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轻侯的故事
作者:秦汉唐宋
第十六卷 鲸吞
第一章 十方 第二章 恶棍 第三章 狭路 第四章 陷阱
第五章 代价 第六章 驯狼 第七章 秘史  
第十六卷 鲸吞 第一章 十方
    因为当年年仅八岁的慕容无忧,曾经用一种决绝的表情宣布过一件事。她说:“我要你们全部死无葬身之地!”对象是她同父异母的两个哥哥和后母,他们曾一起偷偷地虐待她娘亲,使其郁郁而终。当时大部分人都想这小丫头一定是疯了,而另外一小部分人则都嗤之以鼻,并且在脑子里恶毒地谋划着如何收拾她。

    结果让所有人措手不及的是,当晚慕容无忧就实现了白天许下的誓言。三人在吃宵夜的时候,被一枚藏在汤罐底部的防水“轰天雷”炸得支离破碎、尸骨无存,甚至连整座“潇湘馆”都被贻为一片废墟。据事后清查现场、搜集骸骨的铁卫回忆说,母子三人躯体寸寸皆裂焚毁如炭,且与残砖烂瓦混淆一处,根本无法一一分辨成殓棺木了。

    而那一刻她庄严宣布要杀三人时的表情,简直和现在一模一样毫无二致。

    慕容神工颓然长叹道:“唉,我们这一辈人都老了,慕容世家的命运就由你一个人来决定吧!迟些时候,我会发动议案解散元老会,这帮老家伙们也应该退位让贤,给你们年轻人一次展现自己的机会了。嘿嘿嘿……”

    他幽幽凉凉地冷笑了一阵,忽然道:“不过我依然要提醒你一句,千万莫要小看了秦大、秦九以及关山月为首的中立势力,他们绝非善男信女任人摆布的。”

    慕容无忧郑重点头,肃容道:“是,我明白!不过就眼下来说,他们都对南疆无能为力吧!三百万南征大军兵分两路,一路由秦大指挥,从陆路强攻风恺边境的‘波塞冬’要塞,另一路由秦九指挥,在高唐府上船,经海路直放恺撒帝国东海二十八郡。两边风险不相上下,更牵扯着两派所有重量级大人物的神经,在这节骨眼儿,他们够胆动柳轻侯吗?难道就不怕麒麟在碎星渊封门拒客,或者莫琼瑶在海上背后偷袭?”

    慕容神工闻言不禁气得发须皆张,横眉竖目地暴喝道:“好胆!你身为当朝议政大臣,一人之下万万人之上的帝国六部相之一,却毫无自觉,胆敢随随便便就把此等大逆不道之事诉之予口,难道你不怕抄家灭门吗?”

    慕容无忧冷笑一声,针锋相对地反驳道:“帝国、大逆不道、抄家灭门……请你不要危言耸听啦!如果一切刑罚的执行,依照的真是帝国法典的话,那么今早朝会时,就根本没几人够资格活着站在金銮殿上。那些人违犯的刑律,足够他们被凌迟处死一万次有余了。”

    沉吟了一会儿,她意犹未尽地道:“哼哼,还是收起你们那一套虚伪的人生哲学吧!因为它们已经老得掉牙、土得掉渣了,再也不能适应这个疯狂无比的乱世。让我告诉你现在流行什么,那是很简单很通俗的一句话:‘谁敢踩我尾巴,我就剁掉谁的脚掌’。这才够味道够爽快不是吗?”

    慕容神工从未见过她态度如此坚决地阐述一件事,一时间不禁再度愣在原地。这一刻他禁不住怒火全消,心底迅速冒起一股冻彻骨髓的寒流,暗忖道:“我的娘啊,这就是现在的年轻人吗?”

    我刚踏入“碎星渊”要塞北门,便发现城内每个角落都彩旗飘飘、鞭炮齐鸣,到处充满了欢乐喜庆的节日气氛。

    大街小巷车水马龙,游人熙熙攘攘,胭脂香气随着飞扬的尘埃四处飘散。人们笑逐颜开地奔走相告着袍哥大捷的喜讯,“奥丁!——”“万岁!——”狂呼声此起彼伏连绵不绝,不论男女老少农商官兵,都有志一同地敲锣打鼓、载歌载舞,意气飞扬地走在路上。

    安德鲁万没想到城内如此繁华,大感错愕之余,不禁低呼道:“哇,这里好热闹啊!”

    我微笑道:“呵呵,其实笑花城也非常繁华,只可惜我们上次是在晚上偷偷摸摸溜进去的,未能好好瞻仰一下恺撒国都的风采!”一言及此,我眼前骤然浮现出明娜那张巧笑倩兮的娇颜,不由得心脏剧烈地抽搐了一下,继而排山倒海般的痛苦倾覆而下差点将我碾成碎片。

    安德鲁见我脸色忽然苍白如纸,不禁大吃一惊。他迅速抢前一步伸手搀住右臂,施展道宗无上秘法在我耳畔沉喝道:“老大,你要振作啊!”

    “轰!”我心神剧震,倏地从无边无涯的苦海中挣脱出来,颓然道:“唉,我又想起明娜了!”

    安德鲁不懂如何安慰,只是充满忧虑地看着我,生怕再次出现意外情况。

    我勉强挤出一个笑容道:“安德鲁,你不用担心,我已经没事啦!嘿嘿,这点痛苦还远远不能击垮‘帝国鉄壁’柳轻侯。”最后一句话若能换个时机说出,肯定会是一番睥睨天下的豪言壮语,可惜此刻说出却充满了一股苦涩无奈的味道。

    “是!”安德鲁依言松手退下,却不敢离开我过远。散布在周围保护我的数十名新月卫,也察觉不妥,齐刷刷悄无声息地围拢过来,纷纷用右手轻按刀柄凛然卓立。

    隔了半晌,我终于恢复冷静,淡淡道:“算啦,我们不逛街了,还是回府吧!”

    “是,主公!”诸人一齐躬身施礼,遂依照前锋、殿后和左右两翼的阵势,团团保护着我向南城总长府邸走去。

    本来新月魔骑士团和第五十五集团军在龙腾谷安营扎寨后,我就打算轻车简从秘密返回总长府处理一些要务,顺便也体察一下民情。但是想不到仅仅一句话就彻底破坏了我所有好心情,被迫取消了原定计划,径直赶赴目的地了。

    这座古雅的小阁楼,低垂着层层帘幕,轻盈的娇燕在堂间来往穿梭。片片落红飘洒在户外的庭莎上,犹如散镶在绿毯上的朵朵彩花,分外鲜艳。朝阳灿射,阑影斜映在凉池之中,随波折荡,显得特别悠闲深静。

    面对绚烂春色,我怅然若失地从窗子向外望去,只见满窗池水流向西方。阳光照射在白屋的窗棂上,也影入碧波之中,仿佛是一方璀璨夺目的战旗。它勾起我千头万绪的心事,也让我越来越烦恼不已。

    我心中正感慨万千,走廊蓦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随后一名新月卫隔着扇门恭声道:“启禀主公,予会人员已全部到齐!”

    我沉声道:“知道了!”当下赶紧收拾情怀,精神饱满地通过一条狭长的独立走廊,走向位于顶楼的议事厅。

    “咿呀!”随着暗门缓缓开启,我再次出现在这座阔别俩月的厅堂之内。

    霎时间,厅内诸人不约而同齐刷刷地站起,所有目光皆直勾勾地望着我,流露出无限喜悦和激动无比的情绪,其中还夹杂着几分说不清的敬畏和崇拜。

    我用充满欣慰和感激目光,慢慢地扫过每个人的脸庞,倏然阳光灿烂地微笑道:“我离开的这段时间,大家辛苦了。嗯,事实证明你们都很好,是的,很好!呵呵,都坐吧!”

    所有人整齐划一地答道:“是,主公!”简简单单的三个字,说得充满了力量和气势,像是失而复得了某种最宝贵的东西一样。

    我背北朝南地端坐主位,左下首依次是欧鹭忘机、库索、慕容炯炯,右下首只有是麒麟一人,右侧旁听席上坐着古辉、辛辣。

    “唉!”我幽幽叹了一口气,说道:“俗语说:画龙画虎难画骨,知人知面不知心。又云:人心隔肚皮,做事两不知。嘿嘿,人心果然是最难揣测的东西。操他***熊,那老子我就不猜它,也不想知道它,我只管处理眼前发生的这档子事。大家都开门见山吧,龙克缍和龙之吻叔侄蓄谋叛乱一案想如何处理,请畅所欲言!”

    诸人面面相觑,半晌谁都没吱声。因为两个原因:第一、此案的量刑裁定权一向归刑部司管辖,孔龙不在场谁都不好说什么。第二、谁都不知道我葫芦里面卖的什么药,生怕一句话说错,连自己都背上黑锅。

    我把他们的表情一一看在眼里,也是保持缄默一句话都不说。

    隔了半晌,我哈哈一笑,倏地挺直虎躯,双目神光电射道:“既然大家都没意见,那么就由我来说。首先、我宣布以阴谋叛逆罪名革除龙克缍户部司司长职务,以严重失察罪名革除彭真户部司副司长职务,以阴谋叛逆罪名革除龙之吻饿狼帮帮主职务。由于龙克缍仍然在逃,所以继续由刑部司发布通缉令追捕;由于彭真与阴谋叛逆案主犯关系密切,所以暂时拘禁继续审查;由于龙之吻已畏罪自杀,所以将不予继续追究罪行。”

    说到这儿我忽然想起一人,连忙补充道:“哦,还有那个龙之息,他作战勇猛指挥得当,且并未参予叛乱,所以已经无罪释放并官复原职。其次、撤销欧鹭忘机代吏部司司长、代兵部司司长和礼部司副司长三项职务,现在起即刻继任为户部司司长。嗯,大家有问题吗?”

    我环顾两侧,见六人举手一致通过了这两项决议,遂继续说道:“想必诸位在战报中都看到了新编第五十九集团军和新编七海舰队的出现,也都知道他们的来龙去脉,对此我就不废话了。我只想阐明一点,对于这两支合起来人数接近百万的精锐舰队,必须抢在朝廷追究之前从速从快地武装起来。慕容司长,根据目前产量来算,你大概需要多长时间?”

    慕容炯炯苦笑道:“眼下工部司管辖的工匠总数超逾十万人,均匀分布在冶炼场、武器场、防具场、弩机场、战车场、饲养场六大部门内,另有采掘团、工兵团、运输团若干支。这人员技术方面是足够了,不过设备资金的缺口就差太多了。上回在折子里,下官详细列举了十七款急需设备和资金额度,如果能够顺利解决这些问题,我保证在您所要求的最短时间内完成任务。”

    我笑容满脸道:“好,说话就是爽快,果然不愧是素有‘鬼才’之称的慕容炯炯啊!嘿嘿,你的条件我都可以满足,设备和资金一个月内也肯定到位,不过还有几件事情需要你亲自办理。喏,先看看这几件东西,然后谈谈感想吧!”言罢我将早就准备妥当的一份绝密档案推至他面前。

    慕容炯炯信手撕开火漆,抽出资料一看立即目瞪口呆,惊呼道:“天啊,世上居然还有这种东西?这……这简直是奥丁大神的杰作啊!”

    诸人不禁莫名其妙地望向两人,我旋即解释道:“袋内是‘海神号’设计图、‘地狱火’炮弹性能说明以及一些附属资料。大家都知道我柳轻侯一把火将袍哥州烧成了白地,却不知道真正的功臣是一种叫做‘魔血’的奇怪物质。现在我们已经懂得用‘忘忧草’,哦,也就是以前咱们所说的‘魔草’来制造武器和防具,用以倍增战士实力。将来我们要用这种‘魔血’,来制造远程大炮和钢铁战舰,用以征服所有看得见的陆地和海洋。”

    我根本不理大家难以置信的眼神,扭头对欧鹭忘机道:“欧司长上任后要办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查找‘魔血’矿井位置。我不管你用什么办法,一定要在最短时间内,哦,也就是慕容世家提供的援助到来之前的一个月内,彻底查清南疆范围内每一寸土地上的每一座‘魔血’井。你们就算是掘地三尺,也得给我找出它们来,其他事情就暂时放一放吧!”

    “是,下官明白!”欧鹭忘机一对秀眸内露出坚毅不拔的意志来,让所有人都感到她的决心不可动摇,想做到的事情就一定可以做到。

    我满意地点点头,目光跳过库索直接落在摇头晃脑的慕容炯炯身上,沉声道:“慕容司长,你要派人全力协助欧司长的调查工作,另外你本人要亲赴袍哥州,参加港口、造船厂、海军基地、城市等等的重建工作,工部司日常工作暂时由你的副手负责。你看有没有问题?”

    “没问题,没问题!”慕容炯炯连声答应着,眼睛却片刻也没离开过资料和图纸,显然已经深陷其中不能自拔了。

    我莞儿一笑,心道:“他***熊,敢在军事会议上,头也不抬一下就回答我问话的人,慕容炯炯绝对是独一份儿。呵呵,谁叫人家是权威专家呢!”

    正自嘲间,麒麟插口道:“目前我军第五十五集团军、第五十六集团军已经陆续开始换装,估计一个月内即可全部完毕。其中单兵装备包括:青铜、白银、黄金、钻石四大骑士套装以及马铠;战车装备包括:一架新式泰坦战车、一门重弩炮、四挺重机弩;还有骑兵配备的飞云兽、车兵配备的蛮牛均已到位。”

    我愕然点头道:“嗯,不错,速度很快嘛!”

    麒麟尴尬地道:“是啊,不过也出现了一个小问题。换下来的装备和车辆堆积如山,现在碎星渊的仓库根本储存就不下了。所以我想是不是可以……”

    我见他嘴里吞吞吐吐,眼神却一个劲儿地瞄向库索,哪还不明白他的意思,当即问道:“库司长,你有什么好办法解决一下装备库存问题吗?”

    库索不动声色道:“下官倒是有个办法,既可处理掉那些装备,又可为南疆为牟取巨大利益。只是操作起来有点困难,必须得到您的鼎力协助才行。”

    我饶有兴致地望着他,笑眯眯道:“但说无妨,这等好事人家想找都找不到呢,现在送到我们面前,我柳轻侯岂有不支持之理?”

    库索侃侃而谈道:“众所周知,目前高唐八岛三十六郡早已乱成一锅粥,每个郡守都梦想有一天能一统高唐成为帝国皇帝。于是他们相互倾轧征战不休,又偏偏因为缺乏强大实力做后盾,而无力完成这个宏伟目标。”

    说到这儿,他顿了一顿,双目泛起深重的杀机,恶狠狠地道:“我的办法很简单,就是将这些武器装备一批批贩卖给不同阵营,让他们打得更加热火朝天,迅速消耗实力。要知高唐八岛虽小,却盛产各类贵重金属和矿石,我们借此良机不但能套回大批真金白银充实财政,还可以在某一关键时刻,直接率兵抢摊登陆,一举收拾掉这帮蠢货。嘿,我想郡主殿下一定会同意使用七海舰队来完成这项计划的,归根到底我们仍是在帮助她重新夺回领土。”

    议事厅内顿时哗然,谁都想不到平时信守沉默是金格言的库索,居然会有如此深沉狠辣的战略思想。若按照他所言,的确不管是莫琼瑶、还是高唐三十六郡郡守都无法拒绝这种巨大的诱惑,而唯一得到获利者就是放长线钓大鱼的南疆。

    我深深地瞧了库索好一会儿,沉声道:“好,我同意这项议案。现存的、还有以后换下来的旧式装备全部按照这个办法处理吧!具体执行方面我会和莫郡主协调,你们工部司、礼部司和七海舰队三方面要精诚合作,别搞出什么乱子才好。另外我提醒你们一点,买卖归买卖,计划的宗旨不能忘记,我们要的是整个高唐八岛,而不是区区几亿金币,你们明白了吗?”

    库索规规矩矩地道:“是,下官明白!”

    我暗暗心忖:“好小子,算你聪明,知道我这句话就是警告你的。哼哼,若你胆敢借此搞七搞八,哥哥我就让你知道知道,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到底是什么样的滋味儿!”

    这时麒麟咕哝道:“水幂涛和雷霆最近几乎是一天就来一封信问候你,好像很想你的样子!”他声音很低,却偏偏又是足以让我听到的音量,明摆着念给我听的。

    我哑然失笑道:“好你个老戚,有话就明说嘛!在那里嘀嘀咕咕的,谁知道你讲什么呢?”

    麒麟闻言大喜道:“呵呵,没啥没啥,就是老待在同一个地方,他们有点腻歪了,想换换防!”

    我沉吟片刻,正容道:“好,先让我考虑几天吧!我想可能最近就有机会让他们回来一趟,也许还能赶上一场大仗呢!”

    麒麟连声道:“多谢主公,多谢主公!看来老戚的耳根子终于可以清静几天了。”

    我巡视众人一遍,淡淡道:“诸位还有什么问题吗?”

    过了半晌,我见仍旧没人搭茬,遂大手一挥道:“散会!”

    在一座小花园的小书房里,架上琳琅满目的图书,被翠竹帘子透进来的阳光照得斑斑驳驳,反射出幽静的光辉。

    我半躺在太师椅上假寐,脑海里却电光石火般飞闪过一幕幕悲伤往事,片刻也不让人安宁。正心烦意乱的时候,一名新月卫隔着门叫道:“启禀主公,慕容司长说有要事求见!”

    我稍稍感到有些意外,心中暗忖道:“这小子现在不是应该捧着那份绝密资料研究个不眠不休嘛!他怎么还有闲暇来看哥哥我呀?真是奇怪啊!”

    不过想归想,这家伙一向都是无事不登三宝殿的,此番说不定是临时想起了什么要事向我汇报呢。一念及此,我连忙道:“嗯,请他进来吧!”

    隔了不久,慕容炯炯挑帘而入,躬身施礼道:“下官慕容炯炯拜见主公!”

    我悠悠道:“免礼平身吧!快坐下,快坐下,这里就你我两人,也不必再刻意遵守那些繁文缛节了。嗯,你找我有什么事情吗?刚刚开会的时候,我看你只顾研究图纸和资料了,是不是忘记了什么没汇报啊?”

    慕容炯炯正襟危坐后,恭恭敬敬道:“下官此番是来向您交差的。”

    我好奇问道:“哦,什么差事啊?”

    慕容炯炯淡淡一笑道:“主公真是贵人多忘事啊!难道您就不记得曾经交给我‘獠牙’、‘炼狱’、‘雷神之锤’三柄神兵,用以打造终极神器‘十方俱灭’了吗?”

    “什么?”我吓了一跳,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霎时间,我的身躯“飕!”地从椅子上飞起临空横渡半丈,鬼魅般窜至慕容炯炯身前,双眸目不转睛地瞪着他,一字一字地问道:“你是说终极神器‘十方俱灭’已经炼制成功啦?”

    慕容炯炯镇定自若地道:“是的,主公!终极神器‘十方俱灭’确已炼制成功,眼下只剩最后一道程序滴血认主了。呵呵,恭喜恭喜呀!主公得此神器定能号令天下,一统江山,何愁霸业不成啊!”

    我禁不住欣喜若狂,急得火烧火燎般问道:“在哪里?快带我去看!”

    慕容炯炯想不到我如此急切而激动,赶紧站起身来道:“东西在武器场的秘密仓库内,下官带路领您去吧!哦,我差点都忘记了,那儿还有一副神魔骑士套装和马铠也是准备要送给您的,其主要制作原料就是,上次在点将台让您充满全部能量的那块儿‘忘忧石’,还有……”

    慕容炯炯依然故我地罗嗦不已,我哪有心情听他解释那么多废话呀,连忙打断道:“暂且打住,等我们到了仓库你再慢慢说吧!来人啊,马上给我备车,直奔武器场!哦,还有……紧急集合一营铁血卫沿途开道,按照一级警戒状态处理。”

    “是!”一名新月卫迅速应声,雷厉风行地执行命令去了。

    一旁慕容炯炯看得瞠目结舌,低声咕哝道:“我的天啊,至于嘛?一级警戒状态明文规定凡阻挡军队前进道路者,不论任何原因皆杀无赦啊!主公他是不是疯啦?”

    我哪有功夫理他嘀咕些什么,右手轻轻一提像拎小鸡似的抓起他,眨眼间从窗口标出,倏地笔直射入相隔数十丈外的那辆马车内。

    “希律律!”牵辕的十二匹飞云兽齐齐咆哮一声,遂撒开四蹄旋风般卷出总长府。

    这一刻,我终于看到了一丝能够正面挑战深蓝三大宗师的曙光。

    “十方俱灭,我来了!”

    “吱嘎!”随着最后一扇厚重如山的钢门缓缓开启,久违的秘密仓库终于呈现在眼前。

    我回想起一道道千奇百怪的恐怖陷阱,迷宫般蜿蜒曲折忽进忽退的通道,还有沿途所见整整一个满编主力团的精锐骑士驻防,不由得对头前带路的慕容炯炯佩服得五体投地。如此警戒森严的军事禁地,休说是一个人,恐怕就算是一只苍蝇都飞不进去了。

    慕容炯炯微笑道:“主公请进,这就是我们的目的地了。”

    “哦!”我饶有兴致地迈步入内,立时被眼前景致惊得目瞪口呆。

    这是一座正方形中等规模的展览厅,边长皆为四丈,四周乳白色墙壁和天棚上镶嵌着无数颗夜明珠,透明无暇的水晶地板也光可鉴人。经过巧夺天工的设计,使每颗夜明珠和每块水晶都分布在最恰当位置,通过不断地折射洒下一片片温馨柔和的光线,将整座厅堂映照得亮如白昼纤毫必显,任何物品影子都淡得可以忽略不计。

    在展览厅中心位置,傲然屹立着一尊光辉璀璨的骑士雕像。

    他腰脊挺得笔直,身躯稳如泰山地端坐在一匹神驹战马上,双目平视前方,左手臂弩横搁胸前,右手高高扬起一柄利剑,一股撕天裂地的可怕气势喷薄欲出。

    当然我震惊的不是它的气势,它再强也强不过深蓝三大宗师吧,面对他们的时候我都一点没吃惊过,何况是区区一尊雕像呢!真正让我震惊的是构成这尊雕像的物品,那赫然是一副完美无缺的神魔骑士套装和马铠。

    乍看它连人带马通体呈现一种纯粹黑色,可待注目片刻,却发生一种诡异绝伦的变化。铠甲表面蓦然将人的目光一口吞噬,让注目者进入一个美至难以形容的世界。

    空间向四面八方无限延伸开来,有如浩瀚无垠的宇宙一般,其间布满了千千万万枚璀璨繁星,一时间好像整座银河都被挪移到了铠甲里面,说不出的精彩绝伦。但变化犹未停歇,亿兆星辰骤然渐渐淡去,隔着银河幽幽出现两尊硕大无朋的身影。一尊十二只光翼的炽天使和一尊十二只暗翼的堕落天使,淡淡的隔着银河相望。

    这一幕场景和当初那块“忘忧石”演示得一模一样,唯一不同点是矿石变成铠甲了。

    我忍不住赞叹道:“哦,我的天啊!亲爱的慕容炯炯,我将永远赞美你的智慧与才能!你简直是传说中那位无所不能的神匠,让我根本无法相信眼前的作品,它本该只属于天堂或者地狱,而你这位超级天才却改变了命运的轨迹让它出现人间。”

    慕容炯炯一副受宠若惊的模样,呆呆地享受着潮水般的阿谀奉承,浑然未发觉我正用手轻轻抚向那尊骑士雕像。眼看指尖距离铠表越来越近,我却没发现雕像的双眸正渐渐变成一黑一白两种颜色,越来越亮,越来越厉,握剑的右手也几乎不可察觉地微微扬起。

    就在手指碰触铠表的瞬间,一股沛莫能御的庞大能量倏忽沿着指尖、手腕、前臂、上臂一路高歌猛进,直刺心脏要害。我的身体如遭雷殛地剧烈震颤不已,五脏六腑也针刺般难受到了极点,更糟糕的是,抬眼我就看到一道黑色闪电拖着硕大无朋的扇型残影当头罩下。

    这一刹,我的思维陷入一片空白,浑然忘记了抵抗,只是下意识地扬起了右腕挡去。

    “嗷!嘶!”两种奇特的声音交织混杂在一起,同时刺入双耳,震得我一阵晕眩。当我恢复正常意识后,第一眼就看到了毕生难忘的一幕。

    一柄利剑将神兽从头至尾一分为二,劈裂的躯体却并不消失回归魔灵镯,反倒一寸一寸被剑身吸噬同化着,那头神兽高逾四丈的庞大身躯,竟然眨眼间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了。那柄剑也醉酒般由纯粹黑色变成嫣然酡红,剑身还不停地轻轻颤抖呻吟,好像在呢喃地诉说着什么,形态极为可爱。只可惜它通体充斥着一股无匹无对的强横力量,让人面对它时总得战战兢兢地小心防范,根本无心他顾。

    “我的娘啊,真是好险啊!”直到此刻,我才有机会抬手擦去额际冷汗,哪曾想右腕忽然一轻,继而地上就传来一阵叮叮咚咚的清脆响声。我低头一看,竟是坚固无比的魔灵镯龟裂成无数碎片同时坠地了。

    这时,慕容炯炯已恢复清醒,屁颠屁颠地跑过来诚惶诚恐道:“主公,您没受伤吧?都是下官疏忽大意,差点酿成大祸!唉,我真是罪该万死,怎就忘记了神器在滴血认主前,还需要一件活供品拜祭天地呢!”

    我冷冷地望了他一眼,平静地道:“是吗?刚刚若非我能及时召唤神兽出来挡掉那一剑,此时此刻柳轻侯早已魂飞魄散永不超生。嘿嘿,你这一忘威力不小啊!”

    “噗通!”慕容炯炯颓然跪倒在地,眼神却丝毫不见慌乱,一字一字说道:“微臣一直忠心耿耿报效主公,任何时候都不敢稍有懈怠之心。此番无意中铸此大错,却怎都覆水难收了。唉,余深知罪孽深重,只想恳请主公大发慈悲容许小人多活百日,能够完成魔血大炮和钢铁战舰这两项计划,为主公霸业进献最后一份绵力。”

    我目不转睛地瞅了他半晌,蓦然苦笑道:“慕容兄,请恕轻侯刚才无理了!”言罢双手搀扶他起身,同时输送两道真气过去助他稳定心神。

    慕容炯炯露出疑惑表情,问道:“主公,您这是——”

    我幽幽长叹一声道:“唉,因为正值非常时期,所以轻侯不得不怀疑每一名形迹可疑之人。不过慕容兄不必担心,我从你眼中读出的只有赤胆忠心四个字,那是万万和卑鄙无耻的叛逆者牵掣不上半点关系的。嘿嘿,现在你可否将如何滴血认主讲述一遍呢,我可没有第二枚魔灵镯供它劈砍了!”

    慕容炯炯松了一口气,恭声道:“神器滴血认主的过程非常简单,只要您刺破任意一处皮肤后,挤出一点血来滴在锋刃上即可。届时神器会自动脱去出炉时穿戴的那层剑衣,露出本来面目了。”

    我闻言不禁微微一愣,愕然问道:“哦,那祭品到底是怎么回事?如果说神器出炉后要祭天,当时你和它肯定距离最近,为何却安然无事呢?”

