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轻侯的故事
作者:秦汉唐宋
第十卷 异乡
第一章 父子 第二章 峥嵘 第三章 天涯 第四章 游戏
第五章 脱困 第六章 刀试 第七章 别离  
第十卷 异乡 第一章 父子
    我冷酷无情地瞅着他,若无其事道:“你可以告诉我,这是什么地方吗?”

    “荷荷……”大汉拼命眨动眼睛,踢腾着双腿,看得出他是一千一万个愿意的。

    我洒然一笑,轻轻将他放下,瞬间雄躯又狠狠将他顶在舱壁上,幽幽冷冷道:“你最好说实话,因为我知道你说谎后,随时可以将你碎尸万断,明白了吗?”

    “咳咳咳咳……”他拼命的咳嗽着口水鼻涕四溢,害我不得不和他保持着一段安全距离,避免雨露均沾。

    在一段短暂的平复过后,大汉开始严肃回答我提出的每一个问题。

    我平平淡淡道:“首先,请你说出你的名字,这样彼此才方便称呼,作为尊贵武士必须严格恪守的礼节,我可以先告诉你。我叫碧胜蓝。你叫我碧胜蓝,或者碧先生这都随便你。嗯,轮到你自我介绍了。”

    我面不改色地扯着弥天谎话,不过碧胜蓝这个名字倒非是信口雌黄,若真能做掉轩辕天之痕,这个名字也就名副其实了,因此我毫无半分愧疚的给自己安上了它。

    大汉精乖得很,那还不知顺杆往上爬,马上态度大变恭恭敬敬道:“尊贵的碧先生,小人叫悍苗,您老就叫我小悍或小苗吧,只要您叫着习惯,阿猫阿狗都无所谓的,呵呵,那正是小人儿时的乳名。”

    我见他这么合作不由心怀大畅,随手捡起毯子重新罩住全身,这才苦笑摇头道:“好吧,悍苗,请你告诉我这是什么地方,我又怎会处身此地?”

    悍苗闻言收摄心神,凝神沉思片刻,轻声道:“这是一艘捕鲸船,名叫‘蓝鲸号’。目前位置是亚斯沃郡西三十里的荒僻海滩。我们正在进行捕杀鲸鱼的工作,目的是取得极品香料‘眼儿媚’,哦,补充一句,那是专门给皇宫御用的超级货色。至于您……是我们老船长从海上捡回来的。当时情况极其危急,您一副奄奄一息的模样,好像随时都会死去似的。后来是老船长亲自出手救治,这才化险为夷!当时的情况真是危若累卵啊……”

    他喋喋不休地诉说着,全然没有留意到我注意的根本不是他,而是自身。

    “飕!”一股精神能光速掠过全身,刹那间,浑身上下每寸每分,都被我“看”得一清二楚。

    情况比预计要严重许多,目前我最多只能发挥出鼎盛时期的千分之一功力,那约相当于一名一级青铜骑士,而且光明和黑暗两种能量加乘法术,根本无法启动,体内经脉正陷于一种混沌未开的原始形态。那种情形很像远古时代的一个个游牧部落,急需一名无敌霸主整合四方一统天下。遗憾的是,我心有余而力不足,要重振昔日雄风非得一年半载之后。

    不过幸运的是,精神能不但未有丝毫损耗,反倒疯狂暴涨了一倍有余。我暗暗放下心事,至不济就动用“宿命针”和“灵魂风暴”,只要别碰上轩辕天之痕那种级数的大宗师,普通高手还不是一个一个手到擒来吗!

    我一边胡思乱想,一边琢磨起悍苗的情报。

    “亚斯沃郡,这个名字好陌生啊……嗯?你说的是恺撒帝国的亚斯沃郡?”我瞠目结舌地盯着悍苗,难以置信地失声叫道。

    悍苗无辜地瞅着我,不可思议地答道:“是啊,尊敬的碧先生。就是帝国的亚斯沃郡啊!”

    我这才注意到他刻意省略了恺撒两个字,而仅仅称呼帝国。那是对祖国名称的隐讳叫法,就像风云帝国的子民,从来不称呼自己是风云帝国某某地人一样。因为那只会徒惹别人耻笑而已。

    发现这一点后,我不禁大骂自己愚蠢,他刚刚说话时大陆语明显带着异域腔调,和风云人有着本质的不同,可我当时头晕脑涨,迄今才愕然发现这么明显的破绽。

    眨眼间,一幅恺撒军事地图跃然出现在脑海内,我开始凭借卓越记忆,光速搜寻起亚斯沃郡这四个字,蓦然它们从恺撒帝国领土的右下端跳出来,粗略计算此地距离袍哥州,已足足横跨三千里海域。这……我脸色顿时难看到了极点,欲哭无泪地想着心事:“他***熊,三千里啊!怎么随便一飘,就飘出这么远啊!我可怎么回去?”

    悍苗哪能够理解我此刻的心情,他小心翼翼地低声安慰道:“我们老船长是绝世神医,治好您的病只是时间问题。嗯,您不要过分伤心啊。”

    我苦笑摇头,默然半晌才道:“你出去吧!哦,顺便请老船长过来一趟,我有要事相讯!”

    “是!”悍苗恭恭敬敬告退,临走时用一抹余光,贪婪无比扫视了一眼我的右腕,这才开门离去。

    我顺着他的眼神瞧去,见右腕上紧紧箍着一枚黑沉沉的手镯。

    蓦然一股陌生又熟悉的感觉涌上心头,尽管它外貌骤改,整体比原来粗壮了三、四倍有余,可七七四十九节斑斑驳驳的竹根烙印,却是来生也不可能遗忘的痕迹,它正是那柄威力无穷的魔灵剑。

    想不到在天崩地裂的剧变后,唯有它始终与我不离不弃誓死相随。就不知当时这柄魔灵剑,怎能变回手镯模样,重新箍在腕上。

    我全神贯注地瞅着它,一股精神能光速送入镯内,几乎同时一声惊天动地的龙吟响起,右掌中赫然多出一柄黝黑锃亮、乌光闪闪丈二长剑。

    那不正是久违的魔灵剑吗?

    我隔空虚抚着剑锋,一副爱不释手的模样。有了这柄神兵利器,生还南疆的把握就又多出一分,不过除非面临生死关头,此剑却是万万不能轻易显露的。理由自不用说,袍哥一战后,魔灵剑的威名恐怕已在整座深蓝大陆家喻户晓,在恺撒帝国随随便便拿出来耍宝,保准被敌人凌迟碎剐去喂养猪狗。

    我还没有愚笨到那步田地。

    蓦然,走廊上一阵坚定不移的脚步声惊碎了我的遐想,脑海中清清楚楚勾勒出一名鲜活灵动的人物形象。恍惚间,我马上顿悟到此人定是助我摆脱死亡威胁的那名老船长。

    “嗤!”魔灵剑恢复手镯模样,重新箍在右腕上。

    “吱呀!”几乎同时一声微响,舱门豁然开合,走进一人。

    那是一名戴着老花镜,挺着大肚腩的秃顶老人,他笑眯眯走到我面前,手中捧着一套粗布制成的衣服。

    “孩子,这是给你的。哦,那条毯子你也凑活用吧,晚上海风凉浸浸的,年轻轻就得风湿、关节炎,可绝对不是什么好事。呵呵,你还需要什么啊?”

    我听着他罗罗嗦嗦说个不休,却感觉不到一丁点不耐烦。

    眼前一幕赫然将我拽回深山隐居的时候,义父当年也是如此热衷于唠唠叨叨的,只是此刻生死殊途、阴阳相隔,我再也听不到他老人家的声音了。唯一能够做到的,也仅仅变成在午夜梦回的时候,一起欢聚在那座千里孤坟上,做一番精神交流。

    我不禁一时感慨万千,恭恭敬敬地双膝跪倒,颤抖着声音,叫了一声道:“老爹!”

    这两个字浑然发自内腑,有一种说不出的真挚恳切,恍惚间一幕幕往事涌上心头,我不由百感交集,真当足他是义父重生。我抱着他的双腿失声痛哭起来。

    数年来的风风雨雨、恩恩怨怨,让我早就淡忘了亲情的滋味,这一刻被重新勾起儿时点滴,思念排山倒海般淹没了我的意识。

    “老爹啊!”我放声痛哭着,哪管声声嘶嚎多么难听,只是尽情哭了个痛快。

    “可怜的孩子,你一定是受了不少委屈吧!哭吧,一切伤心事哭出来就没事了。谁说男儿无泪,只缘未到伤心之处啊!”高奈尔轻拍着我的肩膊,不断温言安慰着。

    此时场景极其古怪,我跪在地上,身高却隐隐超逾他的眉宇,有如一座雄伟大山横亘眼前,说不出的大气磅礴。

    渐渐地我感到欲哭无力,于是慢慢收声,泪眼朦胧地瞅着高奈尔,不好意思之极地道:“对不起,老爹!”

    高奈尔哈哈大笑道:“没关系,没关系,你哭个痛快就好,反正我这身衣服也要洗了。”

    原来他身上穿着一套浅色羊皮衣裤,现在胸前大腿部分已被泪水湿得一塌糊涂,眼看着不能继续穿了唯有马上更换衣衫。他以为我道歉的原因是为这一条,所以连说不用。

    我哑然失笑道:“不是衣服啦,是晚辈要拜您做义父,事先没有争得您的同意,就乱叫一气,这才道歉的。”

    高奈尔明显愣了一下,错愕之极地瞅着我,张口结舌道:“你……我……义父……”

    我不容置疑地点头道:“晚辈从小就是孤儿,由义父抚养成人,这才避免陷身狼腹。义父大人给了第一次生命。前日,若非老爹您在风雨中将我捡回来,再施妙手全力救治,小子恐怕此刻已然孤魂渺渺,不在尘世多时。是老爹您给了我第二次生命,故小子真诚恳求您,收下我这个儿子吧!”言罢一头触地,再也不肯抬起,一副你不答应,我就不起来的顽固模样。

    当然,表面上这么老实巴交,“天眼”却老早就瞄上了他的一举一动,不过没有任何恶意,惟是生怕老人家不答应而已。

    不过,我的担心太过多余了。

    只见高奈尔那张皱纹遍布的老脸,简直唯有欣喜若狂四字才能形容一二,一双虎眸更是激动得热泪盈眶。他颤颤巍巍道:“孩子,你说的可是真的吗?……想不到天佑我阿里-高奈尔,让这老朽之身晚年得一虎子,呜,苍天有眼啊!”

    这回轮到高奈尔喜极而泣,感情跌宕起伏了。

    我跪在那里,精神能小心翼翼地监视着他体内的一举一动,毕竟年事已高,万一太过激动之下损伤真元,那我可是百死不足赎罪了。

    这一看,我才愕然发现一件奇事,老爹体内的真气竟然颇为不弱,那股喷薄欲出的真气流强横霸道,隐隐具有一名三级比蒙战士水准,实力更是不可小觑。

    突然,高奈尔倏地收起悲泣,啼笑皆非地说道:“他***熊,刚才光顾哭了!儿子,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呢?这总得有个称呼不是?”

    我从容不迫地说道:“老爹,我叫碧胜蓝。你叫我小碧就可以了。”言罢我暗暗有点内疚,欺骗这个善良老人不是我的本意,可如实说出柳轻侯三个字,则会生出莫大风波。权衡利弊下,唯有继续说谎掩饰下去。

    高奈尔怎知我心情之复杂,他只是轻声重复了几遍,若有所思地问道:“碧胜蓝,好有气魄的名字啊!青出于蓝而必胜于蓝!小碧,我看你体魄雄伟,不知战士修行臻至狂战士几级了?”

    我有点赧然,面红耳赤道:“这个……老爹,我现在是一级狂战士!”

    高奈尔哈哈大笑道:“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我在你那等年纪,还只是一名正规战士呢!小伙子实力不俗啊,嗯,继续努力!”

    我错愕地瞅着他,不知他是真心夸奖,还是软言安慰,遂试探性问道:“我这水准还算过得去吗?”

    高奈尔理所当然道:“嘿,那是自然。小碧,你今年多大啊?”

    我如实回答道:“二十一岁。”

    高奈尔脸上露出一抹惊讶神色,道:“啊,我还以为你二十四、五呢!看你这副强健体魄,根本就是成年人啊!根据目前帝国战士的平均水准计算,二十一岁顶多也就是二级正规战士,你已经超逾两级了。嗯,是真的很不错啊!如果参军,起码是一名小队长了,运气好的话,做到副营长也说不定呢!对了,你是哪座学院毕业的呀?”

    我搔搔后脑勺,不好意思地道:“嘿嘿,我从未参加过学院。”

    高奈尔听罢忍不住捧腹大笑道:“哈哈哈哈……那你的一级狂战士,恐怕有点靠不住啊!”

    我若无其事道:“那倒是千真万确的,不信你找来十名正规战士,咱们比划比划。不打得他们满地找牙,我就不叫柳……碧胜蓝!”高奈尔犹在狂笑,丝毫没有注意到我的口误,不过却吓得我冒出一身冷汗,心中不断重复着给自己洗脑:“我是碧胜蓝,我是碧胜蓝,我是碧胜蓝……他***熊,不再是柳轻侯了!”

    笑了一会儿,高奈尔郑重无比道:“嗯,比试倒不用,因为伤到谁都不好啦,不过测试还是必要的,方便我将最后一点箱底绝活,统统传授给你。呵呵,老爹在洗手归隐前,朵儿还是挺响亮的哦。嘿,提起阿里-高奈尔,亚斯沃郡谁人不挑大拇指,赞一声英雄好汉啊?”

    他喋喋不休地说,我笑盈盈地听,不时捧两句逗他开心。如果他知道眼前站着的年轻人,就是单人独骑做掉大半个嗜血战士师团、整支比蒙战士营和龙战士小队、顺便让轩辕天之痕都生死未卜的无敌强者,恐怕怎都牛不起来吧?

    “笃笃笃!”三记敲门声不轻不重节奏分明地响起,隔了一次呼吸的时间,门外传来一把低沉静谧的声音,道:“老爹,开饭了。”

    “知道了,马上就来!”高奈尔淡淡地答复着,目光转柔往我望来,长长吁出一口气道:“唉,你一天两夜粒米未进了,快点穿好衣服,我带你参加第一次午餐,顺便介绍大伙予你认识!”言罢开门向舱外走去。

    我点头道:“是,老爹!”说着一边着手穿衣服,一边目光偷偷从开启的门缝望向说话的那个女人,可刚刚看到一角淡蓝衣袂,她就消失不见了。

    直觉告诉我,她是这艘“蓝鲸号”上武功仅次于老爹的第一流高手,而且是一名美丽绝伦的女人。这不禁让我对她更充满了好奇,糟糕的是“天眼”在这关键时刻,莫名其妙地失灵了,我竟扫描不到一点图像。

    我不禁大吃一惊,遂哑然失笑道:“啊,真是个神秘莫测的女人啊!恺撒之行变得越来越精彩了,不是吗?”

    午后的笑花城覆盖在一片皑皑积雪下,天地间只剩下两种颜色,白与黑。白的是雪,黑的是一座座高耸入云的连环尖塔。那是笑花城的中枢,伊德里斯堡宫殿群的尖顶。粗糙坚固的墙壁上,一扇扇铁窗紧紧封闭着,隔绝着令人无法忍受酷寒,黑幽幽的参天大树更是遮蔽了有限的阳光,带来无数森冷可怕的阴影。

    在城堡东北角一间宽敞明亮的大厅内,一群人紧张忙碌地工作着。他们头戴一顶顶又高又尖的滑稽帽子,身穿制式白布长袍,胸前别着一枚枚金光闪烁的徽章。在他们面前是一颗颗透明水晶球,球内不时闪现出山峦起伏、江河奔腾的壮丽场景。那景致栩栩如生,好像是将实物缩小了一万倍,然后投影其中似的。

    厅内一百零八盏灯明亮得分毫必显,照射出一张张满是焦虑和不安的脸容。所有人都聚精会神工作着,那种分秒必争的劲头,让人怀疑是否迟一秒世界末日就来临了。

    思-路西法脸容威严肃穆,纹丝不动地站在办公室内那座椭圆型巨幅落地窗前,极目远眺窗外景致。

    明亮的灯光,将他的面容清清楚楚映照在巨幅玻璃上。

    梳理得一丝不苟的银发,两条深深插入鬓角的粗重银眉,一双鹞子般锐利可怕的眼眸,高高挺起鼻准剧烈下弯的鹰钩鼻子,一张狮子大口。他满脸都是精悍之气,且一丝皱纹都欠奉,使人望而生畏的同时,马上可以意识到一股充沛无比的精气神。他就像一只永远不知疲倦的雄狮,始终都警惕地守卫着领地,防止任何一名敌人入侵。

    “笃笃笃!”三声清脆悦耳的敲门声过后,一名副官装束的中年人推门而入。

    “已经得到确认了,尊贵的摄政王阁下!”阿巴来萨恭恭敬敬报告道。

    思-路西法闻言只说了一个字,道:“讲!”

    阿巴来萨微微迟疑了一下,硬着头皮道:“任务失败了!”

    思-路西法听罢,虎躯明显地僵硬了一下,从头皮到脚踝每一寸肌肉都瞬间绷紧,过了良久良久,才缓缓放松下来。

    然后,他失魂落魄地抬起右手,目光沉痛地望去,掌心赫然握着一张白纸,纸上画着一副简易地图,手法粗鄙陋俗,但明显看得出沙漠、海洋、城市的分界。

    思-路西法若有所失地瞅着那座被重笔重重圈定的城市,幽幽冷冷地问道:“我弟弟怎么样了?”

    阿巴来萨战战兢兢答道:“尊贵的常胜王阁下安然无恙!目前正在海上重新部署兵力,准备随时反扑袍哥州!倒是帝国的盟友七海盗盟盟主轩辕天之痕身受重伤,时下正返回高唐修养,根据可靠情报预测,没有一年半载,他绝对难以彻底痊愈的。”

    思-路西法脸上讶色一闪而逝,淡淡道:“是关山月亲自出手了吗?”

    阿巴来萨苦笑摇头道:“不是关山月,是帝国公敌柳轻侯。他用一种恐怖之极的法术,召唤来一尊十二只黑暗光翼的堕落天使。结局非常恐怖,在场者以‘三生石’为圆心,千丈方圆内生物皆被赶尽杀绝,连整座大小袍山都差点被移为平地。如今袍哥州城外,已是一片泽国,风云帝国的军队一概退守南城严阵以待。斯役我军可谓伤亡惨重,精锐王牌部队一名也未能存活下来,敌军却仅仅损失了城外的一万名重型骑兵师团。若非没有现成战舰,敌军定然伺机倾巢而出,届时恐怕……”

    思-路西法大力挥手,制止副官继续无端推测,一矢中的地问道:“柳轻侯在哪里?”

    阿巴来萨幽幽叹息道:“一场前所未有的特大暴风雨横扫袍哥沿海三千里,他恐怕永远消失在茫茫大海中了,生还机会等于零。”

    思-路西法如释重负地一声长叹,道:“唉,这个煞星早死早投胎!再残留世上,不知还要给帝国增添多少麻烦呢!死得好,死得好啊!”末了两句,他的语气陡然变得声色俱厉,显明心中恨不得将柳轻侯生吞活剥。

    阿巴来萨默默等待主子咆哮完毕,这才报告道:“还有一件事,驻守北疆波塞东要塞的塔姆公爵送来八百里急电,信上说近一个月来,风云帝国各大疆域兵力调动极其频繁,涉及的总兵力超过三百万大军,矛头统统指向南疆。他斗胆预测说……”说到这儿,阿巴来萨欲言又止,不知怎么表达才好。

    思-路西法没好气地闷哼一声,道:“这个杞人忧天的胆小鬼,又说了什么疯话啊?”

    阿巴来萨忐忑不安地道:“塔姆公爵说,风云帝国可能准备大举南征,而且根据兵力调动周期预测,时间就是最近一个月内。”

    “嗯?”思-路西法听得虎眸圆睁,精芒伸缩不定道:“他真的这么说?”随即整个人都陷入一阵难言的沉默中,半晌才断然下令道:“嘿,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目前波塞东要塞兵力一共不足五十万,若真有其事,塔姆那小子真的应付不来的。快去叫老二和老四来,还有那帮整天不打仗就皮痒的家伙们,这次可能是一次真正意义上的战争,够他们过足瘾了。”

    “是!”阿巴来萨恭恭敬敬施礼后,转身传达命令去了。

    思-路西法则面无表情地瞪着窗外,午后的笑花城天空阴云密布,街道上连半个鬼影都欠奉,一副萧条荒凉的景致。往日的热闹繁华,似被一个接一个的噩耗摧残殆尽。

    他凝望着远方,幽幽凉凉地发出一声长叹:“唉,真是山雨欲来风满楼啊!明天是风和日丽,还是电闪雷鸣,这恐怕连武卓拉大神,都不能准确预知吧?帝国,你将走向何方呢?”

    海无边无际延伸着,一直到天涯尽头。它风平浪静的时候,温柔得像是初恋情人,含情脉脉地容许你做任何事。湛碧的海水清澈透亮,偶尔一只只海鸥徜徉盘旋在低空,发出清脆悦耳的嘶鸣,给人无尽宁静的感受。

    “蓝鲸号”乘风破浪行驶在海面上,海豹型船首下沿白色的浪花翻滚,溅起的碎末有时也会喷到水手们身上。

    正是黄昏时分,粗粗的横桅上,高高吊起一面面沉甸甸的巨网,网内是一条条欢蹦乱跳的鲜鱼。

    我有样学样抖动着渔网,一条条鲜鱼被准确无误被弹入水池里,再由大黑分门别类地挑出来,扔到一个个大鱼缸里。

    我笑眯眯地瞅着大黑的动作,他娴熟无比地舞动着双手,简直快得像是两团幻影,偏偏又那么从容不迫,那么准确无误。我自问可以做到同样快捷,却没办法象他那么对数千种海洋鱼类了如指掌,于是只好枯燥地干起收拾渔网的“粗活”。

    大黑心满意足地感慨道:“今天收获可真大啊!”

    我笑盈盈道:“嗯,收成是比昨天要好一点。对了,我们捕这么多小鱼干什么,为什么不去捕鲸鱼啊?”

    大黑疑窦地瞅了我一眼,遂哈哈大笑道:“小碧,你刚来所以不了解海上渔民的生活。捕鱼是渔民们每日必须从事的工作之一啊,那可不分什么大鱼小鱼,一概都要抓个干净再说。看到没,这些鱼就是我们的粮食和财富!”

    他顿了顿,咽了一大口口水道:“嗯,你看到我身边这几个鱼缸没有?喏,左边第一个鱼缸里,挑出来的都是普通鱼类,这些都是供我们平时食用的口粮。第二个鱼缸里,都是处在排卵期的雌性鱼类,专门用来做新鲜好吃的鱼子酱。第三个鱼缸里,都是色彩斑斓、稀奇古怪的鱼类,它们既不好吃也不好用,偏偏郡里的贵族小姐们就是得意这些小东西,拿到商店里可以卖出最昂贵的价格呢……”

    他滔滔不绝地介绍着身边数十个鱼缸的用途,我既听得津津有味,又记得头晕脑涨,恐怕除了那可以随便食用的普通鱼类外,其它事后都会被遗忘得干干净净。

    我苦笑道:“嘿,说了半天,你还是未提到鲸鱼啊!那……到底是一种什么鱼啊?”

    大黑听罢差点当场绝倒,他难以置信地瞅着我,上气不接下气地笑道:“说了半天,你根本不知道鲸鱼是什么样子啊?嘿嘿,那你乱起什么哄!我还以为你要大展身手呢!切!”

    我忙解释道:“呵呵,我不是乱起哄,是老家根本没有这种鱼啊!它究竟是什么模样啊?”

    大黑不耐烦地道:“届时你就知道了,现在是冬季,鲸鱼都跑到图尔诺夫海暖流交汇处过冬去了,现在说也是白说,你根本见不到的。总之记住一点,鲸鱼是海洋里最大的鱼类,幼年期的鲸鱼也比大象庞大沉重好几倍,气孔喷出的水柱通常高逾数十丈,远远就可以看见的。不过它的性情非常温和,只是由于体型太过庞大,捕捉起来却极不容易,通常都要整支舰队数十艘船联手行动才能稍有收获。”

    我神色恬静的道:“哦,原来如此。那咱们冬季根本不能捕鲸,收入又从何而来呢?”

    大黑闻言长长一声叹息道:“打渔就是打渔,何谈收入二字?能拉扯老婆孩子混口饭吃,不被饿死就喊万岁了!咱们还算幸运的,碰上老船长对内宅心仁厚,对外交游广阔,不管军方还是帮会都要礼让三分。你换一家船东试试,没日没夜打渔,一不小心还得葬身海底。我表弟就是那么给鲨鱼钓走的。”

    我双目猝亮起来,淡淡道:“唉,不管走到哪里,都是一个充满压迫剥削的世界啊!”

    大黑诧异万分地瞅着我,纳闷之极道:“你刚刚说什么?”

