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轻侯的故事
作者:秦汉唐宋
第十四卷 乱世
第一章 铁腕 第二章 楚歌 第三章 长鲸 第四章 金蝉
第五章 圣灵 第六章 魂渺 第七章 天诛  
第十四卷 乱世 第一章 铁腕
    章克拉两道细线般的眼睛内异芒乍闪,嘴角笑容顿时敛去,流露出一副冷酷无情的脸容道:“嗯,龙二少在向章某示威吗?你别以为凭借两百玄甲骑士和四千饿狼战士,就能纵横整个大漠戈壁。休说塔卡玛干能人异士无数,就是小小的苏卡达纳镇,你也休想讨得好去!”

    说音刚落,府邸四周围墙上蓦地出现数以千计的弓箭手。

    他们手擎精装闪电连弩,幽蓝色饱含剧毒的箭硭吞吐着妖异光辉,稳如磐石般指着包括龙之吻在内的所有玄甲骑士。针对每一名玄甲骑士,至少有八到十二支利箭伺候着,一旦发生冲突,恐怕第一轮箭雨过后,就会全沦为刺猬似的箭靶。

    更可怕的是,从府门、客厅两侧潮水般涌出无数披坚执锐的精锐战士,长长的刺龙枪、厚厚的金刚盾,形成四座层层叠叠、密密麻麻的钢铁森林。别说发起攻击,就是敌人一步步倾轧过来,一旦合围之势形成,光凭枪锋戳扎,就休想有一人能够活命离开。

    最惊人的莫过于,镇外传来的扯地连天的号角声,以及令地皮狂颤不已的万马奔腾。一时间不知道有多少兵马在苏卡达纳镇范围内出现,其用意不问可知,自然是针对押送货车的四千饿狼战士设计的。

    龙之吻勃然变色,怒声道:“章克拉,你这是什么意思?”

    章克拉好整以暇地微笑道:“呵呵,龙二少是什么意思,章某就是什么意思!若有人以为拳头就是真理,那我就跟他比比谁的拳头更硬好了。没关系的,我这个人最善解人意,别人怎么要求,只要划出道来,我通常都会奉陪到底。”

    龙之吻倒吸一口凉气,幽幽地道:“这本来就是一场阴谋,对吗?古-章在哪里,为什么他一直都像个懦夫似的躲着,不敢出来见我?他违背了龙皇朝时代立下的誓言,彻底背弃家族联合体的远大理想。他是一个叛徒,无耻的败类!我……”

    章克拉掩口打了个呵欠,假惺惺地叹道:“唉,我不得不提醒龙兄一件事。你刚刚口口声声谩骂的古-章大人,目前正在一个就算你喊破喉咙,也绝对听不见你说话的地方。除非你也愿意去那里,否则交流上一定是存在某种难以逾越的障碍的。”

    龙之吻恶狠狠地盯着章克拉,心里把这头肥猪的祖宗十八代糟蹋了一个遍,然后迅速思索着解决眼前危机的方法。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狼牙”宝刀也被他攥得越来越火热,可惜大脑就像一团浆糊般粘稠,任何脱困之计都想不出来。

    章克拉淡淡地道:“为了让龙兄能够迅速做出决断,还是让章某把情况说得更明了一点吧!呵呵,现在章家由我章克拉说了算,古-章已经是过去式了。他不但年纪太大,而且也老糊涂了,在某些事情上实在太顽固不化,所以我只好提前请他到天堂去享福。”

    他开心之极地咧嘴笑道:“哈哈,现在你明白了吧?”

    龙之吻听罢彻底冷静了下来,沉声道:“是,我明白了!告诉我你想要什么吧!”

    章克拉竖起大拇指,赞道:“佩服佩服,不愧是名震大漠的金狼族右锋将啊!龙少说话就是爽快利落,那章某就实话实说了!呵呵,我要求很简单,只要你们无条件投降听候发落!仅此而已!”

    龙之吻露出白森森的牙齿,无声无息地狞笑道:“好,很好!希望你已经考虑得很清楚了,也预见过所有可能会发生的后果。”

    章克拉愕然瞅了龙之吻半晌,蓦然仰天狂笑道:“哈哈哈哈……龙少真是风趣,死到临头还想威胁章某。今时不同往日,你以为令叔龙克缍、令兄龙之息的权位仍是稳如泰山吗?嘿嘿,大漠金狼一族,多么显赫的名字啊!可惜被一群目光短浅的败家子彻底搞垮了。这皆因你们得罪了一名绝对惹不起的大人物,一切都是咎由自取!”

    龙之吻愤怒如狂,锵然拔出“狼牙”宝刀,刀尖笔直指向章克拉的咽喉。立时一股有若实质的刀气狂涌,隔空锁定目标。

    他幽幽凉凉地道:“章克拉,若你还算是一名男子汉,就过来和龙某单挑!若没胆的话,就把刚刚说过的侮辱金狼族后裔的话,一个字一个字吞回去,永远不许再提起。”

    章克拉面不改色地冷笑一声,忽然举起双臂伸个懒腰,奇迹般摆脱了刀气的锁定,然后漫声道:“嘿,老子是很想教训你一顿,可惜你的命早被别人预定了!唉,我的戏份到此结束,该轮到正主上场,老子不陪你玩了!”

    他先是随便就摆脱掉了龙之吻的精神锁定,再漫不经心地提出退出,让所有人都知道他非是没有一战之力,而确实是有不战而退的理由。这一招耍得漂亮之极,令在场群雄莫不暗暗点头,亦同时对其深厚无比的功力佩服得五体投地。

    龙之吻气得七窍生烟,正待采取进一步攻势将章克拉斩于刀下,猛然一抬头,却整个人都呆呆地愣住了。因为他看到章克拉身后旋风般闪出一人,那张面孔熟悉无比,可是他万万没想到会在此情此景见到对方。

    一时间,他万念俱灰,许多一直想不通的事情都豁然开朗,甚至清楚地了解了为何章克拉从始至终都那么有恃无恐,一副天塌下来别人抗的可恨模样。

    古辉卓然傲立在章克拉身旁,一手负后,另一手温柔地摩娑着刀柄,神情闲适自在,浑身却散发着雄霸天下的慑人气势,仿佛是一只斑斓猛虎置身羊群一般威风凛凛。

    他感慨万千地叹息道:“唉,命运真是奇妙!龙兄,以前我做梦都想不到,有一天我们会在这种情景下相会的!”

    龙之吻仰天发出一声长啸,冷笑道:“少说废话!我现在只想知道一件事,能够劳动古军长大驾光临苏卡达纳镇的,究竟是麒麟、孔龙还是欧鹭忘机!”

    他提的问题看似简单,实则高明之极,通过一个问题就能迅速掌握到所有关键。

    古辉是第一任铁血卫总管,也是柳轻侯最倚重的嫡系亲信之一,且现任南疆最精锐部队“铁血亲卫队”第一军军长。因此除了兵部司麒麟、监察司孔龙、吏部司欧鹭忘机之外,等闲人物根本就休想调动得了他。

    而出自这三个人的命令,效果又截然不同。

    若是麒麟则定罪最轻,因为饿狼帮属于独立于兵部司之外的半军事组织,他并没有管辖权。若是孔龙则定罪较重,因为他有权监察一切违法活动、甚至先斩后奏,不过也只能针对当事人一个。若是欧鹭忘机后果就最严重,因为她被授权代理吏治,拥有弹劾和罢免高级官员的特权,一旦定罪,恐怕包括龙克缍、龙之息在内都要受到牵连。

    古辉悠然朝他望去,眼神严峻深邃,精芒电闪,嘴角飘出一丝冷酷的笑意,淡淡地道:“龙兄,你也懂得害怕了吗?阴谋叛乱是最严重的罪名,任何人都无法侥幸逃过惩罚的,你现在最好束手就擒,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龙之吻哈哈大笑道:“真是笑话!三生石一战后,柳轻侯惨败在轩辕天之痕手下,落得尸骨无存的悲惨下场。我金狼一族曾经宣誓效忠的霸主,亦随之永远沉沦海底,南疆也再次陷入群龙无首的混乱境地。嘿嘿,这种状况下,我揭竿而起进而争霸无主领土,乃是顺理成章的事情。你凭什么说我阴谋叛乱?我阴了谁,又叛了谁?你倒是说来听听!”

    古辉不受丝毫影响,好整以暇地道:“若一切都像龙兄所言,小弟定会打从心眼儿里对您钦佩有加。因为争霸天下乃是每个男儿的梦想,不论手段如何,都是无可厚非的。可惜根据小弟掌握的情报来看,却跟龙兄所言大相径庭呢!就拿这批武器装备来说吧,你能就来源给我一个满意的解释吗?”

    龙之吻顿时语塞,有点不知所措的望着古辉。他万万没想到对方掌握的情报居然如此精确,那根本是没可能的。在南疆控制外界情报来源的两大巨头中,一个是叔叔龙克缍,另一个就是婶婶彭真,于公于私他们都没有理由出卖自己。更何况为了稳妥起见,此次颠覆行动,龙克缍甚至连彭真都蒙在鼓里,知情者除了叔侄外再无旁人。

    古辉淡淡地道:“很难启齿是吗?那就由我来告诉大家好了!你们以为的寻常货物,其实是一批打造精良的武器装备,而且来源更是恺撒帝国的支柱商会‘正气浩歌楼’。”

    一言既出全场哗然,玄甲骑士们有半数以上不解地望向龙之吻。

    作为一名沙场老兵,他们经历过的每一次最残酷的战役,莫不和恺撒帝国脱不开干系。恺撒两个字早已深深烙印在脑海中,成为仇恨的代名词。现在听说帮主居然跟宿敌合作,尚且用意还是协助万恶的恺撒人颠覆南疆,一种被背弃的愤怒,顿时潮水般淹没了理智。

    龙之吻脸色阴沉如水,背负的左手忽然做了一个古怪无比的手势。

    一刹那,位置最靠近台阶的数名玄甲骑士,左袖中骤然齐齐地滑出一柄黄金冲锋弩,抬手瞄准古辉的躯体,想也不想就扣动了连射扳机。他们的动作快得不可思议,俨然禁受过最严格的神射手训练,这一击竟臻达完美无缺的地步。

    眼看着剧变发生,局面急转直下,可古辉的脸容却镇静如初,他只是充满冷酷残忍的意味说了一个字,道:“杀!”

    这个字仿佛酝酿了很久,说出的时间更把握得恰到好处。恍惚间,甚至让人分不清,究竟是龙之吻先下的绝杀令,还是他早一步洞悉了阴谋颁布了反狙杀命令。

    “嘶嘶嘶……”一道道疾光电影一闪而逝,飞快地抹过了战友的脖颈。瞬息间,一颗颗大好头颅滴溜溜地滚落尘埃,鲜血喷涌如泉。紧接着,“噗通噗通噗通……”一连串儿重物倒地的声音响起,一具具雄壮坚实的无头躯体也断木桩般直挺挺地倒地,再也爬不起来。

    时间像凝滞在这一刻,再也不会流动了,所有人都目瞪口呆地瞅着场内,忘记了做出任何反应。谁都搞不清楚一件事,为什么玄甲骑士们突然窝里反,一个个毫不犹豫地就斩下身畔伙伴的头颅,神情更是冷酷无情到了极点,一点愧疚的意思都没有。

    “停!”古辉高举左手,阻止了蠢蠢欲动的四周将士,铿锵有力地道:“龙之吻,你还有什么花招尽管施展出来,我古辉全部接着就是。”

    龙之吻脸上血色褪尽,狰狞可怕的眼神从地上一具具断头尸体和一张张幸存的玄甲骑士脸上掠过,猛然恍然大悟道:“原来你们……你们早就挖好了陷阱等我跳进来,对不对?哈哈哈哈……好手段、好伎俩!”他有些歇斯底里地咆哮着。

    古辉哂道:“陷阱吗?嘿嘿,对你这种背叛帝国、违逆道德、忘恩负义之徒来说,就应该得到这种惩罚。‘铁血卫’只忠于柳轻侯阁下,这是永远不会改变的事实。你图谋不轨,一众爪牙皆论罪当诛!他们只是尽到了自己本分而已。是不是?”

    猛然间,在场的玄甲骑士们擎起战刀,齐声暴喝道:“赤胆忠心,铁血报国!杀!杀!杀!”喊杀声响彻云霄,亦像一道道惊雷般滚滚扩散到草原的尽头。这是每位“铁血卫”加入时,必需宣读的誓言,此时此刻说来别具一种震撼人心的力量。

    龙之吻低低垂下脖颈,幽幽地道:“原来柳轻侯从来没有信任过我!他们是建立‘饿狼帮’的时候,就开始跟我出生入死的兄弟。想不到大难临头就临阵倒戈、落井下石!嘿嘿,名震天下的‘铁血卫’,不过是柳轻侯的鹰犬而已。我好恨啊!”

    他声音越来越低、越来越哑,待说到最后几个字的时候,已经微不可闻近乎呢喃了。

    古辉脸色一变,惊呼道:“别让他自断心脉!”

    可惜一切都察觉得太晚了。

    一阵微风吹过,龙之吻雄伟硕壮的躯体直挺挺地仰天摔倒。他脸容异常平静,若非嘴角那缕缓缓流出的鲜血,根本就像熟睡了一般。而且哪怕是呼吸断绝之后,他的腰板亦仍保持着笔挺雄姿,象征着金狼族永远不屈的灵魂。

    一名玄甲骑士探过龙之吻的鼻息后,冲着古辉摇摇头,表示再没有救治的可能了。

    古辉皱着眉头半天没说话,只是直勾勾地盯着龙之吻的尸体,最后艰难地道:“尸体妥善地处理一下,然后带回碎星渊!”

    “是!”玄甲骑士们恭恭敬敬地齐声领命。

    重重包围的战士们一波波秩序井然地撤出了府邸,围墙上的弓箭手们也消失得无影无踪。

    章克拉颤巍巍地走过来,笑眯眯地道:“恭喜古军长行动圆满成功,请您向威武王殿下带去我们最诚挚的问候。呵呵,后院已准备好了庆祝他洪福齐天的贺礼,我们是否一边喝酒一边详细讨论一下今后合作的细节呢?”

    古辉勉强忍住了一拳揍扁这张胖脸的冲动,微笑道:“呵呵,正该如此,章兄想得真是周到!小弟恭敬不如从命了!”

    于是,两人在众人簇拥下浩浩荡荡走向内厅,再没人有兴趣向院中的尸体望上一眼。

    龙克缍漫步于热闹喧哗、车水马龙的北大街上,忽然被一种前所未有的孤独所包围。

    不知是否因前途未卜的烦恼,令他的情绪开始低落,他感到命运再非掌握在自己手上。无论是对付麒麟、孔龙,又或欧鹭忘机,他都只能被动地等待时机。

    置身于碎星渊***通明的北大街,他想起了远赴帝都的彭真,想起了奋战在长鲸要塞的龙之息,也想起了承担接洽重任的龙之吻,可是这一切他只能默默去忍受,孤独地一个人承担巨大的压力。这是他内心的秘密,他不会把秘密告诉任何人,包括最信任的心腹在内。

    此时有人走到他身旁,保持着某种和谐的速率,与他并肩前行。龙克缍根本不用细看,纯凭感觉就可认出他是自己在碎星渊最亲密的头号手下蔡河。

    蔡河淡淡地道:“启禀大人,属下已按计划安排完毕,请指示!”

    龙克缍瞅也不瞅他,目光逗留在***不及的黑暗角落,幽幽地道:“确认目标就在屋内吗?”

    蔡河斩钉截铁地道:“是,根据收买的内线反覆核实,目标从兵工厂回府后一直都待在屋内,没出过房门。而且他屋内的灯光也一直亮着,应该是正在设计图纸!最近一段时间,他一直都做着同样的工作,直到翌日清晨才结束,然后睡到中午醒来。”

    龙克缍漫不经心地瞥了蔡河一眼,随口问道:“另外几个人的行踪呢?”

    蔡河不假思索地道:“麒麟傍晚时分去了‘哥舒堡’,视察第五十六集团军换装。有人亲眼看到他经过‘葫芦州’,估计就算立刻赶回,至少也得午夜时分才能到达碎星渊。长鲸要塞眼下战况吃紧,孔龙正在应付哈-路西法新一轮的猛烈攻势,绝对抽不出身来回碎星渊。至于欧鹭忘机……”

    他说到这儿稍稍停顿了一下,瞅瞅龙克缍的脸色,结果被后者横了他一眼,于是连忙道:“她从前天下午开始就声称身体不适,还请过名医桑野茶诊治,事后病情秘而不宣。不过属下还是得到了确切情报,她似乎是……练功走火入魔了。”

    龙克缍沉吟片刻,压低声音道:“好,真乃天助我也!我命令,‘旭日’行动正式开始!”

    他眸子里爆发出两道慑人精芒,恍若旭日初升般鲜红且炽热,看得蔡河不禁心惊肉跳,连忙恭恭敬敬地道:“是,属下明白!”说完再不敢看龙克缍一眼,一溜烟似的消失在人来车往的长河中。

    十余条黑影翻过院墙,借着夜色河园内树木掩护,前往书房的方向。

    这是一栋独门独户的院落,位于距离北大街不远的偏僻胡同里。它表面看起来似是寻常百姓家的宅院,若非调查者是专职情报搜集的礼部司高手,换做一般庸手,肯定会被它平平无奇的卖相蒙混过关。

    此时宅院没有半点***,但比常人灵敏百倍的知感告诉他们,正有十多人分别埋伏在院内各处,布下暗哨,宅内外全在严密的监视下。

    在如此情况下,即使高明如龙克缍级数的高手亦感有心无力,只能行险一搏,但却难不倒此番侵入的“狐狼”小队成员。做为礼部司功勋最卓著的团队,他们经历过比这次更凶险万倍的任务,但每一次都能全身而退,并且顺利完成任务。

    “嗤!”四支绿莹莹的棒状物体,在空中划出优美的弧线腾向无尽星空。趁着它们吸引所有人注意力的刹那空隙,“狐狼”们就凭借那一点点微弱无比的声息,精确无误地锁定了目标的位置。

    “嗡嗡嗡……”十余支蜻蜓镖依照一条条匪夷所思的轨迹,无声无息地没入暗桩们的致命要害。从绿棒腾空至锁定狙杀,“狐狼”们仅仅用了一眨眼的功夫,但是喂有剧毒的蜻蜓镖已足以夺取所有人的性命。

    在远处一栋小楼顶端,龙克缍一边用超大倍率的“魔镜”观赏着战况,一边如释重负地松了一口气。他呢喃道:“唉,希望在以后的行动中,也没有任何闪失才好呀!金狼族霸业的成败,就全部拜托你们啦!”

    “狐狼”成员继续小心翼翼地欺近书房,不但落脚悄无声息,而且不管是屋顶、檐下、树旁、草丛、花圃皆有他们的身影,采取这种全方位立体式包围,用来保证行动万无一失、滴水不漏。顷刻间,沿途遭遇的明桩、暗哨也莫不被他们轻轻松松地“摸”掉,行动进行得出乎预料地顺利。

    这使得担任现场指挥的蔡河,一边暗暗窃喜不已,一边又隐隐感到不妥。

    他朦朦胧胧地想起一件事。根据情报分析,慕容炯炯的住宅防卫绝非如此简单,因为常年不离目标左右的“灭世十八骑”始终没出现过。那群骑士曾作为柳轻侯的贴身保镖,经受过“铁血卫”最严苛的训练,哪管你功力通天,也不敢对他们等闲视之。本来针对这帮怪物“狐狼”特意准备了一份大礼,岂料事情的演变,导致他们根本无需施展伎俩了。

    眼看着距离书房越来越近,作为先锋的两名大力士正准备破门而入的当口,剧变陡生。

    “噗噗噗噗!”一连串儿清脆的爆鸣声响起,两人应声扑倒在地,再也爬不起来。那情景诡异绝伦,恍若线偶突然失去了操纵者的控制,就那么原势不动地瘫软在地上。

    紧随其后的“狐狼”们吓得魂飞魄散,一个个瞬息间蜷缩成一团肉球,滚入距离最近的掩体后,将躯体小心翼翼地藏到阴影中。然后纷纷擎出远攻近战的利器,目光炯炯地从身边一直侦测到远处,严密无比地搜寻着敌方狙击手的踪影。

    他们配合默契且分工明确,根本不需要语言上的交流,各人就负责起一片区域警戒起来。不过可惜的是,忙活了半天却一无所获。敌人像空气般消失得无影无踪,根本无迹可寻。

    蔡河躲在花圃下目光难以触及黑暗中,冷静地观察着两名跌倒的同伴。

    脚踝和脖颈都扭曲至一种奇怪的角度,通过他们摆出的那种非人造型,可以轻易判断出生命早已在被袭的一刹那就离他们远去。

    他倒吸了一口凉气,目光陡然锐利如剑,细致入微地审视起死者的伤口来。

    他们的致命伤几乎一模一样,都是两处拳头大小的血窟窿。窟窿间距大约只有一指宽窄,行家一眼就可看出,是狙击手连续两次精确射击造成的结果。

    敌方狙击手箭法精确至骇人听闻的地步,这倒令蔡河没太感到意外,因为那肯定是借助于超大倍率的“魔镜”瞄准。真正可怕的是凶器,那赫然不是自己熟悉的箭矢和飞镖之类的暗器,而是更幼细更具爆炸力的新式武器,是从未出现过的东东。

    蔡河脸色愈发凝重起来,见多识广如他几乎立刻想起对方是什么样的敌人。纵观整个南疆地域,唯有一支狙击手部队的指挥官是要求部属作二连射的。别人都相信一击毙命,就这个部队的指挥官彻头彻尾不相信这一套,明文规定必需作二连射,哪怕目标死了也要让它再死一次。

    他又惊又怒,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道:“他娘的,真该死!他们居然是辛辣的‘猫豹营’!”

    此时此刻,蔡河嘴上咒骂着,可由心底升起的却是一股深入骨髓的恐惧。因为“猫豹营”的赫赫威名他早就如雷贯耳了,它们仅次于独占鳌头的“新月卫”,与第一军的“骨灰营”、第五十六集团军的“麒麟营”并驾齐驱,是南疆军区最可怕的王牌战队之一。

    据说这帮心狠手辣、冷酷无情的刽子手,全部是从臭名昭著的“铁血卫”筛选出来的超级战争机器,对领袖忠心耿耿,视生命如草芥,字典里从未有良心、仁慈等懦弱的词汇存在过。

    蔡河苦笑一声,表情稍微犹豫了一下,缓缓掏出一枚粉红色的信号箭,准备弹射到空中宣布紧急撤退。岂料他这个念头刚刚升起,整座园子陡然亮如白昼,一时间不知道有多少盏明灯同时点燃。霎时间,身着黑色夜行衣的“孤狼”们化暗为明,立刻陷入了最危险的境地。

    “飕!”一名自作聪明的队员仗着轻功身法卓绝,恍若一缕轻烟般窜向墙外。孰料他尚不及跑出三步,“噗噗!”两声清脆爆鸣响起,他的脑袋被干净利索地炸开了两个拳头大的血窟窿,然后“咕咚!”一声茫然失神地栽倒在地,再也爬不起来。

    其他同样抱有侥幸心理的“狐狼”们,见状立刻噤若寒蝉,再不敢作逃跑的非分之想。他们一个个像钻地老鼠一样,一面努力蜷缩着躯体避免成为下一个镖靶,一面鬼头鬼脑地巡视着四周,期待着一线可供活命的时机出现。

    僵持局面也就维持了片刻光景,书房内蓦然传来一把悠然自得的声音道:“我是铁血亲卫队第二军军长辛辣。你们已被重重包围,若现在就乖乖地束手就擒,本座保证刑部司会从轻发落你们。若是继续执迷不悟、负隅顽抗的话,那三位伙伴就是最佳榜样,等待你们的只有两箭爆头的凄惨下场。”

    “狐狼”们默然无语,所有目光都集中到了花圃下方的蔡河身上。在“狐狼”小队里,投降是唯有行动负责人才具有的特殊权力,其他任何人出头都会被视为背叛。背叛的唯一后果就是死亡,由于不想冷不防被同伴从背后射成马蜂窝,他们必需等待蔡河的决定。

    蔡河感受到属下灼灼的目光,心跳骤然加快了十倍。他用一双犀利鹰眸,淡淡地掠过远处龙克缍藏身的那座小楼,然后艰涩地苦笑了一下,遂将手中的缅钢宝刀遥遥扔出半丈距离,宣告“狐狼”彻底失败且无条件投降。

    “蓬!”的一声剧响,锁死的楼门猛然被撞得支离破碎,九名穿着战神铠甲的雄伟骑士,旋风般刮入顶楼天台。

    夜风懒洋洋地吹拂着天台,温暖中还透着一丝丝凉意,让人舒服到了极点。

    可惜这帮凶神恶煞似的大汉们一点儿欣赏的心情都没有,他们紧锣密鼓地四处查探着,不放过丝毫蛛丝马迹。可惜的是,楼顶一共就那么大点儿地方,且无遮无栏空空如也,别说一个大活人,就是连一只小猫小狗恐怕都无法掩藏。

    为首一名特别雄伟的骑士皱眉道:“他***熊,人呢?”

