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轻侯的故事
作者:秦汉唐宋
第十一卷 手足
第一章 幽灵 第二章 阎罗 第三章 变异 第四章 道德
第五章 破壁 第六章 燎原 第七章 替补  
第十一卷 手足 第一章 幽灵
    与帅帐仅仅一墙之隔的营幕内,一只手优雅而缓慢地拿起葡萄酒淡淡品了一口,再轻轻酒杯放回茶几上。他整座身躯都隐没在重重阴影里,唯有一双不带任何人类感情的冷眸,一动不动地注视着茶几上的水晶盒子。

    ***映照下,一只硕大无朋的黒蜘蛛,漫无目的地徜徉在水晶盒子里散步,八条特别粗壮有力的长腿,支撑着它的身躯,迅疾无比地移动着,简直来去如风。它的身躯狭小单薄,但两颗锋利獠牙,还有一对邪恶恐怖的毒眸,却让人望而生畏。

    “呼!”帐门倏地开启,带进一阵凉浸浸的寒风,黄泉崇山峻岭般高不可攀的身躯,蓦然出现在帐幕内。

    坐着的人一点站起的意思都欠奉,仍聚精会神地瞅着那只黒蜘蛛,好像所有的兴趣都集中到了它身上。

    黄泉微笑着快步走过来,坐到那人对面的圈椅上,道:“很抱歉,让你久等了!这帮蠢材总是把事情办得一团糟,害我每次都要伤脑筋帮他们弥补过失。嗯,你还要一杯酒吗?”

    那人懒懒洋洋地问道:“我们能不能直接谈重点?”

    黄泉脸色顿时肃穆起来,正经八百道:“嗯,言归正传!此番入侵东海二十八郡,其实背后主使者是二殿下勒-路西法,他要登上帝位,首先必须铲除中立的开国元勋后裔们,以免他们临时倾斜向四殿下林-路西法。当然事先经过多次笼络,却始终没有达成协议。于是二殿下恼羞成怒,咱们黑族就成了那把执行任务的屠刀。”

    那人安安静静地听着,一副漠不关心的模样,也不知道有没有听进去。

    黄泉自顾自地说下去道:“这恰恰也是咱们黑族崛起的最佳时机,不但可以报得世仇,还可趁机拥有东海大片肥沃土地。不过现在出了一点小麻烦,因为一个蠢材自以为是的操作,云府的小姐和少爷跑掉了。捉拿他们本是为了要挟富可敌国的云千丈,让他为我们提供巨额军费,可是现在不但军费化为泡影,等待我们的更可能是帝都军方的残酷报复。所以,他们必须被活捉!”

    那人轻描淡写地道:“哦,这就是你委托给我的工作?”

    黄泉郑重地点头道:“是!你可以做到吗?”

    那人悠然自得地微笑道:“可以,不过我需要一份昂贵的报酬!因为我听说云家好像有风师那老不死的弟子,或杀或擒都必将触怒此人。谁都知道他不好惹,所以我必须得手后远扬,甚至永远不能在风师有生之年踏入恺撒境内。”

    黄泉欣然道:“没问题!你一定会满意的。”

    那人幽幽叹息道:“如果不是因为我有纯粹黑族血统,这份委托说什么都不会接的,所以请你在有限的范围内代为保密吧!我不想马上被风师追杀,起码不想在恺撒帝国境内狼狈逃窜。”

    黄泉重重点头,道:“我保证不会!嗯,他们现在应该抵达了横江东岸,巡逻队正迅速赶去,不过肯定追击不及,能做到的也仅仅是逼迫他们坐船顺流而下,你明白怎么做喽!”

    那人傲然一笑道:“他们走不远的,很少有人快过我!想来黎明时分,我将完成任务返回吧!”

    黄泉也哈哈大笑道:“嘿嘿,我差点忘了你是……”

    两人得意洋洋的大笑声,在空旷营幕内不断回荡盘旋,好像已经得手了似的。

    阴森茂盛而茫茫无边的江边寒凉无人,渡口处严整肃穆,一片寂静。岸边竹林把横江的夜色变得更为昏暗,芦苇半浸在江水里正随风翻弄它的倒影。

    这是一幅清静、典雅、美丽而富有诗意的夜景,

    除了轱辘偶尔发出的吱呀声、战马发出喷鼻声外,这支数百人的队伍默默地像是一群幽灵浮动着。马头清一色戴上了嚼环,马蹄也统统绑缚着厚厚棉布,为防止咳嗽,每名队员都嘴里都含着胡桃,甚至连兵器也可以地缠上了层层黒布,防止反光被敌人发现。

    我骑在一匹雄骏良驹上,不紧不慢地跟在马车旁边前行着,身畔是美丽如梦的云采菱。燕丹先锋、依依殿后、云朝暮委身车内保护云俊豪,故只留下我和云采菱居中策应。

    “你怎知敌人尚未抵达渡口?”云采菱发现自己越来越不了解这名叫做碧胜篮的无名小卒了,不由略带几分质问的口气问道。

    我正默运精神能,遥遥监控着方圆三里内的风吹草动,闻言想也不想答道:“很简单,若黑族有船队在手,风小姐根本休想逃脱追捕,唯一下场就是葬身横江。嘿嘿,倒是您说的接应船舶不知可靠不可靠!那可是目前逃离险境的唯一屏障了!”

    云采菱没好气地道:“不用瞎操心,这支内陆舰队是我云家自己的买卖,舰长更有全家老幼在京师生活,我若出事他自然倒霉,谁会傻到给自己找不自在呢?”

    我淡淡一笑道:“那就好,那就好,我想黑族的巡逻队很快就要来了,希望舰队可以赶在他们头里,不然我们又要大费周章了!”

    云采菱白了我一眼,娇嗔道:“我怎么听你的话那么别扭,好像你特别希望敌人追到似的?”

    我暗骂自己该死,一时只顾敌人来了可以狠狠厮杀一番解气,却忘了眼前第一要务是护送云俊豪上京。于是连忙陪笑道:“只是打个比方,小心驶得万年船吗?我去安排一下上船的队形,以免一会儿乱哄哄地没有章法!”

    我催马小跑了一圈,一边细细观察着每一处可能的破绽,一边低声喝叱道:“跟上……注意右翼……看什么呢……别挡着路……箭手负责警戒和掩护……”

    尽管临行前,我已经吩咐得妥妥当当,可一路数十里缓慢行军过后,整支队伍再次变成一盘散沙,别说黑族的精锐之师,就是同样的垃圾部队杀过来,也必然惨淡收场。预备役和正规军的差距勿庸置疑地显露出来了,气得我差点想将他们一个个都踹到江里好好清醒清醒。

    不过,经过我一阵“声嘶力竭”的整顿后,队伍面貌马上焕然一新。

    左右两翼弓箭手殿后压阵,长枪兵、大刀兵居中,最外层是人数最多的刀盾兵,而人数仅有一百名的狂战士作为总预备队,随时准备支援各方危机。其中人数最少、实力最强的五十名嗜血女战士,理所当然地守护在马车最近处。

    部队各兵种构成一座层层叠叠盛开的牡丹状,隐隐透射出咄咄逼人的杀气。

    这时,我才松了一口气,咕嘟咕嘟地灌了好几大口水,脑海中蓦地想起新月卫来,不禁心头一阵惆怅:“那帮兔崽子在孔龙领导下,应该可以守住长鲸要塞吧?何况慕容炯炯的新式武器也就要派上用场了!嘿嘿,真不知道哈-路西法看到新装表情会有多么精彩!”

    突然,依依从一旁钻出来,冷冷冰冰地道:“接应船只马上就要抵达渡口了,小姐让我通知你随时准备上船!”说完扭头看了看周围警备森严的强悍阵容,秀眸不禁闪过一丝骇然神色,怎都料不到松松垮垮的部队,眨眼间就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我好整以暇地瞅着她,脑海里陡然浮现出一艘四层楼舱的大型运输船,黑黝黝的船身在黯淡星夜里,有一种说不出的阴森诡秘。船上一点***都欠奉,精神能光速扫描两次,也仅仅发现一群大约三十名的普通水手,没有任何异常情况发生。

    我脸容波澜不惊地道:“那艘船没问题……咦,不对,有敌人,弓箭手都到岸边去!”这句话刚开始平平稳稳,到最后几个字却是疾声厉喝。

    依依骇然欲绝地瞅着我,我顾不得解释,策马笔直跑向岸边。眨眼间,两百名弓箭手已经各据各位,牢牢扼守住了狭窄河段。

    我用精神能无孔不入地监视着一群高速移动的黑族骑兵,眉头紧紧锁定,一丝轻松感觉都找不到了。横江西岸广袤平原上,整整一支团队的骑兵悄无声息地掩杀而来。他们的目标极其明确,直指渡口的队伍。

    过了片刻,依依也望见了敌人和船舶,一陆一江竞赛般玩命赛跑的情景。

    那黑鸦鸦一眼望不到边际的敌骑正高速逼近,而孤零零的船舶也越来越靠近渡口。眼下最可能发生的状况就是,敌骑和船舶同时抵达渡口。

    她不知不觉地虚弱地靠向我,紧张之极地涩声道:“天啊,敌人一共来了多少人啊?”

    我沉声道:“他***熊,是整整两千精锐铁骑,我竟疏漏了天上的眼睛!”

    依依莫名其妙地问道:“什么……眼睛?”

    我不容置疑地命令道:“弓来!”说着向依依一伸手,她情不自禁地被我强横气魄所慑,乖乖地递上背负的紫杉木弓。

    “吱!”一声洞金裂石的剧响,紫杉木弓毫无征兆地被拉成满月状,六支铁羽钢喙龙牙箭稳稳架上弓弦。依依才缓过神来,发现马鞍左侧的箭壶内少了六支箭,耳畔就听“仙嗡!”一声龙吟不绝于耳。

    “呱……”夜空中蓦地传来数声毛骨悚然的惨叫,不过仅仅叫出半截就嘎然而止了。目力过人的依依,隐隐约约看见六道小黑影流星般陨落江面,溅起道道白色水花。

    她瞠目结舌地瞅着我,难以置信地道:“你居然一次射下了六只金眼银爪半狮鹫?那是一百五十丈高空啊!”

    我好整以暇地道:“哦,是吗?我不知道它们的名字,只知道这帮扁毛畜生暴露了我们的行踪,不杀掉的话,今夜休想生离横江。嗯,顺便补充一句,这是把精品良弓,劲道可真够味儿。”说着将紫杉木弓递交给依依。

    依依犹未彻底从震撼中苏醒过来,见我还弓不但不接,反倒将鞍两侧的八壶铁羽钢喙龙牙箭尽数递给我,由衷地叹服道:“唉,你的箭法比人家好得太多,这把弓还是暂且由你使用好了。”

    我不再谦让,左手握着紫杉木弓,厉声断喝道:“兄弟们,杀敌立功的时刻就要到了。让黑族小丑知道谁才是真正的战士?我们是拥有武卓拉大神保佑的最优秀战士,是恺撒帝国无数先烈的后代,是无私无畏无敌无匹的存在,就让这帮异教徒们统统下地狱去吧!杀!”

    “杀!杀!杀!”近六百名战士闻言群情激奋,声嘶力竭地狂吼着口号,一股惊天动地的杀气迫在眉睫,不知不觉间怯懦、畏惧、恐怖的情绪统统被抛到了九霄云外。

    我偷偷抹了一把冷汗,刚刚运集“锁魂”,首次对数百人同时施展“鼓舞”特技,哪曾想超出负荷太多,差点就被精神能反噬得呕血十升,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才勉强压回血脉。一时间嘴里充斥着一股铁锈味道,说不出的难受恶心。

    依依也被“鼓舞”特技渲染崇拜无比地瞅向我,却愕然发现“偶像”有些异常,不由关切地问道:“你没事吧?”

    我缓缓吐出一团血雾,淡淡道:“没什么!”说着却感到一阵强烈反胃,遂干呕了两声,可什么都吐不出来。

    “吱呀吱呀吱呀……”船舶发出一阵阵令人牙酸的声音,缓缓地停泊向渡口。西岸却是人欢马炸,希律律战马狂嘶声不绝于耳,一排排一列列黑族骑士,齐刷刷地张弓瞄准着船上人影。

    我急忙果断下令道:“目标西岸敌军,无差别乱射!”

    “飕飕飕飕飕飕飕!”一时间两岸箭矢穿空,密密麻麻有如狂风骤雨,夹杂着声声凄厉惨叫,战况说不出的突兀凛冽。一名又一名黑族骑士、云家武士中箭摔倒,就再也爬不起来。

    我偷眼观瞧战局,见整座战场都陷入了一种短暂的胶着状态。

    黑族骑兵人多势众,骑射更是拿手好戏,人人都操弓搭箭施展出连环急射,不过他们使用都是犀角战弓,只适合马上短距离冲锋,中间相隔一条宽逾数十丈的横江,最远也仅仅威胁到东岸边。

    可是,长逾十二丈宽逾七丈的接应船舶就成了对方集中攻击的焦点。瓢泼箭雨中,刀盾兵舍生忘死地头顶、身前均顶起大盾,防备着正面、凌空洒下的乱箭。

    我紧张无比地盯着冒“雨”冲向船舶的马车,它在数以百计的铁盾团团护卫下,艰难地踏上了踏板。“嗤嗤嗤嗤嗤嗤嗤!”左右两翼不断激射而至的箭雨,疯狂地吞噬着刀盾兵的生命,不过短短十丈的距离,百名刀盾兵仅剩七人能够登上甲板,尸体手中的盾牌老早就被狂战士和嗜血女战士们抢过,继续掩护着马车豋船。

    “希律律!”两声哀嚎中,驾辕的两匹健马像刺猬一般浑身箭矢倒在血泊中,车厢也蓦地倾斜,轰然滚落滔滔江水中。万分危急时刻,车门倏地开启,一条矫健如飞的身影闪电般贴着水面掠起,窜入船舱。眼力如我可以清清楚楚看见,云朝暮怀抱的正是重伤垂危的云俊豪,想不到老人拥有那么强横功力。

    “铮铮铮铮铮铮铮!”西岸上两百张一人高的幽鬼战弓犹在倾力狙击着对岸黑族骑士,虽然攻击是杯水车薪,对敌人构不成绝对威胁,但总算压制着一点点攻势,迫使他们不敢过分进逼,否则任由对方直接站到江水里射击,全部人马都要葬身此地。

    眼看掩护撤退的任务已经完成,我高声断喝道:“撤!捡盾!”

    弓箭手们如蒙死囚获得大赦,玩命地冲向踏板,那股争先恐后的劲头儿,让人叹为观止。

    我气得连声狂喝道:“拣盾!拣盾啊!他***熊,都给我拣盾!你们不要命了吗?”声音轰轰隆隆在战场上散播开来,可是情急逃命的弓箭手们哪管你喊什么,一个个只顾上船了。

    “飕飕飕飕飕飕飕飕!”黑族骑士哪肯放过这么好的机会,箭雨再度狂暴起来。那群刚刚踏上甲板的弓箭手,尚且来不及高兴就被活生生钉成了刺猬,眼睁睁地倒在血泊中。后面喳喳呼呼的同伴,这才如梦初醒地纷纷在地上找起盾牌和掩护物品来。

    一时间举着盾牌、尸体、硬皮甲各式各样稀奇古怪“挡箭牌”的弓箭手,疯狂涌上甲板。

    我满腔怒火尽数化作无俦真气,紫杉木弓弦不断狂颤龙吟着,一支支铁羽钢喙箭像一条愤怒毒龙翱翔于横江之上,一名名黑族骑士被活生生带起,手舞足蹈地飞出数丈这才毙命。

    他们何曾见过这等恐怖无匹的射手,不禁齐齐惊骇欲绝地退后十余丈。

    我犹未解恨尚待继续施威,岂料右手一空壶内再也摸不到半支箭矢,不知不觉中八壶铁羽钢喙箭竟然都被我射了个精光。眼见弓箭手部队已全部登上船舶,我这才飞身上船。可再细细点数,弓箭手数量居然不足五十名,足足一百五十人永远留在了滚滚横江之中。

    “唉!你们……”我本想痛快淋漓地大骂一番,解解心头恶气,不过话到嘴边却又嘎然顿滞,心中暗道:“对这帮战场菜鸟要求多了也是白搭,想死就死光好了。***,最多老子自己杀出去就是!”

    想到这儿,我一个人闷闷地瞅着西岸黑族团队。

    不知不觉间,箭雨油然停歇,随着船舶的缓缓启动,那群黑族骑士亦纷纷骑上战马潮水般狂涌向横江上流。

    清风吹过,两岸树叶瑟瑟作响,明月朗照,江面上这艘孤独大船,轻轻飘荡着,奋力地驶向上游。伤兵进行着包扎,未受伤的尽数钻进底舱努力划动着船桨,船速逐渐快捷起来,慢慢速度有如奔马狂驰入漆黑夜幕。

    甲板上空空荡荡的,只有我一个人孤零零地站在乱箭丛中。孤独的身影,凄清的环境,淡淡的愁绪蕴涵其中,冷寂的氛围使人浮想联翩,遐思不止。

    依依不知何时出现在我身边,关切地道:“你怎么一个人站在这里?人家找了你老半天呢!”

    我手扶刀柄,慨然长叹道:“没什么,只是想起了义父他老人家,有点唏嘘而已!”

    依依充满怜惜地道:“唉,往者已逝,你也不要太过悲伤了。哦,对了,小姐要我问你,现在我们下一步的行动计划是什么?”

    我雄躯一震,猛然想起一件事,疾声问道:“上流可有地形特别狭窄的航道?”

    依依脸上露出骇然神情,血色褪尽道:“有,最著名的跃马崖就是!两座峭壁之间,若疾驰骏马,几乎可以一跃而过。虽然从未有人试过,但传说如此。最可怕的是,崖顶距离江面仅有十余丈,若敌方高手空降此船,届时……”

    我倒吸了一口凉气,脑海顿时陷入前所未有的冷静状态,决然道:“通知底舱全速前进,务必得在黑族骑兵赶到前穿过跃马崖。另外将一半狂战士和一半嗜血女战士调到甲板上来,其他人尽量封住通往舱房的走廊。”

    依依恭恭敬敬地道:“是!”说罢转身就要去传达命令,突然又被我叫住。

    我幽幽补充道:“小姐和少爷都要转移到方便迅速逃离的位置,我们很可能需要弃舟登陆!”

    依依娇容一凛,遂恭恭敬敬道:“是,依依明白了。”

    布置完毕后,我登上位于船首四层的控制塔,几名经验丰富的水手,有的操舵、有的测试水流风速、有的遥控调整主副三帆。其中一名古铜色面容、双目炯炯有神的黑衣精壮汉子,正气定神闲地指挥全局。

    他见我步入控制塔,眸中露出诚挚无比的钦佩神情,欣喜道:“碧兄来了!”听到他的话,塔中水手们纷纷对我行使注目礼,满眼都是佩服得五体投地的眼神。

    我不禁老脸微红道:“嘿,惭愧啊惭愧!还不知道老兄贵姓!”

    那人哈哈大笑道:“小弟姓铁名鳄,是这艘‘富贵号’的临时船长。呵呵,刚刚见碧兄神威凛凛,黑族群丑无不望风披靡,早有心结纳,只可惜尚要指挥船舶起航,实在抽不出身来。唉,不能与碧兄并肩作战,实乃平生憾事也!”

    我不由从心底喜欢起铁鳄来,他豪迈爽快的言词,让我不知不觉想起了远在南疆的诸位兄弟。精神能光速掠过他的雄躯,更发现铁鳄体内蕴涵着三级嗜血战士的强横实力,不禁微微错愕起来。

    刚刚我问过云采菱,她说得极其随意,似乎驾驶船只的统统不过无名小卒,偏偏铁鳄拥有着绝不下于依依的高超武力,结果非常耐人寻味。

    铁鳄见我眉头微皱,立即改变话题道:“碧兄来此莫非有何赐教不成?小弟洗耳恭听!”

    我轻描淡写道:“噢,差点忘了正事。不知铁兄对横江航道清楚否?”

    铁鳄微微一笑道:“算不上很熟悉,只运过两次趟货物到亚斯沃郡,稍微有点印象吧!”

    我闻言不置可否地点点头道:“那么铁兄可知,此地距离跃马崖还有多远?”

    铁鳄一怔,遂面露愁容道:“啊,应该还有半个时辰的航程吧!难道碧兄认为,敌人会在跃马崖准备空袭‘富贵号’?”

    我心情沉重地点头道:“是!希望我们可以尽快赶过那里。”

    铁鳄眸中露出坚毅神情,狠狠道:“碧兄放心,铁鳄定然全力以赴赶在敌军前面过崖!”

    我轻轻拍拍铁鳄坚实臂膀,转身走出控制塔。

    精神能有如八爪鱼向四面八方伸出了触角,江水、芦苇、树林、旷野、峭壁……所有景致毫无遗漏地尽数收入“眼”底,蓦地我发现了黑族骑兵的踪迹。他们形成一条滚滚长龙,策马狂驰在崎岖蜿蜒的荒村野道上,位置赫然落后了“富贵号”半里左右。

    我掩饰不住心中的狂喜,差点失声欢呼:“嘿嘿,真是天助我也!”

    我刚想将这个好消息通知给其他人,“富贵号”没来由地向西岸剧烈倾斜了一下。

    “咦!”“哇!”“***!”众人一阵轻微混乱,性子急的谩骂脱口而出。

    “怎么回事?”燕丹倏地窜出船舱,对着控制塔厉声喝问道。

    “发生了什么事?”紧随其后的依依,则满脸疑窦地瞅着我,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生怕是黑族骑士突然空降到了船上。

    “不知道,可能是……”我刚刚说到这儿,蓦然住口恶狠狠地瞪视着控制塔,右手牢牢地握住了刀柄。

    “喀嚓!”骨骼碎裂的声音清清楚楚地传入三人耳膜。

    “有敌人入侵,目标控制塔!给我团团围住,不要轻易出击!”我不动声色地沉声喝令着,心底却泛起惊涛骇浪。

    精神能老早就遍布“富贵号”为中心的方圆三里范围,可敌人入侵却一点征兆都欠奉,甚至连控制塔内诸人的精神波动,都在一瞬间屏蔽掉了。若非那声敌人有意无意间发出的声响,恐怕占领控制塔,杀光操舟者,大伙儿都仍陷入梦中一般毫无察觉。

    这是一名功力深不可测的超级高手。

    “杀!”燕丹脸容狰狞扭曲,浑身裹入一道橙黄长虹内,直贯控制塔。

    “锵!”依依不甘落后,也拔出战刀化作一团狂风吹向控制塔。

    牵一发而动全身,五十名狂战士、二十五名嗜血女战士在首领带动下,齐刷刷地高擎刀斧掩杀过去。

    我根本不及阻止这群莽撞之徒,唯有将身形稍稍落后,再擎出天涯刀遮挡住要害部位,这才小心翼翼地欺近控制塔。

    “轰!”控制塔陡然四分五裂,爆炸后的狂暴气浪带起漫天碎屑,没头没脑地砸向诸人。

    “呼呼呼呼呼呼呼!”盘旋半空的有残肢断体、有木屑铁皮、有碎刀破斧……刹那间,无数稀奇古怪的“暗器”飞向四面八方,居然没有任何一件物品是完全相同的,唯一相同之处只有物品蕴涵的劲道。

    “蓬蓬蓬蓬蓬蓬蓬!”但凡触及爆炸物的战士,莫不七窍流血萎然倒地。

    最离谱的是,那半截桌子腿竟硬生生撅入一名狂战士胸膛,势犹未止地带起他串起另一名狂战士,将两人同时深深钉入主桅上。“吱呀吱呀!”一阵令人牙酸的声响过后,那道粗逾一抱的主桅杆蓦然龟裂开,斜斜地倾倒在船首。

    “哇!哇!”燕丹和依依一前一后狂呕着鲜血,踉踉跄跄跪倒在甲板上,长剑战刀皆已扭曲变形根本不能再用。他们胸腹急剧起伏着,眸子一眨不眨地盯着化为一片废墟的控制塔。

    所幸我走在最后,大部分“暗器”都被同伴用身体遮挡住了,剩下的亦被精神能牢牢监控着,根本不能擦到我的衣袂。不过物体飞动速度实在太快太猛,我也是手忙脚乱好一阵子,才险险躲过危机,有暇注意制造这起祸乱的元凶。

    那人有如一座孤峰,寂寞地站在废墟里,睥睨众生的优雅风度堪称无懈可击。在场所有人包括我在内,都无法窥探他的真实面目,触目既是一团诡异莫测的黑暗。

    “你……是……谁?”燕丹一字一字艰辛地问道。

    那人纹丝不动卓立舱顶,好像根本没听见燕丹的问话,漫不经心道:“云小姐和云少爷在吗?”

    他的声音低沉而富有磁性,偏偏还拥有一种说不出道不明的极端冷漠,每个字都像是在万丈深渊里冰镇了亘古岁月似的。没有特别高昂彭湃的语调,可每个字都第一时间响彻全船的每一寸角落,即使捂着耳朵也休想阻挡它的渗透。

    我倒吸了一口凉气,看到他让我不由想起了另一个人:库索。库索不论何时不论何地,说话都是这副要死不活的模样。难道这家伙居然是一名不亚于库索的超级杀手?

    深蓝大陆十大杀手的资料光速掠过脑海,孤灯下、“北极星”宿、“堕落天使”库索、“蝴蝶”凯瑟琳等一个个声威赫赫的名字掠过脑海。他们排名在第一、第三、第十、第十一,虽然“北极星”宿已经亡魂末日峡谷,可剩余七人中的任何一个,都莫不是现在的我可以抗衡的。

    “他是谁呢?”我怀着莫大的疑问,静静地躲在人群中等待着时机,硬碰硬从来不是智者所取,那只是笨蛋在找死而已。

    “富贵号”奇迹般恢复了平稳,失去了掌舵和主桅,它也就丧失了调控方向的能力,异常缓慢地随波逐流着。幸运的是,它贴近的不是西岸,而是仍旧依照原来的航道,在横江中心迤逦前行。

    不过,诸人所有注意力都集中在了那名超级杀手身上,根本无暇考虑跃马崖的黑族空降问题。若不能请走这位瘟神,一切不过是一场笑话而已。

    这时,云采菱美妙动人的声音,幽幽地从底舱传来,道:“阁下深夜前来,为的可是我兄妹?”

    那人毫不隐讳地道:“是,我的目标就是护送两位到黑族做客。”

    云采菱淡淡冷笑道:“哼,做客?说得真是好听!不过是胁持我们兄妹,威胁父亲大人提供财富帮助你们颠覆帝国而已。真是痴心妄想!我答应了,父亲大人也万万不会妥协的。”

    那人云淡风轻地道:“哦,是吗?你答不答应都无所谓!因为那不是我接受的委托范围。我的任务只是将你们两个活着送到委托人手上,然后拿钱了事!至于半路上试图阻挠我的人,则只好统统下地狱去忏悔了!”

    云采菱沉默了片刻,道:“不管黑族承诺给你多少酬金,我都加倍给你,委托内容是护送我们去帝都,你肯考虑放弃黑族那个委托吗?”

    那人想也不想就拒绝道:“不,每个行业都有职业准则,杀手也不例外。根据杀手准则第二条规定,任何一名杀手都必须严格维护自身信誉,那是在杀手***里混的根本保障。迄今为止违反者都被杀手公会清理了,我不想也不会触犯它。”

    云采菱叹了一口气,道:“如果我们兄妹愿意和你走,是否可以放过这艘船上的其他人?”