    我连忙掩饰道:“没什么,只是想知道船什么时候靠岸啊!”

    大黑恍然道:“哦,快了。你看储物舱和水池都已装得满满腾腾,咱们就要返航了。这里距离亚斯沃郡天然港不足一百海里,据我估计,若顺风顺水的话,明天晚上就可以上岸去泡妞了。”

    我哑然失笑道:“靠,听你刚刚说话,分明已娶妻生子,怎么总想在外面随便乱来啊?”

    大黑哂道:“切,老子龙精虎猛,在海上又整整憋足数月,若不痛痛快快厮杀一番,岂非要生出一场大病?”

    我笑骂道:“他***熊,你老婆是留着用眼看的吗?要厮杀自然回家去杀个够啊,到外边不但费钱,还容易沾染各种怪病,既危险又不实惠,真是笨蛋一个!”

    大黑闻言狂笑道:“呸呸呸,乌鸦嘴一张,老子身经百战,何曾有一回中标落马?说到我老婆……”

    他陡然变成一副无精打采的模样,长吁短叹道:“想当年,她可是四乡八镇一朵鲜花啊,被老子娶回家,不知羡煞多少色狼。可如今,十足一个母夜叉,比老子还要雄壮几分,嘿嘿,对这种娘们你又怎能产生兴趣?当然是家花没有野花香喽!”

    我笑嘻嘻和大黑闲聊着,不知不觉间两人距离越拉越近,男人间有一个永恒的话题,那就是漂亮女人,只要你掌握对方心理,任何人都绝非难以沟通的。

    瞅准时机,我漫不经心地问道:“蓝鲸号上好像就有一个女人啊,可我除了前几天瞥见过一次背影外,怎么始终都看不到她啊。她是谁呀?”

    大黑闻言表情惊骇欲绝地瞅着我,脸色瞬息变得惨白如纸,声音压得低无可低才道:“你见到过她了?她有没有对你怎么样?”

    我莫名其妙地反问一句:“她能对我怎么样?”

    大黑鬼鬼祟祟地左右瞅瞅,见四下水手们都忙忙碌碌,不可能有监听者,这才惊魂初定道:“嘿,小碧啊小碧,你想活着返回岸上,今后切莫再提起这个女人,否则定有横祸倏至。切记!切记!”说完埋头干活,一个字也不肯再说了。

    我疑窦丛生地瞅着他,脑海中再次浮现那抹淡蓝衣袂,而想揭开对方神秘面纱的冲动,此刻分外强烈起来。

    船舱里阴暗潮湿,散发出一股腐烂腥臭的味道,我皱皱眉头,却无可选择地忍受下来。

    “嗤啦!”一把脱掉粗布外套,攥到手里是一把湿漉漉粘糊糊的水迹,也分不清是汗水,还是海水。

    借着舷窗投射进来的微弱月光,我淡淡审视着那尊雄壮无匹的躯体。袍哥大战留在身上那百余道刀伤斧痕,此际早已痊愈,仅留下一道道淡若至无的浅痕。在强横无匹的精神能催逼下,肌肤新陈代谢的速度,快捷了数万倍,否则绝难这么短时间痊愈。

    可最令人头痛的不是外伤,而是内伤。迄今为止,我都想不出一种行之有效的方法,恢复鼎盛时期的功力。于是,返回南疆和返回南疆之后必须借助武力解决的事项,更让我辗转反侧,不能入寐。

    我微微调整姿势,那面磨得雪亮的铜镜,立刻映出一张既陌生又熟悉的脸……

    透过朵朵浮云的间隙,月光幽幽凉凉地扫过漆黑如墨的海面。那弯新月偶尔掠过的银芒,才会稍稍映照出这艘寂寞航行的“蓝鲸号”。

    我趁着夜色,一个人偷偷爬上了主桅的了望塔,默默地极目远方。

    可惜触目是一片黑暗,“锁魂”也看不到任何事物,这一刻的大海是一种静谧深沉的存在,我孤身一人站在那儿,久久不曾离去。

    月影、船影、人影三位一体,构成了一幅巨大无声的画面,我感觉到一股前所未有的寂寞涌上心头。

    蓦然,我眼角的余光窥见到另一条优雅无比的背影。

    她站在另一根主桅上,与我相距超逾三丈,位置几乎臻至“蓝鲸号”的颠峰境界。四周没有任何扶手依靠,只是那么平平淡淡站在那里,随海风微浪轻轻摇曳、起伏不定。

    她照旧穿着一身淡蓝色长裙,衣袂随着轻风摇摆,幅度始终保持着一种奇特无比的韵律,不紧不慢节奏分明,就像她数日前敲门时候的样子。

    我看得有点出神,“锁魂”无孔不入地罩去,却依旧陷入一团迷雾,始终辨不清东南西北。她是虚无飘渺的存在,像一片云,象一缕风,象一曲淡淡乡愁,就是没有任何实物的感觉。

    我没有联想到幽灵和鬼魂,可能因为她给人一种飘飘欲仙的惊艳感觉,怎都让人想不到丑恶龌龊的东西吧。

    我就那么痴痴凝视着她的背影,不管时间如何流逝,眼睛都一眨不眨地定格在那里。于是,我的心慢慢沉淀平复,最后象一颗石头缓缓沉入海底,再无一点波澜起伏。

    不知不觉间,天亮了。

    东方出现一抹鱼肚白,清新飒爽的海风悠悠唤醒了我,想不到我竟睁着眼睛,在了望塔上“睡”了一宿,只是精神却前所未有的饱满,体腔内充满了无与伦比的力量。莫名其妙地功力好像恢复了一点点,这个发现不禁让我欣喜若狂。

    那个女人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昨夜怪事也象黄粱一梦般了无痕迹。

    船吱呀吱呀地发出一阵阵韵律十足的响声,乘风破浪地驶向太阳升起的地方。距离船舷不远处,一只海鸥优雅地掠过低空,在浪花飞溅处,发出一声清脆悦耳的鸣叫后,再度振翅腾空飞向远方。

    我一边欣赏着雾霭茫茫的沧海,一边缓缓从绳梯上顺阶爬下。

    船上静悄悄看不到一个人影,除了控制室内掌舵值班的人外,其他人都还沉浸在香甜的梦乡里。起床对于大家来说,时间还太早了点。

    为了避免无谓询问,我偷偷一个人溜回船舱,聚精会神地阅读起书籍来。

    ps:每天至少解禁一万字
第十卷 异乡 第二章 峥嵘
    那是一本用大陆语书写的船长日记,记录着高奈尔当上船长那天起,直到今时今日的所有大事小情。最引人入胜的是,他如实反映的海战镜头,从正面作战到雨夜偷袭,内容无所不包无所不容,丰富且精彩绝伦,堪称一代模范船长的典型成长历程。

    我如痴如醉地阅读着,差点再次遗忘了时间,直到听见大厨察盖里的吆喝:“开饭啦,开饭啦,可以开饭啦!大家快来吃饭啊!”紧接着走廊里传来踢踢踏踏的脚步声,水手们匆匆忙忙“杀”奔客厅,好像和食物有不共戴天的仇恨似的。

    我急忙跑出船舱,刚拐入走廊,迎面正碰见高奈尔,那一对沉静若海的眼神里,流露出深厚诚挚的感情,关切的问道:“你在做什么?大家都到齐了,就缺你一个人。”

    我尴尬地笑笑,扬扬手中的船长日志道:“喏,我在看这本书!有点太投入,忘记了就餐时间了。”

    高奈尔不动声色地用手扶了扶眼镜,淡淡道:“噢,想不到你喜欢这玩意!我书房里应该还有很多,你可以随便阅览。”

    我难以掩饰眉宇间的喜色,慌忙道谢道:“嘿,太好了,多谢老爹啊!”

    高奈尔幽幽转身,露出一抹落寞的背影,沉默无言地缓缓走向客厅。

    我紧随其后,亦步亦趋地跟着。

    忽然,我听见高奈尔呢喃自语道:“你是不是想要参军,当一名恺撒皇家舰队的舰长啊?”

    他的声音低沉嘶哑,压抑着浓烈之极的情感,好像随时都要山洪爆发般迸裂开来,可是脚步依旧坚定不移,稳如泰山的前进着,甚至一脚已经迈入客厅。

    客厅内喧哗鼓噪的声浪,干扰了我的听觉,待我经过短暂的思维空白,恍然大悟那句话是对我说的时候,不禁雄躯剧震,目瞪口呆地瞅着高奈尔的背影。

    不知为何,我脱口而出道:“不,我只是很喜欢研究历史战役而已!”

    这时候,他另一脚刚缓缓提起,遂如释重负地迈入客厅,显现出无比轻松的心情。

    我若有所思地瞅着这位老人的魁梧背影,由衷升起一种亲近感。

    “老爹是在担心我的安全吧?”我默默地想着心事,快步走进客厅,坐到了最末一个位置。

    餐厅内,全船老少欢聚一堂,围着一张硕长的餐桌痛快淋漓地吃喝着。

    桌上摆放着十二篮黑面包,五罐散发浓烈芬芳的黄油,四盆颜色深紫的鱼子酱,和七桶刚刚煮沸的鲜鱼汤,还有堆积如小山的碟大螃蟹、长须龙虾、深碧海螺。

    可惜我对这些“珍馐佳肴”胃口倒尽,为保持体力才勉勉强强喝了数碗鱼汤,吃了七八只龙虾。其他食物根本敬谢不敏,恐怕这辈子都无福消受了。从第一次午餐开始,我就对海洋生物深恶痛绝,那股腥檀味道实在让人作呕。不知大黑怎能吃得那么津津有味。

    好不容易熬到撤桌时分,大伙却没有象往常一般散席离去,而是依旧静静正襟危坐,等待着什么,目光都有意无意地瞟向坐在家主位置的老爹身上。

    “咕嘟!”高奈尔喝了一大口香香浓浓黑咖啡,漫不经心地说道:“嗯,大家想必都知道一件事。”

    他顿了顿,淡淡环顾一圈四周,犀利目光在每个人脸上都停留了刹那。

    然后,目光又落到右手掌握的汤勺上,一边慢慢搅拌着咖啡,一边平平淡淡道:“今日傍晚时分,我们就要回到阔别数月之久的亚斯沃郡了。”

    餐桌周遭一片低声喧哗,夹杂着阵阵欢声笑语,几乎所有人的表情都是那么兴奋那么愉快。

    我不动声色地盯着高奈尔,暗暗察觉气氛异样,游子归家实足值得庆贺,不过老爹似乎话里有话,言有未尽之意。

    果然,他脸上浮现出一抹苦涩笑容,幽幽长叹道:“大家莫要高兴太早,我还未曾宣布另一个坏消息呢。”

    “嗯?”“啊?”“噢?”诸人发出千奇百怪的闷响,目光齐齐聚焦在高奈尔身上,透露出满腔疑窦。

    高奈尔深吸了一口气,道:“我刚刚得到最新情报,远征风云帝国南疆的勇士们,皆已全军覆没。其中包括亚斯沃郡的一百七十二名嗜血战士,十九名比蒙战士,一名龙战士。他们蒙武卓拉大神的宠召,永远离我们而去了。”

    “天啊!”“怎么可能?”“帕朗卡大人那么神勇,却也……”水手们有的捶胸顿足、有的号啕大哭,有的黯然神伤、有的默然不语,餐厅一时陷入无秩序的混乱状态。

    我冷冷瞅着他们,心中升起一股冰冷彻骨的寒意,不禁暗暗庆幸数日前的英明决定。若那时真的告诉老爹自己就是柳轻侯,也就是导致这场惊天噩耗的罪魁祸首,恐怕现在吃喝的就不是鱼汤龙虾,而是敌人的穿肠毒药了。

    这时候,坐在高奈尔左下首的帝汶长身而起,双手虚按半空,安抚道:“静一静,大家都静一静,听老船长的指示!死者已矣,我们要更加坚强十倍。他老人家说出此事,绝对不是让我们痛哭流涕的,而是有更加重要的事情吩咐给大家!安静一点啊!”

    我听罢龙眸猝亮,上上下下打量起这位临危不乱的帝汶老兄。

    他身型高瘦、脸容清癯,神色一贯冷静从容,一对细长凤眸开阖间总是精芒暴射,显示出深厚精湛的功力修为,是一名智勇兼备的儒将型人物。

    我除了在餐厅,其余时间从未见到过他抛头露面,这位老兄简直比大家闺秀还要“腼腆”,不知整日忙忙碌碌的在做些什么。

    此番尚是第一次听他开口说话,果然不同凡响。话才出口,餐厅内顿时鸦雀无声,想来平日就极具威严,不然也不能坐到高奈尔麾下左首第一的位置。

    帝汶告罪后再次落坐,高奈尔从容不迫地接口道:“帝汶说的不错,我要的不是悲伤,而是振作。大家都知道,我们‘蓝鲸号’从祖辈起就隶属于风族一脉统辖,期间发生过无数次骇人听闻的危机,可都挺过来了。现在风族的宿敌黑族,要趁风族实力大损的时机,一举吞掉我们,你们说该怎么办?”

    “***,把他们统统扔到海里喂鲨鱼去!……这群狗娘养的,让他们知道老子铁拳的厉害!……砍死他们!……剁掉他们的臭头喂猪!”诸人群情激愤、挥拳怒吼,好一阵嚷嚷叫嚣。

    我听得云里雾里,搞不懂南疆兵败和数千里外的种族之争有何联系,唯有聚精会神注意着高奈尔,看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高奈尔满意之极地点点头,过了良久才双手虚按示意大家安静,沉声道:“很好,大家有此决心,就绝未辜负主公的遗愿。少主虽然尚且年幼,偏逢族内高手一战损失殆尽,可有我们在,风族子民就绝不容黑族欺辱,风族租给大家的土地,也将按照老规矩收租。而且鉴于大战一触即发,数月内不能再次出海,这趟航程的酬劳将增加一倍,供大家支付日常开支。请各位回到故乡后,竭尽所能转告更多的亲友,千万莫要恐慌。”

    “耶!风族万岁!少主万岁!”诸人在餐厅内纷纷将帽子掷向半空,表达心中无上敬意。

    我有点明了高奈尔的策略了,他明显是在为风族收买人心,顺便做针对黑族的战前总动员。看来两族之间的战争已迫在眉睫,说不定登陆一刻,就是溅血之时。

    高奈尔大手一挥,断然道:“散会!都到隔壁领薪水去吧。”

    人群向舱门蜂拥而出,我不愿随大伙推推搡搡,故悠然自得地端坐椅上,静静等待最后一名走出……

    “小碧!”一声低沉轻喝,让我迈出舱门的右腿乖乖地收了回来。

    高奈尔面容严肃道:“你坐到这边来,我有事和你说。”

    我恭恭敬敬答道:“是!”说完一言不发坐到老爹身畔,右侧第三把空椅上。

    这时候,餐厅内仅剩下寥寥数人未走。

    分别是高坐家主位置的阿里-高奈尔,左首第一位冷静睿智的帝汶、第二位矮墩墩胖乎乎的红脸老人鹤双飞,右侧第一位豹头环眼、虎背熊腰的黑脸青年帝力、第二位燕额虎须、仪表堂堂的锦袍中年人云四海。

    高奈尔平平静静地道:“帝汶,你给小碧介绍一下时局,今后大家一起共事,先互相增进一些了解也好。”

    帝汶恭声道:“是,属下明白!”说完他转头看着我,正色道:“还是先从风族说起吧,刚刚小碧在会上也听过这个名字了,想必正满头雾水吧!”

    我感激地连连点头,暗付道:“好厉害的眸子,我仅透露出一点疑窦神色,都逃不过你的监视。当时全场不下百人,你却偏偏注意到我,真是稀奇古怪之至!”

    帝汶从容不迫道:“风族是亚斯沃郡最老资格的名门望族,族谱可追溯至辅助太祖开国的那一代先祖,可谓树大根深。根据帝国律法,风族从祖辈开始一直世袭着亚斯沃大公爵的头衔,并世代领导着亚斯沃郡方圆千里以百万计的子民。政治开明民主,百姓安居乐业,一直为朝野称道。直到黑族的出现……”

    我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慨叹道:“想不到风族声威这么显赫!那黑族又是什么来头,胆敢冒犯虎威呢?”

    帝汶脸带苦笑道:“黑族是一支姓黑的庞大部落共同体,本来世代栖居在猛犸森林里,过着钻木取火、茹毛饮血的原始生活。不知哪一日突然脑筋开窍,大肆向周遭州郡城镇进犯。开始的时候,都是一股股小队出没抢夺一些粮食而已,故没有人当真将它放在眼内,也就偶尔派出杂牌部队前往剿伐一番。岂料大祸倏至,这帮黑族人胆子越来越大,竟敢公然劫掠起商队和军饷,杀伤正规军士近千。陛下闻讯龙颜大怒,派遣精锐大军前去征讨。双方先后交战数百次,彼此互有伤亡,却始终无法奠定决胜局面。”

    我倒吸一口凉气,道:“嘿,这帮蛮子倒是彪悍得紧啊!连正规军都久战不下!”

    帝汶长叹道:“此时帝国正与风云关系极其紧张,对方派出无出其右的头号名将秦那,统率大军两百余万在边界虎视眈眈,随时都可能突破北疆防线长驱直入。为避免两线作战,确保帝国安危,陛下只好采纳了右相纳兰染江的招安之计,劝降了黑族凯凯可汗。”

    我淡淡附和道:“力战不得,唯有智取,这是无可奈何的选择啊!”

    帝汶冷冷一笑,闷哼道:“嘿,就是这种无奈选择,才造成今时今日东疆沿海二十八郡一片狼藉不堪的烂摊子。当日黑族人受封后,着实安静了一阵子。正当大家都以为它们已偃旗息鼓的时候,战乱再次降临恺撒。这一次的战争规模更加庞大,俨然还在两国边境冲突之上。虽最终再度被平息,人们却终于认识到了黑族的可怕。它的族人性格野蛮残暴,不论男女个个凶猛善战,终日以烧杀劫掠为乐。那是一种民族性,根本没有办法朝夕改变。”

    我默然不语,因为再也猜不出恺撒权贵们是怎么解决这次危机。

    帝汶无限崇敬道:“谁都想不到,无数谋臣良将都束手无策的黑族,竟是一名手无缚鸡的六岁稚童解决的。他就是现在受万人敬仰的国师燕憔悴。当时他提出封地、屯田、联姻、教化等一系列英明论断,通过数十年辛苦实践,终于渐渐将彪悍无双的黑族,硬生生划归为帝国一个少数民族了。”

    在座诸人专心致志地听着,脸上无不露出崇敬神色,燕憔悴在众人心目中的地位显然无可比拟。

    我由衷钦佩道:“不战而屈人之兵,实乃一名兵法家可以臻至的最高境界。燕前辈的韬略,确非常人可以企及万一的存在。可是,如今黑族的挑衅又是怎么一回事呢?他们不是已乖乖臣服了吗?”

    帝汶唉声叹气道:“鹤老师是郡内家喻户晓兵器铸造大师,黑族演变历程他最清楚,下面的故事还是由他老人家继续讲述吧!”

    鹤双飞哈哈大笑,声若洪钟道:“嘿,偷懒就是偷懒,偏偏又拍得我老人家不好意思拒绝,也罢我说就我说,不过讲得没有帝汶那么引人入胜,小碧你可得多多包涵啊!”

    我忙道:“岂敢岂敢,晚辈洗耳恭听!”

    一番客套过后,鹤双飞沉声道:“猛犸森林位于巴格威山脉和通布图山脉之间,呈一条狭窄颀长的带状。其实森林两侧绝壁千仞横亘千里,与其说是森林,还不如说是峡谷合适。我当年年轻气盛,曾冒险深入猛犸五百里寻找神奇矿石,沿途所见所闻迄今记忆犹新。说句没出息的话,能活着回来,纯粹是武卓拉大神嫌弃我长的太矮太胖啊。”

    他自嘲地冷笑着,眼角却不由自主地轻轻跳动,似乎回忆到了极其可怕的场景。

    顿了顿,鹤双飞继续道:“猛犸森林内部,环境极其恶劣,处处遍布洪荒猛兽不说,毒沼瘴气更是比比皆是。黑族就是这种环境下发展壮大起来的,可以想见这是一群生命力多么强横的种族啊。我年轻时曾有幸在九幽学院,专攻兵器铸造技艺,当时我亲眼目睹博物馆内收藏的第一代黑族武器。嘿,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他们是用石刀石斧顽强抗争帝国大军的。”

    “啊?”我脸色剧变,万万想不到鹤双飞说出这么惊人的话。难怪帝汶让他说,原来凭借铸造大师的身份说出这番话,才能让人们更加确凿无疑地相信这么离谱的事实。

    鹤双飞冷笑道:“没错,就是用石刀石斧对抗钢刀铁戟。每一次思及此事,我都万分感激国师大人。不是他老人家教化有方,一旦他们掌握了先进武器,恐怕我们被黑族灭亡,不过弹指间事。”

    我幽幽道:“确是惊险无比!”

    鹤双飞展颜一笑道:“不过话说回来,一切都已成为历史。眼前的黑族再非昔日的黑族,他们丝毫欠奉祖先的悍勇无畏,手中挥舞着精兵良器,亦徒具吓阻胆小鬼的功效罢了。只是黑族蟑螂般恐怖的繁殖力太过惊人,即使蜕化到今日这步田地,人数仍多得足以威胁东海二十八郡百姓安居乐业。”

    我疑窦丛生道:“此言何解?黑族战力又怎会前后差距这么巨大?短短数百年岁月,中间相隔不过寥寥几代人而已,就算陡生异变,也不应有此天壤之别啊!莫非个中还有不为人知的秘辛不成?”

    鹤双飞被问得张口结舌,半天才挤出一句话,道:“那恐怕只有国师他老人家才能回答你了。老夫只知道,现在的黑族是一群地痞无赖,更是一帮强盗土匪。他们凭借祖先留下的余荫,不断兼并扩张,对象都是风族般渐渐没落的大贵族,这种现象如今普遍存在于东海。因朝廷动荡,人事变迁过度频繁,东海诸郡这群开国元勋的后裔,也早就被皇室所遗忘,所以连黑族那么粗陋野蛮的种族,也敢欺到咱们头上作威作福。”

    我听得目瞪口呆道:“可我刚刚还听说,你们派遣了大批精锐战士参予了北伐战争啊?既然皇室不仁,我既可不义,何必再为他们卖命呢?”

    这回轮到鹤双飞呆若木鸡地瞅着我,根本不知道如何作答,观其他诸人反映也各异其趣。

    高奈尔脸容波澜不惊,谁都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一对虎眸淡淡落在咖啡杯里,一动不动。

    帝汶一对凤眸精光暴射,蕴涵深意地瞅了我一眼,就望向别处,只是眼角仍不由自主地高速跳动着。

    帝力一脸兴奋莫名,一对铁拳也握得喀喀作响,恨不得马上想找人痛痛快快打一架似的。

    云四海则脸上惊疑不定,瞅着我目光也陡然变得阴沉可怕,随时都要出手杀人一般。

    隔了半晌,高奈尔终于打破沉默,幽幽凉凉道:“小碧生于荒山野村,心中毫无忠君爱国的思想,故言语直率坦白,大家莫要当真。嘿,这番话要是在郡里说出,那还不立即战云密布,掀起席卷整座东海的腥风血雨吗?正气浩歌楼的秘探,可是每天都在满世界寻找这种情报呢!希望大家守口如瓶才好。”

    帝汶平平淡淡接口道:“不过小碧说得也有几分道理,可谓一言惊醒梦中人啊!纵观帝国数百年历史,东海二十八郡公爵,哪一家不是渐渐没落衰败?反观黑族那种野蛮人,倒是蒸蒸日上如日中天。若非圣意暗里支持,他们岂敢欺人太甚,不断兼并土地和财富。此时想来,这根本就是借刀杀人之计,皇室是想借黑族的刀,杀这帮开国元勋的后裔们啊!”

    “嗯?”鹤双飞动容道:“此话怎讲?”

    帝汶闷哼一声,冷笑道:“事实摆在眼前,哪还需要说明?帝国武力空虚,却每年北伐不断,毫无休养生息之意。前些年强攻碎星渊要塞我就不说了,就说这最近两年吧!帝国北部战线接连败在柳轻侯手下,就该收敛羽翼,避其锋芒。可皇室是怎么做的呢?一道征兵令下,将东海二十八郡精锐战士尽数抽调前线,美其名曰是报效祖国,实质就是生怕各大家族造反生事,而借柳轻侯的手铲除异己罢了。”

    鹤双飞恍然大悟道:“莫非和即将召开的‘圆桌骑士会议’有关?”