    他的语气急迫中还带着一丝焦虑,因为此番缉拿的要犯非同小可。若半途出现一点点纰漏,让目标成功逃逸,危害的绝非是一两个普通人,而是主公统一深蓝的不世霸业。故哪管风萧萧一贯沉稳如山,此时也禁不住要焦躁如狂,失去平常心态。

    没人敢搭茬,众人皆静默地侦察着现场遗留的每一处可疑的痕迹。

    就在天台陷入尴尬的冷场时,“呜!”临街的小巷内突然传来一记尖锐无比的呼啸声。那是“新月卫”们约定的独门联络暗号,采用的哨子乃是慕容炯炯特制的七音和弦梭,绝非任何人可以假冒的。

    “快!”风萧萧一声令下,九名“新月卫”恍若神兵天将一般,就那么从八丈高的天台上,横跨十数丈距离,笔直落向那条小巷四周。

    可惜仍然晚到了一步,抵达现场时只看到一片狼藉景象。地上横七竖八地躺倒着二十余名精锐好手,他们统统被重手法震得昏迷不醒,口鼻亦殷出鲜红血蛇,形象凄厉到了极点。

    众人正懊恼不已的时候,耳畔忽听得“轰!”地一声巨响,小巷拐角处猛然传来剧烈的气劲交击声,紧接着两名“新月卫”脚下踉踉跄跄地横跌出来,嘴里还呼呼地不停喘着粗气,每一次喘息都喷薄出一团深红色血雾。正当人们看得惊心动魄的瞬间,两人陡然呼吸一窒就那么晕倒在地了。

    风萧萧虎眸骤然一亮,无暇搭理同伴的生死,悄无声息地做了个包抄的手势,九名“新月卫”立时心领神会地一瞬间没入黑暗中,一张天罗地网迅速形成缩紧,目标一律指向位于小巷内不及撤退的龙克缍。

    风萧萧和两名“新月卫”肩负起了最危险的正面强攻。

    他们先把身体的状况保持不变,因为任何改变,包括呼吸、心跳至乎脉搏跃动的速度,均会惹起龙克缍的警觉。对一般人来说,这是绝不可能的事,但“新月卫”乃是经哥舒嫩残调教过一段时间的最出类拔萃的王牌战士,自然轻易就能办到。

    他们没有听到半丝声息,纯凭高手的直觉,清晰无误地掌握到龙克缍从小巷右侧的墙头闪落地面,迫近至巷口附近,然后骤然站定雄躯,转身靠墙背贴而立。

    三人把杂念全部排出脑海之外,晋入“晴空万里”静谧境界默默地等待事态的发展。

    老奸巨猾的龙克缍,早料到附近街道的所有制高点都已被敌人牢牢地控制了,故非但不逃离现场,反倒暗暗地绕回来潜伏于此。这种战略简直高明到了极点,若非亲眼目睹两名“新月卫”的受伤昏迷,恐怕真会被他骗过。

    现在风萧萧根本不知道,龙克缍会用哪种手段对付他们。

    刹那后,龙克缍倏地出现在小巷口,即使是亲眼目睹,三人仍不敢相信世间会有如此迅捷如鬼的骇人身法。“啸月”魔功在月圆之夜施展开来,果然非同小可。

    此时此刻,在他功力鼎盛时期,啸月魔功配合迅捷如鬼的身法,“新月卫”根本没人能奈何他。风萧萧第一次为自己过度自信,而采取分散兵力包抄合围的做法感到后悔,可惜大错已经铸成,想要反悔却来不及了。现在最关键问题就是,挺过敌人最初几轮的攻势,成功地拖延时间,等待众兄弟从四周兜回来。

    龙克缍恍若魔王降世一般骤然逼近,同时无声无息地一掌遥击在地上。

    “蓬!”坚厚的青石板应声而起,化作一颗颗凄厉呼啸的炮弹,铺天盖地地卷向阴暗处三人的藏身之地。更骇人的是,这位金狼族硕果仅存的长老级高手,不知施展了什么奇功异法,伟岸雄躯竟可在绝对不可能的状态下,蓦然再次提速近倍,仅比碎石稍慢一线地迅猛逼上。

    “锵锵锵……”一连串儿金铁交鸣声响起,漫天碎石皆被重重刀幕击飞绞碎。三人右手稳若磐石般握着战刀,只凭左手刀鞘倾力防守,六只虎眸则一眨不眨地瞪着龙克缍。

    龙克缍微微一愣,显示出他对三人表现出的功力非常震惊。不过时间紧迫,根本不容他稍加思索,就那么硬生生原势不变地嵌往三人编织出的刀芒最盛处。

    明月皎洁如水,清晰无比地映照着胡同内的一切最细微的变化。可当龙克缍欺近的瞬间,天地同时陷入了伸手不见五指的暗黑里,所有亮光好像一刹那都被龙克缍吞噬掉了。从三人的角度瞧去,视野范围内漆黑一片,耳际更布满了惊天动地的狂啸声,令他们眼不能见、耳不能闻,陷入完全挨打的糟糕境地。

    风萧萧不由暗呼厉害,顷刻间人随刀走,战刀有若霹雳闪电般击往正前方。这一刀他纯凭感觉施展,偏偏携带着一股沛莫能御的凛然杀气,让人生出置身战场的惨烈感受。

    左右两名“新月卫”心知已给这名空前强大的劲敌占据上风,无奈地暗叹一声,分往左右退后半步,两柄战刀变化出千百道电芒,与风萧萧孤注一掷似的一刀,契合成最完美的防守。

    瞬息间,双方都竭尽全力出手,力图在最短暂的时间里给予敌人最沉痛的打击。

    龙克缍冷哼一声,往巷内退了一步,左右两侧的刀芒立时击空,只留下风萧萧一柄战刀孤零零地深入暗黑铁幕中。

    三人均为之倒吸了一口凉气,这根本是没有可能的,龙克缍却像举手投足般轻松做到。要知适才三人都感到他要全力冲破封锁,不惜一切代价突围而去,原来那只是虚招,却把三人骗得服服帖帖。

    电光石火的一刹那,龙克缍用左手匪夷所思地抓住刀锋,同时生出一股庞大无匹的吸噬力量,莫名其妙地泄去了全部刀劲。
第十四卷 乱世 第二章 楚歌
    他刚准备一鼓作气杀掉风萧萧,岂料掌中战刀也蓦地刀芒大盛,诡异绝伦地挣脱铁掌的束缚,闪电般劈向龙克缍面门。

    “蓬!”一道石破天惊的爆炸声响起,风萧萧惨哼一声,战刀被击成碎屑漫天激射,人也打横抛跌出半丈远近。不过他亦终于不负众望,破去了“啸月”魔功笼罩的重重铁幕,星月映照下,龙克缍雄伟无匹的躯体,再次出现在三人眼前。

    “杀!”两名新月卫默契无比地擎刀出击,眨眼间两束璀璨夺目的刀芒,完全不顾自身安危地朝龙克缍席卷而去。进攻是最好的防守,无数次徘徊在生死边缘的经验告诉他们,眼前唯有舍命相搏,方能化不可能为可能,获得一线生机。

    龙克缍冷笑一声,鬼魅般暴进半丈,如影随形地追上风萧萧。同时雄躯一晃妙到毫巅地躲过新月卫的双刀威胁,倏然抬起左脚狠辣无匹地踢向其小腹。

    风萧萧吓得魂飞天外,刚才连续施展“战神套装”的储藏能量和自身蕴藏的全部功力后,此时此刻他虚弱得就像一个刚出生的婴儿,休说再接龙克缍全力一击,就是对方一根指头也能置自己于死地。

    他眼睁睁地看着不断欺近的脚影,心头万念俱灰、精神亦委靡到了极点。

    因为他知道若被这一脚踢中,就是三大宗师联袂而至,也休想救活自己。而实际情况则是,就连最接近的两名同伴,也相隔半丈远的距离,根本来不及施以援手。

    脚影越来越近,性命越来越危急……孰料就在这千钧一发的一刻,龙克缍忽然旋风般收脚转身,双臂成空心圆环状,圈向周遭虚无的空气。

    风萧萧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下意识里只知道手脚飞快挪动,拼命地向身后爬去。耳畔只听得“噗噗噗……”一连串清脆爆鸣响个不停,在龙克缍身前映出数百朵拳头大小的绚烂火花。那赫然是“猫豹营”独有的“黑暗精灵”式十字狙击弩开火了。

    原来龙克缍一直小心翼翼地躲避着狙击手们的视线,岂料就在欺近风萧萧的一瞬,无意中踏出了视野的死角,潜伏在周遭制高点的“猫豹营”狙击手们,几乎同时发现了他,想也不想地扣动了扳机。

    可惜月圆之夜乃是“啸月魔功”获得最大增幅的时候,龙克缍在濒临危险的前一刹,就布下了一堵厚实无比的气墙,屏蔽了所有狙击劲箭。不过他展露出无隙可寻、全无破绽的护身罡气的同时,今晚也首次被牢牢牵制在一个固定地点上,再无法凭借迅捷如鬼的身法逃脱围攻了。

    两名新月卫一边为他能赤手空拳抵挡狙击弩齐射的骇人功力叹为观止,一边默默地凝聚全部功力,然后蓦地将躯体斜斜地弹离地面,到触及围墙时才猛然发力,整个人像炮弹般贯向龙克缍。

    他们一上一下一左一右,浑身裹入一层层璀璨无匹的刀芒里,笔直地朝龙克缍电射而去。若合两人之力仍不能让龙克缍的防御气墙露出半点空隙,那么今夜的狙击行动,将陷入完全失败的糟糕境地,而“新月卫”辛苦建立的无敌声誉也将随之付诸东流。故这一击绝对不容有失,两名新月卫亦使出了吃奶的力气。

    龙克缍也是心中暗暗叫苦,他从未想到一直瞧不起的“新月卫”和“猫豹营”居然如此难缠。哪管凭借月圆之夜,功力臻至登峰造极境界的第十二重“啸月”魔功,他亦不能从容逃逸。

    其实今夜一战前,他早就做了最坏的打算,所以刻意选择了麒麟等超级高手均不在场的时候发动。他几乎算准了所有因素,唯独遗漏了一点,那就是连他都一知半解的新式装备。不管是“猫豹营”强大无比的新式狙击弩,还是“新月卫”化身为二的神奇铠甲,皆构成他事事不顺的原因所在。

    “飕飕飕……”不远处的巷尾、屋顶、墙头同时传来十数股疾速掠近的破空声响,眼前刀芒耀眼一副死缠烂打、拼命三郎的架势,最可怕的是,那一片无休无止、水银泻地般的狙击连射。值此危机一触即发的时候,龙克缍终于忍无可忍,爆发出前所未有的锋芒。

    “月映!”随着一声暴喝,小巷内蓦地一片光明。恍若一轮明月冉冉升起,人们睁眼如盲再也看不到任何物体。

    “锵!锵!”两柄战刀应声粉碎,持刀的新月卫如遭雷殛,雄躯剧烈抽搐着直挺挺地跌落尘埃。他们触及月光的一瞬,就完全失去了知觉,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惊天动地的变故,为何月亮竟可从地面升起。

    远处制高点上的狙击手们,亦遭遇了同样的尴尬,突如其来的强烈闪光使他们下意识地闭上了眼睛,手指也暂时离开了扳机。

    甚至连高速逼近的“新月卫”们也有点不知所措,刻意放慢了前进的速率。

    全场唯独风萧萧一个人彻头彻尾地保持着冰雪般的冷静,那轮明月骤升的刹那,他已经预知了后果:“今夜的狙击行动,算是一败涂地了。”

    果不其然,当一切景物恢复如初的时候,小巷内除了遍地残砖碎瓦之外,哪里还有龙克缍的半点踪影?他借着一招威力无匹的障眼法“月映”,就那么潇洒自如地从“新月卫”和“猫豹营”联手布置的天罗地网中逃脱成功了。

    风萧萧苦笑一声,自言自语道:“他娘的,让老子如何向麒麟大人交待呀?”

    清晨的朝晖斜射在帘钩上,溪畔的春景使人感到清幽。沿岸是一片片天然的花圃,钓翁背滩倚树生火做饭。唧唧喳喳的鸟雀争占位置,拥挤在枝头使树枝下坠,各种飞虫在快乐地在庭院中上下浮游。

    卧室内,龙之息早已悠然转醒,却半晌都没有睁开眼眸,只是细细地品味着春意盎然的滋味。唯有这一刻,他才能彻底忘记战火纷飞、生灵涂炭的战场,全心全意地沉浸在一片安静祥和的境界当中。

    他万分感激柳轻侯,因为唯有像威武王那种高瞻远瞩的盖世明主,才能远在帝国战争爆发前,就预料到战略要塞的重要性,然后未卜先知地兴建起这座坚不可摧的长鲸要塞。

    这项决定动用了数以百万计的劳力,耗费了天文数字的财富,当时亦遭受到几乎所有部属的坚决反对,不过时至今日铁一般的事实一次次地证明了他是多么正确、多么英明,可惜……就在他事业最辉煌的时候,为了一场毫无价值的战役而英年早逝了!

    龙之息幽幽地叹息一声,猛然睁开凛凛有威的龙眸,把目光落在床头悬挂的“狼牙”宝刀上。刚刚通过功聚双耳,他愕然听到一阵若有若无的脚步声,从四面八方欺近卧室,这不由得惹起他极度警惕,

    第五十五集团军进驻长鲸要塞后,治安管理条例规定得最是严格,任何人不得以任何名义擅自欺近军事管制区域方圆五十丈,违者格杀勿论。何况在他卧室四周,至少布置了二十名一级带刀护卫日夜不停地换班巡逻,这些人能够不声不响地包围上来。难道说……

    “笃笃笃!”隔着客厅传来一阵清脆响亮的敲门声,一下子将龙之息从惊疑不定中唤醒,他下意识地问道:“哪位?”话一出口又乍觉不妥,刚刚距离最近的人也在四丈外的柳树下,这敲门人是怎么冒出来的?难道他的功力已经臻至自己都难以觉察的地步了吗?

    正沉吟间,一把清朗宁静、令人如沐春风般的嗓音道:“小弟预先没做通知,就冒昧地前来登门拜访,实在是有失礼节!呵呵,希望没有打扰龙兄休息才好!”

    龙之息闻言大吃一惊,差点没从床上跳起来。因为说话的非是别人,正是自己的顶头上司第五十五集团军总长、长鲸要塞最高指挥官孔龙。

    他心底翻起滔天巨浪,脑海中浮现出千百个杂念,最后统统变成一个疑问:“究竟是何等重要的军国大事,能让日理万机的孔总长亲自前来拜访我呢?”

    怀着这个疑问,龙之息手忙脚乱地披上一件外袍,以最快的速度飞出去打开了客厅的房门。

    孔龙负手背后,散步似的踱进厅堂,先溜目四顾,最后才落在龙之息那张严肃拘谨的脸上,叹道:“龙兄的生活过得很清俭啊!我去过很多师团长的官邸,他们奢侈得让人痛心扼腕,真应该让那帮蛀虫到这里来走走,看看一名真正的铁血军人是何等清廉!”

    龙之息暗叫厉害,心中终于明白为何柳轻侯如此重用这名年轻人。

    比起骁勇善战的古辉、诡计多端的辛辣来说,孔龙天生具有一种领袖群伦的卓然魅力和一股凛然不可侵犯的浩然正气,让人不得不心悦诚服地拜服于他,心甘情愿地听从他的任何命令。假以时日,凭借这两种得天独厚的气质,他终可取代军方头号大佬麒麟,成为继柳轻侯之后南疆第二位盖世霸主。

    一念及此,龙之息的态度愈发毕恭毕敬起来,他谦逊地道:“大人谬赞了,之息惭愧万分!不知您大驾光临,是否因军情有变?若是如此,请您直言相告,末将愿全力以赴,为您效犬马之劳!”

    孔龙瞧了龙之息好一会儿,微笑道:“呵呵,龙兄定是那种天生光明磊落、不懂作假的真英雄真豪杰,小弟终于可以放下心事,对你畅所欲言了。说实话,此次登门拜访小弟着实费了一番心思,眼下这座房舍周围至少布置有二千名新月骑士,而且个个配备着全套新式武器。他们本来是准备用来对付你的,可现在看来应该没这个必要了。”

    “啊?”龙之息大吃一惊,目瞪口呆地望着孔龙,可从对方脸上根本找不到一丝一毫开玩笑的迹象,他只是在用一种轻松写意的语气,严肃认真地阐述着一个铁一般的事实。

    隔了半晌,龙之息才恢复过来,哑声道:“为什么……”

    孔龙递过一叠保存完好的纸张,淡淡地道:“你看过之后就明白一切原委了。但是在看之前我有一个要求,那就是请你保持冷静和克制,别太激动了。事情既然已经发生,就没有任何人可以阻止和挽回的。”

    龙之息颤颤巍巍接过资料,刚一触目就雄躯剧震,迫不及待地一页一页向后翻去。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长达数十页的档案资料亦翻过了最后一页。

    “砰!”龙之息失魂落魄地放下手中的资料,往后重重地坐倒在椅子上。岂料浑身真气不受控制地激荡下,坚实厚重的酸枝木椅瞬间四分五裂,他整个人都不由自主地向后仰去。

    孔龙连忙伸手搀扶,突觉对方身体软绵绵浑不着力,就像一名根本不谙武功的普通人。

    他大吃一惊,心知龙之息因情绪太激动而陷入走火入魔的危险边缘。当下不敢怠慢,双手如疾风骤雨般一路封印了他身上数十处真气波动异常的窍穴,同时以禅宗“狮子吼”在他耳边当头棒喝道:“龙兄,你要振作呀!”

    “嗯?”龙之息愕然从恶梦中惊醒过来,一双龙眸黯淡无光地瞅着孔龙,忽然间泪如雨下,仰天咆哮道:“***,这不是真的。你骗我,你在骗我,你在骗我……”他不知从哪里爆发出一股蛮力,突然挣脱了孔龙的搀扶,手脚疯狂地踢打着客厅内所有能够触摸到的家俱,一遍遍声嘶力竭地吼叫着。

    这一刻,他心中涌起无比荒谬的感觉,骤然觉得天地万物都失去了颜色,生存亦再没有半点意义。因为他一直相依为命的弟弟死了。那个陪他冲破百万盗贼联军的封锁,那个伴他辗转万里躲避敌人的追杀,那个与他醒时横刀长啸、醉时卧丘狂歌,那个发誓和他享尽世间荣华、成就不世功业的弟弟死了,而且偏偏就在生活苦尽甘来,事业方兴未艾的时候。

    他几乎彻底疯狂了,根本不顾没有真气保护下的手脚,在毫无技巧的碰撞中鲜血淋漓,只是肆意地让殷红的血迹染印在每一个角落,就那么全无痛觉地发泄着心中悲愤如狂的情绪。

    孔龙默默地望着他,静静地等待着他发泄完毕。因为他知道唯有龙之息自己想通了,才能恢复理智,其他任何人都帮不上忙,甚至只会越帮越忙。

    孔龙幽幽地叹息了一声,想起了很多往事。

    丧失至亲好友的痛苦,对他来说遥远而模糊,自懂事起他就是一个人,参军、作战、杀敌、立功、升职在这条充满腥风血雨的崎岖道路上,他见惯了生离死别,却从未掉过半滴眼泪。

    在他的感情世界里真正在乎的只有两个人,一个是宇文雪,另一个柳轻侯。前者是他无限爱恋的情人,后者是他永远敬仰的大哥。宇文雪恍若一朵生长在雪峰之巅的白莲花,让他忍不住产生一种想要保护的冲动;柳轻侯则像一柄开天辟地的神剑,无畏无惧地劈开一切混沌,让他心甘情愿地追随着一同寻找久违的光明。

    孔龙呢喃道:“大哥呀,经历过三生之战和恺撒之旅后,你的斗志应该更激昂万倍了吧?”

    他嘴角逸出一抹淡淡的微笑,随即又悄无声息地敛去。哪怕在所有人都怀疑柳轻侯已经惨遭不测,再也不能回来领导大家完成霸业的时候,他仍然坚信大哥活在世上,而且终将以最出人意料的方式回归,重新领导大家为光明而奋斗。现在事实证明他猜对了,两个人的重会之期,亦已只在朝夕之间。

    “蓬!”茶几被打翻在地,龙之息筋疲力尽地仰躺在地上,双目直勾勾地盯着天棚,龙目含泪不知在想什么,也许脑际一片空白什么都没想。

    客厅内陷入一片死寂,不知过了多久,龙之息幽幽地问道:“之吻的尸体在哪里?叔叔和婶婶又怎样,他们还好吗?”他的声音嘶哑而沉闷,就像一潭死水里偶尔冒起的一串水泡,随之一切又恢复平静,让人怀疑龙之息到底有没有说过这番话。

    孔龙淡淡地道:“龙兄的遗体被妥善送回了‘碎星渊’,令叔则迄今都下落不明。不过他应该未离开过要塞,而且没有任何迹象表明他遭受过伤害,这一点请你放心!至于彭副司长吗,目前正在接受礼部司的隔离审查,库司长一向以公正严明著称,他不会冤枉任何一名好人的。”

    龙之息面无表情地听着,忽然郑重无比地道:“我保证这件事一定没有婶婶参予。金狼族的一贯传统是男主外女主内,叔叔不管是为了家族的荣誉,还是为了爱侣的安全,都不会将她牵扯到危险之中的。”

    孔龙默然无语,既没表示赞同和也没断然否认,只是将目光突然挪移到窗外不远处,若有所思地盯着那堵雄伟壮观的城墙发起呆来。

    龙之息苦笑道:“嘿嘿,我真是一个迟钝的人!现在这种状况下,只要不是笨蛋就应该想到自己糟糕之极的处境了。唉,等待我的是隔离审查,还是秋后处决,请总长大人看在共事一场的份儿上,痛痛快快地告诉我吧!之息愿意承担任何后果,却不希望稀里糊涂地死去。”

    孔龙愕然道:“哦,对不起,小弟刚刚走神了。嗯,我相信你是无辜的,也相信你根本没有时间和精力去参予叛乱。唉,不过这件事的内幕,远比你想象的还要复杂万倍,就算是我也没有最终审判权的。”

    “啊?”龙之息莫名其妙地望着孔龙,怔怔地问道:“那……那谁能决定最终结果?”

    孔龙闻言嘴角逸出一抹高深莫测的笑意,淡淡地道:“一个充满仁慈和宽恕的领袖,他的回归将避免更多的流血和牺牲。你放心好了,一切都会好起来的。现在对你来说,最要紧的莫过于静静地休养一段时日,所有的事都等你完全康复了再说。”

    龙之息瞠目结舌地道:“你……你是说……他……”

    由于过度的震惊,他甚至忘记了使用敬语,不过孔龙丝毫不以为忤,悠然地道:“是的,我们伟大的领袖威武王阁下,他还龙精虎猛地活在人世!也许明天,哦,不,也许今晚你就可以重新目睹他老人家的盖世雄风了!”

    “轰隆隆!”半空中一道晴天霹雳响起,好像助威似的就在孔龙话音刚落时爆炸,凭添了无限威严。

    二人愕然地面面相觑,搞不懂风和日丽的清晨,哪里传来如此惊心动魄的声响。正疑惑间,猛然从屋外旋风般跑进一名传令兵,他迫不及待地报告道:“启禀总长大人,恺撒大军发动总攻了!”

    “什么?”孔龙听完先是失声惊呼,遂忍不住爆发出一阵充满欢愉的大笑道:“哈哈,真是天助我也!这回哈-路西法有难了!”

    这句话把传令兵弄得呆若木鸡,愣愣地望着孔龙一副不知所措的模样。他万万没想到,十万火急的军情快报,换来的竟是总长大人的捧腹大笑。

    一场名垂青史的战争,就在三人做出截然不同的反应之际,不可抑止地拉开了序幕。这一次它波及的再非仅仅是南疆一隅,而是风云帝国,乃至整座深蓝大陆。

    鼓声雷动,号角齐鸣,袍哥州方圆数千丈的海域里,处处洋溢着首战告捷的兴奋喜悦之情。那一面面随风飘扬的黑底白字的海盗骷髅旗,都比往日显得威风煞气,盗盟战士们更是雄姿勃发,一副可以把天捅个窟窿出来的嚣张模样。

    我和莫琼瑶并肩卓立在“海神号”五层舰桥上,一边向不断驶过的战舰上的勇士们挥手致意,一边留神观察着那十几艘被俘的恺撒战舰。

    战舰的表面伤痕累累,而且统统是“地狱火”炮弹造成的严重灼伤,一搭眼就知道已徘徊在报废的边缘,除非是立即拖入船坞进行全方位立体化的特别修复,否则根本就是烂木头一堆。

    甲板上是一具具被捆成粽子模样的恺撒士兵,他们被倒吊在绞盘和桅杆上,身畔分别站立着两名手持锋利匕首的行刑手和一名手拿纸笔的书记官。刑讯逼供在紧锣密鼓地进行着,他们榨取的是我们最需要的实时战场信息。

    经过刚开场时,切手断脚、开膛摘心、扔到海里喂鲨鱼等毫无新意的下马威后,还没从一触即溃的惨败中恢复过来的恺撒官兵们,就纷纷哭爹喊娘地将老婆偷人的糗事都供了起来。

    周围制高点上,数以百计的狙击手们小心翼翼地留意着船上每一丝可疑的动静。那一张张撑至满月状,随时可以发射的闪电连弩稳稳地端在手里,冷酷无情地瞄准着每一名恺撒战俘们,迫使他们不敢有丝毫蠢动。

    莫琼瑶厌恶地瞅了一眼懦弱卑贱、可怜兮兮的战俘们,黛眉微蹙道:“情报官是否弄错了?他们真属于那支名震天下的恺撒皇家舰队吗?哈-路西法手底下怎会豢养了一群不打就招窝囊废,真让人家感到失望透顶!”

    我苦笑一声,摸摸鼻子道:“嘿嘿,这一点勿庸置疑,战舰上的标志绝对是如假包换的‘武卓拉’大神,而官兵们自然也是隶属于哈-路西法领导恺撒皇家舰队成员。”

    顿了顿,我继续道:“他们那么差劲的唯一合理解释就是,‘地狱火’万炮齐发的情景太恐怖了,他们早被吓破了胆。要是再补充一点的话,只能说负责留守战舰的士兵们,是哈-路西法手里的三流团队,真正的精锐师团都上岸攻击长鲸要塞去了,毕竟他后顾无忧,攻破要塞才是他的首要目标。”

    莫琼瑶冷哼一声,正要说什么舱门却被轻轻扣响,嘎然止住了她的话头。只听一把优雅恬静的声音道:“琼瑶姐姐,人家现在可以进来吗?”那赫然是明娜-威廉的声音,却故意装出一副一本正经的告进模样,份外惹人发噱。

    我不禁哑然失笑,莫琼瑶也绷不住公事公办的严肃脸容,没好气地道:“小坏蛋,门又没锁不懂自己滚进来吗?”

    “吱呀!”舱门开启,明娜顺着楼梯袅袅婷婷地步上舰桥,樱唇含笑道:“哟,这年头儿真是好人做不得呀。人家怕打扰你们俩亲热才告进的,想不到竟也成了不是。唉,那人家以后都随便出入吧,届时琼瑶姐姐莫怪小妹打扰才好!”

    莫琼瑶玉颊霞烧,狠狠地白了明娜一眼,故意装作恶声恶气地道:“你……哼哼,等一会儿再和你算帐!明娜小姐,本宫要的材料你可准备妥当了?”

    明娜嘴角飘出一丝无比动人的笑意,扬了扬纤纤玉手中拿着的那页薄纸道:“这是小妹将各种情报、战报、俘虏口供以及参考消息分类汇总,最后归纳出一份概括性简报,请姐姐过目,顺便指出不足之处吧!”

    莫琼瑶狐疑地望了她一眼,微感诧异地道:“这么快就弄出来了?”说着马上接过那份薄薄的简报,聚精会神地研究起来。

    要知对一名统帅来说,参谋从繁琐复杂的资料里归纳出的简报是至关重要的,动辄会影响到整个战争的兵力部署和前进方向。那需要最缜密的分析、最精确的计算,最赋有逻辑性的推理以及对人性最透彻的了解。

    “明娜这么年轻,时间又如此仓促,简报的质量恐怕会……惨不忍睹吧?”我暗暗苦笑着摇头,对于不久前答应明娜毛遂自荐弄简报的事情懊悔不已,看来我这喜欢宠惯女人的毛病,果然是要不得呢!唉,根据莫琼瑶一贯公事公办的性格,呆会儿恐怕不会有好话出口吧?

    我忐忑不安地瞅着明娜,心里一点信心都没有。

    不过作为当事人,明娜却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而莫琼瑶则一脸高深莫测的表情,根本看不出她芳心蕴涵的喜怒哀乐。她只是反反复复阅读了多遍简报,由始至终没说一句话。

    过了良久,莫琼瑶幽幽地叹息一声,遂把简报递给我,一双秀眸却炯炯有神地盯着明娜,严肃无比地问道:“这份简报真的出自娜娜之手吗?”

