐八岛上比较罕见的青铜枪手和长弓手不谈,单凭快刀手三字就能给人最强烈的震撼了。

    刀手职业阶级如下:学徒刀手、见习刀手、刀手、快刀手、百人屠、千人斩、万人敌、刀君、刀魔。其中快刀手属于中层入门职业,阶级普普通通毫不起眼,但那仅仅是针对一个人而言,与整整千人规模的快刀手部队比较,完全是两个截然不同的概念。随便想想一千人同时释放出“旋风斩”、“牙突刺”、“五连杀”的壮观场面,就足以让人心惊胆战噩梦连连了,那可绝对不是开玩笑的事情。

    我把身躯懒洋洋地靠在椅背上,脸上不动声色,好整以暇地观察着诸人的反应,结果发现在座诸人中有二人跟我一样稳如泰山,脸上毫无半点惊愕之色,他们正是安德鲁-欧奈和朱翊均。前者的精神修养已臻达天崩地裂于前而色不变的化境,故可姑且不论,而后者却是对海妍璧所说的一切都了然于胸,甚至知道得更加详细万倍。

    正寻思间,海妍璧优雅动听的声音悠悠传入耳鼓,淡然道:“可惜妍璧仅仅略知皮毛,要想真正确立起这套完善的训练系统,还需要请一位专家出手襄助才行。”言罢将两道天真无邪的目光,有意无意地落在对面朱翊均的身上。这简直就等于大声宣布专家是谁一样,在场者无不侧目的同时,也无法掩饰发自内心的微笑,即使受害者朱翊均都不忍心责怪那位可爱无比的罪魁祸首。

    经过一阵短暂的沉默后,我打破僵持的气氛,微笑道:“呵呵,妍璧言之有理啊,是需要一位专家出手襄助才好。我想朱相爷曾身居‘飓风号’幕僚长一职,定对飓风战士知之甚详,值此帝国崛起之际,希望你能鼎力襄助啊!”

    朱翊均面露一丝苦笑,无可奈何地道:“主公明鉴,非是微臣推托,而是这套训练系统乃家叔亲自主持设计完成,其中涉及到的某些东西,除他老人家外,旁人恐怕极难通晓。若主公真要委托微臣办理此事,翊均斗胆也恳请您借调一人襄助。”

    他虽然没有明说,但是我立刻联想到了“屏风十四扇门”魔功,天地间恐怕除了那上面记载的魔宗武学外,少有能够制造出飓风战士那帮怪物的速成武功。当然铁血卫训练系统是个特例,而像哥舒嫩残那么超级变态的家伙举世也找不出第二个人来。至于他要借调的人,我早就心里有数,屏风上面镌刻的图形文字稀奇古怪,均属于某个远古魔族遗产,世间能够读懂者寥寥无几,其中当然要算我一个,遥想当年大魔神皇纵横魔界数万个春秋,翻译这些东东简直就是小菜一碟啦!此外自然包括安德鲁-欧奈,他继承了九世大日贤者的经验智慧,想不认识屏风上面的文字都不行,因为八旗老鬼的记忆早已牢牢地铭刻在他心灵最深处了。

    一念及此,我眼中爆起前所未见的采芒,淡淡道:“嗯,那好吧,既然这样就由安德鲁来从旁协助你完成此事!这项计划暂时定名为‘飓风’,执行小组组长朱翊均,副组长安德鲁-欧奈,组员西门渡、龙之息、蒯桓、海妍璧,对象是新一军、新二军、‘海豚’部队、‘豺狼’部队,两千名纵横战士和三千名飓风战士统一调配给领导小组直接指挥,他们将做为教官团参予到本计划中来。另外我特别强调一点,本计划所有核心内容将被列为高度军事机密,泄漏者一律按照叛国罪论处。”

    “是,属下明白!”安德鲁等六人轰然应诺,声震四壁。

    我满意地点点头,挥手道:“那就散会吧!安德鲁、朱相爷、长孙鼓翼请留一下,我还有点事要交待你们。”

    于是其他人都陆续离开了,厅内只剩下三人稳坐不动。

    我缓缓站起身来走到窗前,负手仰望着满天繁星和那一轮皎洁明月,心底隐隐升起一种好像整个人都融入了浩瀚夜空的动人感觉。

    沉醉半晌,我才从无限遐想中苏醒过来,慨然长叹道:“世间如此美好,却为何总是纷争不断呢?”此言一出三人面面相觑不知道如何回答,只好沉默不语静待下文。

    我也未期待他们能够给出完美答案,只是自问自答道:“那是因为人的生命太短暂了,欲望却多得数不胜数。要在有限的生命旅程中,实现无限多的欲望,就必须采取所有能够达到目的的手段,去清除掉一切挡在路上的绊脚石,或者失败后被别人清除掉,所以世间才会充满了永无休止的纷争。所谓‘成者王侯,败者草寇’就是这个道理。当然我们的目的是要做一名成功者,而想要成功就必须具备一些别人没有厉害手段,譬如我接下来要说的‘奥丁计划’内容。”

    “我想在座诸位都知道南疆有一支名震天下的泰坦亲卫队,他们曾经立下赫赫战功,那要归功于热血捐躯的将士们,更重要的是归功于他们所乘坐的泰坦战车,拥有势不可挡的冲击力和坚不可摧的装甲。不过令人遗憾的是,由野牛牵辕有很多弊端,其中缺乏持久力是最不能让人忍受的一项,这也是它被一直限制在阻击战、阵地防御战、围歼战的最重要原因之一。不过现在我们有了一种彻底的解决方法,那就是‘奥丁计划’需要解决的任务之一。”

    “‘奥丁计划’的灵感来源于七海舰队的旗舰‘海神号’最核心装置——‘海神的心脏’,它让我们重新认识了一次眼前这个奇妙的世界,知道世间原来还有一种叫做‘魔血’的物质,可以提供源源不断的动力。眼下南疆工部司正在紧锣密鼓地寻找魔血井群,同时在研究如何缩小‘海神的心脏’的体积,使其能够被搁置到普通战车内,然后利用‘魔血’彻底代替野牛的可能性。如果转换成功的话,我们将拥有一支永远不知疲倦的无敌战车部队,它们不需要吃草、饮水、休息,不管季节是春夏秋冬,也不管地域是平原、沼泽、沙漠,都可以用无比惊人的速度日以继夜地长途行军,一日千里再不是痴人说梦,而将变成铁铮铮的事实。”

    这番话激动人心的话语,说得三人热血沸腾,其中尤以朱翊均的表现最是离谱,他脸上一副眉飞色舞心痒难耐的模样,好像恨不得马上就着手研究一番似的。

    我暗觉好笑,心知气氛酝酿得差不多够火候了,遂不慌不忙地转身走回主席位置,气度雍容地坐了下来,一对若闭若开的眼凝视着三人,淡淡道:“可惜要真正实现‘奥丁计划’,面临困难也是不在少数啊!目前最关键的是缺乏资金、钢铁、魔血,所以我想搞个‘东财西调’工程,以高唐现有的资金和能源,支持南疆的军事力量先一步发展起来。不知各位意下如何?”

    虽然以上这番话有一种图穷匕现的意味,不过我已经解释得很清楚,况且大家都是做大事的人,所以倒不至于引起什么重大误解。

    果然,急不可耐的朱翊均率先表示支持道:“此等有利于争霸大业的好事,我等哪有不支持之理?资金问题嘛,家叔的遗产可解决一部分,其余的缺口可从开采领地内的金银矿,以及钱庄生意入手筹集。紧缺的钢铁和在高唐境内寻找魔血的任务,可交由我们工部负责,只要您鼎力支持,微臣定不有辱没使命。”

    我心中暗忖道:“他***熊,哥哥我等的就是你这句话。八旗老鬼的遗产总值不下十亿金币,那就像一颗随时都可能会爆炸的定时炸弹,控制权搁在你手里,哪能让人放心呢!”

    不过想归想,我讲的却是另外一番说辞:“呵呵,朱相爷慷慨襄助,真乃帝国之兴,百姓之福也!既然你如此热衷‘奥丁计划’,那么我就特别批准你加入到核心研究人员名单之中,今后凡属‘奥丁’计划的内容,你都有权在第一时间参阅,并提出宝贵建议。由于地理限制,加上新高唐帝国刚刚建立百废待兴,很多地方都需要一名精明能干的工部相主持工作,所以你不能马上赶赴南疆,直接参予研究。但是我可以做主,把未来‘奥丁战车’、‘奥丁战舰’、‘奥丁大炮’能够用到的钢铁冶炼、装甲合成等部分交给你独立完成。今后你可以和慕容炯炯多多沟通,呵呵,你们都是从事研究创造工作的狂热者,一定会惺惺相惜,大叹相见恨晚哩!”

    朱翊均眸中闪过一丝敬佩神色,他万万没想到我居然能够一语道破他在装甲合成方面独步天下的造诣,并且毫不犹豫地委以重任,刹时心中顿时升起一种得遇明主的感慨,更加坚定了誓死效忠的决心。

    朱翊均感激莫名道:“谢谢主公的信任,微臣定当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我哈哈大笑道:“不要说那种丧气话,什么死不死的,我柳轻矦要的是你们平平安安地活下去,为统一高唐霸业而坚持不懈地努力和奋斗。嗯,对了,鼓翼,乾罗岛在管理上还有什么困难和问题,你现在可以直言不讳地提出来,因为处理完这里的事务后,我必须马上启程赶赴土珠岛,参加与高唐道宗之间的重要谈判,恐怕再没有时间和精力帮助你及时解决喽!”

    长孙鼓翼闻言浑身一震,像是刚刚才想起自己已变成乾罗岛总督似的,幡然省悟道:“啊,这个……微臣惶恐……微臣初掌一岛生杀大权,恐怕诸多方面都会有不妥之处,还望主公多多提醒指教。”

    我双眼一瞪,射出两道闪电般的精光,投向长孙鼓翼,闷哼一声道:“我任命你做乾罗岛总督,是因为你确有真才实学,而不是因为你胆怯懦弱。嘿嘿,男子汉大丈夫生当顶天立地,勇往直前,畏首畏尾岂能成就不世功业?”

    长孙鼓翼被我睥睨天下的气势逼得差点头也抬不起来,不过间隔片刻后,仍是以顽强的毅力挺直腰板,正视着我的眼神道:“微臣明白了,多谢主公教诲!”

    话音才落,我脸上冰霜尽去,欣然笑道:“呵呵,这才有一岛之主的风范嘛!”

    长孙鼓翼也报以赧然一笑,遂肃容道:“微臣根据您提出的五点建议仔细思量过一番,估计在未来一段时间内,乾罗岛将处于一轮热火朝天的建设浪潮之中,加之有重兵驻守在侧,安全上也绝对可以高枕无忧。微臣以为除非是突然有超越二十万规模的精锐大军压境,否则乾罗岛定可守得固若金汤。要知您下令颁布的以‘解放奴隶宣言’为主的各项政策现在已经深入人心,百姓们不知道多么拥护我们哩!若此时有不开眼的家伙领军进犯,定可让他晓得什么叫做全民皆兵,日日夜夜噩梦不断的滋味。”

    我心怀大慰,微笑道:“呵呵,你做得很好,果然不愧是公主殿下亲自推荐的人才啊!这样我也就可以轻装上阵,没有任何顾虑地去会会道宗的那帮老古董们喽!哦,安德鲁,你也要随我一道前去土珠岛参加谈判,所以手头遗留的那些工作就要尽快完成啦!三天时间足够了吗?”

    安德鲁爽快应道:“属下定然保质保量地按时完成!”

    我默默地注视了他片刻,然后笑容倏止,轻描淡写地提醒道:“事关全军兴衰,你万万不可疏忽大意啊!能否让集团军规模的飓风战士出现在乾罗岛上,可就全靠你的笔杆子喽!记住一句老话,过犹不及啊!”

    安德鲁闻言呆了一呆,遂幡然省悟道:“是,属下明白您的意思,一定会把握好尺度的。”

    此言一出,我才彻底放下了心事。要知“屏风七扇门”乃是魔宗秘宝,岂可随便流散到民间去,不分资质敌我地任人胡乱修行。毕竟十五万人是一个庞大无比的数字,不管他们是练功出差,还是高手辈出,对新高唐帝国来说都增添了许多不可预知的变数和隐患,而现在帝国方兴未艾,最害怕的恰恰是出现这种动荡不安的局面。所以我宁肯让安德鲁删减内容,遏制威力,使被训练者最多滞留在四阶三级水准,也不愿意全盘托出惹出无尽生非。至于考虑到将来高手晋阶方面的问题嘛,人口规模定不会与现在同日而语,届时从那一小撮人中挑选忠诚可靠的人才,详加指点就是了。

    交待完诸般事项后,安德鲁等人纷纷告退离开,去完成我布置的各项任务去了。

    转眼间,“瀚海堂”内只留下我一个人孤零零地享受起寂寞来。这一刻,我感到浑身轻飘飘地,心情也茫然迷惘,竟然不知道眼下应该做点什么事情好了。不知不觉地,刻骨铭心的思念有如潮水般从四面八方将我团团包围,继而化作一道滔天巨浪瞬间淹没了一切。我想起了明娜、莫琼瑶、慕容无忧、欧鹭忘机、艾丹妮……一转念间,脑海中又赫然浮现出一个出水芙蓉般清雅飘逸的鲜明形象来,居然是刚刚认识不过数日的海妍璧。

    我暗暗自嘲道:“柳轻矦啊柳轻矦,难道你小子真的是天生色狼不成,一见到超级美女就要占为己有方肯甘心?你可切莫忘了远在万里之外的帝都,尚有一个女人痴痴地等你前去完婚,近在咫尺也有一个女人需要你帮助她实现统一高唐八岛的梦想哩!你哪里还有多余的时间和精力去搞七捻八的啊!”

    一念及此,我终于能够勉强地振作起精神,走出了这座令人黯然神伤的“瀚海堂”,彻底融入到月色迷茫的深远里……

    今夜无眠。

    土珠岛位于乾罗岛北部,面积略小于后者,人口约三百六十万,以高唐人为主,余下为恺撒人和部分土著民族,分属六个郡城。不过土珠岛最赋宗教色彩的一点是,道宗权威至高无上,官方则显得黯然失色,根据小道消息传言,甚至连六郡郡守之位由谁继任,都得事先赢得道宗领袖的支持方可。岛内最大的城市是新阿吉姆市,其高唐语涵义为“先知之地“,那亦是高唐千万道宗信徒心目中的无上圣地,

    岛上沿海为平原,内陆多山地,茂密的森林覆盖着全岛将近八成地表,金、银、玉、石等矿藏十分丰富,为高唐八岛之冠。因此土珠岛的农业、林业、采矿业、珠宝业都极度发达,盛产水稻等粮食作物和诸多珍罕鲜果与花卉,交通则以内河航运和陆路为主,如蛛网般四通八达,遍布整座岛屿。

    霹雳河蜿蜒绵长,就似大块的石墨和碧玉相并相依。

    我和安德鲁闲坐船头,观赏江上红日,它一出来就把浪花冲破,更欣喜妩媚的春光,让久违花草回到了岸畔。碧水红日色彩斑斓,云水相妍诗意盎然,好一幅江水春光美景,令人赏心悦目。

    座舟“百合号”是一艘专为内河航行设计的飞鱼级小型客船,总载客量仅五十五人,另外水手约有十四人。整艘船被漆成了醒目的乳白色,船首尖翘,船底四平八稳,船尾设成剪刀状成钝角分开,船身两侧各置下六支脚踏式连环浆驱动,所以它的速度很快,船身很稳,转向也特别灵活,最能适应像霹雳河这种复杂无比的地理环境。

    我们从乾罗岛清州郡的巨鲲湾码头登上大型客船,经过一昼夜的航行后,顺利抵达土珠岛的知西港。在此处换乘“百合号”,一路行径龙门郡、春川郡、束草郡等三郡领地后,终于临近了新阿吉姆市的边界地带。

    为体现道宗至高无上的地位,新阿吉姆市周遭三百二十里都被设成凌驾于六郡之上的国中之国,即使六郡郡守都无权干涉其中事务。这里有如一座与世隔绝的世外桃源,触目可见苍松翠柏,绿叶红花,以及一点都不怕生人的珍罕鸟兽,默默营造出一种安宁祥和的气氛。

    安德鲁叹道:“啊,好一处人间仙境啊!净土宗果然名副其实,真的占据着一处毫无污染的人间净土哩!呵呵,不知道神道无念流的总坛是什么模样,希望莫要相差太多才好,不然小弟很可能真的会改投门派啦!”

    我哈哈一笑道:“第一次见你如此多愁善感呢!希望八旗老鬼给你洗脑后,没把无穷斗志也一遭消磨干净才好,我们尚有很多事情需要用武力解决呢!”

    安德鲁被我提醒,不禁呆了一呆,想了一会,才傻兮兮地道:“哦,对了,属下正想就此向您请教一二呢!”说着从怀中掏出一柄短杖递给我看。

    我定睛观瞧,但见此杖尺半长短,质料非金非木,杖身粗细堪堪一握,通体圆润光滑,色泽透明无暇,触手却沉重异常,足有一柄巨型双手战剑的重量。最特殊的地方是杖首,它呈九瓣白莲状,托承着一枚鸡蛋大小的水滴状完美红宝石,居然每时每刻都散发出一股令人窒息的强横气势来,好像内部囚禁着一只万年妖魔,要把人的魂魄都吸食干净才肯罢休似的。

    我心中涌起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脱口而出道:“难道是那团漩涡……”

    安德鲁苦笑道:“嘿嘿,英雄所见略同,属下也是那么猜测的,只是未曾亲眼目睹所以不敢相信罢了。根据八旗老鬼的记忆,这根短杖乃是每代大日贤者都必备的贤者之杖。它通常由传承者的一件贴身物品变化而成,经过开光后,将具有不可思议的神秘力量。这一次被选择的物品就是‘漏影刀’,硕大无朋的刀身居然变成了这副模样,起初我怎都不敢相信呢!另外这枚完美红宝石,按照八旗老鬼的经验鉴定,是一种叫做‘血魔胆’的奇怪晶石。它唯一的作用就是吸纳所有暴戾凶残之气,守护修行者的笃定心灵,使其永远纯净无暇不含任何杂质。另外在某种特定条件下,可以激发胆内能量做出威力无穷的灭绝性攻击,可惜八旗老鬼对此语焉不详,想必他也未能彻底研究明白。”

    顿了顿,他继续说道:“不过属下还发现了它第三个神妙无方的功效,那就是减肥!您看看小弟,七天整整减了不下两百斤肥肉呢!现在恐怕没人能够认出我就是安德鲁-欧奈了吧?”