    一直沉默寡言的云四海,幽幽长叹道:“事情错综复杂之极,远远超乎大家的想象。摄政王思-路西法、常胜王哈-路西法、二殿下勒-路西法、四殿下林-路西法,甚至是其他隐藏在暗处的不知名势力,都有可能施展出这招借刀杀人之计,以维护自身潜在利益。皇位争夺战从未有一刻停歇过,每个人每个家族都必须有所取舍,才能保住既有利益,乃至生命安全。”

    帝力出乎意料接口道:“云大哥的话令人茅塞顿开,黑族入侵加剧,恐怕就是因为东海二十八郡一直态度暧昧,没有表示出明确的支持者,而惹怒了某些高层大人物吧!嘿,一场大战再所难免,就让我们好好教训一下那群权贵的狗腿子吧!”

    高奈尔哑然失笑道:“呵呵,阿力永远都忘不掉好勇斗狠,刚刚一番话说得头头是道,老夫还以为你转性了呢!嗯,对了,小碧号称具有一级狂战士的实力,你俩一会儿去甲板较量较量,看他是否言过其实。老鹤,你顺便给他量身打造一柄趁手兵器,上了岸恐怕就没时间了。”

    帝力、鹤双飞齐齐躬身应是,我微微一愣紧随其后也是深施一礼。

    高奈尔古井不波地沉声道:“帝汶,船上和岸上的军备状况如何?详细介绍给大家听听,也好有个心理准备。”

    帝汶恭恭敬敬道:“是,卑职遵命。目前‘蓝鲸号’上总人数三百九十七人,其中真正构成战力的二百四十四人。包括一百六十八名正规战士、五十六名狂战士、十三名嗜血战士,五名比蒙战士。”

    我闻言不禁大吃一惊,想不到小小一艘“蓝鲸号”竟蕴藏着这么多高阶战士。纯以级数计,足够武装大半支普通军团了。要知我碰到过的恺撒普通军团,一般也就五万人规模,其中包括五名比蒙战士、二十五名嗜血战士,一百名狂战士,一千名正规战士而已。

    帝汶侃侃而谈道:“截止昨夜凌晨,亚斯沃郡港口目前已集结了‘苍穹’舰队四成兵力,其他船舰亦在日夜兼程赶回,其中除了路途最远的‘黑鲨号’会晚个半天之外,今天傍晚时分我军主力即将全部到齐。”

    帝力插嘴道:“咦,‘黑鲨号’的神力王最是争强好胜,上回为了抢战利品,还差点和我们大打出手,今番怎么这么老实,居然落后半日之多?”

    帝汶幽幽一笑道:“这得你亲自去问问他本人喽!”

    我微笑道:“敢问‘苍穹’舰队一共有多少艘船?每艘船都有‘蓝鲸号’的实力吗?”

    鹤双飞抢答道:“这个老夫最清楚,他们的兵器都是老夫量身定做的。嘿,一共五艘渔战两用远洋船舰,战力排名依次是‘紫碧螺’、‘蓝鲸’、‘黑鲨、‘金枪鱼’、‘绿珍珠’,每个名次间实力相差微乎其微基本持平。”

    我粗略计算一番后,遂骇然道:“以高手计,一郡就差不多是一支集团军的力量,二十八郡就是二十八支集团军,黑族凭借什么还敢攻来呢?”

    帝汶黯然长叹道:“非也非也!诸郡中唯有亚斯沃郡、泽德内斯郡、基达尔郡濒临东海三大港口,故才能以出海捕猎未归为借口,错过征兵期限,从而保存了大量有生力量。其他二十五郡眼下恐怕连自保的力量都欠奉,更别提征剿黑族了。所以目前形势非常严峻,远没有小碧预想的那么乐观!”

    云四海接口道:“嘿,气只气哈-路西法太过窝囊,哪怕仅仅攻克袍哥州,黑族也不敢这么嚣张地欺上门来。因为他们怎都要考虑到,大军回师之日,就是清算旧帐之时。如今则一切休提,我们只有依靠双手,捍卫自己的家园了。只希望莫要伤亡过重才好,我见惯了生离死别,可每次看到孤儿寡妇的哭泣,都忍不住随之落泪,心中难受得紧。”

    高奈尔一摆手,哈哈大笑道:“四海平时总是多愁善感,偏偏战场又是如狼似虎的另一番模样,‘九头雕’的绰号名震东海,何曾当面哭哭啼啼过,痛哭流涕的从来都是敌人而已。只要我们齐心协力,黑族何足惧哉?管叫来一个杀一个,来一对杀一双。”

    帝力击掌附和道:“没错,老爹简直说到我心坎里去了。嘿,不如现在大家就去甲板,观赏我和碧兄一战如何?好久没有动手了,拳头都痒痒得很,希望可以解解馋才好!”

    帝汶没好气道:“小弟莫要没轻没重,小碧伤势刚刚痊愈,不能太剧烈运动的。”

    鹤双飞却截然相反道:“嘿嘿,一定要拿出真功夫来,不然会影响老夫设计出现偏差,嗯,阿里兄在旁观战保管不会出现纰漏,你们尽管放心出手好了。”

    我暗暗苦笑,心中亦充满了一股凛然不惧的傲气:“嘿嘿,哥哥我柳……不,碧胜蓝今生怕过谁来?别说是你这名小小的一级比蒙战士,就是一级武神费心,老子也叫他迄今沉睡不醒呢!”

    不过想归想,如今徒具盖世功力,却仅能施展出千分之一,凭借一名一级青铜骑士功力,硬抗一名一级比蒙战士,白痴也知道结果如何。当然若添加旷古绝今的精神能参战,则又是另一番情况。

    不知不觉间,初到异乡的第一次交锋陡然迫在眉睫。

    天略微有点阴沉,薄薄的云层覆盖了大片晴空,海风飒飒地吹过甲板,扑猎猎吹拂着人们的衣衫。船舷一侧刚刚掠过一座屹立突兀礁石上的灯塔,伴随着忽隐忽现的气死风灯,人们的呼吸也稍稍紧张起来,因为两位高手已经入场。

    战场是匆忙腾出的三层舱顶,长逾八丈、宽逾十二丈,本来摆放的杂物都被清一色归拢到一角,露出光溜溜的闪亮甲板来。

    周遭是看热闹的水手和大佬们,有的搬来太师椅正襟危坐,有的随随便便席地而坐,有的干脆爬上桅杆,想居高临下看个清楚,更有甚者在场边用帽子兜售起赌资来,就不知盘口开的如何。

    鹤双飞一边在场边维持秩序,让观众莫要太过靠近,一边充当着裁判,询问着两人:“阿力、小碧你们准备好没有,可以开始了吗?”

    我淡淡道:“随时可以开始!”

    相隔两丈的帝力悠然自得道:“老鹤,我也准备好了。宣布吧!”

    鹤双飞闻言点头,声若洪钟地宣布道:“好,我现在宣布比赛规则。一级比蒙战士帝力对决一级狂战士碧胜蓝,一共以十招为限,若十招内帝力不能胜出则作负论,若十招内碧胜蓝可以保持不败,则作胜论。比赛现在正式开始。”

    话音才落,帝力连忙举手反对道:“且慢,才十招怎够过瘾?我愿自封穴道,仅保留一级狂战士功力,和碧兄做大战三百回合。碧兄,你看如何?”

    我若无其事一笑,道:“小弟久未与人动手,正是求之不得呢!”

    帝力闻言哈哈大笑道:“痛快痛快,不愧是一名顶天立地的男子汉,哪位快快来给动手封穴?”

    鹤双飞苦笑道:“一事不烦二主,老夫是本场裁判,亲自出手封穴没人反对吧?”

    我轻笑道:“鹤前辈出手,晚辈哪会不放心,尽管动手施展就好,我看帝兄已经等不及了。”

    帝力连声道:“嘿,还是碧兄了解小弟,老鹤还不快封穴,更待何时啊?”

    海风陡然炽烈起来,以帝力为中心倏地爆发出一股强横绝伦的气势。

    “居合踢!”帝力身随意动、意在声先,整个人踏着大象散步的重音,疾如狂风般冲至。倏忽间,他冲出一步两步三步,蓦然凌空弹起,双脚踢出腿影如山,铺天盖地当头罩下。

    “飕!”第一脚爆踢小腹,我轻轻侧身避过。

    “飕!”第二脚电踹心口,我淡淡吸胸闪过。

    “飕!”第三脚猛踏面门,我悠悠仰头躲过。

    同时,我闪电般伸出双手,搭在他来不及收回的右腿,顺势以螺旋状当空狂旋而去。

    这三脚纷纷落空,却每一脚都重逾泰山,带起的腿风凛冽如刀削斧劈,我一抓一旋一扔,却仍未能完全抵消,本来想将他抛出数丈,换取短暂时间重整阵脚,岂料帝力就势一沉,仅翻了半身就翩然落地,以左手支地右腿高高扬起弯曲,状若翘尾毒蝎,斗志激昂地盯着我。

    “呼!”贴地掠过一道狂飙,帝力左腿鬼魅般横扫我脚踝,遂整个人龙卷风般旋转攀升,右腿毫无间隙地踢向我脖颈。

    我暴退半步、仰身躲过这神出鬼没的两腿,根本来不及反击,又迎来帝力有如疾风骤雨的一十八记重拳。

    “蓬!”帝力拳势放尽,仰天狂喝一声,又有一道千斤重腿有如泰山压顶狂劈直下。

    我见机不可失哪肯放过,滴溜溜一转莫名其妙地用肩膀顶在他胯下,遂弓背疾张施尽全身功力狠狠送了出去。

    “砰!”帝力重心不稳,凌空翻滚七百二十度重重摔到甲板上,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

    单手支地坐起,帝力古怪之极地瞅着我,眼神中射出前所未有的精芒:“啊!”他怒吼着脚踏“之”字型奇步,气势熏天地向我冲来。尚距七步,他陡然冲天跃起,头下脚上双掌平平伸展,笔直印向我百会重穴。

    “雷刃掌!”掌风滋冒出滋滋黯篮星火,兜头盖脸印下,根本不容我有机会闪躲。

    电光石火间,我瞬息变掌成指,再化指为袖,粗布袍袖被贯注毕生功力顿时硬如铁石,直挺挺戳向帝力双掌。

    “嗤!嗤!”袍袖化为飞灰散落四方,我露出光秃秃的无遮无拦的雄健双臂,却终于躲过了雷霆一击。

    “轰阳斧!”帝力双臂剧震,雄躯却助反噬力不降反升半丈,双腿一撮并到一处,顺势凶狠绝伦地踢向我面门,这一腿变招之快,简直让人叹为观止。

    我哪敢再硬挡锐锋,龙躯一晃化作数道虚实难辨的人影,堪堪躲过这连环杀手第二式。

    “飕!飕!”刚刚触及地面的帝力,迫不及待再次踹出两腿。此番腿影虚虚荡荡,一改刚刚暴烈狂虐风格,偏偏又让人生出无可着力的难过感受。

    我实战经验何其丰富,搭眼既知这两腿踢出后帝力已是强弩之末,哪肯错过良机,遂如影随形紧紧贴靠上去,在神出鬼没的腿影间闪转腾挪,再不肯退后半步。

    果然不出所料,帝力腿势踢尽再无猛料,为避免我乘虚而入,无可奈何地运集全部残余功力,一拳狂轰而至。

    “啪!”一声清脆嘹亮的交击声响起,我右掌轻描淡写地拍在拳锋侧上方,妙到毫巅地尽数借去拳劲,然后掌势有如行云流水,自然而然滑落到腕部,硬生生全力拍出。

    “喀嚓!”帝力左拳应声脱臼,脸色痛得一片惨白。可他并未放弃,倏地鬼魅般一退一进,左脚单腿撑地,右脚笔直踢向我小腹。

    我再不客气,双掌环抱成球状虚空套住腿影,胸腹应腿一吸一送,整个人有如一只巨型弹簧倏崩倏放,将帝力炮弹般遥遥射出近十丈,趁着他踉踉跄跄站立不稳之际,双脚蓦地迈开“之”字步潜行,同时双臂亦在半空中划出一道道玄奥无匹的轨迹,准备施展战局开始以来第一次正式强攻。

    “蓬蓬!”帝力不愧是“蓝鲸号”最凶悍高手,遭受重创、功力未复的此刻,亦勉勉强强抵挡了我两记重拳,不过第三掌却怎都挡不过去了。

    “蓬!”我左掌漫不经心地印在帝力护住胸腹的双臂间,他面红耳赤地努力顽抗着,一副绝不认输的凶狠架势。我阳光灿烂地一笑,右掌已毫不容情地高高扬起,重逾万均地狠狠加在左掌背处。

    “轰!”掌劲有如山洪爆发,无穷无尽地涌向帝力。刹那间,我随随便便就可将他拍成齑粉,不过考虑到是切磋不是敌对,故掌劲犹有保留,仅仅是浅尝辄止。

    “嗤!”甲板上传来剧烈无比的摩擦声,一股股青烟袅袅升起,帝力有如一具失控玩偶,手舞足蹈地疯狂倒退着,靴底竟赫然烧得一丝不剩。好在我手下留情,掌力仅仅将他送至甲板边缘,就蓦地用尽劲道,避免了让他跌落大海的窘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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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卷 异乡 第三章 天涯
    这一掌造成的奇迹,连我自己都不禁叹为观止,深知换作精神能倍增前的柳轻侯,说什么都无法做出这种效果的。

    瞬息间,全场鸦雀无声,安静得几乎坠针可闻,所有人皆目瞪口呆地瞅着我,整整三分钟听不见一丝声响。

    直到鹤双飞尴尬万分地咳嗽了一声,大声宣布道:“这一局……碧胜蓝胜!”

    人们这才开始窃窃私语,议论着这名初来乍到的年轻人恐怖无比的实力。那一道道羡慕中透出无限敬畏的目光,不禁让我老脸有点赧然,说到底用这种“惊人”方法出位,并非是我的初衷,实在是精神能太过强大,一时失控导致的意外后果。

    我三步并作两步迅疾跑到帝力身前,一把将摇摇欲坠的他搀住,充满真诚意味道:“帝兄受惊了,小弟万分过意不去!刚刚只是侥幸,若论真功夫小弟万万不是帝兄对手的!”

    帝力有点虚弱地依靠着我,一对豹眸却射出咄咄逼人的精芒,他一字一字道:“仅凭狂战士功力而论,普天之下恐怕少有碧兄敌手。帝力非是心胸狭窄之人,故你也不必过于谦虚。嘿,倒是得有空暇,帝力还想再次请教高明,希望碧兄届时莫要推辞才好!”

    我一边口中连连答应,一边仅用单掌干净利索地接合他那只脱臼腕骨。

    “喀嚓!”腕骨归位,帝力眼神古怪地瞅着我,惊讶之极道:“看碧兄的疗伤手法,颇似一名经年累月生活在硝烟战场的勇士,而且刚刚一战中表现出的丰富战斗经验,更远非一名战场菜鸟能体验领会得到的,偏偏碧兄又这么年轻,唉,真让小弟有点百思不得其解啊!”

    “正是正是,小弟的话的确发人深省,连为兄都忍不住想倾听碧兄解释啊!嘿,不知碧兄从前是做什么行当出身呢?”一直在旁观战的帝汶,此刻闲庭信步而来,脸上带着一抹奇异微笑,说不出的悠然自得,眼神中更充盈着一层晶莹剔透的光彩。

    在他身后是阿里-高奈尔、鹤双飞、云四海等三人,虽然表面不动声色,但气氛陡然凝重起来,想是都稍稍怀疑起我的来历,皆因刚刚数招威力太过惊人所致。

    我闻言暗暗苦笑,脑筋以光速转动着,一遍遍迅速过滤着那套早就预备妥当的谎言,是否还存在细节上的破绽。

    片刻后,我一对龙眸中射出刻骨铭心的沉痛,幽幽道:“小弟本打算将这件悲伤往事永远埋藏心底,不向任何人倾诉告白,可帝大兄亲自垂询,小弟岂敢不坦诚相告?唉,我实际是一名声名狼藉的海盗,隶属七海盗盟‘刀霸’阴山雪麾下的‘紫虹’亲卫队。”

    此言一出,诸人顿时目瞪口呆,想不到我的来历如此“惊人”。

    我不管诸人骇然表情,仍自顾自道:“小弟虽自幼生长在千万海盗中间,但终日接触的却是和蔼可亲的义父大人。他老人家将我抚养成人,亦教我分辨是非善恶。唉,那段岁月不堪回首,要不是那一日……”

    我面露无限哀恸,眼前真的浮现出义父逝世的悲痛场景,一对龙眸刹那间热泪盈眶道:“那日义父终于离我而去,遂留下一封遗书吩咐我永远脱离七海盗盟,到陆地去另寻生路。我趁着‘刀霸’阴山雪入南疆行刺柳轻侯之际,终于偷偷驾着一叶轻舟逃连夜离高唐驻地。眼看着海阔天空、鸟飞鱼跃,我知道自己终于自由了,心情不知多么兴奋。岂料天降横祸就在眼前……”

    “啊?”帝力听得目眩神迷,铁拳亦握得喀喀响,想必也猜到那就是我一身伤势的由来了。其他人也皆都露出一副凝神倾听的神色,因为我编的故事太过跌宕起伏、引人入胜。

    我郑重无比道:“七海盗盟乃迄今为止世上最庞大海盗联盟,自有一座极其严密的监控体系。可惜我年轻识浅,怎知个中奥妙。尽管自以为逃离行动天衣无缝,却也仅仅三天就被专门追捕逃兵的‘嗜魂组’追及。那一场大战打得天昏地暗,他们人人皆是千里挑一的超卓杀手,我尽管手底还算硬朗,也仅能勉力支撑片刻,眼看就要死无葬身之地,天可怜见,终于下起这场百年罕见的暴风雨……其后的事情,大家都知道了。”

    诸人皆长长松了一口气,高奈尔拍拍我的肩膀道:“嘿,英雄不怕出身低,想当年老子也不过是一介农夫之子,今日还不照样统领一方高手吗?哈哈,他***熊,没什么了不起的。”

    帝汶却犹未释疑,淡淡问道:“不知碧兄在‘刀霸’阴山雪的亲卫队中担任何职?小弟也用刀,故特别崇拜当世刀法大家,尤其是闻名天下的高唐刀法,‘刀霸’阴山雪乃是高唐一代刀法宗师、个中翘楚,可惜帝汶素来悭吝一面,故常常引为毕生憾事,不知碧兄有否教我?”

    我连忙谦虚道:“岂敢岂敢,胜蓝定然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小弟在‘紫虹’亲卫队,仅是一名普普通通的副中队长而已。不过天王……哦不,‘刀霸’阴山雪的模样十余年倒却仅见识过两次,不过每次看到那双鲜红如血的魔眸就魂飞天外,光顾匍匐在地施礼,究竟长相如何却是从未看清楚过,只觉比常人高出一头有余,端地雄伟傲岸之极。此人平时深居简出,视研究刀法为生平己任,不论寒暑都终年闭关苦修,非老神仙差遣办事,否则绝不迈出房门一步,而且更不容许仆役亲兵迈入房门半步,违者立杀无赦。阴山雪平日饮食也极其简单,都是随随便便对付两口的,有时甚至七天七夜不进粒米不沾滴水。”

    我一边根据欧鹭忘机的情报信口胡说,一边偷偷用“天眼”观察诸人。

    只见帝汶闻听我这番“真情流落”后,那一抹奇异微笑终于尽数逝去,露出一副温和亲切笑容,悠悠道:“‘刀霸’阴山雪名震天下,而‘紫虹’亲卫队皆是乃阴老心腹爱将。嘿,碧兄能在其中身居副中队长一职,统率五百精锐刀客,想必刀法造诣极高,有时间倒要指点一二啊!”

    这句话说得半真半假,也不知是真要求教,还是再度试探。本以为他疑窦尽去,此际却又异兵突起,让我不禁头疼愈裂。终于知晓这名“狗头军师”智慧的可怕之处,简直可用心细如发来形容,绝不肯放过任何蛛丝马迹。

    我欣然微笑道:“不敢不敢,还是小弟领受帝大兄的教益才是!”

    一旁鹤双飞早就按捺不住,此际才来得及插嘴道:“呵呵,你们这两个酸丁谦来谦去,到底累不累啊?老夫看来都是一副鸟样,简直不知所谓!”

    帝汶闻言仅是微微一笑,不以为忤道:“嗯,那请鹤老说点真知灼见吧,帝汶从此闭嘴,洗耳恭听就是!”

    鹤双飞没好气地白了帝汶一眼,扭头向我道:“原来你用刀啊?嘿,需要什么款式尽管道来,老夫要抓紧这一个白天冶炼成功,以便供你晚上使用。”

    我脸色一整,脑海中立刻浮现出数柄曾经用惯的宝刃,不过却都不适合眼前说出,因为那皆属风云军方制式军刀,要是随便说出口来,凭鹤双飞的渊博见识不马上穿帮才怪!

    犹豫半天,我无精打采道:“唉,想来想去胜蓝从前使用的战刀都是不入流的兵器,说出来徒然辱没宗匠尊耳。嘿嘿,不如鹤大师亲自给胜蓝量身定做一柄刀好了,吾定珍惜它超逾任何兵器,终生不离不弃。”

    鹤双飞听罢眼睛都眯缝起来,极其受用地道:“嗯,这话倒是不假!想我鹤双飞自创‘天火阴风、千磨万击’之术,精心制造出的兵器,哪一柄不是削铁如泥的宝刃。我看胜蓝你将来必是一代刀法大师,这回就免费赠你一柄宝刀吧!呵呵,那可是贵族们用万顷良田交换都得不到,迄今仍眼馋不已的我的珍藏作品啊!”

    我连忙一揖到地,口中连声道:“多谢鹤大师成全,胜蓝感激不尽啊!”一边说着一边心中暗暗偷乐,看来嘴甜到哪里都可吃香啊,只要迷汤灌足,别说女孩子会投怀送抱,就是老头子也照样俯首帖耳的。

    帝汶一旁苦笑道:“唉,鹤老真是偏心,你我认识多年,可别说赠我宝刀,就是看看珍藏都悭吝一面的。胜蓝真是好福气啊!”

    帝力也附和道:“呜,老鹤你不要薄此厚彼啊!也给帝力一件珍藏兵器吧!好不好?”

    鹤双飞没好气道:“你们兄弟还好意思说?老大拼命吹嘘自己那柄‘破魂’刀如何如何了不起,从来没把老夫放在眼内。老二杀到兴处敢用刀锋劈裂城门,也不管刀质是否足以承受。嘿嘿,给你们珍藏的宝刀,老夫还不得活活气死?嗯,别理他们,小碧跟我来,我领你去看看你的未来搭档!”说完撇下帝氏兄弟,自顾自转身离去。

    我闻言辛苦忍笑,却不敢那么放肆,连忙向众人施礼,这才快步跟上了鹤双飞的背影,走向船舱。

    “嗯?”我略带惊疑地瞅着眼前船舱,半天说不出话来。

    我居住的舱房高七尺、长一丈、宽五尺,每次进入都要缩手缩脚俯首屈肩,躺在那张破木板床上,就像躺进了一座棺材般动弹不得,说不出的委屈难受。

    岂料眼前的舱房,却截然不同。

    它比我的“陋居”整整大了二十倍左右,舱壁上悬挂着数以百计的各式各样兵器。

    从长逾丈八的“刺龙抢”,到短仅三寸的“鱼肠匕”;从厚逾半尺的“宝塔盾”,到奇薄如纸的“蝉翼甲”;从普普通通的“双刃斧”,到稀奇古怪的“百爪镰”,简直五花八门应有尽有。

    只要你想得出名字的这里都有,我算是见多识广的,可仍然绝大多数都叫不出名字来,看来非得慕容炯炯亲至,才能一一解释明白。这一刻,我蓦然想起慕容炯炯研制的新式武器,嘿,应该给长鲸要塞的兄弟们装备上了吧?