    那人好整以暇道:“可以,前提是没有人阻挠我的工作,毕竟我从不喜欢免费杀人!”

    “不,小姐你不能跟他走啊!兄弟们,跟我杀了这个王八蛋!”一名狂战士双手合握着开山战斧,疯狂怒吼着冲向那人。此时此刻,那对黯淡焦黄的眼睛,竟然暴射出咄咄逼人的赤芒,他狂化了。

    紧接着甲板上、舱房内、桅杆后数以百计的狂战士、嗜血女战士,奋不顾身地冲向了四层废墟。他们莫不眼神湛露出赤红、碧绿的精芒,嘴里发出野兽般的荷荷怪声。

    “飕飕飕飕飕飕飕!”无数破空而至的战刀、利斧打破了午夜的静谧,整齐划一地同时指向目标。连受到重挫的燕丹和依依都毫不例外地加入了突袭的行列,唯一不同的是两人仍保持着理智的头脑,“狂化”和“嗜血”两种战士系特技,只带给他们磅礴可怕的战力,却未影响其智慧和判断力。

    事情演变到这个地步,我也唯有无可奈何地拔刀跟进。不知不觉间,一条九死一生的血路摆在眼前,且丝毫未给我留下任何抉择余地。生或死都变成孤零零的一枚筹码,统统压在了这一击上。

    那人微微皱皱眉毛,微嫌厌恶道:“真是不知好歹的低劣种族啊,难道你们就不懂得觉悟吗?”

    “呼噜噜!”奇怪的响声过后,整艘富贵号蓦地一暗,陷入伸手不见五指的境地。

    “嘶嘶嘶嘶嘶嘶嘶!”数不清的凌厉尖啸骤然响起,在漆黑暗夜里带来死亡呼唤。

    “啊……”一声声惨叫响彻横江两岸,悍勇无双的狂战士们发出不是人类的厉嚎,好像不能承受某种巨大痛苦一般。惨叫声短促而尖锐,往往半途就嘎然而止,整个过程不过短短半刻钟,一切就又陷入了寂寥宁静的氛围之中。

    一弯新月清清幽幽地映照在富贵号上,我也从阴暗角落缓缓探出头来,强忍呕吐瞅着修罗沙场。

    那人漫不经心地矗立四层废墟间,有如刚刚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在他身周三丈外,是一座椭圆形人墙。数以十计的尸体摆出千奇百怪的形状,或站或坐或躺或趴在那里。每一具尸体都是一击毙命,伤口流出的鲜血少得可怜,却恰好足以致命。

    侥幸生存的燕丹、依依、以及一干狂战士、嗜血女战士们直勾勾地围在五丈外,却说什么也不敢再贸然进攻了。

    我倒吸了一口凉气,精神能无孔不入地监控着他,可根本没有效果。我既不知道他如何制造出黑暗,也不知道他使用的是什么武器,唯一知道的是,那是一种充满黑暗能量的武功。而那恰恰也是我目前无法侦测和破坏的力量之一。

    云采菱优雅美妙的声音再度响起:“唉,阁下的手段太毒辣了一点吧?”此言一出,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落在舱门口,因为一条丰姿绰约的倩影幽幽出现在那里。

    那人轻描淡写道:“死亡代表的是生命终结,不论方式天差地远,其本质又有何分别呢?”

    云采菱幽幽冷冷道:“真是谬论!那我把你砍成一十八段喂狗也可以喽!”

    那人毫不动气道:“欢迎之至,只要你有这个本事!”

    云采菱蓦地嫣然一笑道:“我没有吗?”

    那人不屑一顾地道:“想不到风师的徒弟,竟都只是牙尖嘴利之徒,真让人失望透……”他刚说到这儿,剧变再生。

    “嘶!”那人足底舱板悄无声息地陷落,缺口处冒出一轮灿烂辉煌的暗金太阳,快得不可思议地卷住对方下半截躯体。与此同时,包围圈外诸人整齐划一地猛冲四层控制塔。刀光、剑影、斧芒、枪锋组成一道道惊涛骇浪,从四面八方蜂拥向同一个目标。

    我也冲了过去,运足真气、悍不畏死地冲了过去,这是一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云采菱制造出的偷袭良机。因为舱门口站立根本就不是云采菱,甚至一开始说话的也不是云采菱,那都是为迷惑那个人施展的烟雾,真正的云采菱一直在寻找那人立足之处,第一次突袭也不过是为了掩护云采菱抵达偷袭位置,布置一个可怕无比的杀局而已。

    “锵锵锵锵锵锵锵!”金铁交鸣声如爆豆,暗金艳阳阴魂不散地缠绕着那人,刀刀不离致命要害,云采菱一副不要命的架势根本不屑防守,这种全力进攻的态势,让那人大感吃不消。他竭尽全力闪转腾挪,偏偏就是甩不掉她,唯有凭借掌中武器招招搪架。

    “杀杀杀!”诸人终于杀到,数以百计的刀剑斧枪,不由分说齐刷刷向那人身上招呼过去,寒浸浸的锋芒遮蔽了天上的月光,杀气直冲霄汉。

    “呜!”那人蓦地发出一声尖锐无匹的厉啸,笔直冲天而起数十丈。云采菱紧随其后飞起,龙纹刀影紧紧缠在敌人双腿间,却始终不能伤其分毫。十丈……二十丈……三十丈……云采菱终于不甘心地力竭而落,而那人犹在攀升不停。

    “不好,大家小心!”云采菱刚刚叫出声来,“呼噜噜!”一把奇怪响声过后,整艘富贵号蓦地一暗,再度陷入了伸手不见五指的境地。

    “嘶嘶嘶嘶嘶嘶嘶!”数不清的凌厉尖啸骤然响起,在漆黑暗夜里带来死亡呼唤。

    一切场景都像镜头重新播放,唯一不同的是,这次我毫无遮拦地陷身这场大屠杀之中。精神能再次在黑暗能量的海洋里失去了功效,我顿时成了瞎子聋子,因为眼前一片漆黑,耳畔充斥着十二级台风呼啸的声音。

    “嘶!”一道沛莫能御的乌光悄无声息地抹向我的脖子。它运行速度太快了,根本不及闪躲,也根本不及防御,唯有依靠本能用右臂挡在咽喉前面。死亡第一次那么靠近我,使我脑海中只剩下一个可笑的念头:“如果现在手里有一面盾就好了。”

    “轰!”惊天动地的大爆炸倏地响起,一股股凛冽狂飚将方圆数丈内一切生灵统统抛出老远。

    我直愣愣地站在原地,愕然发现自己受到那么强烈的袭击后,竟然连半寸都未退后,有如一根擎天神柱,淡淡地矗立在那里。紧接着还发现自己不知何时恢复了视觉,右手还赫然握着一面斑斑驳驳的古怪盾牌。

    尽管它的外形前所未见,明显不是深蓝大陆现存的任何样式,可牌面斑斑驳驳的竹根烙印,还有盾内汹涌澎湃的白骨幽灵大军,却是来生也不可能遗忘的痕迹,它竟赫然是那柄威力无穷的魔灵剑所化。

    刹那间,我和魔灵盾骤然二合为一,强横无匹的精神能,悍然突破了那个人布下的精神屏蔽,清清楚楚地看到了眼前发生的一切。

    战士们依旧遭受着惨无人道的大屠杀,云采菱、燕丹、依依仍在徒劳追逐着神出鬼没的幻影兵器,看得出他们的感官仍被屏蔽着,攻守依靠的完全是敏锐直觉,局面已经险象环生了。那柄长逾数丈的锁链镰刀,每一次闪烁都至少撂倒一名战士。

    我幡然醒悟到一件事,刚刚魔灵盾接触的正是这把死亡镰刀,蕴涵着庞大暗能的它,在精神屏蔽内如鱼得水地畅游着。若说平常它只能发挥出一成威力,在特殊环境里,它的威力就可达到一百成,甚至一千成一万成。这种黑暗结界,赋予了死亡镰刀难以置信的神奇力量。

    “黑暗……魔灵……吸收……精神屏蔽……”我脑海里迅速计算着四者之间的联系,蓦然当我瞥见高高站在副桅上的那个人时,一切都豁然贯通了,答案就是他左手无名指上戴的戒指。我分明感受到一股诡异莫名的黑暗结界,正由它源源不绝地扩散开来,牢不可破地笼罩在整艘富贵号上。

    它无偿提供给那个人蔓延数十丈方圆的黑暗结界,并使他在结界内成为唯一一名感官正常者。除了他所有人都变成了瞎子、聋子,唯有任人宰割的份儿。若非魔灵盾在千钧一发的时刻挽救了我,若非魔灵盾内蕴藏着旷古绝今的白骨幽灵大军,若非白骨幽灵恰恰最喜欢吸食黑暗能量,我现在早已粉身碎骨。

    船安安静静航行在横江上,没有人掌握航向、也没有人划桨推动,所有人都陷入了一团漆黑,无耳无眼全凭感觉抗拒着死亡降临。那根倒塌的主桅杆一端插在水里、一端高高翘起,无声诉说着战斗的惨烈恐怖。

    前方不远就是跃马崖了,狭窄陡峭的崖顶上不知何时隐隐发出希律律的战马咆哮,可根本没有人注意到这种情况。挽救濒危生命,成了当前唯一重要的事情,其他的谁还有心思搭理呢?

    “锵!”云采菱间不容发地硬生生挡住一刀,脚下甲板却受力不住骤然无声无息裂开。就在她娇躯下沉的刹那,死亡镰刀飕地自动弹起半尺,鬼魅般凌空拐弯儿,斜斜抹向粉嫩的玉颈。这一刀太快太奇,哪管云采菱臻至龙战士境界的功力,都根本来不及闪躲。

    眼看她要香消玉殒,云采菱甚至闭上了眼睛,血溅五尺的惨况却久久也未发生。“哼!”一声沉喝中,从她颈侧倏地伸出一只怪手,稳如磐石地握住了刀锋。

    “铮!”锁链发出震耳欲聋的狂颤,四层甲板毫无征兆地齐齐龟裂沉沦,庞大无匹的反挫力使整艘富贵号,都骤然下沉了半尺再迅速浮升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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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卷 手足 第二章 阎罗
    那名杀手高踞桅顶,凌厉双眸直勾勾地瞪视着我,好像第一次意识到我的存在一般。

    过了良久,他突然声色俱厉地暴喝道:“又是你?”

    他俨然醒悟到了不久前镰刀失手的事,恼羞成怒下,那股优雅雍容的气质顿时荡然无存,留下的只有刻骨铭心的怨毒。

    我冷冷地瞅着他,脸容有如一潭死水波澜不惊。

    锁链连接着两只稳如磐石的铁手,通过它一波又一波暗能潮水般涌向我,可每当攻至我紧握镰刀的右臂时,它们却总如泥牛入海消失得无影无踪。

    那人又惊又怒,偏偏一时半刻间拿我一点办法也没有。他怎都想不明白,百试不爽的暗能为什么遇上我就突然莫名其妙地失去了功效。

    蓦然,“嗡!”的一声怪响,被禁锢的锁链,着魔似的剧烈颤抖起来,原来笔直如枪的链身,也蓦地在半空中荡起了一圈圈死亡涟漪。同时我感到右臂一空,整座身躯不由自主地剧烈后仰,差点仰天摔倒在地。

    根本没有间隙,锁链陡然再次扯起,这一次的牵掣力量简直大得不可思议。锁链在半空中化作一团螺旋不已的巨大漩涡,庞大无匹的吸力正是由它而来。我哪里还有应变余地,整座身躯猛地离地投向漩涡中心。

    这一刻,精神能前所未有的高度集中起来了,我注意到不只是自己,几乎在场的所有人、物,都遭受到了这股怪力的作用,纷纷投向死亡漩涡中。

    “喀嚓!劈啪!蓬!”率先卷入的狂战士、兵器、绳索、木块、铁板一触即碎,寸寸皆裂。众人魂飞魄散地试图阻止狂烈倒飞的身形,可根本无济于事。我是诸人中受力最强的一个,因为锁链一端就牢牢绑缚在胳膊上。虽然依靠魔灵镯幻化成手臂,可以抵抗着强横无匹的暗能,但是对这种充满爆元素的原始力量,却是根本无能为力的。

    身躯迅疾无匹地冲向死亡漩涡,脑海中所有思绪都化作一片空白。

    我甚至连拿手好戏“宿命针”都无法释放。因为海上遇难后,所有苦心精炼的黑铁神针也永埋海底了,本打算上岸后补充,却又遇上了霍伊的狙击。现在我身上连一根绣花针都没有。我也不能施展“灵魂风暴”,因为迄今为止精神能仍旧不能锁定对方的脑域,都是那枚该死的戒指。

    我的身体一寸寸接近着死亡漩涡,时间飞逝,眼看就要触及漩涡边缘,眼看我就要和这个世界永别,奇迹倏地产生了。死亡漩涡无缘无故地停顿了眨眼的万分之一时间。无法用确切词汇精确描述它,但是它确确实实停了一下。这一刹对别人来说根本毫无感觉,可对我来说已经足够。

    我头脑骤然清醒,发动了唯一一件超级武器“白骨幽灵”。

    “轰隆隆!”脑际一声开天辟地剧响,数以亿计的白骨幽灵们呼啸着沿锁链涌向那名杀手。那种场景说不出的浩瀚壮观,铺天盖地的尽是一片白色。一只只狰狞恐怖的白骨幽灵,疯狂嚼动着锯齿獠牙,欢快摇动着滑稽可笑的小尾巴,争先恐后冲向对方。

    “我的妈呀!”那名杀手借着黑暗结界,看到这幅毕生难忘的场景,不禁吓得魂飞魄散失声惊呼起来。同时他以空前绝后的高速,猛地松手甩掉了死亡镰刀,由于动作幅度太大,脚下一滑失足跌向滚滚横江之中。

    我哪肯轻易放过此獠,甩手抛掉缠绕右臂的死亡镰刀,雄躯化作一道碧绿闪电,连人带刀冲向不住跌落的杀手。与此同时,那人战立处也倏地射来一道暗金长虹,正是刚刚令他分神一顿镰刀的云采菱。

    我和云采菱一上一下,两柄宝刀爆发出璀璨无匹的光辉,遮天蔽日地罩向杀手。

    那人不愧是深蓝大陆十大杀手之一,面临险境竟是毫不慌乱,身躯蓦地蜷缩成原来体积的三分之一大小,硬生生避开了我的“炎魃”宝刀的碧绿魔焰,有如一枚肉球横空挪移三尺继续投向横江。不过接踵而来的“龙纹”,却结结实实地劈中了他。

    “蓬!”劲气四溢,那人身躯上的黑袍莫名其妙地自动膨胀七次,奇迹般化解了绝大部分刀劲。不过龙战士岂是易予,他也禁不住那股迅猛无俦的刀劲,口中狂喷一道血泉,流星般陨落江面。

    兔起鹊落的一瞬,杀手展示出宗师级高手独有的精彩招式,只是我一点欣赏的心情都欠奉,只想立毙此獠。

    “助我!”我冲势未尽,刚刚掠过云采菱头顶偏左三尺,不由大声疾喝,也不管她明不明白我的意思。果然才女就是才女,云采菱不愧是恺撒帝国第二高手云师的嫡传弟子,闻言即刻反应过来,迅疾绝伦的伸出左手抓住我的右踝,施展毕生功力向下甩去。

    “飕!”我像一颗炮弹笔直冲向杀手头顶,半空中“炎魃”“冰螭”两刀卷起漫天碧炎白雾,冷酷无情地涌向对方。此情此景换做三大宗师亲临现场,也休想能够囫囵离去。我的杀意顿时空前暴涨起来。

    三尺二尺一尺……三寸二寸一寸……距离越来越近,越来越快得手……岂料异变陡生,他无缘无故地猛然快速下沉了半丈,颈部以下赫然全部没入了水中。

    “该死的千斤坠!今天让你溜掉,哥哥我就不叫柳轻侯。”想到这儿,我抛开所有顾虑,精神能光速灌入右臂魔灵镯内。“嗤!”右掌凭空出现一柄魔灵剑,倏地越过不可逾越的距离,齐柄没入杀手百会穴,长逾丈二的剑身,赫然连半寸也未剩下。

    “噗通!”看着对手瞬间化作一具白骨骷髅,我还来不及高兴,就一头栽入横江里。

    “呸呸!”我蓦地钻出了水面,吐了两口脏水。岂料等待着我的,却不是迎接英雄式的欢呼雀跃,而是劈头盖脸的一轮箭雨。

    尽管偷袭是那么突然,但仍难不倒我。早与魔灵镯心意相通的我,第一时间变出一面硕大无朋的圆盾罩在头顶。

    “锵锵锵锵!”一支支狼牙利箭爆成了一团团粉末,随风飘然落入江水。

    “他***熊,是哪个王八蛋偷袭哥哥我?”我不禁气得咬牙切齿,倏地展开精神能向射手隐藏的方向望去。

    眼前赫然是两座十余丈高断崖,崖口仅差数丈就可合并。黑糊糊的悬崖峭壁上,此刻遍布着数以千计的黑鸦鸦人群。风中隐隐传来咆哮狂嘶的战马长鸣,箭矢有如狂风骤雨洒将下来。

    可怜的“富贵号”就在前方三丈处,不知为什么牢牢卡在那里,一动也不动。从水里仰望上去,此刻整艘“富贵号”都陷入了激烈无比的战斗中。趁着杀手捣乱的时候,黑族骑士团终于超逾了无人控制的船舶,在跃马崖截住了它。

    “锵锵锵锵!”又一轮狼牙箭雨爆成了团团粉末,随风消逝。虽然利箭伤害不了我,但却吸引了越来越多人注意到水面有人。

    “怎么避过这群笨蛋,上船救人呢?”蓦然脑海灵光一现,我暗骂自己愚蠢,轻捏手印将一缕精神能,小心翼翼注入刚刚获得的那枚神秘戒指里。

    “呼噜噜!”熟悉而又陌生的声音,在整座江面上回荡开来。耳畔传来的是,“富贵号”上敌我双方不约而同的失声惊呼。

    “怎么回事?”“我看不见了!”“***,怎么搞的?”“啊!谁砍我?”……“富贵号”上乱成了一锅粥,在伸手不见五指的情况下,战斗变得诡异而可笑。一柄柄战刀利斧漫无目的地在空中挥舞着,劈砍着所有触及的人、物。跃马崖上的弓箭手,也被突如其来的黑暗弄得头晕脑涨,不知应不应该继续射击。

    我悄无声息地爬上“富贵号”,拔出“天涯”一路肆无忌惮地杀去。

    “嗤嗤嗤嗤嗤嗤嗤!”一道道血箭,从敌人残肢断体标出直冲天际,在半空中盛放着一朵朵最鲜艳的血花。遗憾的是,偌大横江只有我一个人可以欣赏如此美景。

    我由外至内、由身边到外边,一路杀了出去,一直杀了过去。

    很快的,惨嚎声此起彼落,不住有人扑倒踣地,我身上暗金武士服很快便为血水染红,变黑,最后分不出任何颜色。

    受到刺激的人群,不分敌我人人杀红了眼、杀昏了头。

    刀光剑影斧芒枪锋越来越炽烈,越来越疯狂,渐渐地人们不顾一切地厮杀起来,我甚至看到歇斯底里的战士,拼命地剁着地板、砍着舱壁,也有一些失去武器的战士,用指甲用牙齿玩命撕咬着触摸到的任何人。

    我沿着“富贵号”船舷转了一圈,甚至冒险跑进底舱去寻找,但是没发现云采菱,甚至燕丹、依依、云朝暮、云俊豪等人也一个个消失得无影无踪。只是杀掉了几名神经错乱的黑族战士。

    精神能倏地光速启动,“天眼”肆无忌惮地监控起方圆数里的江面。

    蓦然,一个小黑点跃然出现在脑海里。牢牢锁定后,它骤然放大了千万倍,那是一艘仅容八人乘坐的救生艇,艇上赫然坐着云采菱等人。

    云采菱、燕丹、依依、云朝暮等四大高手着齐心协力地划着船。四支粗大船浆深深插入水里,每次迅猛快捷的扳动后,都让小船标射出数丈距离。重重夜幕下,但见那艘救生艇有如离弦之箭,紧紧贴着西岸崖下的阴影飞快前进着。

    我摇头苦笑道:“他***熊,让哥哥我白白担心了一场。”

    刚想转身离开,去追云采菱她们,蓦然一个恶毒的想法涌上心头:“嘿嘿,你做初一,我做十五,谁也别太便宜谁!”

    想到这儿,我飕地拔出“炎魃”恶狠狠刺入舱板侧壁,根本不用施力,厚逾半尺的舱壁已经露出一个硕大窟窿,江水肆无忌惮地狂涌进来……

    夜半更深,朦胧的斜月映照着苍茫大地,横江一半沉浸在月光中,另一半则笼罩在夜的暗影中。寒冷的江水在舷外静静流淌,,幽深的芦苇丛也寂静无声,唯有岸边树影叠印在船上,月光游动不定。

    天上的北斗星和南斗星渐渐倾斜,默默地暗示时间的流逝。

    五人悄无声息地藏匿在救生艇里,一动也不敢动,尽管驶入了芦苇丛深处,来路连他们自己都分辨不清了,但仍然没有一人胆敢妄动。

    此地距离跃马崖不足半里,若敌人站在崖顶眺望,救生艇就根本不能逃脱监控,所以经过商量诸人一致同意暂时躲在芦苇丛里,等到天亮黑族骑士退兵后,再想办法逃脱。

    依依首先奈不住枯燥单调的等待,低哑着嗓音道:“小姐,我们要等到什么时候啊?”

    云采菱出奇地沉默着,半晌才涩涩地道:“等到那群恶棍离开之后!”

    依依眼圈一红,低低抽泣道:“不知道姐妹们都怎样了,有没有逃出来?”

    云采菱颓然一叹,欲言又止地没有答腔,谁都知道答案,没人能在被数以千计的黑族骑兵包围后,且无船无援的情况下逃生。

    燕丹低喝道:“别哭,我们早晚会报仇的,让他们黑族用十倍百倍千倍的代价,偿还今天施给我们的一切伤害。眼泪是留给那帮人渣,来忏悔今夜所犯下的罪恶用的。”

    云朝暮不愧历经沧桑的三代总管,迄今仍保持着冷静自若的态度,他郑重其事道:“忧虑和报复都是将来要考虑的事情,眼前最重要的是,天亮后如何逃过黑族的追捕,成功抵达京师。唉,至少我们得逃出东海二十八郡辖地,我想这次遇难的不止是我们云姓一家呀!”

    云采菱轻柔爱抚着昏迷不醒的哥哥,闻言叹息道:“不知道现在碧兄是生是死,刚刚投入江中后,他半天也未浮出水面,希望吉人自有天向。嗯,如果有他在,此刻定然想得出计策,渡过难关的!”

    依依抽泣声嘎然而止,连连点头道:“是啊,是啊!碧胜篮最是诡计多端,应付眼前危机却是游刃有余的。”

    燕丹明显酸溜溜地道:“非也非也!碧胜篮这小子绝不可信,他来历诸多可疑,而且武功时高时低,让人摸不清深浅,说不定是黑族派来的奸细呢!”

    云朝暮闻言哑然失笑道:“呵呵,小燕不要乱说气话,刚刚听你说的前半句还算条理分明,后半句就完全是意气之争了。我虽然接触这个碧胜篮时间最短,但明显感觉得到此人与众不同,绝非等闲人物。嘿嘿,遇事沉着冷静,行事当机立断,再加上阴谋诡计层出不穷,想我云家子弟虽众,却没有任何一人及得上他。”

    燕丹、依依见云朝暮这么夸奖碧胜篮,不禁都有些不乐意,刚想反驳几句,却听云采菱幽幽地道:“您老说得极是!采菱也觉得碧胜篮是个难得的人才,正打算见到父亲后郑重推荐他呢!”

    船上陷入一阵难堪的沉默,只听见岸上树丛里,夜枭凄厉刺耳的怪叫,还有寒冷凛冽的北风肆无忌惮的呼啸。

    天上彤云密布,不知不觉间连一弯斜月都遮蔽起来,半空中悠悠扬扬洒下了片片雪花。

    云朝暮轻轻握住云俊豪的一只手,默默运集玄功,将炽热真气一点点渡给对方御寒。

    武功最差的依依,经过半夜血战,真气早已所剩无几,此刻温度骤降数倍,情不自禁冻得哆嗦起来。云采菱怜惜地伸出柔荑,刚想渡点真气给这位小妹妹,耳畔蓦然传来轻轻水声。哗啦哗啦的水声由远而近,笔直朝着救生艇游来。

    船上诸人瞬间忘记了寒冷,除了云俊豪个个死死握住了兵器,眼睛恶狠狠盯着芦苇丛。

    四人的凌厉杀势急速囤积起来,眼看就要蓄满爆发,那水声却蓦地嘎然而止,好像凭空消失了似的。

    又过了良久,前方传来一个低沉无比的男声,轻描淡写地问道:“你们是谁?”

    “啊,碧胜篮!”依依第一个惊呼失声道。

    “依依?”我难以置信地惊呼,言语里更充满了狐疑和不确定,其实我现在连肚皮都差点笑破了。在一边旁听好久,就是想知道这群人对自己的真实评价,本来还要过一段时间,才上演这出“劫后相逢”,偏偏天公不作美,在这个节骨眼儿下起雪来,我没有大冷天泡在江里的嗜好,所以故意弄出一点由远至近的动静出来相会。

    终于爬上了救生艇,我舒展了一下被冻得哆哆嗦嗦的手脚,感觉风一吹更是冰寒彻骨,还不如江里暖和呢。刚刚一直处于惨烈激战中,所以不觉得怎样,现在是真气消耗得七七八八,御寒能力连依依都不如,自然景况堪忧。

    “刷!”依依抽回情急拉我上船的白嫩小手,露出一个皱鼻子的俏丽笑容道:“碧胜篮,你现在又脏又冷,身上还带着一股怪怪的味道,简直难闻死了。不要靠近人家坐啊!”

    我一边默运真气恢复功力,一边苦笑道:“嘿,好的,没问题,我坐开一点就是!”

    云采菱那一对秀眸清澈如水目不转睛地盯着依依,轻轻训斥道:“依依不要胡闹,碧兄身上血迹斑斑,经江水浸泡多时,犹未完全去掉异味,想来突围之际不知多么辛苦呢!”

    依依顽皮地吐吐香舌不再说话,云采菱这才转头看我道:“碧兄可曾受伤?”

    我感激莫名地摇头道:“托小姐鸿福,胜蓝侥幸囫囵突出重围,只是船上兄弟姐妹们,却全都不幸遇难了。唉,我真是没用!”

    虽然诸人早预料到是这种悲惨结局,但总希望能有奇迹发生,现在由我这当事人亲口证实,不禁格外具有震撼效果,立刻连最后一丝希望也破灭了。

    依依顿时泪流满面低声啜泣,刚刚的顽皮表情早就不翼而飞;燕丹双眸鲜红如血,指甲深深陷入掌心;云朝暮仍旧一副看惯生离死别的模样,丝毫不为所动;最令我感到意外的是云采菱,她一滴眼泪也未流,媚态横生的玉容布满了前所未有的坚决神色,镇定自若地望着江水。

    短暂的沉默过后,云采菱长长嘘了一口气,轻描淡写地问道:“碧兄认为眼前局势需要如何应对呢?”