    慕容炯炯嘴角逸出一丝笑意,淡淡道:“下官也不知道。不过根据古老相传,神器出世必需见血销魂,那是雷打不动的规矩。至于它为何没收取微臣性命,可能只有一个原因。”说到这儿,他故意卖了个关子等我发问。

    我无奈地虚心求教道:“什么原因呢?”

    慕容炯炯龌龊地笑道:“嘿嘿,唯一的原因就是,神器是一种最高贵最强横的武器,普通人它怎能看上眼呢?这珍贵无比的第一次当然得留给强者嘛!”言罢他还冲我暧昧地眨眨眼睛,其意昭然若揭,无非是说:“主公,神器的第一次都给你了,以后可要好好待它哦!”

    我听完差点晕倒在地,心中暗忖道:“我靠,这他妈都什么跟什么呀!神器和第一次都能扯到一起,慕容炯炯这个变态佬的逻辑思维能力果然惊人。”

    我不再搭理他,反倒走前一步靠近那柄利剑。

    这一次我的动作绝对堪称步步为营、如履薄冰。因为我不但将全部精神高度集中于一点,随时准备晋入“本相”境界避难,而且“灭世魔体”也瞬间提升至最高境界,浑身都裹入一道擎天柱地的暗金光柱中。更离谱的是,我甚至连“圣灵盾”都取了出来,郑而重之地固定在左前臂上,准备在关键时刻抵挡它的致命一击。

    可惜我精心准备的三重保险连一道也没能用上,因为这次它根本就对我视而不见,剑尖始终都斜斜指向地面,安安静静地停在空中纹丝不动。

    我终于放下心来,轻轻将右手中指捺在剑锋上。

    “嗤!”一颗血珠被迅速吸入剑身,我生怕它再玩花样遂想赶紧缩手离开,岂料异变陡生。那根手指恍若粘在锋刃上岿然不动,而我体内的灭世魔气则山洪爆发般丝毫不受控制地疯狂涌入剑身,眨眼间已经损耗超逾三成功力,速度之快简直匪夷所思。

    我吓得魂飞天外,想也不想立刻启动了“本相”境界。

    “轰!”天地万物倏地陷入绝对静止状态,灭世魔气的流失也嘎然而止。我慌忙挪开手指,蓦见那柄魔剑接近柄端的一截锋刃猝亮如电,原来的纯黑剑衣竟奇迹般褪去了三寸。

    我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咬牙切齿地暗忖道:“他***熊,慕容炯炯简直是个白痴!哥哥我就说堂堂神器岂是区区一滴血液可以搞定的嘛,他还非得坚持什么见鬼的滴血认主!果然不出我所料,要想褪掉剑衣,不但需要宿主持续供应足量精血,而且还得奉献天文数字的真气去炼化。这柄‘十方俱灭’剑长逾八尺,岂不是说我至少得投入八倍真气才能尽褪剑衣吗?这……这恐怕是深蓝三大宗师与我一齐联手都办不到的事情吧!”

    我郁闷之极地撤掉“本相”境界,席地盘膝而坐,一边默默地恢复功力,一边抱头苦思冥想。

    慕容炯炯这回也老老实实地站立原地,再不敢胡乱说话了。因为那俩馊主意都差点成功秒杀我,他就算脸皮再厚也不好意思再出第三个了。

    时间悄然流逝,也不知过了多久,我功力尽复倏地站起身来。
第十六卷 鲸吞 第二章 恶棍
    慕容炯炯喜形于色地问道:“主公,您想到解决方法啦?”

    我双目精光电闪,淡淡道:“我想到了一个最笨的办法,只是不知道管不管用呢!”言罢缓缓走近“十方俱灭”剑,伸出右手中指,第二次轻轻捺在剑锋上。

    “嗤!嗤!嗤!……”随着一滴滴鲜血融入剑身,灭世魔气也潮水般一浪高过一浪地汹涌而出。眼前情形几乎与上次一模一样,唯一不同点是我预先就启动了“本相”境界,可以保证自己能够随时安全离开。

    纯黑剑衣一寸一寸地消融,当它褪至剑柄下方一尺三寸的位置时,我的真气终于消耗殆尽,遍体传来一种整个人都被吞噬一空的虚弱感觉。

    “是时候撤退啦!”我暗暗警告自己,马上就想收回手指。

    正转念间,脑域精神海骤然传来一阵剧烈波动,继而小宇宙内赫然浮现出一尊顶天立地的灭世魔君,将亿兆星辰皆映成了一片暗金色。刹时间,一股浩瀚无垠的灭世魔气迅速从眉心倾泻而下,光速填满了每一条经脉、每一处穴道、甚至是每一颗细胞。那种充盈无比的动人感觉,爽得我呻吟出声,连魔剑噬魂都再不觉任何痛苦了。

    此时此刻,我勉勉强强地站稳脚跟,以避免自己被突如其来的巨大幸福所击倒,嘴里不断地梦呓道:“我的天啊,想不到‘灭世魔体’居然还有一种涅槃重生功能呢!嘿嘿,魔剑啊魔剑,这回你可有难了!”言罢不由分说将灭世魔气加足最大马力,一股脑儿地全部灌入魔剑体内。

    我聚精会神地察看着消褪速度越来越快的纯黑剑衣,却浑然不觉两股灭世魔气已顺势侵入神魔骑士套装和马铠之内,正如秋风扫落叶般将所有光暗能量迅速吸收、转化、释放成灭世魔气,甚至连最隐蔽细微的角落也不放过。

    “呜!”伴随着一声惊天动地的龙吟虎啸,我掌中赫然出现一柄绝世魔剑——“十方俱灭”。

    它由雷神之锤、炼狱、獠牙三柄神兵合铸,经天雷地火炼制整整九九八十一日才大功告成。乍看此剑长逾八尺,重逾百斤,剑脊宽厚,剑头钝圆,全剑无任何华丽雕饰,黝黑剑身上蕴含的那股盖世霸气也深藏不露。

    我不禁暗暗有点纳闷,刚刚褪化剑衣时,它还灿烂辉煌光芒万丈,怎么一眨眼就变得如此平凡普通了呢?

    当下我功聚双目,仔细观察起来。只见剑身菱纹层叠若密云排布,锋刃则于层云之中如铁骑匝出直射月华,剑柄更如龙尾盘卷,掌心盈握处还暗镶冰螭、炎魃、诅咒、爆元素、天谴等五颗神奇钻石构成南斗十字星座图案。

    我直瞧得目瞪口呆,心道:“好家伙,原来神兽异能并未消失,只是被它原封不动地吸收过来挪为己用啊!嘿嘿,刚刚还真让哥哥我心痛了好一阵子哩!咦,这一颗从来没见过,难道是新生成的吗?”

    正思忖间,一旁的慕容炯炯赞叹不已道:“好剑啊好剑,十方俱灭果然不愧是旷世神器啊,它甚至比我昔日在剑神宫中所见的那柄屠龙更胜一筹!传说中铸造剑器有三个登峰造极的完美境界,分别是大巧若拙、大智若愚、大盈若缺,想不到竟被它一剑全部独揽了。唉,我慕容炯炯能亲手打造并得睹此剑,哪怕即刻魂游地府,也算没虚度此生啦!”

    他不提还好,这一提顿时勾起刚刚那两次让我心惊胆颤的可怕经历,不由气得暴跳如雷道:“他***熊,哥哥我还没跟你算帐呢!你根本就是想谋杀本王,对不对?”

    慕容炯炯连忙陪笑道:“呵呵,这……这个嘛……您现在是不是手持十方俱灭,而且浑身一根毫毛也没伤到啊?下官曾经承诺过的事情,现在都已分毫不差地完成,至于其中的细枝末节嘛,您就大人有大量别跟小人我斤斤计较啦!”

    我被他噎得哑口无言,毕竟拿人家手短嘛!何况魔剑十方确是天下无双的神器,甚至可以毫无悬念地压过剑神关山月的爱剑屠龙一头,我怎都该心满意足了。

    我默然片刻后,沉声道:“好啦,本王对你既往不咎,现在你快想办法弄这副体积庞大的神魔骑士套装和马铠出去吧!哦,你还得给十方找一柄剑鞘来。”

    慕容炯炯满口应承下来,随即走到展览厅的角落里不知道按动什么机括,墙壁上倏忽变出一扇门,门内是一间小小的储藏室。他钻进室内,先取出一柄暗金剑鞘递给我,然后手脚并用地费力推出一方边长三尺的暗金装备箱。

    我见他累得满头大汗,不禁心生怜悯,忙将十方锵然归鞘后,走过去帮他做苦力。岂料我一触手就觉得坚硬异常,忍不住问道:“咦,这箱子质地好怪,你用什么材料打造的?”

    慕容炯炯兴致勃勃地解释道:“那是一种铁匠梦寐以求的稀有金属——精金,用它来打造物品,不论锋锐度和坚硬度都将火箭般攀升十倍百倍千倍档次。举个例子说吧,一把锈迹斑斑、缺口处处的菜刀,只要重铸时加入一钱精金,它就可以立刻变成一柄削铁如泥的利器。只不过由于精金太过罕见,就算是富可敌国也无处可买就是了。”

    我听得呆若木鸡,半晌才口干舌燥道:“咳咳……那这只箱子一共用了多少精金啊?”

    慕容炯炯笑眯眯道:“不多不多,它构造异常简单,我才用了区区数十斤精金就搞定了。”

    “什么?”我失声叫道:“你……你用那么多精金只造了一口装备箱?”

    慕容炯炯愕然点头道:“是啊!哦,我想起来了,不仅仅是装备厢,那支十方剑鞘也是用精金打造的。嘿嘿,这可是风云、恺撒两大帝国的皇帝陛下才配拥有的殊荣啊!因为工部司最近发现了一处精金矿脉,所以提前就给主公装备上了。您还满意吗?”

    我哭笑不得道:“满意,满意,本王非常满意!可经你这么一搞,哥哥我以后岂敢佩戴十方见人啊?万一被别人认出来,岂不是证据确凿的谋逆大罪嘛!本王看你是真嫌我命太长了,是不?”

    慕容炯炯把头摇得跟波浪鼓似的,连连解释道:“主公,请您听我解释。这精金除了色泽略微黯淡外,外形酷似普通黄金,我敢担保找遍整座帝国都难有三两人识得,您尽可放心大胆地随意佩戴出门。”

    我不置可否地点头,淡淡问道:“嗯,除了精金,你们工部还发现什么宝贝没有啊?”

    慕容炯炯哪敢隐瞒,恭声答道:“世间堪堪能与精金相提并论的只剩下密银和陨铁,其中密银稍次,陨铁稍强,不过也都是可遇不可求的瑰宝了。据古老相传密银只产于恺撒帝国南部边境亚马逊河流域的密林深处,被当地各族族酋奉为镇族之宝,外人几乎没有机会得到的。而陨铁则更加神秘,传说是天上掉落的陨石中提炼获得,迄今从未听说谁得到过。”

    “原来如此!”我遗憾地摇摇头,吩咐道:“好啦,废话少说,赶快把这大家伙拆掉重装吧!我们在仓库里已耽搁了好些时光,期间外面发生什么变故可就不好了。”

    “是!”慕容炯炯应声而动,伸手就去触碰铠面。

    此时我正在低头观察装备箱,耳畔猛听得一声惨叫,继而一团黑影倏忽飞来。我想也不想随手探出剑鞘,轻描淡写地一牵一引,将吓得面无人色的慕容炯炯放回地上。

    “哎哟!”他刚一着地,就抱着那只肿成猪蹄形状的右手连连呼痛。

    我赶紧用“锁魂”境界探测却未发现任何内伤,他只是血脉流速有点异常缓慢,骨骼受到强劲冲击有点变形而已。当即走到他身边,我轻握患处输送去一缕灭世魔气。“呼!”慕容炯炯整个人都浸入一团暗金光影里熊熊燃烧起来,这可是当世最高档次的医疗术,爽得他情不自禁地直哼哼。

    疗伤完毕,我莞儿一笑道:“慕容兄,您怎么突然有兴致表演空中飞人啊?”

    慕容炯炯直勾勾地望着那尊不知何时变成暗金色的骑士雕像,苦笑道:“我刚才没仔细看就伸手去卸,想不到主公刚刚洗剑时,早就把它也顺手升级了。唉,现在它浑身充斥着主公特有的真气,根本就是生人勿碰的典型。如今只能麻烦您自己动手搞定了,微臣最多在旁边指点两句完事。”言罢还耸耸肩膀,脸上一副爱莫能助的表情。

    “他***雄!慕容炯炯你这个死变态佬,想偷懒就明说嘛,何必找那么冠冕堂皇的借口呢?”我郁闷无比地充当起劳工来,不过转念一想:“反正以后我也得亲手装卸和穿戴铠甲,拣日不如撞日,现在学也没什么啦!”

    时间逝如流水,我足足装卸了三遍,才彻底搞清楚神魔骑士套装和马铠的来龙去脉。期间慕容炯炯对各个零件的性能都介绍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让我闭着眼睛都能倒背如流这才住嘴。第四次我单独一人在没有任何提示的情况下,轻松自如地将一箱零件十息间拼成了那尊骑士雕像,随后在三息间又将它恢复成零件状态装回装备箱,以满分成绩通过了考试。

    当背背装备箱、手拎十方剑的我昂首阔步迈出仓库的一瞬间,深蓝大陆强者排行榜立刻变得扑朔迷离,再也搞不清孰高孰低了。

    “十方出世,谁与争锋!”我想这句话很快就会传遍整座大陆了。

    傍晚时分,武器场外濛濛细雨如烟如雾,笼罩得附近景物迷迷茫茫的看不真切。一阵风吹来,雨丝被卷着扭着不分方向地乱飞,渐渐地雨幕越下越密,城市里水雾升腾,天地的界限也再不清晰。

    我和慕容炯炯刚步出正门,早有安德鲁和风萧萧抢步走近贴身护卫,同时重重雨幕中不知闪过多少条矫健身影,层层叠叠如铁桶般封锁了现场。

    安德鲁一边接过装备箱,一边撑伞躬身施礼道:“启禀主公,刚才库司长曾三度催驾,说帝都派钦差大人驾临碎星渊,若您出库请立刻赶回总长府议事。”

    “哦?”我微微一愣,遂伸手探出伞外默默感受着凉浸浸的雨丝,让自己慢慢恢复冷静。

    隔了片刻,我整个人都轻松起来,微笑道:“呵呵,朝廷的手脚真够麻利的!如果他们划拨预算的时候,也能够这么干脆那就好啦!走,去看看都来了哪些大人物吧!噢,对了,若慕容司长没其他公务也请一道上车,我忘了有件很重要的事要对你说呢!”

    慕容炯炯欣然道:“遵命!”

    “嘭!”的一声随着车门重重关闭,漫天风雨也被隔绝窗外,厢内刹时变成一个寂静空间,让人颇感压抑郁闷。

    我和慕容炯炯面对面临桌而坐,看着他略微忐忑不安的脸容也不安慰,遂起身斟满两杯美酒,将其中之一递给他。

    他愕然接过浅浅地抿了一口,继而眼睛瞪得溜圆将杯中一饮而尽,赞不绝口道:“好酒啊好酒,下官尚是首次品尝此等佳酿呢!敢问可否——”刚说到这儿,他忽然住口赧然道:“嘿嘿,请恕下官鲁莽,怎能随意向主公索取心爱美酒呢?”

    我哑然失笑道:“此酒名曰‘天池鳞’,是高唐酿酒大师楚残雨百岁寿诞时亲手调配的封山之作。据说当年一共也只酿制了八瓶封存,除去喝掉、失落、收藏、战祸等等原因,迄今世上遗留下来的仅剩这一瓶喽!噢,我说错了,应该是大半瓶才对,我们刚刚还喝掉了两杯呢!呵呵,你若喜欢的话,待会儿就带回府去慢慢品尝吧!”

    慕容炯炯双眼一直眼巴巴地盯着酒柜,舌尖还不自觉地舔舐嘴唇一副垂涎三尺的模样,就差没扑过去把那瓶“天池鳞”抢在手里了。此刻他陡然听到我说的最后一句,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结结巴巴问道:“主公,您是说要将它送……送给我?”

    我正容道:“慕容司长一直对本王忠心耿耿,做事也兢兢业业,他日就算封侯拜相也非难事。这不过是区区一瓶美酒而已,又算得了什么呢?”

    慕容炯炯慌忙起身施礼道:“下官蒙主公如此厚爱,定当肝脑涂地报答君恩!唉,炯炯生平嗜好有二,一是设计制造,二是杯中之物。前者能让我一展抱负扬眉吐气,后者能让我灵感如泉创作不断,实乃缺一不可。今日得到这瓶‘天池鳞’,下官定能借它醇厚意境,构思出一件经典之作来!”

    我倏地坐直哈哈大笑道:“炯炯果真鬼才也,现在除会上给你的绝密资料外,我还有一物需你亲自主持设计,可有信心吗?当然灵感所需的美酒,我将想方设法给你弄来,要多少有多少!”

    慕容炯炯愕然瞧着我,疑惑道:“请问主公要设计何物?”

    我故意避而不答,转移话题反问道:“你对当世步兵战车有何见解?”

    慕容炯炯略作思索,侃侃而谈道:“战车系统创始于黑暗战国时代早期,鼎盛于龙皇朝时代中期,没落于龙皇朝时代末期。它拥有整整四千年悠久历史,以攻势迅猛、防御坚固、远程近战两者皆宜而闻名于世,是平原大作战不可或缺的攻击手段。”

    “可惜随着时间流逝,人们渐渐发现战车受到诸多限制。第一、它只能在平原行驶,在沼泽、森林、丘陵、沙漠地带不但威力大打折扣,而且根本就是自寻死路。第二、它多取坚硬木材制造,以铁皮碗钉契合,所以一般抵受不住火攻和强弩透射,但若改为全钢铁制造却又太重,光凭牲畜移动艰难。第三、随着重装骑兵的出现,这种即可近程冲锋又可远程奔袭的钢铁怪物,终于击垮了战车系统。我个人认为龙皇朝末期南北大起义的最终胜利,从纯粹的战略战术角度来说,实际就是新式重装骑兵对旧式木制战车的胜利。”

    我拍案叫绝道:“不错,慕容兄对骑兵和战车的理解着实透彻,轻侯非常钦佩!”言罢我话锋一转,淡淡问道:“那对新式泰坦战车,你又有何点评呢?”

    慕容炯炯胸有成竹道:“一言以蔽之就六个字:减负加攻加防。不过令人遗憾的是,我始终找不到一种力大无穷的牲畜来代替蛮牛。所以表面看来新式泰坦战车风光无限,实际上它的持续作战能力非常弱,是一种攻防超强、移动超弱的畸形战争机器。唉,实在是太遗憾了!”说到最后一句时他唏嘘不止感慨万千,谁都看得出他曾经搜肠刮肚也找不出答案来。

    我仰天狂笑,透出说不尽的豪雄气概,遂扶案而起逼视着对方,一字一字道:“慕容兄的选择范围一直局限于牲畜,岂非等同于画地为牢吗?”

    慕容炯炯闻言一愣,苦笑道:“我还有别的选择吗?”

    我嘴角逸出一丝笑意,淡淡道:“难道你忘记了‘海神的心脏’吗?嘿嘿,既然它能令‘海神号’那种庞然大物都横越东西大陆了,区区一辆战车又算什么呢?你只要设计一个‘泰坦的心脏’就行啦,唯一分别不过是把旋叶制动改造成车轮驱动罢了。”

    慕容炯炯身躯剧震,用一种难以置信的眼神瞅我半晌,终于发出一声鬼哭神嚎般的怪叫道:“天啊,答案原来如此简单!”

    我看到他似哭非哭似笑非笑的表情也不禁吓了一跳,连忙搀扶住慕容炯炯的手臂,同时输送一股真气过去助他平复汹涌澎湃的血脉。

    当慕容炯炯恢复冷静的一刻,第一句话居然是:“停车,我要马上赶回工部司,请主公特许我沿途施行一级警戒状态开道。”

    他眼睛里疯狂射出两道咄咄逼人的精芒,那股架势根本不容任何人拒绝,我还能说什么呢?当即下令铁血卫沿途开道,新月卫贴身保护,让慕容炯炯乘坐另一辆马车飞也似的消失在茫茫夜幕之中了。

    车厢内,我呢喃自语道:“他***熊,今晚总算知道啥叫炼金狂人啦!”言罢思绪倏地又转到了总长府的不速之客身上,心中暗忖:“该来的终于还是来了,我虔诚祈祷奥丁大神垂怜,您千万莫要送来太大的‘惊喜’才好!”

    车窗外,雨越下越大,渐渐织成了一张密密匝匝的水网漫山遍野地覆盖下来,把整个碎星渊都置于水气氤氲之下。

    大雨倾盆直下,街道上空无一人,马车仅用了一顿饭功夫就赶回了总长府,停靠在白屋廊下。

    我刚走下马车,就见四名新月卫拱卫着一名礼部司信使从一楼大厅内迎了出来。那名信使跑到近前躬身施礼道:“启禀主公,礼部急件!”言罢恭恭敬敬地递过一封火漆密封的绝密信件。

    我轻轻点了一下头,脚下却半步不停笔直走进白屋,身后安德鲁知机接过密函快步跟了上来。

    一路急行步入更衣室内,我在四名绝色美婢的服侍下,迅速地梳洗打扮,然后郑重地穿戴上一整套正规朝服。

    一旁安德鲁趁此功夫拆开密函,用传音入密向我念颂内容:“主公在上:今番钦差突如其来,礼部司毫无察觉,为此微臣库索请罪。经事后调查发现,他们一行百人在一个月前化妆成商旅,从帝都西进,越过赞布府边界后,再折入南疆境内。沿途先后驻留落日、白骨、长鲸三大要塞,于今日午时抵达碎星渊。”

    我倒吸了一口凉气,脸色要多难看有多难看,心中暗忖道:“**他***熊,你们明摆着是为查探南疆地盘而来啊!嘿嘿,一个月前,那不正与老子失踪的时间非常吻合嘛!你们既然如此心急,那我又何必客气呢!”

    安德鲁见我脸色阴晴不定,下面的内容顿时念不下去了。

    我倏地抬头,双目透射出无限杀机,寒声道:“念!”

    安德鲁连忙应是,继续读道:“根据调查显示,此行为首者乃是横空飞来阁阁主秦五,随行人员有内务部侍郎刘禝,兵部军机处陆锦江、封靳,独孤家世子独孤锋寒,苏家外戚第一高手甄麴,其他人员一概为横空飞来阁秘密训练的一流高手,推测仅是履行保镖职责。报告完毕!”

    我皱眉苦思,不知不觉间四名绝色美婢已经给我换装完毕后悄然退去,更衣室内只剩下安德鲁一人了。

    他小心翼翼地提醒道:“主公,钦差大人尚在等候,您看是推到明日,还是——”

    我断然摇头道:“不,我现在就去!朝廷既然如此兴师动众,那么拖延是没有任何用处的。”话音才落,室内“劈啪!”一声脆响,灯罩内的蜡烛无由地爆出两朵芯花来。

    我莞儿一笑道:“古人有云:灯爆双芯乃大吉大利之兆啊!”言罢语锋骤寒,冷哼道:“何况现在南疆还是我柳轻侯的一亩三分地儿,如果谈不拢绝对没他们什么好果子吃的。”

    安德鲁似懂非懂地点头,看着我龙骧虎步地迈出门槛直奔议事厅。

    我乍入厅门,目光就落在桌旁端坐的数人身上。他们泾渭分明地分成两大阵营:西首空着主位,第二个坐席开始依次是麒麟、库索、欧鹭忘机三位南疆重臣,东首坐着四位身份尊贵的客人,背后站着两名锋芒毕露的青年将领。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位充满了宽容、温和、睿智、冷静气质的年轻人。

    他身材傲岸挺拔,四肢修长粗壮,宽广的高额,斜斜的奇长的浓黑剑眉直连鬓角,一双仿佛洞彻世情的晶莹剔透眼神,拥有一种震撼人心的强大魅力。

    那赫然是我最敬畏的敌人之一——秦五。

    由于今天场合特殊,所以着装也非常正式。只见他身穿一袭明黄滚龙袍,头戴一顶八宝珍珠冠,双脚蹬着一双厚底牛皮官靴,配合着那副英俊相貌和健硕身材,整个人说不出的雍容气派,让人产生矮他一头的沮丧感觉。

    倏忽间,秦五的强大气势就牢牢将我锁定,根本不容我再分神去观察其他人。

    我暗暗苦笑一声,抢步上前躬身施礼道:“微臣秦南参见五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不知您大驾光临,未能远迎之罪尚请海涵!”

    秦五哈哈大笑着起身走近,一边用双臂搀我起身,一边朗声说道:“此言差矣,贤弟在袍哥浴血疆场之时,愚兄还在帝都喝酒赏月呢!呵呵,若用这区区两个时辰就能等来帝国第一名将,我秦五绝对是求之不得,甘愿等他七天七夜呢!来来来,待为兄给你引见几位朋友!”说着与我把臂走向东首诸人。

    我嘴里连声道:“罪过,罪过!”脚下不由自主地跟着他。

    这时厅内诸人已纷纷站起,根据官职高低依次晋见道:“下官内务部侍郎刘禝,兵部军机处陆锦江、封靳,帝都北督侍大将独孤锋寒,帝都御林军侍大将甄麴参见威武王殿下!”

    我赶紧吩咐免礼平身,同时留神观察着他们。

    刘禝是一名须发灰白的低矮老者,他身穿一身特别华丽的暗红色宦官朝服,背脊有些佝偻形如一个问号,眉眼低垂整张脸几乎缩到高领之内,让人根本看不清脸上的表情。

    其实就算他扬起脸来,我也敢保证绝对看不出任何蛛丝马迹。因为能够在残酷无比的宫廷斗争中升迁至内务部侍郎一职者,莫不是城府深沉老奸巨猾之辈,想要看破他们心底机密,还不如让哑巴张口说话容易一点。

    陆锦江和封靳二人皆是文职高级将领,乍看外表温文尔雅,实际内心冷酷无情。

    听到兵部军机处这五个字的时候,许多人都会轻易理解为兵部下属的某个单位。其实这个部门跟兵部没有半点关系,它是直接隶属皇帝陛下管辖,职责为专门监视帝国各大集团军动向的秘密情报机构。

    风云帝国皇帝直辖三大秘密组织:兵部军机处、横空飞来阁、内务部。其中除兵部军机处负责监视外,横空飞来阁负责行动,内务部负责管理。如今三巨头一齐光临南疆,我不禁冷汗涔涔,心知大事不妙。

    我匆匆对独孤锋寒和甄麴瞥了一眼,倒也没太留意。只是凭直觉感到独孤锋寒变化不小,他比在帝都时少了几分飞扬跳脱,多了几分成熟稳重;甄麴却是一名貌不惊人的老气青年,唯有注视我的一瞬间,双眸才露出一闪而逝的精芒来,显示出不俗的武功修为。

    当众人想要再次落座的时候,秦五倏地抬手阻止,正容道:“本殿驾临碎星渊,其实奉有皇太后秘旨。嗯,既然威武王已到场,那就请刘大人立即宣读吧!”