    我不知出了什么差错,一边低着头审视简报的内容,一边却用“天眼”分心二用地瞄着莫琼瑶和明娜,生怕两人起什么冲突。

    岂料明娜根本没觉察到紧张气氛,轻描淡写地答道:“是啊!我刻意删减了重复多余的部分,再增添了一点自己的见解,然后就完工了。姐姐告诉我有何不妥吧,娜娜会虚心改正的!”

    莫琼瑶怔怔地瞧了明娜半晌,忽然开心之极地娇笑道:“轻侯,我发现一名天才参谋了!唉,人家现在只想做一件事,就是将参谋部那群蠢笨如猪的傻瓜们统统扔到海里喂鲨鱼。枉费我以最昂贵的薪金供养他们,结果十数个所谓的‘精英’连一个小姑娘都比不过!这样的‘人才’留着还有什么用处呢?”

    此刻,我也看完了简报全文。尽管只是粗略而迅速地一瞥,我脸上却难以掩饰内心的骇然。

    那根本是不可能的,简报不但将眼前的战事分析得丝丝入扣,而且对未来局势发展也讲解得明明白白。其眼光之独到、见解之精辟、论证之严密、语言之简炼,哪管精明强干如莫琼瑶和我,也不过如此了。

    当然我和莫琼瑶谁都没自认为举世无双,不过明娜还只是一名略带稚气和天真的少女而已,这就不能不让人慨叹那句“学无先后,达者为师”的古老谚语了。

    明娜见二人首次认识她般从头到脚仔细打量着自己,不由得娇嗔道:“你们……你们干嘛这么看着人家啊?眼神好古怪哦!”

    我淡淡地一笑,极目瞧向海天尽头,悠然自得地道:“世事变幻莫测,人生曲折离奇。一个人永远都不知道命运会将他带向何方!譬如迄今仍蒙在鼓里的哈-路西法,他做梦都想不到七海盗盟会临阵反戈,更想不到苍天会派来一名任何人都预料不及的厉害对手给他。”

    莫琼瑶欣然抱紧明娜的香肩,微笑道:“不错,像哈-路西法这种绝代名将,哪管强横如你我亦要大感头痛。因为他必然早在恺撒帝国未出兵前,就透彻了解过每一名敌人和友军将领的脾气品性,甚至是生活习惯,直至做到了若指掌的地步。所以,当正面交锋的时候,不论你我谁出手,都难保能稳胜这位生平未尝一败的深蓝第一名将。不过现在自然是另一种局面了!”

    明娜听我和莫琼瑶一唱一和,俨然说的就是自己,不禁呻吟出声道:“啊,那……那个人不会就是我吧?娜娜不行的,真的不行啊!别说是动辄数以百万计的集团军群,就是一个五十人的小队,娜娜也没指挥过呢。这……这怎么可以?简直是开玩笑吗!”

    我幽幽凉凉地盯着她,直看得她毛骨悚然,吓得躲藏到莫琼瑶身后去嘴里再也不敢推辞,这才蓦地捧腹大笑道:“哈哈哈哈……傻丫头,没人要你挑起全副重担!仅仅是作为一名普通参谋,分析敌情兼出谋划策,很简单的工作呀!真正拍板定案的是我和你琼瑶姐姐,安心好啦!一个小孩子家,谁会让你负责这么重要的战役呀?”

    明娜半信半疑地瞅瞅我,再看看莫琼瑶,见后者信誓旦旦地轻点螓首,终于松了一口气,兴高采烈地笑道:“咯咯咯咯……那就好!其实人家最喜欢纸上谈兵了,难得有这个机会可以痛痛快快地玩个够!”

    我的嘴角剧烈地牵动了一下,差点忍俊不住笑出声来,幸亏莫琼瑶见机不妙拉着明娜走开了。

    她微笑道:“前天有人送姐姐几匹‘流光缎’和‘孔雀锦’,让裁缝做成了几套最新颖最流行的春裳,现在差不多应该做好了。娜娜随姐姐去试试,咱俩身材相差无几,如果穿上合适就统统送给你吧!”

    “啊!”明娜高兴地跳了起来,搂着莫琼瑶的玉颈不放手,不断甜腻腻地叫着好姐姐,三下两下就被莫琼瑶哄得离开了舰桥。

    我哑然失笑地望着两人的背影,脑海里浮现的却是另一个人:“哈-路西法,我们终于要正面交锋了。遗憾的是,我从未想到过会用一个小孩子来对付你。嘿嘿嘿嘿……当你惨败后知晓事实真相的时候,会否因此被气得吐血而亡呢?真是令人期待的一幕啊,希望你能活到那一刻!”

    哈-路西法站在一座丘陵顶端,不动声色地观察着那座屡攻不克的敌城,心中忍不住惊叹建筑师巧夺天工的构思。晨曦中,“长鲸”要塞像一只硕大无朋的猛兽,悠然自得地傲立在铁龙平原上,轻蔑地俯瞰着任何一支试图挑战自己的军队。

    极目远眺,最先映入眼帘的总是那片铁灰色的雄伟城墙。它超出“碎星渊”要塞的女墙至少五丈,每块城砖皆是一丈见方、坚逾精钢的“断龙石”,砖与砖之间结合得天衣无缝,宛如天然生成一般密不透风。

    城头是三层阶梯式的暗堡,每层之间的落差最少都有一丈,它们密密麻麻地遍布所有角落。而且每座暗堡除了数个发射孔外,全部都覆盖在“断龙石”下,根本不惧火攻和落石。在三层暗堡的尽端是,双排鳞次栉比的巨型箭塔。它们巍峨尖耸地矗立在城头,形成两道不可逾越的屏障。

    暗堡的屋顶和箭塔的底座构成了“长鲸”要塞的城头,由此它彻底改变了传统意义上的城防。因为不管暗堡还是箭塔门户都是内置的,所以以往攻占城头就能胜利的想法,用在“长鲸”要塞上,简直就是死路一条。

    曾经有一次,一支精锐师团历尽千辛万苦,终于在友军拼死掩护下攻占了城头。结果愕然发现要塞城头光秃秃一片,根本看不到一名风云士兵,也看不到任何标志性旗帜,而且马上领教到众矢之的的滋味了。

    暗堡和箭塔一齐开火,在不到一盏茶功夫就屠戮光了所有入侵者。整个过程中,恺撒士兵们面对敌人闪电弩、冲锋弩、狙击弩的袭击根本束手无策,用掌中的兵器去劈砍包裹暗堡和箭塔的“断龙石”,那简直就是开玩笑,石面上最多留下几道白痕而已。

    至于通过发射孔来杀伤敌人的想法,更是愚蠢透顶。因为每座暗堡都占据着最理想的位置,至少受到七八个暗堡、一两座箭塔的保护,在欺近之前,绝对会被射成刺猬的。

    自那一役后,哈-路西法彻底摒弃了攻上城头的自杀方式,而将注意力转移到了那条穿流不息的铁龙河上。人力不行就靠水力,筑坝淹城本就是战场上最常用的计谋之一。岂料勘查过水源后,得到的情报却令人大失所望。铁龙河的源头竟然多达数千条,而且统统位于高不可攀的天门山脉上,根本是截无可截。

    最可恨的是,每一条源流都细微得可以忽略不计较,所谓的上流河域,也就是“长鲸”要塞城下这一段护城河罢了。恐怕敌人早在建城之初,就为了防止被淹,特意选择了分散源流的方法。

    这让哈-路西法对水攻绝望之余采取了最原始的战术,开渠引水一点点排光护城河水,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用数以百万计的沙包填塞铁龙河。
第十四卷 乱世 第三章 长鲸
    说来简单之极,实际情况却是无比艰辛,为了这一行动,哈-路西法付出了巨大的代价,整整两支军团被撤销了番号,伤者更是不计其数。不过辛苦没有白费,大军终于抵达“长鲸”要塞城下,可以直接攻击城门了。

    本来哈-路西法的作战计划是再垒起一座媲美“长鲸”要塞女墙高度的土坡,以便从城头破坏暗堡和箭塔,减轻攻城时的压力,可时间已不允许他这么做了。风云帝国的南征迫在眉睫,他必需在短时间内拿下长鲸要塞,从背后插入南疆腹地截断敌人的补给线,来缓解波塞冬要塞承受的巨大压力。

    于是清晨的进攻就在他不情不愿的情况下,无奈地展开了……

    月余来的辛酸往事一幕幕闪过脑海,哈-路西法不禁紧锁眉头,幽幽地叹息了一声道:“唉,想不到区区一座‘长鲸’要塞,就能让百万大军止步不前长达月余之久。嘿嘿,我哈-路西法真是枉称一代‘恺撒军神’啊!”

    正感慨间,站在他背后的心腹手下赖久尔恭敬地道:“启禀阁下,后备师团皆已进入指定位置,随时可以发动总攻。请指示!”

    哈-路西法的目光落在“长鲸”要塞城下如火如荼的城门争夺战上,头也不回地问道:“工兵营研制的‘彻地雷’确实可以炸开城门吗?”

    赖久尔犹豫片刻,老老实实地答道:“根据实验记录,每五颗‘彻地雷’可以炸毁厚逾一丈的‘断龙石’。不过我们对‘长鲸’要塞的了解极度匮乏,成功的关键主要取决于敌人设置的万斤闸的数量。根据工兵营的分析,封锁‘长鲸’要塞入口的万斤闸,至少有四十道之多,比‘碎星渊’要塞至少多出一半……”

    哈-路西法闻言心浮气躁地摆摆手,截住赖久尔的话头,不耐烦地道:“我现在不想听废话,只想知道主攻的扬博尔师团现在炸毁了几道万斤闸?还有多久可以打通城门隧道?”

    赖久尔暗暗苦笑,脸上却一本正经地道:“目前为止敢死队仍被拒在第二道万斤闸之外,他们遭到了敌方的殊死抵抗。城头上暗堡施放的弩箭太密集太犀利了,我们除了使用五角塔盾外,根本不能抵御住那种疾风骤雨般的攻袭。因为只要从盾下露出一点肢体,莫不被射出数个透明窟窿……”

    哈-路西法脸色一沉,怒喝道:“五角塔盾?简直是乱弹琴!他们为什么不用可掩护数十人移动前进的‘帕米耶’战车?难道士兵们的性命那么廉价的吗?”

    赖久尔被吓得噤若寒蝉,直待哈-路西法怒火稍息,这才婉言道:“这其实也怪不得他们,要怪也只能怪敌人太狡猾了。‘长鲸’要塞城外本来就属于戈壁地形,树木稀少之极,他们又刻意砍伐掉了所有仅存的树木,根本没留下任何可供制造攻城器械的材料。我们数十天来投入的‘冲车’、‘帕米耶’战车、甚至建筑营寨的木桩都是派人从袍哥州连夜运来的。现在袍哥州已经拆无可拆了,连普通百姓家的门板,我们都抢来急用了。”

    哈-路西法听罢欲言又止,目光巡视了一圈丘陵下方的铁龙平原,神色间罕有地露出了一点犹豫,不过顷刻间又被那种一贯坚忍不拔的表情所掩埋。

    此际,铁龙平原被覆上了一层厚厚的蔚蓝色,它漫无边际地一直延伸到“长鲸”要塞城前百丈,恺撒皇家舰队海军陆战队的士兵们整整齐齐地排成一座座箭型锋矢之阵,静静地等待总攻的命令。一行行锋利枪斧、一列列雪亮盔甲无声地营造出一种睥睨天下的雄浑气势。

    瞬息间,哈-路西法从他们身上找回了强横无比的自信,暗暗地自付道:“我哈-路西法戎马一生从未言败,难道要在这小小的‘长鲸’要塞前饮恨撤退吗?那我怎对得起这支帝国最精锐的王牌部队,又怎对得起殷切企盼我们胜利归来的帝国百姓?在没伤筋动骨的情况下离开,朝廷里那群奸妄之徒又会怎样诬陷我呢?嘿,就算拼尽最后一兵一卒,我也要攻克‘长鲸’!”

    一念及此,他再不犹豫,断然地高高举起紧握的右拳,恍若一尊顶天立地的战神一般,暴喝道:“武卓拉!”一石激起千层浪,这三个字涟漪般一圈圈地不断扩散,轰轰烈烈地涌向四面八方,钻进每一名士兵的耳鼓。

    “武卓拉!武卓拉!武卓拉!”恺撒士兵们个个儿擎刀举枪,拼命呐喊着唯一信仰的神诋名号,在无敌统帅号召下,大军的士气陡然攀升至前所未有的高峰。

    “呜呜呜……咚咚咚……”号角长鸣、战鼓惊天,伴随着三轮雄浑悠长的号角和九段振奋人心的战鼓后,铁龙平原上隶属恺撒皇家舰队海军陆战队的二十三个精锐师团,由缓变疾逐渐形成一股铺天盖地的巨浪,恶狠狠地撞向“长鲸”要塞。

    赖久尔骇然望着哈-路西法的伟岸背影,蓦然觉得好陌生。此刻,眼前的他充满狂暴和躁动的情绪,再非一贯的冷静睿智、沉稳刚毅。

    他倒吸了一口凉气,暗想:“我的天啊,阁下这是怎么了?现在怎能施行总攻的命令呢?那不纯粹等于是……送死吗?”

    赖久尔牙关紧咬,双拳捏得指节发白,拼命地忍住了谏言的冲动。

    因为现在一切都太迟了,不论说什么都无法阻止整整六十九万精锐战士已经展开的集团式冲锋,而且哪怕这项决定是天大的错误,也唯有一直错下去,那样或许凭借高昂的士气,才能有一线胜利的希望。

    眼下自己唯一能够做的就剩下虔诚地祈祷一切顺利。

    风温柔地吹拂着铁龙平原,“长鲸”要塞内外却是截然不同的两种景致,城内风和日丽、鸟语花香,城外却是风声鹤唳、草木皆兵。

    扯地连天的灰暗风沙中,一排排披坚执锐的精锐战士突兀地走出来,着实有魔幻般的效果,给人无边无际、杀不胜杀的可怕感觉。“喳喳喳……”沉重单调的足音,更汇聚成一股庞大的压力,震撼着每一名风云战士的灵魂最深处。

    艨艟站在箭塔顶楼的了望台上,目瞪口呆地瞅了排山倒海似的敌军。由于此塔位于城头第一排正中间,所以视野最广阔,看得也最清晰,是专供将领们侦测敌情的要地,故此刻没人比他更清楚敌人是多么强横。

    不过令人感到奇怪的是,面对漫山遍野、扑面而来的敌军,艨艟那双威棱四射的龙眸内,爆发出的既不是恐惧,也不是讶异,反倒是惊喜无限。

    果然,在呆了半晌之后,他蓦地兴奋得直搓双掌道:“乖乖,看来哈-路西法这次是准备拼老命了,比起这回来前几轮都只能算是毛毛雨呢!我总算可以杀个过瘾了!”

    一旁卓立的汤姆,悠悠地爱抚着“阿修罗-霸邪天煌”斧,淡淡地道:“老艨莫要高兴得太早了,哈-路西法一生用兵谨慎,这次说不定会搞出什么新花样呢!刚刚我就接到急报,把守城门的兄弟们说,敌人正试图用一种威力巨大的爆炸物,一道道打通万斤闸呢!”

    艨艟听罢不屑之极地撇嘴道:“笑话,我才不信世上有什么爆炸物能连续炸开五十道万斤闸的!嘿嘿,何况慕容炯炯那小子曾和我自夸,说制造万斤闸的材料是从玄武矿区最坚硬的一种矿石中提炼出来的重金属。虽然无法制造兵器,但若做成墙壁、门窗却最是坚实耐用。”

    紧接着,他恶狠狠地冷笑道:“哼哼,不过说实话,我倒是希望他们能够破城而入!他***熊,慕容炯炯设计的这劳什子要塞太过变态,害得老子足足憋了一个月都无仗可打,拳头都快生锈了。唉,这哪里是打仗啊,根本就是坐牢吗!”

    汤姆含笑不语,似是习惯了艨艟的抱怨,倒是一直沉默的孔龙幽幽地道:“大家切莫小看了哈-路西法,他一直久攻不下,原因非是他太差劲,概因当初设计要塞的时候,已将敌人所有可能采用的攻城战术都考虑在内了。”

    他侃侃而谈道:“拿暗堡加箭塔的防御模式来说,就是深蓝大陆独一无二的创意。迄今为止,我们都能不损伤一兵一卒,只因他根本没有动用全部实力。你看他按部就班地先试探性攻击城头,然后见无法攻克就泄光护城河水,用沙包填河,最后用爆炸物毁坏城门。由此可知,此人城府极为深沉,做事更是井然有序、条理分明。”

    说到这儿,孔龙长嘘了一口气道:“假以时日,他定能一层一层地剥掉‘长鲸’要塞的防御体系,最后直捣黄龙。今晨的攻势,只能分析成他受到了某种胁迫,不得不将计划提前,以不惜牺牲的代价来换取胜利。唉,他放弃了一步步蚕食的完美计划,改用闷头强攻的拼命打法,为的恐怕是解除帝国南征带给恺撒内地的压力。疯狂的敌人是很可怕的,我们切勿轻敌才好!”

    艨艟闻言不服气地道:“哼,我就不信这群连战马都没配备的轻重步兵,能打过咱们全副武装的精锐骑士。他***熊,老子的飞云兽踏不死他们才怪!”

    孔龙微微一笑道:“那是自然,纵观两大帝国深蓝六族,没有任何一支军队拥有我军这么强横的装备。不过强横归强横,却不可恃强而凌弱,正所谓骄兵必败,任何时候我们都要保持一种谦虚谨慎、不骄不躁的心态,这才能做到百战百胜。兵法有云:避其锋锐、击其惰归,等待他们筋疲力尽,士气下降至最低点的时候,我们再出手一举全歼他们好了。”

    艨艟有些不满地嘴里嘟囔道:“打落水狗有什么意思呀?真刀真枪地劈砍,才能显出老子的英雄本色呢!”

    孔龙脸色一整,沉声训斥道:“胡闹!两军交战讲究的是以最小的伤亡换取最大的胜利。你以为是市井小民间的私斗吗?何况就算是两人决斗,讲究的也是用最强劲的力量,攻击敌人最脆弱的部位。趁他病要他命,无论在军事和政治上都是勿庸置疑的真理,若你不能觉悟这一点,那么我将亲自撤销你的第五十五集团军第二军团长的职务。”

    艨艟还想说什么,结果被汤姆悄悄地拉了拉衣角,他忍住了不满,气鼓鼓地不再说话了。

    孔龙将一切都看在眼里,莞尔一笑道:“呵呵,我刚刚是严厉了一点儿,不过我们都是自家兄弟,所以说话才百无禁忌,但求务实适用。嘿嘿,换了主公在此,恐怕就不会是像我这般苦口婆心地对你良言相劝了。我确凿无疑地相信,他会让你亲自率领一小队轻步兵,取来哈-路西法的人头,然后用最残酷、最惨烈的事实,让你明白这个道理的。”

    艨艟闻言突然睁大眼睛,直勾勾地瞪着孔龙道:“你说……老大他会那么做?”乍听到主公这两个字他无比震惊,因怕兄弟们感念伤怀,同僚间早有不成文的规定,所有人都竭力避免提起与柳轻侯有关的话题,想不到今日孔龙能够用最轻松的语气谈起他来。

    他情不自禁地搔搔头,展颜憨笑道:“呵呵,老大确是最不喜欢罗嗦的人。还记得麒麟大哥找到军师前的情景吗?为了让他推荐一名能做文案策划工作的人才,老大真的逼迫他带一营人马去剿灭塔卡玛干盗贼联盟呢!嘿嘿,让我去抓哈-路西法这种事情,他也一定可以干得出来的。”

    一提到柳轻侯,艨艟不知不觉间欣喜无限,浑然忘记了刚刚的一点点不愉快。此际,他深深地陶醉在昔日的光辉岁月中不能自拔,和老大一起并肩作战、驰骋疆场,那是一件多么快活写意的事情啊?没有敌人是十合之将,没有军队可挡住去路,杀杀杀……爽就一个字呢!

    孔龙和汤姆看着艨艟的呆样儿齐齐地捧腹大笑,神态悠然得恍若三五好友把酒言欢,浑然没把眼前的兵临城下放在眼内,只是倾情于眼前的笑话。

    三名领袖面不改色、谈笑自若的轻松气氛,也一丝不落地扩散到“长鲸”要塞城头的每一座箭塔和暗堡内,给战士们服下了一颗最具神效的定心丸。试想大佬们都在消遥快活、毫无惧色,那铁定是对破敌之策早就胸有成竹了,我们这些手下还有什么可害怕的?只要乖乖地努力杀敌就是,战争的最后胜利者一定非我们莫属了。

    艨艟也呵呵地傻笑着,蓦然脑际灵光一闪,狐疑地问道:“咦,不对啊!你不是一直都不让我提起老大的吗?为什么今天反倒自己提起他来,还那么兴高采烈的模样?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老艨啊?”

    孔龙愕然瞅了艨艟片刻,仿佛首次认识他般从头到脚打量了一个遍儿,然后哈哈大笑着走近艨艟,忽然刻意收敛声线,低低地道:“嘿嘿,想不到老艨也有开窍的时候,看你今天这么机灵我就提前告诉你吧!老大……就要回来了!”

    “什么?”艨艟惊天动地地狂吼一声,吓得周遭箭塔上的狙击手们齐刷刷地望过来。他也不管别人什么反应一把抓住孔龙的胳膊,难以置信地问道:“你……你说什么?不是跟我开玩笑吧!别骗我,千万别骗我!老大……你说老大就要回来了?我没有听错……我没听错,是吗?”

    他雄伟如山的躯体兴奋得颤抖不已,绝顶高手特有的冷静和沉稳更被抛到了九霄云外。此时此刻他脑海中只剩下一个信息,那就是老大他还活着,而且马上就要回来了。除此之外,任何事情对他来说都失去了存在的意义。

    孔龙望着艨艟激动无比的样子,重重地点头道:“是真的,昨夜我接到了欧阳二哥的飞鹰传书,信上说主公没死,他只是受伤昏迷,随洋流飘到了恺撒,经过一段惨痛经历后功力尽复,还收服了天下第一大帮七海盗盟。此刻,他正率领盗盟大军日夜兼程赶往袍哥州。”

    艨艟听得如痴如醉,呢喃地道:“呵呵,我就知道老大不会随随便便离开我的!他***熊,他还没看到艨艟成为神圣龙骑士呢,焉能提前向死神报到?死神敢收的话,哥哥我就拆了他的狗窝……嗯,等等,你说昨夜……昨夜你就收到了消息,那为什么现在才告诉我?为什么……”

    艨艟冷冷地质问着,越来越恼火,最后几个字甚至是低吼出来的。他那双龙眸也迅速变成接近纯黑的深紫色,整个人都陷入暴走边缘。

    孔龙吓了一跳,连忙解释道:“老艨别发火,这可都是主公吩咐的啊!你想想如果让你昨夜就知道了消息,依照你的火爆脾气,当时还不率领‘新月’魔骑士团冲出要塞跑去袍哥州啦?可哈-路西法会随意让你出入吗?一旦两军交战,我们焉能看着你送死,当然要倾巢而出和敌人硬拼一场,结果铁定是全面战争爆发,那可就彻底打乱了主公的部署啦!呵呵,一切都是为了战争的胜利,你受委屈了……受委屈了……呵呵!”

    他一边说着一边暗施眼色,汤姆心领神会地走近,两人趁他听孔龙说话失神的瞬间,一左一右夹住了他的胳膊,施展浑身功力迫使他动弹不得。三级龙骑士暴走岂是说笑之事,艨艟不生拆了“长鲸”要塞才怪!

    不过幸好艨艟还算识得大体,他眸子渐渐恢复正常,遂被另一种狂热的嗜战光芒所代替,兴致勃勃地问道:“什么部署,是不是有大仗要打?嘿嘿,老大一贯都喜欢和集团军玩群殴的,这一次想必也不会例外,我想哈-路西法一定有难了!快说快说到底是什么部署?”

    孔龙苦笑一声,暗付到:“晕,真是什么样的老大带出什么样的小弟。主公每次的计划都那么疯狂,却刚好可以发挥艨艟无与伦比的战斗力。这是否就是传说中天造地设的最佳组合呢?”

    不过他想归想,却不敢稍加拖延,天知道艨艟这个战争狂人会做出什么过激反应,当下赶紧说道:“他们第一步会扫荡沿海地带的所有敌舰,以断绝哈-路西法的后路。第二步会牢牢扼守住袍哥州,构成对哈-路西法的陆上合围。届时哈-路西法会被切断补给线,同时也失去援军。等到他们幡然醒悟的时候,已经箭尽粮绝陷入绝境。”

    孔龙严肃地道:“所以我们的任务就是尽量拖住敌人,哈-路西法攻击‘长鲸’要塞多一分钟,我们对战争胜利就多一分把握。我们拖住他的时间越长,胜利天平就越倾向于我方。若能拖得他们筋疲力尽,那么包括哈-路西法在内,这支天下第一军都要全军覆没呢!”

    说到这儿,连一贯喜怒不形于色的孔龙都情不自禁地露出一种希冀的眼神。还有什么能比打败“恺撒军神”更光彩的事情呢?

    艨艟听得眉飞色舞地道:“好,好,太好了……咦,不对啊,听你这么一说,打仗我们是赢定了,可我不是要再等很多天才有仗打吗?他***熊,你想憋死我啊?呜呜呜,绕来绕去你就是不想让艨艟冲锋陷阵对不对?”

    孔龙听完差点儿晕倒在地,心中暗付道:“这都什么跟什么啊?我向你解释得那么清楚了,你还胡搅蛮缠,我……”

    正郁闷间,汤姆插嘴为孔龙解围道:“非也非也,老艨岂会无仗可打?你看看敌人这势头,我敢说不用半天你就爽得连睡觉的时间都没有了。”

    艨艟闻言大喜过望,豪笑道:“哈哈哈……真的啊?汤姆说话最合我胃口了,我要杀……”

    说话间,喊杀声蓦然近了许多,但见城下猛然升起一架架云梯,恺撒士兵们蚂蚁般密密麻麻地攀附其上,奋不顾身地涌向城头。暗堡和箭塔内的狙击手们岂会客气,第一时间作出攻击。一时间箭矢恍若狂风暴雨般倾泻而下,伤者莫不惨叫哀嚎着跌落城下。

    此番敌人早有准备,专门安排八个精锐师团结成数百丈方圆的巨型方阵,每名战士都只负责擎起五角塔盾防御。远远望去根本看不到人,只看到地上有一面乌光闪闪的巨镜,在阳光下反射出一阵阵令人心寒的厉芒。

    而其他十五个精锐师团的士兵们则毫不停留,统统以最快的速度从盾下穿过,一直冲往“长鲸”要塞城下。于是,敌人借着盾阵的掩护,将来自狙击手们的威胁下降至最低点。

    汤姆倒吸了一口凉气,道:“哈-路西法好手段,我就想不出这种办法来防御箭矢。”

    孔龙肃穆地道:“传令,第二军团登城迎战。第三、四军团作为预备队整装待命,第一军团在校军场集合随时准备出击。城门的防御部队马上点火,然后撤出瓮城!所有出入口全部封闭,一律使用地下通道。立即执行,不得有误!”