    “呵呵,你看老夫的收藏如何?”鹤双飞得意洋洋地看着我乐道。

    我诚心实意地赞叹道:“胜蓝佩服得五体投地,对前辈的敬仰之情,更是找不出语言可以形容。唉,不怕前辈见笑,晚辈刚刚粗略看了一遍,仅仅认识百分之一左右,其他兵器则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鹤双飞高兴得手舞足蹈,遂发现颇不符前辈风范,连忙正色道:“这些武器部分是老夫业余收藏,部分是死鬼师傅留下的遗物,还有一些是他人知晓老夫喜欢这些玩意,故想方设法搞到送来讨好我老人家的。不过都仅仅是收藏品,还谈不上珍藏品级数。嗯,来来来,我带你看看老夫的珍藏。”

    我饶有兴致地紧随鹤双飞身后,走进一扇暗门。

    那道门表面装饰成一面光可鉴人的八尺巨镜,通体用银色奇特金属镶嵌而成,鹤双飞刚刚走近,它就自动横移开来,露出仅容一人通过的门户。

    我看得目瞪口呆,不知鹤双飞搞了什么鬼,仅只这种机关设计极其精妙,若非不知底细的人妄想潜入,恐怕定遭不测。

    鹤双飞见我愣在那里,也不解释原因,唯匆匆招手示意快来。

    我迈步进了暗门,不禁又是一呆。

    根据设想,外间已那么宽广,内层自当收敛一点。毕竟珍藏品要比收藏品的数量少上许多,岂料内间密室的面积,比外间展览室还要宽阔一半左右。

    整座密室呈一颗不规则的六芒星状,墙壁都涂染了一层亮晶晶的银色油漆,使室内根本无需照明设备就亮如白昼一般。而在六芒星每个锐角处,都整整齐齐摆放着一只用不知名金属制成的硕大黑色储物箱,想必是鹤双飞用来盛放珍藏品用的。

    不过我倒未太留意那些箱子,而是全神贯注地紧盯着六芒星中心位置的摆设。

    那是一尊古拙厚重、色彩斑斓的三足九耳青铜炉鼎,鼎身呈七条威武神龙盘踞状,龙头各含着一颗拳头大小的七色彩虹宝珠,说不出的鲜艳夺目、光彩照人。在鼎肚位置三面各有一方透视镜,可供使用者随时观察鼎炉内的火候。

    我还待细细研究,陡然发现鹤双飞脸色有点难看,连忙微笑道:“呵呵,这座炉鼎真是别致,是您用来早晚焚香祈祷的吗?原来鹤大师还是潜心研究道家清净无为之术的世外高人,小子就没有这份恒心毅力的,总是半途而废。”

    鹤双飞脸色一缓,哼哼哈哈一阵打岔过去这个话题,淡淡道:“嘿,胜蓝看看老夫珍藏的几柄宝刀,从中选择一柄做随身兵器吧!嗯,先看看这柄吧!”说着他伸手开启一座储物箱取出一件兵器递给我。

    我再不敢看那座炉鼎,心底却是飞快盘算着,牢牢记住了炉鼎的一切特征,以便日后参详个中奥秘。刚刚装傻充愣,当了一回白痴骗过鹤双飞,其实我若不知道那是一尊冶炼兵器的绝世鼎炉,才是世界上最大奇闻。

    “啊!”我刚刚接过鹤双飞递来的兵器,就忍不住失声惊呼。因为它实在太过寒冷,触摸下差点连心脏的血液都凝结成冰。当即连忙默聚玄功,将真气重重包裹在双掌周围,这才堪堪抵御住寒气,能够握刀仔细观看下去。

    它的刀柄设计得简约质朴,光秃秃一片没有任何多余装饰,唯有握手处遍布鱼鳞状花纹防止滑脱,柄端以下则尽锁在乌沉沉鞘内。

    “锵!”拔刀出鞘,一声龙吟在耳边久久回荡不已,眼前赫然浮现一泓蓝汪汪泉水。“阿嚏!”迎面扑来一股恶寒,让我情不自禁鼻端奇痒,狠狠打了个喷嚏。

    我定住心神,细细端详着宝刀。这回触刀,感觉又和上回截然不同,整柄刀都变得轻若无物,让人辨不出一丝重量。但见刀锋狭窄如指,长逾尺半,颤颤巍巍抖动得象一条蓝色冰蛇。

    鹤双飞平平淡淡一笑,我的一切反应似早在他预料之中,可恶的是这时他才悠悠解释道:“此刀名曰‘冰螭’,乃是用圣塞奥海沟特产的万载寒铁打造,从收集原料到炼制完成,一共花费了老夫三年零七个月时间,可谓极不容易!此刀前身在海底冰窖被掩埋数万年,所以刀成后天生就携带一股幽幽寒气,不用劈中只要被刀风触及,即可将敌人血液冻成玄冰。若真劈实,对方当即会变成一座冰雕,任其功力通天,也休想一时半刻解脱。”

    我笑眯眯听着,片刻后轻描淡写地还刀入鞘,交还给鹤双飞道:“可惜这柄刀不适合晚辈使用!”

    鹤双飞随手接过,脸上露出惊奇之色道:“这柄杀人如切菜的宝刀,怎会不适合你呢?”

    我悠然自得道:“鹤大师是在考较胜蓝啊!首先,这柄‘冰螭’刀的重量和长度,就不适合身材昂藏的大丈夫使用,反倒像是给一名窈窕少女量身定做的。其次,刀身蕴涵的无俦寒气,对敌对己皆伤害巨大,除非持刀者练就至阴至寒奇功,天生对寒气免疫,不然始终无法得心应手。最后,也是最重要一点就是,常用此刀会不知不觉产生一种依赖心理,严重妨碍向无上武道迈进的决心,故胜蓝认为绝不可取。”

    鹤双飞闻言身躯一僵,然后象首次认识我一般,目光炯炯地瞅着我,半晌才道:“好见识,好见识啊!哈哈哈哈……老夫今日总算遇见高人了。嗯,胜蓝的三条理由,让老夫浮想联翩,忍不住要浮三大白!呵呵,你再看看这柄刀如何?”说罢他将“冰螭”刀放回储物箱,又取出另一柄刀递给我。

    我早有前车之鉴岂敢大意,遂连忙运全身功力集于双掌,小心翼翼地接刀。

    “嗤!”一股沛莫能御的热浪,一瞬间就差点将我的真气保护膜蒸发殆尽,若非我早有准备,迅速而源源不断地补充着元气,恐怕此刻整只手掌都要被炙得皮焦肉烂了。

    “嘿,好烫啊!”我呲牙咧嘴地诉苦道。

    鹤双飞幽幽道:“这柄刀名曰‘炎魃’,原料采自帝鲁拉伯利火山特产的千年炼狱石。为打造此刀,老夫必须先炼成‘冰螭’以抗酷热,故全部时间算来,共计耗费了八年零两个月。此刀一成从未染血,概因老夫从未见到有人能将它施展自如,其真正威力故也无从揣测。只知传说中那柄‘炼狱’斧,每一斧劈出皆有一堵碧绿火墙窜出,当者莫不化作袅袅青烟,直接人间蒸发。想来‘炎魃’之威绝不在它之下就是!”

    我一句话都没说,连看一眼的兴趣都欠奉,赶紧将“炎魃”刀送还鹤双飞,赧然道:“此刀威力无穷,可惜晚辈无福消受,您还是留给有缘人使用吧!”

    鹤双飞漫不经心地接过“炎魃”刀,缓缓送回储物箱,遂云淡风轻道:“老夫生平炼制的得意兵器共计一十二件,目前只剩三柄刀、两柄剑、一杆戟犹在身边。如今你已看过两柄刀,仅剩最后一个机会做出抉择,希望你莫要白白错失良机才好!”

    我苦笑道:“多谢鹤大师提醒,胜蓝铭感五内!若天意教胜蓝无缘得刀,心中绝不埋怨您老就是,尽请放心。”

    鹤双飞不置可否地第三次掏出一柄刀,看也不看直接塞到我的手里。

    我依然小心戒备,聚集全身功力才敢触摸刀柄。岂料这柄刀反倒没有任何机关陷阱,外表看来平平凡凡普普通通。要说特点也不是没有,那就是特别宽、特别短、特别沉。而且刀柄制作得尤其古怪,是一枚椭圆型空心圆,使用者要将手套握其中才可舞动此刀。

    我轻轻一拔,宝刀纹丝不动。“锵!”老脸赧然下我施尽毕生功力拔刀,一道乌光这才缓缓出鞘,可触目之下,我差点连鼻子都气歪了。

    这柄刀最宽处超逾半尺,最窄处狭仅半指,通体黝黑无光,呈一道弧度极险的满月状。乍看下形状古怪绝伦,说不出的别扭歪曲。这倒也没什么,最可气的是刀身锈迹斑斑,一枚枚铜钱大小的绿锈掩映其间,明显是在库房阴凉处搁置了悠久岁月,从未妥善保养过的垃圾。

    “这……”我不禁张口结舌,半晌连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鹤双飞好整以暇地瞅着我,双眸中透露出前所未有的精芒,其中除了倨傲,似乎还洋溢着几分洋洋得意。尽管那种表情一闪而逝,可哪能逃过我的“天眼”?我略加思索,立刻冥悟个中道理:“他前恭后倨,分明另有图谋。难道这柄锈刀也是考验我眼光的一道难题不成?”

    一念及此,我的脸容随即恢复波澜不惊神色,口中平平淡淡道:“敢问这柄宝刀,又是何等来历呢?”

    鹤双飞闻言哈哈大笑道:“终究还是瞒不过胜蓝的慧眼啊!嘿,说起它来,价值可比‘冰螭’、‘炎魃’加起来还要珍贵百倍。不过正因如此,老夫才万分割舍不下,从前更立下过血盟毒誓,除非有人能说出此刀三处与众不同的妙处,否则绝不轻易赠送,宁愿它和老夫在坟墓里朝夕相伴。”

    我淡淡苦笑道:“嘿,胜蓝此刻毫无头绪,鹤大师可否稍微给点提示呢?”

    鹤双飞轻轻摇头道:“不可不可,由于此刀太过珍贵,得者无不如虎添翼,对无上武道追求更是指日可待,故老夫只能说爱莫能助了。哦,不过老夫曾经答应过你,要赠你一柄宝刀,这题目太难,倒像老夫刻意为难你似的。嗯,这样吧,我告诉你此刀名称,你可顺着这个思路继续延伸,或者可以说出令人满意的答案也不一定。哈哈,它名叫‘天涯’。”

    “飕飕飕!”我右臂蓦地弹起,闪电扬起天涯宝刀,虚空连劈三刀。每一刀劈出都蕴涵着截然不同的劲道,个中奥妙绝非三言两语可以形容,轻重缓急处理得更是登峰造极,让鹤双飞都情不自禁看得目瞪口呆。

    他咋舌道:“你这三刀气势远胜在甲板与帝力竞技之时,每一刀间全无空隙破绽,有一种浑然天成的味道。嘿嘿,若非功力尚浅,只停留在一级狂战士阶段,我敢说亚斯沃郡没有一人可抵挡你的锋锐。”

    我闻言苦笑道:“鹤大师过誉了,让胜蓝有一种飘飘然的感觉,浑然不知道身在何方呢!嗯,刚刚借着挥刀,晚辈好像抓到了一点什么,可否多给一点时间,让胜蓝细细参详一番呢?”

    鹤双飞欣然点头道:“没问题,谁教咱们投缘呢!呵呵,你尽管慢慢想,直到这柱香烧完如何?哦,再多给你时间,恐怕也是无济于事的。”

    我云淡风轻地垂首同意,全副精神一概贯注到那柄其貌不扬的“天涯”刀内。刹那间,精神能在刀身内部龙游大海般畅快地翱翔着,情报千丝万缕地浮现出来。结构、质量、神韵、气势……一丝丝虚无飘渺的数据,也排山倒海般灌入脑海分类汇总。

    过了半晌,我蓦地张开一对龙眸,胸有成竹道:“时间尚未用完吧?”

    鹤双飞露出吃惊神色,偏头看看那柱香才刚刚烧到一半,他忐忑不安道:“胜蓝莫非已对答案了然于胸吗?”

    我好整以暇道:“不敢这么说,仅仅是有点心得罢了!希望别在前辈面前出乖露丑才好!”

    鹤大师总觉有点不对劲,别扭之极道:“嘿,但说无妨!没人笑你就是。”

    我轻描淡写地一笑,侃侃而谈道:“首先,这柄‘天涯’刀质量极其沉重,几乎要比目前最重的开天级战斧还要沉重三倍有余。胜蓝对炼制兵器的原料一窍不通,不过左思右想良久,也想不出天下怎能有这么沉重的矿石。故胜蓝大着胆子冒险预测一回,构成此刀的金属绝非本土所有,而是天外飞来。”

    鹤双飞垂头丧气道:“不错,此刀是用天外陨石所炼,故比黑铁武器还要坚固耐用,简直可以堪称是无坚不摧、永不磨损的神兵。老夫曾经用尽各种方法都不能损伤分毫,甚至使用过天下第一剧毒‘恶魔之吻’,也对它无可奈何。唉,它拥有最锋利、最坚固、而且万毒不侵的特效。你能看出第一点就囊括了三大妙用,这柄‘天涯’刀应该立刻属于你。嗯,你还有什么其它见解吗?”

    我漫不经心道:“其次,刀型呈一道满月状,却偏偏给人一种别扭歪曲的印象,好像好端端一幅绝佳山水被稚童随手涂鸦,变得一副面目全非状。初看下令人捶胸惋惜,仔细一看却又不然。那一道险至极处的弧度,隐隐蕴涵一种至理,简直囊括了天底下所有刀法的止境。”

    鹤双飞闻言不禁骇然道:“原来你也有这种感觉?老夫还以为是一时错觉呢!嘿,可否详细描述出来?”

    我缓缓摇头叹息道:“唉,非是不愿,而是不能!这种至理玄之又玄,胜蓝也仅能参详一二,要窥得全豹非得再有数十年寒暑苦心钻研不可!我猜此刀并非鹤大师原创吧?”

    鹤双飞喃喃自语道:“不,不是。鹤某哪想得出这等鬼斧神工的设计?那是从一幅古老壁画上偶然得到的灵感,当时那尊武士雕像手里的宝刀,恰恰是你手中的‘天涯’模样,老夫不过是照葫芦画瓢罢了。嗯,无上刀法,又被你说对了一项。第三点是什么?”

    我怡然神往道:“最后,‘天涯’刀具备的特异之处就是,乍看如斑斑锈迹的墨绿色铜钱纹路。胜蓝一直以为那是后天生成,直到努力嗅闻才发现结果大异其趣,那根本是刀成既与生俱来的胎记,因为我嗅不到一丝呛鼻的铁涩味道。得出结论后,胜蓝就想此刀这么奇异,那斑斑铜钱也定然有其妙用。于是挥刀而试,结果立即探出奥秘。”

    鹤双飞幽幽叹息道:“不错,‘天涯’刀上九九八十一记‘绿阎罗’,是老夫炼刀之际,随机留上去的。每一记‘绿阎罗’都代表一颗‘精灵之心’永远毁灭,释放出的能量则镌刻在刀身上。这也是我苦思良久后,唯一可以炼化这块陨铁的方法。天下也唯有‘精灵之心’蕴藏的能量,才能释放出足够热量去芜存菁。嘿嘿,只是代价未免太大了一点,着实让老夫心痛了好一阵子。唉,要知道每一颗‘精灵之心’都可制造出一柄神兵利器的。结果老夫倾尽所有,只炼成了它。那亦是老夫封山之作!”

    我爽然若失道:“君子不夺人之美,胜蓝岂敢领受这么贵重的宝刀,那是鹤大师一生心血结晶啊!唉,请您收起此刀吧!”

    我郑重其事地说着,倏地还刀入鞘,将“天涯刀”递向鹤双飞。

    鹤双飞面带微笑,断然道:“嘿,老夫岂是食言而肥之徒?你既这么识货,且通过了老夫当日誓言提到的试炼,‘天涯’刀自然应该交予你手!希望日后你可好好待它,嗯,老夫最后一个心愿已了,心里也算再无牵挂羁绊了。嗯,也终于可以全身全意完成一件向往已久的宿愿了。”

    我愕然接过“天涯”刀,几乎不敢相信眼前发生的事实。不过一切都是那么实实在在发生了,右掌内的刀柄更沉甸甸证明着事实的可靠性。

    鹤双飞淡淡挥手道:“你走吧!老夫要好好考虑一件事情,不用关门,它会自动关闭的。”

    “是!”我恭恭敬敬地深施一礼,然后小心翼翼地退出六芒星室。身后银镜悄无声息地迅速关闭,将鹤双飞的矮胖身影倏地掩在门内。

    前行数步,我心中突然升起一股狂喜,差点仰天大叫:“天啊,我竟白白得到了一口至尊宝刀!”

    进入恺撒境内以来,第一件喜事竟这么意料之外地降临了,以后还会发生什么事情,我不由充满了期待。或许人生正是由于不断的惊喜,才会活得越来越有趣味吧?我深信着……

    天色渐暗,我一个人孤独地站在船头,落寞地凝望着越来越近的码头。

    左臂臂弯处搭着一件崭新的漆黑武士服,那是战胜帝力后不久,在我那间简陋舱房内发现的东西。同时摆放在那里的还有,一双小牛皮制成的手工精致的皮靴,以及一套干干净净的内衣。它们此刻都已整整齐齐地套在我身上,那舒适柔软的感觉,让人不禁想起在碎星渊要塞的日子。

    眼前不远处是一艘艘小舢板,专门用来近海捕鱼的小不点,它们鳞次栉比地停靠在码头周围。码头是用灰白色的粗糙巨石修葺而成的,范围极其广阔,几乎囊括了绵延数里的月弧型海岸线。在紧靠码头的货车道内侧,是一排排高大雄伟的七层石筑楼宇,墙体漆成了好看的粉红色和天蓝色,给人一种温馨浪漫的感觉。

    我叹了一口气,暗付:“那就是达官贵人才能享用的别墅喽?隔窗眺望海景,在雨雪纷飞的季节,应该别有一番情趣吧?只不知我何时才能率兵攻打到这里!”

    身后蓦然传来轻不可闻的脚步声,一个人正缓缓靠近我,心情显得极为悠然自得。通过鼻端传来的一阵浓郁旱烟味儿,我不看就知道来的是老爹阿里-高奈尔。

    果然,高奈尔走到我并肩位置,淡淡止步道:“这就是亚斯沃郡的天然港,怎么样环境还不错吧?嘿嘿,郡里的姑娘更加水灵灵、而且热情似火呢!凭你的容貌和体魄,一会儿不知要倾倒多少小娘们。嗯,你可要小心一点,她们也是很容易吃醋的!”

    我哑然失笑道:“呵呵,老爹说得胜蓝像是情圣一般,其实我认识的女孩子一共不过那么几个而已,其中更有大半是不共戴天的仇家。嘿嘿,所以一提美女,胜蓝第一个感觉不是欣赏,而是后怕。因为美女对我来说,几乎和麻烦是等价的存在。嗯,超级美女自然也就是超级麻烦!”

    高奈尔被我逗得哈哈大笑,忍俊不住道:“胜蓝的比喻真是经典,美女等于麻烦,老夫尚且第一回听人这么说,不过偏偏又那么实实在在。嗯,说得很有道理啊!可惜自古以来英雄都是难过美人这道关口的。嘿!”

    “蓝鲸号”距离码头越来越近,缓缓停靠向预先留下的巨大舶位。

    “哗棱哗棱……吱呀吱呀……”水手们匆匆忙忙放下铁锚,降下主帆副帆,再遥遥伸出连接岸边的踏板,一时间人头攒动、声浪鼎沸,好像置身于喧哗闹市之中。

    背后传来一声声韵律截然不同的脚步声,竟是帝汶、帝力、鹤双飞、云四海四位大将一齐联袂而至。

    高奈尔淡淡道:“四海,这回安排我们住在哪里啊?”

    云四海恭恭敬敬道:“启禀老船长,是在‘班斯卡’旅馆。房间是少主亲自安排的,其他几艘船的高手也都住进去了。”

    高奈尔不置可否地点点头,道:“嗯,好吧!找来卡纳芒,立刻将船上的货物全部交割完毕,看看这一趟我们是否赚了点小钱。然后租赁一座露天酒吧,让大伙好好狂欢一次,喝个够吧!嘿,上次大黑那小子和朗里奇拼酒,第二天可是在厕所旁边被找到的。呵呵,不知这次会是什么光景?”

    云四海含笑道:“没问题,‘索法拉’酒吧的老板娘韦太太,是鹤老的老情人,交给他不管酒吧生意多么热闹,都能给我们腾出地方的。是不是啊,鹤大师?”

    ps:每天解禁一万字
第十卷 异乡 第四章 游戏
    鹤双飞厚着脸皮,大言不惭道:“那是自然,不过金币是一分钱不能少的,谁都知道‘索法拉’酒吧是亚斯沃郡最著名的销魂窟,不但有最香醇的美酒,还有最漂亮的女人,从来都是明码标价不打折扣的。”

    帝力嘟嘟囔囔道:“呜,一个金币一瓶松子酒,就是老子有钱也绝对不去主动挨宰的。我宁愿去德比街喝大排挡!”

    鹤双飞没好气地笑骂道:“吝啬的小帝,难怪姑娘们总说你没有品味,原来是这么回事啊!”

    帝力有气无力地争辩道:“嘿嘿,我只是在瘪瘪的钱袋和实实惠惠的痛饮间,理智地选择了后者而已,对于那些爱慕虚荣的女人,我是绝对不屑一顾的。”

    这时帝汶在一旁悠悠插口道:“不知上次是谁偷偷拿了我的一百金币去买了九百九十九朵玫瑰花送人呢?”

    一片哄堂大笑声中,帝力尴尬之极地搔着后脑勺道:“亲爱的大哥,那是两年前的事情啊,你怎么还记得这么清楚啊?”

    帝汶好整以暇道:“无论谁被无端盗走一百金币,都会记得清清楚楚的,至少十年不会遗忘。”

    帝力还想说什么,高奈尔挥手打断道:“嗯,不要打屁了。我们现在就去‘班斯卡’旅馆,少主应该等得非常心焦了,不然不会派出霍伊大管家亲自来催,他可是很少亲自出马接人的。”

    众人的目光随着高奈尔的话,同时移向码头停靠的数辆豪华坚固的驷马车。

    我远远地就瞅见驷马车前方丈余的空地上,有十多名锦袍大汉团团拱卫着一人。

    他年纪在四十上下,身着锦绣斑斓的精致长袍,暴露在衣外的肌肤白皙嫩滑,简直像小姑娘一般水灵灵的,看不见一道皱纹。而且脸上总是一团和气,保持着一副笑眯眯的神情,细长的眼睛差点眯成了一条缝儿,让人油然生出好感。

    鹤双飞感慨万千道:“唉,霍伊比我大八岁,如今倒是越活越年轻,早知道我也去练道宗的功夫了。”

    帝力打趣道:“是韦太太嫌你卖相不好了吗?嘿嘿,不过霍总管是数十年拼命精修的成绩,您现在也只有羡慕的份儿,从头修炼恐怕是来不及了。”

    鹤双飞欲言又止,无精打采道:“胡说八道的臭小子,小韦岂是以貌取人的庸俗女子?”不过说归说,底气却不足之极,明眼人都知道确有其事。

    他们叽叽咕咕着,最终还是帝力发现话题有点伤人而伺机住嘴,鹤双飞则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

    “走!”这时整理衣着完毕的高奈尔,满脸严肃地第一个迈步走上踏板,其他人鱼贯而行。

    我淡淡跟在最后,目光却始终逗留在霍伊脸上。刚刚惊鸿一瞥,马上有一种说不出的诡异感觉涌上心头,可仔细想想,却偏偏找不到一点蛛丝马迹。那种感觉极其难受,俨然有几分即将大祸临头的危机感。

    我的脚步不由自主地慢了下来,考虑着这种从未发生的异状,不知不觉距离高奈尔一行已落后了近五丈,他们都已上岸,唯独我一人还站在踏板上发呆。

    岸上霍伊带着锦衣侍卫们大踏步地迎上来,热情洋溢地和高奈尔说着什么,我却一句话都听不清楚。这一刻,“天耳”愕然失效了,不论我怎样催逼精神能,结果都是一样。

    “嗯?”我脑海中那股不祥预感蓦地以万倍计的强烈起来,向高奈尔等人望去,此时他们已登上其中一座驷马车。

    “小心!”我歇斯底里地狂吼道。所有人都错愕地瞅着我,包括车窗内蓦然浮现的高奈尔的老脸。那张脸犹带着一丝疑惑和嗔怪,不解地瞅着我。

    我拼命狂奔向那座马车,可一切都已经来不及挽回了。

    “轰隆隆!”一声震天剧响,那座马车爆炸成一团熊熊烈火,乌黑浓烟笔直腾入高空形成一朵黑色蘑菇云。

    “老爹!”我义愤填膺地冲向现场,却被斜刺里杀出的锦衣侍卫们截个正着。

    瞬息间,码头、海面、货舱、舢板里数以千计的青衣侍卫掩杀过来,整座亚斯沃港口遍布浓浓杀机。他们拎着大刀利斧从四面八方涌来,将“蓝鲸号”包围得水泄不通,而且见人就杀看人就剁,分明是早就蓄谋已久的狙杀行动。

    隶属“蓝鲸号”的战士们如梦初醒,奋勇抵抗着大屠杀。他们纷纷各自为战,但由于缺乏领导组织者,空有数百名精锐战士,也只是一群乌合之众,仅能多抵抗一段时间而已,用反冲锋来溃敌潮却是绝对休想。

    我勉勉强强振作精神,一边应付着周围蜂拥涌来的敌人,一边拼命冲向海边,暂时远远抛弃了报仇雪恨的念头。

    因为精神能”失灵“后,想凭借一级狂战士的功力搏杀霍伊,那只是痴人说梦而已,只会白白再赔上自己的小命。何况敌人多得数不胜数,粗略计算足有一个师团那么多。就算我在全盛时期,也不能轻而易举的杀干净的。

    “嘶嘶嘶……”天涯刀发出一道道犀利无匹的刀气,凶狠绝伦地杀向岸边。

    我紧咬牙关,倾力克制住汹涌澎湃的仇恨,渐渐地整个人都融入到一种无惊无怖的境界里。这时,我心中只留下那道险之又险的满月状刀锋,在敌丛中翩翩起舞着,带起一朵朵天真烂漫的血花,徐徐在半空绽放开来。