    我闻言哈哈大笑道:“是啊,帅哥!怪不得这几天我觉得你有点不对劲,却总是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了,原来是减肥了啊!”

    阳光下的安德鲁一身大日贤者的标准装备,脸容英秀俊美,浑身肌肤比花季少女还娇嫩三分,身形也比往日拔高数寸,有如玉树临风,斯文秀气中透出宁静祥和,造成一种揉合天真无邪和洞悉世情两个截然相反的气质魅力,偏偏予人完美和谐的感觉。
第十八卷 龙卷 第四章 拔刀
    玩笑开过,我低头闭目沉思片刻,倏然道:“啊,难怪它那么沉,原来是漏影刀的变型产品啊!呵呵,也许我想到了一个办决可以解决这个问题呢!难道你就忘记了屏风七扇门吗?”

    安德鲁身躯一震,轻呼道:“您的意思是利用魔宗武功释放魔气?”

    我欣然点头道:“不错,这就叫做‘以彼之道,还施彼身’,世间哪还有比它们更契合的一对呢?别人是愁没有力量可用,你却凭空拥有庞大无匹的力量,却不知如何使用,不是吗?”

    安德鲁乍一听喜形于色,旋又懊恼地道:“可是具体如何启动它啊?属下的道力根本连杖身都输入不进去,就被全部排斥出来了。”

    我像看怪物般瞪了他好一会,叹道:“唉,蠢材啊蠢材,不管是光明还是黑暗,都是你精神体的两面性罢了,只要输入一缕精神能遥控操作不就得了,难道这么简单的道理也要我教给你吗?”

    安德鲁恍然大悟道:“原来如此!”随后赧然地瞅着我,说道:“啊……这个……人家平常都是直接用真气的嘛,很少会动用精神能做什么的!”

    我没好气地道:“记住,从你继承大日贤者的衣钵那一刻起,你就发誓彻底告别纯粹的肉体力量吧,否则你一定会死得很难看!因为在我们这个级数的高手里面,任何一人都是精神领域的超级专家,一刹那的失神,都将导致你永世不得超升。”

    安德鲁脸容严肃起来,正色道:“是,安德鲁明白了,谢谢您的教导!”

    我见气氛有点尴尬,连忙打破僵局,展颜笑道:“嗯,谈谈你对屏风七扇门的心得吧!”

    安德鲁眸中闪过一丝崇敬,叹道:“唉,过去在乾罗岛上的三天三夜里,属下无时无刻不在研读和整理屏风七扇门上记载的魔功心法。一直以来,我都以为‘道德经’是天底下最深奥隐秘的修炼法门,岂料看过屏风七扇门之后才晓得,自己是多么地浅薄无知,魔宗前辈们的智慧又是何等杰出与卓越。原来魔宗流派竟然只是根据一整套‘屏风十四扇’魔功心法世代沿袭而成,虽然因为内部的激烈争斗和兼并,导致有些宗派烟消云散,有些宗派却发展壮大,但是总的来说那一十四种博大精深的魔功心法,却始终不曾有丝毫改变。”

    “它们即是‘沧溟诀’、‘葵花宝典’、‘六道轮回’、‘素女心经’、‘情人箭’、‘孔雀翎’、‘青魔手’、‘苍神怒’、‘幽冥鬼爪’、‘修罗阴煞功’、‘天魔解体大法’、‘邀月怜星记’、‘阿修罗王鉴’、‘精灵之歌’。唉,魔宗武学太过匪夷所思,只凭数日翻阅绝难窥视堂奥,所以属下不敢妄作评论。至于朱前辈遗留记忆中的诸般修炼法门,则有很多疏漏之处,并不足以借鉴,至多能当做失败案例避免重蹈覆辙罢了。”

    此言一出,我脸上露出前所未有的欢容,朗声长笑道:“好!好!好!你能有此见识,足见已将毕生所学全部融会贯通,肯定能在道宗峰会上大放异彩啊!呵呵,既然说到了‘屏风十四扇门’,那就让我透漏一点秘闻予你知晓吧!”

    我略微停顿了一下,整理思绪后说道:“据我所知,‘沧溟诀’乃‘海神’轩辕天之痕的看家本领;‘青魔手’、‘修罗阴煞功’、‘孔雀翎’分别由‘睥世君’冷笑的三大弟子继承,既‘邪帝’费心、‘邪王’苏晚灯、秦五,另外费心之子费无极亦兼得前两种功法,甚至有可能是全部三种功法,成就理当不在孔龙之下;‘葵花宝典’曾一度在‘剑魔’独孤禅宗身上出现过,其师承却扑朔迷离;‘阿修罗王鉴’是恺撒西部日尔曼族混沌战士的必杀技;‘素女心经’传承自魔宗‘画眉派’,其门人皆是绝色美女,而且个个拥有惊人媚功,碰上定要多加小心;‘苍神怒’是一种威力无穷的拳法,全力施展时可抗衡艨艟的‘神龙三现’,绝对不可小觑;‘精灵之歌’就是……”

    一言及此,我心中剧痛,黯然神伤地道:“就是‘刺天脊’萧晚曾经使用过的,以燃烧生命力为代价换取强大攻击力的霸道心法,必须小心防范恺撒帝国中的黄金龙战士级高手突然施展。”

    安德鲁也被勾起对明娜-威廉的哀念,脸容顿时僵硬了一下,随即佯装不知地转移话题道:“哦,对了,老大此行一共带了多少金币啊?您看小弟马上就要变成正宗道士了,却仍然还是童子之身,是否可在被清规戒律套牢前,找家顶级青楼让俺也好好地痛快一把啊?”

    我心中感激莫名,强颜欢笑地骂道:“他***熊,你小子都贵为贤者大人了,还是满脑子唧唧歪歪的想法,真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啊!呵呵,据我所知道宗清律是不禁世俗姻缘的,之所以没有高级道士娶妻生子,更多的是为修行天道考虑,害怕修行者心中凭添诸多羁绊而已。如果道行高深,哪怕你娶个三妻四妾,生个七子八女,也绝不会有人干涉的啦!”

    安德鲁听得眉飞色舞,难以置信地惊叫道:“啊,这也行?害我白担心老半天,还以为这辈子都要做老处男了呢!”

    我尚不及答话,猛听得掌舵水手语声焦急地高呼道:“快停船,危险,前面河道被封啦!”

    大家顺着堤岸向前望去,眼前情景简直让人魂飞魄散。但见不足三丈宽的河道上,满满腾腾地并排堵塞着十八、九艘快艇,而且艇与艇之间均以铁索串连,艇上斜斜伸出数以千计的锐利竹枪,笔直指向霹雳河上游。仅凭其波澜不惊的沉稳态势,我就推知艇内装满了沙石泥土,所以想靠船体自身重量去撞开它们,无疑是痴人说梦。

    另外敌人埋伏地点的选择也极具眼光,那恰是船只刚刚经过一个斜度颇大的弯道后,警惕性大大放松的时刻,自身惯性加上水流湍急,都使“百合号”势如奔马,绝无任何可能在中途停泊。

    我和安德鲁面面相觑,彼此都看到对方眼神中流露出的惊讶和疑惑,随即嘴角浮现出一抹从容不迫的微笑,根本没把这点阵杖放在眼内,悠闲写意地静观事态变化。

    “百合号”在一阵“吱吱嘎嘎!”尖锐刺耳的齿轮摩擦声中速度有所减缓,但因缓冲距离太短,船体仍然不可抑制地狠狠撞向了靠近左岸的竹枪阵。看得出掌舵者是一名经验丰富的水手,他拼尽了最后一丝力气,为乘客们创造出一线生机。

    正当所有人都在准备与竹枪阵“亲密接触”后弃船登陆的时候,两岸密林中蓦然传出三长两短五声厉啸,继而数以百计的黑衣矫健身影闪电般窜射出来,一道道明晃晃亮闪闪的刀剑锐芒,在阳光和绿叶的映衬下,显得异常耀眼和阴森。最令人肝胆俱裂的是,冲在前列的弓箭手掌中盈握的皆属中远程距离内威力极强的精制连环劲弩,若被它射中了,别说是人,就算是一头蛮牛都得尸横就地。

    眼看着“百合号”距离左岸越来越近,敌人狰狞可怖的表情也越来越清晰,船上诸人都被吓得目瞪口呆,浑然忘记了哭喊和求救,这一刻死神的镰刀已经横在脖颈一侧,就差最后轻轻一挥那么一切都结束了。

    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安德鲁和我倏地闪电般贴近左右船舷,一齐伸掌虚按在水面上。“轰隆隆!”水底响起一记惊天动地的闷雷,继而河水嘎然停止流动,从四面八方向中间聚集而来。电光石火的刹那,三道滔天巨浪应声冲起六丈多高,呈左前右三个方向排山倒海般汹涌而去。

    没人敢相信眼前这一幕奇迹,“百合号”居然在一道硕大无朋的水柱托衬下,有惊无险地横跃过遍及四丈方圆的障碍船只,平平稳稳地降落到十余丈外的水面上,并顺势行云流水般滑翔出很远的距离。

    与此同时,左右出击的两道巨浪化做数不胜数的漫天水箭“嗤嗤嗤嗤!”地排空劲射而出,没头没脑地直奔敌人洒去。一时间,猝不及防的黑衣人被射得鬼哭狼嚎,抱头鼠窜。那一枚枚威力足以洞金裂石的水箭,轻而易举地就穿透了硬皮铠的防御,径直在一具具血肉之躯上钻出一个个拳头大小的透明窟窿,挖走大蓬大蓬的鲜血,使他们轻辄倒地不起,重辄魂飞魄散。

    不过最倒霉的还是沿岸花草树木,它们有如遭遇到一场特大暴风雨洗礼般满目疮痍,狼藉不堪。不但遍地花瓣凋零,满眼残枝落叶,更有甚者连坚硬如钢的铁杉树主干也被硬生生凿出成千上万个透明孔洞,简直让人不寒而栗。

    “百合号”上诸人惊魂初定,纷纷对刚才的异像议论纷纷,有说河神显灵者,有说天尊保佑者,更有甚者居然说是绝世法宝即将出世的先兆,真搞不懂那个家伙是不是野史看得太多,导致神经错乱了。不过幸好大家都处在熙熙攘攘之中,让我和安德鲁趁机蒙混过关,逃过了成为公众焦点人物的命运,因为那实非我们心中宿愿,在异国他乡少一些人注目保持低调总是一件好事。

    岂料好景不长,尚未度过一顿饭功夫,就有一名旅客失声惊呼道:“哎呀,他们追上来啦!”话音才落所有人都惊恐万分地朝着河道尽头望去,但见数十艘狭长尖翘的冲锋舟,幽灵般浮现在视野里,竟以超逾“百合号”数倍的高速飞驰追来,眼看着短兵相接已经是迫在眉睫的事情了。

    我双眸精芒剧盛,嘴角露出一丝冷酷无情的笑容,寒声道:“他***熊,老虎不发威,你当老子是病猫啊?这帮跟屁虫简直是不知死活,不给他们点颜色看看,尚不知道要纠缠到几时呢!安德鲁你在船首帮忙掌舵,让哥哥我去船尾好好跟他们耍耍!”

    安德鲁恭恭敬敬地道:“是,请主公放心吧!”

    船舱内一片慌乱,我浑然无觉地穿过坐席间的过道,一边走一边从怀里缓缓掏出“光翼弓”和“暗翼箭”。

    午后的艳阳穿过枝叶间的缝隙,把光辉懒洋洋地照耀在一弓一箭优雅无匹的躯体上。恍惚间,人们好像看见了光精灵和暗精灵复活了,翅膀开始徐徐振动,轻柔地划破了沉寂的空气。渐渐地它们忽闪忽闪地明亮起来,继而颜色越来越炽白和黯淡,神圣与黑暗两种截然相反的气息慢慢地凝聚,增强,壮大,攀升向另一个秘不可测的颠峰境界。

    迎面走过来的大副刚要呵斥我回归原座,却不知不觉地被一股君临天下的气势所慑服,身不由主地让开了前路,任我闲庭信步般与他擦肩而过。

    舱门大敞,沿阶而上后卓立船尾,我一眼就瞥见已欺近百丈距离内的数十艘冲锋舟,那是一种专供内陆河域突击使用的“梭鱼”型冲锋舟。根据礼部司的情报分析,它的制造商应该是金瓯岛朱家,购买者则是高唐八岛三十六郡郡属海军陆战队,以及某些颇有身份地位的贵族、官僚、门阀、世家的私人武装。

    从他们事前周密部署,事后悍不畏死冲锋的作战风格来看,这群黑衣人显然不是普通的盗贼团,而是一支训练有素的精锐部队。他们手持的精制连环劲弩,更加证实了我的猜测,连乾罗五郡官兵都垂涎三尺的中远程攻击利器,他们居然能够做到几乎人手一把,其幕后主使者简直昭然若揭。

    我脑海中赫然浮现一尊玉树临风般笔直挺拔的男子身影,旋又断然否决掉了这个推测。如果真是卡尔-麦哲伦要狙杀我的话,铁定会派遣至少黄金骑士级数以上的高手倾巢赶来,而绝不是眼前这帮区区数百只杂鱼,因为他们对于真正高手来说简直就是小菜一碟,根本不堪一击。

    正寻思间,“夺!夺!”数声清脆的爆裂声响起,身旁舱壁上齐根没入几支狼牙利箭,箭尾的翎羽犹在颤巍巍地抖个不停。我定睛一瞧,冲锋舟群正以品字型阵势,欺近至七十丈距离以内,那恰恰属于连弩的有效射程,难怪我险险就被敌人偷袭成功了。

    这一刻,“百合号”速度骤然提升了三倍,再度大大拉开了与敌船的距离,我知道那是安德鲁察觉情况不对,马上施展“镜花水月”神功驾驭水元素迅猛地提高了航速。我当即利用这短短的空隙,聚精会神地弯弓搭箭,把一缕意识流附着在了那支“暗翼箭”上。

    刹时间,万里晴空景致突变,不知从哪儿飘来了一朵庞大无匹的黒云,一转眼就漂移到霹雳河上空,把森林、草地、河流、山岗统统都被笼罩在一片阴霾之中。

    继而狂风大作,凌厉如刀的风哨子席卷整座大地,“喀喇喇!”一道道粉红色闪电也枝枝杈杈涌现半空。最诡异的是,不论风云雷电都对“百合号”视若无睹,只管猛烈无比地吹拂恐吓着尾随而来的数十艘冲锋舟。

    渐渐地那朵庞大无匹的乌云越压越低,轰隆隆喀喇喇的闷雷闪电,竟然直接在敌人的头顶和耳畔炫耀似的炸响。此时此刻,哪怕是个白痴也晓得是有人搞鬼了,惊恐万状的敌人们赶紧拼命划船靠向堤岸,试图先躲过这一轮天劫再说。

    我冷然一笑,呢喃道:“你们现在才知道害怕,难道不嫌太晚了一点吗?”言罢右手拇、食、中三指齐齐松开,那支“暗翼箭”立时融化于虚空中消失得无影无踪,徒留“光翼弓”狂颤不已的弓弦发出一阵阵嗡嗡悲鸣。

    与此同时,“百合号”后方七十丈外,整段河面骤然升腾百丈,远远望去有如一条墨绿巨龙翱翔天宇,穿梭在疾风惊电之间。仔细观瞧,还可发现数十艘冲锋舟正被囚禁在滔天水柱内,不由自主地随着墨绿巨龙围绕着乌云打转。

    慢慢地那朵乌云的体积越来越大,翻滚汹涌的速度也越来越快,最后居然变幻成一尊顶天立地的堕落天使雕像,表情波澜不惊地俯瞰着苍茫大地,唯有十二只阴暗诡秘的巨大羽翼轰轰地轻轻扇动不已。

    天地间万籁俱寂,仿佛只剩下那尊睥睨苍生的堕落天使一个生命存在,这一刻有如一瞬般短暂,又如永恒般漫长,人们忘记了时间,也忘记了自我,俱都迷失在一段刹那的永恒里面。

    突然间,一声天崩地裂般的巨响传来,那尊堕落天使蓦然粉碎于无形之中,紧接着一道冲击波成圆环状向四面八方扩散开来。那是世界末日般的恐怖景象,冲击波所过之处,一切物体生命都变成了尘埃颗粒,方圆两百丈范围内的地表都被仔仔细细地耕耘了一遍。

    令人万分庆幸的是,那道威力无比的冲击波在触及“百合号”之前嘎然而止了,不过船舱内的乘客却俱都被吓得魂飞天外,一时整艘船像坟墓般死寂。

    我也被那支“暗翼箭”释放出的巨大威力吓得目瞪口呆,右手犹自紧紧捏着自动返回的它,生怕这支恐怖武器再度发威,此时脑海更陷入一片失记般的空白状态之中。

    又过了一会儿,我才身心皆疲地坐倒在船尾,背靠舱壁慢慢恢复到正常状态。

    安德鲁不知何时也走到我身旁,悄无声息地坐了下来。他沉默片刻,喟然道:“我的娘啊,直至今日我才知晓老大的真正实力!唉,试问天下谁与争锋,不管是十世大日贤者,还是百世大日贤者,恐怕都难以抵挡您的半个手指哩!这回安德鲁服了,彻底地心服口服了!”