    我情不自禁露出佩服表情,暗付若兄弟手足受损,自己断无这份不动声色的城府。

    沉吟片刻,整理了一遍思路后,我郑重无比道:“黑族经此一战损兵折将,不过即使剩下的兵力,也绝非我等可以抗衡,故必须以突围为首要任务。”

    一旁的燕丹嘴唇蠕动了几下,却没有任何音节发出,不过任谁都看得出来,那强力克制着未曾出口两个字,正是“废话”。

    我故意视而不见,继续侃侃而谈道:“敌人强势不言自明,我想说的是我们占据的优势。”

    依依难以置信道:“我们都这副模样了,还有优势可言?”

    我微微一笑道:“别的我不知道,我们占据的优势,却确确实实有三点。第一,敌人用来高空侦察的六只秃鹫,已经全部死亡,我们可以肆无忌惮地逃离,不用再担心向刚刚那样的突袭发生。第二,那名超级杀手已经毙命江底,黑族骑士团短时间内,再也无法派出高手拦截我们。”

    云采菱意外之极道:“你坠江那一刀,果然刺中了那厮要害吗?”

    我充满强大自信道:“是,胜蓝亲手割掉了那厮头颅,若他不死那才出鬼了。这还得多谢小姐赞助的一臂之力啊!”

    云采菱心有余悸地道:“幸好……幸好他死掉了,不然后果不堪设想。那厮武功之高,恐怕连大伯都不是对手,真不知道黑族从哪里找来这么厉害的杀手行刺!”

    我淡淡接口道:“据胜蓝推测,那厮定是深蓝大陆十大杀手之一,不过根据那柄死亡镰刀分析,我穷搜记忆也找不到他的资料。”

    这时,一直讳莫如深的云朝暮,幽幽凉凉道:“我知道他是谁!”

    “啊!”三人目光齐齐聚焦在这位老人身上,想不到他竟知道这等惊天秘闻。

    云朝暮昏黄黯淡的眸子里,陡然射出咄咄逼人的精芒,一字一字的道:“他就是稳踞深蓝杀手榜第七的‘死灵血刃’黑摩苏。一个凭借‘诅咒戒指’蕴涵的暗黑结界,横行天下的独行杀手。”

    依依失声惊呼道:“他居然是黑族人?”

    燕丹则恨恨地道:“这个卑鄙无耻的小人,战斗的时候居然使用作弊道具,真是一点武士的自尊都欠奉!不,这种人渣根本不配做武士,我鄙视他!”

    云朝暮说完目光炯炯地瞅着我,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我赶忙澄清道:“由于江水浑浊不堪,晚辈好不容易才找到黑摩苏的尸首,割掉他的头颅后,因为担心赶不上富贵号,所以马上就潜上水面了。至于那枚戒指,晚辈根本不知道其存在,故也没能取回。”

    云朝暮爽然若失地叹了一口气,默然闭目养神去了。

    云采菱似乎早预料到了这种局面,生怕诸人越扯越远耽误了正事,遂不着痕迹地将话题引回正轨,道:“原来如此,不知碧兄的第三点优势又是什么?”

    我正色道:“第三点就是我们人数稀少,非常不利于敌人搜寻。只要进入人烟稠密的城市,满可以不动一刀一枪混出黑族包围。当然前提是必须筹备足够的干粮、衣物、还有一辆坚固快捷的驷马车。”

    云采菱低垂螓首琢磨了一会儿,蓦地试探着提出建议道:“我们就进入桑古郡的巴尔卡堡吧!桑古郡也是东海二十八郡之一,不过历来都以贫穷闻名于世。其中巴尔卡堡更是个中翘楚,几乎所有商会都不屑在那里设置分会,因为没有人在那里赚过一个铜板。”

    我苦笑道:“这倒是一个绝妙所在,恐怕整个东海沦陷了,它都会稳如泰山。因为根本没人会费力占领一个空壳子吧?”

    云采菱秀眸精芒闪闪,道:“正是如此!我选择巴尔卡堡,因为它还有三个任何城市都不具备的优点。第一,它管理非常混乱,没有任何形势的官方政府,是人们常说的地下秩序维持的三不管地带。第二,它位于横江下游,没人猜得到我们会舍近求远,到那个距离京师更远百里的边城。第三,尽管物资贫乏,但当地每隔一段时间都会有几支大型地下商队路过,如果能混在其中,足可避过黑族耳目抵达京师。”

    我慎重问道:“消息确实吗?”

    云采菱胸有成竹道:“碧兄忘了家父是做哪一行当的了,在经商过程中什么歪门邪道的人都有交往的。若运气好遇上熟人,那就一切都不必我们操心了。即使运气不好,只要搭上任何一支商队,许以重酬也能达到目的吧!”

    我诚心诚意地赞叹道:“小姐真乃神机妙算,这一着异军突起,那黄泉定然难以预料。”

    云采菱没好气地白了我一眼,媚态横生的微笑道:“碧兄是在笑话采菱计谋太过幼稚吗?”

    我色授魂与,连忙否认道:“哪里哪里,胜蓝是真心诚意夸奖您呢!半句夸张的成分都没有!”

    依依也赞道:“小姐,你好厉害啊!轻袖小姐也不过如此了!”

    燕丹在一旁也想说点赞美的话,可望了我一眼后,就索然无味地闭口不言了。

    这个动作气得我差点想要一刀劈死他,不过考虑到目前寄人篱下的处境,终于忍下这口恶气,准备日后再有战斗,一定送这小子当炮灰。

    云采菱笑盈盈地谦虚道:“依依莫要胡说,轻袖师姐的文韬武略俱乃众师兄妹中翘楚,除了白师兄外没人能够企及万一的。唉,很长时间没看到白师兄了,不知他是否已从印第安纳群岛修行归来!”

    依依听罢无限崇拜道:“小姐说的是‘邪眼假面’白如云吗?听说他轻轻松松夺取了上一届深蓝学院联赛总冠军呢,是不是真的啊?”

    云采菱刚刚微笑点头,一旁燕丹陡然插嘴道:“嘿嘿,不过是一名倚仗神兵利器的狂妄之徒而已,真正实力也没什么了不起的。”

    我听完差点爆笑出声,心中不禁暗付:“你小子的嫉妒心还真不是普通的强啊!人家再倚仗神兵利器,功力也在那里摆着呢!呵呵,深蓝大陆四大学院哪个不是藏龙卧虎的所在,能轻取第一名绝非等闲之辈。再说你如此抢白人家的偶像,不是找骂吗?”

    果不其然,依依立刻翻脸相向,言词出奇刻薄地道:“不知燕兄在上一届联赛里排名若干啊?我想比总冠军还要强上几分吧?”

    燕丹被抢白得脸色一阵红一阵青,噎得半晌都说不出一个字,他再强也强不过人家总冠军啊!

    云采菱打断两人无聊争执,深沉肃穆道:“莫要再讨论这些无聊话题,我们现在是逃命不是郊游。快准备准备,我们启程去巴尔卡堡。”

    紧接着她正色道:“请老总管继续照看哥哥,其他人分成两组,一组操舟一组警戒。先由我和燕丹操舟,碧兄和依依一边练功恢复功力,一边侦测周围动静。各位明白了吗?”

    云采菱说这番话的时候,脸上连一丝笑容都欠奉,冰冰凉凉得冷酷到了极点,谁都知道她是绝对认真的,若有人在这节骨眼儿捣乱的话,恐怕不死也得脱层皮。

    “是!”四人纷纷收起嬉笑神态,齐刷刷地躬身施礼,各自领命运作去了。

    顿时,这艘救生艇陷入一片死寂,遂悄无声息地分开芦苇丛,划入重重夜幕,顷刻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黎明前的巴尔卡堡,有如一头重伤垂死的野兽,静悄悄雌伏在曙光乍现的江边。

    那粗糙低矮的石制城墙,那一栋栋鳞次栉比的简陋木屋,无声地诉说着艰苦生活和恶劣环境。这里没有城门、没有卫兵、没有店铺、甚至没有打鸣的公鸡。这是一个被神遗忘的角落,若非那几缕袅袅升起的炊烟,人们很容易将它当做一座死城。

    当第一缕金色阳光透过木板缝隙照射进来的时候,我立刻就醒了。其实那只是短短半个时辰的假寐,危机四伏的环境下,没有人能够真正踏实地睡着。

    这座木屋幽静而温馨,只有燕丹不合时宜的呼噜声是唯一美中不足。昨夜有惊无险地躲过四组黑族巡逻队,好不容易迂回才潜入巴尔卡堡,一路负责扫清遗留痕迹的燕丹,确确实实累坏了。

    本来我以为自己是第一个醒来的,岂料稍稍一偏头就看见了一双清澈如水的秀眸,出神地紧盯着我看。由于我的“苏醒”太过突然,所以她根本来不及回避,一时间气氛极其尴尬,她羞得连耳根子都红了。

    我目瞪口呆地瞅着那超越一切世俗的美态,浑然忘记了掩饰赤裸裸的仰慕与艳羡。

    云采菱在我色眯眯的注视下,换做平日早已拔刀相向,将我剁成几十段,此刻却莫名其妙地含情脉脉起来。她不但没有丝毫愠色,秀眸反倒露出点点滴滴的窃喜,那一双柔荑更是差点揉碎了衣角。

    “难道……她喜欢我?”得出这个结论的我不禁大吃一惊。

    要知道我是一名声名狼藉的“海盗”,出身和富可敌国的千金有天壤之别,再加上恺撒帝国最注重门第,这简直是不可能发生的奇迹。

    我光速启动精神能,做贼心虚地扫描着其余四人:只见云俊豪仍旧昏迷不醒、燕丹呼噜依旧、云朝暮和依依的呼吸也是节奏平稳悠长,没有一丝一毫的改变,这才放下心事。

    云采菱和我就这么无言对视着,也不知过了多久,感觉一辈子都不够对望的。忽然一阵粗重笨拙的脚步声绞碎了这种浪漫旖旎的气氛。

    “吱呀!”房门悄悄开启了一个缝隙,探进一个油光锃亮青瓢脑壳,它的主人眨着一双古灵精怪的大眼睛,上上下下打量着屋内诸人,然后迅速锁定到我身上,还向我招了招手。

    我连忙翻身坐起,充满歉意地瞅了云采菱一眼,岂料她玉容冷若冰霜,哪里还有半点刚刚柔情蜜意的模样?我碰了一鼻子灰,闷气一股脑儿撒在了打扰哥哥幽会的家伙身上。

    安德鲁的家座落在巴尔卡堡东区,紧靠着那条川流不息的护城河。

    能遇上他纯属巧合,救生艇顺流而下,深更半夜黑咕隆咚地没看清楚,就直接驶入了这条支流。巴尔卡堡的护城河为图简便省事,引的也是横江的水,于是乎我们没费多大事儿就抵达目的地,还碰见了凌晨捕鱼的安德鲁这小子。

    于是在五枚银币的诱惑下,安德鲁异常“慷慨”地将他的房子贡献出来给我们住,并且答应留意任何一支出现在巴尔卡堡附近的商队或者骑兵。

    云朝暮不愧是一只成了精的老狐狸。

    他用金钱收买对方后仍不放心,遂刻意在安德鲁身上布置了三重致命禁制。然后漫不经心地告诉对方,世上唯有自己可以解除,若他有心出卖大家,那么不出三日定然七窍流血而死。

    这条噩耗吓得安德鲁胖脸煞白,在燕丹随手表演了碎石如粉的“神奇”武功后,更是深信不疑地卖力工作起来。

    这座木板房和成百上千座贫民窟临时建筑毫无二致,要说差别就是宽敞一点、干净一点、濒临护城河空气也清新许多。若唤作东区深处的臭水沟,恐怕云采菱宁愿睡在荒郊野外。不过它仍旧没有奢侈到拥有一座独立院落的程度。

    安德鲁步出房屋,鬼鬼祟祟地瞅了瞅周围,见没有任何人迹,这才刻意声音报告道:“老大,我发现了一支大约两百人骑兵巡逻队。他们不是帝国士兵,也不是白人血统,一个个穿着土黄色羊皮暖袍,内衬半身铁板铠,足蹬老牛皮毡靴,手里提着明晃晃雪亮亮的斩马刀。而且皮肤黝黑油亮,头发弯曲短粗,淡眉巨眼、塌鼻厚唇……”

    我嘎然截住他的话头,直奔主题道:“嗯,不用细说,我知道他们的长相。现在这群人在哪里扎营?你确定只有两百人?他们有没有后续增援部队?”

    安德鲁愣了一下,努力搜索着记忆道:“噢,我光顾想着赶快向你们报告了,没看清他们在哪里扎营……咦,不对,当时他们匆匆忙忙的向东方赶去了,好像家里着火了似的,根本不像是要扎营过夜的样子。而且我怕被他们发现,在岸边又潜伏一顿饭的功夫,也没看见后续增援部队出现。”

    我紧锁眉头,不由提醒道:“你当时有没有听到异常的响声,譬如说号角、长啸、或者其他洪亮悠远的声音。”

    安德鲁果断地摇头道:“没有,我听力最灵敏了,要是有动静绝对逃不过我的耳朵。”

    我失望地叹了一口气,挥手道:“你先去休息吧,醒了以后再找找看有没有大型商队路过。”

    安德鲁点点头,忽然欲言又止地看着我,犹豫半天才道:“给我下的禁制可一定要解开啊!安德鲁这条小命老大们要去也没意思,是不是?”

    我哑然失笑道:“放心吧,只要你乖乖地为我们工作,临走的时候,就一定会给你足够银两,舒舒服服过下半辈子。嘿嘿,虽然华衣广厦不敢担保,但是娶几个小美女做老婆,却是绝对没问题的。”

    安德鲁感激涕零地道:“多谢老大,多谢老大!呜呜呜……美女的事情再说吧,只要保住小命我他妈就偷笑了。”说完就一溜烟地跑掉了。

    他前面两句说得异常响亮,后面两句却低如蚁鸣,分明是心中老大不满,却无处发泄,只好在口头上多沾点儿便宜,可惜又怎能瞒得过我这等级数的高手。

    不过,我也不和他这种市井小人物一般计较,返身进屋向云采菱禀告黑族军队的奇怪动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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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卷 手足 第三章 变异
    巴尔卡堡的生活单调而乏味,在漫长等待中,诸人渐渐一句话也不说,整天都沉浸在修炼真气的状态里。横江一战后,谁都晓得往日的孤傲自大是多么滑稽可笑,一旦遇上“死灵血刃”黑摩苏之流绝世高手,根本连招架之力都欠奉。

    云采菱恢复昔日常态,常常盘膝静坐,温软柔荑轻轻抚摸着膝上搁置的“龙纹”,不知在修炼什么绝世武功,偶尔嘴里呢喃念叨着谁也听不懂的语言。

    燕丹和她的精神波动极其相似,唯一不同的是,他不停地在屋内走动着,每迈出一步的方位都特别古怪,别说常人根本无法模仿,就是模仿下来也不知所谓。偏偏他就那么乐此不疲一直走下去,渐渐地粗糙坚硬的青砖地面,都烙下了一枚枚完完整整的脚印。

    三人中依依最正常,每日除了打坐练功就是起身练刀,都是一些普普通通的修炼方式。

    最紧张最忙碌的要算是云朝暮,云俊豪的伤势一天比一天好转,现在已经能够说话和进食,只是身体虚弱而憔悴,必须每天定时补充大量真气。份属同宗同派的云朝暮,就义无反顾地拼命为主子输送着能量。

    所有人里数我一个人最悠闲,真气早就蓄满多时,武技也已登峰造极,刚开始还期望能像上次海滨一役后功力突飞猛进,直接晋级到一级黄金骑士境界。可惜事与愿违,可能是战斗不够激烈的缘故,功力依旧停留在一级白银骑士境界,仅仅稍微有点增加,不过距离二级白银骑士都遥遥无期,更别提一级黄金骑士了。

    闲极无聊之下,我孤身一人爬上屋顶晒太阳。

    冬日里的巴尔卡堡处处白雪皑皑,城墙、屋顶、烟囱、田园、道路……都被覆盖在一片雪白颜色下,这是一个没有生命躁动的世界,也是一个纯净美丽的世界。

    响晴的蓝天上澄蓝如镜,唯有一轮骄阳炽烈得让人睁不开眼睛。经历了横江上的“狂风暴雨”,这难得的好天气,不禁让人胸怀大畅,懒洋洋地直想在屋顶睡去。

    “呱!呱!”两声孤单寂寥的鹰唳从高空传来,我闭着眼眸,精神能光速掠过那只孤鹰。侦察结果不禁让我哑然失笑,它只是一只普普通通的深褐色老鹰,并非我担心的海东青和金眼鹞子,看来多日征战,让我有点神经过度紧张了。

    一时兴致所致,我并未收回那缕精神能,反倒驾驭着它直奔九霄云外。眨眼的万分之一时间,“我”掠过了一碧如洗的蓝天,穿过了气流剧烈翻腾的高空,倏地钻入那个熟悉而陌生的奇异空间。

    无数枚神秘美丽的星球一一浮现在眼前,它们静谧而安详地缓缓转动着,遵循着一种秘不可测的天道。我企图破解这种规律,却发现根本无从入手,唯有垂头丧气地浏览着神奇美景。

    在我眼中,离我最近的那枚深蓝色星球最美丽最亲切。每当凝望着它的时候,总有一股心底涌起的激动,好像面对的是我的母亲,尽管我从来没见过她老人家。

    不知过了多久,我幡然醒悟到时间流逝的时候,蓦然被一缕邪恶无匹的强横暗能恶狠狠闯入体内。最让我感到惊奇的是,它毫无阻碍地穿透了层层精神壁垒,直接进入了我的意识海,肆无忌惮地畅所欲游着。而且它竟然还不自量力地想要消灭我,正一口一口不断蚕食鲸吞着精神海里的游离能量。

    “飕!”又过了眨眼的万分之一秒,“我”倏地光速潜返体内,惊怒交集地审视着这种前所未有的异状。

    自打“九幽搜神变天击地大法”大成以来,还从未有任何人或物,胆敢侵犯龙威。就算是最浩瀚的海孤舟、最强横的哥舒嫩残、最恐怖的瞬、还有名震天下的深蓝三大宗师,亦从不敢对我的精神能抱有非份之想,反倒屡屡在精神能面前碰壁吃亏。

    我定睛观瞧着入侵者,蓦地一股陌生而熟悉的感觉涌上心头,它竟和我似曾相识。

    那是一枚硕大无朋的椭圆型球体,触目望去根本一眼看不到边际。它散发出璀璨夺目的白光,每过一刻就猝亮一分,而游离能量也就被吸噬得减少一分。

    看了半天,我不禁哑然失笑起来,担忧惊怒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因为它虽然拼命努力,勤勤恳恳地吸噬着能量,却总是小心翼翼地避开了十二光翼炽天使和十二暗翼黑天使,好像知道自己惹不起似的,只是远远地绕着***拣“垃圾”。按照这种程度吸噬能量,我甚至可以推算出,就算再过一万年它也敌不住两位大天使任何一人随便一击。

    我有如在看一个小丑表演,过了半晌,心中蓦然想起几个疑问,这个笨蛋从哪里来的,为什么可以肆无忌惮地冲破精神壁垒呢?怀着这个疑问,我谨慎地分离出一缕精神能,小心翼翼地沿着能量轨迹顺藤摸瓜。

    它的意识体犹处在刚刚萌芽的初级阶段,并不知道隐藏入侵时的精神轨迹,所以我轻而易举就找到了它的巢穴。

    “啊!”尽管我早有预见,它的来历肯定不同寻常,岂料亲眼目睹之下,仍然让人大吃一惊。因为那赫然是魔灵镯。

    “不是吧?”我苦笑着在魔灵镯内空间里转了十来圈,却连一只白骨幽灵也没找到,更别提那支屡建殊功的白骨幽灵大军了。整只魔灵镯内变得空空如也,甚至连一丝游离暗能都欠奉,就像刚刚被最贪婪的盗贼团洗劫过一般。

    “难道说是它……”我脑海里蓦地浮现出一个滑稽可笑的答案,虽然夸张得离谱,但也唯有这么解释才能通顺。

    近日来,我先后启动过两次白骨幽灵大军,一次是为对付燕憔悴的神奇封印,一次是昨夜偷袭“死灵血刃”黑摩苏。每次启动的时候,我都是用游离精神能,小心翼翼颠覆魔灵镯的内部能量平衡,迫使白骨幽灵大军狂暴起来,再引诱它达到我的目的,最后再用十二暗翼黑天使平复叛乱,将它们统统送回魔灵镯封印起来。

    也许就是颠覆太过频繁,魔灵镯内部产生了秘不可测的变异,所以促使白骨幽灵大军衍生出了这枚巨蛋。依照它刚刚在意识海的表现,这家伙简直邪恶无匹,是一个最标准的弱肉强食型生物。它会将遇到的一切弱小能量统统蚕食鲸吞,用来壮大自己实力。白骨幽灵大军恐怕就是,第一批增强它实力的牺牲品了。

    我正胡思乱想着,那枚巨蛋蓦然再生剧变。只见十二光翼炽天使和十二暗翼黑天使骤然煽动翅膀,将二十四道黑白分明的光束透射到弹壳表面,与此同时数以亿计根吸管倏地探入我体内七经八脉,一股庞大无匹的吸力,在眨眼的万分之一时间内,一下就淘空了我所有功力。

    整个过程快得不可思议,开始既是结束。

    我不禁被吓得魂飞魄散,眼睁睁等待着死神降临。这一刻,我才愕然发现,自己实在太低估魔灵的真正实力了。它狡猾透顶地一直等待着这个机会,等我麻痹大意,不再注意来自它的威胁,这才突然发难。

    可惜这种明悟来得太迟了,此时我浑身虚虚荡荡,以前存储在体内的可控和不可控的盖世功力,统统被魔灵吸噬得干干净净,整座躯体一星半点能量都欠奉。甚至是一直倚为王牌力量的两尊大天使,亦被魔灵蛋牢牢束缚起来,源源不绝地提供着天文数字的光能和暗能。

    我不知魔灵蛋究竟要做什么,也不知这种神秘而诡异的清形,还得维持多久,只知现在连一根手指都无法移动,甚至连思想都在某种程度上停滞运行了。

    不知过了多久,感觉像是生生世世那么遥远漫长,我都快变成化石了,情况才稍稍有点改观。

    “轰!”脑际传来一股剧痛,似乎某种东西破碎虚空离去了。

    我勉勉强强集中注意力,首先观察起脑域受损情况。

    眼前浩瀚小宇宙无边无际地扩展出去,有一种说不出的壮观美丽。诡异莫名的是,这里没有任何物质存在,就像魔灵镯丝毫能量波动都欠奉。

    “难道连大天使也……”我悲愤莫名地狂想着,顿时陷入了暴走边缘,一时间连死的心都有。就在我精神差一点就彻底崩溃的刹那,蓦地一白一黑两道熟悉无比的光影出现在眼前。片刻后,光影倏地变大了亿万倍,十二光翼炽天使和十二暗翼黑天使重现眼前。

    他们顶天立地的神躯,重新充斥着整座小宇宙,将这片广袤空间塞得满满当当的。经历刚刚那番浩劫,炽天使和黑天使显得更肃穆、更深沉、更加威风凛凛了。那每一片羽毛都栩栩如生,光能暗能都沉凝而结实,再非以前那种虚无飘渺状。

    隐隐地我发觉,这两个家伙不像是吃了大亏,反倒是占了天大便宜似的,一下子进化至难以想象的境界了。

    我又好气又好笑,试探性地用一缕意识流和他们沟通,结果一切反映都正常,一缕缕游离能量,正在两尊大天使不断循环往复的旋转过程中产生,意识海也以惊人速度慢慢恢复旧貌,若非亲身经历浩劫,一切异状似乎都从未发生过。

    直到那条泾渭分明的银河恢复旧观,我这才将那缕精神能抽离意识海。可喜的是,在脑域强横无匹的精神能作用下,体内真气一点一滴地从外界吸收存储起来,那过程极其缓慢,就像一个婴儿蹒跚学步,想要奔跑跳跃,还不知道得等到何年何月。

    不过令我欣喜若狂的是,全身经脉内的壁垒也在浩劫中统统被打通复原,也就是说,只要蓄满功力我将重新获得受伤前的功力,甚至有可能突飞猛进至二级神魔骑士境界。

    “飕!”那缕精神能倏地被送回意识海,我也缓缓睁开了眼睛。

    天依旧澄碧如镜,阳光仍然炽烈刺眼,到处还是一片白雪皑皑的景象。我躺在屋顶,懒洋洋地享受着劫后余生的狂喜,生死之间的彷徨回忆起来竟是那么美妙动人,不知不觉地我有些痴了。

    “喀嚓!”一声清脆无比的爆裂,吸引了我的注意力。

    凝神“看”去,只见右手边不知何时多了一枚瑞彩千条、霞光万道的白蛋。它只有普通鹅蛋大小,本来通体浑圆无暇,现在却硬生生龟裂出无数纹路。刚刚的声音,就是一只锋利无匹的爪子探出蛋壳的动静。

    “他***熊,刚刚没折腾够,你还要再来一次呀?”我一眼就认出这枚制造浩劫的罪魁祸首,念及方才九死一生的险境,不禁头痛欲裂。可是偏偏在这要紧关头,体内百废待兴,别说出手毁灭这怪物,就是举手投足费尽九牛二虎之力也不可得。

    我眼睁睁地“瞅”着眼前这一幕诞生奇迹,心中不停地念叨着满天神佛保佑,可别就这么稀里糊涂地被怪物给生吞活剥了。

    “喀嚓!”第二声清脆无比的爆裂响起,蛋壳蓦地支离破碎,从中摇摇摆摆钻出一只小怪物,竟笔直向我走来。

    小怪物只有一只成人拳头大小,浑身毛茸茸赤红如火,头上长着一对弯曲螺旋的赤角,一对眸子犹紧紧闭着,粉红色的鼻子头说不出的娇俏可爱。它像足一只刚出生的小狗狗,不过嘴巴大得离谱,一直裂到了耳垂,而且是人立前行的,两只下肢粗壮结实到极点,两只上肢则萎缩蜷曲,四瓣前爪深深隐藏在皮毛之下,隐隐透射出令人难以置信的锋芒。

    我吓得寒毛倒竖、冷汗涔涔。

    想到以往白骨幽灵大军的恐怖战绩,再念及这只小怪物就是亿万魔灵的综合体,胯下不禁传来一股凉浸浸的感觉,竟不争气地尿了裤子。

    幸好没人知道这种窘况,不过即使知道了也无所谓。因为凡是见识过白骨幽灵吸噬绝技的人,绝对不会耻笑我的,说不定他们面临这种情况时,比我还要狼狈呢。

    “嘎吱!嘎吱!”它一步一步踏着积雪走来,身后留下一串歪歪扭扭的脚印。那方向竟是笔直冲着我的右手而来,由于相距不过半尺,尽管它步履蹒跚,每一步迈出的间隔也只有数寸,但仍然是转瞬即至。

    “老大,不管怎么说你总是我创造出来的,无论如何都请给点面子先!别吃我的肉好不好?我已经好几天没有洗澡了,你吃了不但上吐下泻,更可能一命呜呼啊!呜呜呜……拜托不要吃我呀?”