    “嗤嗤嗤……”刀风轻柔无比地“吻”过一个个敌人的要害部位,一柄柄碎刀破斧、一截截残臂断腿,皆被远远置于身后,我像一条逆流而上的金鳞不断欺近码头,当我抵达岸边的一刻,就是金鳞跳跃龙门的时候,届时天空海阔任我畅游,早晚有一天我会连本带利捞回敌人抢走的一切。

    “截住他!”霍伊脸上微笑如旧,口吻却冷冷惨惨,不带一丝人味儿。

    “是!”他身边十余名锦衣侍卫齐刷刷躬身施礼,倏地在人墙中跳跃如飞,笔直冲向激战中的我。

    “飕飕飕……”我蓦然滴溜溜转了一圈,掌中天涯刀伴随着身法,化作一道诡异绝伦的不规则圆弧横斩而出。

    “哎哟!”“啊!”“哇!”“我的娘啊!”周遭贪功逼近的青衣侍卫们,猝不及放下被撂倒一大片,眼前数丈顿时空旷起来。

    我哪敢放过这得来不易的良机,闪电般嵌入缺口,玩命地冲向岸边。海水距我赫然不足十丈,可恨的是中间偏偏阻隔着层层叠叠数也数不尽的敌军。

    “丝!”一柄巨斧倏地从背后悄无声息劈来,其势快逾闪电,斧刃尚距三尺,半月状斧芒却已劈开我的衣裳直触肌肤。

    “是高手!”这个念头在脑海中一闪而逝,我不及多想猛地向前俯冲扑地,同时天涯刀反手向背后撩出。

    “锵!”一道剧烈金铁交鸣声响起,我整条右臂都被震得麻木不仁,天涯刀更是差点脱手飞出,幸亏刀柄是套在手上这种“先进”结构。但是避过被一劈两半危机的同时,背脊也传来一阵火辣辣的疼痛,紧接着一股沛莫能御的真气触体疯狂侵入经脉。

    “哇!”我雄躯狂震暴吐一口鲜血,连回头看一眼的兴趣都欠奉,继续玩命向前冲去。

    “好俊的功夫!”一把雄浑壮烈的嗓音悠悠赞叹着,伴随着数以十计的同级数高手苍鹰搏兔般凌空迫近,声势骇人到极点,明显是敌方最精锐高手空群而出了。

    我知他称赞的是,刚刚体内瞬间化解入侵真气的实力,可我却有苦倒不出来,因为那是蕴藏经脉内的昔日真气所为。其实别说他那点道行,就是再强十倍的高手,也不一定可以真正伤害我。皆因我劈出的每一刀仅是体内蕴藏真气的千分之一而已,其他千分之九十九分分钟都在蓄势待发,自动保护着我不受伤害。

    我拼命挥刀左冲右突,竭尽全力避免被“尾巴”咬住。

    “嗤嗤嗤……”我迈开“之”字型步伐,借助大地的力量,每一刀都凝聚毕生功力劈出,一时间敌人皆被我状若疯癫的砍杀吓得魂飞魄散,竟没有一人是我一合之将,也没有一人可以阻挡我片刻时光。

    “呼!呼!呼!”好景不长,这种攻击每一刀都极费心神,我狂劈二百余刀后,手臂酸软脸热心跳,呼吸声大得像是风箱一般轰鸣,可身前敌人依旧一望看不到尽头,身后衣袂破空声却近在咫尺,好几次凌厉劲风贴着脖颈胸腹斩空。

    就在我有生以来第一次感到绝望的时候,眼前蓦然开朗,不知不觉竟已杀到岸边。海浪一波波侵袭着码头,在布满青苔的粗糙岩壁上,爆散成一朵朵美丽的白色浪花。我双腿一并施尽所有残余功力,奋不顾身地跳向蔚蓝海水。

    “杀杀杀……”声声断喝中,数柄短刀飞斧没头没脑地向我劈至。身在半空再无腾挪余地,我勉勉强强避开头颈小腹,但左胁和小腿却未能幸免遇难,传来一阵撕心裂肺的剧痛。

    “噗通!”我掉入冰凉彻骨的海水里,草草辩明方向就玩命潜游向蓝鲸号船底。

    厮杀声渐渐变得遥不可及,我的大脑也昏昏沉沉,意识开始模糊起来。隐隐约约地,我眼前一暗,阳光被一团巨大无朋的阴影遮盖住了。

    “哗棱!”我用尽全身气力拽开舱底排水伐,借着一股巨大浮力随水流涌入底舱。

    “光噹!”我试了七八次,凭借无数次战场厮杀磨练出的钢铁意志,终于重新合上了水阀,而这时我全身上下也连动一根手指的力量都欠奉了。

    眼前漆黑一片,没有一点亮光,只有一股湿漉漉潮乎乎的腥味充斥着鼻腔,可这种难闻无比的味道,对我来说却无异于世界上最香甜的美味,因为我终于安全了。

    排水舱是大型远洋渔轮的最底层,鉴于安全考虑它采用的是绝对独立的结构,和其他船舱没有任何通道。除非发生严重泄漏,否则经年累月都难得一次有人光顾。

    我无声无息地笑了一下,不料立即牵动了胸腹、背脊、内腑的伤患,内外伤陡然一齐发作,让我痛得差点叫出声来,微笑也变成了苦笑。

    我疲惫不堪地闭着眼睛,一次次尝试着启用“精神能”,无灯无火的状况下,唯有“天眼”才能看到伤口,然后做出妥善处理。否则光是流血,就足够我死十次有余了。失败失败再失败……不知试了多少次,也不知过了多久,我恍恍惚惚陷入半梦半醒的状态里,隐隐约约好像回到了南疆……

    码头上一片狼藉,遍地都是尸体断刃,呻吟声、惨叫声、剁碎骨骼声、不时声声传入耳膜。战斗已经接近尾声,一群臂缠红袖标的青衣侍卫已经开始打扫战场,针对的主要是偷藏尸丛,试图蒙混过关的敌人,顺便清点对方死亡人数。

    “负负负……”一刀接连一刀劈在每具尸体脖颈处,溅起一道道殷红鲜血,验证完毕的尸体被抬到码头广场上,罗列成一道长长的队伍,供情报官对照手上的名单,检验程序无聊而缓慢地进行着。

    “索法拉”酒吧正面临海的七楼阳台上,霍伊慢条斯理地坐在遮阳伞下,一边喝着琥珀色美酒,一边欣赏着杀戮的尾声。

    在他身旁不远处,是负责警戒的十余名锦衣侍卫,唯有一名臂带红袖标的青衣侍卫统领恭恭敬敬站在他面前,战战兢兢地禀告着伤亡数字。

    “大人,名单和尸体已经对照完毕了。‘蓝鲸号’全员三百九十七人,其中包括一百六十八名正规战士、五十六名狂战士、十三名嗜血战士,五名比蒙战士。目前已击毙三百八十九人,另有八人失踪,估计是见机不妙潜水逃逸了。不过幸好没有棘手人物,都是普通水手和伙夫。”

    霍伊笑眯眯地青衣侍卫统领阿尤恩,淡淡道:“哦,调查清楚了吗?”

    阿尤恩信誓旦旦道:“大人,千真万确的。小人岂敢隐瞒不报?”

    “啪啪啪啪!”四声清脆响亮的耳光,将阿尤恩抽得两腮瞬间肿起老高,上面留下清晰无比的两枚掌印。

    阿尤恩痛哼一声,身躯却保持着纹丝不动,只是眼神无辜而不解地瞅着霍伊。

    霍伊收起笑脸,左手戟指着他的鼻子,恶狠狠骂道:“笨蛋,要不因为你是我老婆的唯一一个弟弟,现在我就出手毙了你。刚刚那名杀人最多,然后跳水逃逸的用刀高手,根本没有再浮起过,想来此刻正不知躲在什么地方看我们笑话呢。你居然把那么危险的人物,放到普通水手和伙夫一类,嘿嘿,真不知道你这名稽查队长是怎么当的!”

    阿尤恩冷汗涔涔道:“大人,是我的错。现在马上在郡里颁布通缉令,追捕这个十恶不赦的家伙。”

    霍伊轻轻拿起水晶杯,淡淡抿了一口酒,幽幽凉凉道:“嘿嘿,那名逃犯残忍而狡猾,虽然现在受了点轻伤,但也绝对不是普通士兵可以擒获的。嗯,通缉令照发,同时悬赏五百金币,而且一定要通知周围其他几个郡的卫戍部队长官,请求协同追捕。”

    阿尤恩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谄媚地笑道:“大人的命令滴水不漏,过不了多久一定可以擒获此獠的。”

    他置红肿和疼痛于不顾,想在脸上努力挤出一丝讨好的笑容,可惜由于伤势不轻,所以做得并不成功,实在是笑比哭还要难看十倍。

    霍伊眸中露出厌恶之极的表情,不耐烦地挥挥手道:“快去办理此事,然后收拾好战场,我可不想再多看一眼血腥,明白了吗?”

    “是,大人!”阿尤恩屁颠屁颠地跑步离开,执行命令去了。

    这时候,霍伊才深深吸了一口气,恢复了特有的和气笑容,轻描淡写道:“你看够了吗?”

    角落里传来稀稀拉拉的掌声,一名衣着考究、举止娴静的贵夫人袅袅婷婷走出阴影。

    她有一双令人心醉的眼睛,细腻白嫩的皮肤,波浪般起伏不定的黄金长发,和十分动人的窈窕娇躯。随着每一步的轻微颤动,高耸酥胸透出不可抵挡的诱惑力,阳台上的锦衣侍卫们,呼吸瞬间都紊乱起来,唯有霍伊头都没回,好像根本不屑一顾似的。

    她樱唇逸出一丝动人微笑,道:“霍总管的脾气可是不小啊!”

    霍伊没好气地道:“嘿,为了一件是否存在都不能确定的物品,我私自动用了整整一个师团的兵力。怎么,连发一点脾气的资格都欠奉吗?亲爱的韦太太!”

    韦太太不动声色地反击道:“哦,是吗?这么说起来,整件事倒都是赛西亚的不对了!呵呵,难道霍总管对那件东西一点兴趣都没有吗?”

    霍伊沉默良久,才柔声道:“唉,恕霍伊无理了。刚刚多有得罪,请你别往心里去。只是豁然间将辛苦经营半生的基业,一股脑赌在这件东西上,让我感到非常忐忑不安而已。要知道阿里-高奈尔不是一名普通人,他是‘苍穹’舰队的骨干力量,在朝在野都有不少故吏亲朋,而且少主,不,是风轻袖她虽年少,一贯处事却精明干练,稍有差池,整件计划就可能功亏一篑的。”

    韦太太哑然失笑道:“嗯,我还以为你在担心什么呢,原来是那个小妮子啊!放心吧,此番出手对付她的是黑族第一高手黄泉,凭她那点斤两杀之简直不费吹灰之力。何况这次黑族出动了足足一个整编军团,而且还拥有你提供的最可靠行军路线,任凭他们有惊天动地的能耐,也唯有惨败收场的份儿。我会当面向二殿下禀报功绩,你请等着继任亚斯沃郡郡主就是。”

    霍伊心情一宽,喜上眉梢道:“呵呵,那就多谢您了。若我坐上郡主大位,一定不会忘了您的。在本郡范围内,您的酒吧不但可以获得免征赋税,而且若想参与其他行业的经营,我也将竭尽全力帮忙。”

    韦太太淡淡一笑,道:“那倒不用,这点小钱我赛西亚还从未放在眼里,倒是那件东西万万不能有所闪失。二殿下金口玉牙点名要它,若办不好这件事,别说你,连我都得受连累,吃不了兜着走啊!唉,为了它我肆意亲近鹤双飞,花了一年时间,才总算搞清楚是藏在这艘‘蓝鲸号’上,事情都做到这种地步了,若再出纰漏可就糟糕之极了。”

    霍伊连忙道:“不会,不会,‘蓝鲸号’入港开始就被控制得严严实实,一只苍蝇飞进飞出,都是记录在案的,你放心好了。”

    “噗哧!”韦太太忍俊不住嫣然一笑道:“霍总管好幽默啊,赛西亚有时间倒要看看那本记录苍蝇进出的记录本,不知您有时间指点吗?”

    霍伊脸色一僵,苦笑道:“您说笑话了,明知霍某修炼道家功夫,是不能亲近女色的。”

    韦太太白了他一眼,幽怨地道:“唉,好心没好报!在帝都有很多人苦苦求我,我还不屑一顾呢!德行!”

    霍伊见越说越下道,连忙转移话题道:“下面清理得差不多了,我们马上去看看那件东西怎么样?谨防夜长梦多!”

    韦太太闻言脸色一整,娇容郑重无比道:“嗯,好吧!正事要紧啊!”

    此时,天上挂起一弯下弦月,月光幽幽冷冷地照耀在“蓝鲸号”上,有一种说不出的诡异味道。若仔细观察的话,人们可以立刻发现这弯明月的异常现象,它竟隐隐透出一道道赤红如血的魔幻光辉,而且血色正一点一点变得更加浓郁。可惜的是满船***,将码头照得亮如白昼,所有人光顾看地面了,竟没有一人有暇仰望天际。

    “咳咳咳……”一连串剧烈无比的咳嗽,将我从黑暗的无底深渊一把扯回。紧接着气管传来无法抑止的颤动,一团团粘糊糊脏兮兮的血块儿,从口鼻呛呕出体外。

    我涕泗横流地艰难狂呕着,良久良久才恢复平静,随之而来的是一种轻松自如的感觉遍及全身,功力豁然又复原了一点。

    我不禁欣喜若狂,本以为这一觉睡得必死无疑,想不到因祸得福功力反倒暴涨了几分。我顾不得清理脏物,连忙闭目启动精神能。

    “蓬!”眼前顿时霍然开朗,有如白昼一般纤毫必显,精社能也恢复如初了。

    “嗤嗤!”我闪电般拔出左胁和右小腿的暗器,顺手疾封住要穴止住流血。伤口没有药物处理,唯有那么原封不动地放着,也不知道这一觉睡了多长时间,不过伤口丝毫没有感染腐烂的迹象,反倒缩紧成窄窄一条更长出了白嫩的新鲜肉芽,而且暗器都有慢慢被挤出的现象。

    “啪!”我右掌重重印在船底铁阀门上,赫然印出一枚深逾寸余的清晰掌印。

    我看到成果不禁有点失望,遂释然道:“那么重的伤哪能一挥而就,唉,一级白银骑士的功力也算不错了。聊胜于无吗!按照这种速度,我很快就可以恢复了吧?眼前最重要的事情,莫过于找一处安全所在养伤。”

    我手扶额头静静寻思着,蓦然一个念头倏地闪过脑海:“他***熊,我怎么变笨了。哪里还有比那个地方更加安全的呢?虽然有点麻烦,但是精神能恢复如初后,这些难题都将迎刃而解吧?”

    意动身随,我小心翼翼地在排水舱一边摸索一边向前攀爬起来,环境虽然依旧潮湿肮脏,可心情却一片风和日丽,因为好日子即将来临了。

    “一二三四……”我默默计算着房间数目,一步一步走向排水舱西北角。

    “就是这里了!”我稳稳站住,高高擎起右手紧紧贴在舱顶。眨眼间,上层舱内一切事物尽皆落入眼底。那是一间黑漆漆的储物间,遍地都是木箱木桶木柜,连转身的余地都欠奉,而周遭也是静悄悄一丝声响皆无。

    我好不容易找到一处空地,异常谨慎地运气拔刀。

    “嗤!”天涯刀无声无息齐柄没入舱板,迅疾绝伦地划了一个仅容一人通过的圆圈。“啪!”浑圆舱板应声而落,早被我接到手上,然后轻轻放到地上。

    我轻轻一掠,鬼魅般窜入储物间,瞬间一股腐朽糜烂的味道迎面灌入鼻腔,看来此地已经许久没人光顾了。轻轻将一座木柜挪移到洞口,遮蔽住破坏后的痕迹,再仔细观察一遍,没有发现一丝破绽,我这才迈步走向舱门。

    果然不出所料,舱门是被反锁的,不过锁头紧紧是最普通的门闩。我双掌隔着一扇木门,轻轻按在门闩处,静静地运集精神能聚焦在门闩上。

    “卡!”一声轻响,门闩有如得神助,缓缓挪开了一寸。我再接再励,运足精神能全力施为。“咔哒!”门闩应声全部退出华槽,眼看就要落地。我手急眼快,闪电般开门低身一捞接在手里。轻轻抹了一把冷汗,走廊上要死不活地传来节奏分明的足音,人数约在五人左右。

    我想也不想重新隐入储物间,做出一场豪赌。

    我赌的是人们对日常司空见惯的事物,熟视无睹的心理。例如一扇紧紧关闭的门,有门闩和没有门闩,这种微乎其微的分别。希望他们都是粗心大意之辈,根本不会在意这种微不足道的小事。

    我攥着门闩,心脏都提到了嗓子眼儿。

    足音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晰,一个傲慢自大的声音道:“嗯,你们给我仔仔细细地搜查!沿海和诸郡都已封锁,可迄今连一点消息都欠奉,估计逃犯就躲在某艘船上。嘿嘿,抓到了就有五百金币的赏金,你们给我卖点力,听到没有?”

    “是,队长!”四人恭恭敬敬地答道。

    我有点苦笑不得,暗付道:“噢,五百金币!我的身价到了恺撒帝国,反倒降低了几千万金币。不知道这帮家伙知道我就是柳轻侯,会是一副什么表情。”

    足音渐渐远去,我再次用精神能搜寻一遍方圆数十丈,确定没有任何敌人,这才走出储物间,反手将门闩上好,小心翼翼地潜向目的地。

    沿途虽碰上五六个巡逻队,但尽数都是平庸之辈,就在他们眼皮子底下溜过,也根本发现不了我的踪迹。

    鹤双飞的舱房,位于地下一层。费了一柱香的功夫,我有惊无险地潜至那座挂满兵器的大厅。

    厅内空无一人,兵器摆设更是纹丝未动。我暗暗感觉古怪,却一时间管不了那么多,整艘船上敌军密布,也唯有此地算是安全地带。

    我快步走到银色巨镜跟前,一抬头却冷不丁吓了一大跳。

    镜中浮现的人像竟是那么可怖。浑身血迹斑斑,衣着破破烂烂,左胁右腿更是血肉模糊。一张棱角分明的俊脸,此际也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唯有一对龙眸仍旧深邃难测,发出咄咄逼人的精芒。

    我不禁生出滔天怒火,恨不得现在就杀出舱外,将全船敌寇屠戮殆尽。终于理智战胜了情感,深深呼吸了一口气,我将激动心情缓缓平复下来,开始办理正事。我将双手隔空按在银色巨镜上,精神能无孔不入地钻入镜体,巨细无遗地感受着它的每一分脉动。

    早在鹤双飞第一次领我参观的时候,我就发现这扇自动门的有古怪。

    它不是简单的机括控制开关,而是恺撒帝国最神秘的道术。尽管我从未钻研过个中奥秘,但精神力如我般强大,一切有关精神能量的秘技,也就统统称不上什么秘密了。

    我耐心地回忆着鹤双飞的音容笑貌,用精神能逐步调整着精神频率,让它和鹤双飞的精神波动渐渐吻合。

    忽然间,银色巨镜蓦地自动打开,我喜不自胜地步入内间。

    这时候,舱外陡然传来一阵悄无声息的脚步声,隐隐竟有二十人之多。我脑海里油然浮现出霍伊那张可恶的脸蛋儿,还有十余名锦衣侍卫和一名美艳动人至极点的贵妇人。

    我不禁吓得魂飞天外,因为眼前根本全无退路,除了硬拼之外,唯有傻傻地等死。千钧一发间,我毅然选择了后者。

    “呼!”我甩手一袖,劲风激荡间将残留镜前的气息,吹拂得干干净净。银色巨镜遂紧紧关闭起来。

    此刻,脚步声刚刚迈入大厅,时间稍迟一分,恐怕我就上天无路入地无门了。来不及抹一把冷汗,我就将精神能重新灌注到银色巨镜内,天翻地覆般改造着控制中枢结构,瞬息间一层又一层精神能团团包裹在原有的精神锁外缘,有如给一名赤裸武士穿上了重重比蒙战甲。

    “嘿嘿,就算你是道术高手,也休想能破坏我自创的精神锁。除非你拥有和我一样变态的精神能。”我暗暗得意地靠墙坐下,眼神不由自主地扫视了一圈密室内部。

    “啊!”这一看不要紧,我差点连眼珠子都瞪出来。

    那尊青铜古鼎旁,赫然站着一名丰姿绰约的年轻女子。她穿着淡蓝色长裙,目不转睛地瞅着我的一举一动,看那副似笑非笑的神态就知道,我的一切举动,都有如小丑表演尽数落入了她的眼底。

    “你……”我只说了一个字,就再也讲不下去了。因为我对她连最基本资料都欠奉,除了那次午夜时分一齐在主桅上赏过月外,根本就是一个陌生人。

    “你好,柳轻侯!”她漫不经心地说道。

    “嗯?”我整个人如遭晴天霹雳,呆若木鸡地瞅着他。尽管想装作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偏偏对方说出的话语,太富有震撼性,让我怎都不能保持平静无波的心态。

    她轻描淡写道:“想不到我们会在此时此刻见面,天尊的安排真是奇妙到了极点。”

    我右手稳如磐石地握住天涯刀柄,目光灼灼地盯着她,冷冷淡淡道:“你是谁?”

    她哑然失笑道:“莫要用这种杀气腾腾的架势和人家说话,要知道就算你全盛时期,也远远不是我的对手,更何况如今仅剩不足百分之一的功力。”

    我被她一语道破实力,脸上却一点心虚都欠奉,云淡风轻道:“那你可以试试看!”

    她不屑一顾地哂道:“还用试吗?只是你连轩辕天之痕都杀不死,自己却反落得流落异乡,武功尽废,这就说明了所有问题呢。你现在根本不是我的对手,杀死你就像捻死一只蚂蚁那么简单。”

    我不禁动容道:“你到底是谁?”

    她好整以暇道:“不如这样吧,如果你可以猜出我是谁,我就暂且放你一条生路,这次先不杀你。因为打落水狗,既无聊且无趣,象你这样的年轻高手,世上已经不多了,杀一个就少一个,我还打算将来慢慢教训你呢。不过你可以放心,那是在你伤势痊愈之后,而不是现在。”

    我听罢不禁陷入沉思:“她口气好大,言语间更是连‘海神’轩辕天之痕都未放在眼里,而且她理所当然地认为我应该知道她是谁。她……她的精神力好强,连我都窥探不透。啊,她难道就是……”

    我难以置信地瞅着她,一字一字道:“你是燕憔悴?”

    她发出银铃般悦耳之极的笑声,欣喜道:“呵呵,你总算猜到了。人家还以为早被世人遗忘了呢!”

    我脸上立刻血色褪尽,右手颓然离开刀柄,顺势倚墙塌坐在那里,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燕憔悴轻描淡写道:“你别灰心啊,这可不象名震天下的‘铁壁’柳轻侯啊!嗯,一点都不好玩。”

    我直勾勾地瞅着她,心底涌起滔天巨浪:“想不到天下三大宗师中,主宰恺撒帝国的燕憔悴,竟是一名天真烂漫的小女孩儿,偏偏她的实力强横至连我都难以测度的境界。真是奇哉怪也!”

    燕憔悴悠然自得道:“我知道你心底依旧有点不相信我就是燕憔悴。不过,你想燕憔悴应该是什么模样呢?”

    我刚想说点什么,忽听舱外传来翻箱倒柜的声音。

    霍伊冷冷道:“给我仔细搜查,一点蛛丝马迹也不许遗漏。”

    那名贵妇人连忙补充道:“嗯,不能破坏舱板,我怀疑鹤双飞的藏宝暗室,使用的是道术开关。用物理攻击破坏的话,门户将自动锁死,除非将整艘船都拆得支离破碎,否则根本无法打开了。”

    “是!”锦衣侍卫们恭恭敬敬地答应着,继续一寸一寸搜寻着大厅。

    我稍稍分神之际,耳畔猛然感觉一阵轻微刺痛,脑海中的声音图像愕然消失得无影无踪。眼前一花,燕憔悴已经站回原地,像是从未移动过一般。

    我怒不可遏地道:“你……你刚刚对我做了什么?”

    燕憔悴好整以暇道:“没什么,只是刚刚发现你的精神力太过强大,远远超出我的预算。所以为避免你情急拼命的时候,对我有太大威胁,只好暂时封印掉了。”

    我只觉天旋地转,最后一点倚仗在不经意间就被对方随随便便封掉,实在是太不小心了。我闭目努力冥想着,可脑海中的精神能有如死水一潭,连一丝涟漪都欠奉。

    我哑声道:“你保证过不对我下手的,前辈怎能言而无信?”