    “嗯噷!”刘禝习惯性地轻咳一声,在场诸人莫不匍匐跪倒三拜九叩。

    他慢悠悠地取出一道圣旨,尖声宣读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兹任命内务部侍郎刘禝为钦差大臣至南疆公干,沿途各府各州官员不论官职高低必须倾力协助,钦此!帝国历811年4月4日。”言罢他将圣旨交给我过目,但见谕旨右下端落款处除明文规定的玉玺外,还在旁边加盖了一枚凤凰宝印,证明这道旨意是新皇登基前夕,皇太后代掌朝纲时发布的。

    我心中暗暗大骂道:“我靠,你耍哥哥我哪!搞了半天,居然只是一封任命函。”

    正寻思着,只见刘禝变魔术般又取出一道圣旨宣读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今有南疆总督、南疆军区总长、三等威武王秦南,率领南疆官兵舍生忘死抗击敌寇,终于全歼了屡犯我境的恺撒皇家舰队。鉴于此等不世奇功,朝廷特嘉奖如下:1晋升三等威武王秦南为二等常胜王,御赐稷下名剑‘吹雪’。2取消原第五十五集团军番号,建立新番号为‘常胜军’,新军全体官兵都职升一级,爵晋一阶。3凡属此役有功之臣,朝廷都将一次性发放整年薪金作为奖励。其中建立特殊功勋者,一律按照功劳大小御赐各级风云魔舞勋章以资鼓励。钦此!帝国历811年5月14日。”

    我、麒麟、库索三人都以为完事了,却愕然发现刘禝只将圣旨交给我查验,却未让大家免礼平身。难道说他还要继续……

    果不其然,刘禝真的取出了第三道圣旨,阴阳怪气地宣读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邻国恺撒屡屡犯我边境,是可忍孰不可忍,故朝廷于新年后,已先后征调五大军区三百万雄兵参予南征。鉴于当前战事愈演愈烈,今特别颁布第11号紧急征调令内容如下:1撤销原新编第59集团军番号,将其全员编入新编风云舰队,由秦五担任总长,即刻起程开赴高唐府入海口,支援二路南征军。2撤销雷霆、水幂涛二人第57、第58集团军总长职务,由兵部军机处陆锦江、封靳继任,即刻赶赴末日峡谷前线,支援一路南征军。3晋升帝国侍元帅、一等伯雷霆为南疆西路镇抚使、三等侯,晋升帝国侍元帅、一等伯水幂涛为南疆北路镇抚使、三等侯。钦此!帝国历811年5月14日。”

    这道旨意念完,早已学乖的诸人静悄悄地翘首以待,等着刘禝再变出第四道圣旨。岂料他老人家竟然一动不动,眼神嗔怪地瞪着我们。

    隔了片刻,我们这才恍然大悟,赶紧齐声高呼道:“谢主隆恩!”继而再次三拜九叩结束了这场繁琐无比的宣读仪式。

    诸人重新落座后,秦五率先道贺道:“呵呵,恭喜贤弟再度荣升啦!想我风云建国800余年来,能够晋升二等王爵者已屈指可数,而以年仅二十三岁之资进阶者更可堪称是空前绝后。愚兄比起贤弟你来真是惭愧得很哩!”

    我心底暗暗问候着秦家祖宗十八代,嘴上却不得不虚与委蛇道:“哪里哪里,小弟能有这么一点点成就,都要归功于先皇运筹帷幄,诸位皇子决胜千里,满朝文武同舟共济,还有南疆将士们的誓死效命。嘿嘿,小弟岂敢妄居此贪天之功啊?”

    秦五被我一番厚颜无耻的超级马屁拍得足足愣了好一会儿才勉强缓过神来,干笑道:“嘿嘿,贤弟你太谦虚了,我看咱们还是言归正传吧!目前南征东南两大战线都进行得如火如荼,急需帝国后备力量的支援与帮助。你是南疆军区总长,倒是说说看第57、第58、第59三大集团军的交接最快需要多长时间呢?”

    我面露为难之色,叹道:“唉,这恐怕至少得三个月的准备时间吧!”

    “啊!”厅内诸人一听顿时哗然,所有目光齐刷刷聚焦在我身上,尤其是秦五等人万万没想到我如此无赖,双眸震惊中犹带着一股暴怒。麒麟、库索、欧鹭忘机等三人也都吓了一跳,他们早料到我会讨价还价,却未料到还价还得如此离谱。

    秦五静默了片刻,皱眉道:“贤弟所言,愚兄可就有点不明白了。要知钦差大人驾临碎星渊之前,曾经先后视察过落日、白骨、长鲸等三大要塞。我们沿途所见的驻军,莫不是军容鼎盛骁勇善战的精锐之师。不知三月交接之期,都将浪费在什么上头呢?贤弟若是耽误了南征大计,恐怕不太好吧?”

    他最后一句隐带威胁恐吓之意,我却丝毫不为所动,慢条斯理地解释道:“噢,殿下恐怕是误会微臣了。您和诸位大人沿途所见的强盛景象,仅仅是为迷惑敌人的暗探而设置的假相罢了,如今的南疆军区其实危机四伏一触即发呀!”

    “哦,是吗?”刘禝皮笑肉不笑地说道:“下官只听说王爷在疆场上战无不胜,想不到在反间方面也能做到滴水不漏,甚至连我们这群专门搞情报的专家们都骗了过去。嘿嘿,下官突然很想知道详细情况哩!”

    陆锦江和封靳也连连附和道:“正是!正是!王爷实乃吾辈学习之楷模,下官等愿闻其详!”

    我苦笑道:“岂敢!岂敢!本王只是就事论事罢了,丝毫没有卖弄之意。唉,我就实话实说吧,其实眼下的南疆军区根本没有可用之兵了。休说刚刚组建不足半久的第57、第58、第59等三大集团军根本没有形成战斗力,就是素称精锐部队的第55、第56集团军,经过连番激战也仅仅剩下一副空壳子了。请诸位好好想想,南疆自帝国历809年起迄今两年间一共与多少敌人战斗过?”

    我环顾四周一眼,黯然闭起双目,缓缓屈指算道:“从勒-路西法和林-路西法联手奇袭开始到哈-路西法孤身逃往截止,南疆一共经历过:一场塔卡玛干盗盟歼灭战、两场碎星渊要塞保卫战、一场豪族联盟歼灭战、一场长鲸要塞保卫战、一场袍哥州反击战,总计六场大规模战役,小规模战役更是不计其数,交战敌人总数近千万人。”

    “常言道:杀敌一万自损七千,又言:一将功成万骨枯,本王能够晋升今时今日高位,不知牺牲了多少南疆热血男儿啊!现在南疆军区表面强盛,其实骨子里全都是老弱残兵,殿下和诸位大人要征调军队,本王绝对支持,毕竟吾等身为帝国军人,当以服从命令为天职。只不过万一因这几个集团军战斗力太弱而贻误战机,本王担待不起如此重大的责任啊!另外当初本王征集新军的时候,完全只重人数未重质量,光顾想以百万大军的浩瀚声势吓退哈-路西法求得喘息之机,这战斗力方面也成问题。还有第55、第56集团军新伤旧创皆未复原,只凭借他们恐怕守卫不住南疆全境……”

    我罗里罗嗦地痛陈家史,听得秦五脸色阴沉似水,双眸寒芒大盛。

    猛然间,他倏地抬手嘎然截断话头道:“且慢,南疆境况朝廷非常清楚,贤弟就不必继续介绍了。现在我们讨论的是,把握住南征中稍纵即逝的战机,并做出强有力的支援。一地得失比起帝国荣辱根本无足轻重,更何况南疆有贤弟坐镇,还有身经百战的两大精锐集团军驻扎,定可保边境万无一失。愚兄希望贤弟能以大局为重服从朝廷安排。若有难处你尽管提出来,本殿和钦差刘大人既然来到南疆,自会助你解决一二。”

    闻听此言,麒麟、库索、欧鹭忘机三人皆面面相觑,同时用眼神交换了一个信息:“老大果然不愧是老大呀,愣是成功施展了一招虎口拔牙。嘿嘿,终于可以狠狠地敲诈他们一笔了,就不知老大的胃口究竟有多大!”

    刘禝、陆锦江、封靳、独孤锋寒、甄麴等五人却不约而同恶狠狠地盯着我的嘴唇,生怕出现狮子大开口的场面。

    我将众人的表情尽收眼底,脸上遂装出感激涕零的模样,欣然道:“微臣代表南疆全境百姓衷心感谢殿下和钦差大人的无私帮助了。其实南疆面临的困难概括起来说就八个字:匪患、兵祸、民变、官贫。经过两年艰苦战斗,匪兵之患基本上都圆满解决了,现在只剩下官民问题。众所周知边境作战的粮草器械、民工薪金,都由军队隶属的州府财政承担。可本府新建不久库存金粮严重短缺,偏偏每次面对的敌人都声势浩大,需要连年征战。时至今日本府赤字累累,早已臻达破产边缘,全靠朝廷信誉拖欠着各地百姓战时充当民工的薪金,这也是饮鸠止渴之举,早一刻解决少一分危险啊!另外本府地理特殊,全境八成以上皆是荒漠戈壁产粮极少,根本不能满足和军队需要。所以我想殿下和诸位大人能够帮助解决一下钱粮问题。”

    秦五巡视了一遍诸人,尤其是得到五位同伴一致支持的眼神后,双目精光灼灼地盯着我的眼睛,沉声道:“贤弟暂缺多少金粮,请报出一份明细来吧!”这句话乃是蕴含摄魂夺魄的魔宗上乘心法说出,旁人听来普普通通与平常说话毫无二致,而受袭者听来却增强了千百倍威力,心神将不知不觉间被施法者控制,惟命是从。
第十六卷 鲸吞 第三章 狭路
    可惜此番秦五用错了对象,休说我现在“灭世魔体”大成,就算时光倒流回到在帝都的时光,他也万万不是我的对手。因为魔界无上精神宝典“九幽搜神变天击地大法”,岂是可任人随意说笑的一件事。

    我微微一笑,双目骤亮形如两轮烈阳,同时浑身散发出一股无与伦比的霸气横扫全场,意态豪雄地哂道:“不多不多,50亿金币和2000万石粮食足矣!”

    霎时间,堂内静得坠针可闻,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十八只犀利眼眸一律直勾勾地瞪着我,好像在看一只稀有怪物。

    隔了半晌,秦五才艰难无比地打破沉默,试探性地问道:“贤弟刚刚是说,想要50亿金币和2000万石粮食,你是在……开玩笑吧?”

    此言一出刘禝等人顿时哄堂大笑,仿佛刚刚听到了一个世界上最荒诞的笑话,紧张气氛立刻缓和了许多。不过麒麟等人却一概板着脸孔默不作声地聆听着谈话,因为他们知道我从不乱开玩笑,尤其在这场至关重要的政治谈判中,更不会自贬身份扮演小丑角色。

    我发出一阵长笑,随即嘎然止住笑声,一字一字道:“您说呢?”

    秦五首次露出凝重神色,双眼射出两道森厉寒芒,与自然流露出一股雄霸天下的强横气势,状若魔王复生的我互不相让地对视着。

    众人都停了下来,不发出任何声息,唯一可闻的就是堂外淅淅沥沥的雨声。

    大家都明白这场谈判已经进行到最关键时刻,不论我和秦五谁在气势上稍有退让,都会酿成一败涂地的局面,现在就看谁掌握的底牌更具威胁,谁的手段更加狠辣了。

    我倚仗的当然是南疆五大集团军和七海舰队,凭借超逾200万士兵的指挥权构成讨价还价的本钱;秦五则依靠整座帝国为后盾,赌我不敢轻易造反。

    事实上朝廷最顾忌南疆军区的一点就是,我兵雄势厚且死死扼守在了南征东南两路大军的退路。一旦跟我翻脸,通过以往经验推断,不择手段如我第一个报复性计划肯定是用第56集团军封闭碎星渊要塞,用七海舰队封锁东海航道,最差的结果也能掐断秦大和秦九两大军团的补给线。

    若更加毒辣一点,只要恺撒帝国不计前嫌答应联手,这两路大军在腹背受敌且缺粮少药的情况下,动辄就有全军覆没的危险。而恺撒帝国新败抵抗乏力,绝对乐不得宿敌国内出现如此戏剧性的一幕,若我张口跟他们要50亿金币和2000万石粮食,恐怕马上就能达成交易。

    一念及此,我双目厉芒闪动,神情却出奇地沉冷,缓缓道:“殿下若觉为难,微臣也不敢继续相逼。嘿嘿,看来我只好找别人想想办法,以渡过这道难关啦!”言罢我倏然起身离座,头也不回地向堂外走去,麒麟等人知机地紧跟其后而来。

    “且慢!”刘禝尖声阻止着,语音中不由自主地透露出一丝慌乱。

    在场诸人中,他是除秦五外第一个真正明白我刚刚那番话中潜台词的人。不同的是,秦五心如磐石身如金刚,万万不会在无力回天前做出任何妥协,哪怕堂外瞬间冲入千军万马也绝不皱眉头一下,刘禝却很怕死。

    我心中更加笃定,表面上却佯装不知继续迈步走向厅门。

    这是一场史无前例的豪赌,动辄牵掣到千万大军的生死存亡和两大帝国的兴衰成败。

    此时此刻,诸人皆醒悟过来,露出复杂无比的表情:刘禝惊怒万分、陆锦江和封靳目光游移不定、独孤锋寒面若死灰、甄麴忐忑不安地用右手握紧剑柄,所有指节全泛出了白色,现在谁都知道拒绝提议后他们定将惨淡收场。

    秦五由始至终未望我一眼,脸容波澜不惊,雄躯更如钢浇铁铸般坚定不移。

    表面上看他镇定自若一点都不着急,其实脑海中的杂念恍若翻江倒海般狂涌不绝。眼前五名同伴都眼巴巴地瞅着他,十只眸子里充满了畏惧和苦苦哀求,这让他气得差点咬碎钢牙,痛悔遇人不淑。如果可以,他真想把这群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蠢货们一枪一个全部秒杀,可是不行,五个人代表着四大势力:内务部、兵部军机处、独孤家、苏家。其中无论哪个都不是现在的他能够得罪得起的,若他们全部发生意外,天王老子也救不了他。

    想到这儿,他恶狠狠地猛跺一脚,咬牙切齿道:“贤弟,请留步!”这五个字在静谧厅堂内回荡不休,倏忽传向厅门。

    这一刻,我刚刚抬脚跨过门槛,闻言嘎然止步,然后停顿了一会之后,这才施施然转过身来。

    目睹此景的所有人都暗暗松了一口气,呼吸也恢复至正常状态。他们刚刚眼睁睁地盯着我的身躯动向,任谁都捏了一把冷汗,生怕我一意孤行就那么硬生生地离去,现在自然把心装回了肚子里。

    于是接下来的谈判再无悬念,我以疾风扫落叶之势逼迫他们签署了一系列不平等条约。

    具体内容如下:1南疆军区全力协助朝廷,在一个月期限内整合三大集团军,并且保证顺利交接完毕。2朝廷无偿援助南疆50亿金币和2000万石粮食。鉴于帝国处于南征期间钱粮紧缺,经双方协商后决定,免除南疆十年赋税抵扣45亿金币和2000万石粮食,余下部分由国库出资1亿金币、独孤家和苏家各出资2亿金币偿付。支付方式为即时从帝国银行南疆分行直接划拨至南疆府户部司。3南疆军区将袍哥州反击战中俘获的一万余名恺撒士兵全部移交给风云舰队,以供朝廷索取必要情报指导帝国南征。4由帝国工部出资,塔卡玛干府出动人力物力,自帝国历811年6月14日起正式重建袍哥州。5……一共拟定了林林总总的数十个条款,莫不让南疆占尽便宜。

    全部协议一式两份,在我和秦五正式签署完毕后,双方各拿一份存档备忘。

    会议桌一侧的秦五默然片晌,忽然仰头一阵长笑,瞧往厅外大雨滂沱的黑夜,含笑不语好一会儿后,目光才再次落到我身上,哑然笑道:“贤弟果然是当世豪杰,愚兄今日输得心服口服,唯有他日再领教一二喽!”

    我若无其事道:“岂敢岂敢,昔日在帝都殿下和九公主都对微臣照料有加,在下回到南疆后每日牢记不敢或忘,一直想找机会回报几分。嘿嘿,想不到直至今日才能达成宿愿,实在是惭愧啊惭愧!”

    话音才落,两人神态欢愉到极点地相视大笑,表面上简直亲逾兄弟,谁也想不到片刻前他们还差点拔剑相向拼个你死我活呢!

    宵夜被心情糟糕透顶的刘禝等人一口拒绝,纷纷借口旅途劳顿要返回迎宾馆安歇,当下我也不再勉强,只派人先一步通知馆长对这批人一定要用最高规格招待,就护送他们一行人回去了。

    当马车赶回总长府时已过午夜,我透过车窗远远望去,白屋二楼餐厅赫然***通明人影绰绰。

    看到我露出一抹疑惑不解的眼神,安德鲁微笑道:“主公,那是麒麟侍元帅、库司长、欧司长在等您共进晚餐呢!临行前,您不是让他们在白屋等待,说还有要事吩咐的嘛!”

    “噢,看我这记性!”我恍然大悟地拍拍脑门儿,哑然失笑道:“嘿,都是秦五惹的祸,害我丢三落四差点乱了章法。嗯,车就直接停靠在白屋廊下,夜深了,你吩咐他们也早点安歇吧!”

    安德鲁恭恭敬敬应声道:“是,主公!”随即伸手召来一名新月卫低声吩咐了几句,刹时间拱卫马车左右的整营新月卫幽灵般悄然隐去了。

    我趁此间隙背靠厢壁,闭起双眼,放松全身肌肉,整个人都陷入冥想状态之中。我努力回忆着今晚发生的一切,以及因此可能导致的后果,还有待将采取的应变措施,一时间心念电转思绪万千,直到安德鲁轻声在耳畔呼唤,我才“醒”过来,原来白屋已经到了。

    餐厅的四壁挂满名人字画,条几上摆着很多珍品古玩。窗台上下白兰花、红石榴、橡皮树、柳叶桃等大盆花摆成行列,几十盆小盆的奇花异草散布在东西两廊,爬山虎的油光翠绿枝叶蔓延在整个中厅,映的厅堂都绿生生的,空气中透着清香。

    如此幽雅恬静的环境,柔和的灯光,铺着洁白桌布的大圆桌,精致的刀叉酒杯,使人一见就想坐下来好好享受一番。

    我乍入餐厅就忍不住赞道:“好家伙!月余不见,这座餐厅变化竟如此之大,连我这主人都差点认不出来怀疑自己是不是走错地方了呢!呵呵,不知谁有此等巧夺天工的妙手啊?”言罢径直望向餐桌一侧盈盈而立的欧鹭忘机,目中充满激赏神色。

    后者轻摇螓首,柔声道:“忘机没做什么,不过就是吩咐园丁们把餐厅搞得有点生气罢了,岂敢蒙受主公赞誉呢!”

    麒麟闻听此言,哈哈大笑道:“还是让我老戚说句公道话吧,这座餐厅确比过去生机盎然了许多,欧司长就甭谦虚啦!我看咱们是不是马上开席啊,俺都快饿死了!”他大嚷着饿,眼角余光却狠狠盯在桌上那瓶极品美酒“风摆莲”上,恨不得一口吞掉才甘心的模样,真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啊!

    我苦笑一声吩咐开席,珍馐佳肴马上流水般送了上来,片刻间就摆满了餐桌。

    这时,我缓缓举起酒杯,郑重道:“这一杯祝贺咱们与朝廷谈判圆满成功,干!”说完一饮而尽,将点滴无存的空杯搁置台面上。

    三人有样学样地一饮而尽,继而风卷残云般扫荡起餐桌上的每个角落。原来陪伴秦五等人迄今,三人除灌满一肚子茶水外根本就粒米未进,难怪吃相如此“恐怖”。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我望着满桌狼藉,心知今天要想在餐桌上谈论正事恐怕是行不通了,遂马上吩咐婢女们撤掉残宴,众人移驾议事厅。

    议事厅内大家重新落座后,我正容道:“诸位对今晚发生的事有什么看法?”

    麒麟沉吟片刻后,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叹道:“唉,他们摆明是为削弱主公兵权而来。也许刚知道您失踪时还不着急,可当您联合七海盗盟全歼恺撒皇家舰队时,他们就坐不住了。只因第55、第56集团军是您的嫡系精锐,他们知道纵使换了两名总长也照样指挥不动,动辄还可能会引发整个南疆军区的哗变,所以才把目标改成第57、第58、第59集团军。毕竟前两者新组建制不久,根基不稳不说,而且驻地或偏远或临近帝很容易控制;而后者素为秦氏垄断,量您也不敢不交出来。”

    库索点头道:“我完全赞同老戚的意见,朝廷肯定是怕出现南疆独大的局面,才走了调兵南征这步棋。从他们谈判时的诚意来看,朝廷并无扼杀我们之意,可能仅仅是一种安抚和警告。毕竟主公拥有无敌声誉,真翻起脸来输的也未必是我们。”

    欧鹭忘机轻蹙蛾眉,幽幽道:“可是我们如何应对眼下的局面呢?就算第57、第58集团军都是垃圾团队吧,可他们至少每人都能值勤巡逻啊!现在突然少了这么多人,这道缺口如何弥补呢?另外需要谨记的是,我们手里的编制可只剩下常胜军和第56集团军了,根本不够用哩!”

    我笑吟吟地瞅着她,淡淡道:“肯定够用的。”

    看着欧鹭忘机一双清澈明净的星眸射出怀疑眼神,我不禁越发得意起来,好整以暇地道:“关键就是四个字:李代桃僵。我临来碎星渊前已经嘱咐过孔龙,让他把新编第五十九集团军内居心叵测之徒统统隔离出来,并且以这批人为骨干,再掺入大批流氓、罪犯、盗贼、恶棍、赌徒、浪人、酒鬼、乞丐,凑够30万人送给秦五。”

    欧鹭忘机失声惊呼道:“啊,这样也行?”

    她难以置信道:“你想用一群军事训练度为零的普通人,去代替身经百战的精锐战士?这根本行不通的,除瞎子外谁都看得出区别呀!”

    我懒洋洋地靠在椅背上含笑不语,倒是麒麟果然老奸巨猾第一个领悟到我话中真谛,哂道:“嘿嘿,没什么不行的,里面不是还有一批正牌皇家骑士嘛!只要登台亮相的是他们,保证秦五挑不出任何毛病来,我就不信他还能一个个去辨认真伪。届时只要他们出了南疆,哪怕露出破绽我们也可死不认帐,让他打落牙齿自己吞掉。”

    欧鹭忘机苦笑道:“我明白了!”她万没料到表面上吃亏无比的谈判背后,居然隐藏着一招如此厉害的杀手锏。换句话说,朝廷虽然得到了三大集团军的支配权,可是南疆军区的损失却仍旧微乎其微,甚至达到足以忽略不计的程度。

    我轻描淡写道:“嗯,现在比较麻烦的问题是部队番号。我想既然第59集团军已被取消编制,而饿狼帮也群龙无首,那么是否可以将这两个系统名下的全部人马整合,重新组成一支新军后暂时编入常胜军序列呢?对外我们就统称为常胜军,总长下辖也仍旧是四大主力军团,唯一不同的是,每支军团的人数都将是帝国同类军团的两倍规模。”

    麒麟兴奋地道:“果真如此的话,这支新军就能名正言顺地开赴落日要塞驻防了。一来可以远远避开朝廷耳目,二来可以继续保护南疆西部稳定。哈哈哈……实在是一石二鸟的妙计啊!”

    库索不甘落后,插口道:“我想七海舰队最好也暂时编入常胜军序列,在建成袍哥州之前就在长鲸要塞驻防。这样既可以养精蓄锐,又可以填补第59集团军撤走后产生的防御空挡,同时也不会那么惹人注目了!”

    欧鹭忘机愕然道:“难道你们的意思是……想让常胜军驻防白骨要塞不成?”她这句话问得非常有道理,因为常胜军是南疆第一精锐部队,自然要安排在最前沿阵地,如今帝都方面摆明了息事宁人的态度,我们却重兵压境,谁都不敢保证其中会否出现一些难以预料的变数。

    我哈哈一笑道:“正是如此!不过在换防前后必须营造出一个假相,那就是常胜军已经一分为三,分别驻扎在落日、白骨、长鲸三大要塞。如此方能成功欺骗敌人。至于调遣常胜军北上的目的嘛,很简单,就是为防备朝廷暗下毒手。眼下南征打得轰轰烈烈,不论谁胜谁败都必将实力大损无力兼顾南疆,我们是时候应该小心帝国内部潜在的敌人了。”

    麒麟咋舌道:“好家伙!第55集团军36万人、第59集团军加上饿狼帮也是36万人,再加上七海舰队的48万人,常胜军总人数约为120万人,实力远远超出帝国境内任何三支主力集团军的总合啊。这指挥协调方面,我看恐怕很容易会出现混乱不堪的局面啊!”

    我胸有成竹道:“这一点我已想到了解决办法。原第55集团军就叫常胜1军,原第59集团军就叫常胜2军,原七海舰队就叫常胜3军,分别由我、孔龙、莫琼瑶担任总长,由水幂涛、雷霆、楚山担任次长。另外常胜1、2、3军的称呼要严格限制在南疆高级将领之间,不得应用于普通函件。嗯,刚刚这条决议就由忘机记录下来,会议结束后立刻发往三大要塞吧!”

    欧鹭忘机点头道:“是!”言罢遂又问道:“那换防规定在什么时间呢?”

    我略作思索立下决定,沉声道:“当然是越快越好!我决定常胜1军暂由古辉和辛辣指挥,常胜2军暂由龙之息、汤姆、艨艟指挥即日启程,必须在部队交接前抵达白骨和落日。常胜3军换装完毕后马上进驻长鲸。孔龙也暂时留在长鲸把持大局,直到换防和交接全部结束再去赴任。大家有什么意见吗?”

    库索森然道:“礼部司已与户部司首度联手,在南疆全境布下天罗地网,保证他们一有任何风吹草动,都绝逃不过我方耳目。”

    我欣然点头表示赞赏,心中幸灾乐祸地暗忖道:“嘿嘿,秦五啊秦五,这回你可要倒霉了!不知道睚眦必报的库索,会不会连你方便的时候也派上三五十人在旁监视呢?”

    厅内蓦然陷入一阵短暂的沉默,当我终于从虐待秦五的遐想中醒来时,发现三人目瞪口呆地望着我,眼神皆颇为古怪,而且脸上肌肉都不自然地抽搐着,明显是极为辛苦地忍住狂笑。

    我莫名其妙地检查了一下自身,却未发现任何不妥之处,忍不住问道:“他***熊,为什么都用如此暧昧的眼神看着哥哥我啊?难道是……刚才我笑得太奸诈了?”