    我长长地嘘了一口浊气,苦笑道:“操他***熊,幸好那仅仅是一支‘暗翼箭’的威力啊!刚刚我还想尝试一下九箭齐发来着呢!如果……唉,真是不堪设想啊!我们是否应该给满天神佛都重塑金身呢?”话音才落,我和安德鲁面面相觑,随即捧腹大笑,甚至连眼泪都笑了出来。

    我郑重无比地收起“光翼弓”和“暗翼箭”,刚想对安德鲁说点什么,就听四个人的脚步声迅速靠近了舱门。令人惊讶的是,四人武功都颇为不俗,其中尤以前排领路者功底最为扎实,后排中间者功力最次,好像受了极重的内伤。

    正寻思间,舱门被笃笃敲响,一把低沉悦耳的声音道:“在下耶律颙琰求见二位救命恩公,恳请赐见!”

    我闻言微微一愣,遂听安德鲁迅速传音道:“启禀主公,耶律氏乃异族联盟中势力最大的格萨哈族封姓,拥有者皆是族长嫡系亲属。”

    一听说是异族联盟中的重要人物,我脑海里立刻联想起那位令人又敬又怕的夏侯一贯,心道:“正愁不了解那小子的情报呢,你就送上门来了,呵呵,真是天助我也!”于是连忙道:“耶律兄不必客套,请进来说话吧!”言罢马上和安德鲁起身相迎。

    “咿呀!”舱门霍然开启,昂首阔步走出四个人来。

    为首者是一名年约三旬上下的华服男子,身形瘦削,皮肤黝黑,手足修长有力,一对眼睛精光烁烁,使人感到他是一名坚毅不屈,城府深沉的厉害角色。

    在他背后伫立的三人中,左右是两名体魄强横,面容冷漠的随从,明眼人一看即知是万里挑一的铁血战士;中间那人半跪半爬,口鼻不断渗出殷红血液,若非是被身旁两人架着早就化作一滩烂泥,赫然是五脏六腑离位命不久长了。

    看到我眼中的疑惑神色,耶律颙琰开门见山地道:“此人是潜伏在‘百合号’上的暗探,他与另外两名同伙,专门给追兵传递情报,刚刚被我们发现就顺手处理掉了。”当他说到处理二字时特别坦然自若,好像杀个把人如同喝酒饮茶般稀松平常,尽显心狠手辣的本性。

    我哈哈一笑,欣然道:“痛快啊痛快,我生平最恨的就是偷鸡摸狗之辈,对待这帮宵小之徒,就应该快刀斩乱麻杀掉了事。哦,对了,小弟碧胜蓝,见过耶律兄。”

    耶律颙琰目光炯炯地打量我半晌,摇头叹息道:“奇怪啊奇怪,按说碧兄武功之高乃颙琰生平仅见,理当名震天下才是,却为何我从未听人说起您的大名呢?”言下之意大有疑色。

    我像完全听不懂他话中蕴藏的深意般,微微一笑道:“小弟一直在恺撒帝国东海诸郡活动,耶律兄未曾听过也属平常哩!何况在下这点微末功力,岂敢在行家面前显露啊,一直都是藏拙的。”

    耶律颙琰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不再继续追问下去,而是做了一个奇怪的手势。顷刻间,他身后的两名随从就干脆利索地展开杀手,一个用匕首穿透了俘虏的心脏,另一个喀嚓一声勒断了俘虏的颈骨,然后同时踢出一脚将尸体踹进河里去了。

    处理掉累赘后,耶律颙琰拣了一块干净的甲板席地而坐,侃侃而谈道:“嗯,这下宽敞多喽!二位请坐下,我想你们很想知道一些事情吧,我们慢慢谈好了。”

    我依言坐在他对面,安德鲁则坐到我身后位置,不过依照规矩他肯定是不会出口搭腔了。

    耶律颙琰举头仰望晴空,幽幽一叹道:“唉,我想碧兄已经看出来了,那些人都是前来追杀我们的。嘿嘿,从遥远的米洛斯草原开始,他们就一直锲而不舍地一路尾随而来。不瞒您说,启程时我们一共是二千五百四十八人,现在却仅剩我们三个人了。”虽然他说得平平淡淡,但是字里行间却让人感到一股扑面而来的杀气,那想必充满了悲痛与愤怒吧!

    我默默无语地聆听着,知道此刻说什么都难以弥补他心灵的创伤,唯有用理解的眼神望着他。

    耶律颙琰似觉失态,马上收拾情怀,展颜一笑道:“呵呵,这一次他们动用了高唐八岛上的潜伏力量,我本来以为要万事休矣呢,但是老天开眼让我遇到了你们。嗯,闲话少说,二位的恩情耶律颙琰永远记在心中,只要我有一口气在,他日定有回报!”

    说着他又从怀中贴身处掏出一个豹皮囊,从中倒出一物,珍而重之地递给我道:“此乃颙琰的随身信物,请你一定收下。如若他日有难,不论何事不论何时,只要向可汗府摩纳德商会会长出示,定会有人倾尽全力襄助。”

    我刚要推辞,却被他严厉无比的眼神瞪回,只好赧然收下。

    待我仔细定睛一瞧,见掌中多了一枚造型奇特的戒指。它宽约寸许,质地非金非玉,纯白无暇的金属表面下,浸透出一泓耀眼眩目的深蓝光辉,隐隐约约地仿佛有种液体在不断地流动。更引人瞩目的是,在戒指外缘镶嵌着数十颗璀璨夺目的小宝石,颗颗都呈现出天然八面体结构,而且每一颗的颜色都迥然不同,构成一幅拥有精确比例的银河倒悬式缩微图案。

    我脸色骤变,眉头紧皱道:“耶律兄的礼物太贵重了,小弟实在承受不起啊!”

    耶律颙琰嘻嘻一笑道:“碧兄果然是识货之人,那我就更加放心了。嘿嘿,逃亡旅程中携带着这宝贝,我想倒不如赠给朋友安心,只要你能善待它就好哩!”尽管他说的轻松,但我却听出了一丝不祥的预兆,看来耶律颙琰对日后的行程相当悲观呢!

    不知是出于同仇敌忾的义愤,还是出于枭雄末路的同情,我下定决心,毅然道:“耶律兄,小弟不才,但在高唐八岛还算有点势力,如果你不嫌弃的话,请与我结伴而行,抵达新阿吉姆市后,你要去哪里,我也都可以代为妥善安排。”

    耶律颙琰犹豫片刻,断然道:“此事万万不可,碧兄不知我招惹的是何许人也。唉,他们……”

    话音未落,我大手一挥,嘎然截断了他下面的话,霸气十足地道:“不管他们是谁,这件闲事小弟管定了。哪怕是深蓝三大宗师联手亲至,想要动耶律兄,那也得问问我碧胜蓝同不同意哩!”

    这番话若在平时说出,定要被人家视为不知天高地厚之徒,但是此际惊天动地的浩劫刚刚完结,霹雳河两岸满目疮痍的景象仍历历在目,因此哪怕我再狂妄十倍百倍千倍都让人觉得蕴涵着一股理当如此的强大气势。

    耶律颙琰眸中闪过一丝感动神色,慨然叹道:“唉,果真是世态炎凉啊!当初我耶律颙琰在北疆也算是能够呼风唤雨,不可一世的人物,想不到一朝错信奸徒基业尽毁不说,更仓惶如丧家之犬般逃亡至万里之外的异国他乡。人生如戏,不外如是!”

    我听罢也不安慰,只将眼光由下往上移,跨过了岸上原始森林郁郁葱葱的尖顶,送往莽莽无际的深远里,淡淡道:“命运就像一个顽皮的小孩,不断地改变着你我运行的轨迹,构造出错综复杂至难以预测的眼前世界。没有人能够预知明天到底会发生什么事情,生命也恰因这种不确定性而显得精彩绝伦,我们要做的仅仅是不断地感悟、体验、甚至超越个中真谛,尽情地享受每一天的恩赐。俗语云:‘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一时的落魄失意算得是什么东西,越挫越勇,屡败屡战才是一名顶天立地的男子汉应当做的事情,不是吗?”

    我侃侃而谈,言辞中却没有半点传经说教的味道,就如同两个肝胆相照的兄弟在促膝谈心一般。耶律颙琰立刻感觉被一股前所未有的温暖所包围,心中一热,豪情涌起,大声道:“不错,只要我耶律颙琰一息尚存,这场殊死搏斗就永远不会结束。嘿,多谢碧兄教诲,刚刚一时唏嘘,差点就丧失掉最后一丝锐气呢!哈哈,那是否因为我已经被欺负得太久了呢?”

    我哑然失笑道:“呵呵,恭喜耶律兄重拾信心,胜蓝以为从今天起,就该是敌人战战兢兢地掰着手指计算自己还有几天存活的辰光了。”

    耶律颙琰恶狠狠地点头,牙齿缝隙里挤出一句话道:“以牙还牙,以眼还眼,血债必须血偿!”

    在他斩钉截铁的誓言里,“百合号”犹在溯流而上,一路风平浪静地驶向新阿吉姆市码头。不知不觉间,道教圣地福鼎寺的金色塔尖已经遥遥在望,马上就可以见到阔别半月之久的莫琼瑶了,我心底油然升起一股兴奋与狂喜之情。

    当我们步下“百合号”来到码头上的时候,轻烟样的薄雾还笼罩在霹雳河的河面上,远远望去,穿梭似的行驶的船舶,显得很模糊,只有一点一点的黑影子在移动。客船上的齿轮咬合声,随着清新湿润的风播送过来。码头上的装卸工,在“嘿呦!嘿呦!”地低喝,古铜色的肌肤在淡淡的雾霭中闪闪发光。在箱笼、麻袋堆得像小山似的场地上,矮脚马拖着货车在“吱吱嘎嘎!”的车轮呻吟声中,从我身旁开过。

    新阿吉姆市的码头一切都显得井然有序,丝毫没有其他地方乱糟糟闹哄哄的场面。旅客和车辆分别排成两条长龙,依次走向码头的出入口关卡,通过那里后,踏上的就是新阿吉姆市的土地了。我、耶律颙琰并肩走在前面,安德鲁以及韩大、韩二两兄弟落后一步跟随,五个人混杂在熙熙攘攘的人群里面,一步步缓缓蹭向关卡。

    视野尽头是一面以坚硬厚重的铁杉木建成的双层垒墙,长长的一直延伸到树林深处,只有正面开凿出一道缺口充当门户。在门外两侧冷脸肃立着十二名强壮武士,他们身穿深绿色武士服,右手虚扶着腰畔悬挂的锋利朴刀柄端,顾盼间颇有一股肃杀之气,好像在无声警告着众人要循规蹈矩,切莫惹是生非。木墙上每隔二十五步修葺着一座小型哨塔,塔内有两名同样身穿深绿色武士服的弓箭手站岗,他们警惕的目光不断巡视着射程内所有可疑物体,显得非常克尽职守。

    我饶有兴致地瞅着眼前的布局,尤其注意力集中在那群总人数约有五十人的哨兵身上。令我感到最惊奇的就是,他们每个人都具备了一定的内功基础,而且修炼法门清一色与枯竹同出一炉。这说明他们决不是普普通通的士兵,而是净土宗的正式弟子,否则断然不会得到心法真传。

    正寻思间,安德鲁低声禀报道:“根据礼部司的情报,净土宗内‘枯木逢春’四代弟子分别穿戴锦绣、黑白、土黄、暗绿四种服饰,由此推断眼前这些哨兵应都属于春字辈弟子。另外据传新阿吉姆市方圆数百里范围内,文武两事一概不准土珠岛官方插手,而是统统由净土宗内部负责解决。所以市内根本看不到任何一名高唐帝国官兵,军政要务都由地位尊崇的木、逢两辈中出类拔萃的弟子担任,除非特别重大的事件,一般都不至于惊动枯字辈长老。”

    我一边听一边微笑不语,不经意间却注意到,当耶律颙琰听到木字的时候,两眼陡然射出锐利的光芒稍纵即逝,显是难以掩饰内心中的激动之情。我心中满腹疑窦地暗忖道:“难道他和净土宗的木字辈高手,还有什么亲密关系不成?嘿嘿,耶律家族的人果然都不是简单人物啊,事情真是越来越有趣了。”

    经过漫长而枯燥的等待,终于轮到我们要进城了。

    当安德鲁越前一步,把两本制作考究、图案精美的通行证递交上去的时候,那名专职检查证件的净土宗逢字辈弟子明显地愣了一下,他的目光逗留在那枚铁血金菊标志上足足一盏茶功夫,才缓缓翻开首页,仔细而慎重地察看起来。

    这一次他的脸色更加精彩绝伦,吃惊、钦佩、尊敬等等情绪走马灯似的一晃而过,最后用双手恭恭敬敬地把通行证返还给安德鲁,同时用最谦卑的态度躬身施礼道:“二位大人日安,迎接您们的马车就停在城门右侧。由于职责所在,小人不能亲自带路请恕逢河不敬之罪!”

    言罢转身改用一种居高临下的语气命令道:“春藤,还不快滚过来给二位尊贵无比的大人带路,若稍有怠慢之处,我轻饶不了你!”

    话音才落,十二名佩刀武士中倏然闪出一名眉眼精灵的少年,恭声答道:“谨遵师叔意旨,春藤绝不敢有辱使命!”说着向我和安德鲁单膝跪倒行礼道:“春藤见过二位大人,请随小人来吧!”

    直到那名叫做春藤的佩刀武士重新站起身来,准备引路的时候,我和安德鲁才醒过神来。我们万万没想到两张印有铁血金菊图案的通行证,居然有此等强大声势。要知为了避免招摇过市,这两张通行证使用的均是乾罗岛礼部司普通官员印章,名字采用的也是化名,职务填写的更是三等武官,想不到即使如此也会倍受礼遇,真让人有一种受宠若惊的感觉。

    目睹此景,我心中暗暗嘀咕道:“他***熊,看来出门远游不管走到哪里,家里都必须兵强马壮才好啊!否则人家谁管你是哪根葱,哪头蒜啊?”
第十八卷 龙卷 第五章 真相
    正寻思间,“且慢!”恢复常态的安德鲁低喝了一句叫住了春藤,遂指着耶律颙琰和韩氏兄弟,向逢河淡淡地道:“这三位是我们的好朋友,可否一道进城呢?”

    逢河满脸陪笑道:“当然可以,二位大人的朋友也就是新阿吉姆市的贵客,岂有不欢迎之理啊?呵呵,请三位把通行证给小人看一下,登记后即可进城了。”

    耶律颙琰不动声色地伫立原地,韩二知机地把三本银灰色通行证一齐递交给了逢河。

    刹那间,逢河的笑脸不自然地僵硬了一下,显得极为惊诧和尴尬,当他打开通行证一一浏览过后,脸色更变得冷酷无情,仿佛可以刮下数层寒霜一般。

    片刻后,逢河倏地暴退数尺,沉喝道:“来人啊,这三个人是奸细,给我统统拿下!”话音未落,“锵!锵!”包括春藤在内的十二名佩刀武士纷纷拔刀出鞘,锋刃直指着耶律颙琰和韩大韩二围拢上来,而哨塔上的弓箭手们则把强弓利箭纷纷瞄准锁定了五人,其中甚至还包括了我和安德鲁,一眨眼的功夫,关卡周遭的气氛顿时像拉成满月的弓弦般紧紧崩起,一触即发。

    耶律颙琰身形稳如泰山地纹丝不动,嘴角犹然挂着一丝轻蔑的微笑,俨然未把这等小阵杖放在眼内。他身后的韩氏兄弟则经验十分丰富地退缩到主人身后,一左一右互成犄角地构筑了一座最擅长冲锋突围的三角凿穿锋矢阵。

    最引人瞩目的是,两人拢在阔袍大袖中的手掌伸出来后,赫然盈握着四枚一模一样凄厉酷煞的奇型兵器。乍看起来它就像一枚直径尺许的空心圆轮,轮身表面的颜色黝黑黯淡毫不起眼,真正令人恐怖的是,其内外边沿都布满了尖锐锋利的螺旋倒齿,让人心胆俱寒。试想若被此物刮碰一下,恐怕撕肉裂骨都会如同儿戏一般简单容易。

    而武功级数臻达安德鲁那种玄妙境界的特殊高手,更能看出一些常人难以注意到的奥妙之处。根据精神侦测表明,韩大韩二随便挑出一人都属比蒙战士级数的一流高手,若两人倾力联手则威力难以估计,甚至有望逾阶臻至一名龙战士的实力。因为那绝非是一加一等于二那样的简单叠加,一模一样的师承、武器、技艺,再加上苍天恩赐之孪生兄弟特有的心灵感应,誓将使他们变成一名双头四手四脚的可怕怪物,横行无忌势不可挡。

    战斗一触即发,关卡周围坟墓般死寂一片,简直安静得坠针可闻,只听见旅客们急促无比的喘息声,却无一人胆敢发出半点反对的声音。他们木雕泥塑般呆呆站在原地,生怕会被净土宗弟子误会立刻刀箭加身,那幅景象要多可怜有多可怜,尽显弱者在乱世中懦弱无助的一面。

    逢河眼中射出两道寒芒,落在耶律颙琰坚毅不屈的脸上,阴森森地道:“请阁下马上束手就擒,以免自误罪上加罪!”

    耶律颙琰闻言发出一声洞金裂石的雄浑长笑,瞅也不瞅逢河,不屑一顾地道:“哈哈哈,难道就凭你们这几只三脚猫,就想留住我们不成?唉,这年头不自量力的家伙越来越多了,可悲可叹啊!”

    逢河眼见敌人不但不屈服,反倒出言讥嘲,不禁脸上勃然变色,狂喝道:“最后再给你一次机会,立刻弃械跪地投降,否则我定叫你血溅五步,魂游地府!”