    “是!”副官记录完毕,飞快地奔下箭塔,顷刻间二长五短的号角长鸣,整座“长鲸”要塞都“活”了起来,无数盔明甲亮、刀枪似雪的士兵潮水般涌出,天知道他们之前躲藏在哪个角落。

    最惊人的要算城上,“吱吱吱……”每座箭塔底座都嘎然开启一扇暗门,一队队雄伟彪悍的骑士们鱼贯窜出,本来空无一人的城头,转眼间就人满为患了。

    这群如狼似虎的大兵,手中高擎着长枪大戟,迅速排列成一座座圆球型防御阵,然后将每个小阵毫无间隙地凑到一起,结成数十个巨型圆球阵。从箭塔向下望去,根本看不到人,触目即是密密麻麻的枪山戟海,恍若数十只浑身钢刺、硕大无朋的刺猬。而且这群刺猬绝非是静止不动,而是无时无刻不在螺旋转动。

    “噗噗噗……”血光暴现、骨断筋折,乍登城头的恺撒士兵们尚来不及看清眼前景物,就被数以百计的枪刃洞穿,侥幸者躲过枪锋,也逃不过暗箭的致命一击,箭塔暗堡里的狙击手们专门负责收拾这种漏网之鱼。

    战役进行得如火如荼,箭塔上观战的艨艟只觉浑身热血沸腾,连一秒种也忍耐不住了,恨不得马上就跑下去杀个痛快。

    他不止一次地望向孔龙,后者却视若不见,终于艨艟忍不住可怜巴巴地向孔龙恳求道:“阿龙,你让我下去杀一阵儿吧!就一会儿,一会儿就好,我杀他几百人再上来继续观战行不行啊?”

    孔龙不动声色地拒绝道:“不行!”

    艨艟呼哧呼哧喘着粗气道:“为什么不行啊?”

    孔龙没好气儿地瞪了他一眼,幽幽地道:“哼哼,你当我白痴啊!自相识以来,这种话你都跟我说过不下两百遍了,可有哪次你遵守过承诺?每次让你退,你就说等会儿等会儿,一会儿就好,结果都是从头干到尾,兵换将换就你不换!若守城这类小打小闹的事情,都要大将亲自冲锋陷阵,那我们根本就不用做事了,和小兵又有何分别?”

    艨艟一听没戏不禁急得团团转,眨眼间绕着孔龙不知走了几圈,最后憋出一句问道:“那我何时才能上场啊?他***熊,战争战争,不战不争还搞个屁呀?难道就眼睁睁看着,那可真要郁闷死我啦!”

    孔龙哑然失笑道:“呵呵,谁让你光说不练啦?现在就给你一个艰巨的任务,去校军场给‘新月’魔骑士团鼓鼓劲儿,然后随时等候出击的命令。”

    艨艟乍听一喜,以为有机会出阵,岂料孔龙只是让他慰籍手下,不禁耷拉着大脑袋道:“唉,知道啦!我就知道你会安排一项烂差使给我!呜呜呜,我要打仗,不要当保姆啊!”

    孔龙闻言冷笑道:“保姆?嘿嘿,两军交锋有如二人搏杀,劈砍无关紧要处一百刀,也不如一剑穿心来得致命。眼前的城头攻防战就是这个道理,我才不信哈-路西法傻到用老本儿和我拼个两败俱伤,他肯定有杀手锏未出的,而‘新月’就是我们最强的防‘锏’之盾。我将最精彩最激烈的一战交由你指挥,你反倒埋怨我?”

    说到这儿,孔龙叹息一声道:“既然你不愿意,那好吧!现在你就下去对付那群小鱼小虾好了,呆会儿哥哥我自己去抓哈-路西法,届时你别跟我抢啊!我可不会让给你,因为是你自愿放弃的。”

    话音未落,艨艟倏地消失不见,片刻后,不知多远处遥遥地传来他的声音道:“哈哈哈……看你们谁能抢过我!汤姆,你也别跟我抢啊,老艨会翻脸不认人的!让开让开……别挡路啊!老子有十万火急的军务需要处理呢!”

    听着艨艟这个活宝的喊声渐渐消失在地道里,孔龙和汤姆相视一笑,不约而同地摇头道:“呵呵,这个家伙真是急性子……”

    城上战斗越来越惨烈……恺撒士兵们前仆后继地爬上来,一浪接一浪不停地冲击着“刺猬”阵,一副拼命三郎的架势。而风云士兵们则稳若磐石,寸土不让地坚守着阵地,“刺猬”群更是忽聚忽散忽攻忽守,极尽狠辣诡诈之能事。

    一时间战场陷入胶着状态,恍若两只猛虎纠缠一处,拼命寻找厮咬着对方的破绽,偏偏势均力敌,谁都无法逾越雷池一步,施展出致命一击来。

    汤姆悠悠地道:“恺撒皇家舰队的海军陆战队号称天下第一铁军,原来实力也不过如此!我以前高估他们了。”

    孔龙微笑道:“非也非也,若论经验和素质我军尚差敌人一筹呢!此番能够打得平分秋色,我们更多依靠的是地利、装备、体力等各方面综合因素。唉,若换做地面作战,我方优势尽丧的时候,局势将不堪设想。这也是主公千叮咛万嘱咐,要我们切莫硬拼的原因所在。”

    汤姆一怔,幡然醒悟道:“孔兄所言甚是,若我们和哈-路西法角色互换,铁定无法指挥部队做到眼前这种水准的。恐怕只能对着敌人驻守的‘长鲸’要塞望洋兴叹了!”

    孔龙欣然点头道:“正是如此!哈-路西法不愧是一代军神,只可惜运气太差,再受时局所迫,犯了急功近利的毛病。更倒霉的是,他还遭到盟友的背弃和落井下石。若换做一场公平决斗,我方任何一人恐怕都不是他的对手呢!”

    汤姆嘻嘻一笑道:“呵呵,世间本来就没什么事是绝对公平的。何况我们玩的这个游戏,名字叫做战争,最需要的就是,利用一切不平衡的因素来削弱和制约对方,哪管它卑鄙无耻,还是心狠手辣,都见他娘的鬼去!唯有获得胜利才是最重要的,否则就得被别人踩在脚底碾成碎片。成王败寇,古今如是!”

    孔龙长嘘了一口气,叹道:“没错,所以我才分外渴望有人能够统一深蓝,让黎民百姓再不用受刀兵之苦。主公就是这样一个人,故我会始终追随他,一直到理想实现的那一天。”

    汤姆愕然望着孔龙,想不到一贯喜怒不形于色的他,竟然拥有如此悲天悯人的伟大情操。不知不觉间,他豁然从如火如荼的杀伐中抽离出来,脑海中浮现出一片安定繁荣的新世界。

    “这一天,还要多久才能实现呢?”汤姆幽幽地问着自己。

    哈-路西法将右眼离开“魔镜”,淡淡地慨叹道:“这个孔龙确是个人物!传令,攻城先锋由手持五角塔盾的八个师团轮番担任,每轮两个成四个波次不间断进击。不论付出多大代价,一定要彻底粉碎敌人的枪阵,不得有误!”

    “是!”副官领命,飞快地奔下丘陵通知相关部队去了。

    哈-路西法负手望着越来越炽烈的阳光,蓦然沉声问道:“城门战果如何?”

    赖久尔恭恭敬敬地道:“已攻陷十九道万斤闸,不过扬博尔师团长他身负重伤,目前正在急救中,暂无生命危险。眼下负责指挥的是默图副师团长。”

    哈-路西法眉头一挑,低喝道:“怎么回事?”

    赖久尔连忙解释道:“敌人太狡猾了,他们在闸门与闸门之间,放置了许多易燃物品,制造大量浓烟,严重影响破城的进度。扬博尔师团长在指挥部队使用沙包灭火的时候,不小心中了敌人流矢,所以……”

    哈-路西法冷哼了一声,道:“特别嘱咐一下大夫,不惜任何代价一定要救活他,若有意外严惩不贷!另外你找一名熟悉战况的人来,最好是隶属扬博尔师团的一线战士,我想问问破城部队究竟遇到了哪些困难!”

    “是!”赖久尔哪敢拒绝,赶紧回身吩咐传令兵,后者跨上战马急奔丘陵下方的伤兵营。

    哈-路西法再度举起“魔镜”,聚精会神地观察起战场变化来。霎时间,丘陵顶端陷入一片寂静,除了偶尔响起的战马喷鼻儿外,再没有任何声响。

    此时此刻,他感到心情格外地压抑,偏偏没有任何人能够分担,哪怕一点点也不可以。或许这就是盛名所累吧!作为一代“恺撒军神”,你就必需孤独地站在最高峰。人们仰仗你、依靠你、崇拜你、羡慕你,却绝对不会同情你、怜悯你,认为你也会需要帮助。

    哈-路西法长嘘了一口气,目光有些迷离起来,情不自禁地想起了远在帝都的妻儿,还有……

    忽然,耳畔传来赖久尔的声音道:“阁下,扬博尔师团长的副官奥博来带到。”

    哈-路西法双眸陡然变得锐利如剑,旋风般转过身来,望向那名有点忐忑不安的年轻人。

    奥博来拘谨地站立在五步开外,见哈-路西法转过身来望向自己,连忙标准地单膝下跪,右手抚心致以最崇高的敬意,口中尊称道:“卑职奥博来参见阁下!”

    哈-路西法淡淡地道:“免礼!嗯,你的肩膀怎么了?”

    他愕然发现奥博来的左肩锁骨处紧紧缠着数层绷带,不由关切地问了一句。因为绷带被淤血浸渍,变成了一种乌紫色,与沾满汗水和灰尘蔚蓝色的军服极易混淆,故一开始他并未注意到。

    奥博来眸中露出感激神色,朗声答道:“是敌人的狙击弩所伤,没有大碍的!”可话虽这么说,他直起腰板的时候,却疼得脸色煞白,差点儿晕厥过去。

    哈-路西法施个眼色,一名侍卫赶紧搀住他右臂,另一名侍卫立刻取来一副马鞍供他安坐。

    奥博来羞得满脸通红地道:“我……”

    哈-路西法微微一笑,道:“呵呵,坚强是一种美德,但是假装坚强就是一种愚蠢的行为了。你安心就座吧,我还有很多事情要问你呢!”

    奥博来恭恭敬敬地道:“是,卑职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哈-路西法赞赏地瞅了他一眼,悠悠地问道:“你觉得敌人最可怕的是什么?”

    奥博来想也不想就答道:“敌人没什么可怕的,我军必胜!”

    哈-路西法哑然失笑道:“呵呵,我不是要你表决心,而是要你说出敌人的优势!嗯,也许应该换一种问法,你说说若要攻陷‘长鲸’要塞,我们最大的障碍是什么吧!奥博来,你直接参予过一线的战斗,我很想知道你最真实的想法,不要夸张自己,也不要贬低敌人,一切如实叙述。”

    奥博来沉吟片刻,叹息道:“是城防和弩箭。我从没见过那么坚固的城墙,还有那么可怕的弩箭。敌人的狙击弩,甚至可以洞穿蒙上七层熟牛皮的‘帕米耶’战车,直接射杀藏匿下方的战士。我的肩膀就是这么受的伤,您看……”
第十四卷 乱世 第四章 金蝉
    他说着用右手从衣袋里掏出一把精光闪闪的金属,递向哈-路西法。霎时间,包括哈-路西法在内的所有人都被吸住了目光。

    那是两枚截然不同的金属制品:一种是直径约为一寸的圆球,通体色泽幽蓝;另一种是长逾三寸的八棱螺纹短箭,通体色泽黝黑。

    众人瞧得莫名其妙,尽管对风云帝国的狙击弩箭早就如雷贯耳,可实物尚是首次得见。因为以往每次从伤者体内取出的都是一些支离破碎的金属残渣,从未有完整标本出现过。

    看到哈-路西法垂询的目光,奥博来小心翼翼地捻起圆球,解释道:“这一枚就是敌人暗堡里常用的冲锋弩箭。它射程较近,却数量惊人,眨眼间就能射出千百枚之多。最可怕的是,一旦强烈撞击某种物体,就会产生异变。譬如这样……”

    他一边说着,一边猛然将圆球扔向身旁的一块岩石。

    “喀嚓!”一声脆响,那枚圆球触及石头表面的刹那,骤然化作一只张牙舞爪的蜘蛛,八条锋利无匹的长腿,瞬间就深深地嵌入岩石内部。紧接着,那块儿岩石被抠下了足足拳头大小的一块儿,“啪嗒!”一声滚落到地面。

    “啊!”众人情不自禁地惊呼失声,赖久尔手疾眼快地就要拾起来递给哈-路西法观看,却被奥博来飞撞开三尺。

    “蓬!”那枚碎石倏地爆炸成一地粉屑,吓得赖久尔勃然变色,如果刚刚他成功捡起来,此刻一只手都要报废了,一念及此,不禁感激无比地瞅了奥博来一眼。

    奥博来苦笑道:“这小玩意很可怕,哪怕你身穿钢铠,也会被八枚利针瞬间穿透,然后恶狠狠地剜掉足足拳头大小的一块肉,再爆成粉末。”

    哈-路西法眉头微皱,遂立即舒展开来,脸上装作若无其事地道:“你说说另一种弩箭吧!”

    奥博来点头应是,捻起八棱螺纹短箭的尾翼,淡淡地道:“这一枚是敌人箭塔常用的狙击弩箭。它的箭头由圆锥型三角钨钢打造,箭尾呈八片角度迥异的风轮状,两者均可自动旋转,前者可增强穿透力,后者可增加空中续航的时间。另外箭身的螺纹,可减少风阻,便于突破重铠防御。”

    他一边解释着一边狠狠地将短箭掷向身旁土中。

    “嗤!”一声轻响过后,那枚短箭恍若一只修炼成精的灵蛇般倏地钻入土中消失不见。

    众人目不转睛地盯着地表那个小洞,静静地等待着结果。没过多久,“蓬!”地一声爆鸣,尘土崩起数尺高,飞砂走石目障神迷。待尘埃落定,再看那个小洞早已踪影不见,原地只遗留一口海碗大小,深逾一尺的土坑。

    这可比圆球厉害得多,连哈-路西法都不禁勃然变色,他万万没想到这支短箭居然也会爆炸,而且威力如此惊人。

    奥博来正容道:“卑职初识此箭,也想不通它为何能够爆炸!后来仔细研究过它的构成材料才发现其奥秘。原来铸造时,箭身使用的并非钢铁,而是一种受到强烈震荡后,就会自动爆裂的不稳定金属‘炸铜’。那本是一种被铁匠们摒弃的垃圾矿石,想不到有人能将其制成如此犀利的暗器。唉,那个人绝对可称作是制器界神工级数的大宗师。”

    哈-路西法脸色阴晴不定,片刻后才恢复原状。他虎眸爆射奇光,淡淡地问道:“奥博来,你对制器好似非常精通的模样,却为何没进工兵营呢?”

    奥博来眼神中露出一抹黯然神伤的表情道:“唉,一言难尽啊!”

    赖久尔骇然瞅了一眼哈-路西法,见后者一脸饶有兴致的模样,并未带一丝恼怒神色,这才放下心来。搁在以前或者换一名旁人,按照哈-路西法的脾气早就一百军棍伺候了,因为他生平最讨厌别人卖关子吊胃口。对奥博来如此客气,想必因为他确是一名人才的缘故,所以才特别宽容放纵。

    当即他好言提醒道:“博来莫要心存顾忌,阁下既然垂询你但说无妨,一切都有他老人家替你做主呢!”对于这名年轻人,赖久尔有一种打从心眼儿里发出的感激之情,要不是他自己一只手就永远地消失了,此等恩情可不是随随便便就能报答的,所以时时刻意维护着他。

    不过赖久尔的话并未产生任何效果,哈-路西法听罢只是不置可否地微笑,既不答应也不拒绝,给人一种高深莫测的感觉。

    多年的政治生涯告诉他,世事总是出人意料的,奥博来的困难凭自己的能力未必能解决呢!何况若对手是一名棘手人物,那付出的代价更将远超获得,赔本的买卖自己是绝对不做的,所以他保持了谨慎观望的态度,等弄清事实再说!

    奥博来倒没想那么多,他充满忧伤地道:“家父是帝国研究院副院长托克劳……”

    “啊?”赖久尔倒吸了一口凉气,脑海中迅速浮现去年年尾震惊帝都的那场特大风波,这位托克劳副院长正是主角之一。

    尽管最后由四殿下林-路西法出面,保住了他一命,但研究院内的席位却只得拱手让给了别人。老头子怒气攻心之下一病不起,在床榻上发毒誓再不从事任何研究,同时也禁止门下弟子再为帝国服务。想来以奥博来嫡子的身份,自是要严加遵守,难怪他不加入工兵营呢!

    哈-路西法一副若有所思的表情,淡淡地道:“我知道你父亲是个好人,他是被别人设计陷害的。哼,朝廷里总有一些利欲熏心的小人,为了一点儿名利就不择手段地做事,最近更是越来越不象话,我想应该清理一次了。你放心吧,这件事不算完,我会调查得水落石出,还你父亲一个公道的。做为最优秀的武器专家,他是帝国最宝贵的财富,谁也没有权力埋没他。”

    奥博来被哈-路西法的一番话感动得热泪盈眶,这段日子所受的委屈和悲愤都一股脑儿地宣泄而出。此刻,他有一种拨云见日的感觉,直想两肋插刀报答对方的大恩大德,可惜咽喉哽咽,一句感激的话都说不出来。

    哈-路西法慈蔼地轻声训斥道:“男子汉大丈夫生当顶天立地,死当泣鬼惊神,哭哭啼啼的可是娘们儿的举止哦!哈哈哈……快把眼泪擦擦,本王还有要事托付于你呢!”

    “是!”奥博来被说得满脸通红,连忙拭去泪水,恭恭敬敬地聆听对方训示。

    哈-路西法凝重地道:“奥博来副官,我现在破格提拔你为工兵营副营长,随身携带刚刚示范的那两种弩箭标本,日夜兼程赶回帝都交给你父亲。你就说我请他立即出山,着手研制类似的硬弩和弩箭。恩,这是我的私人印绶,你可凭此信物直接求见思-路西法阁下,求得所有必需的帮助。拜托了!”说着递给他一只精致绝伦的印盒。

    奥博来茫然接过,目瞪口呆地道:“这……我……”

    哈-路西法不容置疑地命令道:“这两支弩箭事关帝国兴亡,你必需活着回国,而且一定要亲手交给你父亲。因为你是亲眼目睹它们威力的人之一,所以任何人没你更具有说服力。相关的事你不必担心,我在你出发后会即刻修书一封给王兄的,他定会全力辅助你父亲重返研究院。”

    说到这儿,他沉声吩咐道:“小赖,你从我的亲卫队里,亲自挑选五十名好手,一定要寸步不离地贴身保护他,直到抵达帝都见到王兄为止。途中任何人胆敢拦截一律杀无赦,万事由本王担当。嗯,另外通知海岸巡逻队准备一条快船随时待命,即到即发,明白了吗?”

    “是!”赖久尔毕恭毕敬领命而去,准备挑人去了。

    这时,奥博来还是没能从喜讯中缓过神来,仍用双眼直愣愣地瞅着哈-路西法,根本不敢相信委任和任务都是真的。

    从一名师团长的副官,升迁到工兵营副营长,那可不是一项简单的人事任命,两者官阶和职实有天壤之别。要知隶属恺撒皇家舰队的精锐师团多达三十四个,而工兵营却只有那么一个。而且工兵营并非单指一个营,而是集团军全体工兵部队的统称。那通常都是一个精锐师团的编制啊,副营长就相当于副师团长!

    哈-路西法暗暗偷笑,心道:“嘿嘿,用一个小小的副师团长的职位,换回你父亲重新为帝国效力,这笔买卖怎么算我都赚啊!何况将来还有一大批精良武器到手……唉,想不到风云帝国的武器制造水平竟可臻至此等境界,若南征部队也配备这种弩箭,那么帝国岂不危若累卵……”

    一念及此,他脸上的笑意顿敛,阴沉似水地望着“长鲸”要塞又陷入了沉思。

    时间悄悄地流逝而去,不知过了多久赖久尔已回转身畔,只是脸色难看到了极点。

    哈-路西法皱眉道:“出了什么事?”

    赖久尔欲言又止,最后咬咬牙硬着头皮,低声报告道:“启禀阁下,高唐府一线布防的龙牙舰队刚刚传书示警,说袍哥州海域发现大量不明国籍的战舰,而且发生过小规模的武装冲突。经过辨认,对方好像是隶属七海盗盟的绝对主力‘纵横’舰队。现在他们请示您,是否可以全力出击!”

    哈-路西法的脸色立刻变得要多难看就有多难看,愤怒如狂地咆哮道:“这群笨蛋,袍哥州的海岸巡逻队呢?难道他们都是瞎子聋子,人家跑上门来也看不见听不着吗?他们只会吃白饭,全是死人?”

    赖久尔吓得噤若寒蝉,直等哈-路西法怒火稍息,这才低声道:“每日清晨的例行战报,他们迄今也未发过来。卑职以为,袍哥州的海岸巡逻队可能已经……被敌人全歼了。”

    他的声音冷静而单调,尽量不含任何感情波动,纯粹一副就事论事的态度。那正是一名优秀的参谋所应具备的素质,任何时候都要客观详实地向指挥官提供情报和分析,这一点上赖久尔做得非常出色。

    过了一会儿,哈-路西法喷薄欲出的怒火迅速地冷却下来。同时头脑里精确缜密地分析起优劣得失来。这个突如其来的沉重打击,确实让他感到有些措手不及,不过多年养成的习惯告诉他,处境越是恶劣自己越要冷静,否则定然万劫不复。

    哈-路西法淡淡地问道:“七海盗盟在这个节骨眼儿横插一脚,而且行动还特别不友善,你说他们想干什么?”

    赖久尔早料到对方会有此一问,胸有成竹地道:“根据卑职臆测,有两种可能。往好处分析,可以说他们是想提前分享胜利果实;往坏处分析的话……这个……”

    哈-路西法鼓励道:“但说无妨,这里没有外人,我也只是想听听你的看法罢了!”

    赖久尔苦笑道:“那赖久尔就斗胆分析一下,不对处还请阁下不吝赐教。这海盗以劫掠为生,天性就是贪得无厌,谁给得钱多就为谁卖命。卑职害怕最糟糕的结果是,他们会被风云帝国收买,统统掉转炮口来对付我们!”

    哈-路西法眉头深锁,轻声道:“若事实正如你所说,那么恰恰可以解释他们今晨对袍哥州的不宣而战。嘿嘿,轩辕天之痕你妄为深蓝三大宗师,想不到竟自甘堕落成一名背信弃义的无耻小人!哼,不管七海盗盟想干什么,擅自攻击帝国海军都是赤裸裸的挑衅行为,他们必须受到严惩。”

    赖久尔适时提醒道:“阁下,既然他们清光了沿海巡逻舰队,而且对高唐府一线只做战略性防御,恐怕真正的目标会是攻掠袍哥州啊!我军驻守在城内的部队,目前只有两个精锐师团和一部分准备运回国内伤员,恐怕会抵挡不住敌人的攻势啊!”

    哈-路西法嘴角浮现一抹诡异绝伦的冷笑,幽幽凉凉地道:“本王自有主张!”

    一瞬间,他恢复了往日运筹帷幄、决胜千里的自信,虎眸精光灼灼地注视着奥博来道:“嗯,按照原定计划,你仍要立即回国。袍哥州的安危尚未能确定,那就让亲卫队里熟悉地理的人,带你走捷径直奔最靠近高唐郡的海岸,然后由龙牙舰队派船前来接应。”

    奥博来点头应是,迅速被亲卫队高手带走了。

    安排完最重要的事情,哈-路西法悠闲地道:“小赖啊,我们多长时间没有遇到这种棘手的难题了,呵呵,真有点儿怀念啊!”

    赖久尔也忍不住微笑道:“很多年了,自卑职就任以来,好像一共也不过三数回的样子。最近的一次恐怕都是七年前的事情了!呵呵,确实值得怀念呢!”

    哈-路西法目光陡然沉凝如山,坚毅无匹地道:“不错,我们经历过数次九死一生的恶战,最后都安然无恙地活下来了,这一次也不会例外!嘿嘿,痛哭失声的将永远是敌人自己!传令……”

    他的声音冷静而镇定,神态从容不迫地宣布着一项接一项的作战命令,赖久尔飞快地在本子上记录着。

    恍惚间,赖久尔有一种错觉,他书写的再不是一行行恺撒文,而是一片片刀光剑影、血肉横飞。决定性战役竟然不知不觉地迫在眉睫,而且这次的对手再不是力量相差悬殊的南疆菜鸟军,而是来自四洋七海的骨灰级强盗。

    “砰砰嘭嘭!”鞭炮在城内各个角落响起,加上欢呼呐喊的喝彩声,将孔龙从美梦中吵醒过来,不过随即他又痛苦地发出一声呻吟,将被子蒙上头转身继续睡了过去。

    昨夜恺撒大军攻到凌晨四点才偃旗息鼓,他的神经一直绷紧如弦,之后又要犒赏官兵、慰问伤员、修葺城防、清点伤亡……一路忙下来直到刚刚才能偷闲睡一会儿,想不到这时刚刚闻讯的百姓们,又开始奔走相告欢庆胜利。

    正郁闷间,忽听门外八名亲卫齐刷刷地敬礼,紧接着客厅门轰地被一脚踹开,一条雄伟身影旋风般刮了进来。那人二话不说就直闯卧室,行动无礼到了极点,偏偏谁都不敢阻拦,只能眼睁睁地看着。

    孔龙气得从被子里探出头来,对着卧室门破口大骂道:“艨艟,你他娘的还让不让老子睡一会儿安稳觉啊?”

    可惜对方根本没作声,抬脚又踹向卧室门。

    孔龙不禁怒火中烧,当即凭借修成先天秘境后得来的神奇灵觉,先一步锁定对方气场,然后功聚右脚竭尽全力踹出。

    “呼噜噜!”棉被化作一片厚重铅云直飞向卧室门。它的飞行速度不是很快,时间却拿捏得精准无比,室门轰地被踢开的刹那,棉被也迎面罩去。来人只觉眼前一黑,本能地用双手交叉护住头脸,同时暴喝一声道:“升龙霸!”

    “轰隆隆!”棉被与拳锋相遇,发出一声晴天霹雳似的巨响,整座庭院都颤了三颤,随后棉被后陡然冒出无数金光,顷刻间就将这枚古怪“暗器”粉身碎骨。更可怕的是在棉絮和碎布落地前的一刹,一只长宽超逾两丈的黄金巨灵大手凭空出现,将所有漂浮物一举吸入手掌。“嗤!”一缕袅袅青烟升起,棉被顿时化为乌有了。

    直到此刻,门口才传来艨艟笑嘻嘻的声音道:“对不起,对不起,阿龙别生气!呵呵,俺是前来报信儿的!哈-路西法那老小子好像是连夜撤兵了,营地居然连一根稻草都没有留下!我想问问你,是否可以立即率军追击?”