    燕憔悴淡淡道:“柳轻侯,你杀我同胞数以百万计,我不杀你已经非常客气了。而且刚刚我只答应不杀你,嘿嘿,我不正是遵守诺言了吗?”

    我为之气结,却被说得哑口无言,恨只恨刚刚太过粗心大意,完全被对方小女孩的外表迷惑。

    燕憔悴诡异绝伦地一笑,道:“嗯,不如我们玩一个游戏吧?”

    我闷哼一声道:“什么游戏?”

    燕憔悴娇容绯红,兴奋地道:“捕猎!你来充当猎物,我来发布全国通缉令抓你。根据你目前的体力和伤势来说,恐怕禁不起太剧烈运动,所以难度可以稍微降低,只要你一个月内能不被抓到,我就亲自送你回南疆怎么样?你说这个游戏好不好玩啊?”

    ps:每天解禁一万字。
第十卷 异乡 第五章 脱困
    我波澜不惊地瞅着他,反问道:“我可以不答应吗?”

    燕憔悴嫣然一笑道:“好像不可以!”

    我无精打采道:“何必那么麻烦?你直接杀死我算了!我不想象丧家之犬一样到处流窜!”

    燕憔悴脸色一整,幽幽凉凉道:“你想有英雄式的死法,嘿嘿,恐怕不能如愿以偿。若我将你交给战死士兵的家属,你想想看会是什么后果?”

    我心中将燕憔悴本人、包括所有女性亲属全部问候了一遍,这才冷冷淡淡道:“哼,你随便好了。”

    燕憔悴悠悠地道:“是吗?鉴于你不恭顺的态度,游戏现在开始!”说完她凭空消失在空气中瞬间蒸发,而那扇银色巨镜却无声无息地开启了。

    我愤然大骂一声,耳听着舱外欢呼雀跃声,龙躯闪电般扑向一口储物箱。

    “啊!”锦衣侍卫们惊呼失声的刹那,我早已将箱中“冰螭”和“炎魃”握在掌中,想也不想就将浑身卷入一片篮碧刀光疾扑诸人。

    “哇——”首当其冲的锦衣侍卫来不及发出半声惊呼,就被一道碧绿火墙吞没,眨眼间化作袅袅青烟消失不见。

    “呜——”另一名锦衣侍卫刚刚递出板斧,才接近刀锋三尺,就蓦地浑身僵硬,被硬生生竖劈两半,最可怕的是半截身躯连一滴鲜血都不曾流出,触目即是一团冰篮冻肉。

    我有如一股旋风,当者睥睨地冲向大厅,沿途的锦衣侍卫纷纷化作青烟冰雕,赫然没有一合之将。转眼间,我就冲到厅口,身后是横七竖八的两列尸体。

    “好胆!”一声断喝中,霍伊和那名贵妇人同时出手。两道白茫茫真气和一道粉红色剑芒铺天盖地封住了所有前进道路,有如一堵高墙迎面砸来。

    “破!”我把心一横,双刀以螺旋状笔直刺出,一时间毕生功力尽皆融入刀锋之中。一堵厚逾三尺的碧绿火墙和一枚巨型冰篮气球同时爆出,恶狠狠撞在对方掌劲剑气锋沿。

    “轰!嘶!”火墙冰球倏地爆炸,厅内一切尽数被笼罩其中。

    “啊!啊!”两声惨哼中,我哪敢停留片刻,头也不回地冲入走廊。

    追兵闻声而至,走廊两侧涌来数以百计的青衣侍卫。我倒吸了一口凉气,刚刚那两刀倚耗尽我体内九成以上功力,残余力量别说杀敌,连自保的资格都欠奉,身后是急促飞来的霍伊和贵妇人,眼看就要命丧重围。

    我陡然急中生智,龙躯倏地止步,将那股冲势如数转化做上升动力,连人带刀疾冲舱顶。

    “蓬蓬!”冰螭炎魃两刀势如破竹地连连冲破舱顶,眨眼间我已窜至甲板上。

    匆匆赶至的敌人,见状奋不顾身地也腾空而起,希望衔尾而上。我哪会跟他们客气,甩手就是两道碧绿火墙。

    舱底传来凄厉无比的惨叫,我哪有闲暇观看,足不沾地地在甲板上疾冲岸边。

    天上月光黯淡如晦,正是午夜十分,甲板上除了放哨的几只小鱼小虾外空无一人。我瞅也不瞅,信手挥刀就剁。眨眼间就踏上船舷,象一只大鸟般腾空而起,没入黑暗之中。

    身后追兵姗姗来迟,赶到甲板上的时候,早就不见目标踪影。

    霍伊气急败坏地道:“给我搜,挖地三尺也要将他给我找出来。听到没有,快去啊!”

    韦太太咬牙切齿地补充道:“给我抓活的,我要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原来他姣好肌肤被烫得处处生起水泡,时时刻刻都疼得撕心裂肺,难怪如此激动。而韦太太一头美丽金发也缺省了大半,更可怕的是犹自冒着缕缕青烟,她美丽容颜变得异常扭曲,心中恨到了极处。

    雨霁天朗,东方欲晓时空际出现了清丽景色。风吹云动,绮霞散碎,映衬天边。晓月仍是那么明亮,透过稀疏的树木,只能望见聊聊的几颗晨星,仿佛是悬挂在树枝上的残灯。

    我隔着粗糙狭窄的木窗缝隙,淡淡的审视着这一幕美景。

    昨夜逃出“蓝鲸号”不久,蓦然天降小雨,将一切残留气味清楚得干干净净。我本来担足心事,现在看来即使敌人动用嗅觉最灵敏的豹犬,亦难以追踪到我的气味。

    这是一间柴房,搭建时使用的皆是笨重厚实的石料,使它看起来简单粗陋中透出坚固耐用。这亦如恺撒人一贯坚忍卓绝、朴实无华的性格。不过这座府宅的主人却绝对不是普通人家,仅是八庭十六进的庞大院落,即知其显赫一方的身份。

    我安安静静地躺在稻草堆里,一动都不想动。经过半夜修整,我功力尽复至一级白银骑士的境界,伤口却因激战中动作过于剧烈,再次迸裂开来。没有精神能的辅助治疗,我感到一阵阵锥心刺痛,而且一日一夜没有进食,亦让我精神极度萎靡。

    蓦然一阵轻盈舒缓的脚步声,悠悠传入耳鼓。

    我象一只矫健的豹子飕地窜到柴草堆后,偷偷注视着柴房的门扉。

    脚步声越来越近,笔直走向柴房。

    “吱呀!”门开了,一名容颜俏丽、皮肤白皙的十八、九岁少女推门而入。她穿着一身质地普通的栆红色厚裙,耳畔手腕没有一件首饰,眼神中透露出紧张焦虑的神态,不时隔着窗户向外张望,好像在等什么人。

    我将按住刀柄的右手轻轻松开,饶有兴致地看着她的一举一动。她明显是一名这户豪族的使唤丫头,黎明时分赶来柴房,莫非是想要偷会情郎不成?

    想到这儿,一股喷薄欲出的邪火涌上心头,不禁暗暗苦笑:“你们可莫要在这里真人表演,因为哥哥我很久没有碰过女人了,受到刺激后说不准会干出什么事来!”

    时间一分一秒地逝去,不一会儿柴房门扉再次开启,鬼鬼祟祟钻进一名强壮青年。此人仅仅比我矮半个头左右,四肢相当粗壮有力,像是练过几年武功的家伙。身上穿着皂青色棉袍,头戴一顶四楞小帽,标准的仆役打扮。他长得眉清目秀,相当受看,只是此际眉宇间隐隐透出一股杀气,让人不寒而栗。

    我暗叫不妙,心中替少女大叫可惜,不知为何青年竟然要狠下心来辣手摧花。

    少女见青年进屋,满腔期待都化作一片温柔,急切地抱住雄躯热吻着他脸容的每一寸。过了半晌才幽幽道:“猛雨带我走吧,离开这个鬼地方,找个谁也不认识我们的地方长相厮守。我盗取小姐的珠宝首饰,足够我们舒舒服服度过下半辈子了。”

    青年虚情假意道:“好啊,我们就去加夫佐斯平原吧,那里人烟稀少、土地肥沃、幅员辽阔,哪怕他们有天大本领也休想找到我们的。我们盖几间大屋,生几个小孩,甚至可以雇佣几个仆人伺候我们。现在我们伺候别人,以后是别人伺候我们。水容,你说好不好啊?”

    少女明眸中露出迷离恍惚的神色,幸福之极道:“好啊,猛雨你喜欢男孩还是女孩啊?”

    青年继续花言巧语道:“男孩女孩都一样喜欢。不过如果生的是女孩子就最好了,因为会象她妈妈一样,美丽得象一朵鲜花。”

    少女玉颊绯红,轻轻捶击着青年胸膛,不依道:“你就知道取笑我,我哪有那么好看啊?”

    青年鼓动如簧之舌道:“岂知是好看,简直美若天仙。水容,你在我心目中就像女神一样高贵亮洁、美丽怡人。能够跟你在一起,是我几辈子修来的福分啊!”

    少女被迷汤灌得晕晕糊糊,感动莫名地道:“猛雨!”

    青年趁热打铁,低头痛吻着那两瓣鲜嫩樱唇,香舌缠绕间说不出的旖旎绮丽。

    又过了良久,青年才搂着少女轻描淡写地问道:“宝贝儿,我们现在就走吧。嗯,你拿的首饰,可曾带在身边?”

    少女低垂螓首,呵气如兰道:“不,我藏在卧室床下的夹层里,因为不知道你今日是否能跟我一齐走,所以没有带来。”

    青年听罢眼睛里露出难以掩饰的失望神色,嘴里却淡淡道:“是在你平时放私房钱的那个床下暗格里吗?”

    少女犹未察觉危险地轻轻点头。

    青年露出一抹狞笑,那双粗壮有力的熊掌缓缓爱抚着少女柔嫩背脊,游移向颈后。

    “啊!黑猛雨,你……”少女惊恐莫名地瞪着青年,丁香小舌吐出半截,艰辛之极地挣扎着。

    黑猛雨的双手却越收越紧,他丝毫不理会少女的踢腾,犹自缓缓促加着指掌力道。

    少女开始窒息,玉颊慢慢憋得铁青,瞳孔都有点涣散的迹象。

    黑猛雨幽幽凉凉道:“云水容,知道我为什么要杀你吗?因为我拥有了那笔巨额财富,就可以过上神仙般快活逍遥的日子,想拥有几个处女都只要我点点头就好。而你从始至终不过是个被大少爷玩过就丢的破鞋而已。我凭什么要和你厮守终生,嘿嘿,那不过是你一直以来的梦想而已。”

    云水容眼神中露出悲痛欲绝的神色,一股怒火恨不得将黑猛雨烧成灰烬。她企盼着上天降临奇迹,惩罚这名寡情薄幸的情郎,可是柴房本就人迹罕至,此时此刻更是鬼影皆无,到哪里祈求帮助呢?

    蓦然,黑猛雨掐颈的双手倏地丧失了所有力量,软绵绵地离开了云水容的脖子,同时雄躯有如一滩烂泥似的缓缓堆到了地上。

    云水容拼命咳嗽着呼吸着,劫后余生的她,睁着一对美丽星眸仔仔细细打量着这名救星。

    我轻描淡写道:“姑娘受惊了,因为他出手太过迅速,故救援晚了点,希望你可以原谅我。”

    云水容目瞪口呆地瞅着我,长长的睫毛忽闪忽闪的说不出的美丽动人。她想象不出一名衣着褴褛、血迹模糊的男子,怎能透露出唯有高高在上的帝王才拥有的泱泱大度。可眼前男子偏偏就做到了,举手投足间莫不显露出一种磅礴大气。

    她半晌才道:“谢谢你救我!”她再没有看黑猛雨一眼,只是目不转睛地瞅着我道:“你不是府里的人?”

    我幽幽叹息道:“是的,我是‘蓝鲸号’的船员。外面整个亚斯沃郡都在通缉我,我现在的名字前面恐怕要加上罪犯两个字了。”

    云水容惊愕地道:“原来霍伊的人要抓的是你,他们闹腾了大半夜害得少爷小姐们都没有睡着呢。很可能现在犹在街道上挨家挨户搜查呢!”

    我苦笑道:“那是必然的,因为霍伊差点被我毁掉引以为傲的‘玉容’,他现在恐怕将我扒皮抽筋的心都有。”

    云水容哑然失笑道:“想不到你说话这么风趣,‘玉容’,呵呵,没有比这两个字更贴切的形容词了。哦,你一个人就可以将亚斯沃郡闹得天翻地覆,看来本事还真是不小呢!”

    我见她毫无伤心悲呛之意,不禁暗暗摇头:“女人真是现实的动物啊,翻脸就可以不认人的,哪怕刚刚还在卿卿我我,转眼就可形同陌路。”

    云水容好像猜到我想什么,幽幽道:“你一定认为我是一名水性杨花的女孩子,转眼间就可将情人抛弃脑后。可是,你看看他都做出了些什么龌龊勾当?我云水容若还念及半分旧情,就枉费活了这十几年了。嘿嘿,恩怨分明这四个字,可不是男人的专利。女人又何尝不是如此?”

    我搔搔后脑勺道:“嗯,说得有道理。不过黑猛雨一死总会惊动一些人,你不怕闹出什么事情吗?毕竟让一个人无缘无故失踪或者死掉,在任何国家都是一项重罪啊!”

    云水容花容惨变,遂展颜一笑道:“呵呵,差点忘了还有你。看你杀人那么干净利索,恐怕处理尸体,也不过是小事一桩吧?何必故意说出来难为人家呢?”

    我微笑道:“话是如此,不过今时不同往日,我现在是一名通缉要犯,根本不能随意出入。所以这具尸体恕我爱莫能助了。”

    云水容不死心道:“如果你可以随意出入,就可以处理掉这具尸体了吗?”

    我淡淡点头,绕了半天***,需要的正是她这句话。

    云水容欣喜道:“那还不简单,我虽是一名丫鬟,权势倒是不小。让你替补此人成为一名仆役,做起来简直易如反掌。”

    这微微出乎我的意料之外,不过念及刚刚黑猛雨的话,立刻想到此女和少爷间暧昧关系,狐假虎威之余这点能为还是有的。

    我漫不经心道:“那就还剩一个小问题了。我需要一些小道具,以便化妆改扮成黑猛雨的模样。这样做不但可以迫使别人不会怀疑,而且也避免画影图形后,人们按照通缉令上描绘抓到我。嗯,你可以帮忙吗?”

    云水容欣然道:“乐意效劳!”

    云水容瞅着照铜镜的我,渐渐露出叹为观止的眼神,同时表情也稍微不自然起来。

    我安安静静站在柴房里,身上穿着皂青色棉袍,头戴一顶四楞小帽,标准的仆役打扮。对着铜镜我不断调整着眼神表情,渐渐地那股睥睨天下的霸气缓缓收敛起来,脸上也换做一副必恭必敬的奴仆神态,丝毫不引起旁人注目。

    云水容深深吸了一口气,平缓心情后才道:“唉,你乔装改扮的技术真是一流。人家看到你模样,总想到以前的种种。连我这最亲近的人都可骗过,对其他人来说就更不用提了。”

    我洒脱一笑道:“姑娘莫要高兴太早!若你不将府宅内鸡毛蒜皮的小事统统说给我听,让我背得熟极而流,恐怕不用半天我就得原形毕露。”

    云水容淡淡道:“那我现在详详细细讲给你听,不过时间不多,我得去伺候少爷洗漱,故只说一遍,你能记多少就记多少吧!”

    我郑重点头道:“好吧,我应该可以记住的。”

    云水容正色道:“这座府宅是亚斯沃郡首富云千丈云老爷的老宅,宅内居住着约千名仆役、护院,其中当家做主的是少爷云俊豪、小姐云采菱,老爷常年在帝都经商,只有每年祭祀祖先的时候,在回家省亲的。”

    我点头示意记住了,让云水容继续说下去。

    她悠悠道:“不过府邸内的琐事,少爷从不插手的,他只管经营府外的二十余家大型商铺。而真正主宰内务的是小姐云采菱,一般来说她都忙于交际,所以随口发布命令,让我们这些下人去执行的。例如招募家丁仆役这种差使,有时就由我来负责。另外府内还有十几位管事,他们各负责一摊,例如采购、厨房、花园、马厩、搬运、库房等等事务。”

    我插嘴道:“不知我要负责什么差使?”

    云水容玉容微变,遂轻声道:“你负责……打理库房。”

    她幽幽道:“库房的活计最为清闲,每隔一段时间点点斤两,只要不缺不少就可交差了。因为府宅里日常用品大部分都是直接由店铺送来,所以真正库藏的都是一些陈旧物品,没人关心其数量多少的,而且即使拿出去变卖几件,人家不会察觉。黑猛雨生前就靠着看守库房,着实赚了不少私房钱。”

    我默默听着,知她此刻黯然神伤,偏偏不知道怎么安慰她。安排情郎进这种油水肥厚,工作清闲的岗位,恐怕花了她不少心思,可惜没碰到好人,情郎是个狼心狗肺的坏东西。

    云水容说着说着蓦然声音渺然,一下子扑到我的怀里号啕大哭起来。

    我尴尬地轻轻拍着她的柔背,安慰着这名可怜女子。

    她紧紧抱着我,娇躯不觉轻轻颤抖着,似是极为激动。我一动不动地任她搂着,虽然冬日穿着厚实,可这妮子着实丰满无比,高耸酥胸更是充满了惊人弹力,我感受着那两团球状物体紧紧贴在胸前,不禁心猿意马起来,小腹不可抑制地猛然矗立如山。

    “啊!”云水容似有察觉地一声娇呼,遂脸色绯红地瞅着我,娇羞道:“你……”

    我尴尬之极,同时脑海中一片火热,情不自禁地低头狠狠吻住她的樱唇,施展起调情妙手技巧高超地拨弄起她的情弦。

    她起初有些抗拒,可不一会儿就被我挑逗得不能自己,一副任君采摘的模样。

    我哪能控制得住,正要脱开束缚冲锋陷阵,耳畔蓦然听到一阵沉重的脚步声,又有人走向柴房。我眼急手快,伸腿一扫将化妆用的瓶瓶罐罐统统踢入柴草堆,然后左手拎着黑猛雨赤条条的尸体,右手仍环抱着云水容的小蛮腰,无声无息地腾空而起轻轻落在距离地面三丈高的横梁上。

    云水容一脸骇然神色,惊呼却被我硬生生堵在嘴里,这一幕香艳之极,实是有生以来让人闭嘴的最佳办法。

    柴房被嘎然开启,走进一名青衣小帽的少年仆役,他挑拣了两捆柴草就转身关门离去了。

    我从始至终没有停止侵犯云水容,看着她满脸羞红、星眸欲滴的神情,我越来越难以控制自己,双手倏地探入衣裙,轻轻握住了那两团丰满酥胸,肆无忌惮地用指掌不断改变着其形状。

    “不要……”云水容勉力抓住握粗壮的胳膊,低声恳求道:“再不去伺候少爷起床,别人会怀疑的。最多人家晚上抽空去陪你好了。”

    我情欲倏退,脑筋立刻变得清醒,不过眼前尤物实在迷人,遭遇过的女子更无一人及其丰满。我肆意又捏弄了一阵酥胸,这才狠狠捏了一下她的盛臀,咬牙切齿道:“莫要忘了晚上的约会,我一定要让你快活得欲仙欲死,以后没有我你都会睡不着觉的。”

    云水容娇羞无限地捶打着我的宽厚胸膛,深情款款地吻了一口,才风情万种道:“大坏蛋,竟对人家说这种下流话。不过你真的好雄壮啊,人家不知道能不能承受得住你的宠爱呢!”

    我怪笑道:“试试就知道了啊!”

    云水容见我一副无休无止的贪婪模样,不知道再胡扯下去,要浪费多少时光,连忙打住道:“快放人家下去啊,再迟就真的来不及了。”

    我依言跃下横梁,落地后,却见云水容星眸圆睁地瞧着我左手提着的尸体,愁容满面道:“现在是大白天,你拎着他铁定出不了府门就会被发现的,但是放在这里又太不安全。唉,怎么办啊?”

    我听罢淡淡一笑道:“这还不简单,宝贝儿,靠边一点站着。看为夫施展一点通天手段。”

    云水容好奇地让开数步,我深吸一口气后,悍然拔出“炎魃”刀随手一挥。

    “蓬!”一道碧绿火墙一闪而逝,再看黑猛雨的尸体已经踪影皆无,仅剩下空中飘浮的袅袅青烟。

    云水容看得目瞪口呆道:“这是什么法术?”

    我哑然失笑道:“小小技巧罢了,宝贝儿见笑了。”

    云水容难以掩饰惊讶道:“凭借你的身手,恐怕充当本宅的总护院都绰绰有余了。嗯,我替你筹划一番,要崭露头角根本不费吹灰之力呢!”

    我闻言不禁苦笑道:“你好像忘记了我是一名通缉要犯,若贸然出位,恐怕富贵荣华得不到不说,连小命都难以保全。唉,等这段风声过了再说吧,好吗?”

    云水容娇俏可爱地吐吐香舌,呵气如兰道:“人家忘了吗!嗯,现在必须马上赶去上房了。你自己去库房上班吧,它的位置在……”

    我淡淡瞅着她离去的背影,不由一阵感慨万千:“人生真是奇妙啊,若非袍哥那场惊天动地的战役,恐怕我和老爹、鹤双飞、云水容等等人物这辈子也不会有交集存在吧?”

    “吱呀!”柴门轻悠地开阖,我漫步走出柴房,缓缓走向库房。

    东方旭日初升,洒下一片片金色阳光,映照得整座府宅都金壁辉煌、格外灿烂。

    我伸了个懒腰,恶狠狠瞪了一眼骄阳,恨恨地自言自语道:“他***熊,希望库房的早餐可以丰盛一点,哥哥我可是许久未曾进食了。”

    夜间落了一场小雨,拂晓天色转晴,碧空万里无云,空气新鲜、湿润。一对对燕子在清爽的晨风中自由地翱翔。

    “燕子都飞回来了?”我喃喃自语着,暗暗感慨着时光如逝,不知不觉间春天近了,离开袍哥也有近十天光景了。

    信步走过水井,我轻舒臂膀迅速提上一桶凉水,痛快淋漓地梳洗起来。那股凉浸浸的感觉,让我彻底从狂热的情欲中清醒过来。水中涟漪缓缓扩散、平静下来,映出一张完全陌生的脸容,那么谦卑恭敬,一副十足的奴才像。

    我厌恶地一把将水桶扔回井里,听到噗通一声水花四溅,无由地心情畅快了许多。

    “呱呱呱!”这时三声奇异鸣叫在半空响起,我闻声抬头瞅见一只海东青倏地投入到库房左近消失。

    “嗯,那不是军队里专门用来传递情报用的猛禽吗?一个小小商人怎么也用起这种东东?而且降落地点还是仓库附近,要是情报传递也应该是主宅才对呀!”

    我怀着满腹疑窦,快步走向仓库,一路上没看见半条人影,这辰光大部分人还在梦乡之中。

    “笃笃笃!”我轻轻敲响了库房的厚木门,门反锁着。

    一个充满警惕的声音冷冷问道:“是谁?”

    我控制声带,模拟七八分像黑猛雨的声音道:“是我!”

    门内的人明显松了一口气,道:“***,你小子怎么不用暗号敲门,吓得我差点尿裤子了!”

    我暗暗惊异,嘴里却云淡风轻道:“他***熊,能出什么事情啊?每次都那么麻烦,鬼才记得清呢!”

    “吱呀!”门内人骂骂咧咧地将木门一条缝隙,偷偷瞅了我一眼这才退去。

    我推门而入,正巧看见一名同样是青衣小帽打扮的汉子,趴在天窗附近喂鹰。那只海东青一声不吭快活地叼啄着鲜肉,腿上绑缚的信却已渺然无踪,仅剩下服服帖帖挤压在鹰腿上的绒毛,依稀证明着那里曾经绑有密件。

    那名汉子从背影看非常瘦削矮小,不过体魄非常结实,乍看就透露出一股敏捷如猴的机灵劲儿。若非一大清早,他脑筋不是特别清醒,要瞒过他绝非那么容易的事情。

    我一边靠近他,一遍漫不经心道:“唉,上头怎么说?”

    那名汉子随随便便接口道:“当然是节节胜利,风轻袖那小丫头怎会是黄泉的对手?”遂紧接着道:“你不是一直都不太热衷战事的吗,问这个干什么??嘿嘿,我还以为你只要能和那个丫头男欢女爱,就连正事都不顾了呢!”

    我悠悠道:“唉,那只是调剂罢了。来这鬼地方也时日不短了,什么时候是个头儿啊?”

    那名汉子轻描淡写道:“快了,信上说风轻袖的残余部队已经在赶返亚斯沃郡的路上。我们的苦日子就快到头儿了。届时只要抓获云千丈的子女,黄泉自然会大大奉赏一番!”

    我哑然失笑道:“若黄泉死了呢?”