    可惜小怪物不懂人言,对我的苦苦哀求充耳不闻,自顾自地走到我右手边。它用粉红色小鼻头紧贴着肌肤嗅了嗅,然后顽皮可爱地皱皱鼻子,似乎觉得味道差极,不满地呜呜叫了两声,遂放弃目标继续前行,赫然爬上了我的掌心。

    我早就闭上眼睛,甚至连意识流都送回脑域了,静静等待着厄运降临。

    岂料等待半晌,小怪物都站在右臂上一动不动,只是那处肌肤温温凉凉、麻麻痒痒的,好像有什么东西在舔我。

    “不会吧?”我不禁好奇心起,偷偷支配一股意识流“望”去。

    只见小怪物正舒舒服服地躺在右臂上,前爪牢牢扣住魔灵镯打着瞌睡。那温凉麻痒的感觉,赫然是它用粉红色细长小舌舔弄肌肤造成的。看它那悠然自得的模样,竟是打算长期赖着不走了。

    我真是哭笑不得,提心吊胆了大半天,这小家伙却彻头彻尾是一只顽皮可爱的宠物小狗,和那些阴森恐怖的白骨幽灵竟大相庭径,

    长长松了一口气,我将全副精神都投入到恢复功力的吐纳当中。不知不觉间,口鼻已自然封闭,全身毛孔也统统闭塞起来,我进入了先天胎息境界。

    这种久违的最高级奠基修炼方式,我在受伤后是从来都不敢尝试的,生怕就此永诀。不过经脉豁然贯通后,我重新晋级一级神魔骑士境界,就不用担心这种微不足道的小事了。因为稍有异状,意识海会自动将我“踢”出冥想境界。

    小宇宙的游离能量,从一点一滴的水珠,慢慢汇聚成一道细长水柱,再演化成一条涓涓流淌的小溪……真气从无到有,由弱至强,缓缓从泥丸顺流而下,储入丹田要穴。这个过程漫长而无聊,我唯有不断地循环往复地运送着。

    回想往日,真气运行都是螺旋攀升下降,速度快得和精神能有一拼,不过现在若那么做只是找死,就像三岁小儿舞动百斤大锤,铁定被砸得骨断筋折。

    时间仿佛凝滞了似的,也不知过了多长时间。

    我兀然感到胸口一阵烦躁闷热,倏地被意识海“踢”出了冥想境界。

    睁眼一瞧,天色尚早,日头才刚刚偏过中天,我“冥想”的时间竟只有短短一个时辰左右。

    “他***熊,我现在的水平还真差劲啊!冥想才维持一个多时辰就挺不住了。功力也就是一级白银骑士水准吧?”我不满之极地嘟囔着,因为按照精密计算,根据我现在的承受能力,至少还得三十天才能彻底恢复全盛时期的功力。

    “咔吧……”一连串清脆悦耳的咀嚼声,从腰畔传来。

    我漫不经心地瞥了一眼,却差点连眼珠子都瞪出眶外,一股滔天怒火迅速在胸臆熊熊燃烧起来,那势头足以将深蓝大陆烧成灰烬有余。

    只见小怪物正大口大口吞噬着一柄仅剩锋尖的碧绿宝刀,那赫然是世间独一无二的宝刀“冰螭”。我习惯性地将右手探向腰际,可是原本佩戴三柄宝刀的地方,此刻早已空空如也。“冰螭”、“炎魃”、“天涯”,甚至是我贴肉珍藏的“诅咒戒指”都不翼而飞。

    “你……”我戟指着小怪物,气得后面的话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只是脸上肌肉颤颤巍巍抖动不已,形象恐怖到了极点。

    “呜呜!”小怪物委屈之极地叫了两声,还用两只前爪轻轻拍击着高高隆起的小腹,努力抗辩着自己的偷吃行为仅仅是因为饥饿,还清晰无比地表达出几分嗔怪之意,似乎在埋怨我睡那么久,竟不给它预备一点点食物,害它只好自己动手。

    我瞅着它的眼睛,是的,眼睛!不知何时,这小怪物竟然睁开了那对一直紧闭着的眼睛。那是一双金灿灿妖瞳、银闪闪魔眼,当它凝视你的时候,一股清晰无比的意识流,就会自然而然地晋入你的脑域,和你沟通交流。

    “晕!你到底是什么东东啊?他***熊,哥哥我刚刚生下来的时候,可没你这么聪明。我是五岁的时候,才懂得偷吃义父藏起的狗肉的。你***,刚刚出世不到一个时辰,就知道偷食干净老子的宝物了,行,你够狠!”

    我也不管它能否消化这么高级的“脏话”,只是自顾自地指着它粉红色小鼻头骂了个痛快。

    它委委屈屈地站在那里,像个做错事情的小孩子,金瞳银眸里射出七分得意两分委屈一分迷惑,我的话它竟足足听懂了九成。

    “呜呜!”它等我说累了停下嘴来,这才低低鸣叫了两声,摇摇摆摆走过来,舔弄着我的手指。一阵熟悉的温凉麻痒感觉,从肌肤传入意识海,让我不由想起了它破壳而出的情景,那纯粹是一种初生婴儿形态。

    我胸臆中怒火莫名其妙地消失得无影无踪,油然被一种庞大无匹的亲情所替代。

    我轻轻爱抚着小怪物毛茸茸的头颅,哑然失笑道:“靠!老子冒着生命危险,给足你诞生时候所需的全部养分,倒真有点像是十月怀胎的模样。他***熊,哥哥我不是母的,却乱七八糟地孵出你这个怪胎,人世间最奇妙的事情莫过于此,嘿嘿,我俩也算有缘,你今后就跟着我混吧!”

    小怪物听懂了似的,郑重其事地大点其头,一派小大人模样,可爱得令人发噱。

    我哈哈大笑道:“好家伙,你居然也知道混是什么意思?厉害,厉害,真***厉害!对了,你除了能吃掉金属之外,还有什么本事没有?”

    小怪物听罢前爪捂着胸下,嘎嘎嘎嘎地捧腹大笑起来,似乎听到了世界上最好笑的事情。

    我被它栩栩如生的拟人形态,也逗得前仰后合,竟未发现“笑”声中,一股遮天蔽日的阴影缓缓屏蔽了所有阳光。

    冷不丁一抬头,“我的妈呀!”我不由失声惊呼,目瞪口呆地看着一幕奇景,屋顶上不知何时凭空出现一只神兽。

    它雄躯有如一座巍峨高山,竟高逾四丈有余,浑身都覆盖在赤红如火的厚厚长毛下,头上长着一双弯曲螺旋直指天际的锋利长角,一对足有铜铃大小金瞳银眸怒目圆睁,粉红色硕大鼻头呼呼伸缩着炽热烈焰。那张大得离谱的嘴巴,仍是一直裂到了耳垂,只是透过唇缝,可以清晰看到两排锋利无比的锯齿獠牙。

    它仍是人立前行的,两只下肢变得更粗壮结实,俨然就是两根擎天神柱,两只上肢相对短小精悍,不过四瓣前爪,每一枚角质指甲都足足有一尺长短,蓝汪汪的锋刃透射出难以置信的幽幽寒光。

    “呼!呼!呼!”它陡然张开血盆大口,仰天喷出三道神焰。它们个个颜色迥异,竟有白霜、绿焰、黑炎三种,而且每一道都粗长超逾三尺,笔直喷出数十丈亦经久不散。

    我根本来不及阻止,那堵低矮厚实的城墙已经中招。

    “轰隆隆!”一声剧响过后,整整一面城墙统统消失得无影无踪。

    我清清楚楚监视着全过程,霜冻、火烧、腐蚀这一招三式一气呵成,分别凝聚了冰、火、黑暗三种最强横元素魔力,不,还有喷射出去时,那无与伦比的爆发力,竟是神魔级职业才拥有的爆元素,在这四种谁与争锋的元素作用下,谁能安然无恙?

    想到这儿,我幡然醒悟道:“靠,我的‘冰螭’、‘炎魃’、‘诅咒’、‘天涯’,你居然统统吸收变成了攻击力。好,好,也算没太委屈这些神兵利器。”

    “嗷嗷嗷嗷!”它听罢骤然发出四声撕天裂地的长啸,得意洋洋地回应着,却差点没把我从屋顶震掉地上。

    “不好,快变回来!”我乍听到它的“惊人”笑声,就知道大事不妙,连忙一边急催精神能通知它恢复原型,一边迅速跳入黑暗中藏匿起来。

    “飕飕飕!”木屋内射出三道人影,迅疾如电地掠上屋顶巡视了一圈,遂笔直扑向青烟袅袅的城墙根。

    “嗤!”神兽悄无声息地化作一缕青烟,紧随着我的身影钻入魔灵镯内。

    我不禁恍然大悟道:“怪不得刚才你那么留恋它,原来那是你家啊!”

    借着一点微弱阳光,我瞥见魔灵镯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七七四十九节惨白竹根花纹表面,不知何时多出四股麻花状螺旋光柱。霜白、漆黑、翠绿、火红四种颜色泾渭分明地平行螺旋,拧成一圈浑然天成的圆形,像极了一条七色彩虹卧于镯上。

    透过一缕精神能,我清晰比地感受到一股强横无匹的能量波动,神兽在镯子里正笑得前仰后合,神情兴奋到了极点,似乎正为刚刚的得意之作顾盼自豪。

    “他***熊!臭小子,你倒是爽了,哥哥我却得替你收拾烂摊子!我招谁惹谁了我?”我嘴里嘟嘟囔囔着,却还是迅速扑向三人站立的城墙根,那么大的动静,没理由我听不见的。

    云采菱疑惑地瞟了我一眼,却没有开口问话,燕丹出奇地保持着沉默,唯有依依向我点点头,算是打声招呼。

    “你刚刚在外面,看到什么异常现象没有?”云采菱轻描淡写地问我,从语气里根本听不出任何心里想法。

    我苦笑着摇头道:“刚刚我在入定练功,切断了感官与外界一切联系。只是感到一股特别强大的能量波动,直接触动了体内元神的安宁,这才醒过来看看究竟的。”

    云采菱扬了扬蛾眉,颇为意外地道:“碧兄修炼的是什么心法,竟然可以晋入先天至境?”

    我暗叫糟糕,要知先天境界必须晋入一级钻石骑士、一级龙战士、一级大剑师、一级暗影狙击手等七级职业称号,才可能修炼成功。凭我现在一级白银骑士水准,居然可横跨两级修炼先天至境,怎能不让云采菱感到惊奇?

    不过话既出口,再想收回已经来不及了,我不动声色地道:“小姐误会了,胜蓝修炼的不是先天境界,而仅仅是一种‘冥想’。它有助于真气迅速恢复,却对修行没有任何帮助的。”

    云采菱狐疑地瞅瞅我,灵觉敏锐地洞察着我的心跳和脉搏,却没发现任何异常。

    她这才微微一笑道:“哦,碧兄的锻炼方式还真是奇特呢,有空采菱还请您多多教诲。”

    我连忙客客气气道:“不敢当,不敢当,雕虫小技怎敢献丑!”

    燕丹不屑地瞥了我一眼,自顾自地嘟囔道:“嘿嘿,凭你也练得成先天至境?”

    依依在一旁则莫名其妙地问道:“什么是先天至境啊?”

    云采菱尚未回答,燕丹已经抢着卖弄道:“所谓先天至境就是,一名武者将外呼吸转变成内呼吸,直接从特殊渠道吸取天地精华的行为。”

    依依仍然不解地道:“我知道外呼吸是指口鼻呼吸,那内呼吸是指什么呀?还有特殊渠道又是什么呢?”

    燕丹洋洋得意道:“内呼吸就是呼吸断绝后,在假死状态里,五脏六腑七经八脉自动形成的循环系统。它自给自足,供应一切主体需要的养分。至于特殊渠道,那就不是语言可以形容的了。唯有晋入先天至境的人才能了解。”

    依依还是听得云里雾里,云采菱插嘴道:“依依,你现在问也是白问的。明白就是明白,不明白就是不明白。你修炼至一级龙战士阶段,自然而然可以晋入先天至境了。”

    依依无比艳羡地道:“噢,依依明白了,现在起定然苦练武功,希望可以早日晋级一级龙战士阶段。”

    我听罢不禁哑然失笑,幸亏依依这个白痴丫头帮我岔开话题,不然真会被云采菱看出破绽。

    “哎呦!”一声痛呼吸引了四人目光,我们齐齐聚焦在安德鲁身上。

    他浑身湿淋淋得像个落汤鸡,脸上也是鼻青脸肿的难看之极,手里还拎着一个空空的鱼篓,骂骂咧咧地从缺口走了进来。他一只空手正不停地揉着屁股,隐隐地露出一缕缕鲜血。

    我哭笑不得地问道:“你怎么了?”

    安德鲁咬牙切齿地道:“***,不知道老天爷发什么神经,突然连着四五个晴天霹雳,将城墙劈得四分五裂,碎石四处乱飞。你看看我的屁股都被碎石戳伤了好几处。”

    云采菱和依依忍俊不住,咯咯笑得花枝乱颤,尤其是安德鲁破碎衣裤露出数个大洞,使得雪白的屁股也“春光外泻”,更是惹人发噱。

    燕丹嘴角上翘,艰辛地忍住狂笑冲动,问道:“你看见了刚刚的雷劈?”

    安德鲁立刻洋洋自得地道:“是啊,刚刚我在河边拣鱼,突然听到半空数声剧响,你猜怎么着?只见西边天际倏地飞来四五道硕大光球,接二连三地轰在了城墙上。靠,那架势别提多恐怖了。轰轰轰轰轰!当时天崩地裂乱石穿空,我也被好几块儿石头砸中一下子栽倒在河里,等我爬出来,城墙就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了。”

    我听着他唱作俱佳的表演,差点想狠狠亲他的大光头一下。这小子的吹牛吹得满天飞,不过重点统统落在天降巨雷,根本对神兽只字未提,这无形中就将“人为”改为“天罚”,彻底淡化了暴露我的可能性。

    燕丹又着重问询了几处关键要点,可惜安德鲁除了刚刚所说,其余一概回答得不知所谓。

    过了半晌,云采菱见燕丹问不出任何有价值答案,轻轻摆手停止调查,转移话题道:“安德鲁,你找到商队了吗?”

    安德鲁这才如梦初醒地叫道:“嘿,差点忘记最重要事情了。刚刚在抓鱼的时候,我听到一阵万马奔腾的声音,那座山背后好像有大批人马经过。这不,刚想去察探一番,就被那该死的雷声吓得什么都忘记了。”

    云采菱微微动容道:“是东面传来的蹄声?”

    安德鲁信誓旦旦道:“是的,动静很大,恐怕至少得有一千匹骡马同时行进,才能制造出那种声势。”

    依依狐疑道:“你们附近可有野马群、野牛群什么的?”

    安德鲁苦笑道:“哎,就这穷乡僻壤的山沟,哪有那种好东西呀?有野马野牛的话,巴尔卡堡也不会就剩下这群老弱病残了。你刚刚也看到了吧,刚刚那么大的劈雷,一个出来看热闹的人都没有!那是穷的、饿的,每个人除了下顿饭之外,什么都不感兴趣的。”

    我叹息道:“你呢?我看你身强体壮,怎么不到外地去混个差事,倒在这里干靠着?”

    安德鲁异常沉默了一阵儿,才缓缓道:“我本来有机会离开的,不过当时父母刚刚过世。根据巴尔卡堡的习俗,儿子必须守孝三年。所以那些年龄相当的同伴都离开的时候,我留下来了。现在守孝期满,我想离开却又不知何去何从了。”

    诸人听完不禁肃然起敬,这年头具有这等朴实心态的大孝子,已经不多见了,想不到这穷乡僻壤竟藏着一位,真是人不可貌相啊。

    云采菱态度出奇和善地道:“安德鲁,我对你的孝心钦佩之极。如果你愿意的话,可以跟着我们一起去帝都。不过要事先声明,你必须听从我的一切命令。嗯,这倒不是将你视为奴隶,只是我们惹怒了一群可怕仇家,说不定会因此连累你的,你考虑清楚再回答我。”

    安德鲁先是欣喜若狂,遂一对巨眸露出坚毅果断的神色,道:“好,不论生死,安德鲁就跟你们混了。我一个堂堂男子汉,总不能一生一世呆在这鸟儿地方憋屈自己。”

    云采菱含笑点头,道:“很好,现在你先包扎一下伤口,然后好好休息一会儿!说不定我们很快就可以启程赶往帝都了。届时我会安排你进商会,谋一个好职位的。”

    安德鲁千恩万谢地领了依依给他的疗伤丹,找地方治疗臀部去了。

    看着他蹒跚走远,燕丹幽幽道:“师姐,我去察探一下山那边的动静!”

    云采菱一对秀眸露出熠熠神光,淡淡道:“一切小心,千万别打草惊蛇。”

    燕丹充满自信地道:“师姐放心,就算是埋伏着一千黑族骑士,也绝对留不下我的。”

    云采菱不置可否地点头,心中拿这个夸夸其谈的师弟实在没办法。不管对什么事情,不吹嘘两句,他都浑身不舒服的。但她也素知燕丹从来都不是莽撞之徒,对自己的小命也尤其爱惜,就暂时由他充当侦察兵,其他人一律呆在堡内等待消息。

    “糟糕,鱼!”燕丹走后不久,依依忽然尖叫起来。

    我被她吓了一跳,连忙问道:“什么鱼啊?”

    依依苦着脸道:“安德鲁那小子说,抓鱼回来做午餐的。现在鱼没了,午餐自然也泡汤了。”

    我哑然失笑道:“嘿嘿,原来如此!不知二位姑娘信得过胜蓝的手艺吗?炮制烤鱼,可是我的拿手好戏呀!包管外脆里嫩、咸淡适宜、色香味俱全。”

    ps:每天17点左右解禁一万字
第十一卷 手足 第四章 道德
    云采菱和依依两对明眸直勾勾瞅着我,一副馋相毕露的模样,毕竟连续一天一夜未进油盐,任是神仙也得垂涎三尺啊。

    我哈哈大笑着迈步走向护城河边,“九幽搜神变天击地大法”光速启动,一缕精神能倏地刺入河水,无孔不入地自动搜寻着冬眠鱼类。刹那间,整条护城河内的鱼兄鱼弟概莫能外地被掌握通透,我刻意挑肥拣瘦,选了二十余条特别肥美鲜嫩润滑无刺的秋鱼,同时发动“精神统一”。

    小小河鱼哪曾受到过这么隆重的礼遇,捕鱼就捕鱼呗,居然施展魔界最强横精神技“九幽搜神变天击地大法”中最恐怖灵魂术“精神统一”,遂一声没吭就被控制,从四面八方乖乖巧巧地游到我伸手可及的地方。

    我装模作样地挽起袖子卷起裤管,耳目留意的却是两位美女行止。依依喋喋不休地向云采菱诉说着什么,后者罕见地露出一抹颠倒众生的微笑,清澈如水的秀眸不时装作若无其事地瞟向我,眼神里充满了情意绵绵。

    我无暇享受美人观瞻,趁着她俩不注意以闪电般手法捞起鲜鱼,一古脑儿投入鱼篓瞬间将它装满。完成午餐原料,我招呼一声两位谈兴正浓的美女,寻原路赶返安德鲁的“狗窝”。

    依依惊奇道:“碧兄,你抓到鱼了吗?”

    我哑然失笑道:“也许是刚刚雷声太大,河里的鱼儿都被吓傻了吧!你看这不是鱼儿是什么?”说着打开鱼篓的盖子,递给依依看。

    依依依言望去,美眸露出难以置信神色,但见鱼篓内一条条鲜蹦乱跳的大鱼,正在做最后的垂死挣扎,那一人高的鱼篓此刻竟被装得满满当当,直冒出篓口来。

    云采菱插嘴道:“想不到碧兄抓鱼都是行家里手啊!”

    我平淡一笑道:“小姐似乎忘记了胜蓝是什么出身了,鱼水乃是海上讨生活的人们终身不离的活计,十数年耳濡目染加上亲手操作,谁都能够成为捕鱼能手的。”

    云采菱微笑瞅着我,秀眸带着万分歉意道:“采菱只是就事论事,没想刻意提起碧兄的过往经历,真是对不起。”

    我豪迈大笑道:“区区小事何足挂齿,大丈夫无事不可对人言。何况早有古人做出结论:‘将相本无种,男儿当自强’。我即使是一名海盗出身,也没什么丢人的,他日建功立业,睥睨天下,照样不是能够名垂千古、流芳万世吗?”

    这番话说得云采菱和依依齐齐动容,想不到我平常嘻嘻哈哈,骨子里竟拥有这么宏伟的目标,一时间被我雄浑无匹的男性魅力感染,盯着我的英俊脸膛不觉有些痴了。

    或许是这番话太过震撼,剩下的路途大家都出奇地沉默起来,不一会儿就走进了安德鲁家的房舍。云采菱和依依抛下我一人在厨房,都进卧室探望云俊豪的伤势去了,蓦然间厨房变得空荡荡的。

    我返身四顾,由于头一次入厨竟找不到油盐酱醋的位置。正一筹莫展之际,安德鲁不知从哪里探出光秃秃的大脑袋来,笑嘻嘻道:“听说老大你要下厨,小弟特来观瞻观瞻,看看有什么忙可以帮到。”

    我正缺人手帮忙,闻言大喜道:“你来得正好,快快告诉我厨具、调料、柴火在哪里!这再高明的厨师,缺少这三样工具,也照样无法做出美食的,你说是不是?”

    安德鲁一脸难色道:“这……菜刀、铁锅倒是都有,不过自老妈过世后,我就未曾用过了。至于调料……嘿嘿,我一向是在野外就地烧烤的,一般都不用什么调料啊!”

    我手抚额头,头痛道:“铁锅就不用了,烤鱼需要的仅仅是二十余根细铁丝,你那把陈年菜刀先给我看看能否继续用。还有给你点钱,用最快的速度买点葱、姜、蒜、盐、糖、胡椒、大料花椒来,你千万别告诉我城里买不到调料啊!”

    听到给钱买东西,安德鲁眼睛一亮,以与体型不相称的敏捷,抄出一把锈迹斑斑的菜刀和一捆黄黄绿绿的铁丝给我,然后我只觉手心一空,掌心上掏出的银币已经踪影皆无,遂隔着厨房远远听见安德鲁的声音道:“老大,我会很快买回来的,你放心吧!”

    我不禁看得目瞪口呆,这区区财富竟令一名普通人施展出绝世高手才具备的轻功,贫穷的力量真是可怕啊!

    “锵!”菜刀通灵般自动跳入右掌,一缕精神能光速掠过整片刀身,瞬息间铁锈污渍统统被一扫而光,湛露出一截亮如秋水、利如神兵的刀身来。浣洗过一盆清水,整柄菜刀立刻变得更加神采熠熠,除了刀身被硬生生缩小一号外,简直就是新出炉的超级利器了。

    我深深吸了一口气,右掌中的菜刀缓缓扬起,锋刃遵循着一条不可言喻的神奇轨迹,徐徐攀登顶点。这一刻我心中空灵一片,任何人任何事都不能稍有逗留,连能否返回南疆,重整统一霸业,都成了微不足道的小事。我眼里只剩下刀锋在慢慢攀升。

    “飕飕飕!”一条条鲜鱼接二连三地蹦出鱼篓,在半空中划出一条条半月型圆弧,精确无误地飞至眼前。刹那间,菜刀突然动了,一道道璀璨夺目的刀光如一朵朵白莲花豁然盛开,释放出超越人世间一切凡俗的美丽形态。

    我整个人都沉浸在无上刀道感悟中,“天涯”刀那道险之又险、怪异绝伦的锋线,清晰无比地指引着我不断突破阻碍,进军更高一层无上境界。包括我自己在内,谁都没有发现,在这若有若无的明悟里,一尾尾鲜鱼赫然被刀光拾掇得整整齐齐、干干净净。

    它们失去了每一片鱼鳞、每一座骨架、每一片鱼腮、每一枚鱼泡、每一只鱼鳍,每一根鱼肠,眨眼间一切不能食用的部位,都愕然被切下剔除。每一刀都那么干脆利落,那么果断凌厉,那么精确无误。最关键的是,那都是我有意无意间,自动挥刀完成。

    蓦然间,刀光嘎然而止,它不知从何而来,也不知向何而去,只留下一刹那的辉煌,亦已照亮了人世间一切荣耀。

    “呜呜呜……”一阵喜极而泣,将我从无我无相、无惊无怖的无上境界里拉回现实,一抬眼正瞅见安德鲁哭得稀里哗啦,地上掉了一堆大包小包的调料,还有一大堆干燥的柴火。他想必是刚刚看到了那一幕感动莫名,所以哭得稀里哗啦,可是他是一个普通人啊,难道竟可以看透我挥出的急速刀光?

    我满怀疑窦,表面装作若无其事地问道:“安德鲁,你哭什么?”

    “噗通!”不问还好,这一问安德鲁竟然倏地拜服在地,连连叩头不止。由于地面布满柴火,坚硬犀利的木刺将他的大胖脸蛋扎得鲜血淋漓,可是他双眸里透射出前所未有的坚决果敢,硬生生连一声也不吭,只是一直磕下去。

    我被他搞得有点手足无措,连忙问道:“安德鲁,你这是干什么?尽管你很有诚意地给我磕头,可是你不说要什么,我又怎么知道呢?如果你一直磕下去,我也就一直糊涂下去对不对?”

    安德鲁闻言霍然抬头,双眸噙着滴滴血泪,坚毅无比道:“老大,请您教给我刚刚那套刀法,我一定可以练成的。”

    我故作哑然道:“嘿嘿,没出息的胖子,厨房里的菜刀技你也要学?难道你想一辈子只当一名厨子不成。要知道一名再厉害的厨子,做出的也仅仅是一道道美味可口的饭菜而已,永远也不能得到贵族小姐的青睐。现在这世界是强者的天下,你倒不如修炼一门强横武功,那才是男儿正途才对!”

    安德鲁呼地站起,一把抢过我的菜刀,当空连连虚劈十余刀。

    “嘶嘶嘶!”十余道闪电刀光将厨房内整座空间劈得支离破碎,再也不能浑然天成。每一刀都充斥着一股天意不可违的凌厉气势,每一刀都不蕴涵一丝真气,每一刀都将我刚刚领悟的刀意表现得淋漓尽致。

    我张口结舌地瞪着安德鲁,怎都想不到这其貌不扬的胖子,竟拥有这么强横的领悟力。如果他仅仅依靠刚刚一瞥,就臻至目前境界的话,那么其天份之高、资质之好,简直超越了我在内的世间一切高手。

    就在我心中惊疑不定,脑海里千头万绪、零乱不堪的时候,安德鲁诚挚无比地说道:“安德鲁谨遵祖训,一日不能练成‘割鹿刀’,一日不得显露身负武功的秘密。今日得见老大盖世无敌的刀法,意境远胜小弟家传刀法,这才违背祖训出手一试,希望您能够可怜小弟的遭遇,指点一二。”

    我愕然问道:“你是说,你刚刚施展十余招刀法是祖传武功,而不是看到我刚刚挥刀剁鱼才领悟的?”

    安德鲁憨厚地傻笑道:“呵呵,老大太看得起小弟了,那十余刀乃是小弟二十年来日以继夜辛苦练习,再加上刚刚惊鸿一瞥间幡然醒悟的成果,哪里是一朝一夕可以练成的境界啊?”