    此言一出,所有武士和弓箭手们纷纷握紧了刀柄和弓弦,随时准备出手突袭了。而另一边耶律颙琰却一副任你这只疯狗随便狂吠的可恨模样,根本就是置若罔闻,韩氏兄弟则默默地将真气积蓄至巅峰状态,随时准备施展雷霆万均的攻势。

    战事危若累卵,眼看就要发生一场小规模的流血冲突了,斜刺里蓦然飘出一缕平静得使人心颤的声音道:“住手!你们这帮胆大妄为的家伙,谁允许你们对贵宾无理来着!”随着话音,从垒墙门内侧的暗影中,缓缓踱步走出一人。

    午后灿烂的阳光照耀出一张年轻英俊的脸膛,看样子也就二十七、八岁的年纪,穿着一袭黑白相间的粗布麻袍,在宽广光洁的额头下,是一双晶莹剔透的眼睛,有如夜明珠般熠熠闪光,而且锐利至像能透视别人肺腑一般。他闲庭信步地走入战圈,每一步皆予人一种稳如泰山的感觉,使人感到一股与生俱来的威严气势。

    逢河等一干净土宗弟子,见到此人出现在眼前,不禁纷纷归刀入鞘撤箭回壶,遂双手合掌高高举过头顶,口念一句“拉卡斯马纳!”,语气中充满了尊敬孺慕之情,让人感觉此子身份非同小可。

    逢河眼中露出畏缩之色,战战兢兢手足无措地道:“启禀蝶师叔得知,弟子乃是奉虎师伯意旨,根据画影图形缉拿这三名重犯的,并非刻意要对贵宾无礼。请您明鉴!”

    闻听此言,我脑海中马上浮现出一纸详细情报,知晓了眼前这个气势磅礴的年轻人是谁。

    根据礼部司掌握的资料,净土宗木字辈弟子共有三十五人,其中在武学、道法两大领域中成就均出类拔萃者却莫过于两人,那就是木虎和木蝶,他们亦是下一任慈航贤者最具竞争力的候选人。前者木虎乃是“净土七子”中排名第三位,同时也是净土宗现任宗主枯竹的衣钵传人,后者木蝶乃是“净土七子”中排名第二位的枯砚之首席嫡传弟子,。

    正寻思间,就听木蝶丝毫不留情面地嘎然截断了逢河下面的解释,怒喝道:“大胆逢河,你犯下弥天大错,居然还敢肆意狡辩,真是个冥顽不灵的家伙!来人啊,立刻给我拿下这个狂徒,送交‘戒律堂’法办!”

    “啊!”在场与逢河一起执勤的数十名春字辈弟子一个个都被吓得目瞪口呆,他们怎都料不到后果如此严重,顿时噤若寒蝉没有一个人胆敢站出来为逢河解释求情,生怕被连累波及。要知“戒律堂”乃是宗内惩罚和收押不肖弟子的场所,一旦记录在案,将被视为终生污点,对日后的升迁晋级皆有极大影响,所以等闲情况下均不会判罚弟子入内,最多面壁数月乃至数年了事。不知今天平时一贯温文尔雅的木蝶师叔祖哪根筋不对,居然对逢河下手如此狠辣,看来日后他在逢字辈弟子中的地位和威信都将一落千丈,再不复往日荣光。

    “什么?”逢河闻言呆若木鸡,脑海里一片空白,他万万预料不到会是这幅场景,一时间根本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直到有两名佩刀武士架住他的胳膊,拖往垒墙门内的时候,他才如梦初醒般大吼大叫道:“我是冤枉的,我要见虎师伯,我没做错啊!我是——”

    木蝶脸上露出一丝厌烦神色,左手尾指几乎不可察觉地微微一动,远在八丈之遥的逢河马上变得悄无声息,恍若熟睡般晕死过去了。

    处理掉一个麻烦后,木蝶朗声道:“刚刚是一个小误会,耽误了大家朝圣的宝贵时间,木蝶谨代表净土宗向各位致歉。嗯,现在请诸位再稍等片刻,新的边境检查官一到,将马上继续办理入关手续。”说到这儿,他顿了顿,低声吩咐身旁一名佩刀武士道:“去叫逢山来接替逢河的位置,继续办公。”

    “是!”那名佩刀武士恭恭敬敬地领命离去。

    木蝶这才有暇走到我们面前,双手合掌高高举过头顶,口念一句“拉卡斯马纳!”躬身施礼道:“净土宗木蝶谨代表道宗元老会所有成员,恭迎常胜王殿下、大日贤者光临土珠岛新阿吉姆市,请二位长者宽恕晚辈未能远迎之罪。四宗前辈眼下正在福鼎寺湿婆殿静候,请诸位随晚辈来吧!”说着右手虚引头前带路,重新步入垒墙后面的世界。

    宽阔的街道上人们身穿样式繁多的绚丽服饰来来往往,像一条彩色的河在流动,两旁整齐高大的梧桐树枝叶相交,覆盖着一片片美丽的绿草地。展目望去,远处排列着一栋栋五层楼的、三层楼的楼房,剩下触目即是令人心旷神怡的广阔原野,一座座匠心独具的大型花圃点缀其间,给人一种赏心悦目的感觉。

    在木蝶引领下,我们一行六人一齐登上了一辆十二骏牵掣的巨型豪华马车,驾辕者虽是高唐特产的矮脚马,但是每一匹都天资异禀,不但外表神骏非凡,皮毛洁白如雪,而且高矮、肥瘦、长相、步履也一般无二,浑然就像一个模子里面刻出来的般毫无二致。

    更引人瞩目的是,那座宽敞舒适的车厢居然通体用价值连城的白色檀香木构筑,要知白色檀香木的价格等同于黄金,而且价无市,真想不到有人会奢侈到去建造马车,那简直是暴殄天物嘛!若将白色檀香木焚烧一钱,产生的烟雾足够延续病入膏肓者的生命三日三夜呢!

    这座车厢内部特别宽敞,足以容纳二十人同时就餐,在厢中央的会议桌上除搁置有一套豪华酒具外,四周还错落有致地摆放着十余张松软圈椅,角度皆有意无意地对着窗外景致,不致使坐客郁闷无聊。地板上铺设着厚厚的乳白色地毯,一脚踩上去软绵绵地如陷云端,如果稍加留意就会发现,那赫然是熊岛等极北苦寒之地特有猛兽白熊的毛皮。

    据传早在龙皇朝时代,深蓝各族就把白熊的毛皮视为珍宝,甚至是龙皇朝的最高统治者也十分喜爱这种毛皮,曾从国库中支出大量金钱收购它。在道宗正史上记载,富人向教主感恩时,如果赠送一张白熊的毛皮,那就是最崇高的的大礼品,因此当年许多道宗流派的祭坛前面,都铺有白熊毛皮制成的地毯,这一方面显示神圣,另一方面毛皮的保暖性使道士们早晨朗读经文时不会冻脚。极北苦寒之地的熊岛人和异族人,现在也穿上了白熊制成的衣服,以抗御北极的严寒。

    不过白熊生性凶残,嗅觉灵敏,力大无穷,等闲数十个猎户根本别想靠近,即使布置陷阱,也休想它会轻易上当。所以凡是能够猎杀白熊者,必有惊人艺业,更会被赐予“屠熊勇士”的光荣称号,享受英雄般的崇高礼遇。

    见识过厢板和地毯质料的稀罕名贵后,天棚悬挂的水晶钻石吊灯和四壁雕琢的华贵精美花纹,反倒显得平平无奇了,唯一引起我注意的是,正对厢门处供奉的一尊白金雕像。

    这一刻,天地有若停止了运转,时间煞止了脚步,唯有它不动如山地稳立在神龛内,自具一股不可一世的豪迈气概。我目不转睛看着那尊金人,幽深的眼睛不断闪烁着慑人的异采,心底越来越激动莫名,好像领悟到了某种自然真谛。

    这尊金人的造型其实也没什么特殊之处,就是一名普普通通的道士,背负左手,右手搁置胸口心脏位置,整个人傲然卓立着闭目冥想的情景。不过虽没有眼珠,但观者却总觉金人正从四面八方任何一个角度盯着你,而且本身更如融化在虚空中一般位置令人捉摸不定,而最奇怪的是,这金人只是随随便便的双手一负一伸,但却能教人感到全无方法去捉摸他接下来的变化,姿势简直完美至无可挑剔的境界。

    我的目光没有片刻能离开那金人,仔仔细细地恍若要分解剖析般凝视着他,连最细微的地方也最少审视了三遍以上。

    金人的身躯神态栩栩如生,雕琢须发眉眼的削劈之痕干净利落,造成使人心神颤震的丰富肌理线条,就若天地浑沌初开般鬼斧神功,妙若天成。想来当初熔铸它的人,必属震古烁今的绝代大宗师级神匠,念及世事有如浮云苍狗,千百年前的他,决然想不到千百年后居然会有一名能够对作品完全心领神会者出现,我不禁慨然长叹一声。

    岂料,叹息刚刚发出,我就听到了另一声一模一样的慨然长叹响于耳畔。安德鲁愕然扭头望来,顿时和我大眼瞪小眼地面面相觑,经过短暂呆滞的表情后,两人随即同时捧腹哈哈大笑起来。

    正在为诸人斟酒的木蝶闻声望来,表情错愕地问道:“啊,不知二位前辈有何高兴事,可否教晚辈也沾一沾喜气,畅快地乐一乐呢?”

    一旁的耶律颙琰和韩氏兄弟,也是一副稀里糊涂的模样,呆呆地望着我和安德鲁,显然是不知道刚刚发生了什么事情,满脸疑窦神色。

    我哑然失笑道:“呵呵,只是突然想起了一件有趣的事情罢了。嗯,安德鲁,你跟大家说说吧!看看咱们俩笑的究竟是否同一件事!”

    安德鲁躬身领命,正容道:“请问木蝶道友,神龛中供奉的这尊雕像是何许人也啊?”

    木蝶惶恐地道:“您这道友二字,晚辈实在是不敢承当,请您还是直呼晚辈的名字好了。这尊雕像乃是净土宗开山鼻祖拇指大师自雕自琢的作品,不知有何不妥当之处啊?”

    安德鲁淡淡一笑道:“哦,不妥?不不不,没有任何不妥之处,只是有一点点奇怪的地方就是了。根据我的目测,木蝶的‘符儡术’当已臻达混沌初开的上乘境界,距离慈航贤者也不过几步之遥罢了,难道你一点异状都没有觉察出来吗?”

    木蝶全身剧震,失声叫道:“啊,你怎么知道我……”话才出口突觉太过失礼,赶紧改口脸上泛起衷心佩服的神色,深施一礼道:“前辈果然目光如炬,木蝶恰恰是上个月刚刚由‘阴阳士’三段晋级为‘混沌士’一段的。唉,说来真是惭愧,晚辈一直司职招待贵宾,这辆‘逍遥辇’也上下了不少三百余次,却从未注意到祖师雕像有任何奇怪之处。嗯,木蝶虔诚地恳请您指点一下迷津吧!”

    安德鲁挺身受礼,脸上不露半点表情,使人不知他心底究竟在想些什么。

    足足过了一盏茶功夫,他面上才露出一丝笑意,若无其事地道:“按理说我不该逾矩指点你什么,不过道家最讲究顺其自然,你我相逢即是一种冥冥中注定的缘法,我若不指点你,反倒落入着相的下乘境界。唉,也算天命使然吧!你看着我的眼睛!”

    安德鲁一路侃侃而谈,语气中自然流露出一股宝相庄严,使人不得不信服的气质。木蝶闻言不由自主地望向安德鲁那双深若渊海的眼神,电光石火的一刹那,他如遭雷击,脑海里一片空白,继而天文数字的记忆片段涌上心头,填塞了所有思维空间。随即它们就开始不断地重组整合,形成一幕幕陌生而熟悉的画面,走马灯似的转来转去,好像永远不会停歇一般。

    正当木蝶差点被折磨得精神崩溃的时候,所有色彩缤纷的异像统统都消失得无影无踪,脑海中蓦然出现了那尊白金雕像,拇指大师居然倏地睁开了那双仿佛永远不会睁开的眼帘,目不转睛地瞪视着他,继而一句句深奥艰涩的语句,百川归海般淌入他的心田。

    这一刻,木蝶眼前的世界豁然开朗进入到另一个崭新的境界,所有阅历、知识、经验、武功都全部融会贯通,偏偏他自己又表达不出究竟和以往具体有何不同之处。不过有一点木蝶可以清楚无误地肯定,那就是他在安德鲁的无私帮助下,悍然进入了自给自足的先天境界,一缕缕活泼灵动的先天真气,自由自在地徜徉于五脏六腑奇经八脉之间,勤勤恳恳地改造着他的肉体,使他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加强横坚韧千百倍。原来祖师雕像蕴涵的最大秘密,竟是修行者能够突破后天限制,悍然进入先天境界的门径啊!

    此时木蝶情不自禁地感动莫名,任凭两串清泪顺着脸颊潸然落下,无声无息地滴入厚厚的地毯中消失不见。下一刻,木蝶有如孩童般又蹦又跳起来,两眼射出闪闪神光,明显是功力又深进了一层,最值得高兴的,当然还是对道宗武学真谛加深了本质上的认识。

    相隔半晌,最初兴奋劲过后的木蝶,蓦然脸容表情毅然地双膝跪倒,向安德鲁恭声道:“大日贤者大人在上,请接受净土宗木蝶最虔诚的膜拜,从即日起吾将以恩师之礼相待,请您看在一场缘法的情分上,收下木蝶做一名记名弟子吧!”言罢立刻三拜九叩,施行的赫然是弟子辈的礼节,态度更是诚恳到了极点,足够让人能看出他心底是多么感激涕零。

    一旁的耶路颙琰和韩氏兄弟均看得目瞪口呆,怎都料不到会发生这样离谱的情景,唯有我才知道此举乃是安德鲁的一招妙棋,他在用某种恩惠去刻意淡化着枯砚死于南疆的阴影,毕竟那亦是唯一阻碍和谈成功的障碍物。

    为此安德鲁付出的代价不可谓不大,那种最高精神层面上的“心灵启示大法”,绝非是小孩子过家家般轻而易举的事情。在它施行的整个过程中,不但要求给予者和承接者都具备超凡脱俗的精神修养,而且险恶程度更不下于禅宗的“当头棒喝神功”,动辄就是两人同时魂飞魄散的结局。另外即使成功了前者也要付出起码三年的静心苦修,而能否恢复原有的功力水平却是一个未知数,当然眼下有我这名精神力空前强横的绝代强者在场护法,那些担心都纯属多余罢了。

    不过哪知个中奥妙的木蝶,却真把安德鲁当成了再生父母看待,因为安德鲁随随便便的一个举措,就让他最少提前了十五年时间进入了先天境界。根据史料记载,在净土宗的历史上,从未出现过任何一名修行者能够在四十五岁之前顿悟出秘不可测的先天境界呢!即使是才华横溢的净土宗开山鼻祖拇指大师,也因修道时已逾不惑之年,而未能摘取此项桂冠,其后诸子自然就更不用提起了,一代不如一代。

    安德鲁像完全忘记了刚刚做过什么事情般,微微一笑道:“木蝶请起,高唐道宗诸流派本就是同气连枝,何来彼此之别,上下之分呢!大家都是修道之人,互相帮助乃是份内之事,今后你有任何疑难,我们共同探讨即是,不用刻意追求师徒之礼哩!嗯,还是那句老话,着相的话就落入了下乘境界,结果反倒不美,你说是不是啊?”言罢双手虚空一托,不知不觉间释放出一股沛莫能御的庞大潜力,根本不容木蝶抗拒地搀扶他站起身来。

    这看似简简单单的一手,尽显贤者级特殊高手的强大实力,本来由于年龄和身份的关系,尚有些瞧不起我这个“小跟班”的耶律颙琰不禁勃然变色,直到此刻他才知道自己错得有多么离谱,一个貌似斯文秀士的青年人,居然拥有那么深不可测的实力。

    我在一旁看猴戏般默默无语,其实早就笑得肠子都快打结了。安德鲁表面上的功夫做得何其到位,一副悲天悯人,众生平等的架势,可实际上已经把一个拥有伟大情操,甘愿为他人无私奉献的救世主形象深深地种植到木蝶心中,能够教他片刻不敢遗忘。这一手欲擒故纵,比之直接接受木蝶的礼拜,高明何止万倍啊?

    看来此际的安德鲁,已经把八旗老鬼纵横乱世数百年的经验智慧统统消化殆尽,并且能够活学活用了。我自此将有一名最强力的臂助,也许……忽然间,一个胆大包天的计划涌上心头,让我忍不住看着安德鲁暗暗地嘿嘿怪笑起来,明天真是一个令人充满期待的日子呢!

    “逍遥辇”平稳地行驶在马路上,街道内的人们均自发自觉地让出一条通道,并伫立在店铺两旁双手合掌高高举过头顶肃容膜拜,口呼“拉卡斯马纳!”之声络绎不绝地传入耳中。

    耶律颙琰兴致勃勃地享受着百姓跪拜的喜悦,憟然问道:“请问木蝶道长,这‘拉卡斯马纳’是什么意思啊?我看高唐人见面统统是用这句话招呼,遂忍不住想知道一下个中含意,好现学现卖一番哩!”

    木蝶愕了一愕,恍然失笑道:“哦,这个啊,‘拉卡斯马纳’是古高唐语,意思是向你致意,乃是高唐人与友人见面时打招呼的一种方式。不过说这句话的时候合掌的姿势大有讲究,对长者宜高,以示尊敬;对平辈宜平,以示平等;对晚辈则低,以示关怀。其中道宗四大贤者地位至高无上,例来与帝王君主持平,所以他们即使见到高唐皇帝陛下,也只需执平辈之礼就可以了。”

    耶律颙琰心领神会,哈哈大笑道:“原来如此,着实让我纳闷了半天呢!”

    木蝶报以一个莫测高深的微笑,看似漫不经心地问道:“对了,刚刚在关卡时敝宗弟子言行举止上多有得罪之处,尚请三位贵客海涵!呵呵,我想其中必然是存在一个很大的误会,按理来说木蝶不应该轻易过问,不过因为有木虎师兄牵扯在里面,所以为了避免造成更多的无辜伤亡,可否将事情的缘由诉说一遍呢?这样木蝶也好名正言顺地出手襄助,甚至是请动元老会出面干涉也在所不惜!我想这样对三位更有百利而无一害吧!”