    “正是!”难得我自己主动承认一回出糗,三人居然异口同声地表示赞同,继而毫无形象地捧腹狂笑起来,甚至连最矜持的欧鹭忘机都笑得花枝乱颤,盈盈一握的纤腰都直不起来了。

    隔了好一会儿,我等他们终于笑够了,肃容道:“大家还有其他建议吗?”

    麒麟坐直虎躯,正色道:“主公,下官以为外患既除,内忧也已大致解决,南疆是不是应该着手进行一次大规模军事变革呢?”

    我心中一动道:“你是指——”

    麒麟双目爆出咄咄逼人的精芒,一字一字地缓缓道:“我建议南疆官兵全体进行一次职业考核,然后根据考核成绩决定升降去留。最低标准定为:青铜骑士、狂战士、冠军剑士、长弓手。”

    此言一出诸人均倒吸一口凉气,库索第一个脸露不敢苟同的神情,苦笑道:“戚兄精益求精的精神,小弟非常钦佩。不过您的要求是不是有点过高啊?一下子把标准提升到正副营级,恐怕没有多少人能够通过考核呢!就礼部司来说,冠军剑士全部加起来也不够一个营哩!”

    欧鹭忘机在旁附和道:“库兄所言极是,户部司的情况还不如礼部司呢,万万不可照此计划进行!”

    我不动声色地瞅瞅二人,再看看麒麟却一句话都没说,因为我知道麒麟老谋深算,万万不会没想到后着的。

    果不其然,但见麒麟淡淡一笑,侃侃而谈道:“二位莫要着急,老戚我说的是最低标准,却没说是一次就决定去留。我本意是借考核之机,彻底检验并提升一次全军战力。所以,考核中成绩不合格者将一律强制编入训练营,直到他们的成绩全部达标为止。当然其中若有朽木烂泥之辈,自然会被淘汰出局,对整个南疆都是一件大好事。”

    库索和欧鹭忘机闻言不再坚决反对,倒开始冷静地寻思起计划的可行性来。毕竟麒麟的计划一旦实现,确实对南疆有百利而无一害。

    我点头赞道:“呵呵,老戚说得很有道理,就不知具体计划如何?你说来听听吧!”

    麒麟感激地瞧我一眼,续道:“我想此次考核各集团军、各部门都单独进行,不过必须采取总长主持、刑部司监督、审核、记录备案的双重保险制度,以防出现作弊现象。鉴于刑部司成员都是铁血卫出身,在此次考核中全部免试通过,专门施行裁判职能就好。”

    “当第一次考核结束后,成绩合格者发放相应装备,成绩不合格者没收相应装备,并强制其参加强化训练,不参加者一律撤销军籍,逐出军队。而后参加训练营的官兵,一律按照其表现发放薪金,譬如一名营长只能表现出一名骑士的实力,那么他的薪金就会从每月8金币变成每月1金币6银币。当然他也可以随时申请晋级考核,合格即可重新官复原职。其余依此类推……”

    诸人闻言齐齐动容,欧鹭忘机悠然神往道:“戚兄所言极是,忘机以为只要这项计划能够顺利进行,南疆军想要天下无敌也指日可待。不过光顾提升武力是否有失偏颇,能不能增添一些兵法韬略方面的训练和考核呢?最好是能够增加实战对抗演习,来检验其成绩。”

    库索也出谋献策道:“我建议训练营的教官最好从铁血卫中选拔。另外可由主公从哥舒大人遗留的秘笈中,挑选几种容易练成且威力强大的功夫普及化,让普通官兵速成。”

    听罢三人一番言论,我忍不住拍案叫绝道:“好,你们的意见我全部采纳,稍后就由欧司长帮我整理成书面文件,直接发到各集团军总长手里。呵呵,依我之见,日后南疆军区选拔和训练官兵就都按照此法进行吧!”

    诸人齐齐躬身领命道:“是,吾等谨遵主公号令!”

    清晨,东方出现了瑰丽的朝霞,城市里的屋顶上飘着缕缕炊烟,空气中弥漫着轻纱似的薄雾。微微的晨风吹皱了一湖碧水,垂柳的绿丝条和高高的白屋的倒影在水中晃动。一会儿,红日冉冉上升,给湖面洒上了一层金辉。湛蓝的天空,棉絮似的白云,展翅飞翔的鸟儿,欢游的鱼群,人们的笑脸,都把倒影投在凛凛波光之中。

    我轻轻推开窗户,深深呼吸了一口清新空气,昨夜的疲劳早已不翼而飞。我已经很久没有这种轻松写意的感觉了。回忆往昔岁月,我莫不深陷在战争与权谋的漩涡中挣扎求存,如今诸事暂时告一段落,反倒有点爽然若失起来。

    蓦然背后脚步轻响,一对白皙嫩滑的藕臂温柔如小蛇般穿过腋下,紧紧扣在胸前。

    欧鹭忘机紧贴着我雄阔的背脊,梦呓般呻吟道:“轻侯,你终于活着回来了。唉,当初听到你失踪的消息时,人家都不知有多担心呢!”

    我心中一震,转过身来揽住她柔软无匹的腰肢入怀,低头望着那双美丽神秘的星眸,深情地道:“对不起,都是我不好,让你担惊受怕了!我保证今后再不会随便去冒险了。”

    欧鹭忘机脸上露出一抹颠倒众生的微笑,欣然点头道:“嗯,我们一言为定!”说完忽然拉着我走到办公桌前,指着一叠码放整齐的文件道:“轻侯,你快帮我看看,人家弄出来的东西是否还有疏漏!”

    我心疼地道:“唉,我不是说过今天上午弄好就可以的吗?”

    欧鹭忘机嫣然一笑,语气平静轻柔地道:“早一刻弄妥总是好的,反正这几个月来我都习惯了通宵工作。”

    我心脏剧烈地抽搐了一下,顿时呆若木鸡。这一刻,我深深后悔将吏、兵部司的事务同时交由她打理,从刚刚那句平平常常的话语中,我听出了无限辛劳与疲惫。

    我干涩地叫了一声:“忘机!”

    欧鹭忘机抬头深注地望着我的眼睛,问道:“你怎么啦?”

    我心中暗叫惭愧,轻叹道:“这段日子真的累坏你啦!”

    欧鹭忘机微耸香肩,姿态神情无比动人地横我一眼,道:“哼,你知道就好,说吧,想怎样补偿人家啊?”

    我微微一愣,旋又想起一件物事,欣然道:“嗯,有了!你随我来,我给你看一件东西,保证你会喜欢。”说着牵着她温软滑腻的柔荑,径直走向卧室。

    “哎呀,你这人……现在是白天啊!”欧鹭忘机明显误会了我的“好意”,娇嗔不依地甩开了我的手掌。一瞬间,我看到她羞得连耳根子都变成了玫瑰色。

    我禁不住轻抚额头,哀鸣道:“晕啊,不是你想的那种事啦!”

    欧鹭忘机咯咯娇笑着跑开,道:“人家才不上你这个大色狼的恶当呢!”

    我摸摸鼻子,苦笑道:“算了,还是我拿出来给你看好了,免得你继续胡思乱想!唉,现在的女孩子思想咋就这么复杂呢?”言罢一边慨叹着人心不古,一边迈步走入卧室取出一个长条型包裹。

    欧鹭忘机有点好奇地凑过来,骇然道:“好强烈的剑气啊!”

    我忍不住竖起大拇指,赞道:“忘机真不愧是三级大剑师,竟然只凭遥感就可分辨出深藏匣内的剑气强弱。嘿嘿,若你能够在开匣前说出这柄剑的名称来历,那它就送给你了。”

    欧鹭忘机沉吟片刻,蓦然嘴角露出一丝充满自信的笑意,淡淡道:“拿来吧!这柄一定是高唐王室珍藏千年的神兵,青红双剑之‘青冥’剑。对吧?”

    我脑海一片空白,难以置信地问道:“你……你怎能猜到是它?”

    欧鹭忘机哂道:“这有何难,只要稍加思索谁都能猜到的,怪只怪你留下的线索太多了。你看这包裹用的是高唐格裂飞群岛的特产‘浣纱锦’,木匣的材料是高唐名树‘铁甲松’,还有匣内暗藏三颗高唐极品香料‘龙涎香’,那可是唯有高唐皇室才用得起的奢侈品。有了这三点证据支撑,我就断定这柄剑一定是高唐名器,而你唯一接触过的高唐大人物只有莫姐姐,听闻她用的就是青红双剑,所以——”

    我听得头晕脑胀,连声道:“佩服佩服,有时候我真怀疑你如何记得住那么多的物品来历。噢,对了,你为何不猜它是‘赤霄’,而断定是‘青冥’呢?”

    欧鹭忘机轻笑道:“送人礼物自然要先了解对方的需求。赤霄属火刚猛暴烈,除轩辕一脉外,魔宗极少有人能用;倒是青冥属水阴柔诡异,颇为适合我的心法。呵呵,若莫姐姐连这点小事都调查不清楚的话,那她又有何本事管理偌大的七海盗盟呢?”

    我暗忖道:“他***熊,想不到瑶瑶一柄破剑居然暗藏如此多的机关!唉,古人诚不欺我,果然是女人心海底针啊,想摸透是很难很难地!”

    正想着耳畔忽然“锵!”地一声龙吟不绝,眼前欧鹭忘机柔荑中赫然出现一柄剑来。

    此剑长三尺六寸,宽两寸四分。阳光下观瞻此剑,剑锋如一泓清水,手抖则剑身若莲花盛开,静止则仿佛有天龙神游青冥。

    欧鹭忘机脱口惊叹道:“好剑!”言罢爱不释手把玩着,甚至用纤纤素指轻抚剑脊,那股温柔挚爱的眼神,不禁让我醋意大起:“呜呜呜,她还没那么摸过我呢!”

    过了半晌,她才依依不舍地还剑归鞘,遂走到落地镜前,珍而重之地将它配在腰畔。当然有了这柄青冥剑,原来那柄普通佩剑自然是随手丢到一旁,再也懒得去瞅一眼了。

    一边照着镜子,欧鹭忘机婉约地道:“轻侯,你看人家这么配好看吗?”

    “好看好看!”我连声赞叹着,心里转悠的却是另外一件事。

    我正神游物外之际,蓦然腰间剧痛被人狠狠掐了下,抬头一看正是欧鹭忘机。

    她媚眼如丝地瞟了我一眼,娇嗔道:“你这个大坏蛋,跟人家在一起的时候还敢分神去想莫姐姐,哼哼,不理你了。”

    我赶紧一边赔礼道歉,一边分辨道:“哪儿敢啊,刚刚我想的是另外一件事。”

    欧鹭忘机满脸不信的神色,冷然道:“信你才怪!”

    我微笑道:“真的不是啦!我刚刚在想有了十方、银翼龙王、光翼弓,即可将省下的一些东西送给最需要他们的人。譬如胧月弓赠给水幂涛,幽灵驹赠给麒麟,还有那柄吹雪剑赠给孔龙,让他用‘樱花吹雪’施展‘天剑绝刀’,也是一件颇富诗情画意的事情哩!”

    欧鹭忘机听得一呆,讶异道:“你真舍得把它们送人吗?要知其中不论哪一件拿出来,都属无价之宝啊!”

    我淡淡道:“这叫人尽其才物尽其用嘛,我看没什么舍得舍不得的。嗯,胧月弓和吹雪剑就交给信使带去,幽灵驹就让老戚自己来骑吧!嘿嘿,如果凭他准圣骑士的实力都无法降服它,那也就怪不得我帮它另择贤主喽!”

    “是!”欧鹭忘机习惯性地嘴里一边答应着一边伸手拿笔去记,我趁她不备右臂轻捞将她一把横抱在怀内,旋风般转身向卧室走去。

    “啊,你吓死我了——欧鹭忘机还想说什么,却尽被我封在唇内,在我一双怪手寻幽探胜的刺激下悄然情动,热情无比地轻吐香舌任我肆意轻薄。这一吻恍若过了一个世纪般漫长,直到两人感到郁闷和窒息方才结束。

    我轻轻舔弄着她的耳垂,笑嘻嘻道:“嘿嘿,让你昨晚不理我,现在遭到报复了吧?”

    欧鹭忘机舒服得扭曲着魔鬼身材,娇吟道:你……你还说呢!昨夜你好像要一口吞掉人家似的……如果人家不赶你走,恐怕明天上午都完不成公文哩!言罢媚态横生地白了我一眼,星眸中充满了火热激情。

    我不禁老脸微红,结结巴巴道:“这个……嘿嘿,难道你现在就不怕我吃掉你了吗?”说着俯身扑向欧鹭忘机,同时还不忘记“嘭!”地一声把卧室门重重关闭。

    片刻后,一阵阵销魂酥骨的呻吟响起满室皆春,情欲有如一波波惊涛骇浪淹没了我们所有的理智,天地间似乎只剩下无尽的男欢女爱。

    在阳光灿烂的春日清晨,碎星渊要塞显得非常的宁静和明丽。

    撒加在道地塔卡玛干式小街上徜徉,两旁低矮的平房整齐地延伸过去,形成一条漫长的青灰色走廊,庄严曼妙,仿佛要把你引向什么神秘王国。
第十六卷 鲸吞 第四章 陷阱
    新辟的街道是宽阔的,没有平房,却种着绿绿葱葱的道旁树,新建的阁楼,倒是柔和的浅灰与奶黄,阳光洒在这种街道上显得特别明亮。

    撒加一边走一边感慨万千,呢喃道:“天啊,两年前的贫民窟现在居然变成了天堂,如果姑爷不告诉我路线,人家绝对找不到目的地的。唉,这都是那个人的仁政所致吧!难怪没几个人愿意参加这次行动呢!不过为了小姐,我甘愿……”

    她闲逛似的曲曲折折兜了老大一个***,直到确认真的无人跟踪后,这才迅捷如鬼魅般腾身飞入道旁一座普普通通的小院。

    朝阳下,院子里显得明亮和整洁。迎面是一堵影壁墙,墙后有一幢四缝三间青砖灰瓦的屋宇,屋前有口小池塘,屋后是片竹木林,一股淡青色的炊烟正从屋顶上升起,飘在青松翠竹间。

    院坝里的花草林木掩映之下,有一段石板铺成的小小的人行道,她沿着走过去有三级石梯,登上宽敞的阶沿。

    “笃笃笃!”撒加依照约定的暗号敲响门扉。

    片刻后,门开了一道缝隙,露出一张肤色黝黑的中年人面孔,他不动声色道:“姑娘,你找谁啊?”

    撒加深瞥他一眼,露出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淡淡道:“我找他。”言罢自香囊里取出一块晶莹剔透的翡翠腰牌在他眼前晃晃,遂又马上收了回去。

    中年人脸色一变,躬身施礼道:“不知芳驾光临,属下有失远迎,快请进!”

    撒加也不客气,立刻抬脚步入屋内,身后那扇门“咿呀!”一声迅速地关闭了,屋内顿时陷入一片昏暗之中。

    隔了片刻,“嗤!”一枚火折幽幽亮起,发出一团蓝黄相间的火苗,照亮了周围环境。

    屋内东墙边柴禾堆得齐天棚高,顺墙根有一间房门紧闭的卧室,门口垒着锅灶,西墙上唯一一扇窗户被厚木板钉得密不透风,挡住了所有光线,难怪大白天也伸手不见五指。

    撒加正往四处打量,耳畔忽听到一阵“嘎嘎!”的声响,也不知中年人按动了什么机括,地面倏地一翻,露出一个黑洞洞的入口。

    中年人低声道:“您要找的人就在下面,请!”说着就将手中的火折递给撒加。

    撒加狐疑地瞅了他一眼,却见对方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只好依言沿阶而下。

    整条甬道干燥整洁,不论地面、墙壁、还是天棚皆使用青砖砌成非常坚固,而且空气清新不会给人压抑感觉。这绝不是一朝一夕能够完成的工程,显是设计者筹备了很长时间,投入了很多精力才筑成的避难所。

    撒加心情忐忑地前行了十余丈,拐过一个弯道倏然眼前一亮,看到了一扇厚重铁门。

    她抢步上前伸手用力一拉,铁门应手而开,继而耳畔遥遥传来一阵“嘎嘎!”闷响,竟是入口处的翻板恢复原状了。

    “好精妙的机关啊!”撒加暗暗慨叹,可等她看到铁门背后的东西时,却整个人都目瞪口呆。

    眼前赫然是一座中型会议室。

    室内陈放着整套豪华会议桌和高背虎皮交椅,四壁上悬挂着一些山水花卉画,迎门里这一排雕花装饰的屏风,屏风上绘着一只栩栩如生的金狼仰天啸月,屋角是棕榈、文竹、节节高、万年青和一些玲珑的盆景,地板上铺着深红色地毯。

    棚顶莲花状的吊灯已经点燃,映照得室内纤毫必显。

    灯下稳稳端坐着三名形态各异的男子,正对一张地图指指点点议论着什么,听到门声才抬头望了她一眼。

    撒加环视诸人,见正是姑爷龙克缍、膀阔腰粗状如棕熊的那尔轰、以及一名成熟稳重的陌生中年男子。

    龙克缍道:“你来得正好,坐,我们正在讨论营救计划呢!”

    撒加依言坐到那尔轰下首,低头审视起那张地图来。从文字标注来看,这是一张完整的碎星渊要塞平面结构图,它甚至包括了全部的地下排水系统和城市防御系统,需要注意处皆用红笔勾勒出来。

    龙克缍沉声道:“当日收审彭真的罪名仅是严重失察,最大刑罚不过是撤销原有官职,所以按照刑律并未押入正规监狱,而是单独囚禁在要塞南区刑部司下属的一座别院里。看守是隶属铁血卫直辖的一支整编泰坦步兵营,不论是实力和忠诚都是勿庸置疑的,所以我们没必要浪费时间去硬闯或者收买,那是绝对不现实的,唯一的办法就是巧取。”

    那尔轰奋然道:“姑爷敬请吩咐,那某和麾下八百儿郎绝没有一个是孬种,就算是赴汤蹈火,吾等也要救出小姐!嘿嘿,反正都是光棍没有家室拖累,就算脑袋掉了也不过碗大的疤痕,二十年后又是一条好汉。”言罢醋钵般巨大的拳头捏得咔咔直响,一副恨不得马上找人拼命的架势。

    龙克缍点头表示赞许,眼神却盯在中年人身上,问道:“林兄有何建议?”

    “林……他是林尘!”撒加赫然想起当初彭真慎重无比地提到的这个人,想不到横空飞来阁南疆区总管林尘竟也卷入了这场营救行动之中,事情顿时变得异常复杂。

    她感到浑身冰冷,心脏也不争气地狂跳起来。因为她知道这一次绝非是简简单单的营救行动了,一旦与柳轻侯的宿敌横空飞来阁携手合作,那就百分百会被南疆高层定位成叛逆罪格杀勿论,可惜……自己已经没有任何退路。

    林尘微笑道:“一切悉听龙兄吩咐,小弟将亲率150名精锐高手从旁倾力协助。”

    龙克缍忽然目光闪闪地端详着撒加,淡淡道:“你联络到多少人?”

    撒加强作镇定,恭声道:“一共320名精锐战士,他们都是驻留绿洲不愿离开的原‘黄蜂’盗贼团一流好手。这次他们分批化妆成各种身份进入的碎星渊,肯定不会引起敌人注意的。”

    龙克缍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遂将目光移往地图,右手食指在纸上不断划出一道道优美弧线,脸色凝重地说出全盘营救计划。

    临了,他指着身后那扇门轻轻叹了一口气,柔声道:“门后是另一条秘道,保证你们可以不受任何监控地安全离开。我最后强调一遍,时间是午时三刻整,所有人都必须在那时候统一行动。嗯,龙某言尽于此,希望将来尚有可见面的一天吧!”言罢他缓缓闭上了眼睛,再不说话。

    “咿呀!咿呀!咿呀!”耳畔连续响起三次铁门开合声,刹时间整座会议室只剩下他一个人,孤零零地坐在椅子上纹丝不动。

    “秦楼楚馆,芙轩海斋”指的是碎星渊要塞最著名四大酒店,其中秦楼、楚馆是全国连锁的百年老店,后台分别是苏家和独孤家;芙蓉轩和海棠斋则是近两年才兴起的新贵,不过独树一帜的风格也着实吸引了不少顾客。

    芙蓉轩的环境幽静雅致,用餐者虽众却皆是闻人雅士,均能自觉保持着肃静,除了偶尔传来的绵声细语外,你绝对听不到任何噪音。

    “叮铃!”一声风铃悠然响起,店门倏开倏合走进一名衣冠楚楚的文静青年。

    看到他,坐在最里间的库索不禁微微皱起了眉头,把刚端起的茶杯又缓缓放回原位。因为他知道这个年轻人将彻底破坏早餐的兴致,不过幸运的是餐桌上的碗碟基本都空了。

    欧阳控来到库索身旁坐下,传音入密道:“属下参见库司长!”

    库索淡淡点头,同样以传音入密问道:“情况如何?”

    欧阳控恭声道:“自昨晚掌灯时分起,先后共有三人进入西区溪尾街文坊巷4号。第一个是第56集团军第4军第3师副师长那尔轰,第二个是兴盛隆商会会长林尘,第三个是户部司督察处一级督察撒加-布雷拉。”

    库索兴致盎然地问道:“嗯,这些人的背景和同党你可调查清楚了吗?”

    欧阳控道:“是,卑职已调查清楚。结果如下:1那尔轰在编入第56集团军之前,一直隶属于彭真领导的黄蜂盗贼团,而且曾先后担任过彭真的警卫团团长、第一万人队首席千夫长、万夫长,是彭真一手提拔起来的心腹爱将。2兴盛隆商会是金雕盟在南疆的一个分支,按理说林尘应该是费家亲信,但是与帝都交换情报后的结果表明,林尘的真正身份其实是横空飞来阁驻南疆区总管。3撒加-布雷拉是彭真贴身侍女,一直担任着户部司督查处一级督察职务,直到彭真被刑部司隔离审查,这才跟着被停职反省。”

    库索动容道:“好家伙,简直是牵一发而动全身嘛!我们这次说不定可以一网打尽呢!对了,你们有没有发现龙克缍的踪迹?我不相信林尘那种老油条会跟那尔轰或撒加这种小鱼小虾合作,能够惊动他的必是重量级人物,最有可能的就是龙克缍本人。也许我们都估错了一件事,那就是龙克缍其实根本就没有离开过碎星渊,他一直就躲在城内,等待着援救彭真的时机。”

    欧阳控愕然道:“啊,这一点卑职可从来没想到过!”

    库索轻拍了他一下肩膊,欣然道:“你已经很不错了,看来我真该好好谢谢孔龙呢!他确实派遣了一名得力干将给我。嘿嘿,我看过你的履历,成功办理过很多大案子嘛!小伙子好好努力吧,将来的前途定然无可限量!”

    欧阳控心中一热,感激道:“多谢大人栽培!”

    库索忽然问道:“如果你是龙克缍将如何营救彭真?”

    欧阳控心中浮起龙克缍冷酷无情的脸容,深吸一口气道:“声东击西!”

    库索目光落到他脸上,微笑道:“哦,具体如何运作?”

    欧阳控沉声道:“任何一次军事行动皆要考虑天时、地利、人和这三个要素。如果我是龙克缍一定会选择今日午时三刻动手。因为白昼的警戒力量通常是黑夜的十分之一规模,而午时三刻又正是人们饭后最懈怠的辰光,龙克缍当然熟知这一点,所以他定会趁此机会动手。我首先会派遣数十支小队在城内四处杀人放火制造混乱,吸引人们的注意力,然后亲率一批精锐高手从地下排水系统潜入别院中心,偷渡泰坦步兵营设置的地面防线,以闪电战迅速解决战斗,最终抢完人从原路撤退。”

    库索沉吟道:“若果真如此,我们要怎样应对呢?”

    欧阳控的唇角露出一丝诡异绝伦地笑意,若无其事道:“既然龙克缍对彭真誓在必得,那我们与其扬汤止沸,不如使一招釜底抽薪!”

    库索听得目瞪口呆,像首次认识他般上下仔细打量了他一遍,叹道:“果然是后生可畏啊!”

    欧阳控连忙谦虚道:“大人谬誉了,卑职不过是胡乱猜测揣摩罢了,一切还请您亲自裁决。”

    库索长身而起,微笑道:“你不用担心,本官绝非嫉贤妒能之辈。呵呵,唯有不断挖掘人才为南疆效力,主公霸业方能早日实现。嗯,现在我以礼部司司长的身份即刻任命你为‘狗尾’行动指挥官,全权负责抓捕龙克缍。”

    说到这儿,他再次拍了拍欧阳控的肩膀,淡淡道:“礼部司副司长的位置还空着,我看好你。”言罢转身离开座席,头也不回地走出芙蓉轩。

    原地只留下欧阳控直勾勾地望着库索的背影呆呆发楞,脑海里不断重复着库索说的最后一句话。直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反过劲来,就像一名意外得到新玩具的小孩子似的欢呼雀跃起来,惹来无数客人嗔怪鄙夷的目光也浑然不觉。

    骄阳肆虐的正午,天上没有一丝云彩,空间没有一丝微风,空气仿佛凝滞了,风不吹,鸟也不叫,刑部司别院里死一般沉寂,甚至连绿草和鲜花都在酷热中昏睡,根本没有人敢在太阳下行走。

    这是一座拥有三百年历史的古宅,大理石阶,钢铁大门,四壁嵌满青铜铸出的鬼怪图案,弧圆的大门楼高擎着一弯新月标志,象征着刑部司执掌南疆所有官员生死的超然地位。

    四面院墙均用二尺见方的铜龙石筑成,边长百丈,高逾四丈,厚约八尺,呈等边四角型牢牢护住内宅。院墙四角分别耸立着一座大型哨塔,塔上架着三门重机弩,除常备六名正副射手和三名瞭望手外,塔内还有五名狙击手,九名刀斧手、以及二十七名突击手随时待命。

    墙头插满了蓝汪汪的锋利刀片,墙缘还覆盖着好几层密实层叠的铁丝网,墙内绿草如茵,不过皆高不盈寸,一眼望去连一棵树也没有,视野异常辽阔。

    草坪上不时有一队牵着巨型獒犬的巡逻队经过,他们皆是全副武装的泰坦步兵。这些人一个个浑身裹在灿银色重铠中,左臂横举一面长约五尺的方形银盾,右手轻握着一柄两边锋刃蜿蜒,中间脊背高高凸起的银斧,目不斜视地沿着鹅卵石路缓缓前行,神态凝重并充满了警惕。

    宅内的建筑共分三重:第一重是圆形分布的官兵营房,第二重是六芒星状分布的刑部司别院办公地,其中包括审判庭、刑讯室和监狱、武备库、会客室和餐厅、档案馆、财务室,第三重是刑部司别院的中心建筑物——血月楼,楼分五层专供刑部司要员和其他大人物驾临时接待用,一般除清洁工外严禁任何人入内。

    此刻,安德鲁正怀抱漏影宝刀,在血月楼顶五重檐下的阴影中盘膝而坐,饶有兴趣地看着楼下草坪上不断转圈巡逻的泰坦步兵们。

    他在观察这群连主公都忍不住推崇备至的亚述族战士。

    这些人的身体都特别强壮,超逾九尺以上的雄伟身躯总是让人望而生畏。他们拥有宽阔的肩膀,狭窄的腰身,古铜色的肌肤之下是一块块儿小山般隆起的发达肌肉,深褐色的眼珠始终射出两道刚毅的眼神让人不寒而栗。他们还拥有高傲的性格和天生的荣誉感,因此无论遇到多么可怕的敌人都绝不退缩,仿佛生来就是一群霸气十足的强横战士。

    最可怕的一点是,这群超级野蛮人统统来自铁血卫的训练基地——龙腾谷哥舒堡,而且据说不是以铁血卫身份参予本次行动,而是以铁血卫教官的身份加入的。因为他们皆是两年前柳轻侯亲自招揽的第一批铁血卫成员,甚至还得到过“深蓝魔王”哥舒嫩残的亲手点拨。

    在兵部司的档案上,这支泰坦步兵营的番号是南疆军区第55集团军第3军第111营,但是却从未在任何一次战役的任何一张战报里出现过,那意味着它是一支非特殊任务绝不出动的王牌部队。

    安德鲁静静地回忆着临行前翻阅过的绝密档案,心头涌起难以形容的感觉。

    他终于知道主公想杀龙克缍的心情有多么迫切了。

    整整五百名装备精良的泰坦步兵,每个人实力都等同甚至超越一名三级白银骑士,臻达一级黄金骑士的水准,这是什么概念啊?何况除了宅内的一个泰坦步兵营外,宅外不知尚有多少兵马埋伏,铁血卫、礼部司、户部司……碎星渊要塞内几乎所有能够调动的机动部队都集中到了这里,只等龙克缍和他的同伙出现就一网打尽了。

    安德鲁苦笑着侧耳听了听顶楼卧室内的动静,结果仍然只能听见一个纤细微弱的呼吸声。

    他抿了抿干裂的嘴唇,心中暗忖道:“他***熊,屋子里难道真的只有彭真一个人吗?为什么我总觉得有点不对劲呢?莫非他也能够像我一样随时随地陷入胎息境界……”

    安德鲁怀着这个疑问,用精神能逐寸逐寸地扫描着整座卧室,结果却还是没有任何发现。

    正当他打算放弃的时候,城中心的警钟骤然连续不断地疯狂鸣起,顷刻间“当!当!”的钟声响彻全城,任何一个角落都能听得清清楚楚。

    短短不到一盏茶的功夫,碎星渊要塞东南西北四区足足腾起七八十处火头,滚滚浓烟伴着呛鼻的气味迅速向四面八方蔓延,大半座城市都被覆盖在乌黑阴影之中。其中尤以南区灾情最严重,不但火势比别处猛烈十倍,一阵阵浮游的黑烟更浩浩荡荡地淹没了整座刑部司别院。

    安德鲁好整以暇地看着这一幕,呢喃道:“好戏终于开锣了!”