    我半信半疑,遂运起一缕精神能倏地探入安德鲁体内光速搜寻一圈,结果当真象他所言,体内仅仅拥有二十年功力,且被一种繁琐之极的功法封印住,即使释放出来实力也就大约相当于云采菱的水准。

    安德鲁见我不言不语,生怕我不答应传授刀法,连忙详细解释道:“我伪装成不谙武功之辈皆非得已,那乃是家父临终前给我下过禁制,除非我能在有生之年臻至强者境界,否则一辈子也只能做一名普通人了。这几年来,我自行领悟刀法已到极限,每日每夜苦练,也只是维持不会倒退罢了。幸亏我能够遇到您……”

    接下来是一连串阿谀奉承的词语,让我鸡皮疙瘩落地无数,终于禁受不住安德鲁的纠缠答应有时间指点他一两招足够打破禁制的刀法。

    其实我是个惜才、爱才的人,看见这名一等一的用刀好手一生埋没绝非所愿,当然如果他强大至一瞬间就可以领悟我生死之间才能领悟的绝学,那又另作它论。归根结底来说,安德鲁远远不足以构成威胁,相反却可能成为一名逃往时候最佳臂助,这才是我想指点他的最直接理由。

    忽然,卧室门口传来依依特有的凶巴巴声音:“你们的烤鱼什么时候能烤好啊?怎么屋里只听见厨房里有人鬼哭狼嚎,却听不见有人在干活呢?”

    “马上好,马上好!”安德鲁连声答应着,带着十二分歉意瞅着我,表现得可怜巴巴之极,生怕我见怪,不教他刀法的模样。

    我淡淡微笑,将二十余根铁丝一一用精神能过滤掉铁锈污渍,还原出精光耀眼的新出炉状态,然后交给安德鲁道:“我现在示范一次,你学着我穿鱼喂料。嘿嘿,莫要小看烤鱼啊,要知事事皆学问,武功臻至一定境界后,越来越接近自然天道,越是普通生活中的一切,越能体会自我在宇宙间的真实位置。”

    安德鲁若有所思地道:“老大所说的莫非就是传说中‘天人合一’境界吗?正所谓‘事事无碍,梵我如一’,不论穿鱼烤鱼,还是捕鱼吃鱼,甚至杀人溅血,若能够时时刻刻保持平常心,恐怕距离大道无形的无上境界也就不远了。是吗?”

    我大吃一惊道:“啊,这么高深的至理名言,你是从何领悟出来的?”

    安德鲁罕见地胖脸一红道:“这个……我只是照搬道宗法典上的一段话而已。刚刚听到老大说得和书上讲的不谋而合,就随口讲出来卖弄卖弄,其实我只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噢,您要不相信的话,请看……”

    他果真从怀里逃出一本四四方方书籍状物品,其外层紧紧包裹着层层油布,上面犹留有点点水迹,看来刚刚他说要回来治疗臀伤是假,担心宝籍受损才是真!

    我也不道破,瞅着他小心翼翼地揭开油布,双手捧着道书递给我,其态度极其恭敬。正所谓“礼下于人,必有所求”,古人诚不欺我。如果没有恳求我传授刀法那一幕,安德鲁绝对不会把这么珍视的道宗宝典借我观赏的。

    我一边指点安德鲁穿鱼、喂料、调火、翻烤,一边仔仔细细阅览起这部奇书。

    它是一本深蓝封皮的线装古籍,表面苍劲豪迈、铁笔银钩地书写着三个稀奇古怪文字,可惜我不认识。翻开第一页,我再次阅览到封皮上那种稀奇古怪的文字,随手后翻触目尽是一般模样的异国文字。

    大大出乎我意料之外的是,这本书正文非常稀少,一共仅有八十一章,总字数也不过寥寥五千余字。倒是注释极其丰富,大约是原文的十五至二十倍之间,笔迹也迥然有异,显然不是出自同一译者之手。所幸他们考虑周详,使用的是我完全能够看懂的深蓝大陆通用文字。

    安德鲁一边烤鱼,一边鬼鬼祟祟地打量着我,甚至还间隙地扫视卧室方向,生怕有人偷窥到这本书籍的模样。

    我聚精会神地融入书籍注释里,千百缕精神能同时从脑域分离出来,将另一端牢牢联在书页上,疯狂复制着上面的知识。虽然是第一次使用过目不忘技“学习”,但是效果极其显著,我不但牢牢记住了所有注释,甚至连原文都一字不拉地做成精神烙印,储存在脑海里。

    前后不过眨眼数次的功夫,我已翻阅完毕,将那本译者称之为“道宗法典”的宝籍郑重交还给忐忑不安的安德鲁。他如释重负地接过,三下五除二地重新包裹完毕,迅速藏匿回贴身处。

    安德鲁紧张兴奋地问道:“老大读完有何感想?”

    我微微皱眉道:“可惜不认识原著文字,仅凭注释者语,因其水平有限且非是一家之言,故我也不敢妄加评论。只能说这是一本道宗至尊无上的秘典,所记载内容几乎臻至鬼斧神工境界,一旦能完全正确的领悟通透,成就绝对不在道宗第一高手‘天尊’燕憔悴之下。”

    安德鲁喜形于色道:“呵呵,这是老爹临终前遗留给我的唯一财产,他一直珍视如命秘而不宣,直到知道自己命不久矣,在千叮咛万嘱咐我好好包管后,这才托付给我。他曾经说过,这本书是我的老祖宗任职道宗藏经阁阁主的时候,偷偷藏匿下的超级东东。本来我还以为老家伙是敷衍我的,想不到真有其事。”

    我摇头苦笑道:“超级东东是不错,可惜是谁也看不懂天书。武道修行差之毫厘、失之千里,你若不想走火入魔变成千古废人,最好慎重对待此书所写的每一个文字,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安德鲁被我狠狠浇了一盆凉水,热情顿时熄灭不少,不过眨眼间,这家伙眼珠滴溜溜一转,眉开眼笑地道:“呵呵,老大说得对,其实这种超级东东本就是有缘得之,无缘失之的瑰宝,小弟也不敢妄言修炼成功。嘿嘿,倒是老大答应教我的刀法,千万莫要失言啊!我从普通人变成高手,全靠您的栽培啦!……”

    他嘀嘀咕咕嘴里吐出说不尽的甜言蜜语,一个劲儿地给我灌迷魂汤,若非我经历过无数阴险毒辣的政治阴谋,此刻早被他说得迷迷糊糊着了他的道儿了。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不知不觉间二十余条香气喷喷、色泽金黄的美丽烤鱼已经统统烹制完成。安德鲁一副恭恭敬敬的模样端着盛鱼的盘子,和我一齐步入卧室。

    依依首先表示强烈不满道:“怎么要这么久啊?人家肚子都快饿扁了!”

    云采菱刚想斥责她,避免得罪我这个“关键人物”,却见我脸上笑盈盈地一点愠色都欠奉,倒是安德鲁言词便给,小心翼翼地哄着依依道:“美丽的依依姑娘,您知道‘极品熏香鱼’需要三九二十七道繁琐工序,才能上桌的,否则只要差一点点味道就迥然不同啊!呵呵,所以这时间自然就慢了许多,请您多多担待。您尝尝看!”

    我差点暗暗笑破肚皮,普普通通的熏鱼被安德鲁一吹就成了绝世佳肴,让美女等待反倒变成了理所当然的小事一桩,偏偏依依听了不但发不出脾气,更有点心花怒放的窃喜,真的不能不佩服此子的惊人口才。

    接下来的进食过程是一片沉默,依依和云采菱都饿得头晕眼花了,却仍保持着一副大家闺秀模样,都是小片小片用银刀切下,细嚼慢咽地食用的。

    云朝暮则仔仔细细地挑拣着每一片精华,必恭必敬地喂给云俊豪,自己却一星半点也未食用。后者无精打采地躺在土炕上,身上盖着厚厚的白熊皮褥,脸色苍白得几乎透明,双眸如睁似闭、似醒非醒,唯有两腮不可察觉的咀嚼动作,才能窥见他还是神志清醒的。

    窗外艳阳的光芒格外浓郁凝重,好像纯金的溶液,穿过板房间壁的缝隙,泻进一道道金黄色细微光柱,将地面的一切都罩在一片模糊的玫瑰色之中。

    不经意间,我和云采菱的美眸轻轻碰撞在一起,四道目光腾地燃烧起熊熊火焰,简直可以把大地烧成烧成灰烬。她费劲浑身气力,才勉勉强强将眸子移开,丰满高耸的酥胸已不自然地气喘吁吁起来。

    我吓了一跳,小心翼翼地观察着诸人反映,只见安德鲁似睡非睡地眯缝着眼睛,依依意犹未尽地打量着给燕丹预留的三条烤鱼,云朝暮聚精会神地给云俊豪过渡真气,卧室内幸运之极地没人注意到云采菱的异常。

    “他***熊,可别再有下一次了。碧胜蓝啊碧胜蓝,你可千万莫要忘记了自己的卑微身份,万一被云氏家族发现你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可就大大不妥了。没听说门阀豪族通常都是赶尽杀绝这种臭小子的吗?”

    我给自己打足了预防针,遂借口出门等待燕丹归来,急急忙忙鉆出屋外。岂料刚刚将房门拽开,就看见燕丹和五名劲装大汉有说有笑地步入户外。

    那五人一前四后,在燕丹指引下笔直走向卧室。看得出都是久经训练的卓越战士,尤其是昂首阔步走在第一位的金色浓髯大汉,更是一名出类拔萃的第一流高手。

    他高逾九尺,膀阔腰粗,古铜色肌肤尽数覆盖在一袭纯黑镶嵌金边的武士战袍下,背披一件极品猩红色天鹅绒披风,头戴一顶紫金束发金冠,冠周镶嵌着八颗龙眼大小夜明珠熠熠生辉。

    脸上看,他天庭饱满地格方圆,最令人触目惊心的是,浓郁剑眉下,那双深邃难测的碧绿鹰眸,不时射出咄咄逼人的精芒暴电。笔直的贵族式鼻梁犹如刀削,弯起一个阴骛傲慢的弧线,紧紧抿起的刀锋般的嘴唇,总是噙着一丝慑人魂魄的冷笑。

    这个人给我第一个感觉就是傲慢自大,是那种世间事情都休想难倒他的枭雄个性。第二个感觉就是,他为达目的绝对会不择手段,只要他想得到的,就绝对不会放过。

    他身后四名彪形大汉明显是保镖兼随从,同样是穿着一袭纯黑武士战袍,不过没有镶嵌任何金属边沿,背披精品猩红色天鹅绒披风,稳如泰山地卓立原地,右手统统扶在剑柄上,一副随时拔剑杀人的模样。

    脸上看,一个个犹如戴着一副钢铁面具,连半点表情都欠奉,四对精光闪闪地眸子里充斥着冷酷无情的杀气。最令我惊讶的是,四人的脚步由始至终保持着同一速率,不快不慢不慌不忙,连呼吸的节奏都是那么一致。这明显是没日没夜浸泡在血河尸山的沙场老将,才能臻至的平心静气境界,难道他们竟然都是恺撒军方精锐高手?

    可惜燕丹根本没有给我介绍的意思,自顾自地引领五人和我擦身而过,倒是为首金髯大汉颇为惊讶地深深凝视了我一眼,那超逾他大半个头的雄伟身躯。

    “吱呀!”卧室门轻轻开启关阖,我清清楚楚听见燕丹的声音。

    他难以掩饰兴奋心情,稍稍有点结巴地禀告道:“启禀师姐,我奉命去侦察商队,您猜我碰到谁了?是尊敬的帝国右相次子,一等伯爵段璧段师兄啊!”

    “啊!”屋内诸人齐齐一惊,遂一阵慌乱动静,片刻后卧室房门被打开,云采菱袅袅婷婷地玉立门扉右侧,其他人除了云俊豪外一概都是束手恭恭敬敬立于两侧。

    我暗呼倒霉,怎都想不到冤家路窄,在濒临绝境之时,竟碰到了注定没法化解的强仇大敌。虽然段璧一时间还不能将我跟杀弟仇人联系到一起,但是我自那一役后声名鹊起,难保他们早就通过间谍搜集到了我的画像,万一对号入座了,恐怕将我碎尸万段都不解气,看来老子的逃亡生涯要再度开始了。

    段璧豪爽之极地哈哈大笑道:“云师妹莫要多礼,我们暂且将朝廷规定的陈规陋习抛到一边,还是论论师门情谊吧!嘿嘿,不然可就别扭死我这个二师兄了。哦,还有我特地带来了一颗宫廷御用的极品养神丹,对云兄的伤势应该有点帮助,不成敬意请师妹务必收下才好。”

    云采菱感激莫名地瞅了段璧一眼,我见犹怜地道:“多谢二师兄!”

    段璧连连摆手道:“这个谢字可就太见外了。我与贤妹情同手足,与云兄更是神交已久,相请不如偶遇,走走走,和我回归营盘再做道理。”说着一挥手,身后四名侍卫已变出一副便携式担架,迈步走向屋内。

    云采菱幽幽叹息道:“唉,给二师兄添麻烦了。可是黑族……”

    段璧脸上笑容尽数敛去,露出特有的森森寒寒的冷笑道:“可恶的黑族,脑筋胆敢动到我段璧师妹身上,那他们已经没有存活人世的必要了。黄泉也好,陀陀也罢,统统没放在我眼里。一切待回归营寨后,从长计议便了。若不给他们点惨痛教训,还真以为无人能制了呢!”

    这时候,四名侍卫已经抬出云俊豪,一行人在段璧率领下迅速无比地撤离了巴尔卡堡。

    才出堡门斜刺里山坡后,就闯出一标人数超逾五百名的精锐铁骑。

    他们清一色铁盔铁甲铁手套铁战靴,背后披着铁灰色精品天鹅绒披风,手擎一柄硕大粗长的锋利骑士铁枪,连胯下战马都覆盖在一层密密麻麻的铁制锁子甲下。

    根本不用吩咐,一辆九瓣黄金菊花标志豪华马车就行驶至近前,将云俊豪和云朝暮装了进去,其他人一律骑上了空出的优良战驹。

    我和安德鲁略微坠在队伍最后,一边走一边窃听段璧和云采菱间的谈话。

    云采菱淡淡问道:“二师兄自艺成离开师门,就一直在‘钢铁巨人’骑士团担任团长职务,小妹羡慕得很啊!这些年不论是在帝都,还是在东海,无时无刻都可听闻您纵横沙场所向披靡的无敌战绩。只是……您目前应该驻守在西部防范冻土高原的日耳曼人才对,怎会突然降临遥远的东海来呢?”

    段璧悠悠笑道:“劳碌人有劳碌命,我率领儿郎们正和日耳曼人打得不可开交,摄政王殿下突然一纸命令下来,要我们立刻停战谈判,甚至连谈判代表都星夜兼程赶来了。正当我莫名其妙的时候,老爹传来确切消息,风云帝国准备近三百年来第一次声势浩大的南征,总兵力投入高达三百万精锐部队。”

    云采菱大吃一惊道:“啊,历来不都是我们攻打‘碎星渊’要塞的吗?还有,眼下哈-路西法元帅阁下不在攻打袍哥州吗?风云帝国怎么敢两线作战呢?”

    段璧面露苦笑道:“唉,问题就在我们战无不胜的哈-路西法元帅阁下身上。这段时间他老人家可是非常不顺利啊!先是碰上近两年崛起的‘铁壁’柳轻侯,在海滩一战,使盟军七海盗盟彻底溃败,连‘海神’轩辕天子痕都重伤远遁高唐。本以为柳轻侯失踪后战局大定,岂料千辛万苦攻克了袍哥州以后,却在长鲸要塞遭遇到孔龙。”

    云采菱满腹疑窦道:“孔龙是何许人也啊?”

    段璧叹息道:“我本来也没听说过,一时好奇就参阅了一下老爹的秘密情报记录。这才发现孔龙原来只是柳轻侯麾下一名最信任部下,无甚了不起的军功。古怪的是他偏偏拥有柳轻侯亲笔签名的全权委任状,有权指挥南疆第五十五精锐集团军,而且年仅二十岁已经是一名侍元帅了。”

    云采菱莫名其妙地哂道:“那又如何,凭他小小年纪绝不是‘恺撒军神’哈-路西法元帅阁下的对手啊!等待他的只有惨败二字而已。”

    段璧郑重其事道:“所有人都是这么想的,结局却是大大出乎意料之外。哈-路西法元帅阁下着实狠狠吃了数次败仗。你绝对想不到敌人有多厉害,根据战场实时战报传递记录,仅一夜之间我攻城部队就损失了七万人。”

    云采菱失声道:“什么?”

    段璧沉声道:“高层正在严密封锁消息,避免造成恐慌性暴乱。这个数字仅仅是最保守统计,实际伤亡人数应该在它的一倍到一点五被之间。敌人采用了前所未有超级新式武器,攻击防御远程近战,都远远不是我们可以抗衡的。所幸敌人一贯采取密集防守策略,从未轻易发动过进攻。”

    云采菱幽幽凉凉道:“那就糟了,攻又攻不下,诱又诱不出,哈-路西法元帅阁下恐怕夜无计可施,只能被无限期地拖延在那里了。万一箭尽粮绝,恐怕……”

    段璧虎眸中精光暴射道:“孔龙的策略就是一个字,等。他的胜利目标就是等待大军攻克波赛东要塞,再靠援军两面夹击哈-路西法阁下。所以,目前最关键战役,反倒不在进行中的长鲸要塞,而是山雨欲来的波赛东要塞。”

    云采菱微笑道:“与碎星渊要塞齐名岂是兴致,波赛东要塞也是自帝国建立以来,千年从未陷落的超级要塞。哼,凭他们那点兵力休想能够攻下它来,等着城墙下丢满尸体罢了。”

    段璧点头道:“话是这么说,不过驻守波赛东要塞的是胆小怕事的塔姆公爵,他作战经验极其浅薄,甚至都有可能不战而逃。为了防止这种状况,尊贵的摄政王殿下特命令二殿下和四殿下所属的近一百个帝国精锐骑士团统统开赴北疆。我是途中突然接到风轻袖师妹的飞鸽传书,特意溯运河而下接应你们的。”

    云采菱惊讶道:“是师姐让你来的?”

    段璧哈哈大笑道:“要不我哪能这么准时出现啊?嘿嘿,当时我正在急行军途中,接到飞鸽传书后急得火急火燎,将一切交待给副官之后,便片刻不敢停留地率领近卫团开赴东海了。哈哈,要是让老爹知道,关押半个月禁闭,再加上两百军棍恐怕是怎都逃不掉的了。”

    云采菱感激莫名道:“二师兄……”

    段璧正色道:“不过给你报仇之事暂时是无法施为了,根据可靠情报,在二殿下的督促下,黑族暂时停止了对东海二十八郡的侵略,精锐部队统统调往北疆助战去了。嗯,根据行程计算,黑族陀陀可汗甚至可能已经抵达了波赛东要塞附近。东海黑族所属也应该所剩无几,留也留的是老弱残兵罢了。哼,如果沿途碰上,只要对方胆敢挑衅,就统统歼灭掉好了。”

    云采菱咬牙切齿道:“尤其是黄泉!这个臭家伙逼走了云师姐,还重伤了我哥,我一定要他不得好死。”

    段璧温言安慰道:“放心,有二师兄在,黄泉小儿算是什么东西?嘿嘿,我会给小师妹一个痛快交代的。”

    云采菱暂时压制心中悲愤,深深吸了一口气道:“噢,怪不得徘徊巴尔卡堡外的黑族骑兵一声不吭地连夜撤离了,原来是北疆战事吃紧导致的啊!”

    段璧面色微微一滞,道:“采菱到了帝都,平日里也要小心谨慎才是。要知道帝都非比寻常,尤其是二殿下党羽众多,非常可能借机作乱的。唉,你应该劝劝你爹,干脆投靠四殿下算了。否则二殿下他誓必不肯善罢甘休的。”

    云采菱无可奈何地点点头道:“嗯,采菱尽量试试看吧!他老人家素来脾气倔强之极,而且信奉的是陛下遗命那一套老规矩,恐怕殿下们正式登基之前,他对任何一人都不肯表示效忠的。”

    段璧叹息一声,不再说话。

    我和他们直线距离超逾二十丈,而且为防止窃听谈话间都刻意压低了音量,可惜在“天耳”无孔不入地窃听下,这番对话一字不漏地尽数传入耳鼓。

    我听得真是又惊又喜:惊的是风云南征竟不知如何走漏了消息,让对方早早有了防备,喜的是恺撒北伐果然在长鲸要塞受挫。

    段璧口中的超级新式武器,当然就是慕容炯炯研制成功的魔灵系列装备,想不到开发研制速度这么快,恰如其分地缓解了哈-路西法的凌厉攻势。不过段璧有一点铁定说错了,那就是非是孔龙消极防守等待援军,而是魔灵系列装备每日产量有限,目前尚来不及大规模换装。否则依照艨艟胆大包天的性格,不搞得哈-路西法鸡飞狗跳才怪!

    我默默盘算着深蓝大陆两大帝国剧烈交战后,可能导致的政治经济动荡局势,一时间只顾眉头紧锁苦苦思量,浑然没有注意到,不知不觉间已经抵达了目的地。

    段璧轻描淡写道:“嗯,云师妹请随我来,让随军御医看看云兄伤势,然后对症下药。其余诸位都已旅途劳顿,我特意安排了三座独立的帐幕给你们休息,同时也安排了一点家常便饭,请随侍卫长一块儿前去即可。安全方面不用担心,世上还没人能够随随便便从‘钢铁巨人’骑士团手里夺走一针一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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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卷 手足 第五章 破壁
    这番话出口,有一种说不出的强横自信,偏偏没有任何人胆敢怀疑其内容的可靠性。尤其是当我这行军布阵的行家里手,看到“钢铁巨人”骑士团布置的临时营寨的时候,更加确定他所言非虚

    营寨位于地势陡峭的丘陵顶端,数百座帐幕呈一圈圈错落有致的圆筒状分布,每个帐幕间间隔超逾两丈,其间可供燃烧的草料树木都已被砍伐精光,露出光秃秃漆黑冻土。

    外圈是两道又宽又深的圆环状壕沟,沟中蓄满了引来的横江水,偷偷掩饰了枝枝杈杈锋利尖锐的木桩鹿仗等可怕陷阱,正对着营门只留下一道狭窄得仅容一辆驷马车通过的坚实地面。

    壕沟内侧十五丈,是两圈坚实可靠的木制栅栏,栏栏之间通过简易踏板构成了一座座专供射手使用的箭塔。塔上数以十计的神射手循环往复地走动着,手里牢牢攥着一柄柄鲜明锃亮的强弓硬弩。塔下是一支支小队规模的巡逻兵,每隔一段时间必然出现一次,既前一队刚刚消失,后一队恰好出现,前后时间刚好吻合,没有丝毫破绽。

    最令我感到惊异的是,营门两侧深二十丈处就是两座庞大马厩,近千匹彪悍战驹井然有序地吃着草料,马夫人数高达五十人之多,临近每匹战驹莫不安置着一具坚韧耐磨的皮囊,里面整整齐齐摆放着一套铁制锁子马甲。如果敌人贸然进攻营门,两军交战正酣的当儿,这一千精锐铁骑陡然杀出,恐怕敌人连逃命的时间都欠奉。

    我倏地收回那缕精神能,嘴里呢喃道:“段璧啊段璧,你千想万想怎么也想不到,你的布置统统都被我看个通透吧?它日两军对阵,恐怕你至死都不明白为何惨败呢!如果可以到恺撒其他军团参观参观的话,那就更好了。”

    我打着如意算盘,蓦然瞥见侍卫长乌贡饶有兴致地瞅着我,眼神充满了好奇。

    他见我发现了偷窥,亦丝毫不露紧张神色,平平淡淡道:“乌某见碧兄龙骧虎步、膀阔腰圆,身材雄壮得即使在近卫军中,也万难找到一名比拟者,故小弟方才看得有些失态还请见谅。”

    我微笑道:“乌兄太客气了,小弟除了长一副吓唬人的身材外,其他都一无是处,哪里敢和名震天下‘钢铁巨人’骑士团诸位大哥比较,真是惭愧啊惭愧!”

    乌贡那对犀利鹰眸里露出孤傲神色,嘴里却连连谦逊道:“哪里哪里,刚刚听云小姐直夸碧兄谋略过人,堪称算无疑策,而且刀法、箭法更是出神入化,一路上屡屡挫败黑族铁骑,连‘死灵血刃’黑摩苏都命丧汝手,嘿嘿,那才是真正的英雄豪杰啊!”

    我心中暗骂云采菱大嘴巴,亦猛然领悟到了乌贡的真实目的。他无疑是奉主子段璧之命,来试探试探我这“情敌”,究竟有何惊人艺业,能让小师妹时时刻刻赞不绝口。

    想通此节,我情知事无善了,遂坦然面对道:“那都是侥幸所致,真正动手的是云小姐、燕公子、还有依依姑娘,小弟不过凑巧拣了个便宜罢了。说出来真是贻笑大方!”

    乌贡见我始终不落口实,眸中露出一丝失望神色,遂勉强微笑道:“碧兄太客气了,连日劳顿也请早点安歇吧!餐饭我会让勤务兵直接送到你们的营帐之内的。”

    我连连点头,露出感激莫名的表情道:“多谢乌兄了!噢,小弟还有一个不情之请,这个……小弟和安德鲁经过连番苦战衣服都有极大破损,不知可否暂时借用两套穿戴呢?另外若有剩余战刀等武器,也请暂时借用两柄。呵呵,路上难免碰上一点麻烦,有把刀防身总是好的。”

    乌贡想也不想就答应下来,随口吩咐身边勤务兵去军需官处领物品后送来。

    一路说说笑笑,不知不觉步入预先准备好的行军帐内,乌贡交待了两句不要随便乱跑后,就迅速消失在帐外了。一时间帐内只剩下我和安德鲁。

    这座帐幕在我看来不过是普通士兵待遇,两张厚厚毛毡制成的简易行军床,床面罩着两块洁白如雪的床单,床头整整齐齐叠摆着触手柔软却颇有重量的棉被和枕头,床尾左侧横栏上挂着两尊行军水壶。除此之外,空空如也。

    不过比起安德鲁在巴尔卡堡的狗窝,这着实有天壤之别。他仍就是少年心性,兴高采烈地在床上翻起了筋斗。半晌玩累了,仰天躺在床上四肢大张,一边喘着粗气,一边咧着嘴笑嘻嘻地道:“老大,我不是做梦吧?我们现在是置身于‘钢铁巨人’骑士团的营帐里呀!”

    我没好气地道:“那又如何?”

    安德鲁仍不知死活道:“啊,那就很不得了啊!你是外乡人所以不知道‘钢铁巨人’骑士团的威风。在帝国数以百计的各大骑士团里,它稳稳盘踞前十名位置,这些年一直奋勇抗击野蛮粗犷的日耳曼人,塑造了不可战胜的赫赫威名啊!别说是尊贵无比的骑士团长段璧大人,哪怕随便抽出一名骑士老爷,在地方官吏面前也是高人一等的。嘿嘿,如果我也能够成为一员,那就……”

    我哑然失笑道:“那我预祝你官运亨通了,安德鲁骑士老爷!”