    木蝶这番话说得面面俱到,处处是为耶律颙琰着想,更隐隐透露出一种不管事实如何,他都始终愿意站在己方立场的保证,让人在感动中不得不通盘托出以报知遇之恩,其手段简直厉害到了极点,果然不愧是净土宗数万弟子中最出类拔萃的杰出高手。

    耶律颙琰沉吟片刻,露出一抹黯然神伤的表情,嘴角一牵,以最沙哑的声音道:“唉,木蝶道长以诚心待我,耶律颙琰岂敢再加欺瞒呢!我想碧兄与大日贤者大人,也必然疑窦满腹吧,小弟衷心感谢您们在相遇之初就无私襄助,却一次也未刨根问底的深厚情谊!”言罢躬身深施一礼,他身后卓立的韩氏兄弟,也同时向三人恭敬礼拜。

    当我、安德鲁、木蝶听到“碧兄”二字的时候,都微微一怔,想不到在关卡时“常胜王”三字并未给耶律颙琰留下任何深刻印象,他仍旧称呼我的假名,随即三人又都幡然省悟到一件事,想必因为“常胜王”一职是这个月内才发生的新闻,那时他们主仆三人正亡命天涯,根本就无暇探听这种发生在异国他乡的小道消息吧!

    耶律颙琰顿了顿,整理了一下思路道:“想来诸位对风云北疆的异族联盟不是十分了解,请容小弟先简单介绍一下,再说说自家身世。异族联盟四字顾名思义是一个少数民族的联合体,它囊括了极北苦寒之地,所有挣扎在死亡边缘的民族部落总合。小弟这么说,也许有人会以为危言耸听,但是事实要比我耶律颙琰阐述得更惊心动魄千万倍。”

    “塞外例来缺乏各种生存资源,偏偏地震、山崩、暴雪、洪水等天灾更如家常便饭般屡有发生,所以在有人居住之初就造就了一个弱肉强食的世界。在那里一切事物都是虚妄且不真实的,唯有力量才是真理。只要你足够强大,不但可以拥有最富饶的土地、最多的牛羊骏马、最崇高的声誉、最美丽的女人,甚至是肆意抢夺别人拥有的财物,也变成理所当然的一件事情。因为你就是无敌强者,自然可以制定大草原的法律,没有任何人胆敢反抗,反抗的唯一结果就是永远消失。”一言及此,耶律颙琰声音抖颤,两行热泪夺眶而出,表情有一种说不出的悲痛和愤慨。

    过了一盏茶功夫,他以强大无比的意志力克制住了心中无尽的悲伤,喟然道:“当年斯图亚特汗朝的开国皇帝凯隆-赫尔辛格,就是凭借自身纵横无敌的强横实力,统率着拜火族五十万铁骑一举统一了塞外大草原而名垂千古。时至今日,凯隆-赫尔辛格、拜火族、斯图亚特汗朝,当然早已烟消云散被世人所淡忘,可是随着狴奴族基茨-布尔曼的出现,米洛斯大草原重新陷入了一场灰色恐怖之中。想我纳蒂族曾经何等显赫,一面黄金狮子旗所到之处,根本无人敢摄其锋,可是现在,唉……”

    耶律颙琰不胜唏嘘地叹息着,让人脑海里凭空联想起金戈铁马血肉横飞的喋血沙场,还有一幅雄壮豪迈、凄美动人的边塞画卷。

    木蝶难以掩饰心中的震撼,骇然道:“什么?你是说塞外第一大族纳蒂族灭亡了吗?”此言一出,连我和安德鲁都不禁憟然动容,大感意料之外,甚至有点不愿意相信这个可怕的消息,情不自禁地把目光凝结在耶律颙琰的脸上。

    耶律颙琰脸上掠过无比痛苦的神色,以令人心碎的声音缓缓地道:“不错,米洛斯大草原上再没有纳蒂族三个字存在,它最后幸存的族人,已经全部站在你们面前了。”

    这一刻,车厢内鸦雀无声,空气压抑得像是灌满了铅,重重地搁在每个人的心口。

    过了良久,耶律颙琰率先恢复理智,目光停留在窗外川流不息的人群中,平静地道:“即使基茨-布尔曼是我们纳蒂族人刻骨铭心的仇敌,大家仍要忍不住佩服他神出鬼没的可怕战术。整整三十二万纳蒂战士,居然在短短半年时间里七战七败,几乎被彻底赶尽杀绝了。而谁又能想到,那时他手中的可用之兵,仅仅不足八万人呢?”

    “当我率领硕果仅存的一支精锐部队突围而出一路南行,沿途听闻的是一个个惨绝人寰的消息。族内所有男子,上至年迈花甲,下至犹在襁褓,莫不被狴奴族的魔鬼们杀得干干净净。而女子则全部被奴役,当成普通货物般赏赐给了有功之臣亵玩。那一刻,我痛不欲生,真想马上横刀自刎,可是仍放不下一个伟大的任务,因为它远远要比我所忍受的屈辱更加重要万倍,甚至纳蒂族能否复兴的赌注,都全部压在了它身上。”

    耶律颙琰说到这儿卖了个关子,细长的凤眼一瞪,射出两道闪电般的精光,投向木蝶,沉声道:“二十三年前,我们纳蒂族的耶律萨摩可汗,曾经把他七个王子中最聪明伶俐的六王子耶律旻宁,送至土珠岛拜入净土宗掌教枯砚大师门下,期望他能够习得博大精深的道宗秘藏振兴我族。可惜令人意想不到的是,今日我耶律颙琰南来迎接亲弟,竟然是这样一副凄凄惨惨的景象。嘿嘿,颙琰厚颜,请木蝶兄在木字辈弟子中,寻找一名胸前烙印有此物者。”

    他一边说着一边敞开了锦袍前襟,露出胸前坚硬结实的古铜色皮肤,而就在他两乳之间颈下腹上的位置,赫然刺绣着一幅栩栩如生的雄狮咆哮的图案。那只狮子体格壮硕无比,脖颈周围一圈浓密鬃毛根根倒竖,四肢利爪锋芒毕露,傲然地仰头望天而立,显示出一种说不出的威武凶猛的韵味。

    我和安德鲁纯粹以欣赏异族风俗的角度观看,岂料木蝶却触电般浑身剧震,连声音都抖颤不已地质问道:“你……你是说,胸前有它的就是耶律旻宁吗?”言罢根本不待耶律颙琰答话,三下五除二扯掉罩袍和内衣,露出了赤裸裸的胸膛。

    一瞬间,所有人都呆若木鸡,谁都不敢相信眼前的情景,木蝶的胸前居然也刺绣着一只雄狮咆哮的图案,而且笔法色调都与耶律颙琰胸前的同出一辙。那分明是出自同一个人的手笔,其精微缜密处根本就是他人仿造不来的。难道说木蝶就是耶律旻宁吗?世间最离奇的遭遇,居然就这么简单突兀地在眼前上演,怎不叫人目瞪口呆呢!

    “啊!”耶律颙琰疯狂大叫一声,闪电般冲向木蝶,一把就狠狠地抱住了他,而且好像用尽了全身气力似的,再也不肯松手。辗转鏖战数月之久,历经异国万里长路,耶律颙琰终于找到了世间唯一一个存活的嫡亲兄弟。这一刻,他胸臆中五味杂陈,根本不知道是喜悦还是悲伤了,唯有大颗大颗的眼泪争先恐后地夺眶而出,喉咙里更发出野兽悲嗥般的嘶吼,尽情宣泄着寂天寞地的苦闷与哀恸。

    木蝶的情况则更加不堪,泪水早就模糊了他的双眼,雄躯仅能勉勉强强地倚靠厢壁而立,呜咽着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此时此刻,他终于见到了阔别二十三年之久的亲人,可同时听闻的却是整个家族被屠杀殆尽的噩耗,父亲、母亲、哥哥、弟弟、姐姐、妹妹……倏忽间都成了前尘往事,虚无飘渺的存在。如此沉重得难以负荷的精神打击,对于木蝶来说无异于晴天霹雳一般,几乎让他魂飞天外,体内刚刚成型的先天真气更如惊涛骇浪般汹涌澎湃起来,直接冲击全身各处要害。

    电光石火的一瞬,关乎木蝶一生成败的关键时刻悄然而至。

    “不好!”安德鲁第一时间觉察不妥,猝然伸手重重拍在了木蝶背部。他以“截经断脉”的手法封锁住了木蝶全身四十九处要穴,遏制住了泛滥无际的先天真气,同时还默运已臻达十二层境界的“镜花水月”神功,把深厚无匹的先天真气,醍醐灌顶般统统倾注到木蝶体内,帮木蝶重新打通和理顺体内格局。
第十八卷 龙卷 第六章 街霸
    这一轮动作完成得迅疾绝伦,当耶律颙琰察觉异状,愕然松手离开木蝶的怀抱时,木蝶早已脱离最危险境地,在安德鲁的神识默默指引下完成第三个大周天循环了。

    耶律颙琰满脸懊悔忧心之色,迫不及待地低声问道:“碧兄,我六弟他……他不会有事吧?”

    我气度雍容地坐到椅上,缓缓举起一只盛满清酒的夜光杯,一对若闭若开的眼凝视着耶律颙琰,淡然自若地道:“耶律兄敬请放心,我的兄弟安德鲁-欧奈乃是道宗四大贤者中排名第二位的大日贤者转世,他累积拥有前九世大日贤者的全部武功、道法、经验、智慧,世间或许尚有一两种他不能医治痊愈的绝症,但却肯定不会是眼下木蝶道长的疾患。呵呵,令弟不过是一时太过激动,导致先天真气失控差点走火入魔而已,安德鲁已经帮他疏导回到正途,只要依次循环三十六个大周天,自当恢复如初。”

    耶律颙琰见我大马金刀地安然就坐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顿时安下心来,感激万分地道:“耶律家族又欠了您一份人情,这……颙琰真不知要何时何地才能补报喽!”

    我露出一丝友善的微笑,调侃道:“嘿嘿,他***熊,我一直都想不通一件事,你老兄乃是草原雄鹰,为何总像一只老母鸡般把区区小事挂在嘴边不时提起呢?究竟是我柳轻矦喜好听这些唠唠叨叨,还是你耶律颙琰特别爱谈那些鸡毛蒜皮的琐碎之事呢?”

    耶律颙琰闻弦而知雅意,立刻接口道:“当然是——”可才说了三个字,立刻回过味儿来勃然变色道:“啊,什么?你说你是——柳轻矦?”话音才落,耶律颙琰背后的韩氏兄弟也吓得暴退数尺,差点连袖中藏匿的四只“冥晦之轮”都擎了出来。

    我见他们反应如此剧烈,不禁莞尔一笑,自嘲道:“他娘的,哥哥我也是只有两只眼睛,一个鼻子的普通人啊,可为什么每当我介绍自己的时候,别人都是一副见到鬼怪似的惊恐模样呢?难道哥哥我真长的那么对不起观众不成嘛?”

    耶律颙琰目光灼灼地上下打量我半晌,忽地哈哈大笑道:“‘天敌’柳轻矦果然名不虚传,真是见面更胜闻名啊!想我耶律颙琰不知上辈子敲破了多少木鱼,今日才能有缘得见当世第一名将,来来来,请柳兄与我共饮此杯,宽恕颙琰有眼不识泰山之罪!”言罢随手抓起一只酒杯,热情洋溢地与我碰到一处。

    我仰脖一饮而尽,眼中猝然爆起前所未见的精芒,淡淡道:“大家有缘相识一场,也算曾经生死与共,所以客套话轻侯就一句也不说了。现在我只想知道一件事,耶律兄准备如何血洗前仇,把那个基茨-布尔曼的狗头摘来当做夜壶?”

    “啊!”耶律颙琰突听此言不禁微微一愣,遂仰首望着天棚,沉吟片晌,才道:“唉,我还全然没有头绪呢!狴奴族击败我们纳蒂族后,以秋风扫落叶之势横卷整座米洛斯大草原,弯刀锋芒所指之处,哪个部族不是心寒胆颤啊?根据摩纳德商会断断续续传来的消息说,基茨-布尔曼在三个月内已经先后征服了包括霍尼亚族、莫尔兹比族、库克族、蒙特赛拉族等大族在内的大大小小三十三个部落,近期望风归顺的小部族更是数不胜数。反观我耶律颙琰,现在是要钱没钱,要人没人,兄弟加部属都算上也不过是四个人罢了。嘿嘿,拿什么奢谈报仇雪恨啊?”

    我双手放在头后,权作无忧的高枕,懒闲闲地笑道:“呵呵,事在人为嘛!我柳轻矦从不相信世间有什么事情是绝对不可能办到的,也正因如此,时至今日我才仍能平平安安地坐在这里,和耶律兄喝酒聊天。嗯,长话短说吧,若我有办法令耶律兄不但报仇雪恨,而且能够重振家族声威,你是否愿意听从我的安排呢?”

    耶律颙琰像是首次认识般目不转睛地瞪视着我,正容道:“如果能报毁家灭族之恨,耶律颙琰甘愿付出任何代价,谨遵柳兄之命行事。至于重振家威嘛,那已经是一件太奢侈的事情了,颙琰暂时不予考虑。”

    我欣赏地笑了笑,遂霍然站起身来,走到他旁边,轻轻地拍拍他的肩膀道:“看来耶律兄是一个很容易知足的人,俗语云:‘知足者长乐’,我想耶律兄经历这次劫难后,一定会事事如意一帆风顺的。我刚刚的承诺最多两年,最少一年时间就可兑现,在这段漫长的等待期间里,轻侯希望耶律兄为我也为自己做几件有意义的事情。譬如……”之后的言辞统统用蚁语传音的方式,仅灌输到耶律颙琰一人耳内,只见他越听脸色越差,最后血色褪尽一屁股坐倒在椅子上,半晌都没有力气重新站起身来。

    我露出一个诡异绝伦的笑容,心中暗叹道:“唉,看来塞外的少数民族真是纯朴憨厚的可以,哥哥我不过随便售出一点阴谋诡计,他就完全承受不住了。也不知道耶律颙琰这家伙到底能不能够顺利完成这项艰巨无比的任务啊,日后若想对付那小子,哥哥我可全靠他的努力了。”

    约莫过了一袋烟的功夫,耶律颙琰终于恢复原状,脸上泛起衷心佩服的神色,唏嘘道:“呼,颙琰终于明白柳兄为何能够纵横捭阖所向披靡了!这一招简直……简直是天底下独一无二的奇谋妙计,包管任何人都想象不到哩!耶律颙琰在此立下毒誓,保证让它变成现实。”

    我神色不动,若无其事地道:“区区小事不值一提啦!嗯,有鉴于此事牵连甚众,所以还请耶律兄代为保守秘密。我想除了你我二人之外,永远都不再有第三个人知道才好,否则会让人很为难哩!你说是不是啊?”

    耶律颙琰倒吸了一口凉气,坚决地道:“颙琰谨以父母在天之灵虔诚起誓,若我泄漏半句予他人知晓,定叫我死无葬身之地,永世不得超生。”

    我闻言眼中精芒暴闪,朗声长笑着向他伸出一手,欣然道:“呵呵,恭喜我们达成血之盟约啊!从此时此刻起,我柳轻矦将倾尽所有力量,帮助纳蒂族耶律世家报仇雪恨,并且重新崛起于米洛斯大草原,乃至名震整座深蓝大陆。”

    话音才落,耳畔蓦然传来木蝶充满讶异的声音问道:“王爷为何如此高兴啊?”原来不知不觉间,安德鲁已经帮助木蝶疗伤完毕,他可以自由运动和说话了。

    我刚想找个借口掩饰过去,倏地脸色一冷,“逍遥辇”的速度也毫无征兆地嘎然缓慢下来。下一刻,车厢外传来一把阴恻恻的怪声音道:“立刻停车,本座奉有掌教真人亲赐法令,缉拿奸细三名,若有闲杂人等胆敢出手阻挠,休怪我辣手无情。”

    透过洁白无暇的窗棂,车内可以清楚看见外边景致。此际,“逍遥辇”正行驶到一条翠柏掩映荫影斑斑的偏僻街道上,四周寂无行人踪影,唯有八方涌现的百余名净土宗弟子,个个手持锋刀利剑,不怀好意地围困住了所有退路。这些人几乎清一色身穿土黄色道袍,显然是派中精锐逢字辈弟子,唯有“逍遥辇”正前方两丈八尺外傲然屹立的那名男子身着黑白相间的粗布麻袍,竟和木蝶一样是木字辈弟子。

    此人的年纪大约四十岁开外,身材高大魁梧,四肢粗壮有力,脑袋大如笆斗,披散着一蓬稀疏枯黄的头发。一张脸遍生横肉黒黝黝的有如乌金,在窄窄的额头下,是一双倒吊的扫帚眉,钻天鹞子般犀利可怕的小眼睛里,透射出某种令人不寒而栗的危险气息。那只硕大无朋的鹰钩鼻子占据了他大半张脸,不过即使如此也无法掩饰直裂到耳腮的血盆大口。

    他整体给人的感觉酷似一头待人而噬的洪荒猛兽,随随便便戳在那里,就稳如磐石一般纹丝不动,恰是近身格斗中最令人恐惧的典型人物。更何况此人不但拥有惊世骇俗的武功修为,而且精神波动更趋近于一潭死水般波澜不惊,由此可以推知他对诡秘绝伦的道宗“符儡术”也很有研究,甚至极可能超逾了木蝶现有的水平。

    经过一番目测,此人身份简直呼之欲出。果不其然,当我心中确定结论的时候,木蝶已经怒不可遏地狂喝道:“木虎,你擅自阻拦宗主座驾‘逍遥辇’,贻误贵宾前往湿婆神殿的时间,究竟是何居心?难道你不怕元老会的严惩吗?”

    木虎嘿嘿一阵冷笑过后,一扬掌中的阴阳八卦令牌,寒声道:“哼,我持有掌教真人的法令,有权在任何时间搜查任何地点,任何人物。你木蝶胆敢在关卡私放嫌犯,还肆意扣押了仗义执言的逢河,此等行为早已触犯了本宗十戒,难道你仍想执迷不悟,还不束手就擒吗?”

    木蝶眉头一皱,毫不客气地驳斥道:“你别拿掌教真人的令牌压我,我想即使枯竹师叔亲临,他也不愿轻易冒犯‘逍遥辇’内的二位贵客。哼,请虎师兄最好想清楚后果有多严重,再做决定不迟!”