    话音未落,只听“轰隆隆!”一声巨响,别院两扇大门顿时被炸上半空,直翻滚了好几个筋斗,这才重重跌落在草坪里砸出两道深盈数尺的沟渠。刹时间,剧烈的爆炸声接二连三地响起,别院四面围墙亦被相继炸开一道缺口,数以千计的矫健身影迅速冲了进来,分成数十个小队分工明确地攻向各自的目标。

    战斗进行得异常激烈,四座大型哨塔上十二挺重机弩、一百零八支突击弩、二十架狙击弩交织成一张天罗地网,频频散播着死神的意旨,几乎每一瞬都有敌人倒在血泊之中。可是他们却仍然倚仗着人多势众,高擎着铁盾悍不畏死地冲了上来,同时右手冲锋弩不断喷吐着一道道锐芒。

    不到一顿饭的功夫,敌人已经成功冲至哨塔之下,与守军展开了舍生忘死的搏杀。

    此时此刻,别院内三重建筑也陷入迫在眉睫的危机之中。

    火警乍起,久经战阵的泰坦步兵们就迅速撤入别院第二重,掐断了所有通往血月楼的道路。并以小队为单位结成十座铁桶阵型严密戒备。

    战斗饴始,就有超越己方三倍规模以上的敌人潮水般蜂拥而上,发起最猛烈的攻势。一瞬间,刀枪似雪箭矢如蝗在浓烟中乍隐乍现,处处充盈着一股惊心动魄的杀机。

    铁桶阵中泰坦步兵们一排排单膝着地,小心翼翼地隐蔽于银盾后方纹丝不动。耳畔叮叮咚咚的箭盾交击声疾如狂风暴雨,他们都能冷静从容地聆听,只是右手紧紧握着双刃银斧,默默等待着敌人冲至眼前的一刻。

    乱矢飞烟中,若你从半空鸟瞰即可发现一幕奇景,每一名泰坦步兵身上竟都缓缓泛起一波璀璨银芒。起初它很微弱,仅是薄薄淡淡一层,渐渐地银芒有如一圈圈涟漪般扩散开来,将全身铠甲、武器、盾牌皆囊括其中,迅猛炫目至让人睁不开双眼的地步。

    可惜敌人完全察觉不到这种异状,只知状若癫狂地闷攻而上,恶狠狠地扬刀舞剑,喊杀震天。

    箭雨稍歇,敌人也已冲近泰坦步兵们盾阵前五尺,异变就在这一刹发生。

    “奥丁!”伴随着这声整齐划一的断喝,所有泰坦步兵齐刷刷地顶盾而起。霎时间,一股惊天地泣鬼神的浩瀚气势应声而出,有如一道钢铁长城横在敌人面前,当敌人被震慑得全体一顿的瞬间,泰坦步兵掌中一轮轮银月横空飞出,顷刻又寸寸皆裂变成漫天星雨罩向敌群。

    “嘭!”“轰!”“嘎崩!”“喀嚓!”各式各样的怪声伴随着短促尖锐的惨叫不断响起。但见敌阵中一面面铁盾分崩离析,一柄柄刀剑粉身碎骨,猝不及防下,敌人大片大片地栽倒在地,再也爬不起来,后方也是一阵大乱。

    尸体上的致命伤非常显眼,那赫然是一柄柄银灿灿的小斧头。它仅巴掌宽窄,五寸长短,却重逾四斤八两,外形酷似双刃银斧,简直就是它的一个袖珍版。此物单柄叫“旋风斩”,集十二柄组成一枚空心圆盘后叫“霹雳轮”,是亚述族泰坦步兵们的独门暗器。

    这玩意体积虽小,却胜在锋刃犀利,重量惊人,在泰坦步兵的般若功全力催迫下更是无坚不摧,能够瞬间碎盾、断刃、破甲、震裂敌人全身骨骼,再穿背而出连续凿入第二名甚至第三名敌人体内。

    整整六千柄“旋风斩”化作一片银云击中目标的瞬间,泰坦步兵们及时抓住战机,发动了一次最强横的反冲锋。他们在眨眼间变铁桶阵为锋矢阵,恶狠狠刺入敌阵腹地,展开了一面倒的大屠杀。分割、合围、歼灭,十队泰坦步兵配合无间地不断重复着这三个步骤,就像一架构造精密的绞肉机,不断吞噬着敌军性命。

    敌人本就被突如其来的暗器搞得心慌意乱,再加上亚述族泰坦步兵们人人雄壮如山凶猛如虎,杀人更如斩瓜切菜般利落,顿时吓得魂飞魄散只知不断后退了。于是,尽管他们人多势众仍不禁足足退出二十余丈,直到后方大批精锐高手出马,这才堪堪站稳阵脚,挡住泰坦步兵们杀戮的舞步。

    这时候,远隔三条街外的一所普通民宅内,欧阳控正若有所思地望着桌上地图呆呆出神。

    屋内除他外,还有五名精明干练的年轻副官站在门口,不断和来去匆匆的传令兵交换着最新战报和命令布署,一步步实施着欧阳控的计划。

    在他们胸前分别佩戴着一枚特别通行证,证上盖着吏部司、兵部司、刑部司、礼部司、户部司五司金印。这意味着当全城戒严时,唯有他们才可以在五司警戒范围内随意行走,传达“狗尾”行动指挥官的命令。若是其他人擅自逾越限界,哪怕是顶头上司也要格杀勿论。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欧阳控的眼神如一潭静水,没有一丝涟漪,也没有半点波澜,就这么默默地等待着那一刻的来临。

    不知过了多久,门口一名副官和其他四人低声商量了一阵儿,遂快步走到欧阳控近前,躬身施礼道:“启禀大人,所有部队皆已进入指定作战位置,请指示!”

    欧阳控微微点了一下头,淡淡道:“嗯,继续待命!”说完自顾自地在地图上轻轻划了一笔,将包围圈最后一道缺口填满,封成一枚完美无缺的圆。

    五名副官不由得面面相觑难掩眸中惊骇之色,眼睁睁地看着敌人攻入别院,他却居然按兵不动。他们实在搞不懂上司究竟在等什么。

    其实欧阳控的内心世界远没有表面那么风平浪静,他也曾一度怀疑过作战计划的可行性,但是当他想到对手是原南疆户部司司长的时候,就释然了。如果龙克缍仅会放火强攻此等雕虫小技的话,那他就根本不配称霸南疆情报界。所以那肯定是一种虚张声势的试探,若此时收网定被藏匿暗处的龙克缍识破埋伏,即刻远扬。

    “现在拼的就是耐心,谁更能忍,胜利就属于谁!”欧阳控喃喃地警告自己,心灵倏然变得磐石般坚不可摧。

    隔了不久,不远处蓦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片刻后一名传令兵迅捷如飞地跑来,气喘吁吁道:“启禀大人,血月楼周围敌踪初现。他们总人数约在三百名左右,根据身法推断均是天空剑士级数以上的高手,更有数名超级高手推断不出级数,其中一个瞧身形酷似龙克缍。请指示!”

    欧阳控深深吸了一口气,略微思索后,沉声道:“通知所有作战部队预备,‘狗尾’行动即将在十息后正式开始。我现在倒计时,十、九、八……”随着他惊心动魄的声音,五名副官分别掏出一支特制信号弩,对准了天空。

    欧阳控犹然不慌不忙道:“……二、一。敲响特级警报,全城进入一级战备状态,任何闲杂人等胆敢上街者一律格杀勿论!我宣布‘狗尾’行动正式开始!”

    “呜!呜!呜!呜!呜!”五支响箭应声射入长空,发出一串凄厉无比的尖锐啸声。顷刻间,城中心的八十一口警钟同时嘹亮响起,每条街道每条小巷都在眨眼间就布满了人山人海的南疆士兵,整座碎星渊都“活”了过来。

    尤为壮观的是城南刑部司别院周围。只听轰隆轰隆的车轮声、希律律的战马嘶鸣声、急促齐整的脚步声声声入耳,数百辆泰坦战车、数千匹神骏战马,数万名全副武装的精锐战士,把这座仅有方圆百丈的府邸围了个水泄不通。

    他们在第一时间就发起了一浪高过一浪的集团式冲锋,沿途一旦遭遇反抗者一概杀无赦,在短短一刻钟的功夫,就或歼或擒了敌军布置在外围负责阻截的两千六百余名战士,随即迅猛无俦地从四面八方鉄壁合围,恍若一只硕大无朋的铁手牢牢握住了血月楼。

    安德鲁暗暗地长嘘了一口气,整个人越发蜷缩至屋檐下阴影深处,两支大耳朵直挺挺地竖起来,默运道宗先天无上玄功监听起屋内动静来。

    “喀喇喇——轰!”“咝咝咝咝咝!”“锵!”“啊!”“咕咚!”掌风山崩海啸,剑气纵横交错,侵入血月楼的敌方精锐高手,马上遭到新月卫的迎头痛击。刹时间,兵刃撞击声、惨叫声与尸体坠地声不断交织在一起,编成一曲血肉横飞的悲歌,充满了一往无回的惨烈意味。

    形势对敌人极度不利,因为血月楼内的秘道中不断涌出一批批新月卫,前仆后继地阻挡敌人上楼;而血月楼外是一眼望不到边的南疆士兵,以及成千上万挺“霹雳雷霆”式重机弩、“黑暗精灵”式十字狙击弩、“龙卷风暴”式突击弩。这些平素难得一见的最先进武器,此刻齐刷刷地瞄准着每一扇门窗和缝隙,一旦看到敌人身影,二话不说就是一轮疯狂射击,直到把尸体射成蜂窝状才肯甘休。

    安德鲁静静聆听着千百股纷乱嘈杂的声音,并从中细细分辨着想要锁定的目标,慢慢地数股凌厉可怖的破空声吸引了他的注意力。那显然是敌方首脑人物,突进和上楼速度异乎寻常地迅捷,简直像鬼魅般不可捉摸。沿途虽不断有一批批新月卫奋不顾身地阻挠和拦截,却根本压制不住敌人前进的步伐,转眼间他们就冲至顶楼卧室门外。

    在这里他们遭遇到了突袭以来最激烈的抵抗,哪管以他们的强横实力亦只有两人能够冲出重围,破门而入。

    “快救人——”一把清朗的嗓音悠悠传来,即使在眼下这种万般焦急的情况下,犹然透出一股温文儒雅的韵味,显出独具一格的大家风范。不过他只来得及说出三个字,余下的话就尽被潮水般汹涌而来的新月卫们截断了,接下来他能够做的事情,只剩下竭尽全力堵住房门这一桩了。

    安德鲁聚精会神地倾听着另一名敌人的动静,可是既没有脚步声,也没有衣袂破空声,那个人就像一个幽灵般存在着。这个发现不禁吓得安德鲁的小心肝噗通噗通地狂跳不止,甚至连全身汗毛亦皆倒竖起来。

    “我的娘啊,这个人武功之高简直深不可测嘛!难道他就是龙克缍……老大,你真会拿小弟的性命开玩笑啊!你让我监视他,还不如说是让我来送死直接明了一点!呜呜呜——”安德鲁更加小心谨慎了,整个人就像一只冬眠的棕熊,除了心口那点温热外浑身毛孔都自动封闭,晋入了胎息境界。

    “轰!”周围倏地万籁俱寂,一切声响和图象皆放大千百倍映入安德鲁的脑海。这一刹,他竟在无形的庞大压力下,悍然突破了“镜花水月”第九层瓶颈,晋升至第十层境界,甚至连卧室内的景象都点滴不漏地浮现在脑海之中。

    不论从哪个角度来看,这都是一座舒适怡人的卧室。

    淡青色的墙壁上镶嵌着多块工艺精美的金银雕塑,罗浮竹制成的拼花地板上铺着大幅的墨绿色暗花地毯,幽雅恬静的陈设中,每一件家具和古董都是经过千挑万选的精品,尽显主人富甲天下的身家和宏伟气魄。

    安德鲁的“眼睛”匆匆掠过门口的时候,赫然发现了两个敌人其中之一。那位仁兄把一双长袖舞得如痴如醉,恍若排山倒海般沛莫能御,伴随着一阵阵轰隆隆的风雷声,愣是将数十名新月卫堵在门外难做寸进。

    他倒吸了一口凉气,心中暗忖道:“他***熊,这小子好雄浑的内力啊!恐怕就算是哥哥我上去也不一定是他的敌手哩!嗯,幸亏俺的任务只是监视而不是打架,不然可能会死得很惨哩!”

    安德鲁一边暗呼幸运,一边转移目光向那位正主望去。

    从这个角度看去,龙克缍的身材魁梧之极,脸部线条硬朗且轮廓鲜明,尤其是高挺的鼻梁和冷酷无情的眼眸,显得他整个人都分外刚毅坚忍,是那种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枭雄人物。

    此刻,他正一步一步走向紧靠东墙的那张宽阔的胡床,厉眸中几乎不可察觉地闪过一丝狂热无比的爱怜之情,有如一辈子最珍贵的事物就摆放在那里,等待和他重逢。

    安德鲁凭借敏锐无比的直觉,感到龙克缍的情绪出现了一丝丝波动,而且这种波动还有愈演愈烈之势,不由得心下暗暗惊悸,遂升起一股莫名其妙的压抑感。

    对一名绝顶高手而言,任何情绪异常都是绝对要不得的,他必须时刻保持冰雪般的冷静,这样才能避免任何疏漏,防止厄运降临己身。此情此景下的龙克缍,显然没有做到这一点,他只是在表面上强作镇定,内心却丝毫都不平静。

    只剩下三步两步一步,随着与胡床的距离越来越近,龙克缍的右手也颤抖得越来越厉害,终于他触摸到了帐幕,并温柔地挑了起来准备吊在挂钩上。

    他的眼神充满了美妙的憧憬投往床榻,谁都可以感觉到那种期待和喜悦……可是,当他完全分开两片帏幕,眼神终于触及床榻上的事物时,整个人都呆住了。
第十六卷 鲸吞 第五章 代价
    安德鲁看到一幕此生难忘的恐怖表情,那是一种从极度喜悦到极度愤怒的瞬间转变,龙克缍的脸部肌肉在一刹那抽搐、扭曲、跳动、痉挛、简直狰狞如妖魔鬼怪,而双眼……那简直不是一双人类的眼睛,没有一丝七情六欲,只是充满了暴虐、血腥、杀戮,让任何人都不敢正视。

    安德鲁不知道他究竟看到了什么,也没时间仔细研究刚刚发生了什么事,因为接下来的一幕让他彻底忘记了呼吸。

    “啊!”一声惊天动地的狼嚎响起,所有人的耳膜像被硬生生撕裂般疼痛无比,瞬间一齐失去了听觉,那正是龙克缍状若癫狂的痛苦咆哮,一代绝顶高手俨然变成了一个疯子。安德鲁脑海里的画面亦陡然定格,所有人皆因这突如其来的打击而无法动弹,形成了一刹那的静态画面。

    就在这电光石火的一刹,床底骤然浮现出一道硕大无朋的璀璨银弧,恍若倒悬的雨后彩虹般横空出世,沛莫能御地撩向龙克缍的丹田重地。

    这一刀贯满气劲后重逾万斤,可是却给人一种虚虚荡荡浑不着力的感觉。刚猛霸道兼容阴柔诡秘,刀法能臻达这种极致境界的绝顶高手,就算找遍整座深蓝大陆也不过是寥寥几人,想不到其中一位居然能够潜忍在床底陪伴灰尘躺那么长的时间,一直等到这次千载难逢的良机才肯出刀。

    安德鲁目瞪口呆地“看”着那轮硕大无朋的璀璨银弧尽数没入龙克缍体内,留下一道整整三尺多长的凄厉刀口,“哗!”殷红的鲜血有如山洪爆发般狂喷出来,直溅出四五丈远,甚至连那名蒙面刺客也被淋成了落汤鸡。

    “荷!荷!”龙克缍像一只受伤的野兽般大口大口剧烈喘息着,伤口血流如注他却看也不看一眼,只顾用双眸紧紧锁定面前的那位蒙面刺客。

    此刻他脸上的表情异常古怪,谁也说不清那是顿悟,或是愤怒,也许还蕴涵着三分决绝和十二万分的遗憾,不过最终都变成了一句话:“你……为何……要……杀我?”

    短短一句话被他断断续续地分成了四段,中间还参杂着两次剧烈的咳嗽,蒙面刺客却只能默默地等他说完一动也不敢动。因为那把恢复原状的圆月弯刀正被龙克缍用左掌牢牢握在手心里,他尝试过回抽三次,却连一次也没成功,刀身仿佛硬生生地焊在那里,任凭他施展十二成功力也如蜻蜓撼柱般无济于事。

    更可怕的是,他的右手甚至是整座身躯都被粘连在刀柄上,承受着对方一波又一波滔天巨浪般的庞大气劲侵袭,浑身骨骼都被挤压得咔咔直响,随时都可能粉碎于无形。

    这一刻,蒙面刺客心中悔不当初,要是早知如此就该在偷袭得手的刹那弃刀远扬的,哪会陷入眼下这么狼狈的境地。不过现在说什么都已经来不及了,他的身体正被一寸一寸不可抑止地挪向龙克缍,对方皎洁无暇的右掌正缓缓伸向他的天灵盖。

    安德鲁直勾勾地盯着龙克缍的手距离蒙面刺客的头越来越近,这才霍然想起是否应该出手相救。但是脑海中一闪而逝的嘱托,让他中止了蠢蠢欲动的拔刀式。临行前,柳轻侯曾经亲自吩咐过:“此去血月楼,你唯一的使命就是把听到看到的所有内容全部记下来,然后完整无缺地告诉我。其它不管发生什么事情,都不许你出手干涉,明白吗?”

    就在他犹豫不决的瞬间,龙克缍的右手终于触及了蒙面刺客的头颅。不过大大出乎预料之外的是,眼前并未出现脑浆迸裂的血腥场景,龙克缍仅仅是一把扯掉了蒙面刺客的面巾。

    “啊!”安德鲁看罢差点失声惊呼,眼珠子都快瞪出眶外了,那名刺客赫然就是龙克缍的嫡亲侄子龙之息。他为避免认错重新上下仔细打量了那个刺客一遍,结果却毫无二致。刺客确凿无疑就是龙之息,因为他脸上那道永远无法磨灭的蜿蜒剑痕实在是太显著了,更何况除了主公帐下“刀斧手”中的“刀”龙之息外,谁还能施展出那么霸气十足的刀法来呢?

    “哈哈哈——”瞧见刺客真面目的龙克缍歇斯底里地狂笑起来,可惜笑声中没有半点欢愉之色,反倒充满了浓烈至化解不开的悲愤。

    隔了片刻,笑声歇止,他一字一字地问道:“说,你为何要杀我?”也许是鲜血已快要流干了,也许是真气自疗起了效果,也许是回光返照的作用,总之他的话出奇地流利起来。

    安德鲁却从这两句一模一样的问话当中幡然醒悟到一件事,原来龙克缍早就从偷袭的那一刀上推断出刺客是龙之息,难怪他脸上表情一直如此奇怪。现在他更加好奇面临死亡威胁的龙之息会如何作答了,在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的境地下,他是会拼命求饶,还是会痛斥其非呢?

    龙之息的脸容波澜不惊,尽管头顶那只巨掌随时都能将他压得粉身碎骨,但他仍毫不示弱地直视着龙克缍的眼睛,一字一字地答道:“因为……你……阻碍……金狼族……复兴!”话音才落,“喀嚓!”一声脆响脚下的地板寸寸皆裂,龙之息整个人都矮了一截,愣是被对方的无俦巨力硬生生压制得跪倒在地。

    龙克缍疯狂咆哮道:“你***胡说八道!我龙克缍是在振兴伟大的金狼族,而你这个懦夫才是在阻挠和破坏复兴!”说着双掌加力,将龙之息压得腰脊重心越来越低,浑身骨骼咔咔的响声也越来越密集。

    龙之息夷然不惧,一边艰辛万分地抗拒,一边竭尽全力调整真气尽量保持话语连贯道:“现在金狼族只剩你我二人,它脆弱得就像一根嫩藤,随时都有可能夭折了化为尘埃,永远埋没于苍茫大地之中。此时此刻,我们需要做的不是像你一样高歌猛进,而仅仅是寻找一个依靠休养生息。而柳轻侯就像一株每天都在茁壮成长的参天大树,在它的庇荫下我们才能无视风雨和酷暑严寒,甚至可以攀附在它的躯干上扶摇直上。这才是真正的金狼族复兴之路。”

    顿了顿,龙之息双眸蓦然精芒大盛,义正词严道:“而你彻底违背了这条方针,所以我必须杀掉你,因为任何人犯错都一定要付出代价,你的代价就是生命。”

    “是吗?不过现在要死的是你吧?”龙克缍阴森森地狞笑着,双掌骤然增大增厚了数倍,整个身躯也膨胀如球。“月殒!”随着一声暴喝,卧室内蓦地一片光明,恍若一轮硕大无朋的明月缓缓陨落,慢慢分解成无数璀璨碎片,人们睁眼如盲再也看不到任何物体。

    当安德鲁恢复“视觉”的时候,愕然发现龙克缍直挺挺地跪在床榻前,一动不动地抱着一个漂亮女人。她体态婀娜,风姿绰约,容颜更像天仙般美丽,唯一遗憾的是肌肤苍白如纸没有半点血色,赫然已经死去多时了。

    “生不能同室,但愿死能同穴。祝你们来世再做夫妻吧!”安德鲁感慨万千,一转眼却愕然发现龙之息没死,他整个人都被包裹在一层层璀璨光晕里,不断痛苦地抽搐和无声呻吟着,慢慢地芒影越来越淡越来越薄,最后只剩下一丝毫光也缩入龙之息体内消失不见。真不知龙克缍那一招“月殒”究竟有何后遗症,希望他莫要武功尽废才好。

    房门口的林尘最倒霉,由于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被“月殒”的强光照射双目顿时失明,得理不饶人的新月卫们充分贯彻“趁他病要他命”的卑鄙伎俩,乱刀齐下肢解了这位超级高手。

    诸事完了,安德鲁怀着沉重的心情悄悄钻出檐下阴影,移向来时的秘道。

    “呜!”一阵凉风出来,恍忽间他好像听到了一句呢喃:“阿真,我们终于可以在一起啦!”

    欧阳控依照总督府办公厅的指示来到白屋顶楼议事厅时,发现欧鹭忘机、库索、慕容炯炯、麒麟正端坐会议桌旁,沉默无语地等待着主公柳轻侯的驾临。

    库索招呼他坐在身后的旁听席上,就继续去看那份“狗尾”行动全程战报了。其实南疆四巨头每人都在埋头研究着那份战报,一时间议事厅内除偶尔传出刷刷的翻页声外静寂若死,这不禁让第一次有幸进入峰会场地的欧阳控紧张万分。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再缓缓呼出,然后努力地将注意力转移到厅内的布置上,慢慢地纷乱的脉搏和心跳逐渐正常,欧阳控终于恢复了平日的冷静。

    正无所适事间,神采飘逸的欧鹭忘机淡然道:“请问欧阳师长,彭真是怎么死的?”

    欧阳控闻言一愣,遂幡然醒悟到那位倾国倾城的大美女是在问自己,连忙起身施礼道:“回禀欧司长,彭真是自杀而死。根据刑部司法医鉴定,她的心脉是自己运功截断的,估计起因是不想连累至龙克缍无法突围。”

    “哦,是吗?”欧鹭忘机冷笑一声道:“若非你们以她做诱饵,彭姐姐岂会年纪轻轻就香消玉殒?我还想请问你们帝国律哪条哪款规定她罪当处死?”