    安德鲁洋洋得意地欣然应允着,蓦然觉得不对劲,连忙一骨碌爬起身来,陪着谄媚笑脸道:“呵呵,老大我不是要单独参加‘钢铁巨人’骑士团啊,没有人您指点刀法,没有您罩着小弟,嘿嘿,不客气地说,我恐怕连一时半刻都混不下去的。一切都由您做主好了,小弟个人没有任何意见的。”

    我似笑非笑地打量着这个贪婪小人,刚想教训教训他,厚实帐帘一掀,两名勤务兵走了进来。他们放下手里两只坚韧厚实的行军皮囊和两套香气诱人装满饭菜的食盒,恭恭敬敬地敬了个军礼道:“这是乌贡大人吩咐属下送来的装备和食物,请二位查收。”

    我真挚地表示谢意,并送两人走出门口,待回身入帐却见安德鲁早已对其中一个食盒发动了总攻。只见他刀叉齐飞,气势有如风卷残云,顷刻间那四菜一汤一斤米饭都已被扫荡一空。片刻后,“呃!”他心满意足地打了个饱嗝,抄起行军水壶咕嘟咕嘟狂灌起水来。

    这时我才刚刚拿起刀叉,其速度之快可见一斑。

    我对他“佩服”得五体投地,暗想:“你小子真的和野猪有一拼啊!”不过想归想,我倒未诉之于口,安德鲁外表粗鲁不文,饮食野恶形恶象,不过厨房里施展的那十几刀,加上那本博大精深的道宗秘典,却处处体现出此人深不可测。

    我一边细嚼慢咽地吃着饭,一边前所未有地认真研究起安德鲁来。

    此时,他正兴致勃勃地翻看行军皮囊。

    “喀嚓!”扭开闭锁的黄铜暗锁,掀开褡裢皮儿,安德鲁立刻发出特有的惊叹:“天啊,乌贡大人还真是慷慨大方啊!”说着右手探入行囊一把拎出一件崭新锃亮的铁灰色箭袖劲装,随后拎出的是从内衣到靴袜莫不一应俱全的军用装备,而且大约打量就可看出,完全符合安德鲁的体型大小,连肥瘦都考虑得滴水不漏。

    这些物品对寻常百姓来讲,确实稀罕而且平生都难得一见,不过对我来说简直不屑一顾。

    安德鲁每拿起一件都大呼小叫一次,顺便立即以闪电般速度换穿在身上,至于原来那套破破烂烂的布衣早就卷成一团塞到床下了。眨眼间,他已从头到脚一身“钢铁巨人”骑士团特有的铁灰色制式军服。

    古人曰:“人靠衣装,佛靠金装”,此言一点不假。换上崭新军装后的安德鲁,差点让我认不出来。

    他中等身材,个头不及我肩膀高度,不过胸背雄厚、肩膊粗壮,原本被松松垮垮布衣遮掩的魔鬼身材立刻显露无遗。别的不说,单单那具高六尺、阔五尺、厚四尺的彪悍熊躯,就叫人目瞪口呆。配合着黝黑锃亮的肌肤,原来的肉球状物体,不知不觉竟蜕变成一具巨型钢铁方砖,一举一动间充满了爆炸性力量。

    油光锃亮的脑袋上,也长出一层密密麻麻、锐利如针的金黄短发,宽阔前凸的明黄额头下,一双潦草凌乱的粗大长眉,巧妙掩饰着那对日渐凌厉可怕的一对虎眸,硕大浑圆的鹰钩鼻忽闪忽闪地大幅呼吸着空气,唯有那张轻薄犀利的嘴唇,依旧带着那抹一贯谦恭卑微的笑容,使人对他不由自主地产生几分轻视之心,也奇迹般中和了那股与生俱来的超级霸气。

    他兴致勃勃地拿起行囊中最后一件物品,外表看那是一柄恺撒帝国制式军刀。不过稍微仔细留意的话,就会发现一些与众不同的地方。普通恺撒军刀分量很轻,一般装备给轻装步兵,由于整座深蓝大陆轻步兵的地位最低,所以战刀也最粗制滥造。

    不过这柄刀绝对是精品,刀柄是锯齿獠牙的黄金虎头状,吞口镶嵌着精美考究御用花纹,刀鞘金灿灿光闪闪的,雕镂暗刻着一只顶天立地的深蓝钢铁巨人,那染色工艺极其精妙,迫使画像栩栩如生,直欲破空而出一般,一看就知道是名匠设计。

    “锵!”安德鲁悍然拔出战刀,苦嗜刀法如他,一朝宝刀在手哪里还能按捺得住激动的心情。夕阳燃烧着暮霭,借着一缕缕璀璨夺目的阳光,那柄战刀散发出一泓秋水般的清澈光辉。

    它长逾两臂齐展,宽逾双掌并排,背脊厚重沉凝,锋刃如霜似雪,最可怕的是,刀锋曲线并非是一条规规矩矩的圆弧状,而诡异莫名地在刀尖、刀锷、刀柄等多处收束弯曲,以达到施展最小力量,达到最大劈砍效果。

    我不禁脱口赞誉道:“好刀!”

    它比起鹤双飞炼制的“冰螭”、“炎魃”、“天涯”等神兵利器来说,刀质仍有天壤之别,不过若大规模装备给精锐铁骑做冲锋陷阵之用,却足够杀得敌人鬼哭狼嚎溃不成军。看来“钢铁巨人”骑士团在恺撒享有无敌盛誉,此刀绝对功不可没。

    安德鲁爱不释手地轻抚刀锋,欢喜得嘴都合不上了。当初即使他看见云采菱媚态横生的倾城容貌,也没有这么痴痴呆呆过,这家伙倒是一个名副其实的刀痴呢。

    我不慌不忙地吃完“大餐”,随手收拾好餐具,也开始着手换装了。

    与安德鲁不同,他是破衣换新颜说不出的轻松愉快,我却是第一次穿上敌国制式军服,心中端地别扭之极。尤其是胸前那枚展翅欲飞的漆黑苍鹰标志,我不知曾经在战场上踩碎劈断蹂躏了多少,今日反倒要穿上这玩意,命运的安排还真***奇妙。

    将战刀插入长袍外置的武器皮槽,我已装备停当,并刻意地将外沿宽广的风帽压低,使脸孔大半都置于阴影中,即使近在咫尺也看不清楚。

    这时,安德鲁不知何时将目光从战刀移开了,目瞪口呆地瞅着我发楞,嘴里还呢喃道:“天啊,老大你穿起军服来原来是这么酷毙的!我敢打赌,只要您穿着这一身在街上逛一圈,包管那些贵妇名嫒们统统拜倒在您的铁灰战靴之下,恳求您赐予她们一夜温柔的。这一点,我绝对敢用颈上人头来打这个赌。”

    我不禁哭笑不得,又有些莫名欢畅,安德鲁这小子拍马屁的功夫堪称炉火纯青,明知道统统都是花言巧语,却仍让人喜上眉梢。

    我心怀大畅下,淡淡笑道:“油嘴滑舌的小子,不用再灌我迷汤了。因为我已经决定现在就帮你解除那见鬼的破禁制。你老爹要求你自强不息虽然没错,但是那只限于巴尔卡堡,如今既然出外闯荡,就得有几分保命逃跑的真本事才行。”

    安德鲁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闻言飕地蹦起老高,兴高采烈地喊道:“真的?”

    我眼神严厉地瞪了他一眼,刻意压低声音恶狠狠道:“你想让全世界人都知道这件事情吗?”

    安德鲁无辜地眨眨眼睛,用右手熊掌牢牢捂住大嘴,闷声不哼地瞅着我,一脸真诚恳求神色。

    我吩咐道:“过来盘膝左下,我要仔仔细细帮你看看禁制设置。”

    安德鲁乖巧地背对我席地而坐,屁股下垫的正是行军皮囊。

    “看来这小子倒是非常懂得珍惜得来不易的新衣服呢。”我一边无聊地想着心事,一边将一缕精神能探入他体内,直逼丹田重穴。

    刹那间,一幅幅栩栩如生的内腑画面展现在我脑海里,一条条清清楚楚能量状态信息映入脑域。“锁魂”以前所未有的速度、角度和威力,分析着安德鲁全身每寸每分的构成元素。那种感觉无比动人,恍如掌握宇宙苍生的神魔,足以驾驭世间一切规律和力量。

    渐渐地我欺近了那一层深蓝色古怪力场,那赫然和燕憔悴曾经遗留给我的精神封印是一模一样的意识流,浑然天成而流动不休,总给人一种深邃难测的感觉。

    它天衣无缝地牢牢包裹着安德鲁苦苦修炼多年的爆元素,不论他如何挣扎,都难越雷池一步。

    我冷笑一声,轻车熟路地召唤出魔灵镯内的休憩的神兽,根本不用命令,小怪物早就嗅出可口佳肴的位置,化作一只擎天柱地的深红能量巨兽,疯狂兴奋着扑了过去。

    接下来一幕颇富戏剧化,神兽三口两口就将深蓝力场吞噬殆尽,然后意犹未尽地打起刚刚被释放出来的爆元素的主意来。那馋涎欲滴的模样,恨不得马上将安德鲁生吞活剥似的。幸亏我手疾眼快,强行用光暗双翼将它逼回魔灵镯。

    “轰!”一声精神剧震,魔灵镯与安德鲁的联系通道被光暗双翼恶狠狠切成两段,神兽见去路被封,不满之极地冲我咆哮了两声,灰溜溜地鉆回魔灵镯睡觉去了,它也知道只能口头表示表示抗议,万一惹毛了我,会直接让它形神俱灭,永远成为脑域小宇宙空间的游离能量。

    处理完“内务”,再看脱离“牢笼”的安德鲁正处在潜心运行爆元素的过程中。令人惊奇的是,他一开始选择的不是普通修炼方式,而是最精妙的上乘心法“胎息”。

    这种先天境界必需封闭七窍、浑身毛孔,纯粹以内呼吸替代外呼吸,功效是普通心法数十倍之上,而且最厉害的是,它是区别普通高手和超级高手的分水岭,有些人一辈子辛辛苦苦修炼,也无法臻至此等境界,一般来说练成它,也就等于踏上了进军无上武道的快速列车。

    我饶有兴致地研究着安德鲁,心神却不知不觉飞到了遥远南疆,魔灵新式装备已经开始投入实战,我不世霸业亦跨出决定性的一大步,偏偏自己流落异乡,尚不知如何返回故乡战友中间,一股悲怆思绪填满胸臆,恨不得仰天长啸一番。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千头万绪不断骚扰着我,使人不能入睡,不知不觉间我听到了嘹亮的掌灯号角,白昼竟然在胡思乱想中白白渡过了。

    “老大!”一声精神抖擞的呼喝,将我最后一点朦胧意识驱除出脑海,愕然发现眼前如浴火重生的安德鲁。

    他还是白昼那身打扮穿戴,只是眉宇间凶戾之气尽去,换成一副英华内敛的深不可测境界,那对凌厉可怕的虎眸,也如两颗夜明珠散发出晶莹剔透的圆润光彩,浑身磅礴雄壮的超级霸气,更是转变为绵里藏针的大巧若拙。

    我由衷赞叹道:“安德鲁,恭喜你武功突飞猛进啊!现在起码晋级为龙战士阶层了。”

    安德鲁欣喜若狂道:“多谢老大成全啊,不然我还不知道何年何月才能突破封印呢。”

    我摇头苦笑道:“你也莫要谢我,借助外力消除封印,对你来说并非完全都是好事。我想当初封印你的老爹,是想你在晋级混沌战士之后,拥有足够强横的力量,再自行突破禁制的。现在我帮你一个忙,也不知是不是害你。要知道封印中爆元素时时刻刻受到约束、压迫、蹂躏,增长速度反倒会远远超越无束缚状态,达到事倍功半的效果。”

    安德鲁听得连连摆手道:“老大,话不是这么说地,要知道在这兵荒马乱得年代,我始终保持菜鸟水准,且要长期生活在贫民窟忍受贫穷之苦不说,万一碰上战祸,恐怕连小命都无法保全。嘿嘿,慢点就慢点,我还是拥有足够自保得力量,再求上进吧!”

    我淡淡点头,忽见他眼珠滴溜溜乱转,突然涎着脸道:“再说老大您才高八斗学富五车,胸中所学穷安德鲁毕生努力也无法窥得全豹,呵呵,只要施舍给小弟那么一点点神功秘笈之类,我即使不被封印,进步仍然是万种瞩目得。您说是不是啊?”

    我听得苦笑不得,忍不住笑骂道:“你小子天生改不掉爱占便宜得小毛病,明明抱着金砖却到处去乞讨铜板。哼,你只要吃透法典,我担保你打遍恺撒无敌手。切记贪多嚼不烂,武功修行一道,不是以多取胜,而是以精取胜。同样一刀劈出,如果你比对手快十倍,快百倍,快千倍,那么对方会千百种花俏又有何用呢?不过是死时,摆出千百种形态各异的样子,惹人耻笑罢了。”

    安德鲁听得雄躯剧震,露出前所未有得认真思索表情,遂一揖到地恭恭敬敬道:“老大,安德鲁知道错了,今后必定一心一意修炼法典记载武功,未修炼至登峰造极的巅峰境界,绝不半途而废改换门庭。”

    我微笑不语,隔着帐门传来一阵急匆匆脚步声,清晰无比传入耳鼓,竟是笔直冲着这座营帐而来。安德鲁仅差半刹后才听到,他一脸兴奋地瞅着我,一对炯炯有神的虎眸里充满了突增奇功的狂喜和感激之情。

    帐帘一挑,步入一名身材彪悍的勤务兵,他恭恭敬敬地施过军礼后,报告道:“两位尊贵的客人好,伯爵大人请二位共赴晚宴,现在就随小人前行可以吗?”

    安德鲁颇有深意地瞅了我一眼,明显是一切以我马首是瞻的态度,于是我也不客气,从容不迫地点头道:“那就有劳兄台头前带路了!”

    勤务兵连称不敢出帐领路走向中军帅帐。

    一路上,我愈发感觉到“钢铁巨人”骑士团戒备森严,夜晚警惕程度,更远远超逾白昼。

    ***管制造成营寨内部一片漆黑,和黑夜彻底融为一体,除了巡逻队外,看不到任何走动人影,也不知潜伏了多少固定哨和暗哨,而且统统是暗中悄无声息地移动着,交插而过的刹那更不知用什么神秘方式交换信息,确保不会误伤,不过我敢肯定那不是口令密码之类浅薄手段。

    两层原木栅栏内侧又增添了三层木蒺藜。木蒺藜是削尖的两排木桩交插捆绑,呈斜斜的十字形状竖立在地上。黑灯瞎火的情况下,若铁骑疯狂冲入,顷刻间必备刺得肠穿肚烂而死。而三层木蒺藜后,是一排排躲在阴暗角落的刺龙枪手。长达两丈的专用拒马刺龙枪,绝对是骑兵的噩梦。

    我不敢多看,收回精神能一心一意地跟着勤务兵前行,身边的安德鲁一副莫测高深的模样,不过微微颤抖的指尖和稍稍急促的脉搏,都清晰反映出他也发现了“钢铁巨人”骑士团防御的可怕之处。

    好不容易挨到中军帅帐,勤务兵挑开门帘伺候我们进去。

    “哈哈哈……”一阵欢畅大笑惹得我一进门目光就被他吸引了。

    段璧端坐主位,他满面红光,苍翠欲滴的双眸露出祖母绿般的璀璨光芒,正笑盈盈地打量着我。只是那深藏其中如针尖般犀利可怕的眼光,让我心底升起一股冰冷彻骨的寒意。

    倒是坐在段璧左下首位的云采菱、燕丹、依依都神色如常,只是瞅我和安德鲁的眼神充满了惊诧和艳羡,估计是没想到换装后,两人这么神威凛凛,状如天神。奇怪的是,没有发现云朝暮,这位忠心耿耿的老仆,大概还是陪伴在云俊豪身畔吧?

    我甚至明显感觉到段璧右下首那群近卫团高级军官,眼里纷纷射出充满战意的挑衅眼神。

    段璧淡淡挥手,充满主人慷慨大度的风范道:“快请入座!这接风酒宴可就差二位兄台了!”

    我和安德鲁连忙道谢,中规中矩地坐到了燕丹下首,因为隔着一个人我揣摩不到云采菱的暗示,不禁有点着急,眼前明摆着宴无好宴、会无好会,肯定段璧想搞鬼,就是不知道具体目标是什么罢了。

    伴随着大伙说说笑笑,美酒佳肴以一盘盘一道道流水般送上餐桌。不一会儿面前的小餐桌上就摆满了各式各样的珍馐美味,都是些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走兽飞禽海鲜,极尽富贵荣华之能事。

    由于每人都独立拥有一座餐桌,故菜肴美酒都是针对每人单独一份儿。安德鲁何曾遭受过这等厚待,尤其胖者嗜好美食,这下差点连口水都滴到了桌面上。

    我又好气又好笑,装出一份别说你认识我的架势,细细品味着段璧说出的每一个字隐藏深意。

    酒菜准备停当,段璧豁然举起酒杯朗声道:“这第一杯就我敬给云师妹、燕师弟,欢迎他们光临‘钢铁巨人’骑士团隶属第一近卫团营寨。顺便还要承诺一件事,不论日后黑族兴旺或者衰败,我段璧定然不会放过任何一名曾经入侵东海,迫害云家的无耻强盗,定要让他们获得凄惨无比的下场。”

    言罢将掌中美酒一饮而尽,一众近卫团高级军官似乎对他这种筵席间谈吐杀戮之事早就司空见惯,一点不以为忤地齐声迎合着也是一饮而尽。

    云采菱不让须眉地豪饮一杯后,玉颊飞起两朵艳丽嫣红,紧接着也举起一杯美酒道:“小妹也祝愿二师兄率领英勇无敌的‘钢铁巨人’骑士团诸位勇士,能够在北疆战场上旗开得胜马到成功,一举击败风云南征敌寇,获得盖世无双的显赫战功。先干为敬!”

    段璧和诸幕僚不禁对云采菱齐齐刮目相看,世家子弟就是世家子弟,真是口齿伶俐才思敏捷,这套再标准不过的外交辞令,在她无比动人的仙音娓娓道来,居然另有一种使人失魂落魄的超人魅力。

    段璧哈哈大笑道:“呈小师妹吉言了,可惜你不是男人,否则段某必将你拉到我‘钢铁巨人’骑士团来,这职位吗,就龙骧营营长好了。”

    那群高阶军官纷纷迎合着,做出一种惋惜之极的表情,连声道:“可惜可惜!”

    云采菱本不擅饮酒,此际酒意上涌,听得诸人贬低女孩能力,玉容勃然变色道:“谁说女子不如男,哼,你们谁敢和本小姐较量较量?”言罢纤纤柔荑紧紧握住“龙纹”宝刀,生出一股沛莫能御的气势,瞬息充斥整座中军帐。

    刀气凛冽,帅帐内喧哗顿时鸦雀无声,连气温都急剧下降到临界点。那摆放四角的八座巨大火盆内,高盈数尺的火苗噗噗地骤被压缩到不足数寸,色泽更从金黄变做淡蓝,好像随时都要熄灭的模样。

    段璧颇感意外,有点手足无措地道:“嘿嘿,为兄刚刚不过是一句戏言,小师妹莫要认真才好。天下谁不知道风师门下无弱旅,个个都是出类拔萃的顶尖高手呢?这当然包括轻袖师妹和采菱师妹吗?你说是不是?”

    云采菱玉颊霞飞,一对媚态横生的明眸勾魂夺魄地盯着段璧,温温柔柔地差点滴出水来。不过樱唇轻启,说出的言语却半点也不让步:“哦,那总要见过真章才晓得吧?空口无凭,趁着大家都高兴,就请二师兄找位龙骧营营长和采菱过两招,一来祝祝酒性,二来验证验证到底是不是女子武力不如男子吧!”

    段璧不禁面露难色半晌不语,倒是其右下首一名虎背熊腰的高级军官早就按捺不住激愤,飕地站起身来朗声道:“‘钢铁巨人’骑士团龙骧营营长哈舒里,厚颜请云小姐不吝赐教几招刀法。”

    云采菱闻言一对清澈如秋水的明眸露出三分狂热神色,正要拔刀出场迎战,蓦然听得帐幕一角,一把时而低沉、时而尖锐的嗓音道:“嘿嘿,要和云小姐动手过招先过我安德鲁这一关再说!”

    诸人包括我在内不禁齐齐目瞪口呆,眼神不约而同落在安德鲁身上。

    只见他不慌不忙用洁白餐巾揩抹干净双手油腻,还从容不迫地饮下半杯美酒冲下食物,这才慢条斯理地站起身来,闲庭信步地走入场中,恰好站到哈舒里对面隐隐成对峙局面。

    搞不清对手虚实的哈舒里,脸上不动声色道:“本人添掌龙骧营以来,刀下从未会过无名之辈,汝莫要意气用事,万一我失手伤了你,可是非常不好交待的事情。”说着一脸傲然地横刀而立,对安德鲁根本不屑一顾。

    安德鲁闻言仰天大笑,肩背戟张营造出一股卷天席地的强横气势道:“哈哈,真是坐井观天、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就你还想和我家小姐挑战?若你能够躲过十刀,我安德鲁就跪地磕三个响头,今生为你做牛做马服侍你好了。你赢了再吹牛好不好?”

    他遂转头对云采菱道:“小人在巴尔卡堡时,迫于对家父立下的誓言,故守孝期间必须藏匿身怀武功的事实,现在守孝期满、离开故乡,誓言自然从此失效。安德鲁在此请小姐原谅,顺便答应让小人与哈舒里营长一决雌雄。”

    云采菱芳心暗颤,心道:“事情已到这步田地,你再说这些也于事无补,倒是你刚刚的猖狂言辞激怒对方太甚,恐怕决斗非得溅血收场了。”

    她一边想着一边斟酌辞藻道:“嗯,决斗双方是友非敌,刀剑无眼也要点到即止才好,千万莫要伤了和气!”

    安德鲁尚未答话,一旁段璧奇峰突起地插嘴道:“嗯,正是正是,不过干巴巴的打斗岂能助兴,咱们还是赌个引人尽力的彩头好了!呵呵,谁若胜出,本爵就赏赐他一斤黄金如何?嘿嘿,速速开始比赛!大丈夫拔刀斗殴,哪来那么多婆婆妈妈的规矩?”

    帅帐蓦然安静下来,只剩下诸人粗重呼吸和火炭燃烧时发出的清脆气爆。

    我偷眼打量哈舒里,但见他身高七尺三寸,足足高出安德鲁大半个头去,胸腹背脊四肢肌肉鼓胀纠结,在铁灰色帝国军服内坟起一块块显而易见的可怕造型。

    脸上看,除了额头、眼睛、鼻子周围光洁润滑外,其他部位都布满了青惨惨胡茬子,乍看毛茸茸如一只狗熊。那对利如刀锋的鹰眸,此刻正虎视眈眈地瞪着安德鲁,厚实多肉的黝黑嘴唇正露出两排白森森的牙齿,似欲待人而噬的猛兽。

    反观安德鲁一点紧张情绪都欠奉,双脚不丁不八地卓立原地,右手稳如泰山地按住刀柄,双眸有意无意地盯着对方破绽。

    谁也不着急动手,只是静静地对峙着,不过时间稍微一长,哈舒里首先感到一股泰山压顶似的压迫,因为不论他如何运气施劲,对面的死胖子总能未卜先知地在发招前盯紧那一招的破绽,遂一股大气磅礴的刀势就会牢牢锁定那里,让他不敢蠢动。

    待他费尽心思转移功力,变更进攻路线和攻击心法后,对方却不费吹灰之力地再次捏住了他的七寸。如此循环往复,哈舒里连续变换了数十种已知绝招,连压箱底的看家本领都预备好了,可是仍未能瞒过对面的死胖子。

    这时候,时间已过了一顿饭功夫,周围眼力稍差的军官纷纷不耐,暗地里嘟嘟囔囔说起哈舒里的坏话来,什么虚有其表啦,什么绣花枕头啦,什么银样腊枪头啦,好听的不好听的起来。殊不知两人一招没出,却比千刀万剐的实战更加凶险万倍,动辄就是生死存亡的结局。

    哈舒里越来越心浮气燥,一股怒火猛烈地在胸臆燃烧起来,他搭在刀柄上的手越握越紧,掌背青筋盘虬根根蠕动不休,形象可怕到了极点,不过那性命攸关的一刀,始终不曾发出。渐渐地他终于按捺不住烦躁情绪的鼓荡,真气如惊涛骇浪激荡翻涌着,若再不出手,恐怕就是走火入魔的悲惨下场,无可奈何下,他悍然拔刀……

    “锵!”战刀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龙吟,耀出一道眼花缭乱的精芒,眼看就要出鞘却蓦地嘎然而止。不知何时,两根稳如磐石手指已牢牢地钳在刀身上,磅礴浩瀚的刀气泥牛入海般尽数消失在那人雄伟傲岸的躯体里。

    段璧沉声道:“安兄刀法之高,段某真是生平首遇!古人曰:‘不战而屈人之兵,方为上上策。’想不到除兵法外,运用到武功上也是同样精辟。来人啊,给我奉上一斤黄金,这一役,是安德鲁兄弟大获全胜。”

    安德鲁淡淡笑道:“安德鲁只是取巧获胜而已,论起真实功夫,又岂是身经百战的哈舒里营长之敌呢?呵呵,这黄金真是受之有愧啊!请段团长酌情收回才好!”

    他这番话说得滴水不漏,既给对方留足了面子,又狠狠夸耀了一顿,而且对如何获胜,以及段璧得称誉寸字未提,更不作答,充分表现出一名狡猾如狐得小人本质,让人狗咬刺猬、无从下嘴。

    段璧无暇跟他狡辩,轻轻哼了一声,放开钳住刀身的双指,转身返回座位去了。

    哈舒里这才如梦初醒,但觉浑身衣料都被粘糊糊、湿漉漉的冷汗浸个通透,四肢象被抽尽力量的空空躯壳,微微一晃差点就那么软绵绵摔倒在地,幸亏知晓这一摔事小,性命前程也将统统搭配进去,这才勉勉强强用尽吃奶的力气,站稳脚跟一步一步挪回本来位置。这几步路程,也蓦然间变得那么遥不可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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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卷 手足 第六章 燎原
    安德鲁“意外”获胜,刀未出鞘仅凭气势就克敌制胜,让在场诸人纷纷对他刮目相看。云采菱、燕丹惊异莫名自不用说,近卫团高级军官也齐齐怒目而视,恨不得立即拔刀冲入场中,将这头猪大卸八块。只恨团长段璧神思恍惚考虑着什么,根本没有照顾到大伙的情绪。

    半晌,段璧那双深邃难测的碧绿鹰眸,射出咄咄逼人的精芒,语气出奇平淡地问道:“请问安兄,你这套刀法从何得来?我总觉得似曾相识,偏偏又想不起在哪里见过。”

    安德鲁镇定自若,谦卑地微笑道:“雕虫小技岂敢入伯爵大人法眼,这天下类似刀法多如牛毛,您看错了也不一定。这套刀法不过是小人家传得粗浅功夫罢了,还未曾定名呢!”

    他一边说着一边走向座位,由于低头且侧脸对着段璧,所以除了正面对着他的我之外,谁也没发现那张胖脸由于过度紧张产生的抽搐和痉挛。不过可敬可佩的是,胖子由始至终声调、步伐、心跳、脉搏、血液流动速度都保持着无懈可击的态势。

    段璧不达目的誓不罢休,旁敲侧击地问道:“不知安兄祖上名讳是?”