    木虎凶睛灼灼地盯着卓立车门前的木蝶,有恃无恐道:“少说废话,看在同门份上也念你年幼无知,我再给你最后一个机会袖手旁观,否则连你一起拿下,治你一个通敌叛教之罪!”话音才落,周围的百余名逢字辈弟子齐齐迈前一步,纷纷把掌中各式各样的犀利锋刃指向木蝶。

    木蝶见状脸色微微一沉,表情夷然无惧地厉喝道:“好胆,既然虎师兄纯心找茬,那就让木蝶亲自领教领教你的‘降龙伏虎棍’,是否真像传闻中那么威力惊人吧!”说完“飕!”地一声轻响,一柄苍翠欲滴的幼细利剑猝然离鞘而出落在木蝶手上,剑尖笔直指向木虎眉心。

    刹时间,木蝶瞅着木虎,木虎亦瞧着木蝶,两人目光接触有如刀锋交接星火四溅,他们在时间拿捏上竟然不分先后,同时启动了精神攻击模式,直接进入到凶险莫测的气势较量里。

    此时此刻,不管哪一方稍有疏忽,都将直接影响整个战局,最终导致一败涂地。而这种悄无声息的比试,往往比真刀真枪的较量更可怕十倍,因为一旦在较量中留下心灵破绽,甚至还会造成武道修炼上的障碍,轻辄武功倒退十年,重辄终生萎靡难再寸进。

    默默对峙中,木虎蓦然仰天长笑,狂呼道:“木蝶,今天就让我们决一高下吧!”说着双掌凭空浮现三截黄澄澄的短棒,一扭一错顿时变成一条长约八尺,粗逾鸡蛋的黄金棍,兜头盖脸砸向木蝶站立之处。

    “轰!”剧烈无比的裂风声中,“逍遥辇”周遭二十尺内的空气被吸噬得点滴不剩,在逢字辈弟子惊呼暴退和骏马痛苦哀鸣中,黄金棍携带着沛莫能御的巨大力量,降临在木蝶头顶。这一棍的威力居然威猛如斯,简直出乎了所有人意料之外。

    木蝶未料到木虎说打就打,不过臻至他们级数的一流高手之间,根本无所谓偷袭与否的问题,因为护体真气随时随地都保持在警戒状态,所以这一棍也算在他意料之中。但是令木蝶唯一没想到的是力量会如此强劲,如果他闪身躲避不但气势会大大受挫,而且身后的“逍遥辇”也将立刻被砸得粉身碎骨,届时无论他怎样巧言解释,都将难辞保护不利的错咎。

    木虎果然不愧是木字辈最老资格的大师兄,战斗经验之老到狠辣皆非自己能比。

    一念及此,木蝶无可奈何地扬剑相迎,口中轻喝道:“回风舞柳!”随着话音,他整个人都消失在层层叠叠的湛绿色剑芒背后,任由剑气化作一缕缕缠绵悱恻的柳絮紧紧粘贴到黄金棍上。

    “嘎吱嘎吱……”一连串刺耳难听的金铁交鸣声中,声势浩大的黄金棍走势骤然倾斜,改砸向车门右侧三尺的空地上。

    “砰!”尘土飞溅中,漫天剑影倏然收敛,木蝶翩翩起舞般优美地旋转了个身,恬淡地道:“无边落木!”

    随着话音他掌中的“碧血丹青”剑再次大放异彩,构成一片璀璨夺目的翠绿光幕铺天盖地地向木虎洒去。但见剑影如山似瀑,满满腾腾地填塞了每一寸空间,谁也不知道他在比眨眼还短暂的光阴里,究竟刺出了多少剑。

    这一刻,木虎双目简直是睁眼如瞎,满眼一片碧绿,甚至连耳内也充斥尖锐厉啸,严重妨碍了他的判断力。不过净土宗第二代首席弟子岂是易与的,意识海内那经过千锤百炼的敏锐直觉,在五感丧失的刹那,就清楚无误地告诉了他,木蝶正在身前右侧以令人难以置信的高速疯狂冲刺而至。

    “嗤嗤嗤……”漫天厉啸骤然更加激烈十倍,木蝶已经近在咫尺了,木虎甚至能感觉到那柄“碧血丹青”剑绽放出来的独特杀气。就在此千钧一发之际,他却毫无来由地淡淡一笑,呢喃地说了一句什么。

    木蝶骤觉不妥,想撤招却已经来不及了。

    “蓬!”成千上万道剑影,狂风暴雨般同时撞击在木虎身前一尺处,爆发出一阵阵眩目星焰。可诡异绝伦的是,没有一剑能够触及木虎的身体,他身前就好像矗立着一堵厚厚的无形气墙似的,滴水不漏地阻截住了所有进攻,同时它也形成一股庞大无匹的反挫力,把木蝶像断线风筝般高高地向后抛起。

    “不动天尊!”木蝶在半空中憟然想起了这招号称最强防御体的土系法术,心底的懊悔简直难以用笔墨形容。因为由始至终他都不曾想到过,木虎居然练成了宗内几乎无人能够练成的最恐怖的护体之术,看来有必要对他的真正实力做出重新估计了。

    这些念头刚刚一闪而逝,木虎的反攻已悄然而至。

    “飕!”木虎旋风般欺近不断翻滚倒飞的木蝶,整个人仿佛变成了一条百足蜈蚣,瞬息间竟不知挥出多少拳,踢出多少脚,天罗地网似的笼罩住了他。

    木蝶竭尽全力抵御着对方的疯狂攻击,可惜木虎蓄势已久,自己却是强弩之末,根本不用打斗两方就高下立判。一股接着一股山洪暴发般的狂野真气,不断沿袭着剑锋、衣袂、肌肤,乃至任何一处接触到木虎身体的位置悍然侵入体内,木蝶现在简直苦不堪言。

    终于,在木蝶攀升至顶点即将自由落体的刹那,他再也承受不住如此沉重的打击,“哇!”仰天狂喷一道血箭,就像一块石头似的陨落下去。

    木虎见状嘴角露出一丝残酷的冷笑,倏然收拢四肢,全身蜷缩成圆球形状加速下坠追向木蝶。不知何时,那条消失无踪的黄金棍,居然再次浮现在他掌中并高高举起,以雷霆万钧之势恶狠狠地砸向木蝶。

    “轰隆隆!”棍体剧烈摩擦着空气,发出一阵雷鸣般的巨响,触目可见一道庞大的扇型虚影,高速迫近木蝶的头颅。

    这次短兵相接发生在电光石火的一刹那,两个人的动作兔起鹊落,快逾闪电,根本不容他人插手。待“逍遥辇”内的诸人醒悟过来,尤其是耶律颙琰和韩氏兄弟准备出手襄助之时,一切都已经太晚了。

    眼看木蝶败亡在即,诸人皆忧心如焚的时候,我却傲然屹立在窗前,背负双手悠闲自得地瞅着眼前风景,脸容波澜不惊,没有半分焦虑和惶恐的表情。因为只有我清楚地知道,精彩的战斗现在才刚刚开始。

    “嘣——喀嚓!”黄金棍拦腰扫中木蝶腰际,发出一串清脆悦耳的骨骼爆裂声。刹时间,木蝶有如一个玩具木偶般被砸得支离破碎、数以千万计的裂片毫无规律地向四面八方激射流窜。

    目睹此景,悲愤如狂的耶律颙琰、韩氏兄弟、兴奋莫名的逢字辈弟子……所有人都愣住了,两眼呆呆地望着这一幕诡异绝伦的图画,忘记了原本应做的事情。一具被肢解的尸体,怎么可能连一滴鲜血都没有溅出呢?难道说……

    众人中最震惊的莫过于木虎本人。黄金棍一接触目标的身体,他就察觉到不妥,可是这一棍乃是他毕生功力凝聚成的全力一击,岂能说撤就撤?若真的勉强逆势收功,那情同这一棍重重砸在自己身上,所受伤害将绝不亚于被击中的敌人,甚至犹有过之而无不及。无可奈何下,木虎唯有将错就错把进攻进行到底。

    现在木虎终于知道木蝶耍弄的是什么诡计了,那恰恰是他最不愿意见到的结果之一。暴怒与悔恨的情绪中,他睚眦欲裂地一字一字迸出牙缝道:“替身雕像!”

    不错,木蝶刚刚施展的正是木系法术中独一无二的“替身雕像”。

    那是一尊小型木雕人像,身材相貌皆与寄宿主体惟妙惟肖,只是比例缩小了数十倍。根据道宗修行秘录记载,最初“替身雕像”与真人一般大小,它会随着主人道行的增加,体积越来越小。直到它缩微至尺许高矮的时候才算刚刚小成,此后每缩一寸都需耗费数年乃至数十年的道行加持,而传说中最高境界的“替身雕像”身高不逾三寸,通体仅有拇指大小。

    在“替身雕像”身上一般都镌刻着各式各样匪夷所思的防御型符咒,还附着宿主本身的一部分精气神。换句话说,“替身雕像”其实就是宿主的一个复制体,当灾难来临时,只要宿主及时用精神启动,皆可用它来代替本体承受所有打击,而敌人则因为“替身雕像”的独特性质,而无法分辨真伪误中副车。

    因此在道宗五行法术中,“不动天尊”和“替身雕像”同属最佳防御手段,只不过一个借用的是大地之力,另一个施展的是符咒之功。今天两者先后出现,而且均让对方上了一次恶当,也算平分秋色了。

    “呼噜噜!”伴随着漫天劲射的树叶,一团漏斗型的墨绿色旋风猛地从平地升起,闪电般卷向木虎的身体。二者间隔大约两丈七尺左右,且一升一降距离更是迅速缩短,根本不容双方有暇准确判断来势,就已经结结实实地撞在一处。

    远远望去,木虎硕壮的身躯在一眨眼的功夫,就被那团诡异绝伦的墨绿色旋风吞噬进去,继而“漏斗”倏然变成了一枚巨大的“陀螺”,以令人难以置信的高速旋转起来,并且发出一波波足以刺破耳膜的尖啸。

    耶律颙琰经过这一轮大喜大悲后,脑海里只有一片空白,简直不能思索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他身畔的韩氏兄弟更是不堪,嘴里嗫嚅道:“我的娘啊,这都是些什么稀奇古怪的东东啊?怎么俺就理解不上去呢?”

    安德鲁闻言微微一笑,淡淡道:“天下武功均源由魔、道、禅三宗演绎而来,且每宗都拥有一系列独具特色的武学和法术。眼下木虎和木蝶施展的就是,道宗五行诀里的土、木二系法术。严格说来,这些都不能算是武功,因为它们都融会贯通某种原始单一的自然之力,所以更接近于天道。”

    耶律颙琰忽然清醒了过来,插嘴道:“那舍弟现在施展的这一招叫什么啊?”

    安德鲁欣赏地笑了笑,从容不迫道:“若我未曾猜错,这就是木系法术中反败为胜的救命绝招——‘秋风落叶扫’。木蝶这一剑竟修炼至炉火纯青的境界,交战中时机把握也很恰当,唯一的美中不足就是——”刚说到这儿,战场中异变陡生。

    “轰!”地一声巨响,高速旋转中的墨绿色陀螺骤然寸寸皆裂,从裂痕缝隙中冒出了千百道璀璨夺目的金光来。同时二条人影倏分,向相反方向迅捷飘出数丈,一东一西分别伫立在古树冠顶遥遥对峙。

    众人定睛观瞧,只见东边树冠上的木蝶,面色苍白,神情憔悴,但是身姿挺拔依旧,那柄“碧血丹青”剑也稳如磐石,犹然伸得笔直,遥遥锁定了木虎眉心。

    再看西边树冠上的木虎,在遭遇一次反狙击后,他反倒没有了刚才的狂暴急躁,还摆出一副泰然自若的神态,让人感觉分外地莫测高深。那条威力惊人的黄金棍,不知何时又被重新拆散成三截收藏起来,此刻木虎双手空空如也,气势却意外地暴增了数倍。

    “呜!”一阵轻风呜咽着吹过,木虎身上穿的道袍突然无声无息地粉碎于无形,化作片片蝴蝶飘散飞舞在半空中,一时蔚为奇观。也直到此刻,诸人才晓得两人相斗乃是两败俱伤的格局,优势并非完全是向木虎一边倾斜的。

    两人一动不动地互相盯着对方,半空中仿佛有一条无形细线牵连着他们,哪怕半点风吹草动都可能会引发第二轮激战。

    在二人之间的空地上,是“逍遥辇”、以及团团围困它的一百余名逢字辈弟子。他们每张脸上都映出紧张与不安的情绪。因为这是一场影响深远的遭遇战,也是宗内两大种子高手间的第一次对决,双方势均力敌,起码根据他们现在的武功层次根本看不出孰优孰劣,也就更显得彷徨无助。若在利益斗争里站错位置,将是一件非常严重的事情,故此他们皆按兵不动,等待局势进一步地明朗化。

    车厢内,耶律颙琰目不转睛地盯着木蝶的身影,忐忑不安地连声问道:“贤者大人,请问舍弟的伤势要不要紧吧?他这么强撑下去恐怕情况不妙啊,能否请您或者王爷立刻出手襄助呢?”

    安德鲁望向耶律颙琰,微笑道:“耶律兄毋庸担惊害怕,其实局势一直都牢牢掌握在我们手中,我看你是关心则乱,所以没能看出个中奥妙哩!要知令弟能否在净土宗竖立威信,就全看这一役如何表现了,现在已经成功完成了绝大部分,就只欠这最后的收尾工作了,你怎能使他功亏一篑呢?”

    “啊!”耶律颙琰轻呼一声,继而半信半疑道:“可是……在刚刚那种绝对优势下,舍弟也未能损伤木虎分毫啊!如果战斗持续下去的话,恐怕舍弟绝对不是木虎的对手,动辄还可能出现危及性命的情况呢!”

    安德鲁眯着眼打量了一会儿耶律颙琰,最终摇头苦笑道:“嘿嘿,还是请主公给你解释吧!”

    此时,一直凝神等待答案的耶律颙琰全身一震,立刻扭头向我望了过来。

    我丝毫不理会他表现出的惊异,轻叹道:“这一战真是精彩绝伦,木蝶果然无愧于净土宗第一号种子高手的美誉,我想木虎再无机会问鼎宗主的宝座了。”

    “什么?”此言一出耶律颙琰、包括韩氏兄弟都瞠目结舌地呆瞪着我,眼光就像是看一只怪物似的。因为只要是长眼睛的人,都可以清楚无误地看出木蝶此际已落入绝对下风。刚才在偷袭状态下,连威力惊人的压箱底绝招“秋风落叶扫”都不能给予木虎重创,这一仗根本就是他一败涂地的格局,他们怎都想不通我居然歪曲事实说出了一个截然相反的答案,即使想给自己人打气,也不能这么毫无根据地信口雌黄吧!

    我把诸人的反应尽收眼底,却丝毫不以为忤,淡然自若道:“你们仨都当我在胡说八道是吧?”言罢不待三人解释,又哑然失笑道:“不过这也难怪,因为凭借你们现在的功力,根本就无法看破木虎的伪装哩!”

    “伪装?”韩大莫名其妙地反问了一句,紧接着又追问道:“什么伪装啊?”

    我嘴角露出一丝微笑,像阐述与自己全无关系的事那样,悠然道:“不错,木虎只是一个掩人耳目的伪装罢了。他如此处心积虑,为的就是要掩护自己的真正身份,恺撒帝国御前钦封的黄金龙战士。”

    “啊,这怎么可能?”耶律颙琰和韩氏兄弟异口同声地失声惊呼,脸上皆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

    我幽凉地望向他们,眼中精芒剧盛,傲然道:“死在我柳轻侯剑下的黄金龙战士,没有十个也有八个了,敢问天底下谁能比我在此事上更具有发言权?如果刚刚木虎逃脱‘秋风落叶扫’时,施展的不是黄金龙战士的招牌武功‘神龙附体’,从此时此刻起,我柳轻矦这三个字,就统统都倒过来写好了!”

    此言一出,耶律颙琰幡然省悟道:“哦,我明白啦!既然舍弟逼得他施展出绝不肯轻易外露的黄金龙战士独门武功‘神龙附体’,那即是说,在这场道宗种子高手间的对决中,木蝶最终以绝对优势战胜了木虎,同时也迫得他再也无法在净土宗厮混下去。这……这简直是大获全胜啊!原来真正的奸细居然是贼喊捉贼的木虎自己,哈哈哈,所谓的偷鸡不成倒蚀一把米,形容的就是他这种人吧!”

    韩氏兄弟也恍然大悟,不约而同地亮出“冥晦之轮”,齐声道:“请王爷下令,吾二人愿意前往擒杀木虎此獠!”

    耶律颙琰闻言莞尔一笑道:“你们急个什么劲啊?现在要捉拿木虎,时机尚不成熟哩!先看看外面那些逢字辈弟子吧,那可都是木虎带来的嫡系属下啊!只要他一声令下,我们马上就会陷入重重包围,经历伤不能伤、杀不能杀的最艰苦境地哩!大家还是听听王爷的英明决断吧!”

    我不禁暗暗点头,心忖道:“嗯,这个耶律颙琰不愧是米洛斯草原最庞大部族的族酋之子,终究还是有点头脑的,不像韩氏兄弟完全是两个草包饭桶!”

    不过想归想,话不能直接那么说,我表面上装作若无其事,欣然道:“耶律兄所言极是,木虎身为黄金龙战士一事,眼下仅有我们五人知晓,其他人却是全然不知内情的。所以一旦动起手来,必然会造成无辜伤亡,并且加深我们与净土宗之间的误会。更重要的一点是,现在动手擒杀木虎,最容易打草惊蛇,吓跑了隐藏在幕后的真正黑手。嘿嘿,那样的话,这场游戏岂非会变得无趣之极嘛!”

    韩氏兄弟被我一番话说得哑口无言,愣了半天,一齐躬身施礼道:“王爷英明,小人佩服得五体投地。”

    我目光挪移到窗外不远处的木虎身上,平和地道:“区区雕虫小技,何足挂齿啊!现在让我们继续欣赏木虎的精彩表演吧!希望他不会笨到自暴身份的地步,那样的话,我也就不必送他提前轮回转生喽!”