    “什么?”孔龙大吃一惊,猛地从床上盘膝坐起,急迫地问道:“已经派出金雕和侦骑吗?”

    艨艟昂然步入卧室,随便找了一把临窗的圈椅坐下,屋内顿时一暗,阳光都被那具雄伟身躯遮在了背后。

    他淡淡地道:“是,我派出了八只金雕、二百侦骑踏遍方圆五十里,结果未发现任何敌踪。我想哈-路西法应该是收到情报,连夜撤军支援袍哥州去了。毕竟他的粮草、军备都要从海上补给,这条生命线可比‘长鲸’要塞重要多了,他拼老命也要维护的。”

    孔龙沉吟片刻,幽幽地道:“别急着下结论,我觉得哈-路西法这兵撤得有点奇怪。”

    艨艟瞪大眼睛瞅着他,问道:“什么地方奇怪啊?”

    孔龙微笑道:“呵呵,原因很简单。如果你有甲乙两名敌人,乙比甲强大得多,你即使全力以赴也未必能够战胜他。在这种情况下,你会不会仍不遗余力地攻击甲呢?”

    艨艟摇头道:“当然不会,我怎都要保存实力先战胜乙再说!”

    孔龙点头道:“没错,是人都会这么想,哈-路西法却反其道而行之。根据主公发来的战报推测,哈-路西法应在昨日上午就收到了袍哥州危急的情报,可直到今日凌晨四点攻袭才结束。期间有近二十个小时的空档,你说他在忙什么?准备撤退吗?哪怕是一支预备役部队有两个个小时,也足以整装待发了,何况是一支王牌部队呢?”

    艨艟骇然道:“你是说他们明里一直佯攻,暗里却布置陷阱,等我们追击时自投罗网?”

    孔龙苦笑道:“最糟糕的状况莫过于此!要知以兵力论,哈-路西法始终在我一倍以上,若他假借撤军为名,实际施展的是‘调虎离山’之计,那么第五十五集团军全军覆没事小,失陷‘长鲸’要塞可就……”

    艨艟倒吸了一口凉气,只觉背脊寒浸浸的都是冷汗。他呆了半晌,才冒出一句道:“他***熊,哥哥我差点儿上了那头老狐狸的大当!”

    孔龙拍拍他宽阔的肩膀,安慰道:“别泄气,我刚才说的那番话都是推测和假设,还有待证实呢!嗯,我们先不考虑那么多,反正哈-路西法撤军对‘长鲸’要塞是一件大好事,是值得庆祝的。不管他是诱敌之计,还是真要撤退,我们都以不变应万变,一切都等主公那边证实后再说。”

    看着艨艟听得一副头晕脑涨的可爱模样,孔龙笑眯眯地道:“呵呵,我现在就拟战报传给主公,你则抓紧时间检查一下各军团的装备和编制,看看有多少武器和人员需要补充的,接下来的战役会更惨烈呢!哦,还有一个问题,若真要追击的话,第一军团将充当绝对主力。你不是一直嚷嚷要打仗吗?我宣布,从现在起直到战役结束,‘新月’魔骑士团都归你全权指挥了!”

    “真的啊?”艨艟大喜过望,兴奋得窜起老高,遂张开双臂闪电般抱向孔龙。

    看着老搭档一脸感激涕零,恨不得以身相许报答知遇之恩的模样,孔龙故作骇然地尖叫道:“去死,哥哥我只喜欢女人,不喜欢大老爷们的。”说着鬼魅般一晃,双手顺势轻轻一带,艨艟在毫无防备下,庞大身躯像一颗炮弹般射出对面的一扇窗户直落向院内池塘。

    眼看他就要跌落水中变成落汤鸡,岂料飞过岸边垂柳的瞬间,身体象被什么吸住了一般疾飞之势顿减,艨艟恍若一只大蜻蜓似的冉冉降落,轻飘飘地贴在柳稍上,晃啊晃的有一种说不出的悠闲自在。

    “嗷!”艨艟引颈长啸,宣泄着兴奋无比的心情,遂两个起落就消失在府外街道上。

    孔龙目睹此景,不禁哑然失笑道:“呵呵,这个家伙怎么还像个小孩子啊?”

    他微笑半晌,表情忽然凝重起来,斟酌起这张至关重要的战报如何写才好了,因为自己说的每句话都将成为主公判断敌人下一步行动的依据,那是半点差池也不允许有的。

    片刻后,孔龙终于拿起了书桌上的鹅毛笔,奋笔疾书起来。

    清晨的薄雾中,一行四十七骑驰出袍哥州,放蹄在广阔的铁龙平原上迈进。

    除了我和莫琼瑶这两名海盗王后外,明娜和安德鲁也随行,以尽参谋和保镖之责。其他都是七海盗盟的人,包括了天王级的楚山,统领级的多尔顿、索佩罗。

    另外还有四十名负责警戒和守护的黑袍刀客,他们很少说话,但双目神光如电,显然是从七海盗盟百万雄兵中层层筛选出的精锐高手。

    我注意到他们的腰带与众不同,赫然是用乌金丝编织而成,系法也非常精致考究,愣是编出九头毒蛇扬信噬人的模样,有点儿让人望而生畏。我猜测那是一种独一无二的身份标志,就像“新月卫”的星牌一样,代表着战士们向往的最高荣誉。

    不过最引人瞩目的还得算是他们左掌虚握的狭长宝刀。

    漆黑锃亮的刀鞘,可供双手合握的精美刀柄,刀锋颀长而弧度极小,柄鞘衔接处根本就没有设计护手。乍看上去整柄刀浑然一体,纯粹是为进攻搏杀而制,处处洋溢着浓郁的暴戾肃杀之气。

    我忍不住暗暗赞叹道:“好刀!”心中遂很想马上问问莫琼瑶,这把刀和这群刀客的身份来历。作为一名战场上的无敌统帅,我最渴望拥有先进武器和精锐战士,因为唯有它们才能帮我实现战略战术构想,取得一个又一个辉煌胜利。不过他们是莫琼瑶的王牌战士,我到底该不该问呢?

    正犹豫间,莫琼瑶好像察觉到了什么,淡淡地道:“轻侯有事要问人家吗?”

    我雄躯一震,苦笑道:“嘿嘿,还是瞒不过你啊!我刚刚看他们有点特别,所以很好奇……”

    莫琼瑶咯咯娇笑道:“琼瑶早知你会抱此疑问,轻侯却一直等到现在才提起。唉,人家都不知道憋得多么辛苦呢!”

    我像首次认识她般,心悦诚服地道:“琼瑶的耐性比我厉害多了!唉,而且真的非常细心体贴,我不知多么感动呢!嗯,请你现在说出谜底吧,其实我也憋得很辛苦!”

    “是吗?”莫琼瑶淡淡地反问了一句,接着不知为何脸上笑容陡然敛去,一对秀眸也掠过我,幽幽地望向天上一片浮云。

    隔了半晌,她才叹了一口气,轻轻地道:“他们曾经是御前一品带刀侍卫,对皇室忠心耿耿,更为王朝立下无数汗马功劳,故此每人都被赐封过一条‘九耀金带’表彰其彪炳战功。当年王城被攻破后,也是他们不惜以寡敌众,杀入万马军中击毙贼酋,后又经数年苦苦寻觅,这才找到我。师尊见他们心志坚毅,不由起了怜才之心,遂破例指点他们武功更上一层楼。”

    我忍不住惊叹道:“怪不得如此厉害,原来是得过令师指点!呵呵,刚刚我探测他们体内的真气时,就发现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刚猛霸道且博大精深,似隐隐能将高唐流刀法发挥至淋漓尽致的境界。当时我还暗暗揣测,不知天下何时出现如此可怕的大宗师呢!”

    一番话说完,这回轮到莫琼瑶目瞪口呆。她看怪物似的望着我,结结巴巴地问道:“你……你不用肢体接触,就能……凭空探测别人体内的真气?”言下之意怀疑远远超过相信,因为那实在是太不可思议了。

    我颇感意外地瞅着她,不解地道:“难道你做不到吗?很简单的技能啊,我看很多人都会的!”

    莫琼瑶苦笑着问道:“除了你还有人会?”

    我想都不用想,屈指就开始数道:“令师、关山月、燕憔悴、苏小桥、白如云、魔女……这些人都能做到啊!他们单凭肉眼就可侦测敌人体内的能量波动,然后迅速找出最薄弱处一击必杀。不过通常来说成功率并不高,因为凡是进入先天秘境的一流高手,自身都具有一种神秘灵觉,它可以自动防御敌人的突袭。只是上述这些人的‘天眼’更高级一点儿罢了。”

    莫琼瑶凤眸内射出狂热神色,紧紧地盯着我道:“你能教我‘天眼’吗?”

    我故意露出为难的表情,踟躇地道:“这个吗……”

    莫琼瑶娇嗔不依地道:“什么这个那个的,你到底教不教给一句痛快话,一个大男人怎可像小姑娘似的扭扭捏捏、犹豫不决呢?”

    我一听差点儿从疾驰的战马上栽下去,心中暗付道:“他***熊,你不至于吧?哥哥不过是想卖卖关子,顺便捞点儿好处,你这就把我变成女孩子啦?行行行,算你狠,再等下去你还指不定把我踢到禽兽一伙里去呢!”

    于是,我赶紧解释道:“咳咳咳……我的意思不是不教,而是这个‘天眼’需要庞大无匹的精神力量,所以必需……”后面的话我用意识流直接传入莫琼瑶的脑海里,那是绝对不容许旁人听到一星半点的限制级内容。

    “啊?”莫琼瑶惊呼一声,顿时玉颊霞烧,连粉嫩的颈子都嫣红一片。隔了好一会儿,她才媚眼如丝地望着我,传音过来轻轻地问道:“真的需要那么做才可以练成吗?”

    我见诡计得逞,连忙一脸严肃信誓旦旦地道:“没错,除此之外别无他法!”

    莫琼瑶低垂螓首沉思片刻,蓦然抬头盯着我,淡淡地道:“大色狼,你在骗人!”

    我被她看得心脏狂跳数下,脸上却一本正经地道:“啊,我怎么会骗你啊!”

    莫琼瑶冷笑道:“照你那么说,若白如云、苏小桥、魔女要练成‘天眼’,岂不是也得被……哼哼,别人我不知道,起码燕憔悴大师德高望众,她绝对不是那种随随便便的女人!所以一定是你在撒谎,为的只是……只是要占人家的便宜罢了!”

    我听完暗暗地松了一口气,连忙解释道:“非也非也,禅、道、魔三宗各自都有一套独树一帜的精神修炼大法,所以未必都要那样。呵呵,只是我曾经试验过……”刚说到这儿,我就知道要糟,怎么说着说着一不小心就说漏嘴了,莫琼瑶这妮子可是最讨厌我搞七搞八的。

    果不其然,只听她恶狠狠地道:“你这个花心大萝卜,去死吧!”说着功聚左脚,闪电般疾踢向我这匹战马的马腹。

    当初为了谈话方便,所以两骑距离极近,岂料现在反倒成了弊端,让我根本来不及闪躲。如果这一脚挨实,战马立毙不说,连带着我也得跌个连滚带爬,堂堂威武王殿下被老婆踹下马去,这个面子老子可丢不起。

    说时迟那时快,电光石火间,莫琼瑶的致命一脚距离马腹已经不足三寸,我再没时间犹豫,赶紧光速启动了魔灵镯上的那颗诅咒石。

    霎时间,我连人带马凭空消失不见。

    这就是深蓝第七杀手“死灵血刃”黑摩苏的四大保命绝招之一“隐身”。本来诅咒戒指内蕴涵的黑暗结界还包括“狂暴”、“麻痹”、“盲目”等三项技能,不过对付我的亲亲好老婆大人,却是万万不能施展的,因为以后哥哥我还要上床求欢呢!

    “咦?”莫琼瑶果然大吃一惊,迅捷如电的一脚也嘎然而止,继而本能地收回。她迷惘地望着空白处有些失神,忽然间我又鬼魅般显出身形来了,而且这一隐一显间隔的时间极其短暂,完全配合着她一发一收的空隙完成。

    我的豪赌终于成功了。

    要知臻达先天秘境后的高手,不论举手投足都能够控制自如,什么用力过猛失去平衡的事情,对他们来说根本是一个笑话。所以当莫琼瑶发现我消失的时候,第一个反应就是收招自保,然后再继续查探敌踪,这是每一名先天高手的自然本能。不过有时也会例外,譬如受到“天魔功”之类的诡异气场影响,哪怕是晋入先天秘境的高手,也要晕头转向不能自己了。

    我利用的就是她这种谨慎心理,其实若那一脚继续前进三寸,战马怎都要惨死收场,可惜她被我算得死死地终于中了圈套。

    但莫琼瑶岂是寻常庸手,她几乎一瞬间就想通了全部关节,即刻使出“独门绝招”发难。

    “你竟然……欺负人家!”莫琼瑶罕有地露出小女孩的娇嗔模样,一对秀眸媚态横生地瞪着我,甚至还懂得嘟起那张无比诱人的樱桃小嘴来表示强烈不满。

    这种撒娇神情稀罕得出现在她俏脸上,不但格外动人,更让我有一种猝不及防的感觉。因为我一直都习惯了她刚毅、果断、坚强、独立的性格,如今突然百炼精钢化作绕指柔肠,着实让人很不习惯。最糟糕的是,我这个人面冷心软,生平最害怕的就是女孩子撒娇耍赖,因为不论何时怎都硬不起心肠拒绝她们。

    另外还有一点勿庸置疑,那就是能让一名领袖群伦的女强人突然变成一名会撒娇耍赖的小娇妻,这种成就感绝非任何言语可以形容。

    于是,我瞠目结舌地瞅着她,整个人都被迷得神魂颠倒地,无力呻吟道:“天啊,琼瑶现在的俏模样,我恐怕一生一世都难以忘记呢!呜,不知轻侯上辈子敲破了多少木鱼,老天才让我今生遇见你,上苍对我何其厚待!”说着双手合什,嘴里还念念有词。

    莫琼瑶本打算兴师问罪的,岂料乍一听我这半真半假的夸张情话,就忍俊不住“噗哧”一声笑得花枝乱颤,继而含情脉脉地望着我,有些意乱神迷地道:“轻侯,你……你说的可都是心里话吗?人家现在好开心好开心啊!嗯,你对琼瑶真的很好呢!就是有时候太色了,看到漂亮美眉就心花花地,让人家醋意大起!”

    我摸摸鼻子,实在不知道怎么解释才好,只得暂时保持沉默。因为慕容无忧、艾丹妮、欧鹭忘机三人中不论让我放弃哪一个,都绝对是最艰难的选择,所以这么尖锐的问题,我是能拖就拖,等到有一天实在躲不过去再听天由命好了。
第十四卷 乱世 第五章 圣灵
    莫琼瑶倒未继续在这件事情上纠缠下去,她只是幽怨地白了我一眼,遂淡淡地驱散满脸愁云,有如鲜花盛放般娇笑道:“呵呵,本公主暂时放你一马,咱们先不提这个吧,还是办理正事要紧!”说到这儿,她侧身问道:“距离敌营还有多远?”

    一旁的多尔顿机灵之极,立即恭恭敬敬地答道:“启禀殿下,登上前面那座山岗,我们就可看到敌军的营寨了。”

    莫琼瑶淡淡地嗯了一声,挥手道:“加速前进,让我们去见识见识,哈-路西法他究竟有多少斤两,可以妄称‘恺撒军神’!”

    “是!”群雄轰然允诺,四十七骑恍若一道狂飚笔直刮向不远处的高岗。

    风哨子猛烈地刮过耳侧,响起一阵阵尖锐的厉啸。胯下的那匹高唐矮脚马,恍若插上翅膀一般飞速冲向山岗顶端,身后不远处是以莫琼瑶为首,紧追不舍的七海群雄。

    我不时地回头观望,心里早乐开了花,暗暗窃笑道:“嘿嘿,想阴哥哥我,小妮子的道行还差着十万八千里呢!你以为有一匹宝马就可稳胜别人吗?今天就让你见识见识,什么叫做万里追风矮脚马!哈哈哈……”

    我一边幻想着呆会儿莫琼瑶气急败坏的娇嗲模样,一边不断给胯下这匹矮脚马灌输光明能量。

    晨雾中,矮脚马本来普普通通的浅灰色鬃毛,不知不觉变得银光闪闪,水波般荡漾着一层神圣光辉,它短粗的四肢凭空暴长了一尺有余,马腿上的肌肉更是如钢似铁、棱角分明,显得特别修长有型,充满了爆炸性力量。

    刚刚莫琼瑶为报一脚落空之仇,突然提议大家比赛一下战马的脚程,想借此赢回一点儿面子。要知我骑的这一匹是临时抽调的普通矮脚马,比她胯下那匹汗血宝马“冰岚”实有天壤之别,这摆明了是欺负老实人吗!

    当她看我一脸苦相无奈地答应下来时,立刻笑厣如花,简直得意到了极点。殊不知我根本不是苦恼,而是忍笑忍得太辛苦,导致脸部肌肉有点儿抽筋罢了!

    自上次成功改造“银雷”后,任何一匹战马落到我手里,立将肋生双翼一般奔跑如飞。这个秘密我从未告诉别人,哪怕亲如明娜、安德鲁也并不知晓,想不到今日为了区区一个赌约,倒要拿出来献宝了。

    “呼呼呼……”风声越来越疾,那匹“冰岚”神驹撒开四蹄,恍若腾云驾雾般疾飞而来。

    远远望去,它足足超逾同类近三尺高,一身优雅高贵的冰蓝色鬃毛,修长强劲的四条马腿,红宝石般熠熠生辉的大眼睛,不论从哪方面看“冰岚”都是马中皇后,我现在骑的这匹矮脚马给它提鞋都不配。

    岂料就是这么一匹垃圾马,偏偏就比“冰岚”还快,而且快得不是一星半点,那四条小腿一屈一弹间,每次都能落它半丈距离。更可怕的是,矮脚马挪移四蹄的速度简直骇人听闻,乍看上去只有一片虚影,凭莫琼瑶的眼力都分不清到底有多少条。

    转瞬间,我已第一个抵达高岗上的终点,坐到那棵足有百年高龄的老槐树下,悠然自得地用手扇起风来。天气倒是不热,不过刚刚输送光明能量时有点急,要调息一阵子才能恢复。

    极目远眺,岗下一座座恺撒营帐层层叠叠地排列在铁龙平原上,构成一幅震撼人心的宏伟场景。对这一幕哪管我早有精神准备,也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那一道道壕沟、一座座箭塔、一层层木栅、一队队士兵,莫不透露出法度森严、训练有素八个字,触目即知绝不是好相与的。

    我苦笑之余,胸臆中也陡然涌起一股冲天豪气,幽凉地冷笑道:“哈-路西法,你果然没让我失望!嘿嘿嘿……世间唯有像你这种级数的对手,才配做我柳轻侯的敌人呢!”

    我一边呢喃自语,一边暗暗得意,结果马上就乐极生悲,只听得“希律律!”一声凤唳九天似的清啸嚣张无比地在耳畔响起。我一回头,当即被眼前情景吓了一大跳,“冰岚”硕大的头颅距离我的脸容不足三寸,正怒气冲冲地喷着鼻子,用一双红宝石般的大眼睛瞪我。

    “神驹通灵,想必它也知道我在帮助矮脚马作弊吧?”我冲它扮个鬼脸,遂顺着那条优美修长的脖颈望向它的主人。

    莫琼瑶正委屈万分地瞪着我,晶莹的泪花在眼眶里滴溜溜地转个不停,随时都可能滚落玉颊。她用银牙紧咬下唇,甚至连点向我鼻子的纤纤素指气得都哆哆嗦嗦的了。

    我暗呼不妙,心道:“他***熊,怎么女孩子都这么无赖啊!输就输呗,下回赢回来就是了吗!怎么能动不动就哭鼻子呢?这算他娘的什么本事啊,哥哥我晕死了!”不过想归想,要是我敢这么说,铁定会死得很难看,最可怕的是她闺房内那张软塌,老子是永远休想沾边了。

    一念及此,我鬼魅般腾空而起,挪移到“冰岚”后座,轻轻环抱住了莫琼瑶的小蛮腰。她半推半就地挣脱了一下,无奈我双臂搂得死死地,马上的空间又实在有限,最后她只能不情不愿地妥协,不过螓首却尽量远离我的脑袋以示距离。

    我见状赶紧用很无辜的眼神可怜兮兮地望着她,口中连连求饶道:“唉,哥哥我又错了,小瑶瑶就原谅哥哥我吧!呜呜呜,我千不该万不该骑马跑赢你,下次就是后面追着一百只饿狼,我也慢慢跑一定让你赢,这样总行了吧?”

    她紧绷着小脸儿,瞅也不瞅我一眼,我无可奈何下只得施展无赖手段,一边双臂用力将她揽入怀中,一边用大嘴吻向她樱唇。

    莫琼瑶想不到我光天化日之下,当着众属下的面儿,行为如此放纵,不禁骇然地推开我的脸颊道:“啊,你要干嘛?现在是大白天,又这么多人,你……气死我啦!”

    我狐疑地向四周望了望,故作惊奇地道:“哦,是吗?可我怎么连个鬼影子都看不到啊?”

    莫琼瑶也是一愣,随即恍然大悟。

    原来七海盗盟众高手都是心思缜密、老奸巨猾之辈,他们早在莫琼瑶准备兴师问罪的当口,就统统躲到老远风凉去了,好任由我施展甜言蜜语说服刁蛮公主。因此她担心有人偷窥,那根本是无稽之谈。

    趁着她愣神的刹那,我再度偷吻过去。不料莫琼瑶这次早有准备,一偏头就躲了过去,遂舒展双臂一下子挣脱了我的怀抱,顺手还用一记肘锤狠狠击中我的软肋。猝不及防下,我大声呼着痛跌落马下,好像肋骨断了六七根一般夸张。

    莫琼瑶知我在故意装蒜,嘴角仍情不自禁浮现一抹微笑,随后马上又觉得不妥连忙敛去笑意,凶巴巴地兴师问罪道:“你这个大坏蛋,少在本公主面前装出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快说,这次又是怎么作弊的?如果不马上交待清楚,以后休想人家再理睬你!”

    我脸上赔着笑正要上前解释,心中陡生警兆,雄躯原地笔直拔起十数丈,轻飘飘地落在老槐树树冠逸出的一根横枝末端,俯身瞥向高岗四周。

    但见西南、西北山坳里毫无征兆地出现数以千计的恺撒铁骑,有如未卜先知般径直冲着高岗而来。他们稳稳地端坐在飞云兽上,手中平举着锋利无比的骑士枪,连人带马都覆盖在黄金重铠下。灿烂的阳光辉映中,两支骑兵恍若一双金光耀眼的巨龙迅捷无比地奔袭而至,有一种无法形容的威风煞气。

    我一触目即吓得魂飞天外,周身如陷冰窖,连血液都似要冻结成块儿了。因为那些敌人我太熟悉了,几乎每次战役都要跑出来显摆一次,他们就是恺撒军方的头号王牌部队:黄金龙战士。一瞬间,葛-奥克斯、诸葛均、南宫野望等人的名字迅速掠过脑海,同时浮现的还有一场场血战的惨痛回忆。

    我忍不住低骂道:“他***熊,怎么是这群怪物啊!这下哥哥我的乐子可大了!”

    正苦恼间,蓦觉脚下的那根横枝稍沉即浮,莫琼瑶无声无息地漂落在我身边。她轻蹙黛眉,淡淡地问道:“出了什么事?”

    我心情差到极点,随手一指就再没兴致说话。

    莫琼瑶看罢默然无语,过了半晌才叹气道:“唉,这哈-路西法实在太厉害了!他竟懂得事先埋下伏兵,就像是算准我们一定会来现场勘查敌情似的。现在怎么办?”

    我苦笑一声,幽幽地道:“我也不知该怎么办!目前敌我力量相差太悬殊了,打是肯定打不过的,至于逃走更是痴心妄想。人家骑着飞云兽,我们骑着矮脚马,那是情等给人家从后面当靶子射的!就算我和你凭‘宝马’能跑得掉,那剩下的人又怎么办?何况背弃战友、临阵脱逃那么卑鄙无耻的事,老子是下辈子也万万做不出来的。”

    莫琼瑶微微愣神后,嫣然一笑道:“琼瑶果然没看错你,轻侯真的是那种天生的英雄豪杰呢!”

    我翻翻白眼儿,手抚额头呻吟道:“亲爱的宝贝儿,现在可不是互相吹捧的时光,我们若不立刻想出应对之策,恐怕呆会儿只能去天堂卿卿我我了。”

    莫琼瑶温柔地道:“天堂也不错啊,反正不管你去哪里,人家都要跟着就是。呵呵,琼瑶今生能认识你,就已经很满足很满足了,再无奢求。”

    我呆呆地瞅着那双清澈明亮的秀眸,耳畔重复着刚刚那段充满柔情蜜意的话语,忽然觉得一切都无所谓了,危机也变得那么微不足道。

    我仰天长笑道:“哈哈哈……为什么听了琼瑶这番话,我忽然觉得精神百倍,浑身充满力量呢!好像敌人就算再多十倍,我也可独力杀个精光似的。他***熊,这次就让他们和前几次一样,统统做我的剑底游魂好了!”

    莫琼瑶掩口笑道:“这才是琼瑶的好夫君呢!人家最喜欢看你纵横疆场、所向无敌的英姿了!”

    我微笑点头道:“呵呵,那这次瑶瑶一定会爱死我啦,因为轻侯正打算放手杀个痛快呢!”话音才落,我锵然拔出魔灵剑,大声断喝道:“全体集合,让我们看看七海恺撒到底是谁的刀剑更锋利些!”

    “杀杀杀!”包括明娜在内,诸人齐刷刷地飞身上马擎出兵器,异口同声地重复着听起来挺带劲儿,实际却愚蠢无比的口号。

    我暗叫不妙,连忙纠正道:“嘿嘿,看来我得改变大家一个错误观念。嗯,现在我要求的不是杀杀杀,而是抢抢抢……呵呵,就是抢夺敌人的飞云兽,能多抢一匹就多抢一匹,抢到手的人别管三七二十一,撒腿就往袍哥州逃吧!至于殿后的问题不用你们操心,有哥哥我在,保证一切顺顺利里啦!你们都听明白了吗?”

    “啊?”众人呆若木鸡地望着我,怎都没想到名震天下的柳轻侯嘴里也会冒出一个逃字,而且还那么异想天开,打算“抢”敌人的飞云兽作为代步工具,当人家黄金龙战士都是猪脑袋吗?