    他目瞪口呆道:“你……”

    “呼!”我迅速绝伦地欺近三步内,闪电般伸出左手抓向他后颈要穴。

    “飕!”那汉子应变快到极点,闻声蜷缩成一团肉球,在半空中倒翻半个筋斗趁隙出剑。剑锋薄窄而犀利,刺出之际一点风声都欠奉,直奔我咽喉。

    我激赏道:“身手不错,可惜用的不是地方!”说着左手去势不变,龙躯一扭一斜贴着剑锋欺入对方怀中。

    他大惊失色,待要弃剑已然不及,遂悍然起脚踢向我小腹。

    我哈哈大笑道:“这可不像男人该用的招数啊!”说着一模一样提脚踹去。

    “喀嚓!”两脚相交对方腿骨应声寸寸皆裂,我的左手亦如愿以偿地捏住了对方咽喉。

    “啊!”他痛哼一声,不过刚刚呼出半截就被我卡在咽喉内。

    我笑吟吟地瞅着他,左手却老实不客气地将他拎在半空中。

    “嗯,我们应该好好谈谈了。是吗?”我不动声色地望着那张因窒息越来越青的脸膛,幽幽凉凉道。

    那汉子恶毒绝伦地瞪着我,眼睛里几乎要冒出火来,丝毫没有妥协的意思。

    我平平淡淡一笑,悠悠道:“我最喜欢硬汉子,因为用起刑来比较爽快,不会三招两式就乖乖就范。”说着左手缓缓加力,对方喉头发出一阵阵咔咔的可怕声响。

    汉子憋得开始直翻白眼,双腿亦无力踢腾起来。

    这时,我才轻轻放松一点手劲,轻描淡写道:“可以告诉我,你的名字吗?彼此称呼起来方便一点!”

    那汉子把头偏到一旁,一副你能把老子怎么样的架势,打定主意不开口招供了。

    我长长叹息一声,右手微微一动,一道冰篮色电芒猝闪而逝。

    “呜!”那汉子痛得脸上血色褪尽,却一声惨哼都发不出来,眼睛难以置信地瞅向地上的五根手指。

    我漫不经心道:“你看看,我其实是个很好说话的人,只要合作的话,我不会做出任何违背天理的事情。可是如果你不合作,我就只有稍稍违反一下慈悲心肠了。嗯,这回是个小小的警告,仅仅是五根手指而已。你以后仍然能用两只手摸女人。下一刀可就没有这么轻松了,你也许在剩余的大半生时间内,只能用眼睛看看女人,却永远都无法冲锋陷阵了。”说着我淡淡瞄着他胯下,眼神猝然凌厉得有如刀锋。

    那汉子不禁后悔不迭,眼前这名年轻人拥有与年龄截然相反的狠辣和老练,那是唯有经年累月的杀戮,才能铸造的铁石心肠。

    他颤颤巍巍道:“那沙林……我的名字。”

    我笑眯眯道:“这就对了吗!亲爱的那沙林老兄,可以告诉我你是哪个民族吗?”

    那沙林急促地喘着粗气,艰涩地道:“可以将我放下来再说吗?”

    我淡淡道:“当然可以,为什么不呢?”说着轻轻一松手,那沙林有如一堆烂泥瘫在了地上。

    那沙林怨毒无匹地瞅着我,大声惨嚎道:“混蛋,你废了我的武功!”

    我冷冷一笑道:“亲爱的那沙林,请你最好注意自己的音量和修辞,不然这个世界马上又会产生一名太监。”

    那沙林嘎然闭嘴,目光仍恶狠狠地盯着我,如果目光可以杀人,恐怕我已经死了一千次了。

    我云淡风轻道:“呵呵,不要这么含情脉脉地瞅着我,我不太喜欢美女以外的人盯着看的。如果你还需要另外五根手指的话,最好闭上眼睛。”

    那沙林下意识地缩起未受伤的手,遂乖乖闭上了双眼。

    我调侃道:“嘿嘿,这才是好孩子!我们继续刚刚的一问一答。你是什么民族,云府内还有几名潜伏者呀?”

    那沙林闷哼一声,不情不愿道:“我们是黑族沙敦武士,一共只有两名,就是黑猛雨和我。”

    我再次轻轻一声叹息,声音未落那沙林已经尖叫一声道:“还……还有别人……一共是二十三名沙敦武士。”

    我嘴角逸出一抹冷笑,阴森森地道:“人数好像还差一点吧?”

    那沙林悲呼道:“真的只有这些人了,对付普通的看家护院,十名沙敦武士已经绰绰有余,何况是二十三名。”

    我心中微微错愕,遂恍然大悟道:“嘿嘿,你也是一名沙敦武士?”

    那沙林眸中露出沮丧无比的神色,道:“现在只能说曾经是了!”

    我不理他的自嘲,柔声问道:“谁是此行的沙敦武士头目?”

    那沙林一愣,遂老老实实道:“唉,你怎知道不是我?”

    我哈哈大笑道:“你的身手不错,可也仅仅是不错而已,何况言行间更缺乏一股领袖群伦的霸气,嘿嘿,最多是一名传递情报的卧底罢了,当头儿还差了那么一点火候!”

    那沙林彻底服气道:“好吧,我都说出来就是!不过你要答应饶过我的性命,而且希望你们可以一网打尽,否则我的日子就绝对难过了。”

    我拿过身后桌上纸笔递给他,然后淡淡道:“空口无凭,你还是写出来吧!只要你不遗漏,我就绝对不会放过任何一个。老实说,如果沙敦武士都像你这种水准,嘿嘿,百十来个不过是一碟小菜而已,我杀起来不费吹灰之力。”

    “沙沙沙……”那沙林匍匐在地辛辛苦苦地书写着人名,我一边提防着他搞鬼,一边悠悠地想着心事,蓦然出现的云府内部危机,不知不觉为我脱离亚斯沃郡带来了一线曙光。

    隔了半晌,那沙林恭恭敬敬道:“全部写好了,请您过目!”

    我信手接过名单,随随便便看了一遍,就折起收好收入怀中。

    那沙林眼巴巴地瞅着我道:“可否现在就放小人离开?”

    我微笑道:“可以放,不过不是现在!”

    “砰!”我一脚踢在那沙林颈侧大动脉,将其踹晕。

    看着他难以置信地缓缓软倒,我淡淡道:“他***熊,第一次看到你这样罗嗦的俘虏,还是给哥哥我安静一会儿吧!”

    接着,我迅速将库房恢复原样,顺手挑了几块鲜肉抛给海东青,然后舒舒服服地躺在圈椅内,仰头望着天窗外的悠悠蓝天,想着心事。

    我聚精会神地望着蓝天,心中却一丝杂念都欠奉,整个人都融入到一望无垠的天际。慢慢地我和“我”分离开来,“我”渐渐变得无限渺小,最后化为一个精神点,向神经中枢最深处滑翔而去。

    不知过了多久,我终于接触到了一层深蓝色古怪力场,那赫然是燕憔悴遗留的精神封印,浑然天成而流动不休,总给人一种深邃难测的感觉。它天衣无缝地牢牢包裹着精神能,不论我如何透隙,都难越雷池一步。

    我忍不住头痛道:“他***熊,燕憔悴的精神封印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情呢?没有精神能哥哥我怎么混啊,只凭一级白银骑士实力,别说回南疆,就是眼前的亚斯沃郡也逃不出去。***,说不得只好拼一次了!”

    ps:每天解禁一万字
第十卷 异乡 第六章 刀试
    我倏地抽回“我”,双手行云流水般捏出禅宗九印,就要悍然发动“传送”的力量。

    那是将“我”像“宿命针”一样,零距离射入精神海,由内而外地突破精神封印。说到底,燕憔悴切割的不过是我和精神能的联系,一旦恢复内外联系,届时我才不相信有人可以强过我的精神能量。

    不过与以往唯一不同的是,这次的动力是灵魂力量,失败了我将永远迷失在反空间内。

    正当我要孤注一掷,准备背水一战之际,蓦地眼神被右腕上的魔灵镯深深吸引住了。它闪烁着幽幽黒芒,间隙地透出一节又一节诡异的白色,无声地诉说着什么。

    我触目下脑海里空白了几秒钟,遂忍不住失声惊呼,欣喜若狂道:“哈哈哈哈,有救了!有救了!我怎么忘了它呀?”

    眨眼间,无数只白骨幽灵倏地脱离禁锢,如狼似虎地扑向深蓝色封印。鉴于光明和黑暗的天生对立法则,白骨幽灵根本不用驱使,就肆无忌惮地鲸吞蚕食着对方。

    “我”躲在一旁暗暗协调着白骨幽灵们攻击的方向,顷刻间数以千万计的幽灵大军,鬼哭神嚎地冲击着深蓝防线。

    这是一场力量对比悬殊的战争,燕憔悴恐怕做梦都想不到我拥有这等强横的盟友,她遗留的封印不过坚持了短短一盏茶的功夫,就被迅速消灭殆尽。一群群白骨幽灵们,意犹未尽地徘徊不去,似乎觉得可口美味实在太少了点,一点都不过瘾。

    我一边暗暗窃喜着,一边策动着堕落天使缓缓收复失地,将白骨幽灵们像赶羊回圈一般统统撵回魔灵镯内。

    这时,我爱抚着魔灵镯,喃喃自语道:“燕憔悴啊燕憔悴,我真想马上看看你失去所有精神能后,表情是否仍然那么得意!”

    弯曲的园中小径旁,那株老松孤独矗立着,雨过天晴,它更加整洁、明亮、一尘不染,院内听不见一丝喧哗噪杂之声。空荡荡的庭院里,已被云水容用竹帚扫得干干净净。翡翠鸟在栏杆上欢啼嬉戏,金鱼在鱼缸里翻腾游动。

    她呆呆倚着老松出神,连衣裙被清露沾湿也没察觉。

    “我”促狭地侵入她的精神海,幽幽道:“心肝宝贝儿,你是在想我吗?”

    她娇躯剧震,惊骇欲绝地扔掉了竹帚,玉颊苍白得连一丝血色都欠奉,整个人都差点坐到地上去。

    “我”怜意顿生,连忙温柔哄道:“对不起,是我!不好意思,吓到你了!”

    云水容惊魂初定,认出我的声音,柔荑轻抚酥胸道:“你这个大坏蛋,差点吓死水容了。”

    “我”尴尬笑笑,眼神不由自主地瞟向那高耸入云的酥胸,差点流鼻血道:“呵呵,想不到你的胆子那么小,我只是普普通通的打招呼啊!”

    云水容娇嗔不依道:“普普通通?简直像鬼一样可怕!咦,你在哪里?我怎么看不到你啊?”

    “我”信口胡扯道:“我在库房啊,因为一心一意地想你就和你聊上了。嘿嘿,你对我可是三心两意,不然我能找到你,你怎会找不到我呢?”

    云水容没好气道:“简直是胡说八道!人家……”

    “我”哈哈大笑道:“这么说来你刚刚是在想我喽?嗯,是我胡说八道啊!我的心肝宝贝在想亲亲好老公吗!”

    云水容娇羞无限道:“你……你这个人怎么这么厚脸皮啊!”

    “我”若无其事道:“厚脸皮好啊,不然我猴年马月才能一亲芳泽呢?”

    云水容连耳根子都绯红一片,喃喃地道:“坏蛋,跟人家亲热的事情怎么能乱说呢!”

    “我”得理不饶人道:“嗯,那就只有我们两人在的时候,再卿卿我我吧!”

    云水容见怎都说不过我,干脆闭嘴不言语了。

    “我”闹够了,遂言归正传,将黑猛雨和那沙林以及沙敦战士一事,原原本本地讲给云水容听。

    她听罢刚刚恢复一点的脸色,再次血色褪尽,颤声问道:“啊,你说的都是真的?”

    “我”轻描淡写道:“这么重要的事情,我怎敢开玩笑呢?”

    云水容被吓得六神无主道:“我得赶快禀报小姐,不然大事不妙啊!黑族的沙敦武士出了名的武技强横,普通一个人就抵得上一名嗜血战士,个中高级沙敦武士甚至比拟比蒙战士呢。那绝非普通看家护院们可以抵挡的。”

    “我”悠然自得道:“宝贝儿莫要慌张,如今是我们在暗他们在明,而且掌握了其成员名单,就等于掌握了对方的命脉。嘿嘿,现在形势逆转,哪到他们嚣张跋扈?关键是在他们没有察觉之前,调集优势兵力一网打尽!”

    云水容顿时安静下来,愣愣地道:“你……你在哪里啊?都火烧眉毛了,怎么还不出现啊?”

    “我”忍不住绝倒,想不到关键时刻她倒注意起鸡毛蒜皮的小事来,连忙道:“嗯,我马上来,你先告诉我你们小姐的住所吧!”

    云水容樱唇微启刚道:“她住在……”

    “我”嘎然打断了她的话,淡淡道:“我知道了,现在马上去‘沙鸥’小筑。”

    云水容莫名其妙道:“我还没说……你……你怎么就知道了?”

    “我”忍不住气结道:“你居然还浪费宝贵时间?”

    云水容恍然大悟,赧然道:“人家……人家奇怪吗!”

    “我”断然道:“快去,以后慢慢告诉你!”

    云水容眸中露出一抹奇怪神色,乖巧之极道:“是,水容知道了。”言罢急匆匆拐入横廊,跑向一扇月亮门相隔的院子。

    “我”哑然失笑道:“嘿,女人,你对她凶一点才会乖乖听话,真是奇怪啊!”

    “飕!”精神能光速回归体内,我倏地从圈椅上弹起,随手在库房里找了一个最大号的麻袋,将那沙林装入其中,仓库门也不锁,就大摇大摆地背着它步向后宅。

    这座精舍建筑得艳丽而豪华,穿过两扇秀丽的门,触目既是带有彩绘的窗棂和雕刻得十分好看的轩槛,两侧是红色和紫色相间的长亭,彼此掩映辉耀。檐角是白玉装饰的铃当,偶有微风吹过,交相发出阵阵清脆悦耳的声响。

    檐下整整齐齐站立着八名全副武装的女战士,个个英姿飒爽,气势不让须眉。她们每人都腰配战刀,背挂硬弩,眉宇间皆透出久经训练的沉凝杀气。

    一名漂亮健美的女战士,冷冷道:“来客请止步,这里是后宅禁地‘沙鸥小筑’。报上姓名待我等通报,经批准才能入内!”

    我闻言不动声色地抬头观瞧,雕梁画栋间是沙鸥小筑四个大字,笔体龙飞凤舞,颇具一股慑人雄姿。

    我看罢暗暗皱眉,心道:“好家伙,如果这四个字出自云采菱之手,恐怕她是个极其难对付的女子呢!”

    于是,我改变既定算盘,脸上淡淡一笑道:“碧某当然是客随主便啦!请姑娘代为通禀就是,说‘蓝鲸号’唯一幸存者,一级嗜血战士碧胜篮,有要事求见云小姐!”

    那名女战士听罢上上下下打量了我一阵,蓦地厉喝道:“混帐,胆敢蓄意冒充‘蓝鲸号’烈士,你这个家伙卧底卧到云家来,想必是活得不耐烦了?来人啊,给我拿下再说。”

    “锵锵锵锵……”八柄锃明瓦亮、寒光闪闪的战刀,齐刷刷指向我的全身要害。刀气纵横交错,我愕然发现每名女战士功力都绝对在嗜血战士级数以上。

    “这……”我刚刚说出一个字,满眼尽是雪白刀光,眨眼间视觉就失去了应有的效果,攻击开始了。

    我索性闭上了眼睛,“锁魂”启动代替了原有视觉。

    “嗤嗤嗤嗤……”每一刀都间不容发地贴着衣袂切过,刹那间八八六十四刀劈过,除了几根偶然扬起的长发被斩断外,我仍旧毫发无伤。

    为首的女战士怒哼一声,厉喝道:“梨花刀阵!”话音才落,刀光骤然炽烈了十倍有余。

    我见机得早,抢先一把将麻袋扔出全外,朗声长笑道:“嘿嘿,哥哥我今天就陪你们好好耍耍大刀吧!”说着鬼魅般分出八条人影,悍不畏死地冲向刀光。

    “啊!”一名女战士收手不及,眼看就要劈中我的头颅,不禁失声惊呼。她们原意是捉拿活口,岂料我这么勇敢,顿时被吓得有点手忙脚乱。

    机不可失,失不再来,我赌的就是这刹那间的失神。

    “对不起了!”我右手小指闪电般划过那名女战士皓腕,战刀当即脱手,被我接个正着。她也被一股沛莫能御的柔力遥遥送出数丈。

    其他女战士见势不妙,纷纷擎刀杀来,一时间刀光猝亮有如漫天飞雪,让人连眼睛都睁不开来。

    我滴溜溜一转,旋身如一尊高速陀螺,战刀遂化作一团光柱升起。

    “锵锵锵锵锵锵锵!”一串串金铁交鸣声有如爆豆,我在刀光里越缩越小、越旋越弱,倏忽间蓦地整个人都消失不见了。

    “咦?”七名女战士惊觉敌人踪影不见的时候,一切都已成定局。

    “嗤嗤嗤嗤嗤嗤嗤!”一阵清脆悦耳的轻响过后,七女个个长发飘飘,定睛观瞧,空中正飘浮着一丝丝绚丽彩带,那本来是她们束发用的。

    “卑鄙小人!”那为首的女战士犹要再起干戈,忽听门口传来一把清幽淡雅的声音道:“依依退下,人家都手下留情了。”

    “锵!”为首女战士带头还刀入鞘,诸女也相继有样学样收刀。

    我无暇搭理依依,倒认真打量起那名出声阻止的女子来,估计除了云采菱,此时此刻断无其他女人能截住这七名母老虎的。

    我乍觉眼前一亮,云采菱袅袅婷婷地站在廊下,轻描淡写地瞅着我。

    她真可以说得上是女人中的女人,白里透红的脸蛋明艳动人;柳眉微蹙润湿的朱唇不时吐气如兰,从她我见犹怜的玉容中,散发出一股撩人情思的特别韵味。不仅容貌动人,身裁更是苗条娉婷,雪白的皮肤光滑柔嫩,腰枝柔软纤细,双腿修长挺直。

    我偷偷瞄着那件翠绿间金的锦绣长袍,心中幻想的唯一一件事就是,用什么办法可以将它脱下来。非是我好色如命,而是云采菱整体给人一种勾魂夺魄的震撼美感,让人忍不住意乱情迷。这不是秦明月那种登峰造极的媚功,而是一种天生的无敌媚态。

    云采菱见我目不转睛地瞅着她,玉颊不见一丝愠色,反倒云淡风轻道:“碧兄的刀法有如天马行空,具备一种常人万难企及的自由写意,采菱刚刚看罢颇为震动,不知可否当面指点一二吗?”

    她说的客客气气有如闲话家常,我随口答道:“不敢当,不敢当,雕虫小技而已!”

    云采菱淡淡道:“哦,那就请碧兄小心了,采菱的刀素来不知留手的。”

    我这才警觉,连忙摇头道:“岂敢,岂敢,小姐乃千金之躯,万一伤到就不好了。”

    云采菱若无其事道:“是吗?接招吧!”声动身动刀动。

    只见她幽灵般弹射半空,一伸手依依刀鞘内的战刀就自动出鞘,掠过两丈虚空攥到柔荑内,化作一道瑰丽闪电,笔直劈向我眉心。

    “嘶!”刀锋已快触及面门,刀风破空声才堪堪传入耳鼓,这一刀简直太快了。

    我哪敢继续胡思乱想,反手擎刀硬生生外架出去,仓促间除了这一架外,我脑海中一片空白。

    “锵!”一声震耳欲聋的轰鸣中,我蓦地惊觉一股磅礴无匹的大力透过刀锋从天而降,竟猛烈得无坚不摧。“喀嚓!喀嚓!”一连串儿脆响当中,我陡然矮了半截,双膝齐齐跪倒在地面青砖上,砖头被压得寸寸皆裂。

    “嘎嘎嘎嘎!”刀锋间发出刺耳之极的金属摩擦声,我倏地瞥见云采菱突兀地双手握着刀,玉容波澜不惊地瞅着我。

    陡然,一股前所未有的怒火涌上心头,哥哥我还从未对战时候这么窝囊过,给女人下跪,那更是太阳底下的新鲜事儿。

    “啊!”我怒吼一声运集毕生功力奋起,猝然爆发的力量强横到了极点,一把掀飞了对方战刀。我趁势猛然松手,在一股螺旋暗劲儿作用下,刀锋在半空中划出一个半圆,毫不留情地疾斩云采菱咽喉。

    “铮!”她处变不惊,翻腕一刀正中战刀旋转轴心,战刀应声被挑飞,顺着预定轨迹重新送回我到手中。

    “杀!”一声娇叱,云采菱左掌轻轻一按地面,整个人借力使力,有如一杆离弦箭迅疾欺近我怀中。

    这一刀诡异到了极点,原本接我那一刀后,她必须有一次呼吸间隙,才能重整旗鼓,岂料她借力使力异军突起,搞得我手忙脚乱下,唯有急中生智,横刀沿着对方刀锋前行,恶狠狠隔在对方刀柄护手上。

    “嗤!格楞!”刀尖刺入衣衫声和刀锋格住护手声同时响起。

    差一点就开膛破腹,我吓得冒出一身冷汗,还不及抹拭对方的刀已高速挺进。

    “喀喀喀喀喀喀喀!”她一路前进,我一路暴退,沿途踩过的青砖寸寸皆裂,化作粒粒碎石。

    眼看背后是粗糙石墙,我已退无可退,云采菱蓦地加紧运刀,竟打算把我硬生生挤到死角。

    我冷哼一声,龙躯倏地违反自然惯力,头下脚上笔直倒飞而起。

    “蓬蓬!”石墙上被对方深深刺出一道刀痕,同时云采菱顺势翻身向前滑出半丈,险险避过我凌空狠狠劈下的那一刀。刀锋仅仅相差半寸掠过她小腹,遂深深埋入地底,堪称千钧一发。

    我见有机可乘,遂脚尖着地,身体前倾三十度,有如一股狂风猛烈吹袭向云采菱,刀光在正午烈日下特别耀眼。

    岂料她不慌不忙地将刀尖深深插入地底,然后轻轻挑起。“呼呼呼呼!”数不清的青砖离地而起,有如疾风骤雨向我砸来。

    我原势不变,刀锋猝闪如电,将一块块青砖如数劈成两半,遂恶狠狠劈在对方疾刺而来的战刀上。

    “蓬!”劲气四溢,我不由自主地踉跄跌退三步,眼睁睁瞅着云采菱的战刀,携带凌厉刀芒笔直刺向我的咽喉。

    “杀!”尽管功力相差悬殊,对方拥有一级龙战士的实力,但我仍拼死挣扎着怒吼出刀。

    “嗤嗤!”云采菱的刀狠狠穿过我的胸襟,紧紧贴着左胸肌肤滑过,我的刀亦差之毫厘抹过她的右颈大动脉。

    两人错身而过,保持原势纹丝不动。

    刚刚一幕实在太过惊险,一时间诸女兵都忘记呼吸,这时才纷纷发出娇叱,拔刀架箭对我怒目而视,一副要把我立毙庭前才甘心的模样。

    我淡淡一叹,反手收刀入鞘,道:“想不到好人真是难做,我碧胜篮送来有关云府上下生死存亡的重要情报,竟换得诸位的围杀凌辱。嘿嘿,士可杀不可辱,我定抗战到底决不投降的。”

    云采菱悠然收刀,返身哑然失笑道:“你说你是‘蓝鲸号’船员,可根据我的情报该船上下没有一人逃过霍伊毒手。你若想卧底探听虚实,却是打错了算盘。本小姐生平从未放过一名坏人,亦从未错杀一名好人。嗯,你怎么证明你是‘蓝鲸号’船员呢?”

    “锵!”我倏地拔出天涯刀,冷冷道:“有此天涯刀为证。这是鹤大师在遇难前一天送予小弟的宝刀。”

    云采菱瞅也不瞅天涯刀,淡淡道:“此际‘蓝鲸号’整艘船都在霍伊手上,何况是区区一柄天涯刀,碧兄当足采菱是小孩子吗?”

    我沉思片刻,颓然道:“那我亦没办法证明自己的清白了。不过现在亚斯沃郡全郡都在通缉我,这总是不争的事实,不信你们可以随便派人到外面打探。那老混蛋霍伊、妖妇韦太太皆被我烧得面目全非,嘿嘿,想不到我杀了那许多贼兵,亦无法为老爹报仇,还得受你等无休无止的盘问,夫复何言?”

    云采菱一对秀眸射出两道奇异精芒,目不转睛地盯着我道:“你真是这两天大闹港口的那名高手?”

    我没好气道:“我说是,你就相信不成?”

    云采菱微笑道:“当然不是,会有人辨认你的真假的。随我来吧!”