    短短一席话的字里行间,自然浸透出一股纵横捭阖的强大气势,好像杀死一名黄金龙战士,对我来说就像捻死一只蚂蚁般简单容易,让闻者齐齐为之侧目,却又不敢不信也不得不信,因为我有无数次的辉煌战绩做为最坚实的后盾。

    车厢内陷入短暂的沉默,众人的注意力也再次集中到对决中的二人身上。

    忽然,从远处传来一阵疾风骤雨般的马蹄声,猛地踏碎了这份山雨欲来的死寂,一时间竟让人分辨不出究竟有多少人向此处赶来。

    本来稳如泰山的木虎脸色骤变,随即身形一晃消失得无影无踪,而他带来的那群逢字辈弟子,也倏如退潮般撤个干干净净,若非诸人亲眼目睹,简直会怀疑刚才那一战是否是在梦中进行的。

    片刻后,街道尽头出现了一支人数逾百的彪悍骑士队伍。

    这些人骑乘着一匹匹体格健壮的矮脚马,穿戴着款式一模一样土黄色长袍,眉宇间隐隐浸透出一股处乱不惊的沉稳和镇定。虽然他们同样也是净土宗逢字辈弟子,但是比起刚刚木虎的属下来,却绝对不是同一个档次,明显属于净土宗的精锐高手。

    不知何时出现在身畔的木蝶,苍白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释然之色,微笑道:“呵呵,他们都是自己人,是当年由师尊亲自选拔和训练的精锐高手,目前隶属‘造化堂’第一百人队,该队的队长就是我。”

    话音才落,就听得耳畔传来一片“希律律!”的仰天长嘶,原本风驰电掣中的一百铁骑有如钉子般整齐划一地嘎然钉在“逍遥辇”前五丈处,齐声呐喊道:“‘造化堂’第一百人队全体成员奉命赶到,请队长指示!”

    这帮人个个都是净土宗逢字辈弟子中的佼佼者,武功修为皆非同小可,此刻同时运足真气大声呐喊,汇聚成的那股音浪简直可以和晴天霹雳媲美,着实把人吓了一大跳。

    我见状不由心中暗忖道:“看来我真该好好感谢一下完颜瞾那个魔女呢!她一举消灭了整整七十二名枯竹的近卫队员,对那只老狐狸来说,绝对是一个无法弥补的巨大损失哩!嘿嘿,现在论实力恐怕就得算眼前这支百人队最强悍了,一旦净土宗内部发生冲突,只要木蝶一声令下,他们就可当做一支扭转乾坤的奇兵来用呢!”

    我一边打着如意算盘,一边听着木蝶命令道:“‘逍遥辇’起驾,‘造化堂’第一百人队呈方型阵保护座驾四周,全体向湿婆神殿进发!”

    辚辚的车轮声再次响起,窗外景物也由缓至疾地快速倒退,午后灿烂骄阳下的新阿吉姆市处处闪闪发亮,映得人们满眼金光。
第十八卷 龙卷 第七章 谈判
    车厢内,安德鲁第二次充当起最称职的保姆角色,详细指导着菜鸟木蝶,如何最大限度地利用先天真气治疗内伤。而耶律颙琰和韩氏兄弟则听得一片云里雾里,傻乎乎地在旁守候。

    我目睹此景忍不住摇头哑然失笑,随即一缕淡淡的思念萦绕在胸臆久久不去:“琼瑶,我们终于马上就要相见了呢!这段日子里,你是否更加消减了呢?”

    “逍遥辇”在车夫娴熟无比的技术策驶下,缓缓停靠到高唐千万道宗信徒们心目中的圣地——土珠岛新阿吉姆市福鼎寺的门前。

    寺院的中门大开,显露出两列长长的人墙,分立在通往湿婆神殿的道路两旁,摆出最隆重的欢迎派势,恭恭敬敬地看着这辆十二骏拖行的马车,进入林木婆娑的院落里。

    福鼎寺并非整个高唐八岛范围内规模最庞大的道宗寺院,不管是阁道岛的“星光寺”,还是库州岛的“银边寺”,规模都要比它大上少许,但福鼎寺却始终能在高唐八岛称冠。因为高唐道宗第一大流派净土宗总部就常年驻扎在此,并且还闭关隐居着一位恍若神人的道宗四大贤者之一慈航贤者。

    “逍遥辇”慢慢停了下来,一名身穿高唐民族盛装的壮年汉子排众而出,走前拉开车门,然后退后三步,恭声呼道:“古天士谨代表神道无念流的全体成员,恭迎大日贤者和常胜王大驾。”

    我微微一愕,没想到出来迎接的居然是神道无念流的一名后辈弟子,不由得心底暗暗不悦。要知哥哥我好歹也是风云帝国的一名封疆大吏,眼下手中更掌握着数以百万计的精兵悍将,他随便找出个阿猫阿狗的来“恭迎”我,摆明是瞧不起老子嘛,简直是欺人太甚!

    一念及此,我刚想发作就这么拂袖离去,突然又听到另一把优美动听的声音幽幽地道:“蔷薇谨代表镜心明智流的全体成员和席林贤者,恭迎常胜王和大日贤者大驾。”紧接着又有一把雄浑低沉的声音冷冷地道:“薛谁扶谨代表北辰一刀流的全体成员和深渊贤者,恭迎常胜王和大日贤者大驾。”

    此时身旁的木蝶低声解释道:“启禀王爷,这三位就是这一代神道无念流、镜心明智流、北辰一刀流的种子高手——古天士、蔷薇、薛谁扶。与我不同的是,他们在派内拥有无可争议的超然地位,除了四大贤者外,俨然已经是本门派的代言人身份,几乎可以不需禀报掌教,就能任意决定所有大事小情。”

    我闻言不禁霍然动容,心道:“难怪啊难怪,原来那帮老家伙终于开了窍,把权柄都下放给了年轻人打理啊!嘿嘿,如果让我把他们都拉拢过来,那么道宗四派不就是我的囊中之物了吗?嗯,估计木蝶没问题了,古天士也得听从安德鲁的命令,现在只剩下蔷薇和薛谁扶了,让哥哥我看看他们究竟是何许人也吧!”

    我一边想着一边率领安德鲁等人鱼贯走出车门,举目打量着殿前卓然傲立的二男一女,三位当今高唐道宗的新一代出类拔萃的杰出高手。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左边的古天士,他年约三旬左右,一张棱角分明的国字脸尽是精明强悍之色,皮肤被晒得黑黝黝的,爱眯缝的两只眼睛和额头细密的皱纹,很容易让人联想起悬崖峭壁上那嶙峋冷峻的花岗岩石。

    他与耶律颙琰身材相若,穿着一套剪裁精致的华美服饰。原本这种宽松肥大的民族服装应该给人一种喜气祥和的感觉,可是穿到古天士身上就完全变了味道,不论衣裤边线都垂直笔挺,连一丝褶皱都没有,好像随时都有人在旁帮忙熨烫似的,无形中显露出一种让我感到非常亲切和熟悉的威猛慑人的气度。

    我暗暗叹了一口气,心道:“果然不愧是金破天帐下的头号骁将啊!即使是换了一身普通百姓的衣服,也无法掩饰那种沙场归来的铁血战士特有的威风和煞气。”

    我冲古天士微微点了一下头,就把目光挪移到他身畔卓立的那名女子蔷薇身上。

    她脸垂轻纱,苗条修长的娇躯也笼罩在一件纤尘不染的白衣之下,整体给人一种丰姿绰约、轻盈如燕的感觉,极具超凡出尘的仙姿,偏偏又带着一股朦朦胧胧的神秘气息,形成一种特别吸引人想要一睹芳颜的的奇特魅力。

    不过最吸引我的并非她的容貌和气质,而是一种难用笔墨形容的心灵感应,那双清澈明净的秀眸内,似乎蕴涵着无尽的勃勃生机,让我顿时感受到了生命的珍贵和可爱。

    “难怪镜心明智流号称是世上最擅长利用植物力量的门派啊!光是这份对生命的挚爱和感悟,恐怕就绝非一般人能够理解得了的事情。呵呵,一个精彩绝伦的女子呢!”

    我对她淡淡一笑,随即目光就漂移到了她身旁的那名傲岸男子薛谁扶身上。

    从外表看,薛谁扶的年纪略小于古天士几岁,气质也迥然不同。

    他高逾八尺的雄健身躯上,套着一袭剪裁得体的黑色长袍,脚下踏着一双精致绝伦的小牛皮靴子,两手永远都高傲地合拢在宽大的袖子内置于胸前,值得注意的是,它们距离腰带上斜插的那柄外形古朴厚重的连鞘长刀非常近,近到随时可以拔出斩下你的头颅。

    往脸上看,扑面而来的是两道锐利如剑的目光,在这双眼睛注视下,你基本无暇观察其他东西了,只懂得心胆俱寒。如果说古天士是一名天生的军人,那么薛谁扶就是一名天生的刀客,集强烈的战斗意志与武士的威武气质于一身。

    我脸容波澜不惊,心底却难以掩饰巨大的震惊,由于他身上不可压制的杀气,我敢打赌,凡是敢和他动手者绝对没几个能够留下活口,即使任何时候他的嘴角都挂着淡淡的忧伤与玩世不恭的笑容,恐怕也只能解释为是一种自信的象征,而绝非亲善和蔼的表示。

    一念及此,我立刻把他列入最危险人物的黑名单里,倒不是说我害怕他,而是这种人本身就是无法无天、肆无忌惮的代名词,谁都不知道下一刻能搞出什么麻烦出来让你背黑锅。

    经过短暂的沉寂后,我负手踱步走至三人跟前,欣然道:“呵呵,今日轻侯三生有幸,能够得见诸位道宗俊彦,真让人感慨万千哩!我想明天的高唐一定需要眼前诸位的鼎力支持,才能脱离愚昧与落后,傲立屹立于深蓝大陆的东方。”

    这番话表面上夸奖三人的地位和才干是何等至关重要,背后的潜台词却颇多拉拢亲近之意,算是一次明目张胆的试探,看看他们是否真正明白我柳轻侯东渡高唐的深刻涵义,隐约中也带有查考三人智力之意。

    结果此言一出,三人的反应同出一辙,皆躬身施礼道:“晚辈岂敢蒙王爷谬赞,振兴高唐乃我辈青年之终生志向,自当不敢有片刻的疏忽懈怠!”

    我听罢不禁暗暗苦笑,心忖道:“他***熊,果然是强将手下无弱兵,老狐狸手下都是小狐狸啊!这帮家伙——咦?”

    正寻思间,我突然察觉到一丝不妥,几乎同时身前右侧猛地涌来一股巨大潜劲,倏地一步跨越了短短的五尺间隔,笔直撞向胸口要穴。

    电光石火的刹那,我探测出那股潜劲不但特别雄厚精纯,而且还蕴涵着道宗五行元素里排行第一的金之力,遂立即猜出偷袭者正是三人中最桀骜不逊的薛谁扶。此子想必是看我极不顺眼,才要在众目睽睽下,给我一个下马威哩!不过我岂能让你如愿?

    眨眼间,我把握通透了整体形势,同时“灭世魔体”的自动防御系统也悍然启动了。下一刻,我整个人都笼罩在“灭世魔体”统治的庞大力场下,形成了一个秘不可测的巨型黑洞,那股潜劲乍一接触力场,前进速度就陡然加快了千万倍,被黑洞迅捷绝伦地一口吞噬掉了。

    始作俑者薛谁扶也顿被累及,雄躯顺着潜劲消失的无形轨迹,骤然倾倒过来。那是一脚踏空后,跌落万丈深渊般虚虚浮浮浑不着力的感觉,哪管他生就钢铁神经,也不禁被我这一招吓得魂飞天外。可惜即使现在他想开口求饶都无能为力了,因为“灭世魔体”控制的领域内,我才是绝对的大独裁者,别人只有俯首听命任我摆布的份儿。

    “扑通!”薛谁扶双膝着地,规规矩矩地塌腰垂颈磕了一个响头,正面对着他的我差点笑破肚皮,不过脸上却摆出一副受宠若惊的模样,讶道:“哎呀,薛兄何故突行大礼参拜啊,这……这让轻侯如何担当得起呢!”说完赶紧双手搀扶他站起身来。

    薛谁扶心中这个气啊,从小到大他何曾经受过此等挫败和侮辱,一时间羞愤难当差点就想拔刀自尽,可惜浑身如同大病初愈似的,虚虚荡荡没有半点真气可供其驱使。

    我把他的一切反应都尽收眼底,幽幽凉凉地传音道:“嘿嘿,想不到熊岛高手云集,北辰一刀流人才辈出,身为种子高手的你却是一名禁受不住任何挫败的懦夫。薛谁扶,现在我给你一个机会翻盘,这次峰会过后,随便你挑选时间、地点、方式,我们进行一场公平决斗好了。哈哈,记住了,失约的可是乌龟王八蛋哦!”说完再也不理他,径自穿过三人间的空当,步上湿婆神殿正门前的台阶。

    安德鲁紧随其后跟了上来,木蝶则止住了脚步,和耶律颙琰以及韩氏兄弟低声诉说着什么,看来是在替他们安排食宿问题,另一边的古天士和蔷薇却犹未从巨大震撼中恢复过来,他们怎都想不通一贯傲慢无比的薛谁扶,怎会突然奴颜婢膝地向我磕头行礼,只隐隐约约地猜到个中或许另有奥妙。

    这一刻,湿婆神殿的大门终于缓缓开启了。

    我莞尔一笑,再无暇管这些小辈们的胡思乱想,全副精神都集中在了即将进行的巅峰会谈上。

    湿婆神殿是福鼎寺的核心建筑物,也是新阿吉姆市内最著名的游览圣地。它始建于高唐帝国菊花王朝初期,殿身通体皆用纯美无暇的蓝色大理石修筑,殿内专门供奉着道宗祖师、诸世慈航贤者、净土宗历代掌教、以及宗内拥有杰出贡献者的全身雕像。

    每年的十月五日这一天,即天尊的诞辰日,整座湿婆神殿都会向公众开放。届时人们都要聚集在这座圆顶型建筑物旁,举行隆重而盛大的宗教庆典。而平时每逢早晚颂经的时间,寺院内外的台阶上、草地上也随处可见顶礼膜拜的人,正在执勤的守卫这时也会放下武器,诚心祷告。

    湿婆神殿内部分为前、中、后三进,沿途雕像、壁画、灯盏、装饰莫不显示出一种庄严肃穆的艺术气氛。我和安德鲁在那名道僮引领下,一路迤逦而行,足足花了一盏茶的功夫,才终于行至两扇镌刻着神兽花纹的门户前。

    “咿呀!”随着我轻轻一推,殿门缓缓开启,露出了一间金壁辉煌的厅堂。

    堂内正中央摆放着一张巨大的紫檀木圆桌,围着圆桌搁置着六张同样是紫檀木制的阔背圈椅,引人瞩目的是,桌椅边角容易破损处皆以金箔包裹起来,构成了美丽精致的花纹。一盏九瓣莲花灯从天棚垂至圆桌上方,每片花瓣上都镶嵌着一颗拳头大小的夜明珠。这九颗夜明珠闪闪发亮,挥洒出一圈圈晶莹透明的光彩,照耀在圆桌旁围坐的诸人身上。

    当我和安德鲁步入厅门的刹那,桌旁的四人同时起身迎了过来,为首者除了我朝思暮想的莫琼瑶还有谁人?可惜现在不是谈情说爱的场合,我用最强大的意志力压制了刻骨铭心的思念之情,迫使自己把火辣辣的目光从她脸上移开,扭转头脸望向了另外三人。不过莫琼瑶那双情深逾海的秀眸,以及无限美好的娇躯又怎能让我视若无睹呢?

    这一刻,莫琼瑶也激动莫名,亭亭玉立的娇躯不禁轻颤了一下,修长优美的颈项也像天鹅般垂下。但是经过非常短暂的调整后,她很快又恢复了昔日的冷静和镇定,从容不迫地介绍道:“这位就是风云帝国塔卡玛干府总督、南疆军区总裁、二等常胜王柳轻侯阁下。”言罢她又虚指安德鲁道:“这位是神道无念流第十世大日贤者安德鲁-欧奈阁下。”

    当听到我的名字时,对面三人齐齐露出了一丝诧异表情,显然是没想到威震天下的绝代名将竟然如此年轻,最多也就二十三四岁的模样。不过令我感到更加奇怪的是,当他们听到安德鲁-欧奈的名字时,却是满脸震惊和狂喜的表情,尽管是匆匆地一闪即逝,但那又怎能逃过我的眼睛呢?

    “他***熊,为什么这帮老狐狸一听安德鲁-欧奈的名字,就像看到美味的小母鸡一样兴奋莫名呢?莫非其中另有我不知道的隐情不成?”

    正寻思间,莫琼瑶的声音淡淡地传入耳鼓道:“这位是净土宗的第九世慈航贤者枯荣大师。”

    我依言望去,但见映入眼帘的是一名瘦小枯干的老道士。

    他穿着一袭高贵华丽的天尊道袍,可惜衣服下面空荡荡的根本撑不起来,就像是一副骷髅架子似的。头发、眉毛、牙齿都掉得精光,一张老脸也皱皱巴巴得有如风干的橘皮,唯独一双亮晶晶的眼睛充满了洞悉世情的睿智和感悟,让人感到没有任何事情可以轻易瞒骗过他。

    枯荣笑眯眯地冲我当胸合什,说了一句“拉卡斯马纳”,遂向安德鲁客客气气地道:“请问‘水灵王’金斯敦-欧奈是阁下的什么人啊?”

    此言一出,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到了安德鲁身上,不过迥然不同的是,我和莫琼瑶仅是有点好奇,想不通堂堂慈航贤者怎会和安德鲁发生关系,而另两位贤者却明显是知晓枯荣这一问的分量,脸上不由自主地露出十分关注的表情。

    诸人瞩目下,安德鲁微微皱了一下眉头,淡淡道:“您刚刚提到的金斯敦-欧奈恰是家父的名讳,但是‘水灵王’的绰号却从未曾听说过。他老人家多年前就已经过世,而且之前也一直过着与世隔绝的隐居生活,不知您从何得知呢?”