    此言一出,议事厅内刹时静得坠针可闻,众人的表情都不自然起来。其中麒麟若有所思,慕容炯炯满脸苦笑,库索面无表情。

    正当欧阳控剑眉一扬打算申辩的时候,厅内蓦然响起一把重金属般铿锵有力的嗓音道:“忘机此言差矣,没有人判过彭真死罪,更没有人敢擅用私刑。她的死唯一的责任人就是龙克缍。如果他不谋反,彭真就不会受到牵连,乃至最后落得惨淡收场。在彭真之死的问题上,我们谁都没做错什么。你和彭真亲逾姐妹,她去了你很难过,这种感情大家都可以理解,但是莫要被私人感情蒙蔽理智,随便迁怒到别人身上。”

    随着话音,我神色平静地走进议事厅,诸人纷纷起身施礼。我随意摆摆手示意他们落座,却并未坐到主位上,只是背负双手闲庭信步般来回走动。

    欧鹭忘机气鼓鼓地嘟着小嘴儿一言不发,我没理会她,反倒走到欧阳控面前,轻轻拍拍他的肩膀赞许道:“‘狗尾’行动的战报我刚看完,你做得很好,哪怕我亲自出马也不过如此了。”

    欧阳控受宠若惊道:“主公谬誉了,卑职岂敢与您相提并论,折煞欧阳控了。”

    我哈哈大笑道:“年轻人会谦虚是一种美德,但是若过度谦虚就是一种傲慢的表现啦!我曾听好几个人说起过你,也看过你的全部履历。嗯,可以用八个字概括:心如磐石,身如金刚。这很好嘛,作为一名特殊战线上的指挥官,就是要做到这种境界。对了,你还是铁血卫副师团长吧,我现在以塔卡玛干府总督的身份,破格提拔你为礼部司代副司长。呵呵,记住是代副司长啊,如果你不称职,我随时可以撤掉你的。”

    欧阳控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不禁激动得热泪泉涌,感激万分地呜咽道:“卑职定鞠躬尽瘁,以报主公知遇之恩!”言罢双膝跪倒,就要做起磕头虫来。

    我赶紧扶他起来,微笑道:“咱们南疆不兴这套繁文缛节,你要报答我,就好好为南疆百姓做一点有益的事情吧!”

    欧阳控恭恭敬敬地道:“是,卑职明白!”

    这时,我双目金芒骤然大盛,威严肃穆地环顾了诸人一圈后,沉声道:“我想要大家都明白一件事:南疆就像一艘航行在汪洋大海上的船,既有可能遇到狂风骤雨的恶劣天气,也有可能碰到凶残狰恶的怪兽匪徒,但是只要我们同舟共济患难与共,就没有什么克服不了的困难,一定可以抵达梦寐以求的彼岸。做为这艘‘船’的船长,我对龙克缍事件只能表示万分遗憾,同时我还要强调一句,任何危害这艘‘船’的人和事,我柳轻侯都将用最严厉的手段去铲除它。”

    说到这儿,我看了一眼欧阳控,淡淡道:“俘虏你们是如何处置的?”

    欧阳控忙答道:“回禀主公,俘虏正关押在刑部司一号监狱内接受审讯。不过……这些人中的横空飞来阁高手好像都受过专业训练,对普通刑罚适应度非常高,而另外那些小杂鱼都是原黄蜂盗贼团成员,倒是没几个能挺过半个时辰的。”

    我嘴角浮起一抹冷酷无情的笑意,幽幽地道:“不管你采用什么方法,我只要这次参予劫狱的全部案犯和幕后主使者名单。就给你一个月时间彻查此事,届时所有俘虏和后来抓捕的案犯,不论罪行轻重动机如何,一律给我斩首示众。我要让全南疆乃至整个风云帝国的敌人都知道一件事,惹毛了我柳轻侯统统要惨淡收场。”话音才落,议事厅内温度骤然下降了十来度。

    欧阳控战战兢兢道:“是,卑职保证完成任务。”

    我看着四巨头一个个都噤若寒蝉,不禁暗暗后悔施展“灭世魔体”蕴含的霸气说话了。于是,我话锋一转,柔声问道:“龙克缍和彭真的遗体是如何处置的?”

    麒麟接口道:“龙之息希望能够按照金狼族的习俗,将二人尸体在南天门山脉主峰的鹰愁崖上进行天葬,这是他受伤昏迷前唯一的要求。”

    我点头道:“嗯,就按照他们的习俗办理吧!对了,他的伤势如何?”

    麒麟皱眉思忖片刻,苦笑道:“无甚大碍,不过最近几天恐怕都没法跟人动手了。只是……”

    我瞅他一副为难模样,不禁笑骂道:“老戚啊老戚,在座都是自家人,你为何吞吞吐吐欲言又止啊?”

    麒麟沉吟道:“我刚才在想,龙克缍那最后一招‘月殒’也许并非是要杀龙之息,而是要把苦修多年的第十二层‘啸月’魔功毫无保留地输送至他体内,以确保金狼族镇族奇功薪尽火传。”

    麒麟这番颇有见地的推论,不禁让我对他有一种士别三日刮目相看的感觉。其实当安德鲁转述全过程的时候,我就大约猜到了是这么一回事,现在麒麟的推测不过是更加确定了我论断的正确性罢了。

    我摆摆手截住他后面的话,轻描淡写道:“此乃人之常情,而且无可厚非。龙之息始终立场坚定地站在我方,这是大家都有目共睹的,我不想再补充说明什么。如果他能够因此修炼成第13层啸月魔功,对南疆对霸业都是一件大好事嘛!”

    诸人面面相觑,万没想到我会说出这样一番大义凛然的话来,更没想到我根本就不在乎龙之息将来会有多强横。这种睥睨天下谁与争锋的霸气,深深地感染了他们,让厅内因麒麟的话引发出的一点点危机感顿时消失于无形之中。

    我正要再说两句替龙之息开脱的话,厅外蓦然传来安德鲁的声音道:“启禀主公,长鲸要塞发来一封特急快件,请您马上审阅!”

    在迎宾馆酒吧的一个宁静角落,秦五露出沉思的凝重神色,瞧着杯内的美酒,很久没有说过一句话。一叠厚达数十页的浅蓝色信笺摆在右手边,那就是让他用整整一个下午的时间足足审阅了三遍,并将心情搞得糟糕至极点的根源所在。

    信笺内容如下:“启禀殿下:‘狼群’行动彻底失败。我方损失有:南疆区总管林尘阵亡,隶属总部‘雷霆’小组的五名超级高手中3名阵亡、2名被俘,隶属南疆区分部的150名精锐高手中139人阵亡、11人被俘。现南疆区分部所在地——兴盛隆商会被正式查封,所有财产全部充公划归塔卡玛干府财政,近期通过兴盛隆商会运送的所有货物皆被南疆各地驻军扣留,商会名称被永久取缔,商会成员一律划为风云帝国一级通缉犯,并加入塔卡玛干府刑部司黑名单。具体名单如下:……”

    “其他损失有:指挥官龙克缍阵亡、营救目标彭真阵亡,主要发展对象那尔轰阵亡、撒加-布雷拉被俘,参予行动的3270名战士中2446人阵亡,824人被俘,龙彭二人的私人兵团全军覆没。具体名单如下:……所有被俘人员,将一律按照叛国罪处以极刑,具体行刑日期为帝国历811年6月15日,具体行刑地点在碎星渊中心广场。落款:南疆区副总管薛长亭。”

    秦五慢慢回忆着全篇信笺内容,脸上终于绽出一丝充满自嘲意味的笑容,哑然失笑摇头道:“换过是今天,我定然不会在盛怒下同意龙克缍的请求,派遣大批精锐高手参予到‘狼群’行动中去,以泄昨夜被柳轻侯戏弄的恨意。嘿嘿,可惜现在一切都太晚了,覆水难收啊!就这样算了吧,我们在南疆的这一场赌博已经确确实实地彻底输掉哩!”

    薛长亭苦笑道:“唉,我们从一开始就太低估柳轻侯这小子了。他年纪虽轻,思虑却异常周密,手段也特别狠辣,好像根本就是在刑部司别院布置好一个陷阱,等待我们往里跳似的……”

    秦五举杯笑道:“既然事情都过去了,就不要再继续想它了。嗯,你的善后工作处理得非常好,我现在以横空飞来阁阁主的身份,正式任命你为南疆区总管,即刻起行驶所有职权。不过碎星渊你是没办法待了,不如这样,明日就随我一道启程赶往长鲸要塞吧!我希望你能在未来的新袍哥州大展拳脚,要是有可能的话,尽快地重新在碎星渊设立总部。拜托了!”

    薛长亭受宠若惊地慌忙举杯,和秦五碰了一下后,两人同时一饮而尽。

    窗外夜幕悄悄地降临了,城市里一盏盏***悠然亮起。白昼的浓烟、烈火和杀戮似乎一下子就被吞噬得干干净净点滴无存,可事实上又有多少冤魂怨鬼在半空中徘徊游荡呢?

    没人知道,更没人会去关心。

    “高唐位于风云帝国东部,东濒须弥洋,西隔高唐海峡与深蓝大陆相望。它是一个典型的岛国,从北向南分别由熊岛、库州岛、金瓯岛、天堂岛、阁道岛、海伦岛、土珠岛、乾罗岛等八岛组成,领土所辖还包括附近3300多个岛屿,整体构成一个巨大而不规则的变异八卦形状。高唐境内人口约为2390余万,均为高唐族,通用高唐语。

    首都釜城位于政治中心地——阁道岛上,人口约300余万,是高唐八岛最大的城市。境内东部多为山地高原,西部及沿海以丘陵平原为主,全境森林广布,覆盖率高达70%以上,矿产和水力资源富足,有红河与淡江横贯东西疆域,属于温带季风气候,冬季漫长而春秋短暂。

    高唐是深蓝大陆与深红大陆最重要的远洋贸易中转港,故自黑暗战国时代起,深蓝大陆的历代国王与皇帝莫不对它垂涎三尺,均曾发动过声势浩大的侵略战争。不过令人遗憾的是,每次侵略者都未能征服这个高傲骄横的民族,哪管是一时被占据,最终都能抢夺回来。

    这种分裂且被侵略的状况一直持续到龙王朝灭亡为止。到大约龙王历3200年到时候,高唐第一大岛——库州岛岛主莫黦王横空出世,他经过长期的战争和兼并,逐渐统一了阁道岛以北、红河中下游的北高唐。到龙王历3250年的时候,北高唐的国王莫黦王亲率大军向南高唐发动了总攻。经过一连串非常残酷的战争,莫黦王征服了南高唐,有史以来首次实现了高唐八岛的统一,高唐出现了第一个完整而强大的奴隶制国家。

    莫黦王统一之后,自称为高唐帝国始皇帝,并依照高唐八岛的变异八卦形状,命令神匠公输伽以一块天赐宝玉雕琢了传国玉玺——‘乾坤印’,象征着南北高唐统一永不分离。为了便于统治全国,他特意把都城从自己的家乡,迁徙到了南北高唐接壤的阁道岛釜城,而后他也成为了高唐第一王朝的第一个统治者。

    从莫黦王开始,一直到风云历784年为止,高唐共经历了前帝国、古帝国、中帝国、新帝国、后帝国等几个时代。此后,高唐逐渐衰落,曾先后遭到过斯图亚特王朝、恺撒帝国等侵略,到风云历694年风云千万大军东征时,更是差点就被并入了风云帝国版图。

    莫氏王朝的威信经过这一系列的社会动荡,跌到了历史最地点,不但是各地诸侯,甚至连平民百姓都不再企盼皇室能够力挽狂澜,重现高唐雄风了。时值风云历794年,高唐帝国末代皇帝贤德王莫尼罗终于再也镇压不住激烈的政治矛盾与社会矛盾,惨死于一场规模空前巨大的阴谋叛乱之中。

    当时釜城皇宫被洗劫一空后烧成灰烬,致使大量宫廷珍宝或焚毁、或流落民间。幸好事前贤德王莫尼罗早有预见,把最珍贵的宝物统统收藏至秘密仓库,并把藏宝图、宝库钥匙连同爱女莫琼瑶一同托付给了‘海神’轩辕天之痕。

    不过当莫琼瑶成年后,依照藏宝图找到并开启宝库时,却愕然发现所有宝物均在,唯独缺少了那枚至关重要的传国玉玺——‘乾坤印’。要知自开国皇帝莫黦王以来,历代帝君莫不要奉印登基,‘乾坤印’其实已经成为了高唐皇帝的象征。所以尽管莫琼瑶拥有唯一合法继承人的身份,若没有它也照样只能望‘位’兴叹。

    这也是莫琼瑶不能直接介入高唐诸侯混战非常重要的一个原因。因为拥有‘乾坤印’,高唐人就承认你是正统继承人,没有‘乾坤印’,高唐人将认为你是一名带领海盗联军闯入高唐八岛的侵略者,两者待遇实有天壤之别。”

    一鼓作气说到这儿,库索才若无其事地停顿片刻,等待议事厅内的大佬们消化以上内容,顺便就相关问题做出提问。结果厅内鸦雀无声,不论是欧鹭忘机、还是慕容炯炯、麒麟皆面面相觑目瞪口呆,欧阳控更是流露出无限崇拜的眼神盯着顶头上司。

    在短短半个时辰内,库索引经据典侃侃而谈,从地理风貌、历史渊源、政治、经济、文化、社会体制乃至鲜为人知的宫廷秘闻,把一幅栩栩如生的高唐画卷展现在众人面前。这充分显示出做为一名礼部司司长,库索绝对兢兢业业亲历亲为,否则断然无法轻松蒙混过关。

    不过刚刚传阅完毕莫琼瑶的亲笔信后,我选他而不是选对高唐一直密切关注的欧鹭忘机来介绍和分析高唐历史现状,却并非只因他是礼部司司长。更重要的理由是,远在两年前他就矢志定居高唐,而且在前不久的军事会议上,他更语出惊人,要将旧式军火贩卖到高唐,加剧诸侯们的内战实力消耗。

    这些都清楚地说明一件事,库索对高唐的熟悉程度已远远超越欧鹭忘机。所以我把欧鹭忘机调任为户部司司长,从某方面来说,即是彻底解开束缚库索的枷锁,让他能够在高唐八岛上大展拳脚,为将来把它成功纳入南疆版图奠定最坚实的基础。

    隔了半晌,欧鹭忘机率先打破沉默,叹道:“公主殿下的亲笔信上说,相隔整整18年后‘乾坤印’重现高唐八岛,希望我们南疆能够施以援手使它物归原主,告慰贤德王在天之灵。可是此事绝对没有表面上那么简单,我甚至怀疑它的出现根本就是一个大阴谋的开始。”

    麒麟点头道:“不错,姑且不论这个消息是真是假,单从政治意义上来说,这枚‘乾坤印’绝不亚于一颗随时可能爆炸的定时炸弹。它的出现定然会导致高唐内战日趋激烈,提前进入白热化状态。南疆若在此时搅和进去,恐怕不管在声誉上,还是实际利益上,都将陷入被动招致巨大损失啊!”

    我不置可否地微笑着点了点头,正要说话间,忽听一直保持缄默的慕容炯炯轻咳两声,插口道:“我想关于那枚‘乾坤印’补充一点说明。古老相传但凡真命天子出世必有天赐神物相佑,根据帝国图书馆秘藏史料记载,当年莫黦王降临人世的时候,即有一枚天赐宝玉傍身,却谁都不知道它的来历。不过从他转战南北戎马一生,却从未遇到过一名敌手来看,‘乾坤印’不仅在政治上具有至高无上的象征意义,而且在武道修行上也属旷世瑰宝。”

    他顿了顿,继续道:“因为史料上还隐讳地记载着秦魔舞和断狱-路西法曾经先后挑战过莫黦王。呵呵,当然任何一名史官都不会愚蠢到随意贬低开国皇帝陛下的,所以史料上并未明确指出到底谁胜谁败。不过根据高唐建国后,一直到莫黦王、秦魔舞、断狱-路西法三人相继去世都无战事来看,三人谁都没占到任何便宜。”

    说到这儿,慕容炯炯有意无意地瞟了一眼我腰畔佩戴的“十方”,断然道:“所以我敢断言‘乾坤印’出世后,高唐八岛所有潜藏高手定将空群而出参与争夺。唉,那时候就绝对不止是政治问题了,还必须依靠无与伦比对武力去解决纷争。”

    霎时间,五双精光灼灼的厉眸齐刷刷地聚焦在我身上,等待着做出最后裁决。

    我收敛笑容,脸上露出深思的神色,一字一字地缓缓道:“这世上真能令我柳轻侯动心的事物屈指可数,现在排在首位的就是把风云、恺撒、高唐、斯图亚特、赞布、日尔曼、印第安纳、亚马逊统统纳入版图,成为深蓝大陆的主人。我相信终有那么一天,通过在座诸位的努力下,大陆上任何一个角落都不会再有战争,百姓可以依照自己喜欢的方式,去过他们幸福太平的日子。”

    这一刻,麒麟等无不动容,望向我的眼神里亦充满了激动情绪。

    我环顾诸人将他们的表情尽收眼底后,坚决地道:“为了实现这个宏伟目标,我们必须夺得‘乾坤印’,而且唯有如此方能迅速获得刚刚加入的七海舰队的真挚友情。不过为避免节外生枝,此番高唐之行,我决定以纯粹私人身份参加。这样既可避人耳目,又可在将来为南疆与高唐间保留一些转圜余地,也算一举两得吧!各位有什么意见吗?”

    库索建议道:“主公,如今的高唐局势混乱不堪,是否带领大批新月卫随行护驾啊?”

    我哈哈大笑道:“那还算什么私人身份啊?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是南疆王驾临高唐啦!此番我就带安德鲁和龙之息去,其他随从均由莫琼瑶安排好了。我想凭她七海盗盟盟主在高唐的势力,总能保护我这个外国人安然无恙吧?”

    一言及此,我蓦然想起另外一件事,问道:“秦五等人有何反应?”

    欧鹭忘机应声道:“刘稷返京,陆锦江和独孤锋寒启程去了落日要塞,封靳和甄麴动身赶赴白骨要塞,唯有秦五仍旧逗留在迎宾馆,想必是在等待‘狼群’行动的结果。根据帝都传来的可靠情报表明,独孤锋寒将就任第57集团军总长副官,而甄麴将就任第58集团军总长副官。”

    我不禁幡然醒悟,失声道:“好狡猾的关山月!这个老狐狸分明是想用错位支援法,来避免南征期间发生内战啊!居然用秦五和独孤锋寒做人质,我看秦大和秦九是绝对打不起来了,这应该是关山月和六部相的一致决议吧!”

    众人先是愕然,接着也认为我这推断很有道理。

    我微笑道:“反正恺撒大军就够他们头痛的了,我们也别太奢求了。嗯,老戚再拟两份公文,督促一下常胜1军和2军快点启程,务必赶在对方抵达之前到达白骨和落日。此外我暂离南疆这段时间,大家就多多担待和辛苦一些了。”

    诸人闻言刷地一声齐齐起立,躬身施礼道:“预祝主公高唐之行马到成功!”

    我的目光幽幽地落在窗外的凄迷夜色之中,呢喃道:“但愿如此,散会吧!”

    明月初升,悬于天穹,澄清的银辉映照着碎星渊的界石碑。当浮云蔽月时,月光暂时消隐,隔树观花,绿树红葩点缀如画。这明月隐现的瞬间变化,显得既明澄悲凉,又迷茫而美丽,刹那间的感悟让我有些痴了。

    “无忧啊无忧,此刻你是否也在想我呢?”

    这一刻,我愁肠百解分外思念起远隔万里之遥身在帝都的慕容无忧来。近两年来,我们虽然聚少离多,她却始终坚定不移地默默在背后支持着我。不管是家族的压力,还是外界的干涉,都从未能让她动摇半分,亦让我倍觉愧疚于她。

    “得妻如此,夫复何求?看来高唐事毕,就该赶赴帝都一趟与她完婚了。嗯,应就此事和琼瑶也商量一下,最好是能够一箭双雕啦!不不不,还有欧鹭忘机这丫头,是一箭三雕才对嘛!嘿嘿!”想到这儿,我嘴角浮现一抹得意非凡的微笑,脑海中憧憬起三女共侍一夫的幸福时光。

    蓦然,身后的安德鲁提醒道:“主公,前面就是龙腾谷了。”

    “嗯!”我淡淡地答应了一声,遂嘎然勒住了银翼龙王的缰绳,幽凉地问道:“安德鲁,你吃过狼肉吗?”

    “希律律!”飞云兽发出一声剧烈咆哮,终于以纤毫之差擦过银翼龙王的鬃毛,停在我左侧半步左右的位置。我这式急停就是专为检验他的骑术而设,结果却不太尽如人意,安德鲁虽然没被当场掀下坐骑,却也被搞得手忙脚乱外加灰头土脸。
第十六卷 鲸吞 第六章 驯狼
    他惊魂初定,长嘘了一口气道:“好险啊!”言罢忽又想起刚刚那个问题,愕然道:“属下从未吃过狼肉,也不知是否美味!”话音才落,他猛然迎风抽抽鼻子,惊讶道:“前面好像有人在烤肉啊?难道那就是您说的……狼肉?”

    我脸上露出灿烂的笑容,不置可否道:“想知道答案的话,去问问主人不就行了嘛!”说完再次催动银翼龙王急速前行,迅猛无俦地冲上了那座遮挡视线的巨大沙丘顶点。

    两人伫立丘顶遥观坡下风景,但见一堆熊熊篝火上正架着一条健硕肥狼。篝火旁盘膝端坐一名雄伟如山的黑袍男子斜斜地背对沙丘方向,正专心致志地用左手连续转动支架上的横杆,不停翻转炙烤着狼肉。油脂滴滴答答地坠落火中,不时窜起一道暗蓝焰苗和袅袅青烟,诱人的肉脂香气也不断随风飘来。

    令人瞩目的是,在他右手外测一寸三分处的黄沙中,笔直插着一柄黑黝黝的畸形连鞘弯刀,刀旁并排摆放着三只密封未启的酒坛,似乎是耐性十足地在等待着什么人。

    安德鲁瞅见那尊崇山峻岭般不可逾越的伟岸背影后,立刻失声惊呼道:“原来是他!”

    我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笑骂道:“废话,当然是他啦!除了他还有谁知道我们的行军路线!”

    火光掩映下,三人脸上表情有一种说不出的诡异猛狞。谁都没有说话,目标均是烧烤架上的猎物,终于一只重达百斤的肥狼在三柄锋利匕首连续半个时辰的切割下,很快只剩下一堆枯骨。酒坛也快空了,明月却随雾气的淡薄变得更加明亮,倒映在酒坛中月影随碧波荡漾,飘忽不定。

    龙之息哈哈一笑,长身而起道:“痛快啊痛快,很久没这么开怀畅饮啦!”

    “锵!”他掣出圆月弯刀,用左掌轻轻抚摸着刀身,高声吟唱道:“我有一宝刀,出自明月溪,照人如照水,切玉如切泥,锷边霜凛凛,匣上风凄凄,寄语逐鹿侯,何当来见携。”

    一曲歌罢,龙之息神情专注于刀锋之上,一字一字缓缓地道:“此刀名曰‘金狼’,是爹爹以吾族世代相传的独门秘法炼制,并于我十二岁生日时赠送的玄铁宝刀。它有一种与众不同的灵性,可吸收明月光华而威力大增,月圆之夜最为凄厉。”

    正在篝火旁捧起酒坛准备牛饮的安德鲁酒意上涌,戟指怪笑道:“那不成了妖精吗?”

    龙之息也不反驳,只是迎向明月悠然扬起宝刀。

    眨眼间,金狼刀身魔幻般褪去一层金光,紧接着锋芒骤然大盛化作一轮皎洁明月,像霜,像白玉,像明镜,像珠玑一样明亮、透彻,银辉四射。更可怕的是,刀锋恍若拥有生命般在一寸一寸自动成长,慢慢形成一道完美无瑕的圆弧方才停止。

    安德鲁看到如此古怪的情景,不由得瞠目结舌,乖乖地闭上了嘴巴。

    我也不禁大吃一惊,失声道:“啸月刀?”

    根据哥舒嫩残的讲述,若有人能把金狼族啸月魔功练至第十三层境界,在月圆之夜即可衍生出一种极度强悍且极度变态的神秘武功——“啸月刀”。其典型特征就是,刀锋将自动进化至刀客心目中的最完美境界,并且可以在战斗中最大限额透支月能。

    当年哥舒嫩残就非常“幸运”的,在月圆之夜的戈壁滩里,遇上了啸月魔功刚刚大成的龙荒楼,结果一场恶战下来让人家修理得惨不忍睹,被他引为生平奇耻大辱。

    一念及此,我不由瞟了龙之息一眼,暗暗揣测道:“他***熊,莫非你小子今天还要称称哥哥我的斤两不成?嘿嘿,真是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啊!”

    在月色洒照下,龙之息脸容不见半点情绪波动,有如一头高傲的金狼王般庄严威武,又有一种说不出的优雅从容,合而形成奇特的魅力极其震慑人心,让人生出陌生而又熟悉的怪异感觉。

    他身躯岿然不动,金狼刀却似缓实疾地遥指向我,豪迈不羁道:“当日仅舍弟有缘领教主公不世剑法,之息一直引为生平憾事。今日相请不如偶遇,之息抖胆请主公赐教几招,让属下开开眼界!”

    我慢慢站起身来,伸手解下“十方”郑重插入银翼龙王背囊内,眼神却毫不避让地迎上龙之息似可洞穿肺腑的目光,哈哈大笑道:“赐教两字我倒是不敢当,但做为一名武者,若有幸能亲眼目睹盖世奇功‘啸月刀’,怎也告慰平生了。嗯,我还有一个不情之请,可否只用这双手掌做武器,领教那柄名震天下的金狼刀呢?”

    今趟轮到龙之息勃然变色,冷笑道:“空手对狼刀?好胆识,好气魄!主公果然不愧是曾经挑战三大宗师的顶尖高手,之息敢不从命?”

    说话间,他双目神光电闪形如实质般紧紧锁定我,同时一股无比坚凝的气势扑面而至。

    我立刻生出感应,浑身骤然散发出一股莫测高深如高山大海的气势,不但铜墙铁壁般无懈可击,更可怕的是让对方产生一种错觉我不是一个凡人,而是一名擎天柱地的盖世魔君。

    刹时间,两人不断催发气势,方圆数丈顿时涌起汹涌澎湃的气浪不断交撞冲击,衣袂激扬,须发狂舞,情景诡异到了极点。

    安德鲁下意识地默运“镜花水月”化做一枚庞大水球护体,高速退往战场远处,期间愣是被排山倒海的气势憋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在他眼中,龙之息宛若一柄所向披靡的神兵利器,锋芒毕露中隐透桀骜不逊的狂放气魄;柳轻侯侧仿如一座坚不可摧的战争堡垒,固若金汤中暗含睥睨天下的雄浑气势。两人都是那么教人胆颤心寒,更令人感到他们之间的争斗誓必惊心动魄。

    放任对方气势蓄至巅峰状态后,我漫不经心道:“三刀为限,若不能打败你,就算我输哩!”