    安德鲁刚刚坐入座位,闻言面露悲戚表情道:“家父名讳是安德烈-欧奈。”言罢眼角分泌出两行让人感动莫名的清泪,端地是情真意切,真如想起慈祥老父的大孝子模样。

    段璧丝毫不为所动,步步进逼问道:“不知欧奈老弟一家,是祖祖辈辈一直都定居在巴尔卡堡呢,还是最近几十年才从其他地方迁徙而来?”

    我明显感到安德鲁精神剧震,这句话问得高明之极,皆因他的回答不论是真是假,段璧都只需一纸命令,马上即可向巴尔卡堡户籍管理员查明真伪,届时安德鲁才是大祸临头。

    关键时刻,在场所有人都察觉到一点不对劲儿,数十双眼睛齐刷刷地盯在他身上。

    结果安德鲁仍旧表情冷静,且故作苦苦思索状,过了良久才一边苦笑一边唉声叹气道:“呜,这个问题可难倒小人了。我只记得从记事那一刻起,就一直生活在这里,至于祖辈何时迁徙到巴尔卡堡,这就有点……嘿嘿……”

    段璧鹰眸不可察觉地闪过一丝失望神色,隔了片刻遂爽朗大笑道:“哈哈,好男儿志在四方。凭借欧奈老弟的超卓武功,若加入我‘钢铁巨人’骑士团,封官拜爵指日可待,不知汝意下如何?”

    这句话出口,云采菱立刻露出一抹不愉表情,却不便马上发作,只是一对颠倒众生的媚眸,一眨不眨地盯着安德鲁的胖乎乎脸蛋儿。

    我笑嘻嘻地瞅着安德鲁,看好戏似地注意这个胖子的反映。

    万众瞩目下,安德鲁奇迹般一脸羞涩表情,呢呢喃喃道:“多谢伯爵大人抬爱,可惜安德鲁早有梦中情人依依姑娘出现,一颗心已经沉淀在甜蜜爱情的漩涡里,再也不能容纳其他了。现在我只想立即千方百计得到她的芳心,其他的事情都不在考虑之列。”

    这一招奇兵突出令所有人大出意料之外,反应最强烈的是依依,玉颊飞起两片嫣红,刹那间连耳根子都烧得红红的热辣辣的,芳心更是噗通噗通急促地跳个不停,片刻后,一对星眸喷射出恼羞成怒的利箭,直勾勾地盯着安德鲁恨不得将这个大嘴巴射得千疮百孔。

    安德鲁一副被迫说出心事的不好意思模样,低着头却偏偏偶尔偷眼瞧向依依,更让“谎言”惟妙惟肖,甚至连云采菱和燕丹望向依依的眼神都有点半信半疑起来。

    帅帐内响起一阵哄堂大笑,近卫团高级军官们表情忘乎所以不说,以至连喜怒不形于色的段璧都忍不住嘴角浮现一抹微笑,暗叹安德鲁真是个活宝。

    就在众人兴高采烈的时候,我心中陡生警兆,预感到一股前所未有得强大危机即将降临。正待分离一缕精神能察探究竟,帐门猛地被一股狂暴无匹的飓风掀开,遂整座营帐都被无俦气浪连根拔起,下一刻所有人都不由自主地被卷到离地十余丈的高空中,再恶狠狠地抛向地面。

    身下是噩梦般的地狱场景,方圆数十丈营寨所属地域莫不陷入一片赤红火海,火焰熊熊燃烧着,人、战马、盔甲、兵器、帐幕……一切物体只要沾上一点点橘红火苗,就再也不能熄灭,直到燃烧殆尽。天际仍就落下纷纷扰扰的橘红火莲,伴随着每一朵火莲降落,都形成一股十二级飓风似的气浪,它席卷冲击着一切建筑物。

    身经百战的“钢铁巨人”骑士团骑士们经历过最残酷的战争洗礼,但是当他们遭遇到无情天劫的时候,却彻底失去了冷静,象一团热锅上的蚂蚁似的,全无章法地四处乱窜惶惶不可终日。营寨内乱成一锅粥,惨叫声、哭泣声、战马哀鸣声……各式各样的充满悲怆恐惧的声音成了主旋律,它波及到了所有着火和没着火的区域,演绎着世界末日来临时候的序幕。

    “蓬!”我借变态精神能的帮助,成功降落在壕沟边缘地界,不过是屁股先着地,震得我五脏六腑差点从嘴里呕出来。还没来得及看清周围形势,一道庞大无匹的黑影就凌空笔直向我撞来。它来势极其凶猛,我身后就是布满陷阱得壕沟,若放任自流必是一齐坠落死无葬身之地得下场。

    我刚要闪躲让过这夺命煞星,猛听得空中那个庞然大物惊心动魄的尖锐嗓音叫道:“老大救我!”那赫然是安德鲁的声音,我心中顿时微微踌躇起来,凭借他惊人体重和气浪冲势,要安全接下他,背后起码得有三丈缓冲空间,可是现在我就站在壕沟边缘,背后连三尺余地都欠奉。

    说时迟那时快,电光石火间,安德鲁已经砸至我伸手可及的半空,它携带的无俦气浪吹得我衣袂飘飘,脸上肌肉突突地颤抖,形势再不容我三心二意。

    在这千钧一发时刻,我差点咬碎钢牙,强迫自己由始至终保持着冰雪般的冷静,同时左臂成上弦月、右臂成下弦月,双臂合成一轮空心满月状,蓦地以不可思议的速度疯狂螺旋起来。

    “轰!”一声石破天惊剧响,安德鲁安然无恙地一屁股狠狠蹾在地上,紧随其后的庞大冲击波却被螺旋劲气擦边一撞,陡然逆转了方向,笔直投向地面。一步两步三步……我左脚钉子般牢牢长在岸上,右脚凌空虚踩在壕沟翻腾不已的水面上,费尽千辛万苦终于全部化解了冲力。

    再看地面竟凿出一口深不见底的洞穴,瞬间喷射出一道两抱粗细的喷泉,笔直冲高十余丈,这才徐徐回落。那肮脏泥水喷溅得四处都是,首当其冲的自然是靠得最近得安德鲁,他不及做出任何反映,就被浇成一只泥水落汤鸡,整个人都灰头土脸泥泞不堪,只是在那里“呸呸!”不停地干呕着。

    我虽距离稍远,不过泥泉喷洒半径过大,结果亦难幸免也是一副灰头土脸得落汤鸡模样。正要调侃安德鲁几句,让他以后减肥少吃点肉类,蓦见安德鲁目瞪口呆地瞪着我身后,惊骇欲绝地大叫道:“小心!”

    “嗤嗤嗤!”一阵密密麻麻的凄厉破空声由远而近,速度快至极点。我想也不想,习惯成自然地蜷缩成一团肉球,呈原来雄躯的十分之一左右体积,象被人狠狠踢了一脚似的飕地贴地掠出十丈距离。同时,身畔鬼魅般多出一条庞大身影,他气喘吁吁地正是不及压惊,又被迫施展全力腾挪的安德鲁。

    “噗噗噗!”箭矢一排排一列列深深没入地表半尺,声势密集如狂风骤雨,烈火映照下,我可以清清楚楚看到一支支铁翎羽制成的箭尾狂烈剧颤着,也瞬间将我的心沉入绝望深渊。那赫然是为渡横江豋船一战时,早就见识过的黑族制式箭矢。

    身畔蓦然传来安德鲁的再次惊呼:“天啊,老大你看,那是什么?”

    我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但见两圈壕沟外围的漆黑暗夜里,蓦地亮起无数明亮火把,火光照耀下,数不清的黑族铁骑、刀斧手、弓箭手整整齐齐地摆成冲锋方阵,那一支支锃明瓦亮的骑士枪、一柄柄锋利耀眼的战刀,还有一张张架着精铁狼牙箭的硬弓,无声陈述着沛莫能御的庞大杀机。

    营寨内渐渐安静下来,所有幸存者都就地隐蔽在尚未燃烧的物体后方,恐惧骇怕地盯着比例相差悬殊的敌人。尽管没有一人走出来投降,但是一股绝望气氛却已弥漫全场,谁都知道若顽抗到底绝无生路。

    “哈哈哈哈……”随着一串龙吟般长笑,黑族铁骑冲锋阵中踱出一匹特别高大雄健的乌黑神驹,马上稳如泰山端坐一人。

    借着明亮的火光可以清清楚楚看见他的脸,那是一张完美得没有半点瑕疵的英俊脸容。刀削般棱角鲜明的轮廓,大理石般光洁白皙的肌肤,宽广丰隆的额头,斜斜飞入两鬓的剑眉,一对燃烧着永恒斗志的厉眸,笔直挺拔的贵族式鼻梁,抿如刀锋笑如春风的冷酷嘴唇。

    他穿着一套与诸将迥然有异的漆黑战袍,头戴流光溢彩的暗金王冠,冠分八层每一层都用精致好看的白金花纹分隔开来,显示出睥睨众生的独特构造,腰畔未悬挂任何兵器。

    “啊!”我情不自禁惊呼失声,简直不敢相信眼前一幕是真的。那名黑族将领竟和另一名让我刻骨铭心怀念的兄弟令狐千年,长得一模一样毫无分别。那从骨子里透出的孤独傲慢、眼神里充满的雄才大略、落落寡欢的表情,就算将我挫骨扬灰也休想让人遗忘分毫。

    沙漠一战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他为什么流落到恺撒帝国成为黑族二号领袖黄泉,这一切的一切充满了疑问,可是我偏偏无法提出半点问题,皆因现在不但是战场两军对阵,而且我方此刻已落入或死或降的两难境地。

    令狐千年催马卓立于第一道壕沟前,有如一尊主宰苍茫大地的神诋。

    沉默片刻,他好整以暇地道:“尊贵的段璧伯爵阁下,事已至此‘钢铁巨人’骑士团已败相皆露,难道您还想让这些子弟兵都陪您共赴阿鼻地狱不成?”

    他的音量一点也不高亢,可方圆数百丈内每个人都听得清清楚楚,就像面对面坐着聊天一样真真切切。这份骇人听闻的功力修为,不但是诸骑士露出难以置信的神色,连我都不禁大吃一惊。阔别两年不见,令狐千年的功力竟已臻至三级圣骑士境界,距离神骑士也不过一步之遥罢了。

    话音才落,营寨西北端传来一声怒喝:“无耻匪类,趁夜放火偷袭算什么本事,有胆量和老子明刀明枪较量一场,看看你当得多少回合?”

    “大胆!”数不清的黑族士兵整齐划一地暴喝一声,音波如一轮滚滚焦雷浩浩荡荡散播四方瞬间就震彻大地。

    那刚刚发言的“钢铁巨人”骑士团高级近卫军官,哪曾料想到敌人这么训练有素,连怒斥声都如出自一人之口,不禁吓得哑口无言,其余无礼言词统统噎在喉咙里,一个字都吐不出来了。

    令狐千年悠然自得道:“大的藏头缩尾,小的唧唧歪歪,真是一群不知所谓的下九流货色。我不知道你们‘钢铁巨人’骑士团偌大的名头,究竟是怎么搏来的。唉,说实话,你们真的让我非常非常失望,本来还期待一场势均力敌的较量呢!”

    这番话将“钢铁巨人”骑士团贬低得一无是处,好像是一堆垃圾破烂似的,再好涵养的人也按捺不住心中怒火,顿时听得营寨东北端传来段璧阴沉无比的声音道:“黄泉,你率领黑族整编第二军团,明目张胆地偷袭西陲边防军‘钢铁巨人’骑士团,这罪名若被摄政王殿下得知,恐怕陀陀可汗也担待不起吧?”

    一把妩媚无匹的温柔声音,轻描淡写道:“你率领黑族群寇夜袭帝国军营,难道想造反吗?”那赫然是媚态横生的云采菱特有的勾魂仙音。

    岂料被威胁恐吓的令狐千年不怒反笑,若无其事地反问道:“这么说我黄泉是犯下大逆不道的罪行了?嘿嘿,根据帝国律第二十二条,任何人任何组织不得以任何名义冲击军事单位,违者格杀勿论,造成严重后果者,诛灭九族。哼哼,安上这么大罪名到我头上,你们很想我死吗?”

    段璧幽幽凉凉道:“知道就好,只要此地有一人生还,或者有一丝信息外泄,你黑族上下没有任何一人可以逃过帝国铁骑的围剿,希望你想清楚严重后果。”

    云采菱云淡风轻道:“若你此时收手,我可以祈求摄政王殿下免你死罪,留下一条性命苟活!”

    两人一个扮黑脸一个扮红脸,一唱一和地数落着令狐千年,期望能以破釜沉舟威胁他就范,当然,为的不是黄泉能释放他们,而是尽量拖延时间,使刚刚放出去的鹞鹰尽快引来距此不远的“钢铁巨人”骑士团援兵,届时突围会合再做打算。

    令狐千年闻言哈哈大笑,爽朗豪迈的笑声越来越高亢激烈,好像听到了世界上最好笑的笑话。

    隔了半晌,他轻轻抚摸着肚子,悠悠道:“你们这对狗男女狼狈为奸,一唱一和地是想拖延时间,还是想笑破本大人的肚皮,以达到谋杀不能达到的效果呢?呵呵,巴伊曼,把本大人率领黑族平叛军攻击他们的理由说一遍,免得他们到死都莫名其妙!”

    巴伊曼恭恭敬敬道:“是,卑职遵命。”说完,他昂头挺胸、威风凛凛地朗诵道:“根据帝国律第五十九条规定,任何军队任何将领不得以任何私人理由,将奉命集结的部队驶往目的地以外地域,违者将被视为叛逆,其他部队有权及时对其进行征剿。”

    令狐千年故作惊奇地道:“哦,是这么规定的啊?那么尊贵的段璧伯爵阁下,您和您的‘钢铁巨人’骑士团都应该奉命去波赛东要塞集结了,为什么偏偏出现在与要塞背道而驰的千里之外的东海呢?难道您想造反不成?”

    他不待段璧解释,就滔滔不绝地接着说道:“那么事实就很明显了,帝国最忠诚的卫士,黑族第二军团军团长黄泉侍元帅,率领部队奔赴北疆前线的途中,蓦然发现一股叛军在东海腹地出现,经过元帅算无遗策的布置,终于在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将叛军团团包围。由于敌人誓死顽抗,故战场没发现任何活口。而一场突如其来的大火,如得神助地烧毁了叛军营寨,使得后人只能从无数灰烬里寻找本帅英雄无敌的战绩了,伯爵阁下,云小姐,你们觉得这个剧本怎么样?”

    营寨东北端一片默然,没有任何声音搭腔。

    令狐千年无趣地摸摸鼻子,笑眯眯地道:“看来我们的客人注定不想和平解决争端了,既然郎心似铁,我黄泉就成全你们好了。现在开始,我军将报十个数,希望愿意投降的人走到第二道壕沟前趴在地上别动,过期不降者……嘿嘿,你们刚刚也见识过‘朱雀神炮’的厉害,这一次营寨将烧成一片灰烬。”

    说完他猛然挥手,黑族大军整齐划一地报起数来:“一……二……三……”随着报数的声音,令狐千年身后黑族铁骑冲锋阵型潮水般裂开一道缝隙,露出一尊橘红如火的奇异大炮。

    它炮管长逾五尺,口径粗逾车轮,通体橘红如火浸透出熊熊燃烧的炽热。那截乍看起来又短又粗的丑陋炮管,斜斜插在一架正方形橘红色精钢四轮战车上,驾辕位置空空如也,大概是生怕牲畜被发射时的气爆惊吓,所以先行撤离了,等待需要移动的时候,再重新绑缚笼头。

    我隐隐猜出那就是令狐千年所谓的“朱雀神炮”,也就是刚刚搞得营寨鸡飞狗跳的罪魁祸首,心中不禁犹豫不决:“是投降,还是逃亡呢?”

    忽然耳畔黑族大军报数的声音已经念道:“七!”

    安德鲁使劲拉了我一把,压低声音道:“老大,我看他们根本就是想杀人灭口,投降也是死路一条,不如拼一下,看看从壕沟能否穿越陷阱群直抵横江吧!那才是唯一活路啊!”

    我幡然醒悟,抬头看了一眼冷笑不已的令狐千年,蓦然发现他眼神里充满了浩瀚杀机,根本没有丝毫仁慈存在:“果然是陷阱,要不是安德鲁知机提醒,恐怕现在我们现在早被当成靶子射成刺猬了。”

    这时黑族士兵报数的声音已经查到:“九!”,“钢铁巨人”骑士团骑士亦有数十名仓惶喊叫着奔向第二道壕沟,其余人或是准备拼死一战、或是还在犹豫不决,我见局面稍显混乱,那肯错过这千载难逢的良机,轻声招呼安德鲁一下,两人象离弦之箭般快捷无匹地弯弯曲曲贴地平射,在阴影与火光耀眼处迅猛冲向壕沟。

    “嗖嗖!”我和安德鲁如两条小小游鱼一下子出溜到水里,任由江水淹没头顶,耳畔刚好传来一声震耳欲聋的欢呼:“十!”紧接着“嗤嗤嗤!”数不清的箭矢破空声响彻天际,继而一声天崩地裂的爆炸声封闭了所有人的耳膜,“朱雀神炮”终于开炮了。

    “轰!”隔着薄薄的水层,我清晰无比地看到了一片象征死亡的橘红火焰,它在整座壕沟表面熊熊燃烧着,瞬间水面开锅般沸腾起来,无数气泡同时诞生湮灭,水温一刹那晋升至不可思议的程度。

    安德鲁第一个按捺不住,他疯狂扭曲着肥胖躯体想要窜出水面,强烈的高温炙痛差点使他失去理智。幸亏我及时发现,用右手牢牢按住了他宽阔背脊,同时直接用意识流影响其脑域,说了两个字:“忍耐!”

    他挣扎了一会儿,奇迹般不动了。

    水中布满密密麻麻的荆棘、蒺藜、鹿仗,那数以千计的防御设施此际成了我和安德鲁逃亡的最大障碍。在水中别说游泳,就是想稍稍松快地移动都是一件非常困难的事情,除非你真的是一条鱼,一条可以见缝就钻的小小银鱼。

    现在生路仅剩一条:突围。

    我默默潜伏水底,同时利用一缕精神能光速掠过包围圈,侦测着敌人防御漏洞,那是今夜生还的唯一机会。与令狐千年相认解围虽然颇具诱惑力,但我对躲过无数刀光剑影,活着见到他的脸孔感到悲观。

    数百名火海余生的“钢铁巨人”骑士团骑士分成数十股,鼓起百折不挠的勇气,四面八方疯狂出击奋力冲向黑族铁骑,期望杀出一条血路逃得生天。可惜那两道壕沟段璧布置得实在太巧妙,不但是外面黑族战士轻易冲不进来,连里面钢铁骑士想冲出去也是难如登天。

    黑族战士个个好整以暇地弯弓搭箭、磨刀砺抢隔着壕沟看傻瓜似的一个个射杀着残敌。

    那是一幅悲壮惨烈的杀戮画卷,一条条人命毫无价值地消失、蒸发,双方实力相差太过悬殊,导致连一丝波澜都欠奉,黑族士兵无惊无险地占据了绝对上风。

    我倒吸了一口凉气,吓得一动都不敢动,这么严峻场景是我做梦也想象不到的,它也将我准备浑水摸鱼的计划彻底粉碎,此情此景别说逃走,就是稍稍露面都会顷刻被射成一只刺猬魂归天国。

    蓦然,战场陷入一片死寂,除了一阵劈劈啪啪的燃烧气爆,听不到一丝人声。

    “难道……所有人都死光了?”我狐疑地扫描全场,那缕精神能清清楚楚地告诉我,营寨内感觉不到一丝一毫生人气息,连段璧、云采菱等人的气息都没有发现。虽然他们都不是省油的灯,但“朱雀神炮”的威力太恐怖,任何人都无法抵挡它摧枯拉朽般攻势。

    “呜呜呜!”三声凄厉悠长的号角响起,黑族铁骑缓缓撤出战场。它们本是一座巨大圆形战阵,此际竟一步步笔直向后退却着,却始终保持着那个圆阵包围圈,如此进退有度、训练有素的部队,我尚是第一次见识,果然不愧是令狐千年的名将手笔。

    安德鲁早被憋得狠了,陡见危机渡过,不由蓦地在水面探出口鼻,窒息般大口大口呼吸着新鲜空气。他见我犹自发楞,不由微笑道:“老大,他们看不到我们了,上岸去吧!”

    我紧皱眉头,直愣愣地看着黑族士兵越走越远,呢喃道:“他们难道不用搜索幸存者吗?这可不是他的一贯作风啊!天衣无缝的完美布局,遗留这手大大的败笔,这中间一定有问题。”

    安德鲁哂道:“黄泉肯定以为‘朱雀神炮’天下无敌,所有人都被烧死了。他怎能想到我们可以居然能憋气藏在水中这么久?”

    我面色沉重地摇头,一缕环状精神能光速以我为中心散播出去。火海、尸骸、废墟、断刃……一幕幕惨淡景象映入脑海,当我潜入黑暗地带,却蓦地被眼前骇人听闻的景象吓得目瞪口呆。那尊橘红如火的“朱雀神炮”正虎视眈眈地笔直指向营寨旧址。刚刚撤离时,它是第一个被带走的贵重物品,岂料那根本不是撤离,而仅仅是一次转移位置,它仍然严密监视着战场。

    “启禀大人,迄今尚未发现任何可疑生还者!”站在“朱雀神炮”身畔的十六名手持“魔镜”的侦骑恭恭敬敬地禀告道。

    骑在马上的令狐千年雄躯纹丝不动,脸容波澜不惊地道:“嘿嘿,他们还真能忍耐啊!不过本大人没功夫和他们耗费宝贵时间捉迷藏。来人啊,给我对这个区域进行无差别炮火覆盖。记住方圆五百丈,有一处没轰到,我都拿你们的脑袋当球踢!听到了没有?”

    “是,卑职遵命!”四名炮手必恭必敬领命,开始立即执行覆盖任务。

    安德鲁正想大摇大摆上岸,我一把将他狠狠摁入水中,同时低低暴喝道:“大菜来了,想活命马上用胎息潜入水底。”言罢也不管他明不明白,紧随其后沉入水底。

    接下来的事情,白痴都知道危险无比了。一只又一只灿烂辉煌的巨大橘红凤凰,接二连三地映显数十丈高的美丽星空。那神话般优美动人的诡异场景,让所有看到它的人都忍不住跪倒膜拜、甚至热泪盈眶。可是,谁又知道那恰恰是死神挥舞镰刀的刹那。

    “蓬蓬蓬!”火凤凰一一爆散开,化做成千上万朵朵金莲悠悠坠落地面。天地被映得一片橘红,橘红火焰熊熊燃烧着,象把地狱业火倏地从魔界搬到了人间,所有物品都被燃起,不烧尽绝不罢休。

    巨大的爆炸气浪,演变成一道道排山倒海的飓风,摧枯拉朽地横扫苍茫大地。草、树、石、残骸、破帐、烂兵、碎甲世界末日般在空中盘旋飞舞,黑夜蓦然变得迷迷蒙蒙,视野一片橘红,空间蒸腾扭曲盘旋,这哪里是人间,分明是十八层地狱。

    令狐千年对“朱雀神炮”的威力始料不及,差点被疯狂飓风卷入其中,吓得连忙带队急急退离危险区,险险以数丈之隔逃脱大难。

    “若有人能从这座‘修罗地狱’生还,那我也无话可说!认栽!不过,恐怕得具有蟑螂般恐怖的生命力才行!”令狐千年一边策马追赶大部队,一边嘟嘟囔囔自言自语着。

    在他身后是一望无垠得橘红火海,无边无尽地燃烧不停。

    “哗啦!”水花翻涌泥浆纷飞,安德鲁和我象两只土老鼠般蓦地钻出壕沟地下的泥沙河床。

    不知不觉已日上三竿,响晴的蓝天万里无云,让劫后余生的人们由衷地感到生存的喜悦。这块饱经战火蹂躏的土地犹然青烟袅袅,大片大片黑褐色焦土庞大而丑陋地赤裸裸暴露在阳光下,无声地抗诉着人类的虐待。

    安德鲁抚着额头难以置信地呻吟道:“天啊,我们昨夜真的在这里喝过酒吃过饭吗?为什么我现在看不出一点曾经有人安营扎寨过的痕迹?”

    我一边运功蒸发破烂军服蕴涵的水分,一边轻描淡写道:“你就当做是一场噩梦好了!因为不管怎么说我们还没死掉,大难不死必有后福,老天从来都是最公平的。”

    安德鲁呵呵傻笑着瞅我道:“不错不错,只不过是一场噩梦罢了!现在我们再不会遇到任何麻烦了。黑族也不会阴魂不散地缠着我们不放了。老大,现在你打算到哪里去啊?”

    我默默注视着西北方,悠悠道:“帝都笑花城。不论如何,我都得先找到一位朋友,办一件最为至关重要的事。否则恐怕连睡觉都无法安稳。若我没有记错的话,他现在一定住在笑花城!”

    安德鲁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右手稳如磐石握在刀柄上,浑身散发出一股唯有真正高手才具备的凌厉可怕气势。

    我平平淡淡道:“发生了这件事后,你仍然打算和我一起闯荡吗?要知道那是会随时随地丢掉宝贵小命的危险勾当,你现在回到巴尔卡堡还来得及,可以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过,继续之前平平安安的普通百姓过的日子?”

    安德鲁露出深思表情,一对虎眸又咄咄逼人瞅了我半晌,这才阳光灿烂地微笑道:“呵呵,老大的提议我认认真真考虑过了。不过自从昨夜我在帅帐吃过那一餐后,挑剔的肠胃已经容不得任何糟糕饮食。还有云采菱那种级数的超级美女,即使不能一亲芳泽,每天看看都是赏心悦目的美事。嘿嘿,不过若继续留守在巴尔卡堡,这些佳肴美女,将与我这辈子无缘无份。所以,不论将来命运演变成哪种局面,我都要一直跟随老大走下去!”

    接着他长长呼吸了一口新鲜空气,望着散发璀璨光彩的朝阳,雄心万丈道:“儿需成名酒需醉,这句话是我老爸平时最喜欢挂在嘴边的口头禅。嘿嘿,连‘朱雀神炮’都炸我们不死,这世界上还有什么事情能难得倒我们呢?从今天起,我安德鲁-欧奈这条小命,就彻底交给老大处置了。呜呼……珍馐、美女、金条,我来了!”

    听罢末了一句,我差点晕厥在地,直愣愣地瞅着安德鲁道:“小弟,我们目前至关重要得是换身不太起眼的装束,然后饱饱地美餐一顿,最后再考虑泡妞发财大计!当然最重要的莫过于可以无惊无险抵达帝都!”

    安德鲁如梦初醒瞅瞅我,再瞅瞅自己身上泥泞不堪,且湿漉漉破破烂烂的帝国军服,苦笑道:“我们这副模样确实很容易让人误会啊!好像和街头乞讨的那些人强不了多少!”

    我没好气地道:“知道就好!”

    安德鲁蓦地愣了一下,遂狂喜道:“嘿,我有办法了!跟我来!”