    “啊!”尽管三大贤者都是人老成精之辈,此刻听闻安德鲁的肯定答复,也不禁齐齐微微惊叹,而且叹息中再次洋溢出一股莫大的喜悦之情。

    枯荣待要继续追问什么的时候,莫琼瑶适时地截断了他的话头,淡然自若道:“大师,我们是否落座后,再继续聊天呢?”

    此言一出,枯荣大师不禁老脸微微一红,笑呵呵道:“得罪得罪,二位远来是客快请入座喝茶吧!枯荣闭关的时日太久了,差点连人情世故都忘得干干净净,真有些怠慢贵客哩!”说着右手虚引,带领诸人重新入座。

    莫琼瑶害怕枯荣继续刚才的提问,于是抓紧时间介绍道:“这位是镜心明智流的第八世席林贤者萨兰大师,那位是北辰一刀流的第九世深渊贤者任鬼神前辈。”

    我顺着莫琼瑶的指点,依次向两人望去。

    但见萨兰大师是一名脸戴柔纱的黑发女子,在室内的夜明珠照耀下,她高瘦身材穿着的白色道袍有若透明的白,闪烁生辉,予人一种干净纯美的感觉,确具仙姿。若非事先介绍,我定会以为她是蔷薇的师姐妹,而决不会承认她是已经超逾百岁高龄的得道前辈。

    任鬼神则是与萨兰大师截然相反的一种风格,他的穿着打扮,甚至包括佩刀的款式都与薛谁扶一模一样。唯一不同的是,他生就一张锃亮锃亮的紫檀脸膛,浑身肌肤和须发眉毛也浸透出怪异绝伦的紫檀色,乍看起来整个人就像一尊坚硬冷酷的铜佛。很显然他比薛谁扶更强悍、更霸道、也更加横行无忌,绝对是一名惹不得的棘手人物。

    我再次用双掌当胸合什,连声口尊“拉卡斯马纳”,向两人躬身行礼。他们也淡淡地以同样姿势回礼,但是我却发现二人都有些心不在焉,注意力更没放在我身上,反倒集中于我身畔右侧安坐的安德鲁身上。仿佛只要稍微松懈片刻,安德鲁就会像鸟儿一样插翅飞走似的,必须眼睛眨也不眨看得死死的才放心的模样。

    更可笑的是枯荣大师,他居然愣是连半分伪装都没有,就那么赤裸裸直勾勾地盯着安德鲁,眼光从未偏离过片刻光景,一副恨不得把安德鲁生吞活剥的架势。

    这时候莫琼瑶也察觉不妥,悄悄地和我交换了一个眼神,希望能够得到令人满意的解释,可惜我也在莫名其妙,于是摇了摇头,表示自己也不知道个中症结。

    时间一点一滴地流逝,室内安静得坠针可闻,每个人都呆呆瞪视着别人,不知道心里转悠着什么奇怪的念头。

    我脑海里也有无数的思绪走马灯似的飞快地旋转着,慎重考虑着眼前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正胡思乱想间,蓦然一道灵光闪电般浮现脑海,让我在团团迷雾中寻找到了至关重要的那盏明灯。

    我幡然省悟地暗忖道:“他***熊,原来你们是想打它的主意呀!嘿嘿,这可就别怪哥哥我心狠手黒啦!若不敲得你们去当掉内裤,柳轻矦三个字从此倒转过来写好了。哈哈哈……”

    当即我轻咳一声清清嗓子,顺便也打破室内尴尬的沉默状态,正容道:“三位前辈,我看时间也不早了,咱们是否应该马上进入会议议程呢?”

    岂料我说完这句话后,三人却像木雕泥塑般一点反应都没有,愣是充耳不闻,直到我潜运真气重复说第二遍的时候,他们才愕然反应过来,呆呆地瞅了我一会儿,方问道:“你……你刚才说什么?哦,会议啊,是,没错,我们是来开会的啊!你有什么事情但说无妨,咱们之间一切都可以好商好量啦!”

    一旁的莫琼瑶听罢不禁郁闷到了极点。因为在我和安德鲁到来之前的三天里,四人曾经分别就三岛(土珠岛、海伦岛、熊岛)领土纳入新高唐帝国版图,一宗二流(净土宗、镜心明智流、北辰一刀流)全员纳入新高唐帝国吏制的问题,进行过不止一次的谈判,结果莫不是以对方提出极端苛刻且蛮横无理的条件而不欢而散,现在三大贤者在态度上突然出现了一百八十度的大逆转,着实让人恼火之极且百思不得其解。

    我见三人的态度都在预料之中,遂悄无声息地向莫琼瑶和安德鲁做出一个稍安毋躁的手势,让他俩切勿轻举妄动,一切都看哥哥我的精彩表演。于是莫琼瑶和安德鲁立刻眼观鼻、鼻观口、口问心双双进入了冥想状态,随着我方阵营的沉寂,这场谈判终于变成了我一个人担纲的独角戏。

    仔细想来,其实这次谈判需要解决的问题很简单,就是由双方签署一份厚达数十页的《友好互助条约》而已,关键只是谁能在条款中做出更大的牺牲和让步。

    半月来,我和莫琼瑶一直通信不断,从政治、军事、经济、文化、外交、社会制度、生活现状等各个方面详细研究了这份条约全部内容的可行性,结果一致认为是道宗处于绝对劣势,根本没有半点讨价还价的余地,他们必须签署它才能挽回日渐没落的地位和保证现有的势力。哪曾想这几块老骨头居然如此冥顽不灵,简直是油盐不浸,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架势。

    我神情平静,悠闲地望着像是作贼心虚似的将眼光避到了别处的三大贤者,淡然自若道:“轻侯乃是一介武夫,不懂得什么叫做拐弯抹角,所以即使待会儿有些事情说得太过直接,冒犯了诸位前辈也请万万海涵。”

    略微顿了顿,我瞅瞅三人没啥反应,遂继续说道:“这份的内容,我想诸位前辈应该都仔细看过,也详细研究过,所以我不准备重复了。现在只想听听你们对它还有什么看法和建议?”

    枯荣见会谈已经切入正题,也一改刚才佝偻猥亵的神态,双眸精芒电闪,古井不波地道:“嗯,就让贫道先说两句吧!其实我觉得这份内容很不错,就是里面的几项条款有点欠妥。如果能依照我的要求稍做修改,基本上就没什么问题了。”

    “他娘的,这老狐狸终于要出招了!”我眼中闪过一丝警惕神色,但转瞬又回复一贯的冷静从容,平和地道:“轻侯在此洗耳恭听。”

    枯荣见状微微一笑,侃侃而谈道:“我觉得欠妥的地方一共有四处。第一、是关于里规定的,所有奴隶将一律恢复平民身份,并按人头得到一定数量的土地、口粮、生活费的问题。第二、是关于土珠岛龙门、春川、束草、宁海、盈德、密阳等六郡划归新高唐帝国的领土问题。第三、是关于净土宗全体纳入新高唐帝国礼部下属编制的问题。第四、是关于统一高唐八岛过程中,净土宗将要发挥什么作用的问题。”

    一口气说完这么一大堆问题后,枯荣却片刻也不停歇,直接质问道:“现在贫道很想知道以下几件事情,第一、分给奴隶的土地、口粮、生活费从哪里来?怎么安抚受到‘迫害’的奴隶主?若是虐待奴隶者还好说,若是一向善待奴隶的奴隶主的财产也被迫‘解放’了,民心如何收复?第二、土珠六郡的原有行政、军队官员的任免有何措施?纳入新高唐帝国后,针对新阿吉姆市的归属权如何处置?第三、净土宗创派近千年历史,为什么必须加入新高唐帝国礼部下属管辖?第四、道宗弟子向来崇尚清净无为,战场上杀人流血难免,如此发生本末倒置,自毁道基的事情怎么办?”

    我不禁暗暗倒吸了一口凉气,心忖道:“操他***熊,这个老狐狸真不简单啊!哥哥我差点就被他毫不起眼的外表蒙骗过去了。”

    不过想过想,我脸上却半点惊讶的表情也没外露,反倒由衷地赞叹道:“唉,大师悲天悯人的胸怀着实让轻侯敬佩得五体投地。呵呵,若是换了一个普通人,他哪能想到民间具有如此繁多的疾苦和尖锐无比的矛盾呢!”

    此言一出,枯荣大师的脸色顿时缓和了许多,室内剑拔弩张的气氛也松弛了下来,看来那句老话还真有些道理呢,正所谓千穿万穿马屁不穿嘛!

    于是,我趁热打铁道:“关于您刚才提出的问题,我和公主殿下都曾经仔细调查研究过,并精心准备了一整套的后续计划。不过在逐一解答问题之前,轻侯想以一个局外人的身份和眼光,谈谈自己的对高唐八岛现状的一点浅见。“

    当下略微沉默片刻,我酝酿了一下情绪后,真挚地道:“在政治方面,高唐缺乏一个强力的统一的中央集权政体,尽管三十六郡如今大致整合成了八岛集团,但是每座岛屿内部、还有八岛之间仍是矛盾丛生,想要彻底地自然整合成一个完整的帝国,至少还需要五十年到一百年的时间去慢慢地互相磨合。在军事方面,高唐的武器制造技术严重落后于时代,初步估算大概与风云、恺撒两大帝国分别差距七十年和五十年以上。另外部队纪律涣散,军官营私舞弊,士兵懈怠成性,若按照大陆标准真实地进行评估的话,最多就是一个丙级水准的战斗力,不,甚至连丙级也算不上。在经济方面,奴隶制度严重制约了社会生产力的发展,近二十年来,高唐八岛创造的总财富,居然和风云帝国最贫穷的塔卡玛干府持平,这简直让人匪夷所思!在外交方面,风云、恺撒、斯图亚特等国家和地区,一直对高唐八岛虎视眈眈,尤其趁此国体孱弱的时候,谁不想分得一杯羹呢?唉,尽管没有人愿意承认,但是谁都无法否认高唐八岛现在已经危机四伏,陷入了一种垂死挣扎的境地。”

    这番话说得三大贤者面面相觑,憟然动容,偏偏又无言以对,着实窝囊到了极点。要知道他们个个位高权重,身边的人阿谀奉承还来不及,哪还能让他们接触到当今社会最冰冷最残酷的现实呢?此刻被我一顿丝毫不留余地的批评,顿时个个呆若木鸡。

    我见收到了预想中的效果,遂语锋一转道:“正因如此,公主殿下才不惜以一介女儿身,毅然承担起挽救民族危亡与中兴帝国家园的重任,拼命地招贤纳士筹建起这座新高唐帝国。我想现在不但高唐八岛需要它,而且高唐八岛上居住的两千三百九十万黎民百姓也需要它。都需要它干什么呢?统一祖国、保卫家园、振兴经济、名震深蓝,让每一个普通的高唐人都能够安居乐业,能够昂首挺胸地向别人说:‘我是一个高唐人,我的祖国富饶、美丽、强盛、繁荣,我为它感到骄傲和自豪。”

    一言及此,泪水忽然模糊了我的眼睛,我想起了昔日的南疆保卫战,一幕幕血肉横飞,一丛丛刀光剑影,一场场铁马金戈。那时候为了伟大祖国,为了美丽家园,为了父老乡亲,我们拼命挥洒血汗,奋不顾身……这些场景与高唐即将面对的战争多么酷似啊!

    下一刻,我幡然省悟到自己失态了,于是赶紧擦拭了一下泪水,想要说两句场面话应付过去,岂料抬头一看,不禁被眼前的景象惊讶得愣住了,原来所有人居然都跟我一样哭得淅沥哗啦的。

    “这是怎么回事啊?难道说……是我无意中启动了‘九幽搜神变天击地大法’的第三层‘真如’境界不成?那倒确实可以趁其他人心灵产生空隙的时候,操纵他们的喜怒哀乐等精神波动特别强烈的情绪的。唉,这下子乐子可大喽!不知要如何才能收场。”我暗暗思忖着,被刚刚一闪而逝的念头愁得心里异常忐忑,都快要有些坐立不安了。

    室内陷入了一阵尴尬的沉默,半晌谁都没有说一句话。

    又过了一盏茶功夫,一把低沉悦耳的声音,幽幽地道:“轻侯怎不继续往下说呢?大家都在等着你哩!唉,人家很久都没有听到过如此壮怀激烈的话语了呢!”

    说话的正是莫琼瑶,我的目光往她望去,但见那双清澈明亮的美眸里,此时充满了期待与崇拜。不仅如此,在我转脸的一刹那,更发现包括安德鲁在内的四大贤者,皆用一种异常钦佩和赞许的目光望着我,眼中还洋溢着那种渴望已久的企盼。不管是老谋深算的枯荣,还是神秘莫测的萨兰大师,或者雄伟如山的任鬼神皆都真心诚意地瞅着我,静静地等待着下文。

    我顿时勇气倍增,雄姿勃发道:“所以高唐帝国的落后与贫穷,究其根源来说,就是那种人吃人的奴隶制度在作怪。请大家想一想,若把一个人纯粹当做牲畜一般对待,甚至连牲畜都不如地,一顿饱饭,一件完整无损的衣服都不给予,那么他们又怎能心满意足地为你工作,帮你创造财富呢?恐怕那些奴隶心中都恨不得把奴隶主们碎尸万段吧!请注意这不是我的假想,而是一个个血淋淋的事实。根据不完全统计,高唐八岛最近二十年来的奴隶起义总数超过了两百四十次,参予总人数更超过了两百四十万,这也就是说几乎每个月都有一次人数为数千人的小规模暴动,每年都有一次人数超逾十万人的大暴动。”

    顿了顿,我继续道:“可见奴隶起义是屡禁不止的现象,光是用皮鞭、枷锁和死亡去威胁民众是根本无济于事的,正所谓‘民不畏死,奈何以死惧之’,我们是时候应该转换一种思路,去解决这个难题了。兵法有云:‘将欲取之,必先予之’,我们现在就与以往做法反其道行之,就干脆给予奴隶们想要的所有东西,包括自由、尊严、土地、粮食、财富,使得他们心悦诚服,愿意接受我们的管理和统治。刚刚枯荣大师说,担心土地、粮食、费用的出处,其实那不过是沧海一粟罢了,根本没有几个钱。而且只要签署适当的契约,大家都可以得到更多的财富,因为他们的积极性上升后,创造的财富自然也就多了,我们得到的也将比以往任何时候更多上十倍百倍千倍。至于原来的奴隶主,现在自然变成了地主了嘛!如果有人嫌钱赚得太多而闹意见的话,我不介意替他承担这种痛苦哩!”

    这番话说得诸人哑然失笑,室内沉浸在一片轻松愉快的气氛里面。

    我再接再励道:“关于土珠六郡的行政、军队两个体系处理办法,请参照一下,的相关备注条款,在那里我详细写明了乾罗五郡的改革措施,以及改革一个月内取得的重大成果。呵呵,那都是铁板钉钉的事实,如果不相信可以直接去乾罗岛实地调研,我愿意用私房钱负担诸位来往船票的费用哩!至于新阿吉姆市的归属权,我想这么办吧,直接把它写入新高唐帝国的刑律,注明其是神圣不可侵犯的自治领,永远属于净土宗所有管辖。关于神道无念流、镜心明智流、北辰一刀流等三大门派的驻地城市,也都将按照这个办法施行。不知诸位贤者大人,是否对轻侯此举满意啊?”

    话音才落,枯荣大师率先叫好,萨兰大师和任鬼神也是喜形于色,唯有安德鲁迄今根本就没去过神道无念流的白头山悬空观,所以表现得最为平静。

    不过也难怪他们如此兴奋莫名,皆因历代皇帝对道宗的态度都是表面恭恭敬敬,背后堤防限制,生怕这股强大无比的宗教势力,动摇了自己统治基础。哪有像我这般大大方方封疆裂土的道理,而且还要明文规定在帝国刑律之上。

    “嘿嘿,他***熊,反正都是慷他人之慨啊!”想到这儿,我不禁心虚地暗暗偷瞟了莫琼瑶一眼,结果发现她正用一种似笑非笑眼神瞅着我,顿时呛得我连连咳嗽不止。

    “嗯噷!”我在诸人兴奋劲儿过后,清了清嗓子,再次抛出了一个重磅炸弹。

    “道宗四大门派都是历史悠久,势力庞大的集团,教内不但聪明才智之士云集,而且绝世高手也层出不穷,可是普通老百姓却仅仅知道一个名字——道士。他们中间的大多数人根本就不知道尚有什么区分,只是囫囵吞枣地瞎乱信奉罢了。我提议四大宗派加入新高唐帝国的礼部下属编著,正是要借机在全国范围内好好地替各位宣传一下啊!初步计划就是建立一阁四堂,即供奉各派元老的‘凌烟阁’,以及分别集中四派精英高手的‘造化堂’、‘镜花堂’、‘水月堂’、‘霸刀堂’。新高唐帝国将为诸位定期提供一笔经费,并且营造一个最适合隐居、修炼、试炼的大型基地,当然我和公主殿下也非常希望道宗四派的朋友们,能够在修炼之外的闲暇时间里,帮忙承担一下繁重的内廷保卫工作。呵呵,就这一个小小的要求而已,至于上战场杀人放火嘛,我倒从未敢想过动用诸位的高徒,嘿嘿,那种粗活儿重活儿嘛,我们另有大批的专业人员等着干哩!”

    “哈哈哈……”诸人皆被我最后一句话逗得捧腹大笑,久久不能恢复常态。

    相隔半晌,大家终于笑够了,辈分最高的萨兰大师忽然面容一整,奇兵突出地问道:“敢问大日道友,在令尊留给你的遗物里面,是否有一本名曰的古籍呢?可否把它借给贫道一观?”

    一听这话,我差点高兴得窜过去亲吻那个老太婆,心中暗忖道:“哈哈,该来的终于还是来了,我应该借此机会敲诈他们什么宝贝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