    我见他们一个个稀里糊涂地没有明确概念,也懒得挨个儿解释,鬼魅般一闪,出现在那匹“万里追风矮脚马”上,笑嘻嘻地道:“呵呵,打架去喽!兄弟姐妹们,大家跟我冲啊!”说着一马当先向岗下奔去。

    “希律律!”一阵狂嘶中四十六匹战马紧随其后跟上,自然演变成一座天蝎阵。我做蝎头,安德鲁和莫琼瑶做两支蝎钳落后一步跟在左右,楚山做蝎尾殿后,两翼分由多尔顿、索佩罗各率二十名“九耀卫”保护,明娜武功最弱只好居中策应,希望能抽冷子偷袭敌人一枪了。

    山风从耳边呼啸而过,两侧景物如飞倒逝。不知不觉中,我蓦然晋入了“回归”境界,感受着延缓万倍后的速率下天地万物几乎凝滞不动的奇特景致。

    这一刹那,我有一种掌握全局的自信,不论敌我战阵的增减变化,还是私人喜怒哀乐等诸般情绪,莫不统统置于我监视之下。那种几可操纵时空的感觉真的好奇妙,无惊无怖无我无相,它让心湖波澜不惊,更可以承担任何危险降临。

    下一刻,号角和铁蹄声惊天动地地传入耳鼓,两条金色巨龙距离我们越来越近了,甚至可以清楚地看见敌人冷酷无情的眼神。

    我嘴角逸出一抹莫测高深的冷笑,倏地改变前进方向,笔直迎向西北方飙来的铁骑。霎时间整只“天蝎”灵动无比地横移数尺,拐出一个完美弧度,恶狠狠地朝着左方杀去。

    这一招令敌人有些措手不及,他们本以为若泄漏行踪,我第一个反应会是落荒而逃,那样的话两支队伍就可在岗前三十丈左右合二为一,然后衔尾追杀上来,继而大获全胜了。岂料我们竟敢不自量力地冲上来迎战,结果让西南方的骑兵队大跌眼镜。他们依照惯性愣生生跑出数十丈远,才能止步回头,而此时我早已和另一支骑兵队碰撞一处了。

    “嗤嗤嗤……”魔灵剑光速劈出一十八剑,每一道精虹闪过,必有一名金铠骑士被活生生截成两段。这一刻,我彻底融入了“回归”境界,自己瞧别人慢若蜗牛爬行,旁人看我却迅捷如鬼,所以往往一剑劈去他们只知骇然瞅我,手中武器却根本来不及招架就向死神报到了。

    一时间,矮脚马所过之处,恺撒骑士恍若遭遇镰刀的稻草般齐刷刷地倒下一大片,我剑下竟无一合之将。更厉害的是,这种杀人如割草的酷厉手法,给敌人带来巨大的恐慌,且随着我闪电般的凿进势头愈演愈烈,竟从队首一直波及到队尾。

    杀到后来,敌人简直是斗志尽丧溃不成军,沿途敌骑一见到我就会自觉地让出一条道路,尽量地能躲多远就躲多远,说什么也不敢再进入魔灵剑的攻击范围了。不知不觉间,整支骑兵队被我笔直剖成两半,“天蝎”成员统统有惊无险地杀出了重围。

    我一马当先率领着四十六名骑士旋风般刮过左侧高岗,直奔出二十多丈,才在一处稍显空旷的沙地上拐了一个圆弧折回。

    时机稍纵即逝,我赶紧趁着“天蝎”减速转弯大家都能听见的时候,低声喝道:“打铁趁热,让我们一鼓作气彻底捣烂这群菜鸟骑士吧!另外大家注意一点,这次冲锋时得空一定要记得抢飞云兽,我们剩余的时间不多了,必需在敌人合围完成前换乘战马。大家听明白了吗?”

    “是,明白!”诸人轰然应诺着,显出高昂到极点的士气。此时此刻,再无人敢置疑我的真正实力,因为所向披靡的魔灵剑早用铁一般的事实证明了我有多么强横。

    我满意地点点头,猛然发出一声震慑平原的长啸,催马扬剑再次冲向那支正陷于混乱中的倒霉骑兵队。

    眼看“天蝎”越冲越近,敌群中一名黄金龙战士忽然声嘶力竭地狂喝道:“列队,组锋矢阵!”

    我好笑地瞄了他一眼,心中暗道:“小子,你不嫌动作太迟了吗?若这帮窝囊废能依照你的命令组成像样的阵势,老子今天开始就跟你姓!不过对我来说你喊得却非常及时,哥哥正愁找不到突破点,你就主动报名了。嗯,就是你啦!”想到这儿,我毅然抛弃了制造大屠杀的想法,干脆死死地锁定了对方的身影笔直杀了过去。

    随着彼此的距离越来越拉近,对方的身影也越来越清晰。

    那名黄金龙战士个子高大,肩膀宽阔厚实,方形的脸盘长着浓密黑髯,皮肤异常白皙,浓眉下有一对精光灼灼的眼睛,此刻正目不转睛的盯着我。尽管周围的士兵们慌乱且恐惧,可他的眼神仍是那么坚定而冷静,看样子只有二十七、八岁,骨子里的气质却令人想起身经百战的一流名将。

    我暗下结论这是一名劲敌,却并未把他放在眼内,我真正关心的只是这小子身上的极品装备。

    他头戴龙首盔、身穿龙鳞甲、手脚均包裹在龙爪型厚重护甲下,右手武器是一柄巨型黄金战剑,左前臂配备着一面圆型龙骨魔盾。其中最引人瞩目的是那面盾牌,色泽金黄的盾面暗刻一刀一剑一斧交叉图案,背景是一条栩栩如生的三头黄金龙肖像。

    我咽了一下口水,脑筋飞快地旋转寻找着有关那面盾牌的详细资料。豁然间,“圣灵盾”三个字鲜明无比地跳了出来,不错就是它。哥舒嫩残曾经说起过一件事,当年自己“惜败”给断狱-路西法,只因他有两件特别变态的武器,其中之一就是可以完全吸收物理攻击的“圣灵盾”。

    一念及此,我双眸魔芒剧盛,高兴得差点儿从矮脚马上直接蹦到那小子身边去抢,幸亏理智压抑了我的本能冲动。但是这股惊涛裂岸的杀气,还是触动了莫琼瑶和安德鲁的护身真气,他们纷纷投来狐疑的目光。

    我连忙示意没事让他们放心,右手开始缓缓地扬起魔灵剑。整个过程有如行云流水般顺畅,没有一丝刀削斧凿的痕迹,最难得的是寓快于慢似缓实疾,旁人目睹的总是它掠过空气后产生的幻影,永远只能追逐残像却触摸不到实体。

    当我将魔灵剑擎至最高点的一刹那,矮脚马也刚好窜入敌阵攻击范围。霎时间,三柄骑士枪闪电般刺向马颈和我的腰、腿,他们不但出手狠辣无匹,而且取位更是精准刁钻,显然是一流高手的手笔。

    可惜他们找错了对象,想和我较量也欠缺太多斤两了吧?

    我叹息着双腿轻夹马腹,矮脚马顿时心领神会,奇迹般化作一团银光腾空而起,刚好躲过了三枪的威胁。与此同时,我弯腰俯身挥剑,空气立刻被两条优美的圆弧分成四半,“蓬蓬蓬!”六截断躯相继跌落尘埃,一不小心被剑气劈成两段的三匹飞云兽亦萎然倒地,猩红的血泉喷得到处都是,无声诉说着战场的惨烈。

    “飕飕飕……”十数柄骑士枪以为我在半空就有机可趁,悍不畏死地狂刺过来。他们在矮脚马可能降落的地面竖起了一座密密麻麻的枪林,想借着枪长剑短的优势偷袭我一回。

    我冷笑一声,瞅也不瞅越来越迫近的枪锋,只将魔灵剑轻描淡写地挥出。“喀嚓!”一声脆响凡是胆敢递过来的骑士枪,骤然全部居中裂成两半,同时持枪者一个接一个双手捂着脸孔惨叫倒地,指缝间溢出的是井喷般的鲜血。

    于是当矮脚马落地时,身畔再无一名囫囵站立的敌人。我催马扬剑片刻也不停留地向前冲去,眼睛始终冷冷地盯着黄金龙战士,目光里充满了轻蔑、挑衅和血腥。

    这时候,哪怕是白痴也知道我下一个目标是谁了,情知不是对手的敌军铁骑再次乖乖地让开一条道路,攻击也只是装腔作势地骚扰莫琼瑶和安德鲁以及“天蝎”的其他成员,说什么也不敢再靠近我了。

    我加速催动矮脚马,一边耀武扬威地逼近黄金龙战士,一边哈哈大笑着用半生不熟的恺撒语道:“那条黄金小蛇,你为何一直躲在他人背后不敢抛头露面?是男人的话,现在就放马过来跟老子大战三百回合;不是的话,就滚回恺撒搂着你师娘吃奶去,别在这里丢人现眼!”

    我的声音重金属般铿锵有力回音不绝,一瞬间就响彻方圆百丈,让每一名敌我双方的战士都听得清清楚楚。这一招很毒辣,因为我说的都是事实,话一出口就将对方逼上了绝路。

    当初为避免战场上两军交锋时发生怯战这种尴尬的状况,风云恺撒两大帝国甚至对部队指挥官都规定了严格的武力考核制度,以保证高级军官不会在决斗时令帝国颜面扫地。而且作为一名指挥官若临场怯阵,那今后不但是这支部队,就算换了别支部队他也毫无威信可言了。所以这种赤裸裸的挑衅行为,是任何人都无法容忍的。

    果不其然,那名黄金龙战士被挑逗得按捺不住熊熊怒火,大声断喝道:“你想快些死,我百孤军就成全你!”说着催马扬剑冲了过来。

    我幽幽凉凉地盯着他,目光淡淡地扫过那面“圣灵盾”,心中早已抑制不住那股狂喜,只想兴奋得仰天长啸。

    “嘿嘿,你这傻小子主动要送盾给我,哥哥可就却之不恭啦!届时可别哭鼻子哦!”我一面龌龊地幻想着他痛哭失声后悔不迭的模样,一面更快地催动矮脚马迎了上去。

    霎时间,金甲骑士和七海群雄化作两道锋利无匹的利剑,凶狠绝伦地拼往一处,而利剑的尖锋就是我和百孤军。

    这绝对是硬碰硬的一仗,动辄将以一方彻底失败结束战斗,不过我心中却没有任何顾忌。在这濒临生死决战的一刹,我脑域里只剩下百孤军一个人,“回归”境界亦突破了临界点,蓦然间天地万物都陷入了绝对静止状态,我终于再次进入了“真如”境界。

    “轰!”两剑交锋发出一声天崩地裂似的巨响,百孤军抵受不住强大的反震力,整个上半身剧烈地向后仰倒,同时口中狂喷一道血箭散成细雨落下。

    他惊骇欲绝地瞪着我,心灵中的震撼远远超过肉体上的损伤。

    百孤军现在怎都想不通,为何我能未卜先知似的放过他左肋故意露出的破绽,而去硬劈右手似强实弱的黄金巨剑。那根本是不可能的,结果却在一瞬间发生了,事实就是我利用熟悉“圣灵盾”的优势,将计就计一剑就重创了他。而他本打算利用“圣灵盾”吸收魔灵剑的攻击,然后趁隙给我一剑的阴谋则彻底破产了。

    此时此刻,他已没有再继续决斗的资格,我却没打算绅士地放过他。

    矮脚马旋风般欺近对方,我亦再次缓缓地扬起了魔灵剑,然后趁着两马交错的一瞬,闪电般右上左下地斜斜劈去。这一剑快到不可思议的地步,根本不给任何人思索的余暇。

    “嘶!锵!”剑风破空和金铁交鸣几乎不分先后地同时响起,百孤军不愧是一名出类拔萃的黄金龙战士,在身负重伤的情况下,仍能精确无误地用“圣灵盾”格挡住我雷霆万钧的一剑。

    蓦然间,我有一种奇怪无比的感觉,右手的魔灵剑像是劈入了一个虚无飘渺的异空间,不但悠悠荡荡地混不着力,而且剑身蕴涵的力量更被眨眼间吸噬一空。

    我吓得魂飞魄散赶紧拼命抽剑,结果魔灵剑不费吹灰之力就离开了盾面,一切又恢复了正常。

    矮脚马毫无知觉地继续前冲,迅速将我和百孤军之间的距离拉开到两丈,忽然间身周尽是凶悍无比的恺撒铁骑,我深陷敌阵被重重包围了。眼看着煮熟的鸭子越来越远,我焉能甘心放过,当下一不做二不休,鬼魅般腾空升起,凌空倒翻一个筋斗头下脚上俯冲过去。

    “喀嚓!”碍手碍脚的魔灵剑被扣回右腕,我腾出双手幻化出漫天掌影铺天盖地地罩定百孤军。眨眼间,方圆数丈内以百孤军为中心罡风骤起,所有无关人等一概被无形气墙排出圈外,只剩下他一人孤零零地准备承受我的致命一击。

    百孤军万万没料到,我在连劈两剑后还有余力如影随形追至,更没想到攻势会如此迅猛无俦。猝不及防下,那柄黄金巨剑只舞出几朵中看不中用的剑花,妄图借此迷惑我的视线,左臂上真正的杀手锏“圣灵盾”却静静地等待着时机,那正是他用来保命的最后一张王牌。

    我冷哼一声,俯冲而下的身影骤然加速,“蓬!”掌缘准确无误地扫中剑锋,硬把黄金巨剑荡开,然后猛扭熊腰翻身转回头上脚下的状态,功聚右腿恶狠狠地朝着百孤军胸口踢去。

    百孤军露出不屑之色,黄金巨剑垃圾般随手丢弃,右手疾托起左前臂下方,用“圣灵盾”迎向奔雷一腿。

    十多名高阶骑士此时现身在气场周围,他们在战场上唯一的任务是即使要牺牲性命也要保护百孤军,不让他有任何损伤,任何时刻都和百孤军形影不离,只因百孤军刚刚盛怒下心切杀死我,才比他们抢先一步攻上来。所以若这一腿落空,局面将变成双方大混战,我可能永远都没机会得到“圣灵盾”了。

    “呼!”下踢的右腿突然出现神奇至令人难以相信的变化,它竟无缘无故倏地熊熊燃烧起来,碧绿色火柱先于腿劲没头没脑地砸下。百孤军被吓得魂飞天外,第一个反应就是用“圣灵盾”遮住头脸玩命窜离马鞍,根本顾不得还挡不挡那一腿了。

    可惜反应速度太慢了,我早已趁机连续不断地踢中百孤军七脚。首先是他挡在胸前的双臂“喀嚓!”一声骨断筋折,继而是胸、腹、丹田、会阴几乎同时命中,此时他双臂虚虚荡荡地垂下刚好露出面门,剩下的两记我一脚踢碎其咽喉,另一脚将他那张脸踹成了烂柿子。

    当我踩着百孤军尸体离开的时候,他早已支离破碎不成人形,甚至连那身黄金龙战士套装都已被扭曲得惨不忍睹。我毫不介意遍地狼藉,小心翼翼地捡起那面世人梦寐以求的“圣灵盾”,轻轻地扣在左前臂上。

    鲜血搀合着泥土沿着盾面缓缓淌下,却怎都掩饰不住“圣灵盾”与生俱来的那种雍容、典雅、高贵、圣洁的本质。我看得差点都痴了,直到本能地横移三尺躲过两柄偷袭的骑士枪,这才幡然省悟自己还置身于战场上。

    “嗤嗤嗤嗤嗤嗤!”又有六柄骑士枪狂风怒涛般破空刺来,那连人带马的冲击力太过惊人,我心知肯定招架不住遂往后疾退,好争取一点喘息时间用来恢复功力。一步两步三步……当退到第九步的时候,我骤然违反惯性地化退为进,鬼魅般欺入敌丛,“锵!”地一声魔灵剑出现,闪电般连环劈出八剑。

    “嘶嘶嘶……”一时剑刃破风声大作,距离最近的八名铁骑哼也没哼就被统统一劈两半。

    我欲乘胜追击,魔灵剑立即展开大开大阖的剑势,所向披靡地杀向那匹鞍上空空如也的“万里追风矮脚马”。沿途敌军见百孤军都三招内惨死在我脚下,哪还不知厉害,顿时就连仅剩的那点士气都泄个精光,恍若受惊的鸟兽般四散奔逃。

    “希律律!”我重新跨上矮脚马,它马上通灵般长鸣一声表示着欢欣雀跃。紧随身后疾驰而来的安德鲁,连忙奉承道:“老大,不但您英明神武,就连这批矮脚马都通晓人性呢!难怪您三招就可以做掉百孤军啊,小弟实在是佩服得五体投地。”

    我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笑骂道:“少他娘的拍马屁!该办的正事都办了吗?”说着目光巡视了一圈“天蝎”成员,发现除了莫琼瑶依旧骑着“冰岚”外,每个人都换乘了一匹飞云兽,这才安下心来。

    莫琼瑶笑盈盈地道:“刚才轻侯狙杀百孤军时,干得实在太漂亮了!鼎鼎大名的‘补天缺’百孤军竟然会被你只用三招就活生生地拆成了碎片。我敢担保,若此消息传到笑花城,铁定没有几人能够接受这个残酷事实。”

    我愕然问道:“啊,什么‘补天缺’,是那小子用来吹嘘自己的外号吗?脸皮可真够厚的!”

    莫琼瑶一听笑得花枝乱颤道:“咯咯咯……才不是呢!百孤军在恺撒帝国素有武道奇才美誉,曾经连续三度获得宫廷比赛的冠军。因为从未有人能伤他一根毫毛,故宁-路西法在他二十三岁那年御赐封号‘补天缺’以资鼓励。”

    我撇撇嘴不屑地道:“嘿嘿,照我看这冠军水分太大,根本不是百孤军的真正实力!不说别的,只要他戴上‘圣灵盾’就稳立于不败之地了,再配以差强人意的三流剑术想不赢都难!如果没有那面神盾,他绝对是垃圾一个!起码据我所知,‘白虎’帕赫萨的修为就远远超他数筹。”

    说到这儿,我话锋一转坏坏地笑道:“嘿嘿,这小子如此名不副实专靠作弊获胜,你说素来精明过人的宁-路西法为什么还竭力推荐他?甚至怕他太脓包丢人现眼,连断狱-路西法的随身利器之一的‘圣灵盾’都送了给他防身,这里面会不会有什么猫腻啊!譬如百孤军是宁-路西法的私生子什么的……”

    莫琼瑶闻言一呆,努力回忆道:“似乎有过类似的传言,不过很快就被扼杀了……唉,死都死了还理他作甚!我要讲的不是百孤军,而是当时受封的另外一个人。”

    她眉宇间露出前所未有的凝重,正色道:“据说此人箭术深不可测,已臻达最接近箭神的三级射日狙击手境界,不但足以堪称是恺撒第一人,就算细数建国以来的历代神射手都无出其右者。他就是‘刺天脊’萧晚!当年宁-路西法在金銮殿上御赐封号的时候,同时也将深蓝七弓里排名第二的‘光翼弓’赏给他,让他现在更是如虎添翼。”

    我心脏猛地狂跳了一下,失声叫道:“‘光翼弓’在他手里?快告诉我此人现在何处!”

    莫琼瑶狐疑地瞅瞅我,却没立刻追问原因,只是淡淡地道:“据说他和百孤军受封后,一齐加入了恺撒帝国的最精锐军团‘恺撒皇家海军’,并且还颇受哈-路西法的重用,成为等闲绝不会派出的王牌虎将。所以我猜测既然‘补天缺’已出现,那‘刺天脊’也就不远了。最糟糕的情况就是……”
第十四卷 乱世 第六章 魂渺
    我幡然省悟,苦笑着接口道:“我们马上要迎战的就是他!”

    莫琼瑶幽幽地道:“没错,所以无论如何要在第一轮攻击开始的时候找到并做掉他,否则大家都会成为他的箭靶!”

    我慢慢地闭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气,片刻后猛然睁开龙眸射出两道骇人之极的厉芒。

    霎时间,我心中的负面情绪均被一扫而光,浑身散发出强大的自信,哈哈大笑道:“‘刺天脊’萧晚一定是个很有趣的家伙!可惜寿命只到今天为止,因为我会把他变成历史!”说完拨转马头重新占据蝎头位置,准备开始发起第三轮冲锋了。

    时近晌午,天空中的烈日渐渐将最炽热的光芒洒遍大地,戈壁地带的沙层也助纣为虐的将气温逐步推升,一眼望去地表三尺尽是朦胧扭曲的蒸腾画面,伴着阵阵轻风袭来的沙尘,都带着一股让人嗓子冒烟儿的干燥和闷热。

    恶劣的天气使水分蒸发得极快,体力消耗得更快,这对人数稀少的“天蝎”来说绝对不是一件好事。所幸我们还有一个优势,那就是占据着上风。风沙虽弱,但在一定程度上还是会混淆敌军射手的射线。

    刚才百孤军那一队骑士在猝不及防的情况下被偷袭,所以根本来不及放箭,可是我不相信幸运会一直与我们相伴。更何况若敌人真是“刺天脊”萧晚,那在场的所有高手,包括我柳轻侯在内都没人比他更懂得如何使用弓箭了,届时千人齐射下不管瞄不瞄准都将是一场毁灭性灾难。

    于是“天蝎阵”迅速整合成了一座密集紧凑的“锋矢阵”。

    我领先一骑左右的距离突出地卓立在队伍最前方,紧随其后的是莫琼瑶和安德鲁,再往后是四十名彪悍冷酷的“九耀卫”组成每排三人的剑型长龙,多尔顿、索佩罗、明娜三人散布在阵腰的不同位置,“铁臂天王”楚山一人留在队尾殿后。

    这样做是为了保持最强突破力的同时,最大限度缩小敌人箭矢的杀伤面积。

    本来若敌人换做任何一支普通骑士团,我都不用如此慎重地布置,因为由四十六名精锐高手组成的“锋矢阵”简直可以在战场上横行无阻。可惜对手是由“刺天脊”萧晚统率的王牌骑士团,因此我不得不小心对待,努力将伤亡降至最低点。

    极目远眺,战场上一片杀戮后的惨烈景像,除了地上残缺破碎的尸体和断裂扭曲的武器外,就只剩下几匹围绕着主人徘徊不去的战马在哀鸣。百孤军麾下的残兵败将早就逃了个精光,视野里再也看不到一名活着的敌人。可是我知道这份安宁不过是暴风雨来临前的死寂罢了。

    我静静地等待着敌人最暴虐的攻势来临,而那恰恰也是我们现在唯一一个可以利用的机会。

    安德鲁低声问道:“老大,敌人会不会都被您的神剑吓跑了,要不然怎么过了这么长时间都没有动静呢!用不用我过去查探一下虚实,免得耽误宝贵的撤退时间?”

    我似笑非笑地摇头,笃定地道:“呵呵,你别慌嘛,冷静一点儿!相信我吧,该来的总是要来的,我想现在敌人一定比我们更加迫不及待呢!”

    安德鲁苦笑道:“嘿嘿,小弟知道了!俺就是心底惶惶不安,总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莫琼瑶莞尔一笑,淡淡地道:“我们一举击溃百孤军的千骑队,换做任何人都要疑神疑鬼一阵子的。何况摸清敌人的确切情报、将残兵败将重新编入战斗序列,这两项工作也需要一段时间来完成。谋定而后动才是一代名将风范,我想萧晚这时候差不多也该来了,不知轻侯有何破敌良策呢?再想趁其不备来场突袭恐怕不会灵光了呢,他们一定做好万全准备才敢进攻我们的。”

    我不动声色地道:“届时你就知道了,现在揭破谜底岂不是太过无趣了嘛!”话音才落,地皮骤然轻微颤动起来,继而轰轰隆隆的蹄声淹没了一切杂音,远处沙尘滚滚,一时间搞不清楚到底有多少铁骑来袭,声势骇人到极点。

    距离稍近,敌骑的身影开始清晰可辨。

    最先映入眼帘的是,左手持椭圆型钢盾、右手持黄金战刀的刀锋骑士;中间是浑身璀璨金铠、平端硕长骑士枪的冲锋骑士;最后是双手稳擎强弓利矢的连弩骑士,他们躲在两大兵种身后构成三重攻击波里最具威胁的杀手锏。

    我脸容波澜不惊地瞅着前方敌阵,心底油然升起钦佩之心。

    以第一波刀锋骑士破阵、第二波冲锋骑士防御、第三波连弩骑士绞杀,如此层次分明、分工明确的战术对我来说不过稀松平常,但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收拾残局、重整旗鼓的指挥官却实属生平首遇,那得需要多么惊人的统御力啊!

    和这个人比起来百孤军只能算是刚刚学会蹒跚行步的小孩子罢了,若他刚才也能布置出这种水准的阵法,我绝对无法那么轻易收拾他,怎都要付出一定伤亡代价的。

    这些念头仅在脑海中一闪而逝,我脸上的表情毫无一丝改变,唯一的动作只是淡淡地举起了右手,那是早已约定为准备进攻的信号。

    “锵!”我右手魔幻般擎出魔灵剑,黝黑颀长的剑锋笔直地指向蓝天,整个人顿时威猛雄浑到了极点,有如战神般不可一世。

    身旁的安德鲁神色一凛,右手紧紧地握住漏影宝刀迅捷地退回原位。霎时间,“锵锵锵!”一阵悦耳龙吟中,背后的四十六人也齐齐地擎出兵器严阵以待,一股肃杀之气随即弥漫整个战场。

    我仰天狂喝道:“杀!”说完率先催动坐骑,连人带马化作一抹银色流光刺向敌阵。

    “杀!”身后也传来热血沸腾的呐喊和沉闷如雷的铁蹄,几乎同时莫琼瑶、安德鲁以及七海盗盟的众高手紧跟着我冲了出去。

    不知不觉间,生死攸关的最关键战役打响了,当我催马奔出的一刹,一切都已再无挽回的可能,唯有拼命杀出重围才是唯一出路。

    “呜呜呜……武卓拉!”伴随着雄浑号角和震耳狂呼,敌阵最前列的刀锋骑士们缓缓启动了,他们高高擎起的黄金战刀在阳光下格外耀眼,充满了一种尊贵和霸气。轰隆轰隆的铁蹄声中,逐渐加速的刀锋骑士们慢慢地显露出了阵型,那是与我们一模一样的“锋矢阵”,他们居然想针锋相对地硬拼一场。

    我不屑地冷笑一声,目光离开这群自不量力的笨蛋落在远处的连弩骑士身上。他们整齐划一地举起连弩,弓脊上搭着的狼牙利箭斜斜地指向正前方,一副随时准备射击的模样。看来他们仍在耐心地等待着我们进入射程内。

    两支距离队伍越来越近,距离连弩的有效射程也越来越近,一百丈九十丈八十丈……眼看就要承受疾风暴雨的洗礼了,我骤然冷酷地撇了一下嘴角,猛然间战场上“嗷!”地响起一声惊天怒吼,紧接着一枚碧绿色的巨大火球燃烧着长长焰尾,准确无误地落在连弩骑士群中爆炸。

    “轰!”汹涌澎湃的气浪不费吹灰之力就将连弩骑士们连人带马掀到半空中,再重重地摔到地上砸成肉饼。更可怕的是,火球触地后像一朵鲜花般徐徐绽放,层层叠叠的花瓣不断扩散扩散再扩散……碧绿火焰熊熊燃烧起来吞噬着能够触及的一切生物。这朵硕大无朋的火莲充盈着一种超越尘世的美丽,可惜带来的只有死亡和毁灭。

    敌方本阵顿时陷入混乱状态,士兵们哭爹喊娘地四处奔逃,场面异常壮观。他们做梦都没想到我有如此恐怖的外援,一时间根本无法接受神兽这个脱离现实的存在。可惜神兽不管三七二十一,它只是忠诚无比地完成着我布置的喷火指令。

    “轰轰轰……”我耳畔听着接二连三响起的悦耳爆炸声,哪还有心情管敌人死活,只顾率领众人以最快的速度迎向刀锋骑士。

    此时两军相隔不足二十丈,我轻描淡写地从马鞍桥右侧得胜构上抽出一柄骑士枪,这是刚才打扫战场时随手拣来的,为的就是弥补魔灵剑消失后的缺口。每次召唤神兽后,魔灵剑都要还原成魔灵镯的形状,这一点着实不太方便。

    “嘶嘶嘶……”我手腕轻轻一抖,骑士枪立时化作漫天锐芒一闪而逝。

    我暗暗评价道:“嗯,除了重量有点轻之外,其他都还符合最低标准。嘿嘿,一会儿就全靠你杀敌致胜喽,你可千万别叫我失望啊!”