    龙之息听到如此猖狂的叫嚣居然毫不动气,仅仅嘴角浮现一抹冷笑,幽凉道:“之息得罪啦,看刀!”话音未落,金狼刀骤化一道雷霆万钧的璀璨银弧,闪电般拦腰扫来。

    安德鲁看得呆若木鸡,两人明明相距足有两丈至三丈,可龙之息刀芒一展,锋刃却货真价实地直抵柳轻侯腰眼,速度简直快至不可思议的地步。

    在我眼中,龙之息则是利用挥刀之势,把十三层啸月魔功尽数注入刀身,故距离再非问题,若被形如实质的刀芒扫中,下场绝对比被刀锋扫中还要凄惨十倍。更可怕的是,身周空气中隐藏多时的螺旋劲气亦同时启动,倏地形成千百股纵横交错、纠缠不清的龙卷风,让人如陷泥潭般动弹不得,唯有乖乖待宰的份儿。

    如此刀法,我尚是初次得睹,不过远不足惧。

    我身躯纹丝不动,左手撮掌成刀,看也不看全凭直觉迎向刀芒最盛处。

    “噗!”这一掌匪夷所思地正好劈中刀脊,发出一记如击败革的怪异声响。霎时间,沛莫能御的刀劲就被无数诡异莫名的真气紧紧缠住,瞬息吸噬得空空如也。

    安德鲁不禁瞧得莫名其妙,不但臆想中惊天动地的交击声没有出现,更见龙之息触电般浑身剧震,狼狈不堪地收刀急退三丈,直至回归起点方才站稳阵脚。

    我并未乘胜追击,只是默默观察着“葵花”吸来的神奇月能,看它们迅速转化成灭世魔气的全过程。勿庸置疑随着“灭世魔体”大成,“葵花”也臻达从前梦寐以求的境界了,否则断难连第十三层啸月魔功吸附的月能都“拿”了就走。但令人感到遗憾的是,这种月能似乎虚有其表,经过转化后对灭世魔气的补益简直是沧海一粟。

    我不由得紧锁眉头,心中暗忖道:“毛病究竟出在哪里呢?莫非是灭世魔体太强大了,非光暗之翼级数的超级能量不能补充吗?晕啊,不要这么变态吧!”

    正寻思间,龙之息双目眯成两线,精芒烁烁地狠狠瞪着我,难以置信地问道:“你刚才施展的是什么妖术,为何能够不知不觉间卸去我的刀劲?”

    我哑然失笑道:“什么他娘的妖术,老子用的是正经八百的最上乘武功。若你怕了现在认输还来得及,不然待会儿可就要颜面扫地喽!”

    龙之息豪情万丈地嗤之以鼻,马上一扫颓废之气,双手缓缓举刀直至头顶,一股龙卷风立即以他为中心升起,地上的沙砾碎石也均环绕着他盘旋飞舞。不一会儿,整座战场都融入铺天盖地的沙尘暴中,双目再不能见物,两耳也塞满尖锐无比的风哨子。

    安德鲁紧张得双手攥满冷汗,目不转睛地盯着战场变化。其实他根本什么都看不到,双目聚焦不过是潜意识的动作,真正派上用场的是精神能量。

    只见四周风势越来越猛烈、越来越集中,逐渐将龙之息包裹在内形成一团高逾五丈的巨大风茧。在月光辉映下,它不断散发出璀璨夺目的银光,遵循着某种特定规律始终摇曳不定。不知不觉间,战场倏地安静下来,只剩下明月、风茧、柳轻侯三者泾渭分明地默然对峙,构成一幅诡异绝伦的风景。

    “凄惶斩!”三个字瞬间打破了沉寂,那枚风茧蓦然腾空而起,飞临柳轻侯斜上方,刺出一团硕大无朋的精芒铺天盖地地往下罩去。

    这一刀最令人胆寒的是,精芒每坠落一寸,体积就壮大一倍,速度也迅猛一倍,而风茧亦随之缩小一圈。若听任这种状况发展下去,刀锋临头恰是风茧全部转化为精芒的一刻,届时融会***能量并被蓄至巅峰的一刀,恐有开天辟地之威。

    我忍不住惊叹道:“好刀法!”说着一拳柔如棉絮般轻飘飘击出。

    “轰!”拳刀交击,宛如晴天霹雳般声震四野,龙之息给震得凌空两个筋斗,翻回原处。

    安德鲁看得目瞪口呆,不明所以。因为刚刚柳轻侯那一拳不带半点拳风,也没半分劲道,恐怕八旬老妪都要比它打得强劲有力。反观龙之息那一刀却有一种难以形容的威势,在至简至拙中隐含千变万化,且能借风茧使外力内气生生不息,来而复往,若天道之循环不休,大幅增强了真气的凝聚力和持久力。但是结果却大相径庭,狼狈不堪的反倒是龙之息,柳轻侯却气定神闲地站在原地,连靴印都不曾下陷一寸。

    龙之息把刀收到眼前,另一手抚刀叹道:“好拳法!想不到主公已臻达禅宗至高无上的‘真如’境界,竟能在一瞬间以芥子纳须弥的原理卸去刀劲,今晚此战着实让之息大开眼界啦!请接我最后一刀吧!”

    “封神斩!”金狼刀疾劈而出,像一轮支离破碎的明月残片,划破虚空,穿梭岁月,直取我的眉心。那积蓄至巅峰的劲力杀气像火山熔岩般爆发,沛然有莫可抗御之势。更可怕的是,刀锋每前进一寸,残片间的距离就近一分,甚至可以大胆预测,当刀锋劈至眉心的刹那,所有碎片定可凑成一轮完美无缺的明月启用超级必杀。

    这一刀绝非侥幸,若不是经过第一刀“弧月斩”和第二刀“凄惶斩”中暗留一手奠定了坚实基础,绝不能达此成果。最厉害处是此刀不到发劲时敌人完全生不出任何感应,拿捏时间更是精准得无懈可击,恰好是趁我惊讶于对方能够一语道破那一拳来历的时候,劈出这集中全部精气神无坚不摧的一刀。

    电光石火间,刀锋已经迫在眉睫,我此时才生出感应。虽是事起突然和毫无征兆,但识别危险的本能这一在关键时刻,让我几乎是完全下意识的,悍然启动了“本相”境界。

    天地万物倏地陷入了绝对静止状态,龙之息也瞬间石化,犹然保持双手握刀疾劈而下的姿势。那柄犀利无匹的金狼刀嘎然停在距离我眉心仅剩一寸三分处,刀尖冒着幽幽寒光,显出一种说不出的狰狞可怖。

    这一幕吓得我魂飞魄散,内外重衣都被瞬间冒出的冷汗湿个通透,心脏更是不争气地扑通扑通狂跳不已。我恶狠狠地盯着龙之息,真恨不得马上一掌劈了这混蛋,可转念一想我又改变了主意,决定给他一个悔过自新的机会。

    “蓬!”金狼刀劈中目标,第十三层啸月魔功立如长江大河般倾泻过去,岂知竟是毫不着力的虚虚荡荡,以龙之息坚如磐石的心境,亦要暗吃一惊,但想收回这一往无回的狂霸刀势,却已经来不及了。

    他深吸一口气,当机立断地松手弃刀,倏然掠向左侧敌人无法攻击的死角。哪曾想眼前一花,一只巨掌迎面抓来,乍看似乎没有任何招式花巧,甚至没带起半分劲气狂飚,可是龙之息想遍所有招数,无论作何闪躲退避,仍逃不出那一掌的笼罩。最后他干脆放弃了顽抗,乖乖地被我用右手铁箍般扣住咽喉,双脚离地的提在半空之中。

    一直旁观的安德鲁此时心中泛起难以形容的感觉。他只觉龙之息的攻击固是神妙无边,令人难以抗御,但柳轻侯的反击更是妙到毫巅,处处透出一种化腐朽为神奇的武道至理,一时间傻傻地愣在原地,聚精会神地揣摩着刚刚领悟的心得,浑然不知三刀之约已经结束了。

    我双目杀机大盛,死死地盯着龙之息,一字一字问道:“你为何要杀我?”

    龙之息毫不避让地回瞪过来,却哑子般不言不语,眼中充满了慷慨赴死的决绝意味。可惜他全部功力皆被灭世魔气控制得服服帖帖,除了肌肉偶尔会轻微颤抖外,全身皆软绵绵的连一丝多余的力气都没有了,顿时让他的烈士风范变得严重底气不足。

    我哑然失笑道:“我猜应该是因为龙之吻和龙克缍之死吧?”

    闻听此言,龙之息瞳孔骤然放大一倍,鼻端呼吸也粗重起来。霎时间,他眼中闪过一抹深入骨髓的憎恨和一段魂牵梦系的思念之情,弟弟和叔叔的身影一幕幕轮番浮现脑海,狠狠地敲打着他那脆弱不堪的心灵。

    “你杀了我吧!”龙之息嗓音沙哑地缓缓说出这句话后,慢慢地闭上了眼睛等死。

    我饶有兴趣地瞅着他,却忽然丢垃圾般一把将他扔到地上,轻蔑地摇头道:“我不会杀你的,因为我怕弄脏了自己的手掌。如果你觉得真有必死的理由,那么就用它自杀好了。”说完左腕一抖,金狼刀化作一道银虹“锵!”地一声插在龙之息面前。

    做完这件事后我再不理会他,头也不回地走向远处休憩中的银翼龙王。

    安德鲁匆匆忙忙地跟过来,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我摆手阻止了他要说的话,继续前行。其实生命就是一场豪赌,这一次我赌的是,龙之息绝不会用老爹亲手为他打造的宝刀自刎。三步两步一步,当我最后跨上银翼龙王雄阔背脊上的时候,耳畔蓦然传来一声清越的龙吟,那正是金狼刀归鞘的悦耳声响。

    这一刻,我知道自己赌赢了,在与命运的无数轮豪赌中再次险胜了一局。

    夕阳的半个脸孔已经没入地平线,黄昏挟着习习凉风飘然而至。一股微妙的暗紫色渐渐从天际漫来,流入西天辉煌的落霞中,山色被映得一刻儿深赭,一刻儿淡青地转换着颜色。到日头落尽,云影无光时,温柔的暮色笼罩原野,远山近树的轮廓都模糊了。

    袍哥州旧址在望,我却愕然发现一幕奇景。那日与萧晚携手炮制的巨坑,居然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眼前赫然出现一片百花争艳的大型园圃。

    我过去从未遇见过这种姿态如此繁茂,芳香如此浓郁的鲜花,它们鲜艳夺目的花朵如同光焰闪烁的红灯,它们茂密参差的绿叶宛若绿色的蛟龙盘绕着花茎。朵朵盛开的鲜花与那片片温柔的绿叶互相辉映,鲜艳如锦,嫣然可爱。阵风吹来,浓香四散,飘拂于空中,闻后使人酣然陶醉。

    那花轻叶润的秀丽和那清馥诱人的芳馨,均让我不可抑止地想起一个人来。“明娜——”我呢喃地自言自语着,就那么在圃外负手伫立良久,浑然不觉时光的流逝。

    “主公!”安德鲁轻声提醒了一下,我有如大梦初醒般一震,思绪瞬间从悲欢离合的轮回中剥离出来,耳畔听到一阵整齐划一的脚步声越来越近。

    我旋风般转过身来,恰见莫琼瑶在数十名“九曜卫”簇拥下,翩然而至。

    她乌黑闪亮的秀发在头上结成云状发髻,身穿高唐时下最流行的绚烂盛装,香肩如削,腰若绢束,脖颈白天鹅般长秀柔美,衬托得那修长挺拔的傲人身材,浸透出一股灵秀隽永之气教人呼吸顿止,生出自惭形秽之心。

    刹那间,我看得目瞪口呆,脑海中唯一的念头就一句话:“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想不到一别数日,她除了清减几分外,依旧是人比花娇,媚艳无匹的俏模样。

    我正在胡思乱想,莫琼瑶已姗姗走近,梨涡浅笑道:“人家就知道你会在明园流连忘返,所以特地从码头赶来恭请大驾哩!”

    “明园?”我下意识地重复了一遍,立刻幡然醒悟到名字背后的深刻含义,一时间心中悲喜交织,再次说不出话来。

    莫琼瑶见我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连忙转移话题道:“对了,人家拜托你的事情办到没有?”

    我微微一怔,强颜欢笑道:“青冥剑已送交欧鹭忘机了,她很喜欢呢!”

    岂料莫琼瑶蹙起黛眉,失望地叹了一口气道:“谁问你这等鸡毛蒜皮的小事啦!人家问的是,魔血矿井的探测、挖掘、还有开采工作进行得如何了?”

    我苦笑道:“此事交由南疆户部司主管,其余五部司协办,应该很快会有消息的,但绝不会是最近几天。”

    莫琼瑶秀眸中露出一抹无奈的表情,叹道:“唉,看来此去高唐,我们只能乘坐‘纵横号’喽!本来人家还想利用‘海神号’给那帮胆小如鼠的笨蛋郡守们施压呢!”

    我这才恍然道:“‘海神号’燃料告竭了?”

    莫琼瑶轻摇螓首道:“情况尚未那么糟糕,目前它只是暂处于半休憩状态,关键是‘地狱火’式炮弹快要用光了,这才是重中之重。虽然用‘魔鬼鱼’式重型弩炮替代也算差强人意,但始终威力不可同日而语啊!一旦碰上大规模海战的话,它攻击力偏弱的缺点将尤为突出。”

    我暗暗咋舌不下,心中惊骇欲绝地想:“他***熊,‘魔鬼鱼”还弱啊?那可是工部司最新研制出的64管齐射炮,普通战舰根本经不起它一轮攻击,就变成蜂窝煤了。”

    不过想归想,话却不能那么说,我连忙安慰道:“不要着急,困难仅是暂时的,只要度过这一段难熬辰光,军火你要多少就有多少。何况风云恺撒正打得焦头烂额,无暇顾及我们,而余下的势力,就算给他们天做胆也不敢侵犯袍哥海域的。”

    不知不觉间,我竟然从被安慰者变成了安慰者。当我终于醒悟到被她戏弄于股掌之间的时候,两人已经登上了马车,疾速驶向袍哥州码头。

    时间悄然流逝,转眼间这艘“纵横号”已经在海上航行了六天六夜。

    它从袍哥州临时码头起航,途经盗盟控制下素有“高唐粮仓”之称的赫扎尔群岛,再穿越怒涛汹涌的高唐海峡,最后准备顺着洋流直放至此行目的地,即高唐领土最南端的乾罗岛清州深水港码头。

    我站在四层舰桥护栏前,极目远眺地平线尽头的一片阴影,估计那或许就是高唐海岸线的轮廓,又或许仅仅是一座人迹罕至的荒岛,反正凭我现在的航海术是根本预测不出的。

    这个想法让我懊恼了一会儿,随即释然道:“嘿嘿,老天爷还是公平的。若我柳轻侯陆战海战样样精通,那诸如索佩罗那帮家伙,非要郁闷得一起撞墙自杀不可!唉,就当是哥哥我做善事,放他们一马吧!”

    发现我嘴里念念有词,脸上还得意非凡的模样,安德鲁凑来问道:“主公,您有何喜事啊?”

    我不动声色道:“没什么,倒是你最近没事的时候频频失踪,都干什么去啦?”

    安德鲁显然想不到我会反问一句,顿时吓了一跳,做贼心虚道:“这……这个……我……我没干什么啊!”

    我嘴角浮现一抹诡异绝伦的笑意,淡淡道:“不是吧?那我怎么今早听琼瑶说,总有一个体形酷似你的胖子,整天去骚扰她的贴身侍女玲珑呢?”

    “玲——珑?”安德鲁像被火烧屁股的猴子似的一跳三丈,嗓音刹时提高八度,哭腔道:“我的娘啊,殿下怎么乱说话呢!那个小辣椒太厉害了,简直就是一只超级母老虎,送给我都不敢要啊!我找的是小——”下面的话嘎然截止,瞅他那副模样好像恨不得打自己几个耳光似的,因为随随便便被我一诈,就把心底秘密说漏嘴了。

    我哑然失笑道:“小蝶!你要找的是小蝶对不对呀?”

    安德鲁被我唬得一愣一愣的,脸红耳赤道:“您……您怎么知道的?”

    我尚是初次看见安德鲁忸怩不安的窘状,不由得开怀大笑道:“这件事现在整艘‘纵横号’上谁人不知谁人不晓啊!”

    “啊,不是吧?”安德鲁惨叫一声,哭丧着脸道:“完了,完了,这下子全让我搞砸啦!”

    我瞅他一副哀莫大于心死的表情,忽然心生不忍,收起嘻笑表情,正容道:“安德鲁,做为一名顶天立地的男子汉,就应该生是豪杰死也鬼雄,焉能面对一点儿挫折就心灰意冷呢?当日‘海神号’上面对数千夜叉战士,你又何曾皱过半分眉头?”

    安德鲁嗫嚅道:“这不太一样吧?敌人冲上来,我顶多一刀劈死他了事,可现在人家根本就不理睬我呀!”

    我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惋惜模样,在狠狠踹了他屁股一脚后,笑骂道:“笨蛋!情场如战场,若敌人没送上门来,难道你就不会主动跑过去消灭他吗?”

    安德鲁听得似懂非懂,不禁心痒难耐道:“您是说——”

    “孺子不可教也!”我无奈地翻了个白眼,遂巨细无遗地对他密授机宜。

    “啊——啊啊——啊啊啊!”片刻后安德鲁失声惊呼起来,而且一声比一声高亢,显非如此难以宣泄心中的震惊。到最后他可怜兮兮地瞅着我,犹豫不决道:“老大,这真能行吗?”

    我露出一抹情圣般的动人微笑,拍胸保证道:“行,当然行。不过你必须按照我说的要求去做,譬如……”说到这儿,我故意拉了一个长音儿,遂双手紧紧抓住安德鲁粗壮肩膀,疾风暴雨般暴喝道:“挺胸、收腹、提臀,双眼要炯炯有神电芒四射,气势要如猛虎下山勇不可档。嗯,不对不对,不是锋芒毕露的这种,而是深不可测的那种。对对对,就是现在这副模样,没问题了,去吧!”

    安德鲁在被我一番言传身教后,喜滋滋地向四楼舱门走去。

    瞅着他慢慢远去的背影,不知为何我莫名其妙地感到一阵发怵,似乎有种不祥的预感告诉我,安德鲁此行必将再次折戟情场。

    “呜呜呜——”一串雄浑壮烈的号角声,在辽阔的海面上连续不断地响起,瞬间就传遍了方圆数里内每个角落。

    那赫然是在“纵横号”周围负责保驾护航的“银龙”级战舰们发出的警号。不过其含义仅仅是提醒一下旗舰,外围有大量不明船只靠近罢了。若真到了交战的时刻,那一艘艘舰体狭长、迅捷如鬼的恐怖战舰,可绝不会放过任何一个胆敢冒犯虎威的倒霉蛋。对敌人来说,被撕成碎片都算是最好的结局了。

    我凭栏环顾四周,只见绚烂的阳光下,空旷的海面上,突然有二十四艘银光熠熠、色彩眩目的剑型龙头战舰奇迹般出现在视野里,之前却半点征兆都没有。更邪门的是,它们自动组成了三层防御阵,而且每层八艘“银龙”级战舰与“纵横号”之间的距离简直一模一样,有如事先测量好了似的。最离谱的是,它们的防御阵还能随着洋流的缓急伸缩自如,俨然就是一面无懈可击的银盾,其战舰的操控技术让人叹为观止。

    我正瞧得目眩神迷之际,海面上蓦然响起一阵肃杀的战鼓声,“咚咚咚!”每一锤皆重逾千斤,震动四方,而且充满了一种猖狂暴虐的味道。

    隔了片刻,四面海域倏然出现五、六十艘形态各异的杂牌战舰,团团包围上来。引人瞩目的是,他们的旗杆上悬挂的竟赫然是一面面黑骷髅十字旗。

    我惊呼失声道:“海盗?”话音才落,旋又忍不住捧腹狂笑。

    我一直笑到眼泪都流出来了,仍抑制不住那种滑稽可笑的感觉。于是一边揉着肚子,一边呢喃呻吟道:“这帮菜鸟实在是太可爱了,居然敢以海盗的身份来打劫这行当的老祖宗七海盗盟?晕啊,难道他们事前根本就不查对象是何许人也吗?这也太业余了吧!”

    我正开心地看猴儿戏,背后蓦然传来一把冷冰冰的声音道:“很好笑吗?”

    霍然回头,正见莫琼瑶秀眸射出无尽的杀机,傲然卓立在舱门前。此时,她的右手还紧紧握着剑柄,显是很想找一物体劈成碎片以泄心头之恨。

    我吓得噤若寒蝉,蔫蔫的一声也不敢出,心中暗忖道:“安德鲁啊安德鲁,你应该看看现在的瑶瑶,那才真正明白什么叫做超级母老虎!嘿嘿,玲珑比起俺家瑶瑶来,不过就是一只只会喵喵叫的小花猫罢了。”

    沉默片刻,莫琼瑶轻启秀美的樱唇,淡淡道:“对不起,我刚才失态了!这都怪那帮混蛋太过分了!明明知道师尊就在岛上闭关修炼,他们还敢如此明目张胆地冒名行凶,简直没把当年的七海血誓放在眼里,根本就是对盗盟全体成员的公然挑衅!”

    这时,我已开始在心中暗暗替那帮菜鸟念诵超生咒了。莫琼瑶这顶帽子扣得绝对又大又沉,照她那么一说,那帮菜鸟们简直就是七海公敌了,不被凌迟处死已经是天大恩赐。

    海面上,那面“银盾”阵愈来愈密实紧凑,而且犹在继续收缩,看样子是想一直缩至能够允许运动作战的极限为止。其战术意图非常明显,那就是将敌舰全部吸引过来,在近距离内凭借雄厚装甲和强大火力一举歼灭他们。

    但是对敌人来说,后退即意味着害怕,更令他们产生误解的是,每艘战舰上迄今仍看不到一架投石器。要知在这个时代一艘战舰和一艘商船的区别只有两点:一个是防御性装甲,另一个就是攻击性武器。其中后者尤为重要,一般通常置为各类投石器和弩炮。一艘没有投石器和弩炮的船舶,不是商船还能是什么?这是敌人想当然的推测。

    可惜“银龙”级战舰属于一项特例,因为它们缺乏“地狱火”式炮弹,所以刚刚拆除了甲板上的“波赛冬”式巨炮,而换装了隐蔽性极强的内舱“魔鬼鱼”式重型弩炮。因此乍看起来,纵横舰队好像是彻底放弃了抵抗,乖巧地集中在一起等待他们洗劫一般。

    战鼓声越来越急,敌方舰艇组成的包围圈也越来越小,眼看着就要进入射程了,却不知为何忽然齐刷刷地停了下来,鼓声也嘎然而止。

    整片海域一片死寂,谁都不知道将要发生什么事情。

    正疑惑间,猛听得一把粗豪的嗓音越过百丈海面遥遥传来:“前面的舰队给我听真,你们已经被包围了,不要做无谓的抵抗,乖乖束手就擒是你们唯一的活路。我们是大名鼎鼎的库州岛死神舰队,今趟只为求财,不为劫命。是战死还是苟活,我给你们六十息的考虑时间,希望你们想清楚了再回答。现在起计时!”

    “咚!”鼓声再起,不过这次是一个单音节,看来是充当计时器用的。

    我哑然失笑道:“想不到敌酋还真有点头脑,不但知道要保持安全距离,还懂得用言语来瓦解我们的斗志。嘿嘿,总算开始有点看头哩!”

    莫琼瑶嗤之以鼻道:“哼,什么有点头脑,我看是猪头狗脑。只要在海上混过几年的人,谁不知道‘银龙’级战舰乃是天底下速度最快、操控最灵、火力最强的王牌战舰?他居然能不认识。”

    顿了顿,她不屑一顾地挨个儿戟指着敌舰奚落道:“你再看看他们所谓‘大名鼎鼎’的死神舰队编制:一艘老式的‘狂鲨’级大型战舰、四艘半死不活的‘海豚’式中型战舰,十三艘破烂不堪的‘龙虾’式小型战舰。喏喏喏,其余那些更是无级别无格式的垃圾舰艇,都不知是从哪座无名造船小厂抢来的。他们都混到如此狼狈的地步了,还敢学人出海抢劫,真让我替他们害臊。”

    我情不自禁地摸摸鼻子苦笑不已,默默承受了她的驳斥。因为莫琼瑶这番话虽尖酸刻薄至极点,却偏偏每句话都切中要害,让人挑不出一丝毛病。

    海面上鼓声犹在咚咚咚地响个不停,弄得我更加郁闷且无处发泄。
第十六卷 鲸吞 第七章 秘史
    霍然间,我双目精芒电闪,平静至近乎冷酷地道:“操他***熊,这鼓声煞是惹人厌烦,待我让它好好安静一会儿。”话音未落,我左手闪电般掣出光翼弓,右手倏地变出一支穿阳箭,似缓实疾搭在弦上,看也不看就直射而出。

    此刻从空中俯瞰,只见“纵横号”上倏地高速飞出一道金光。

    它先是斜斜俯冲向海面,待堪堪触及海水的瞬间,却骤然微微扬起箭头,仅用箭尾轻轻划了水面一下,就继续窜射向敌方旗舰。从这一刻起,那点金光慢慢变得越来越庞大、越来越明亮、也越来越刺眼;而海面亦再不平静,一道细浪正以惊人的高速紧随金光之后扬起壮大。

    当敌人注意到有些不对劲的时候,结局早已注定。

    灿烂阳光下,那枚高速飞行的椭圆型暗金光蛋,倏然在触及敌舰前爆裂开来,化作一只庞大无匹的暗金凤凰凤唳九天,然后曳起十二条璀璨夺目的焰尾,流星赶月般撞上了主桅。

    “轰!”惊天动地的爆炸声响彻云霄,那根足有两人合抱粗细的主桅应声而断、随即寸寸皆裂,连着风帆都倾倒下来。霎时间,整艘旗舰严重向右侧倾斜过去,眼看着船覆人亡在即,舰上的人纷纷跳海逃生。

    可惜他们忘记了一件事,紧随金光之后跟来的是一座排山倒海似的万丈巨浪。它就像一只天神的巨掌,恶狠狠地拍在了那艘摇摇欲坠的旗舰上,掐灭了最后一丝生的希望。

    “轰隆隆!”天崩地裂的爆炸声再度响起,那艘“狂鲨”级大型战舰瞬间支离破碎,不一会儿就被大海吞噬得无影无踪了。

    若非海面上悠悠飘浮着木桶、皮鼓、尸体等杂物,几乎教人怀疑刚刚做了一场有生以来最可怕的噩梦。

    战场在足足死寂了三百息之后,忽然响起一片山崩海啸似的欢呼声。

    “万岁!万岁!万岁!”纵横舰队编制内的二十五艘大型战舰上,整整两万六千名官兵不约而同地疯狂呐喊起来。

    一瞬间,我什么都听不到了,满耳尽是汹涌澎湃的声浪,触目即是兴奋莫名的人群。他们用各式各样的方式宣泄着喜悦之情,或振臂高呼,或捶胸顿足,或拥抱哭泣,或喃喃自语……最离谱的是,居然有一群闻讯跑出来的厨师,用铁铲当当敲起了锅盖。

    尽管我也大吃一惊,但是仔细想想也没啥了不起的,心想:“不就是击沉了一艘老式的‘狂鲨’级大型战舰嘛,至于这么激动吗?嗯,还是我的乖乖好老婆够镇定、够冷静,你看到现在都没啥动静呢!真不愧是高唐公主啊,果然有大将风——”

    刚想到这儿,莫琼瑶已旋风般冲过来抱住我,就像小女孩般又是尖叫又是狂跳起来。她美靥洋溢着幸福的光辉,秀眸充盈着势如潮水的爱慕与崇拜之情,整个人都被激情燃烧起来,竟然首次在万众瞩目下,狠狠地吻上了我的嘴唇。

    时间仿佛停顿在这一刻,我们疯狂地拥吻着,只知尽情用唇舌去挑逗去满足对方,直到地老天荒,浑然忘记了周遭一切。

    不知过了多久,那一瞬间的狂热开始慢慢消退,淡化,湮灭。

    唇分,莫琼瑶依然靠在我温暖舒适的怀抱里不肯离开。

    她仰起俏脸,目光迷离地道:“轻侯,你真是一个让人琢磨不透的人物。我从未见过那么神奇、那么强大、那么绚烂辉煌的箭法,我的部下们也从未见过,甚至从未想过。你知道吗?迄今为止,除师尊外没有任何人能征服他们,但是今天你做到了。你不但征服了他们,同时也征服了我。”

    我愣了一下,遂低头在她耳边坏笑道:“嘿嘿,原来我还以为在碧落楼时就征服你了呢,看来是我搞错哩!”话音刚落,腰眼立时被狠狠地掐拧了一下。

    莫琼瑶娇嗔地白我一眼,佯怒道:“你这个大坏蛋,以后不许再提起那件事。”

    我哈哈大笑着揽过她柔软的腰肢,忽然脸容一整,正色道:“是,轻侯谨遵公主殿下谕旨!”