    得土安城,朴素而整齐的房屋,沿着江畔,从北面的古奈山麓一直伸展到南面的翡翠顶山坡,迤逦十余里,形如一钩新月。它的建筑,没有碎星渊那样的高楼大厦,也没有亚斯沃郡那样风格迥异的花园别墅,它的风景,没有帝都那么大气磅礴,也没有袍哥州那么温馨浪漫,然而它却有与众不同的风格。

    它是一座山城,同时也是个水城,并且是一个花城。往往计程马车把你从一个微微斜陡着的坡路上送下来,停落在载满菩提树和梧桐树的达泥丁河边上,如果你登上翡翠顶极目四望,你便觉得置身于小岛,达泥丁河像一条柔软的带子,曲曲折折的围绕着这美丽的城市,如果你登上古奈山麓,瞭望着那耸立在星罗棋布的建筑群中、高入云天的武卓拉神像,又仿佛置身于崇山之巅。

    可惜这一切都不过是我利用一缕精神能环状扫描整座城市后,浮现脑域的自然风景,真正的我却只能穿着残旧獐皮袍,戴着破损狗皮帽,蹬着快磨出洞的老牛皮靴子,顶着凛冽寒风站在佣兵公会门外,等待着信誓旦旦保证成功的安德鲁办妥一切注册手续滚出来。

    鉴于我的真面目不宜曝光,所以才派遣安德鲁打理一切外交事宜,岂料这小子一钻进温暖如春的佣兵公会大门,就再也不肯出来似的渺然无踪。

    时间已流逝大半个时辰,正当我要失去仅剩一点点耐心的时候,佣兵公会那扇厚重铁门蓦地被推开了,露出半截城墙垛子般躯体的安德鲁,兴高采烈地招手示意我进去。

    “蓬!”铁门重重在我身后关闭,我置身于一座朴素厚重、返古气息非常浓郁的大厅里。

    厅里以一座长方形柜台隔成两半,一端是四名穿着一袭华丽长袍的靓女接待员,一端是三三俩俩的佣兵们。他们刻意压低声音,迅速地交换着意见,不时还互相传阅一张张字体纤细精巧、密密麻麻的卡片。

    安德鲁再次招呼我走过去,立即热情洋溢地介绍道:“这就是我的老大,碧胜蓝先生。他可是一名拥有深不可测实力的超级高手。”

    那名靓女先是轻蔑地瞅了一眼我的穿戴,遂看到我雄壮如山的身躯稍稍变得有点惊诧,等到我抬起半遮在狗皮帽子下那张英俊无匹的完美脸容,她已彻底迷失在我那双深邃难测的龙眸里。一股晕红自然而然染遍她所有裸露在外的娇嫩肌肤。

    我彬彬有礼道:“美丽的小姐,我需要一份直抵帝都的工作!你可以帮助我吗?”

    她明显没有听到,仍痴痴呆呆地钉着我,我叹息一声不得不重复一次说话,而且暗暗添加一点精神能刺激对方神经中枢。

    她娇躯剧颤,表情像是如梦初醒一般,娇羞地道:“您需要一份工作?噢,是到帝都去的,我马上帮您找找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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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卷 手足 第七章 替补
    安德鲁一脸惨不忍睹的表情,毫无顾忌地打破微妙气氛道:“小姐,你刚才不是已经查阅过任务栏了吗?我需要的是那份护送伊什古曼商队去帝都的任务,你刚刚告诉我还差两份名额,我和我的老大,恰恰可以弥补这个临时空缺,现在你见到老大的本来面目了,是否赶紧和我们签订一份协议才是最要紧的事啊?”

    靓女听罢秀眸射出两道咄咄逼人的寒光,冷冷淡淡地扫了安德鲁一眼,让后者吓出一身冷汗,正当他以为煮熟的鸭子飞掉时,靓女突然鲜花盛放般嫣然一笑道:“您好,我是得土安城佣兵分会三级接待员布兰萨,能为您这么英俊神武的先生服务,我感到非常荣幸。您可以添一份履历表,然后就可以和佣兵分会签署一份短期服务协议了。”

    她这番话当然不是对安德鲁说的,对布兰萨来说,他完全等同面前透明无痕的空气。

    我暗呼不妙,想不到恺撒帝国的女孩子这么豪放,若她非要我出卖色相才肯签署协议,那就非常糟糕了。不过大不了也就是牺牲一次而已,好像还是可以忍受的。

    我一边笔走龙蛇书写着履历,一边小心翼翼应付着布兰萨非常技巧的盘问。时间过得特别漫长,我像坐牢一样忐忑不安地结束了“善意”询问,看也不看就迅速签署了那份协议,然后问明雇主所在地,领了可供辨认的两面红褐色腰牌,立即逃之夭夭。

    布兰萨直瞅着我的身影消失在厚重铁门外面,这才爽然若失地收回幽怨无比的眼神,活象久居空闺的哀苦怨妇,让人忍不住毛骨悚然。

    寒风肆无忌惮地吹拂着大地,天气不知不觉间越来越冰冷彻骨,当我和安德鲁拉开门扉走进“迈尔斯”酒吧的时候,喧嚣热闹的酒吧蓦然安静了下来,大家的目光齐刷刷地瞅向我和安德鲁残破衣着。这间高档酒吧,通常都是衣着光鲜的纨绔子弟和腰缠万贯的富商们谈判交易的地方,一年到头都极少有人走错门。

    短暂的静默过后,机灵的伙计一个健步冲过来赶苍蝇似的挥手道:“这里不是你们来的地方,要喝酒的话去街角拐弯处的‘肥狼’酒吧,那里才是你们应该待的地方。快走快走,不要妨碍本店做生意!”

    他一边说着一边推推搡搡,想将我和安德鲁赶出大门。岂料这一推将饿得肝火正旺的安德鲁惹毛了,他纹丝不动地站在那里,任凭伙计脸红脖子粗地使劲推拉,偏偏就像蜻蜓撼柱一般根本不能移动分毫。

    片刻后,伙计蓦然发出耸人听闻的尖叫声,浑身抽搐痉挛着倒地不起。附近就座的客人们可以清清楚楚看见他那只骨骼怪异扭曲的右手里虚握着一柄锋利匕首。那本来是起威吓作用的利器,在光可鉴人的地板上正散发出烁烁精光。

    造成这一幕惨剧的安德鲁好像刚刚昨晚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一般,笑眯眯等待着事态的发展。

    “他***,你们是来捣乱的是吧?来人啊,将这两个混球给老子擒下,我要好好招待一下他们!”距离两人不远处的柜台里传来一声断喝。

    “嗖嗖嗖!”话音未落,酒吧各个角落里无声无息窜出十数名彪型大汉,一声不吭地围向二人站立之处。他们个个穿着质地优良剪裁精致的锦袍,袍袖间鼓鼓囊囊地不细看也知道藏匿着致命利器。

    我见事情越闹越大,念及此去帝都事关重要,不得不暂时忍气吞声道:“对不起,我想这是一场误会,我们是来找人的。请问伊什古曼商队德布灵先生在这儿吧?”

    柜台里那名双眸凶光四射的锦袍中年人,疾言厉色地沉喝道:“误会?将人的一条手臂臂骨断成七截也是误会吗?不用说废话,兄弟们将这两位‘贵客’请出去好好‘招待招待’!”

    “呼啦!”十数名彪型大汉齐刷刷训练有素地逼上来,看那标准规范的动作即知这是一群职业打手。他们整齐划一地将右手探入腰间,双眸隐隐透出一贯心狠手辣的凶残杀意。

    我叹息一声,和安德鲁从容退出门扉,笔直走到街心静静等待着一场“实力悬殊”的战斗。

    “蓬蓬蓬!”门扉被猛烈撞开,锦袍大汉们一窝蜂冲出酒吧正门,饿虎扑食一般包围上来,一声不吭拔刀就砍。酒吧门窗也被纷纷推开,一群无聊之极的贵族、富商和公子哥儿们探头探脑,唯恐落后地瞅起热闹来。

    不过战斗场面开始即是结束,毫无悬念地结束了,根本没有惊险刺激、血肉横飞的杀戮场面。

    “噗通……”一连串电光石火的瞬间较量中,那群职业打手有如一朵盛开莲花仰面朝天地摔倒在地,身躯僵硬如石根本是纹丝不动,在每个人右臂关节处触目惊心地都插着一柄血淋淋的锋利砍刀。每柄刀都笔直贯穿了关节,穷凶极恶地深深没入青石板街道,露在手臂外面的仅剩下一只只缠着天鹅绒布的猩红色刀柄。

    打手们没有一人痛哼一声,任由噼里啪啦的冷汗湿透重衫,可仍没有任何人求救饶命。

    战场静得坠针可闻,连一声细微呼吸声都欠奉,人人都是屏息以待,静静等着事态发展。似乎料想不到安德鲁武功如此霸道,心肠亦如此狠辣,柜台内那名锦袍中年人瞠目结舌地站在门口,不知所措地瑟瑟颤抖着,双腿早就软得一塌糊涂,大冷天儿肥硕的脑门上点点滴滴竟布满一层又一层冷汗也不懂擦拭。

    安德鲁幽幽凉凉道:“老板,你的‘招待’我们已经享受过了,效果似乎不太理想啊!还有没有更好的菜式啊,我可赶时间,我们老大也是很忙的哟!”

    锦袍中年人咧嘴一笑,露出一个比哭还难堪的表情道:“你……你们……想怎么样?”

    我照旧压低狗皮帽子,静静等待安德鲁随心所欲的处理,这种“抛头露面”的危险节目,当然都由这位新收的小弟一手自编自演。

    只见安德鲁他果然不负期望,慢条斯理地走到锦袍中年人身畔,轻描淡写道:“老板,你说这么大场面铺开了,现在应该怎么收拾烂摊子呢?你是罪魁祸首,理所应当付出一点昂贵代价吧?当然我指的是比较地上躺着的各位仁兄仁弟们说的,他们是一只右手,你吗,就一只右手加上一条左腿好了,这样也搭配一点,不会导致将来走路时身体不平衡是不是?”

    锦袍中年人听罢吓得魂飞魄散,差点一屁股坐倒在地,早就没有当初喊打喊杀那股威风凛凛劲儿,若是没有安德鲁知机扶持,恐怕早就堆成一团烂泥了。

    他哆哆嗦嗦细若蚊鸣道:“大……大爷……饶了我吧!我……我上有小,下有老……不不,是上有老,下有小,您不看我的面子,也看在我家里人的面子上,就绕过小人这一遭吧!我残废了,他们就得活活饿死啊!求求您了!求求您了!”

    安德鲁云淡风轻地在锦袍中年人耳畔道:“嘿嘿,你说得倒是容易,可惜此事老子做不了主!看到没,那得我老大亲自点头才能算数。不过你别想用人情求他老人家,我老大这辈子水里来火里去,刀山剑海视若等闲,提着脑袋混到今天,早就练就了一副六亲不认的铁石心肠,目前仅对一件东西感兴趣!那就是黄金!嘿嘿,不用我指点你怎么做了吧?”

    锦袍中年人噤若寒蝉地连连点头,恭恭敬敬请我和安德鲁进入后堂,同时命令其他伙计及时救治伤员。围观的酒客们见热闹如此收场,瞬间恢复熙熙攘攘、热闹喧嚣的场面,当然喝得酩酊大醉的时候,这件“轰轰烈烈”的战斗已经被渲染成另一种夸张十倍的版本。

    “蓬!”当后堂铁门被关闭的瞬间,我清清楚楚感觉到两道有如实质的目光芒刺在背,那是人群中一名富贾打扮的三十岁左右男人,匆匆一瞥间我只留意到他有一双特别犀利敏锐的眼神,浑身透着一股子精明干练,且皮肤白皙紧绷、轮廓线条硬朗的脸容上时刻保持着一抹自然从容的微笑,颇有一种予人好感的亲切魅力。

    我心中一动,却压制满腹疑窦尾随着安德鲁和锦袍中年人步入后堂深处。

    经过短暂停留,安德鲁已完美无缺地结束生平首次敲诈计划,和我浑身上下焕然一新地步出后堂,径直走向后门溜走。

    在我俩身后不远处的酒吧老板,眼睁睁地瞅着两人溜走,眼神里射出怨毒无比表情,偏偏却又不敢立即做出报警等措施。

    因为老谋深算的安德鲁,刚刚不小心“泄漏”出我俩是“钢铁巨人”骑士团近卫一团密探的事实,并且巧妙地以“钢铁巨人”极品军刀为证,迫使他不敢不也不能不相信。

    一直以来,涉及帝国军官的案件都由各级宪兵队负责,而类似于“钢铁巨人”骑士团这种超级团队,身份却又凌驾于一般宪兵队,它内部独立设置着一支宪兵队管辖纪律,只要没有伤及性命,或者奸淫妇女,宪兵队例来都是随随便便敷衍判决了事的,有的甚至根本没有外界通报,判不判都不知道,所以酒店老板也只好哑巴吃黄莲有苦说不出了。

    安德鲁哈哈大笑道:“想不到这一千枚金币这么好赚,只要我们再做上两票,嘿嘿,不但去帝都不愁没钱,连这辈子的花费都统统有着落了。”

    我冷冷淡淡地钉着安德鲁,看得他心里发毛,狂笑立即嘎然而止,只会结结巴巴地道:“老大,我……我有什么说错了吗?”

    我幽幽凉凉道:“你以为我们是打劫的土匪,还是敲闷棍的棒老二?得了那么点钱就沾沾自喜,简直不知所谓。我看你干脆不用跟我混了,你去做强盗好了。我看你敲诈勒索杀人放火样样精通,在这一行当铁定一炮而红,不是吗?”

    这番话说得安德鲁面红耳赤,头低得和脖子一般齐,蓦地恭恭敬敬地道:“老大,我知道错了。您教训的对,我是个目光短浅的笨蛋,请老大一定不要赶我走,我一定会改正的。”

    “呼!”我长长吐出一口闷气,却余怒未消地问道:“哼,你知道你错了?那说说到底哪儿错了?说不明白的话,你还是回巴尔卡堡去吧!”

    安德鲁吓得噗通一声跪倒,连连磕头道:“老大,我……您……我……您……”说了半天却结结巴巴搞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最后好说歹说无赖地捅出一句道:“小弟资质愚鲁,老大就教教小弟最后一次,我一定记得牢牢地以后绝不再犯。”

    我也不扶他,负手仰天沉喝道:“看到了吗?这是个疯狂的世界,是个弱肉强食的世界。谁的拳头够硬,谁就可以大声说话,谁说的话就是真理。没有绝对强大的力量,你就是狗屎,你说的话就是放狗屁。就拿你刚刚的话来说,我气的不是你抢钱抢衣服,而是气你太没志气。一个人可以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但手段就是手段,始终不是目的。所以我说,你若要当强盗立刻给我远远地滚开,我要的是天下疆土、天下人的财富,区区一点薄利就能满足你,你就根本不配跟着我混!明白了吗?”

    安德鲁听罢如被电击雷劈了似的,目瞪口呆地跪在那里纹丝不动,他脑海里反覆翻腾着两个词汇:“……天下疆土……天下人的财富……”叨咕半晌,他倏地恭恭敬敬、诚心实意地向我邦邦邦磕了三个响头,口中连声道:“多谢老大教诲,安德鲁明白了,安德鲁明白了……”

    街道上两侧远远地围观着几个行人,他们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为什么那名雄躯有如半截城墙垛子的锦袍大汉,突然跪下又是磕头,又是哭泣,又是恳求,又是狂喜的,差点以为是精神病,幸亏看一跪一站两人都是雄躯健美无比的巨人,也只敢远远旁观,却不敢生事。

    我平平淡淡道:“还不起来,难道你想我们成为全得土安城的焦点人物吗?”

    安德鲁恭恭敬敬道:“是!”说着倏地站起,将腰板挺得笔直,矗立在原地有如一座“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雄伟壮观城阙,充斥着一股说不出的威风煞气,就连那对精芒暴射的虎眸,也愈发神光熠熠、璀璨生辉,简直令人不敢直视。

    “坦波夫”酒店那间临街的正中大厅,挂了一块儿古色古香的金字象牙牌匾,上写一串龙飞凤舞的恺撒古文。大门两侧,挂着一副木刻雕像,是两尊精致典雅的男女。里面的桌椅,漆得乌黑晶亮。墙上挂了二十多幅人物风景油画,每一幅都功力精湛,笔力雄浑,不论是少女、丰收、还是幽静森林、洞天湖泊,莫不惟妙惟肖意境悠远,给人无限遐想的空间。正中最大的一幅,是一位贤者教授数十名弟子的图画。

    我和安德鲁在侍者引领下,在一副临窗座位坐下。

    侍者恭恭敬敬送上两杯热茶,遂递过两份精美绝伦的菜谱。由于我认识的恺撒文字非常有限,遂点菜重任都落到了安德鲁肩上。

    看着他连续翻动华丽页面,故作镇定地轻声诵读菜名,心底不由涌起一股捉狭的快乐。让一名从小在巴尔卡堡贫民窟出生成长的少年,在得土安城五颗星级豪华酒店点及那些这辈子见所未见闻所未闻的珍馐佳肴,实在是一件赏心悦目的乐事,当然当事人的想法不会和我相同。

    我不动声色地摘下本来遮掩大半张面孔的精致风帽,若无其事地饮着热茶,欣赏着餐厅内其他客人和景物。

    早就过了中午就餐时间,整座大厅客人稀稀拉拉的,连半成都坐不够,吧台附近坐着数名打扮得花枝招展的美丽姑娘,悠然自得地品味着琥珀美酒,不过看那游弋不定的眼神就知道,寻找有钱的猎物比喝酒消遣的意味浓厚得多。

    蓦然,安德鲁似乎找到了解决之道,耳畔传来他略带得意的声音:“我要……”除了这两个字外说得很响亮之外,后面的话一概在侍者耳边低声细语。顷刻间侍者倏地一惊,蓦地又狂喜,再不动声色地下去传菜了。

    我微微一笑,耳畔清清楚楚听到了一枚金币掉入侍者口袋的声响。安德鲁装作若无其事地喝着热茶,他漫不经心地道:“这家店的菜肴应该会很和我们俩胃口的。”

    我淡淡点头道:“味道应该不错,因为价钱贵了一个金币。你做得很好,继续努力。”

    安德鲁不好意思地搔搔头发,憨笑道:“还是瞒不过老大的耳朵。”

    我刚刚想要说点什么,忽然又住嘴,咽下了差点脱口而出的话语,因为我看到一个人正笔直朝着我们这一桌走来。他步履沉稳踏实,仪表整洁得体,风度无可挑剔,脸上还无时无刻都带着一缕温暖如春风的和煦微笑,正是那名“迈尔斯”酒吧偷窥我的富贾。

    他自然从容地做自我介绍道:“我是伊什古曼商队的现任领队德布灵-卡瓦,很高兴认识二位先生,若告诉我的人没有说错,你们应该是在找我,是吗?”

    我不动声色地看了一眼安德鲁,他知机地道:“德布灵先生请坐,刚刚是我们在找你,您并没有弄错对象。”

    德布灵颇有风度地道谢后,毫不客气地坐到了我对面的位置,这眼睛特别犀利敏锐的家伙,一眼就看出了谁是真正老板。他淡淡道:“可以告诉我,找我有什么事情吗?”

    我仍旧一言不发,安德鲁只好接茬道:“我们需要一份保镖工作。今天上午在佣兵分会,通过布兰萨小姐的介绍,我想您需要两名佣兵来不足旅行中护卫者的空缺,所以冒昧拜访过‘迈尔斯’酒吧。”

    德布灵优雅地皱皱眉头,道:“哦,您二位也需要找工作?请恕我直言,可以在‘坦波夫’酒店享用午餐的人,应该不会在乎每月三十金币的保镖工作吧?可以告诉我真正的原因吗?伊什古曼商会麾下的所有商队都有明文规定,不得雇佣来历不明、或有疑点的佣兵,恕我不能答应你们。”

    安德鲁哈哈大笑道:“德布灵先生说话非常幽默。”

    紧接着他刻意压低声音,俯身在德布灵耳边轻轻地道:“其实我兄弟一共只剩下够付这一餐帐的钱,所以迫不及待地想找一份工作。另外听说帝都机会多多,凭着我兄弟的身手,应该会有点作为吧!这才是找一支去往帝都商队的真正原因。至于保镖工作可以认领薪金多少,我们并不太关心。”

    德布灵被安德鲁“亲密”倾诉搞得颇不习惯,不过他在“迈尔斯”酒吧从头看到尾,倒是对安德鲁一番话没有任何怀疑。毕竟两名衣衫褴褛的“乞丐”,瞬间变成两名衣着光鲜的“大爷”,他们的手段和武功都早早就见识过了,别人或许会害怕收服两名狼心狗肺的盗匪,他却只担心收的人不够本事,至于什么出身从不考虑。

    德布灵权衡片刻,露出一张坦诚真挚的笑容道:“二位要加盟这次旅行,德布灵代表伊什古曼商队表示热烈欢迎,而且到了帝都,小弟也可代为寻找适合二位兄台才能的工作。别的不敢说小弟在帝都人面还算广博,应该机会也多一些吧!”

    安德鲁大喜道:“嘿,我果然没有看错,刚刚瞧见德布灵先生,就觉得遇上了贵人,此际想来我安德鲁的眼光着实不错呢。哦,看看我都忘了自我介绍了,我是安德鲁-欧奈,这位是我大哥,碧胜蓝。”

    德布灵低声念诵了两三遍,微笑道:“抱歉抱歉,小弟习惯记住别人的名字,以免过断时间迅速忘怀,让二位兄弟见笑了。”

    我静静地陪坐,淡淡看着侍者上菜,再默默用刀叉切割新鲜烤肉,从头至尾一言不发。

    安德鲁则一直陪着德布灵山南海北一通神侃,看着他从生疏到熟练,从言词无味到妙语如珠,我知道我没有看错人,安德鲁绝对是一名可造之材,虽然到现在还是不知道他父亲是什么人,起码有一点是勿庸置疑的。他对安德鲁从小进行过非常系统的贵族教育,不管这一点是无意还是有意,都对安德鲁成为一名独当一面的高级人才,打下了坚实基础。

    德布灵始终试图勾引我说话,不过一直得到的回答,都是心不在焉的“嗯,啊,是,哦,嘿!”之类无意义的音节,搞得他要辛辛苦苦才能保持住彬彬有礼形象,以免气炸心肺。

    他终于按捺不住心中疑窦,单刀直入地问道:“看二位应该不是职业佣兵吧?”

    安德鲁微讶道:“德兄真是好眼光啊,不知从哪里看出的破绽呢?”

    德布灵淡淡道:“武器装备!我押运货物周游了大半个帝国,连高唐、亚马逊都去过数次,可是从未看到过任何一名佣兵使用军刀的。而且你们欠缺佣兵们最常见最基本的装备,譬如一匹体力强健适合长途旅行的骏马,一个简易的适合野外生存工具,还有一套适合近中远三种距离交战的组合武器。”

    安德鲁无可奈何地苦笑道:“想不到要做一名职业佣兵居然会如此复杂,我们真是破绽百出啊。嘿嘿,真是让德兄见笑了。”

    德布灵微微一笑道:“没关系,这些都是小事。到营地后,装备我可以一人送你们一套。届时你告诉物需官,型号重量数量等相关条件就可以了。”

    安德鲁大喜道:“多谢多谢,小弟真是感激不尽。嘿,这一杯就算我敬德兄赠装备之德,干!”

    德布灵笑眯眯一饮而尽,悠悠地扫视了一眼一直保持沉默是金的我,温和道:“二位吃饱了的话,我们现在就去营地好吗,原定下午出发,傍晚前赶到布迪氆城的。在那里我们会送达最后一份货物,然后直抵帝都。”

    安德鲁连忙招呼侍者准备结帐,却见德布灵摆手道:“伊什古曼商会和‘坦波夫’全国连锁店都签署有合作协议,这一餐就算小弟给二位接风吧!千万要给个面子啊!”

    他眼神里带着略微得色,毕竟能够和五颗星级大酒店签署帝国全境协议的商会,在恺撒也是屈指可数的,所以很期待两人惊讶、羡慕、错愕的表情,岂料安德鲁-欧奈那半截城墙垛子,仅仅是一脸憨厚微笑,根本就没听懂。

    而另一个人,我则根本没听到似的,爽然若失地瞅着窗外不知何时卷起的飞雪,安谧地祈祷着赶奔帝都笑花城一路太平。

    天际灰蒙蒙、暗淡淡的,一场更大的暴风雪正在酝酿。

    “希望不会在傍晚之前来临吧!”我默默想着。

    在辽阔的田野上,一列满载着货物的车队,就像温吞吞的老牛似地往前一步一步缓缓挪移着。咆哮的北风携带着大片大片的雪花纷飞而至,刮得人们面颊生疼且麻痒难当。风雪迷蒙了大伙儿的眼睛,使天地都白茫茫一片失去了原有界限。

    “碰!”车厢门被狂风肆无忌惮地狠狠关闭,发出一记剧烈声响。一股冰冷彻骨的寒气和凄厉北风席卷而入的雪花随即掠过整座车厢,眨眼间化作一阵茫茫雾气和遍地斑斑水痕。

    塞尔肖抖了抖布满厚厚一层冰雪的风帽,连带整件结实鹿皮外套也褪下,一屁股坐在靠椅上默默拂拭着衣帽上的杂物,片刻间地上已经淌满半寸多深的雪水了。

    他低声咒骂道:“他***,老天也不知道发什么疯,都是晚冬季节了,居然也会有激烈洋流出现。我想这股冷空气起码要滞留三到五天时间,这下恐怕得耽误总行程一个星期时间了。我还答应耶曼和她一起春游呢,现在全泡汤了。”

    塞尔肖嘟嘟囔囔着一双精灵古怪的眼神,不经意瞅见车厢内多出两张陌生面孔。他自来熟地搭茬问道:“你们是新来补缺儿的佣兵?”

    依照惯例,我默默地没发出一丝声响,答话的是安德鲁:“是,我们是得土安城佣兵分会介绍过来的。”他对答如流地应付着。

    塞尔肖微笑道:“呵呵,你们好,我是塞尔肖-阿斯,本商队的物需官。”他上下打量了我和安德鲁一眼,毫不掩饰地道:“你们应该是暂时客串佣兵吧?没有行囊、没有马匹、没有作战装备,嘿嘿,你们倒很像是游侠,却一点都不像佣兵。”

    安德鲁哈哈笑道:“果然好眼力,我们是刚刚入伍的军人,可惜很不幸几乎马上就失业了。你知道人倒霉的时候,喝凉水都会塞牙!很高兴认识你,我叫安德鲁-欧奈,这是我的老大碧胜蓝。”

    塞尔肖出奇地掌握谈话分寸,并没有打破沙锅问到底,只是淡淡“哦!”了一声,悠悠道:“你们的目的地是帝都吧?经常有游侠客串佣兵到帝都去寻找飞黄腾达的机会呢!我就遇见过好几拨!嗯,我猜德布灵应该让你们找我领装备了吧?”

    安德鲁一愣,搔搔头发道:“嘿,你不说我还忘了,在酒店里他是这么说过的!麻烦你了。”

    塞尔肖莞尔一笑道:“不客气,这是我的本职工作。我日常就是要提供给商队所有人一切必需用品。这是件繁琐麻烦的活儿,不过下雨下雪的时候,只要检查过仓库车厢不漏,就可以心安理得地躲起来喝老酒了。我喜欢南部产的葡萄酒,你们要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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