    “武卓拉!”刀锋骑士们再次爆发出疯狂呐喊,凶悍绝伦地挥舞着黄金战刀逼近。看来刚才的大爆炸不但未能减弱敌人的士气,反倒更鼓舞了他们必胜的斗志。

    我忍不住低声嘟囔道:“我靠,这个指挥官到底是不是萧晚啊?也不知道他究竟怎么训练的士兵,竟然个个都能临危不乱、悍不畏死!看来他确是一名优秀将领,可惜我和他在错误的时间、错误的地点、错误的事件中相遇,死后我会默哀三分钟的!”

    敌骑已经近在数丈之外,我收起所有杂念,杀气腾腾地暴喝道:“杀!”随着最后一声号令,我疾催矮脚马旋风般闯入了敌阵。

    “砰砰砰……希律律……”一阵乱七八糟的重物落地声和战马嘶鸣中,首当其冲的十余名刀锋骑士连我的脸都没看清,就被手舞足蹈地挑出老远,重重地砸在后面的同伴身上。而那些空骑也因严重妨碍前进,被我以枪杆恶狠狠地扫中头颅,脑浆迸裂地横跌出数丈开外,成为敌人冲锋的绊脚石。

    一路上矮脚马越跑越快,我的骑士枪也越舞越疾,人马枪三合归一凝结成一团虚实莫测的魅影,所过处无一合之将,挡者皆立毙当场。

    “嘶嘶嘶……”枪锋乍来倏去忽隐忽现,每闪一次都伴着满腔鲜血激溅,我机械似的锁定、刺杀、拔枪,敌骑均应枪命丧黄泉。惊呼、痛哼、哀鸣、惨嚎等等奇怪的声音频频响起,我却置若罔闻只是专心致致地完成我的工作。一枪两枪三枪……枪枪不离眉心、咽喉、心脏三处致命要害,实在触不到的就刺入战马体内,然后送出一缕黑暗能量间接侵入敌人体内截断心脉。

    这一刻,我再次成功地融入了万籁俱寂的“真如”境界,心中忧喜和牵挂统统消失不见,灵台清澈透亮如一面明镜般毫无遗漏地反射出战场内外的每一丝变化。

    恍惚间,敌人变得那么卑微渺小,就像是一群蝼蚁生死尽数掌握在我手中。这根本不是战斗,而是单方面的屠戮,力量速度简直有天壤之别。他们挣扎着想要躲过枪锋,可惜动作太慢了,往往只是眼神到了,身体却仍旧傻乎乎地坐在马上一动不动,任我刺穿任何部位。

    无聊的杀伐一直持续着,也不知过了多久眼前豁然开朗,我终于杀出了重围。可还没等我喘口气儿,“嘶嘶嘶……”一排骑士枪就迎面刺到,是敌阵中蓄势已久的冲锋骑士,他们仍旧组成一座“锋矢阵”硬碰硬地冲上来。

    我不惊反喜,心中感慨着终于突破敌人第一轮攻势了,手底下却一点也没松懈。掌中的骑士枪闪电般连环刺出一十八枪,有如惊涛裂岸般席卷过去。“噗噗噗……”首当其冲的数名骑士顿时被扎得全身都是拳头大小的透明窟窿,鲜血不可抑止地井喷泉涌眼见不能活了。

    趁着他们连人带马萎然倒地的空隙,我冷酷地牵动了一下嘴角,倏地催动矮脚马腾空跃起数丈,径直落向冲锋骑士群内。这一招令他们猝不及防,望着一张张惊恐无比的面孔,我心中升起一种残忍的快乐:“他***熊,让你们没事儿跑来狙击我,今天就让你们尝尝老子的厉害!”

    “轰!”骑士枪蓦然变得流光璀璨,爆发出一团令人目眩的瑰丽色彩,我狞笑一声就要刺出龙族三大散手之“升龙霸”,布满光明能量的枪身也擎至了头顶。

    就在这节骨眼儿,我的心脏无端地狂跳了一下警兆陡生,随后眼前毫无征兆地大放光明。那股炽白色光芒亮到了极点,刺得我不由自主闭上眼睛。我根本没看清是什么东西,“锁魂”也只探测到一股铺天盖地的能量已倏地窜至眼前。

    “光翼弓!”我惊天动地地暴喝一声,想也不想就抬起左臂挡住头脸。

    “蓬!”左臂和暗器接合处灿芒爆散四方,化作一朵巨大而美丽的七彩焰火冉冉绽放,然后缓缓消失不见。几点溅到皮肤上的星火,痛得我呲牙咧嘴继而虚火上升。我万万没料到萧晚会在此时出手偷袭,这个王八蛋真懂得挑拣时机,要不是那面“圣灵盾”格挡住这一箭,我可能真的就被他挂掉了。

    正当我骂骂咧咧地准备找他算帐的时候,异变再生。

    第二枚光箭再次毫无预兆地出现在视野内,而且距离我的心脏不及半尺。它的移动速度快得不可思议,简直像我的枪一样快,若换做另一个人定然惨淡收场,可惜被射的人是我,它再快也不能躲过“真如”境界的速率限制的。

    “蓬!”盾箭相交再次化作璀璨夺目的漫天光雨,我倏地冷静下来,灵觉循着尚未消失箭道轨迹光速飞去。一眨眼的功夫,我发现了对方,对方也发现了我。我根本来不及看清他的容貌,只看到对方弯弓搭箭,这一次弦上架着三支流星箭。

    “流星箭”乃是恺撒军方特制的秘密武器,若说“穿阳箭”以大范围的爆炸力著称的话,那么“流星箭”绝对是速度型箭矢里的翘楚。狭窄扁平的箭头,均匀光滑的箭身,可以自动调节方向的尾翼、“流星箭”简直是顶尖狙击手们梦寐以求的杀人利器,可惜因为造价太过昂贵,所以像“穿阳箭”一样不能普遍装备弓箭手部队。

    我忍不住怒骂一声:“我靠,你他娘的还敢射,当哥哥我好欺负是不?”话音未落矮脚马一颗石头般疾速坠地,逃过了空中镖靶的命运。“啊!”背后传来一声惊呼,听声音是不知虚实的明娜在为我担心。

    我来不及向她解释,在矮脚马落地的一刹那就全力输送光明能量给它。

    “希律律!”矮脚马仰天一声咆哮鬃尾乱颤,浑身骨骼也咔吧咔吧响个不停,顷刻间就暴涨了近四尺高六尺长,甚至一双硕大的眼眸都冒出了两道数寸长的炽白色光焰。

    “飕!”它四蹄一蹬地,像一只银光闪闪的利矢般暴射向萧晚。那是一种不可思议的速度,尽管我早有提防,也差点被扑面而来的狂风掀到地上去。“呼噜噜!”肆无忌惮的风吹得我浑身肌肤如遭针扎般剧痛,经过终极改造后的矮脚马,终于让我自食苦果,亲身体验了一回流星赶月的神奇速度。

    “嗡嗡嗡……”弓弦狂颤不已,架在“光翼弓”上的三支流行箭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我失声惊呼道:“好快!”尽管早有心理准备,可是“光翼弓”强横无匹的冲击力还是给了我最猛烈的震撼,真不知道深蓝七弓里排名第一的神弓能臻达何等恐怖的射速?

    据说迄今为止,在“流星箭”下能够成功逃生的高手屈指可数,因为它飞行时的速度足堪媲美流星划过夜空,当人们看到的时候,它早已消失不见。

    当我脑海里浮现这段评语的时候,唯一的念头就是想把“流星箭”比喻成流星的那个家伙马上撕成碎片。在“刺天脊”萧晚手中射出的“流星箭”哪里是流星,根本就是三道光速闪电。一道天降、一道地升、一道平射,唯一相同点就是太快,快得在“真如”境界里都看不清形状,只见一片刺眼白光倏忽而至。

    我无暇分心他顾,双眸只是专心致志地盯着越来越迫近的箭尖,但却知道此刻萧晚心中一定得意非凡。一弓三矢的伎俩随便挑拣一名高阶弓箭手都可随意施展,可要做到天地人三合一的玄奥境界,恐怕整个深蓝大陆找不出几个人能做到。

    可怕的是萧晚不但做到了,而且还通过前两次失败的经验,想出了专门针对“圣灵盾”的战术。那三支“流星箭”角度方位迥然不同,偏偏速率却一般无二,利用“真如”境界我清清楚楚探测出它们将同一时间射穿我的身体。

    这一刻,不论我用“圣灵盾”格挡上中下哪一支箭,结果都是被另外两支箭穿透心肺的结局。最离谱的是,它们速度都太快了,快得我根本无暇多想,生死悬于一发的瞬间,我终于有了一个异想天开的决定。既然没可能同时挡住三支“流星箭”,那就彻底放弃防御好了,惹不起我还躲不起吗?

    “隐身!”我骤然启动了魔灵镯上的诅咒石,连人带马在极速狂奔中融入空气人间蒸发。

    “轰!”三支“流星箭”同时贯穿我遗留下的残影,箭尖精确无误地碰撞在一起,制造出一阵晴天霹雳似的爆响。猛烈的冲击波将随后跟来的七海群雄掀得东倒西歪,幸亏矮脚马速度快到极点,他们也只来得及跟近暴风边缘,所以并未受到任何实质伤害,倒霉的只是距离我最近的恺撒骑士们。

    我隐隐约约地好像再次听到了明娜的惊呼:“这小妮子可能又在担心我的安危了!呵呵,哥哥我是那么容易挂的吗?”矮脚马狂奔中这个念头一闪而逝,让我心中升起一股温暖的感觉,有人关心真好啊!

    不过想归想,我却悭吝回头一望,眼前没有任何事比做掉萧晚更重要了,因为隐身是有时限的,每隔一段时间就必需重新启动一次。而我距离萧晚越来越近,让我在一名仅次于箭神的敌人面前显露身形,那还不如直接砍死我算了。于是我拼命催动战马,打算在这一轮隐身效果消失前一枪狙杀掉这名平生第一劲敌。

    在熊熊烈焰的另一侧,萧晚左手持着“光翼弓”,右手食指和中指间夹着一支“流星箭”,整个人全神贯注地扫描着五十丈空间内任何一点蛛丝马迹。

    令人惊奇的是,除了最初的一点点惊讶外,他对我突然消失竟然一点慌乱情绪都欠奉,就像大脑神经是用钢筋做的。更可怕的是,他嘴角始终浮现着一抹胸有成竹的微笑,似乎一切变化都掌握在他手里,根本不担心我突然冒出来做掉他。

    我和矮脚马速度越来越快,有如一抹疾光电影飞射向萧晚。眼看着绕过眼前的熊熊烈火即可狙杀他于枪下了,萧晚蓦然开口道:“柳兄再不现身,莫怪小弟不客气了。”

    我心中哑然失笑,暗付道:“晕死,不客气?你根本就瞅不见哥哥我,看你如何不客气!”

    一念间,矮脚马又闪电般飙近了五丈,距离目标已不足二十丈。

    萧晚好像预感到了处境极度不妙,遂陡然开弓搭箭直勾勾地向正前方瞄准,口中厉喝道:“既然你不识抬举,就休怪我辣手摧花!”话音未落,“嗡嗡嗡……”弓弦狂颤不已,那支本来夹在右手食指和中指间的“流星箭”赫然消失了。

    我这才幡然省悟他那番话里的含意,不禁吓得魂飞魄散,失声惊呼道:“明娜小心!”可是现在示警已经太晚了,当我用“天眼”锁定明娜的时候,只看见“蓬!”半空中血花激溅无言地扩散开来,像一场美丽得令人心碎的梦。

    这一刻天地万物的运行都好像凝滞一般慢到了极点,我呆若木鸡地注视着明娜那具娇小玲珑的躯体被一股无俦巨力狠狠地带离马鞍飘向半空,然后划出一道凄美的弧度重重地砸向地面。

    “不!”我惊天动地地悲吼着,脑海里一片空白,根本就不敢相信眼前发生的事实。“天眼”清晰无误地侦测出明娜的生命能量为零,可我心里却不断否认着:“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明娜不会弃我而去的……”精神陷入一片混乱中,“隐身”效果再也无法保持,只剩下矮脚马仍如利箭般标射向萧晚。

    看到宿敌终于显出身型,萧晚一贯平静的心灵都忍不住欣喜若狂,眨眼间左手“光翼弓”自动撑成满月状,右手食指和中指间魔幻般又变出一支“流星箭”来,迅捷如鬼地搭在了弓弦上。

    “希律律!”他乘坐的飞云兽骤然启动冲向侧翼,整个人却倒骑在马上聚精会神地瞄着敌人的心脏。在他眼里此刻的柳轻侯精彩到了极点,迷惘、自责、悔恨、内疚、惊惧、愤怒……千百种负面情绪从他眼内走马灯似的闪过,一副恨不得立刻自杀的白痴模样。

    最可笑的是,那匹矮脚马在没有主人新指令的情况下,只懂得按照既定路线冲向自己原来站立的位置,那简直是找上门来送死。看来那名两次为柳轻侯惊呼的女人,对他真的很重要呢!萧晚不禁越来越佩服起自己敏锐的洞察力,眼中的杀机也越来越浓厚了。终于,“嗡嗡嗡……”致命的颤动声再次响起,弦上的“流星箭”再次无端地消失不见了。

    十五丈对于萧晚、“光翼弓”、“流星箭”三强合一的梦幻组合来说,简直是伸手可及的距离,若要射杀目标更如探囊取物一般轻而易举。曾经有一次萧晚在三十丈外射杀大陆上最敏捷的动物猫豹,结果它哼也不哼就栽倒在地,至死都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射中了自己,所以萧晚相信距离缩短到十五丈的时候,不管目标是神是魔都休想再活着离开。

    萧晚笑眯眯地看着柳轻侯,只等对方鲜血激溅尸横就地,届时自己将变成恺撒帝国最杰出的英雄人物,高官厚禄、美女鲜花、如锦前程、无敌声誉……所有的一切都将唾手可得。尽管自己一贯不太喜欢这种虚名,不过被世人交口称赞绝不是一件令人厌烦的事情,不是吗?

    萧晚尽情地展开幻想的翅膀做着美梦,浑然没有发现不知何时起柳轻侯身上已冒出一黑一白两团奇芒。它们先是似缓实疾地均匀遍布全身,然后层层叠叠地加大厚度。

    在熊熊碧焰映照下,柳轻侯左半边身躯洁白如雪,右半边身躯漆黑如墨,甚至左右脸都以鼻梁正中为界,泾渭分明地分成黑白二色。最奇特的是他的眼神,左眼充满了悲天悯人的慈蔼,右眼充斥着愤世嫉俗的怨恨,好像天使和恶魔同时存在于一个躯体内,淡淡地注视着这个荒谬的世界。

    “嗤!”一缕炽白色芒点挟带着铺天盖地的异能疾刺向柳轻侯,那是一种超逾凡世的极速,几乎被发现的同时就已凶狠绝伦地命中了他的心脏。

    不过令萧晚诧异到极点的是,中箭处并没有任何血迹,而是……出现了一个诡异绝伦的情景,“流星箭”的箭尖触及那层洁白如雪的光幕后,速度骤然凝滞下来,像是遇到了某种极其坚韧的阻碍,它依旧在惯力的作用下不断前进着,可速率用肉眼都可分辩出来,而且越来越慢,慢得像是蜗牛在爬,最后竟赫然停止不前了。

    与此同时,那团洁白如雪的光幕骤然鼓起,那团漆黑如墨的光幕也不分先后地胀大,躯体迅速被一枚半黑半白的巨球包裹起来。“喀喇喇!”巨球周围银蛇乱舞,一道道惨白闪电无休无止地骤亮骤灭,情景骇人到极点。就在萧晚不知是否应该继续攻击这球形“怪物”的时候,最可怕的一幕出现了。

    黑白巨球中的柳轻侯毫无征兆地悬浮离鞍,一寸一寸不可抑止地攀升上半空。他的躯体每寸都是完全静止的,体内也没有任何真气运行的迹象,就是那么笔直地拔升。而那一黑一白两团光幕也膨胀到了极限,倏地破裂出数十个不规则的碎片,迎风无限暴涨。

    “轰隆隆!”天地笼罩在一片雷暴中间,柳轻侯离地五丈而立,背后生长出二十四支足以撑破天地的巨大羽翼。“轰轰轰……”一阵阵闷雷通过空气传播到了每个人的耳鼓内,那是左侧十二支灿烂辉煌的光翼,还有右侧十二支阴森诡秘的暗翼共同振动形成的噪音。

    柳轻侯双眸化作两团熊熊燃烧的黑白烈阳,再不带有任何一丝人类的七情六欲,恍若一尊魔神静静地俯瞰着苍茫大地。

    此时恺撒骑士和七海群雄一个个都看得呆若木鸡,就连一贯冷静无比的“刺天脊”萧晚也破天荒地皱起眉头来。大家惶惶不安地揣测着即将发生的事情,可眼前的异像已经远远超出他们所能理解的武功范畴,恐怕唯有神迹两个字才能形容。

    眼见战场形势越来越糟糕,萧晚当机立断地暴喝道:“跳梁小丑也敢装神弄鬼,来人啊,给我放箭把他射下来!”他这句话是灌注十二成真力喝出,乍闻恍若霹雳雷霆一般浩浩荡荡扫过方圆百丈,顿时将迷惘浑噩中的恺撒骑士们惊醒过来。

    “是!”一直追随在他身边的心腹高手们轰然应诺着,纷纷擎弓搭箭瞄准空中的柳轻侯。

    莫琼瑶等诸人也幡然省悟,根本不用命令就自动重组一支“锋矢阵”,迅猛无俦地冲向萧晚。霎时间,战场上以柳轻侯悬浮地为焦点,变成了两军对峙冲锋的局面。一方面要尽快射落“妖孽”,另一方面要拯救“海盗王”,战斗陡然间再次晋入了白热化状态。

    “蓬蓬蓬!”一团团异彩纷呈的气团爆起,被惹怒的“九耀卫”们一个个不惜血本地祭起了先天刀气,然后双手握住刀柄,肆无忌惮地施展出“轩辕一刀流”八段水平中最血腥的刀法“雾雨狂杀阵”。

    霎时间,战场上忽然飘来一片片淡淡的雨雾和一阵阵萧瑟的冷风,恺撒士兵们心中顿时茫然,浑不知炎热无比的沙漠哪里来的深秋风雨。正纳闷的时候眼前景色骤变,风、雨、雾魔幻般形成千百道纵横交错的锋刃利芒漫天飞舞,有如狂风暴雨洒向敌阵中人数聚集最多处。

    “噗噗噗!喀嚓!”一连串儿密集无比的骨断筋折声涌入耳鼓,四十股犀利无匹的刀气在一瞬间不知超度了多少条性命,空气中血腥味儿马上浓郁到令人作呕的地步。

    而悲愤如狂的安德鲁甚至浑身裹入九层透明水影里,准备以漏影宝刀施展道宗无上秘功之“至善刀”。这是他第一次在人前显露第九重“水月镜花”功力,本来他发誓非修炼至第十三重大成境界绝不出手炫耀的,但是明娜-威廉的意外给他刺激太大了,一时间只想发泄满腔怒火,再没有任何顾忌了。

    巨大笨重的“漏影”宝刀到了安德鲁手里像耍弄玩具刀般挥洒自如,刀招细腻精微更是妙到毫巅,每一个动作都充满了力度和玄幻意境。看着他一步杀一人的优雅姿态,让人情不自禁忘记了他厨师长式的遍体赘肉,倒觉得像在观瞻一名绝代画家挥毫作画一般赏心悦目起来。

    这一刻,安德鲁忽然忘记了仇恨,也忘记了杀伐,只记得不断挥刀挥刀再挥刀,试图挥洒出道宗最深奥的真谛。在物我两忘的境界里,第九重“水月镜花”功力正缓缓地滋生成长,慢慢向更高阶迈进。

    “锋矢阵”中最狠辣者莫过于莫琼瑶,眼见夫君生死不明地挂在半空给敌人当靶子,“新婚燕尔”的她可受不得这种刺激,整个人顿时陷入暴走边缘。

    “飕飕飕……”她右手爱剑“青冥”化作千百孤鹰齐飞,左手还意犹未尽地拔出另一柄爱剑“赤霄”连连施展“新月斩”、“破裂斩”、“暴风斩”、“海波斩”等等轩辕天之痕亲自传授的独门散手,将方圆数丈陷入一片血莲绽放的世界。

    诸人个个都施展出了平生绝技,争先恐后地杀向柳轻侯,不禁让在队尾殿后的楚山看得眼睛都红了。每一名恺撒骑士倒下他都叹息一声,恨不得是自己一拳砸扁的才好,无奈的是他位置太落后,而莫琼瑶带队突进速度又太快,导致他除了拣到几个漏网之鱼出出闷气外,根本没机会出手杀敌。

    这座“锋矢阵”在人人拼命下,恍若一柄锋利无匹的匕首恶狠狠地刺入了敌阵腹地,锋芒所向直指萧晚。“擒贼先擒王”,身经百战的七海群雄比任何人都懂得狙杀首脑的重要性,可是敌我力量相差那么悬殊,想要突破千军万马的封锁斩掉敌酋首级又谈何容易呢?

    在神魔般强横的柳轻侯陷入休眠状态后,刀锋骑士、冲锋骑士、连弩骑士越来越多地被萧晚重新组织起来,组成一道道钢铁长城死死地挡住了众人去路。而本来颇受好评,堪称为制造敌人混乱的最强力武器——神兽,此刻却一反常态地安静下来,若有所思地仰望着柳轻侯一动不动。

    于是战场形成了一种势均力敌的胶着状态,莫琼瑶等众高手惊涛裂岸般一波波不断冲击着敌阵,可在层层叠叠的黄金战刀、骑士枪、连弩的协防下,恺撒团队恍若一块块儿海边的礁石,任你如何冲刷就是半步不退。
第十四卷 乱世 第七章 天诛
    所幸“刺天脊”萧晚并未亲身参予战斗,他的精神一直锁定着半空中的柳轻侯,否则众人定然伤亡惨重。不过这倒不是因为萧晚心慈手软,而是现在他亲眼目睹的情景太过诡秘。

    刚才一声令下,马上有近百名心腹高手一齐瞄准目标开弓放箭,结果却令人大跌眼镜。所有弩箭只要侵入柳轻侯身周两丈范围内,不管速度多快,都必然无声无息停滞于空中,然后毫无征兆地被白光黑芒吞噬一空。

    弩箭射中的地方,能量光幕像一团团涟漪般缓缓扩散开,稍过一会儿马上又就恢复如初。无数弩箭射中即有无数涟漪出现并扩散,有如绵绵细雨落入苍茫大海,除了初期有点点滴滴的痕迹外,往后都如泥牛入海有去无回。

    在连续十二轮无差别乱射结束后,萧晚猛然举起右手阻止了亲卫队继续攻击。他剑眉怒挑,一对虎眸爆射出两道凛凛神光,下定决心般吩咐道:“忠布盖!”

    “在!”他身后立刻站出一名身材雄伟、气势沉凝的黄金骑士躬身待命。

    萧晚露出肃穆的表情,正容道:“目前柳轻侯正陷入一种奇怪的休眠状态,好像在修炼某种神奇的武功,而且就快臻达功德圆满的境界了。我能感觉到他体内的能量波动非常剧烈,那应该是收功前最凶险的一段时间,动辄会前功尽弃走火入魔。我想那将是我们唯一可乘之机。”

    话音未落,忠布盖立即插口道:“卑职请命,带兄弟们一起合力诛杀此獠!”

    萧晚唇角浮现一丝古怪的笑意,幽幽凉凉地道:“不,不用你们插手,我只需要你们做好善后工作。嘿嘿,你也看到了,普通外力根本无法击破二十四支‘光暗之翼’构成的能量光幕,而且一旦他苏醒的话,恐怕在场的兄弟没有一个人可以生离此地。所以这一击绝对不容有失,因为机会只有一次……嗯,我打算施展最后绝招——‘射日九箭’!”

    “啊!”忠布盖失声惊呼道:“万万不可,大人莫非忘记了上次在印第安纳群岛的那场恶战吗?”

    萧晚目中露出无限缅怀的神色,淡淡地道:“大丈夫自当马革裹尸战死沙场,有何惧哉?何况这一仗不但关系到我萧晚的声誉,更对哈帅以下数十万官兵东撤有着举足轻重的影响,所以无论如何哪怕付出我的性命也要做掉柳轻侯。如果他死了,不论是‘长鲸’要塞还是七海盗盟,都将变得群龙无首,成为一群乌合之众,我军将一举扫平东西两条战线,奠定帝国北部战场的决定性胜利。”

    忠布盖一句也没听进去,满脸忧戚之色道:“可是您一旦施展‘射日九箭’的话,就会像上次一样啊!那实在是太危险了,绝对不可以……”

    萧晚脸色一沉,低喝道:“住口,我意已绝你为我善后吧!难道你敢不相信我的箭术吗?”