    当我们把注意力重新集中到战场上的时候,这场毫无悬念的战斗已经彻底结束。

    海面上除了几艘犹在缓缓沉陷的敌舰暴露在空气中的桅杆外,各式各样的飘浮物也随处可见,而且数量比刚才还多了整整十几倍。

    我目测伤亡时才发现,二十四艘“银龙”级战舰和预想中一样分毫无损,反倒俘获了将近三十艘杂牌舰艇。那些船舶的甲板上还蹲着一片片黑鸦鸦的俘虏,乍看总数足有三、四千人的规模。

    我苦笑道:“嘿嘿,这次战斗简直毫无价值。除了消耗掉一批弹药外,纯粹是上演了一幕以强凌弱的大屠杀闹剧。无聊啊无聊,现在这帮人和船怎么处理呀,带上明摆着就是累赘嘛!”

    莫琼瑶幽怨地道:“看来这六天的训练,人家是白费心思啦!难道你就只学会了宫廷礼仪,却学不会用高唐人的思维看待眼前的事物吗?”

    我心中一动,像隐隐把握到一些模糊的念头,但总不能清楚地描画出来。

    莫琼瑶见我依旧疑惑不解地瞅着她,无法领悟个中奥妙,不禁无奈地叹气道:“难怪师尊常说,人性中习惯乃是排列第二位的强大力量,只能用另一种习惯去替代,却绝对无法强制消灭。那就像眼前这些俘虏和战舰,被你这个风云人看在眼里是累赘和包袱,但是被我这个高唐人看在眼里,却是大笔的金钱和补给。究其根源来说,只不过因为我们相处的社会制度不同,风云贩卖奴隶和军事物资是非法的,但在高唐奴隶商人和军火商人却是最受欢迎的一个群体。”

    我恍然大悟道:“正是如此,卖掉他们不就一了百了了嘛!呵呵,我刚刚陷在思维定式里没爬出来,让瑶瑶看笑话啦!”

    莫琼瑶淡淡道:“谁敢看常胜王殿下的笑话呀!难道他就不怕被蓬地一声炸个粉身碎骨吗?”说完她像小女孩般咯咯娇笑起来,秀眸中充满了天真无邪的快乐,哪里还有半点不愉之色。

    这时我才知道自己第二次被这丫头给耍了。

    “笃笃笃笃!”舱门被不轻不重地敲响了四下,惊碎了二人独处的静谧世界。

    门开,一名九曜卫卓立阶下恭恭敬敬道:“启禀殿下,刚刚突击审讯敌军俘虏时,我们发现了一名隐藏的特殊人物。索佩罗大人不敢怠慢,所以命小人请二位移驾去看看。”

    “哦?”莫琼瑶和我面面相觑,脑海中同时升起一个大大的问号,不约而同地暗忖道:“这群乌合之众里,居然还有一位能令索佩罗都举棋不定的人物?真是令人期待的家伙呀!”

    莫琼瑶微笑道:“那就把他带到会客厅吧!本殿估计能被索佩罗瞧得上眼的人物,哪管现在是阶下囚的身份,也理应得到适当的尊重哩!嗯,还有尽量把他弄得干净一点,本殿不喜欢血肉模糊的场面。”

    “是!”那名九曜卫恭声领命而去。

    舰桥上又只剩下两个人了,不过温馨不再,却有一股诡异的气氛迅速弥漫开来。我甚至强烈预感到,那个特殊人物定会带来一个惊心动魄的消息,可惜没办法预先知晓。

    这时,莫琼瑶清脆悦耳的嗓音在耳畔幽幽响起:“走吧,我们去看看!”

    我乍一进门,就发现这是一间非常典型的高唐式会客厅,布局陈设都说明它已经使用多年。

    会客厅最内侧,正对厅门的高台上摆放着一面上抵室顶的巨型屏风,屏风上画着一幅雄伟壮丽的山河图,磅礴气势几欲破纸而出。

    屏风前是一张巨大的高背座椅,金灿灿的椅表铺着一张完整无暇的白虎皮毛,它是倒置的,故人一坐上去,双足恰可踏在狰狞可怖的虎头上,平添几分威严。

    沿着三层阶梯而下,厅两侧分别搁置四张银闪闪的座椅,椅表皆铺着一层厚厚的锦垫。不过更引人注目的是,我们脚下那清一色光可鉴人的水晶地板。

    我差点呻吟出声:“天啊,这得多少金币才能购置啊?”

    幸好刚才从屏风画雄浑无匹的笔力上,我已经推断那定然出自轩辕天之痕的手笔,故此时不但能忍住心中异样心情,还能据此想到那八张银交椅定是以前八大天王的座席。

    “卑职参见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一阵轰然礼拜声和一记熟悉无比的刺痛,让我倏地清醒过来,连忙强作镇定道:“众卿免礼平身!”说完向挽着我右臂的莫琼瑶投去歉意的一瞥,结果正迎上她嗔怪的目光。

    我苦笑一声,传音道:“晕啊,哥哥我快受不了了。你们高唐搞这么多繁文缛节干嘛?这样跪来跪去,能够解决什么问题啊!他娘的,我将来一定要改变这种尊卑分明、等级森严的社会制度。尊敬应该是从心底发出的,不是靠跪拜跪出来的,除非人人都是贪生怕死、奴颜婢膝的小人。”

    莫琼瑶听完我的牢骚,这回罕有地没有动气,仅是深深地凝视了我一眼,柔声道:“你看看他们的眼神,除了崇拜和仰慕,有你说的那些卑微之色吗?师尊曾经说过,不论何时何地,社会如何发展变化,人们总还是需要一个英雄做为偶像来崇拜的。而那个英雄需要做的事情,就是率领他的仰慕者们走上一条幸福的康庄大道。所以,我请你不要再继续抱怨,而是去做你该做的事情!”

    这番话有如醍醐灌顶使人豁然开朗,我马上收起戏谑心态,郑重地点点头,然后龙骧虎步地穿过人群登上台阶,坐在了那张高背巨椅上。

    莫琼瑶则坐在我右下首侍女临时搬来的座椅上,脸上没有半点愠色,似乎一切都理所当然。

    其余人等皆无资格列席,唯有站立阶下听命。其中索佩罗站在距离最近的位置,另有二十名手按刀柄,神态倨傲冷漠的九曜卫,分列客厅两侧负责安全警戒。

    片刻后,索佩罗躬身施礼道:“启禀殿下,是否现在就提审那名……俘虏?”

    莫琼瑶见他表情犹豫不决,不禁大是奇怪,问道:“听你这话,好像尚不能确定其俘虏的身份,那是为什么?”

    索佩罗抓头道:“因为……这个……他……他说自己的籍贯是土珠岛,而且身份是——”

    莫琼瑶娇躯一震,双眸立时射出两道咄咄逼人的厉芒,恶狠狠地瞪视着索佩罗,沉声问道:“是什么?”

    索佩罗低声道:“是……是净土宗宗主枯砚大师的师弟。”

    此言一出,我和莫琼瑶同时头皮发麻,均感事情异常棘手。

    要知高唐族内绝大多数人信奉道宗,态度之虔诚深蓝大陆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所以就算是历代侵略者,对待那些敏感人士都要礼遇有加,以免激起百姓暴动。想不到今天我们竟然“幸运”地俘虏了一个,而且看索佩罗忐忑不安的模样,恐怕还没少“热情招待”对方。

    莫琼瑶黛眉猝扬,就要当场发作,我赶紧按住她的香肩,抢先发言道:“既然他是职业道士,那为何这位号称‘通灵者’的高尚人士,要藏身于那帮卑微的强盗群中呢?”

    索佩罗见我大力为他开脱罪责,赶紧顺水推舟大喊冤枉:“这完全是一场误会。因为起先我们找到他的时候,这位道爷一句话都不说,而且穿着打扮和那帮混蛋一模一样,所以兄弟们就以为碰上了难啃的硬骨头,狠狠修理了他一顿。谁料到刚打了几下,他就爆出这等猛料啊?”

    “噗哧!”莫琼瑶竟被他滑稽的表演给气乐了,不耐烦地挥挥手道:“停停停,你再说下去就比挨打的人更加可怜啦!这次有人故意袒护你,本殿就承他的情饶你一遭,若下回再犯,则两罪并罚,让你在禁闭室内好好反省几个月。听到了没有?”

    索佩罗连声称是,目光不由充满感激地瞥了我一眼。

    我微微一笑,提醒道:“你快命人去请那位道长过来,然后立刻消失。难道你还想留在这儿,等人家指证不成?”

    “是是是,卑职胡涂!”索佩罗连忙施礼告退,出外张罗去了。

    趁着正主没来,我看了一眼莫琼瑶,欲言又止道:“我是否也该回避一下啊?”

    莫琼瑶古怪地望了我一眼,低声道:“国师是在赫扎尔群岛上功德圆满羽化成仙了,这件事高唐八岛家喻户晓尽人皆知。师尊和我都不希望出现其他版本的谣言,所以请你也最好记住这一点。”

    我心中一沉,遂脸容严肃地点头道:“是,轻侯记住了。”

    厅内顿时陷入一阵尴尬的沉默,我想说点什么,莫琼瑶却先一步握住了我的手掌,俏脸泛着迷人的笑意,深情地道:“过去即历史,我们别再提从前了好吗?就当那些事从未发生过吧!现在琼瑶很幸福,也很满意眼前的一切,真的不想再有任何变故,尤其是你。”

    我从容不迫地望着她,双目精芒闪闪,充满霸气道:“放心吧,一切都会如你所愿!我柳轻侯以三级魔骑士的实力向你保证,绝没有任何人能够改变什么。”

    莫琼瑶欣然点头,看来是毫无保留地相信我能够说到做到,不由得让我有种飘飘然的感觉。

    这时,厅外传来一阵脚步声,两名九曜卫搀扶着一个精神萎顿的男子走了进来。

    我细看那人,猜他年纪在五十许间,神态气质予人一种雍容华贵的感觉,皮肤白皙细滑,显未干过任何粗活,和外面甲板上的俘虏相比,就像绅士和乞丐的分别。

    尽管他现在鼻青脸肿和衣衫不整,但是骨子里仍然保持着一股掩饰不住的傲慢和优越感,那是先天遗传和后天培养的结果,绝非普通人能够模仿得来的。若非早有供词证明他是高级道士,包管所有人都愿意相信他是一名拥有良田千顷、家财万贯的贵族老爷。

    莫琼瑶使个眼色,立时有人搬来一张椅子请他坐下。

    对方倒也毫不客气,身子一下就栽歪过去瘫在椅背上,软绵绵得像一条被抽去骨架的死蛇,再无半点生机。

    我皱起眉头,马上分离出一股精神能侵入他体内查探,结果不禁被吓了一大跳。

    此人肋骨断掉三根,经脉淤塞七处,五脏偏离原位,最可怕的是,胸腹间还有一股似曾相识的暗黑真气蠢蠢欲动,若非他懂得用先天真气苦苦抵御,恐怕早已命丧多时。

    “他娘的,居然是天魔功!”我心中暗暗大骂,也来不及打招呼,就飕地一声鬼魅搬闪现在那人身前,探手一掌按向他头顶百会穴。

    两名九曜卫感觉眼前一花,随即强风袭面,几乎想也不想就拔刀相向。

    顷刻间,空气中倏地划过两道厉电,恶狠狠地当头劈至,等他们看清扑来的人是我,迅猛无俦的刀势已经无可挽回。

    “锵!”两刀不分先后同时命中了我的左臂和胸口,发出一阵震耳欲聋的金铁交鸣声。

    “住手!”这一幕兔起鹊落快至极点,直到攻击完毕莫琼瑶才来得及出口阻止。

    当她看到刀锋触及身体,误以为我要遭遇不测之际,却见那两名九曜卫正呆若木鸡地站立原地,两柄肇事长刀也早已回归刀鞘。

    我无暇说话,只能摇头阻止他们行动和说话,全神贯注地输送灭世魔气和葵花真气双管齐下,保护心脉和攻击天魔。

    “轰!”厅内骤然亮起,旋又熄灭,所有人的眼睛里都映过一轮灿烂辉煌的骄阳。

    当他们恢复视力的时候,才愕然发现我和那人已离地半尺诡异无匹地悬浮到空中,笼罩在一团椭圆形暗金光罩内一动不动。

    渐渐地光罩越来越厚,越来越亮,猛然间“蓬!”地一声巨响,我背后有两只硕大无朋的灭世之翼也徐徐展开,每片暗金羽毛皆熊熊燃烧起来,跳动的火焰神秘而静谧,让人产生一种顶礼膜拜的冲动。

    这一刻,我把“灭世魔体”和“葵花”均提升到极致,促使他经脉和骨骼都开始急速愈合了,仅剩的麻烦就是在胸腹间那股盘桓不去的天魔气。

    迄今为止,我尚不能断定凶手是不是魔女,但绝对可以排除舜。因为若是他出手,根本不可能留下活口,更何况有燕憔悴为乾坤五行炉之事与其纠缠不休,他也没时间和精力跑到高唐杀人。一念及此,我放下大半心事,排除掉唯一顾忌的老魔头,余下诸魔女魔孙尚未瞧在我眼内。

    我透过“锁魂”的内视功能,目不转睛地盯着那股天魔气,呢喃自语道:“宝贝儿,你给我乖乖地待在那儿别动,否则老子可就不客气了。”一边说着,我一边调动天文数字的“灭世魔气”,一寸寸地缓缓从四面八方包抄了上去。

    当然它们的任务不是消灭,而仅仅是保护宿主内腑不受伤害,真正的杀手锏还是一股庞大无匹的“葵花”真气。它化整为零慢慢渗透过一层层壁垒,当距离目标非常近的时候,才迅速恢复原状,变成一把巨大钢钳恶狠狠地夹向天魔气最集中的位置。

    电光石火间,那股天魔气居然通灵般预知了危险,抢先窜入相反方向企图突围,“葵花”全力一钳竟也被它以毫厘之差躲了过去。不过我早有所料,“灭世魔体”顿化作六面铜墙铁壁,瞬间合成一个密不透风的牢笼死死地困住了它。

    更阴险的是,我还把“葵花”真气统统渗透进去,有如千百条毒蛇般死死缠住它,然后剧烈压缩成一枚小球收回我体内。做到这步田地,我相信就算是舜亲自出马也要甘拜下风了。

    “呼!”我长嘘了一口气,缓缓收功落地睁开眼睛。不知何时,身边围上了一大堆人,包括莫琼瑶在内,一众九曜卫们莫不瞠目结舌,呆若木鸡。

    默然半晌,我见他们仍如木雕泥塑般纹丝不动,忍不住打趣道:“表演结束,我要收门票啦!”

    “啊!”莫琼瑶率先醒过味儿来,掩饰地咳嗽一声,问道:“他的伤势不碍事了吗?”

    我傲然道:“由我柳轻侯亲手医治,岂有不愈之理?不过出手伤他的人,乃是与上次偷袭海神号的魔女同级数的超级高手。体内大患虽已除去,余下仍要靠他自身功力慢慢调养,毕竟天魔功乃是魔界四大宝典之‘天魔策’所记载的盖世魔功,被它所伤后,绝非短时间能够痊愈的。”

    莫琼瑶欣慰道:“能捡回一条命已经不错了,刚刚我差点以为他要——”话说到这儿嘎然而止,她的目光凝滞在我身后。

    我微微一愣,就听身后传来一把微弱却清晰的声音说道:“贫道枯竹谢过施主救命之恩!”

    我霍然转身,只见那人岳嵉狱峙地卓然而立,虽然脸容仍苍白如纸,但是气势却与刚才受伤时已截然不同,身上隐隐显露出一代宗师风范。

    此刻,他目光炯炯地注视着我,眼神中充满了感激和迷惘,似乎脑海里也正浮想联翩,不知神游到了什么地方去了。

    我被他瞅得心里发毛,不由得干咳一声想说点什么打破僵局,岂料一旁莫琼瑶如梦初醒般惊呼道:“您刚才说您是枯竹……大师?”话音未落厅内众皆哗然,二十名九曜卫齐刷刷地跪倒一片,连头都不敢抬起来了。

    那人苦笑一声,长叹道:“唉,惭愧啊惭愧,贫道正是那个不争气的枯竹。诸位不用多礼了,快快请起,快快请起吧!”

    我不禁大吃一惊,心道:“他***熊,这回我可救对人了,万万没想到他居然是名震高唐的顶尖人物。”

    要知高唐八岛虽然人杰地灵高手辈出,但是能够名动天下者却寥寥无几。其中“海神”轩辕天之痕最具代表性,早已是深蓝大陆家喻户晓的传奇人物。不过在高唐人心目中,还有几个人的地位几乎不亚于他。

    他们就是:熊岛的任鬼神、库州岛的金破天、金瓯岛的朱光熹、天堂岛的李德宗、阁道岛的雨少爷、海伦岛的完颜瞾、土珠岛的枯竹大师、乾罗岛的八旗老鬼。这些人或武功绝顶、或权势熏天、或匠心独具、或富甲天下、或世代官宦、或艺压群芳、或万众尊崇、或穷凶极恶,总之在各个领域拥有常人一辈子都难以企及的巨大影响力。

    其中枯竹大师既是道宗第一大门派净土宗的现任掌门,也是高唐八岛名副其实的宗教领袖。他不但拥有将近千万信徒,更掌握着高手如云的“造化堂”,绝对是一名打个喷嚏高唐上下即要全体感冒的超级大人物。

    我依足晚辈见长辈的规矩深施一礼后,坦然道出心中疑问,道:“不知大师因何受伤,又怎会流落到那群海盗之中?晚辈刚刚百思不得其解,请您解惑!”

    枯竹沉吟片刻,脸上忽然露出一抹愤怒与无奈交织在一起的古怪表情,幽幽道:“贫道迄今也未搞明白个中症结,不过事情既由‘织女’完颜曌引发,我想只要找到她,总能理出一点头绪的。”

    “完颜曌?”莫琼瑶和我同时惊呼失声,面面相觑间皆看到了对方脸上的异样。因为我们俩不约而同联想到了另一个至关重要的人物——魔女,她们俩到底会不会是同一个人呢?

    枯竹不为所动地瞧也不瞧我们一眼,沉声道:“不错,就是号称高唐第一才女的‘织女’完颜曌。大约在二十天前,我在釜城参加完一场非常重要的会议后,带着一批弟子乘船返回土珠岛。途中经过海伦岛补给食物和饮水的时候,完颜曌突然出现了。她谎称要向我请教一些道术和修炼法门,设法挽留了我们。”

    说到这儿,他顿了顿,皱着眉头努力回忆道:“当时我见她慧心独具,并且见解精辟,就忍不住和她谈论起来。想不到她居然能够举一反三触类旁通,提出的问题有时甚至能难住我。于是,时间就在研讨中不知不觉过了很久,间中我有三次喝掉了她亲手调制的‘紫碧螺’。”

    这时,莫琼瑶轻声问道:“莫非茶中有毒?”

    枯竹悲伧一笑,摇头道:“不,茶里没有毒。如果是毒药,贫道定能事先察觉。因为我与枯砚师兄修炼目标和方向上皆大相径庭,他精修符咒,我擅长炼丹,所以若有人胆敢下毒,绝对欺瞒不过我的眼睛和鼻子的。”

    我也被勾起好奇心,见他慢慢吞吞地卖关子,忍不住催促道:“不是毒,那又是什么?”

    枯竹露出一个深思表情,缓缓道:“是三样很普通的调味品,它们之间风马牛不相及,但若在十二个时辰内连续饮用后,再嗅到一股‘极乐草’燃烧时发出的烟雾的话,就会合成一种剧烈无比的麻药。”

    莫琼瑶倒吸一口凉气,道:“那贱人好厉害的手段。”

    枯竹点头表示赞同,继续说道:“当时我们觉察到不对劲的时候,早已埋伏在侧的大批高手潮水般掩杀过来。贫道率领的七十二位弟子全部深中邪毒且寡不敌众,加上还要掩护我脱离险境,就那么……统统牺牲在屠刀之下了。而我竭尽全力突围,最后仍难避过此劫,当胸中了完颜曌一掌坠落茫茫大海之中。”

    我心中一软,深切感受到这位老人无可解脱的遗憾和愤慨,连忙岔开话题道:“之后您就被死神舰队救上了船吗?”

    枯竹幽幽道:“是,他们见我衣着华贵,且生死不明地漂浮在海上,就用绳索套住我救上舰艇。那时我刚刚才清醒一点,除懂得服下一颗‘再生丹’保住生机外,全部残余功力皆用在与那道古怪真气周旋之上了。结果十余天煎熬下来,终于守得云开见月明,等到了你们出现。此等救命大恩,贫道定要好好补报二位!”

    我轻咳一声,老脸微红道:“嘿嘿,大师广积善德福泽万民,得此际遇实乃理所当然之事,晚辈二人岂敢贪天之功啊!”

    莫琼瑶附和道:“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何况那魔女本就是我们的宿仇大敌,能与她作对的事情岂有不做之理?再说令师兄枯砚大师与晚辈的渊源深厚无比,其实大家算得上是一家人哩!”

    枯竹微微一愣,遂幡然省悟道:“啊,看来贫道有点老糊涂了。本来看到银龙战舰、九曜卫,还有二位如此出类拔萃的修为,我就应该猜到你们俩是谁的。”

    我谦逊道:“大师谬誉了,轻侯哪里担当得起呢!”

    继而话锋一转,沉声道:“请恕晚辈直言,其实伤害您老的那个完颜曌,我们不久前也刚刚和她结下过一段梁子,当时那名魔女正在帮助麦哲伦家族的私人舰队攻打‘海神号’。起初我非常疑惑不解,因为完颜曌的武功师承明显是恺撒帝国的一名绝代高手,那个人却根本不可能与麦哲伦家族有任何联系的。不过现在想来他们两者之间定然关系匪浅,而且图谋对象更可能就是整个高唐八岛!”

    枯竹一对精眸射出复杂难明的神色深深瞧着我,忽然异军突起地问道:“你们也是为了‘乾坤印’才东渡高唐的吧?”

    我和莫琼瑶皆为之愕然。

    枯竹微微一笑,侃侃而谈道:“贫道对你们在南疆的所作所为知道得一清二楚。眼下正值秦王朝南征之时,数百万精锐大军齐聚南疆东北边境,随时都有可能调转枪口,端掉你们的老巢。这时候,你们不顾后果地赶赴高唐,据我分析除了那枚‘乾坤印’,再无一样能够让你们瞧得上眼的东西了。”

    我坦然承认道:“大师果然目光如炬,轻侯佩服得五体投地。”

    莫琼瑶则庄重而威严地道:“‘乾坤印’乃是高唐帝国历代帝王登基时必备的信物,晚辈身为皇位唯一合法继承人,有绝对的权利和义务让它物归原主。请枯竹大师明鉴!”

    这番话说得软中带硬,显然是对枯竹刚刚的一番调侃感到愤怒无比。其实也难怪她生气,好好的一件事情,被枯竹那么一说,就好像我们是偷摸跑到高唐来抢别人的东西似的,真是是可忍孰不可忍。

    枯竹倒是不以为忤,微笑道:“对不起,贫道刚刚有些失言了。其实我想说的是,那个卡尔-麦哲伦和完颜曌的联合体,从某种角度来看的话,跟你们俩的关系何其相似啊!”

    我尚来不及开口,莫琼瑶已经脱口道:“那怎能相提并论?”

    枯竹沉吟片刻,淡淡道:“应该是差不多的,你们若有兴趣听我说一件事,就会明白了。”

    我连忙点头,同时施个眼色让莫琼瑶克制一下自己的情绪,她勉勉强强地接受了。

    枯竹道:“这要从南北战争时期说起啦!当时统一北方四岛的是莫黦王,统一南方四岛的是希娅-麦哲伦。他们两人不但有决胜千里的智计,亦有定国安邦的韬略,所以谁都不愿臣服对方,最终导致在阁道岛上展开了一场声势浩大的决战,史称釜城之战。”

    我和莫琼瑶齐齐“啊!”了一声,都感到非常意外和惊讶。这显然是一段鲜为人知的秘史,因为我从库索处只得知莫黦王的名字,莫琼瑶介绍首都的时候,也只告诉过我南北高唐之间的釜城之战,却只字未提过希娅-麦哲伦。否则据此独特的姓氏,无论谁都会轻易联想到今时今日名震天下的麦哲伦家族。

    枯竹露出激赏神色,点头道:“不错,希娅-麦哲伦就是风云帝国高唐府麦哲伦家族的第一代族长。昔日在釜城之战兵败后,他带着残兵败将跨海西撤,依附了当时刚刚崛起的秦魔舞,开创出那片偌大的风云帝国。当时莫黦王也妄图赶尽杀绝,可惜那场大战中他也仅仅是惨胜收场,并无余力追逃敌军。”

    我一拍额头道:“难怪后世史料中没有任何具体记载,现在看来定是莫黦王自尊心作祟,曾经严令国内任何人都不许谈论和撰写这方面的事情,以粉饰他战无不胜的丰功伟绩。毕竟一场损失惨重的胜利,对那位目空一切的君主来说绝对是个无法容忍的污点。何况仇人就与他隔海相望,而且活得滋润无比,这更让他如芒刺在背、寝食难安啊!”

    莫琼瑶亦恍然大悟道:“我也明白了一件事,想来那场声势浩大的东侵,也定是麦哲伦家族极力促成的。因为不管从历史渊源或地理位置来说,搞垮高唐帝国后的最大受益者都将是他们。我现在唯一弄不明白的是,完颜曌在其中担当的是什么角色?按理说完颜家族历史非常悠久,而且他们清誉卓著,驻扎海伦岛上也算根深蒂固,根本没理由参予到外人与高唐间的恩怨之中啊!”

    枯竹冷笑道:“嘿嘿,外人?完颜曌的祖先完颜雍乃开国元勋之一,官拜一等海伦公,史料上却找不到半点功勋,谁又知道他才是左右釜城之战胜败的关键人物呢?当年若非他暗施援手,恐怕八百年高唐帝国早已不姓莫,而改姓麦哲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