    忠布盖见团长发火顿时噤若寒蝉,双眸却不可抑止地射出悲伤情绪,恍若萧晚就要死掉一般。

    “唉!”萧晚幽幽地叹了口气,柔声道:“好了,不要难过,我自有分寸不会轻易牺牲性命的!唉,待会儿可就全靠你了,如果我只能重挫柳轻侯,你无论如何要继续下去,一直到做掉他为止。”

    忠布盖坚定无比地答应道:“是,末将誓死完成任务。”

    萧晚满意地点点头,目光忽然迷离起来,呢喃地道:“不知帝都的蔷薇园,是否像往年一样有无数鲜花迎着朝阳绽放出娇艳的风姿……”他说着说着有如陷入一场永远不会苏醒的美梦,右手紧握的“光翼弓”也伴随着整句话的韵律,一闪一闪地忽明忽暗起来。

    渐渐地萧晚每次呼吸的周期越来越悠长,声音也越来越响亮,就像是一口硕大无朋的风箱不断加力推拉,最后简直如同龙吟虎啸一般响彻云霄。

    他的脸容、脖颈、双手越来越淡薄透明,整个人仿佛突然变成了水晶人似的,甚至隐隐约约地看得到青色血管和白色骨骼。满头黑发也尽数变成亮银色迎风抖得笔直,横飘在半空中越生越长,最诡异的是他的耳朵越来越尖耸,越来越狭窄,直到几乎超越头顶的高度才停止下来。此时“光翼弓”也已化作一团炽白色光影,只是模模糊糊地还具有一丝战弓的轮廓。

    莫琼瑶第一个感应到了这股汹涌澎湃的能量狂潮,她循踪望去恰见萧晚鬼魅般离地寸许凭空而立,左手擎着一道炽白色的光弧,右手重逾万斤地挪移着九支怪矢搭往弧光后端。每一支怪矢均流动着深邃难测的幽蓝能量,箭身也散发出神秘而美丽的光晕,毫无疑问那绝对是神兵级数的超级武器。

    莫琼瑶的芳心焦急如焚,白痴都知道萧晚要用它们对付柳轻侯,“光翼弓”加上这种前所未见的怪矢,恐怕没人能抵御得住……一念及此,莫琼瑶清啸一声,倏地人剑合一化作一道青红相间的精虹,横跨十数丈虚空直射萧晚。

    紧随其后的安德鲁、“九耀卫”们亦配合莫琼瑶的行动,纷纷施展最凌厉刀法扑向敌人。骤然遭受巨压的恺撒骑士们,在猝不及防下阵势顿时被撕开一个缺口,任由四十四名精锐高手虎入羊群般杀了进去。

    不过恺撒王牌骑士团的盛名岂是幸致,其麾下的金甲骑士个个更是精锐中的精锐,简直一触即有反应。顷刻间,只听“呜呜呜!”号角长鸣,一队队恺撒生力军迅捷绝伦地编入防御战阵,阻挡起这一伙越来越狂暴凶残的敌人。

    刚刚占据一点上风的七海群雄再次陷入了苦战之中,因为人数相差实在是太悬殊了,哪管你骁勇无双也禁不住敌人一波波排山倒海似的冲击。

    “除非是主公那种强横得变态的‘怪物’,才能无视敌人数量多少而随心所欲地杀进杀出,如入无人之境吧!”亲身经历过这场炼狱般的残酷战役,在场诸人对柳轻侯的钦佩之情开始以几何级数猛增,并且心中深深地植下一个牢不可破的信念:“主公的武力天下无敌,无人是他一合之将。”

    这个荒谬而夸张的想法一直延续了很多年,直到他们的后世子孙仍然顽固地相信柳大帝生平未尝一败,生下来那一刻开始就是天下第一高手,三大宗师根本就是垃圾,给他提鞋都不配。

    萧晚对周遭发生的事情统统置若罔闻,全部精气神都注入了双手擎握的弓箭内。深蓝七弓排名第二的“光翼弓”、深蓝六箭排名第四的“天诛箭”、加上三级射日狙击手才能施展的最强横武技“射日九箭”,天底下谁能一动不动地承受得住这种程度的伤害呢?

    “啊啊啊……嘶嘶嘶……咕咚……”伴随着连续不断的惨叫,一股卷天席地的青红剑气横空袭来。沿途数以百计的精锐战士纷纷飞身拦截,可惜没有任何一人能够当其一剑。不过恺撒士兵们仍是前仆后继地冲过去送死,哪怕只能用肉体来减弱一丝剑气,他们都毫不犹豫地牺牲自己的生命来换取。

    莫琼瑶玉容冷若冰霜,一双凤眸眨也不眨地盯着萧晚,对于其他人的拦截她根本不屑一顾,但凡欺近剑气范围内者莫不被剑气裁成两段。不过她清楚地感觉到掌中的“青冥”和“赤霄”剑气越来越弱了,因为距离萧晚越近,敌人的武功就越高,招式也越不要命,现在每杀死一人都需她用多年苦修的先天真气来弥补流失的剑气。

    不一会儿,她已经香汗淋漓,先天真气消耗得七七八八了。刚才一时情急勉强启动了禁剑“虚空轮转”,完全没考虑到敌人抵抗如此顽强,同时也过分低估了维持这一禁剑所需的庞大真气。眼看着距离萧晚只剩三丈,可她再也坚持不住了。

    “嗡!嗡!”青冥、赤霄双剑哀鸣两声光华骤敛,莫琼瑶筋疲力尽地从半空跌落地面陷入重重包围之中,而且脚下踩空还差点一个踉跄栽个跟头。所幸两柄宝剑都是高唐皇室珍藏数百年的上古神兵,不但削铁如泥,更蕴涵着某种奇怪能量可以帮助主人迅速恢复体能。于是趁着敌人一愣神的机会,莫琼瑶立刻深吸一口气重新提聚真元,此时偷袭者才懂得包抄上来,却皆被她杀得刀断枪折、血溅三尺。

    敌人继续潮水般从四面八方涌来,哪管莫琼瑶是一名臻达先天秘境的卓绝高手也要大感吃不消,更何况刚才禁剑“虚空轮转”已消耗了她近九成真元,眼下只能凭借迅捷如鬼的身法和剑法竭力抵挡敌人的攻势了。

    “锵锵锵锵!”金铁交鸣声骤然剧烈响起,莫琼瑶尚未看清敌人长什么样子,就被四股庞大无匹的劲气压得单膝着地脊椎欲断。“嘎吱嘎吱……”青冥赤霄双剑发出一阵令人牙酸的呻吟,莫琼瑶骇然望着重重压在剑脊上的武器,心中有生以来第一次涌起绝望的念头,因为……那赫然是四柄宣花斧。

    这宣花斧是双兵器之一,杆长二尺七寸,头长六寸九分,两尖宽距七寸五分,通体乌钢制成既沉重又锋利,据说在恺撒军中只配给狂战士中第一高手使用,也就是所谓的“狂战士统领”。想不到自己居然在最脆弱的时候碰上了最可怕的“杀戮机器”,而且还是一次碰上了两个。

    “轻侯啊轻侯,想不到我们自诩功力通神,今日却阴沟里翻船了。唉,难道我们夫妻都要命丧此地吗?”莫琼瑶暗暗叫苦,竭尽全力抵抗着四柄渐渐贴近玉颊的乌黑斧刃。时间仿佛凝滞了一般,莫琼瑶感觉一秒种比一个世纪都要漫长,现在哪怕任何一名恺撒士兵轻轻一枪刺来,自己都得香消玉殒,可是那种糟糕的状况并未发生。

    不知是否是恺撒帝国特有的大男子主义作怪的缘故,觉得两名狂战士统领对付一名弱女子已经够丢人的了,还是觉得莫琼瑶已是强弩之末根本不必再浪费人手夹击,总之周围的恺撒士兵不但不再欺近,反倒纷纷远离去对付那群疯虎一般暴进的安德鲁等人了。

    一分两分三分……斧刃越压越低,两名狂战士统领的眼神也越来越冰冷邪恶。他们幽幽冷冷地莫琼瑶,对着她的绝代艳姿却有如看着一块石头一根木头似的毫无怜惜之情。

    莫琼瑶樱唇沁出一缕鲜血,开始默默地念颂一段奇特咒语,那是魔宗一脉相承的最强武技,也是轩辕天之痕教授给她的最后一招——“碧落黄泉”。顾名思义,一旦施展此招敌我皆升天堂坠地狱,就是不会再停留人间。而且此招最可怕的一点是,它的启动能量非是本身真气,而是天上地下至精至纯的宇宙本源力量,哪怕你体内一丝真气都欠奉也不要紧,只要用特殊的精神能量融入天地共振之中即可毁天灭地。

    “咦?”斧刃堪堪触及眉睫莫琼瑶都无动于衷,此刻却忍不住失声惊呼起来。因为她愕然发现那段咒语念罢什么事情都没发生,方圆数里内的宇宙本源能量竟早已点滴无存。

    莫琼瑶正有些不知所措的时候,蓦然整座空间要塌陷了一般向某个核心点倾斜而去。两名狂战士统领哼也没哼一声,就被一股无名巨力扯离地面浮上半空。继而莫琼瑶、四周的恺撒骑士、战马、武器、安德鲁、“九耀卫”、楚山……均被一股无所不在的神秘力量控制得离地而起,魔幻般悬浮到了半空。

    更可怕的是,他们在一瞬间就失去了身体控制权,哪怕连眨眼的力量都被吞噬掉了。人们恍若世界末日来临似的满脸都是恐惧无比的表情,张口结舌地盯着异像的始作俑者柳轻侯。

    他默默地伫立在半空中,背后的二十四支“光暗之翼”正逐渐浓缩,白芒越来越璀璨眩目,黑光也越来越阴暗叵测,最令人瞩目的是,那一枚枚黑白光羽本来形状模糊不清,现在不但清晰可辨,而且栩栩如生。

    柳轻侯背后的二十四支“光暗之翼”每振动一次,整座空间的压力就增加一分,他好像要将天地万物都碾成碎片一般不断施加着威力,而众人只能眼睁睁地望着他大逞淫威。

    “喀喇喇!轰隆隆!”闪电雷霆包围着柳轻侯的躯体不厌其烦地劈来炸去,奇怪的是他不但毫发无损,一对神眼魔瞳反倒越来越明亮黝黑,慈悲和杀戮的情绪也越来越浓烈。

    莫琼瑶苦笑一声,暗付道:“老公啊,你不是想把在场的所有人都撕成碎片吧!要知道这些人里既有你最憎恨的敌人,也有你最亲爱的兄弟和情人啊!唉,我们……”她刚想到这耳畔蓦然传来一串儿尖锐无匹的厉啸。

    莫琼瑶努力用眼角余光向下望去,但见一团炽烈白光直刺柳轻侯。“蓬蓬蓬……”一连串儿厉啸恰恰从那团白光发出。它每前进一寸都要突破一层力场,剧烈无比的摩擦声有如鬼哭狼嚎响彻云霄。

    莫琼瑶的芳心顿时紧张得狂跳起来,大脑也窒息般晕眩不已。因为没人比她更清楚萧晚九支怪矢的威力了,神器岂是说笑的一件事!莫琼瑶一对凤眸睚眦欲裂,眼睁睁望着九支“天诛箭”距离情郎越来越近,却一点都没有办法去阻止。她急得血液都快燃烧起来,心中更念遍了所有满天神佛,期望奇迹出现挽救柳轻侯的性命,哪怕立刻要她永不超生也在所不惜。

    在莫琼瑶心急如焚的同时,却有一个人正在拼命地幸灾乐祸,他就是萧晚。萧晚刚刚凭借“风精灵王”变身的力量勉强抵抗着“光暗之翼”的吸噬,终于施展出了要燃烧部分生命力才能射出的绝招“射日九箭”,现在已经彻底手无缚鸡之力地漂浮到半空中。

    他凝视着迅猛无俦的“射日九箭”距离目标越来越近,嘴里喃喃自语道:“柳轻侯啊柳轻侯,明年今日就是你的忌日了。嘿嘿,‘光暗之翼’是很了不起,不过它再了不起也不能连续屏蔽九支‘天诛箭’洞穿一点袭击你吧?哈哈哈哈……希望你下辈子别再落到我手了,否则……咦?”

    他才得意到这儿,骤然发现了一件不可思议的事情。

    柳轻侯背后的二十四支“光暗之翼”浓缩的速度骤然加快了,不是普通的快而是快得匪夷所思,任何人都来不及反应的地步。一刹那,二十四支“光暗之翼”就自动缩小成两丈长短、三尺宽窄的一对黑白光翼。定睛细瞧,它们实际上仍由二十四支“光暗之翼”构成,只是重叠融合下,乍看起来就像是一支光翼一支暗翼似的。

    变化远不及此,它们还交织在柳轻侯胸前,黑白光羽梦幻般融合一起,汇聚成一道顶天立地的巨大光柱灌入他的左前臂上镶嵌的“圣灵盾”。眨眼间,盾牌爆发出万丈金芒,精确无误地先一步格挡在九支“天诛箭”必经之路上。

    “轰隆隆!”箭盾相交传来一声天崩地裂般的巨响,继而以柳轻侯为核心一圈又一圈数百丈高的尘爆,遮天蔽日地向四面八方疾速涌去。霎时间,整个力场空间都崩溃于无形,所有脱离精神枷锁的人们都被狂风扫落叶般卷出数百丈。

    根本不用警告,经过“免费长途飞行”刚刚接触地面的人们,第一时间就明智地选择了远远逃离险境。“飕飕飕……”千百种稀奇古怪的身法纷纷出笼,却无一例外地达到了史无前例的高速,他们的功力也发挥出了梦寐以求的水准。因为……屁股后面如影随形的是数百丈髙的尘爆,若不想被瞬间活埋的话,最好是手脚并用有多远跑多远吧!

    “救命……”大部分身披重铠的恺撒骑士哭爹喊娘地呼叫着同伴,他们头一次诅咒起那套向来引以为荣的黄金铠甲,皆因它已成为现在逃命的最大阻碍。可惜这段诅咒别人根本听不到,只能永远闷在心里了,那股铺天盖地的尘爆一刹那就屏蔽了所有慢跑者。

    “噗通!”不知跑了多久,莫琼瑶一头栽倒在地再也爬不起来。她的体力已经透支到极限,哪怕一根手指都无法移动了。“呼呼呼……”她大口大口地呼吸着犹带浓烈土腥味的空气,这一刻对氧气的渴望远远超逾了自小养成的洁癖。毕竟唯有生命才是最宝贵的,生活习惯只好小小地牺牲一下了。

    “嗡嗡嗡!”一阵低不可闻的龙吟凤唳将她从虚无中唤回现实,掌中的“青冥”、“赤霄”彩芒剧盛,片刻后千百道涓涓细流温柔无比地送入五脏六腑奇经八脉,无声滋润着受损部位。隔了半晌,莫琼瑶啊地一声娇吟,双臂缓缓地抽搐了一下,继而慢慢地支撑地面爬了起来。

    眼前是一幕令人瞠目结舌的奇景,莫琼瑶呆呆地望了半天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她站在一座丘陵顶端,触目是一大片漏斗型的盆地,极目眺望才发现自己刚好位于盆地边缘。它由浅及深,从边缘一尺一尺下落直到最远处处已深逾四丈、直径更是超逾百丈,而且到处坑坑洼洼,所有土壤都被炙烤得黑如焦炭,唯中心地带有座丈许方圆的圆柱型平台孤傲地伫立原地,保持着故有戈壁风貌。

    从她视角望去,隐约可见平台上一团忽明忽暗的异芒闪烁不定,荡漾着一波接一波诡异莫名的力量。莫琼瑶感到陌生又熟悉、亲切而温暖,遂情不自禁地惊呼道:“啊,轻侯!”她幡然省悟,不顾一切地冲了过去。

    莫琼瑶步履踉跄,偶尔还会全无一流高手风范地被碎石羁绊一头栽倒在地,不过情郎幸存的喜悦已超逾了一切世俗的虚伪假面。“有人看到就让他笑个够吧!现在没有什么比证明轻侯还活着更重要了。”她欣喜若狂地重复着这个念头,浑然没发现危机悄悄降临了。

    “嗤!”一道惨金色闪电猝然掠过长空,笔直劈向莫琼瑶的粉颈。莫琼瑶猝不及防的情况下,堪堪举起青红双剑搭成一个十字架迎去。“锵!”她娇躯剧震,樱口疾张仰天狂喷出一道血箭,双腿被压得瞬间就深埋过膝。

    不待她喘口气儿,双剑交叉的节点突然压力一轻,那道惨金色闪电倏地鬼魅般出现在距离莫琼瑶纤腰不足半尺处。“锵!”莫琼瑶费劲九牛二虎之力再度架住这一击,顿时觉得头晕目眩,浑身如针刺般剧痛,甚至连内腑都开锅般翻腾不止。

    “嗤!”那道惨金色闪电再度消失,莫琼瑶万念俱灰地闭上了眼睛,静静地等待着死亡来临的那一刻。一瞬间,她脑海里掠过的唯一想法就是:“轻侯,这辈子我再也见不到你了!”心情正绝望到极点的时候,左后方蓦然传来一声暴喝道:“鼠辈敢尔!”话音未落,两道卷天席地的狂飚倏忽而至。

    “喀喇喇!”一记晴天霹雳响起,莫琼瑶骤然睁开秀眸,难以置信地瞅着眼前两个纠缠不清的身影。只见一道惨金色闪电围绕着一尊天神般壮汉飞舞不休,不断有铿锵的金铁交鸣声入耳。敌人是素不相识面孔,天神般壮汉却熟得不能再熟了,那除了“铁臂天王”楚山还有谁呢?

    “一招两招三招……”莫琼瑶默默地查着数,心中早就设定了十招之限。凡人能抵挡天王十招,当足以在恺撒军中占有一席之地了,只不知此人如何能在浩劫中存活下来。这个念头乍起,盆地四周骤然传来接二连三的惨叫声,遂一道道颜色迥异的刀光掠起,最刺目的要数一轮红日般的“漏影”宝刀。

    “九耀卫、安德鲁……你们都活着?”莫琼瑶惊喜交集地发现大量部下幸存,同时也看到了一批不断从泥土中窜出的恺撒骑士。

    想在刚才那场天变中存活下来,莫不要求他们拥有常人难以企及过硬本领。七海群雄自不用说个个都是万里挑一的精锐高手,而萧晚的骑士团内也是藏龙卧虎之地。于是这群刚刚逃离死亡边缘的战士们,再度陷入了你死我活的剧烈厮杀中。

    莫琼瑶无心恋战,沿途小心翼翼地避过几名恺撒高手,笔直地潜往那座孤台。片刻后,她鬼魅般迅捷地背贴着台壁攀升直上,随后一两个起纵便窜至台顶。

    台上阳光刺得人耀眼生花,温度也骇人地无限攀升,古怪的是你前进一步就晋入阿鼻地狱,退后一步就一切恢复如初,好像一步之差足以判定生死。在一只脚差点被烤熟之后,莫琼瑶乖乖地撤出了那条无形的界限之外。

    她眯起眼睛,屏息静气地往最眩目处瞧去。凭借魔宗秘传的“内视术”,莫琼瑶看到了一幅毕生难忘的奇景。

    柳轻侯像一尊天神般离地寸许凌空而立,左臂稳如磐石地横在左胸心脏位置。令人触目惊心的是,那面“圣灵盾”表层尚虚插着九支“天诛箭”,它们充盈着无数股暗绿芒影,构成一朵盛开鲜花状不断螺旋转动着试图侵入盾内。

    不过显然是徒劳无功,盾牌外包裹着层层叠叠的黑白光能,一旦触及绿影瞬间就将它吞噬掉,一秒种都不犹豫。亮光和高温的罪魁祸首正是吞噬过程中散发出来的热能,看情况还要维持一段很长的时间。

    莫琼瑶看罢不由得暗暗叫苦,心道:“轻侯啊,现在可不是和它们拼蛮力的时候啊!哈-路西法会随时派遣援军来的,我们得尽快撤离此地才是……”可想归想,对待这种神话中才存在的战斗,她根本就束手无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它们慢慢虚耗,直到一方彻底被同化为止。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不知又过了多久台下骤然一片死寂,咒骂、惨叫、搏杀声统统消失不见了。身后风声骤响,鬼魅般出现了两条人影,莫琼瑶警惕无比地拔剑回身,正看见满身血污的楚山和安德鲁狼狈不堪地站在台边,瞠目结舌地望着柳轻侯。

    楚山狐疑地问道:“阁下在做什么?恺撒援军恐怕随时都会赶到啊!”

    莫琼瑶简单地解释了一下,然后对两人道:“唉,现在只能等它们斗个你死我活了。真是见鬼了!我尝试过好多次,结果根本就不能迈进那个***,温度太高甚至都可以融化钢铁了。”

    楚山露出半信半疑的表情抬脚就要闯进去,结果被安德鲁一把拽了回来。

    他看着气呼呼的楚山,笑眯眯地道:“呵呵,你最好听郡主殿下的话别进去,否则后果不堪设想。”说着倏然出脚将一枚拳大石头踢入气场。顷刻间,只见那枚石头在空中由灰变红、由红变黑,当它啪嗒一声落地时候立刻分裂成一粒一粒纤细无比的焦炭,风一吹消失得无影无踪。

    楚山倒吸一口凉气,咋舌不下道:“他***熊,这……这怎么可能?阁下难道是冰做的?”

    莫琼瑶幽幽地一叹道:“不,当然不是。他只是被一种奇异无比的能量保护着,所以不害怕这种骇人高温。唉,我刚刚尝试过用先天真气护体伸进去一只脚,幸亏缩得够快不然……现在要想办法尽快撤退,如果能够叫醒他就好了,我观察了好一阵子,发现轻侯的抵抗是无意识的,若能由他主动启发‘光暗之翼’,定能迅速歼灭那些怪矢的。”

    楚山搔搔后脑勺,皱着眉头道:“如果我用‘狮子吼’的话,阁下能听见吗?”

    莫琼瑶轻摇螓首无语,骤闻一旁的安德鲁插嘴道:“哦,用喊恐怕是不行的,现在老大处于最高级别的冥想状态,就算耳边响起晴天霹雳,他都可以置若罔闻呢!嗯,除非……我想到了一个办法,就是不知道能否行得通。可以试试吗?”

    安德鲁露出犹豫不决的表情,烦恼地望着莫琼瑶请示她的意思。

    莫琼瑶闻弦而知雅意,淡淡地道:“你是说会有一定程度的危险性吗?”

    安德鲁为难地搓搓手道:“是的,郡主殿下。因为我的精神力远没有老大浩瀚,所以极有可能遭到剧烈反噬,最坏的结果是我的灵魂被一瞬间吞噬掉永不超生。”

    莫琼瑶闻言一呆,愕然瞅着安德鲁沉默无语。她万万没想到将遭遇危险的原来不是情郎而是安德鲁,这个答案着实大大出乎意料之外。

    安德鲁一直关注着她的脸色,这时忽然露出坚毅无比的眼神,微笑道:“安德鲁孑然一身故也别无所求,只希望一旦失手能将尸身安葬在一处山清水秀之地!”说完一副风萧萧兮易水寒的架势,神色要多悲壮有多悲壮地极目眺望着戈壁风光,造型简直“酷”到了极点。

    莫琼瑶被这活宝逗得“噗哧!”一声笑出声来,秀眸内忧戚之色一扫而光,娇嗔地道:“好你个安德鲁,竟敢拿本宫开涮,我看你是活得不耐烦了。楚天王何在?给我把这头肥猪扔到结界里,本宫要吃烤全猪!”

    “在!”楚山闻言搓着一双硕大无朋的巨掌,嘿嘿冷笑着逼近安德鲁。他可不管三七二十一,只要郡主殿下有命就都不折不扣地执行,这是多年来八大天王的惯例,对轩辕一脉传人惟命是从。

    安德鲁见玩笑开大了,连忙一边退后一边干笑道:“呵呵,这个……这只是一个小小的玩笑!嘿嘿,我看大家实在太紧张想调节一下气氛,所以就……等等,老楚你别过来……且慢,你把我打伤了,谁来救老大啊?”

    安德鲁见楚山一本正经地将功力提升至十二成,一对巨掌油光锃亮大小膨胀了十多倍,连忙搬出柳轻侯这道杀手锏来挡驾。要知“铁臂天王”楚山的掌功岂是说笑,禁招“苍神粉碎爆”一出方圆数十丈将永沦地狱啊!

    “暂停!”莫琼瑶适时阻止了楚山,恬淡地道:“楚天王听令,如果呆会儿轻侯醒不过来的话,这个死胖子我再也不想看到他。明白了吗?”

    楚山瓮声瓮气地道:“是,殿下!”

    安德鲁苦笑一声,再也不敢胡言乱语了,天知道这个野蛮郡主还会搞出什么飞机来。

    他深吸了一口气稳定心神,遂将左右手弧线扬起,熟极而流地构成一个黑白太极图案。下一刻太极图自动旋转起来,安德鲁双掌如飞地结出千百个姿势各异的奇特手印,精神倏地融入了天地万物生老病死的神奇韵律之中。这时,他一改嬉皮笑脸的模样,宝相庄严地凝视着虚空半晌,直到太极图吸取到足够的天地精气,才缓缓地抽离出一缕精神能倏地游向气场内……

    “老大,你千万得给小弟留点面子啊!嫂子太凶了,要是我真叫不醒你,恐怕那大块头儿真会一个‘苍神粉碎爆’砸过来的。拜托拜托,求求你快快醒来吧!”

    安德鲁嘴里念念有词地向柳轻侯传递着意识流,内容全部是绝密级数的。万一泄漏的话,恐怕他将死无葬身之地。当然在场除了安德鲁自己能半生不熟地进行“意识交换”之外,其他人都是鸭子听雷不明所以,故担心泄密实在多余,这也是他敢肆无忌惮说话的原因之一。

    “咦,这是怎么回事啊……”安德鲁潜入气场后,特意远远地避开“圣灵盾”和“天诛箭”的战场,而是绕了一大圈从柳轻侯身后侵入。遵照以往柳轻侯教授的方法,他在试图寻找精神切入口,可忙碌了老半天结果是一无所获,不由得心中大奇。

    要知对普通人来说,他们的精神体就像是不设防的城市,可任由精神能进进出出。

    而对武功臻达先天境界后的一流高手来说,基本上漏洞个数接近于零了。因为先天真气会产生一种超越视觉、听觉、味觉、嗅觉、触觉的第六种感觉——“灵觉”,用以警惕任何异常状况和预知危险。哪怕你的攻击无声无息无影无踪,都照样不能逃过“灵觉”的监控,当然这种感觉根据先天境界的高低,其感应程度也有上下层次之分。

    最后对禅、道、魔三宗的精神异能修炼者来说,想入侵他们的精神体简直就是自寻死路。因为他们的武功通常已晋入先天至境,精神修炼更臻达完美无缺的水准,所以精神不但没有漏洞,而且实力更是强横无匹,一旦被发现动辄叫你魂飞魄散、永不超生。幸亏这类人数量极少,身份也一般只有两种,一种是名震天下的大宗师,另一种是天才横溢的青年高手。譬如关山月、燕憔悴、轩辕天之痕就属于前者,而柳轻侯、苏小桥、白如云则属于后者。

    换做平常日子,就是给他吃了熊心豹子胆,安德鲁也不敢太岁头上动土去入侵柳轻侯这种无敌高手的脑域。不过今天情况有点特殊老大正陷入晕眩状态,而且精神力似乎也并未受控,也许会产生未知的漏洞,他这才敢尝试一次。不过刚刚施展的普通观测法无效,让安德鲁苦恼不已,正郁闷的时候忽然脑内灵光一闪想起了道宗无上秘典记载的精神法术——“神合”。

    于是,他立即调整了那缕精神能的频率,竭尽全力模仿起柳轻侯的能量振动模式来。一次两次三次……当安德鲁尝试到第二百九十九次的时候,那缕精神能稍一接触柳轻侯的背脊就被疯狂吸噬了进去,继而一股无与伦比的力量倏地拽着他光速前往未知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