    我带着满腹疑窦,跟随着这名武功强横的女子,快步走向内间,等待我的不知是祸是福。

    昏黄的灯光,照着墙壁映出暖融融的光采。透过黯淡的灯光,我依稀看见锦帐帷幕间,一动不动地侧卧着一人。

    他大半张脸都深深埋在被褥里,脸上是一片失血过多后的苍白,可是我怎能忘记他那憨厚朴实的脸孔呢。

    “大黑,你还活着?”我欣喜无限地欢呼道。

    “啊,小碧……是你吗?……你也终于逃出来了?”大黑虚弱无比地呢喃道。

    我长长嘘了一口气,转头问道:“他伤在哪里?重不重?”

    云采菱歉然道:“对不起,误会你了……噢,黑兄伤得不重,只是内腑受到过震荡,再休息几日就没事了。我们出去说吧!”

    我稍稍放下心来,沉声道:“大黑,你好好养伤,我会再来看你的。”

    接着扭头对云采菱道:“云小姐,我有至关重要的事情向您禀报呢!正要借一步说话呢!”

    走出阴暗闭塞的客房,我缓步走入庭院中,轻轻抚摸着苍松躯干,幽幽叹息道:“大黑的伤势是否并不像小姐描绘的那么轻松?”

    云采菱玉颊闪过一丝苍白,淡淡道:“唉,你还是看出来了。他……他被敌人用重手法粉碎了七经八脉,目前能够活着都是奇迹。我想尽一切办法都无法挽回他的性命,因为一个生机尽逝的人,神仙也难以救活。他在临终前可以指认你,恐怕已是现在唯一能够做到的事情了。”

    我怒目圆睁,恶狠狠一掌深深印入树干,恨声道:“不杀霍伊老贼,怎能解我心头之恨?”

    云采菱目光灼灼地盯着我,柔声道:“碧兄稍安毋躁,霍伊必然不得好死。嗯,你究竟要和我说什么呢?”

    我恍然大悟,连忙从怀中取出那张名单,一边恭恭敬敬递给云采菱,一边狠狠道:“这是黑族潜伏在云府的名单,共计二十三名沙敦武士,我已杀一擒一,目前还剩二十一人,希望小姐速速组织高手前往捉拿才好!”

    云采菱看罢名单,娇容惨变道:“不好,他们针对的重点对象是哥哥,跟我来!”话音未落娇躯腾空而起八丈,半空中又倏地转向直扑西北方。

    我连忙紧随其后,惊鸿一瞥间看到“沙鸥”小筑窜起数十条人影跟随而来。其中每一名高手的身法都是那么矫健利落,赫然都不在嗜血战士级数之下,让人不禁暗暗叹服。因为其中竟没有一名须眉男子,都是年轻貌美的窈窕女战士。

    领路的云采菱有如一只翱翔彩凤,每一次落足再次跃起,都远远掠过二十丈距离,看得我不禁咋舌不下。因怕追丢,故唯有用“锁魂”牢牢锁定目标,再用“龟爬”的速度紧随其后。要知轻功一项最是考验真实内力修为,一级白银骑士和一级龙战士的区别,就那么丝毫没有掩饰地暴露出来。

    蓦然,云采菱消失在一片层层叠叠的红墙绿瓦之间。幸亏“精神能”联系仍在,赫然“看”见她正若无其事地漫步在庭院中,缓缓走向内堂。

    我暗暗警惕地环顾四望,但见那群女战士早已个个潜踪匿迹、鬼影皆无。刚刚一幕声势浩大的救援,陡然变得静谧无声,却不知云采菱是怎么通知大家的。

    我一边偷偷潜向那座庭院,一边感慨万千道:“好家伙,真是一群训练有素的女罗刹啊!倒是哥哥我的担心太多余了。”

    正感宽慰,心神稍松之际,内堂蓦然传来云采菱一声悲呼:“哥哥!”

    紧接着传来一声惊天动地的龙吟,内堂有如沙滩城堡一刹那分崩离析,残砖碎瓦四散崩飞,声势惊人到了极点。

    天地剧变中,两条人影从废墟中冉冉升起,身周数丈竟然一点灰尘都无法欺近。

    “小姐(队长)!”女战士们和一群青衣小帽、伪装成仆役的刺客同时惊呼着厮杀到了一处。

    我一边高速欺近着云采菱,一边细细打量着她的对手。

    他身材修伟,容貌俊朗,穿着一身青衣小帽,却不能掩饰眉宇间那咄咄逼人的邪气。

    那人不断盘旋着升入虚空,与云采菱有如一对螺旋攀升的光柱。不同的是那人左掌始终扣着一名青年男子的咽喉,仅凭右手连续发出黑茫茫的龙形劲气,抗拒着云采菱无孔不入的攻袭。

    云采菱此刻纤纤玉手中,盈盈掌握着一柄古拙浑厚的狭长战刀,圣银刀身雕镂着整条灿烂辉煌的金龙纹章,每一次挥舞都化出一条张牙舞爪的神龙出击。不过明眼人马上看得出她此际投鼠忌器,生怕全力施为下伤害了人质,故刀法仅仅能够施展平时的五成功力。

    我悄悄欺近战场,淡淡传音道:“小姐暂时停手出言稳住他,我自有办法让他束手就擒。”

    云采菱娇躯一震,倏地暴落地面,刀气却空前高涨地锁定了对方,使其不能随随便便逃脱。

    那人也丝毫没有退却的意思,随着云采菱悠悠降落地面,相隔两丈而立。

    他面容古井不波地瞅着她,淡淡道:“云小姐莫非想通了吗?”

    云采菱冷哼一声,道:“你是什么人?为何要对我云家下手?”

    那人微微一笑道:“噢,原来云小姐只是碰巧知悉我们的计划,倒让在下着实紧张了半天,不知是哪里出了纰漏。在下黒郡雨,添掌黑族沙敦战士第一营第四小队队长职务。”

    云采菱俏脸带煞,道:“我云家和你黑族井水不犯河水,为何重创我哥,还伏下这许多奸细?莫非认为我云家好欺负吗?”

    黒郡雨哈哈大笑道:“岂敢岂敢,只是我黑族陀陀可汗,素来仰慕令尊云翁,偏偏在帝都之时数次都悭吝一面,故唯有出此下策。”

    云采菱露出深思神色,片刻后嫣然一笑道:“哦,原来如此!看来都是一场误会喽!不就是见面吗,采菱替你安排就是。爹素来都听我话的,你们可汗又何必如此兴师动众呢?”

    黒郡雨微微一愣,想不到云采菱情绪变化这么快捷,愕然道:“那……”

    他刚刚吐出一个那字,云采菱倏地暴进身前三尺,龙纹刀化作一条硕大无朋的金龙,一口噬向其左手。

    黒郡雨赶忙运劲格挡,岂料体内空空如也连一丝真气都欠奉,同时一股致命麻痹由足底闪电般蔓延全身。

    “噗通!”他直挺挺地摔倒在地,眼睁睁地瞅着人质被云采菱抢走,偏偏连半根指头都不能妄动。

    我笑眯眯地瞅着黒郡雨,精神能却在光速运转着,一枚枚“宿命针”鬼神莫测地钻透地表,迅猛绝伦窜入敌人足底涌泉穴。顷刻间,敌人纷纷被生擒活捉,只有八名被当场击毙。

    云采菱幽幽瞅着怀中哥哥,黯然神伤道:“他……他伤得很重,恐怕养好伤也不能再动武了。”

    我左顾右盼,却发觉身畔根本没有旁人,那群女战士最近的都远在数丈之外,这句话赫然是对我说的。

    一时间不禁受宠若惊道:“嗯,我来看看吧!”

    云采菱出奇柔顺地将云俊豪递交过来,然后美眸异常脆弱地紧盯着我,急切盼望我能说出不同结论。

    我聚精会神地瞅着云俊豪的脸庞,那是一张与云采菱有七八分相似的脸容,唯一不同的是其山根高耸、剑眉粗厉,洋溢着一股说不出的凌厉气势。此刻,他紧紧闭着双眸,经脉内腑也多处破裂断折,可即使如此不堪境地,我仍体会到这是一名精明厉害到极点的角色,让他重新生龙活虎,绝对不是一件好事。

    云采菱关切地追问道:“我哥哥伤势究竟如何?他还能恢复功力吗?”

    我幽幽盯着她,发现了她对我的几分依赖之情,恍惚间我蓦地明白:“原来因为我是府内唯一一名有实力的男子,所以你自然而然要依赖我!嘿,女人终究还是女人!”

    我淡淡一笑道:“胜篮和小姐的结论稍稍有点不同,云兄的伤势重则重矣,恢复功力却指日可待。唯一的难题是……”说到这儿,我略微沉吟了一下。

    云采菱忙道:“碧兄尽管从实说来,云府虽然不算富可敌国,但家资也算丰厚,不管任何灵药,哪怕是皇宫大内的库藏,也有办法弄到手的。”

    我暗暗心惊,连忙摆手道:“非也非也,令兄伤势需要的不是钱财,而是顶尖高手为其疏通经脉。我想起码需要四名三级龙战士同时出手,才能保证他功力尽复,甚至功力突飞猛进呢。”

    云采菱面露难色,遂倏地展颜一笑道:“那我们唯有进京一行了,我大伯添掌龙战士小队多年,绝对可以凑足人手的。多谢碧兄指点!想不到碧兄医道这么精湛,真是出人意料之外!”

    我倒吸一口凉气,一边向尚算完整的厅堂走,一边漫不经心的问道:“怪不得小姐武功那么精湛,原来是令伯传授之功啊!不知令伯的名讳是?”

    云采菱随口道:“人家的武功才不是伯伯教的呢!哦,伯伯名讳上止下苑,号称‘铁背苍龙’。”

    我心底凉了半截,暗暗苦笑道:“他***熊,真是冤家路窄啊!这下子闯到仇人家里了,就不知道那老小子,在袍哥一战到底死没死啊?若还活着,那么……”

    我缩了缩脖子,眼前冒出无数恺撒战士有如潮水涌来的幻境,不禁冷汗涔涔,呆呆地愣在原地一动不动。

    云采菱讶道:“碧兄,快走啊!”

    我蓦然惊醒,连忙道:“哦,是是是!走走走!”

    云采菱哑然失笑道:“想不到你在临战之际足智多谋,平时却是这么木呐笨拙!”

    我闻言傻笑道:“嘿嘿,随机应变罢了,哪里称得上足智多谋?”

    说说笑笑间,两人迈步走进一栋三重进的豪华卧室。

    室内***亮如白昼,墙壁上处处悬挂着金丝银线绣出的华贵挂毯,而宽阔舒适的床第两侧,高悬着一帘帘翡翠鸟图案的帷幕,芙蓉褥上游动着麝香的芬芳气息。

    云采菱充满淡淡忧伤地道:“嗯,到了,你先将哥哥放在这张床上。唉,可以了,你先出去吧,晚饭后,我要和你商量一件重要的事情,届时叫依依去通知你吧!”

    我恭恭敬敬施礼后,正准备退下,忽闻云采菱道:“哦,你以后不用施此大礼了。我兄妹的性命都是你救下的,以后大家平辈论交。若碧兄不嫌弃,可以先作云府客卿位置,不知您满意吗?”

    我装作欣喜无限道:“是,多谢小姐栽培。”

    云采菱淡淡道:“碧兄以后还是直接叫人家采菱吧,小姐小姐的是下人们叫的,你从此就是客卿了呀!”

    我呐呐地道:“是,小……采菱!”

    云采菱白了我一眼,蓦地嫣然一笑道:“被你打败了,随便你叫好了。依依!”末了两个字,声音直透墙壁传到外间。

    “吱呀!”两扇门骤然开阖,走进那名对我最凶恶、也是容貌最靓丽的女战士。

    依依恭恭敬敬道:“小姐有何吩咐?”

    云采菱不动声色道:“给碧兄安排一间上等客房休息,一切待遇皆按照客卿标准施行,明白了吗?”

    依依稀罕无比地瞅了我一眼,遂必恭必敬地道:“依依明白!”

    云采菱略带疲倦地道:“嗯,那就都出去吧,我要一个人待一会儿!”

    依依款款施礼道:“是!”

    我也淡淡再次施礼告退。

    这座庭院中,稀罕之极地有一株开花绿树,娇嫩花蕊迎着寒风傲然绽放,带着几许说不出的风情。步过树前,鼻端立即嗅到一股幽幽香气沁人心脾。

    我不禁赞叹道:“好花,好树,好坚强的植物啊!”

    依依压根儿没理我,自顾自地推开房门,硬邦邦地道:“碧先生,这就是您的居所了,有什么需要可以拉那根黑色绳索,自有仆人前来伺候。小女子,先行告退了。”言罢,根本不管我是否回话,趾高气扬地姗姗而去。

    我哭笑不得道:“靠,难怪说小人与妇人难养也,古人诚不欺我!他***熊,不就是没让你揍我一顿,至于摆出一张晚娘面孔吗?我稀罕!”

    郁闷之极地望着她窈窕背影消失在月亮门后,我收回目光爽然若失地望着眼前精舍,并未立即迈步进入,而是细细打量起来。

    这座屋顶作二重檐的古朴阁楼,飞檐越过四周树梢,在一片繁茂青翠的苍松翠树间,显得幽雅而寂静。台阶上青苔长满厚厚一层,严冬刚过却丝毫衰败的气象都欠奉,毛毛融融有如铺上了一层翠毯。

    我返身走近院中那座小小池塘,懒洋洋享受着午后日照的光辉。耳中听着不知名的鸟儿自由自在地飞鸣欢叫,眼中看着楼阁天色的倒影在水中湛然空明,心中的杂念顿时涤除,超凡脱尘的念头油然而生。

    忽然一把怯生生的声音道:“胜篮,你怎么站在那里呀?不冷吗?”

    我讶然回头,骤见云水容俏生生卓立身后不远处,捧着一盆未曾燃着的炉火瞅着我,一对柔荑赫然已冻得通红。

    我连忙右手接过炉火,左手轻揽她蛮腰,悠悠道:“我在等你啊!”

    云水容甜滋滋地微笑道:“骗人的家伙,你怎知道人家会来啊?”

    我正经八百道:“嗯,我碧胜篮乃是铁口神算第一百零八代传人,算这种人缘遇和,还不是手到擒来吗?”

    云水容格格娇笑道:“你呀,最是油嘴滑舌!简直骗死人不赔命的!”

    我愕然道:“咦,你又未品尝过如何得知呢?”

    云水容一愣神,柔软湿润的樱唇顿告失守,我施展出浑身解数挑逗起此姝最狂野的情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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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卷 异乡 第七章 别离
    “吱呀!”两扇门倏地紧紧封闭,火盆亦平平落在卧室中央,蓬地窜起三尺高的金黄火苗。

    我抱着她,一步一步迈向床第,每一步都深情地挑逗着她的丁香小舌,一对怪手更加肆无忌惮地游弋在峰峦幽谷之间。美丽焰火中,我们的衣衫渐渐减少,直至一丝半缕都消失殆尽。

    望着这具白皙丰满的诱人胴体,一直盘桓在脑海中的不满、乡愁、离别、苦闷,各种负面情绪倏地均被抛到了九霄云外,仅剩下一团强烈无比的欲火在熊熊燃烧。

    我悍然压在云水容身上,冷酷无情地瞅着她掺杂痛苦和甜蜜的表情,恍惚间,这张粉嫩的脸幻化成了慕容无忧、艾丹妮、蒙恬、苏小桥、云采菱、依依……无数张脸容走马灯似的闪过脑海。

    “啊,胜篮……温柔点好吗?”云水容不堪重负地呻吟着,瞬间这句话就被有如潮水的情欲,淹没得无影无踪……

    不知过了多久,炉火渐渐黯淡,床第上的征伐亦缓缓接近消沉下来。

    “笃笃笃!”几记清脆响亮的敲门声传入耳鼓,我脑海里蓦然浮现出依依那张冷冰冰的俏脸,她双掌托着一方银盘,盘上摆放着一身崭新的暗金花纹的衣帽袍靴,旁边还用红绸缎遮盖着一堆高如小山的物事。

    我低不可闻地在云水容耳边道:“是依依那丫头!”

    云水容花容惨变道:“那怎办是好?被她看到我在这里,可就糟了!”

    我哑然失笑道:“放心,这丫头恨我到极点,不会进来的,你躺着蒙被不动就是,我打发她走掉!”

    云水容连点螓首,拢尽秀发全身莫入锦被当中,我则若无其事地随手拢了一件外袍,起床开门。

    “笃……”敲击声只响了一下门就霍然开启,依依的纤纤玉指来不及收回,就那么点在我的胸腹之间。顿时一股异样的感觉涌上心头,她玉颊飞起两片晕红,遂恼羞成怒地瞪着我,低低声音骂道:“下流!”

    我又好气又好笑道:“对不起,对不起,碧某习惯裸睡,匆匆忙忙就赶来,也未多穿一件衣服。”

    依依何曾见过这么坦白的说法,“嘤咛!”一声放下盘子,头也不回地逃了出去。风中依稀传来一句羞怒娇嗔道:“你这个大流氓,小姐在‘黒鲨’小筑等你!”

    我哈哈大笑道:“依依慢走,莫要拐到足踝才好!”

    拾起银盘后,我看也不看就那么随手放在桌上。

    此刻,云水容不知何时钻出被窝,敏捷绝伦地穿戴起来。

    我笑吟吟地走过去,突然一把将她搂过来压在床上,肆无忌惮地温存起来。

    “不要啊,小姐还在等你呢!……噢,别……不行啊,人家那里还痛呢!……坏蛋!……”直搞到云水容鬓乱钗斜,我这才心满意足地松手道:“晚上来陪我吧!”

    云水容狠狠白了我一眼,遂眼波流转道:“你……你真的好强壮啊!”

    我懒洋洋道:“嘿嘿,来不来嘛?”

    云水容没好气地吃吃笑骂道:“流氓,非要人家亲口答应才行吗?”

    我欢呼一声,起身迅速穿戴起来,云水容则温柔体贴地帮忙端正衣帽,抚平每一丝褶皱。

    我好奇地扯去红绸缎,问道:“嗯,这是什么?”

    顿时屋内金芒耀眼、闪闪发光,那赫然是一堆有如小山的金条,粗略计算竟有八十一根之多。

    云水容目瞪口呆道:“啊,我的娘啊!这得多少钱啊?”

    我眼皮也不抬,轻描淡写道:“根据成色和数量来看,应该价值八千一百枚金币。九九归一,采菱倒是个有心人啊,取了一个吉利数字给我。”

    云水容收回目光欣喜道:“胜篮,恭喜你了,发了一笔横财哟!”

    我悠然自得道:“呵呵,不应该恭喜我,而是恭喜你才对!”

    云水容愕然道:“为什么?”

    我洒然一笑道:“因为我打算将它们全部送给你,作定情礼物啊!”说着转身离开庭院,徒留她一个人站在屋内,呢喃自语道:“送给……我?”

    当我步入“黒鲨”小筑的刹那,整个人都差点呆愣在那里。

    但见云采菱刚刚梳洗打扮完毕,穿着清幽淡雅的鹅黄武士服,眉目脉脉含情,背窗而坐。

    窗外繁星点点,明月高悬,美丽迷人到了极点。而她有如嵌入整座星空中,说不出的神秘深邃。那清澈如水的双眸,白皙无暇的肌肤,明艳动人的樱唇,更处处显露出不可抵挡的魅力。

    云采菱淡淡道:“碧兄也来了,既然人已到起,那么就开始这次会议吧!”

    我凛然收回目光,正襟危坐在会议桌右侧末座,这才有暇细细打量参与会议的诸人。

    除端坐首位的云采菱外,厅内一共仅有三人。一身戎装的依依,冷若冰霜地坐在云采菱左下首,在她身畔是一名英武豪迈黑衣青年,对面则是一名皱纹满脸的灰衣老者。

    云采菱幽幽道:“哦,碧兄想必还不认识,这位是云府总护院燕丹,是采菱在断狱学院的学弟,与我同属风师门下。”

    我大吃一惊,怎都料不到云采菱和燕丹竟是恺撒帝国“剑魔”燕憔悴以下,最著名的宗师级高手风师的徒弟。

    想那风师地位尊崇无比,自燕憔悴渐渐不理世事后,隐隐为恺撒武道最高领袖,库索每次的报告中都要淡淡提上一笔此人奇闻轶事,故我对他印象极深。

    云采菱轻声道:“这位是云府总管云朝暮云老,是府中历经三代的老人家。”

    我连忙欠身施礼,丝毫也不敢怠慢。

    介绍完毕,云采菱直接切入正题,郑重地道:“今天请诸位来原因不说自明,黑族无端进犯东海二十八郡,将遥遥五千里海岸线尽数卷入战火,连一向弃政从商的我云姓一族,现在亦难免战祸。根据刺客口供,入侵亚斯沃郡的黑族来势特别强大,率队的更是素有黑族第一高手之称的黄泉。虽然目前尚不能确认其具体目标,但我总感觉绝非占领领土那么简单!”

    她顿了顿黛眉轻蹙道:“唉,尽管师姐添掌的风氏一族实力不可小觑,‘苍穹’舰队更是高手如云,可惜出了霍伊这个大叛徒,不但半途中伏实力大损,更变成有家不能归的尴尬局面,唯有且战且退奔赴帝都。”

    燕丹微微动容道:“啊,风师姐已向帝都撤走了吗?”

    云采菱轻垂螓首,忧郁道:“是,我刚刚接到她的飞鹰传书。不过字迹工整措辞缜密,想来处境尚不太糟糕。唉,她素来在众姐妹中最擅长行军布阵,这次惨遭挫败,想必对她信心打击不小。她劝我速速离开亚斯沃郡,脱离黑族的威胁范围,可惜刚刚接到信,哥哥就在这个节骨眼儿出事儿了。”

    依依恨声道:“黑族真是欺人太甚,早晚要给他们点颜色看看!”

    云采菱冷冷淡淡道:“这一天并不遥远。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目前关键任务是保护哥哥顺利抵达帝都。届时会合风师姐,再联络要好的众家兄弟姐妹,凭我云家财力、物力定可叫黑族吃不了兜着走的。”

    云朝暮咳嗽一声,缓缓道:“老朽已将要紧物事尽数藏入暗库,并用祖传秘法锁死,故不用担心黑族入侵后开启利用,其他次要物品不能带走的亦尽数毁坏。另外车马帐篷等等旅行用品,也都已准备停当,请小姐确定路线后,即可马上启程了。”

    云采菱长叹一声道:“唉,仆役也都妥善遣散了吗?”

    云朝暮眸中闪过一丝悲伤,木然道:“嗯,都发了双倍饷银提前安排到附近亲戚朋友家去了。只剩下一些确实可靠、又无处可去的人,自愿随咱们到帝都去。”

    燕丹欲言又止,目中露出不满神色,半晌才开门见山道:“这……有点不妥吧?此番帝都之行说得好听是搬家,实际很可能是血战突围。我倒不担心霍伊老贼,他怎都要考虑云家在帝都近卫军的影响力,以及日后可能的报复。可是黑族素来无法无天,若半途遇上这帮盗匪,这些不会武功的仆役,岂不白白搭上性命吗?请师姐三思!”

    云采菱过了片刻犹未说话,只是默默地打开了一幅标注极其详细的军用地图。

    半晌,她轻提如雪皓腕,伸出纤纤玉指点在亚斯沃郡,缓缓引向西部,最后笔直落在一处特殊标记的庞大城市群落处,淡淡道:“生死有命、富贵在天。人多人少不是问题,关键是选择一条安全稳妥的行军路线,以最少的伤亡抵达帝都。不知各位有何建议?”

    我久不发言,此刻终于捞到机会,遂轻轻问道:“请问黑族兵力分布如何?我部所属战力又怎样?”

    众人目光齐齐射向我,最后燕丹从容接口道:“亚斯沃郡的云府,素来用作休养生息之用,精锐全在帝都追随老爷。故说实话除了小姐身边的一个小队嗜血女战士外,也就是护院的一百名狂战士和四百名普通战士了。黑族方面的兵力部署,根据刺客们的口供汇总起来如下:黄泉率领着黑族整编第二军团,共计五万名正规战士。其中最可怕的是,包括整整一个团的沙敦武士。”

    我眉头微皱道:“这只是数量,我想知道敌我双方装备和训练度的差距、以及大概的兵力部署情况。因为一旦遭遇敌军,血战势必难免,正所谓知己知彼、才能百战不殆,多了解一点总是好的。”

    燕丹苦笑道:“碧兄要求过高了,那群刺客职位最高者不过是一名小队长,你要的资料恐怕得黄泉亲自说明。”

    我不理他言语中的挖苦嘲讽,目不转睛地盯着地图,脑海中迅速推演着一场模拟战争。

    片刻后,我胸有成竹道:“在下对行军路线有点拙见,不知可否献丑呢?”

    云采菱云淡风轻道:“碧兄但讲无妨!”

    她身旁的云朝暮露出聆听神色,依依却满脸的轻蔑,而燕丹也是一副看我笑话的模样。

    我丝毫不为众人情绪所左右,轻松自如地落指点在地图一处河流,断然决然道:“若我们黎明前不能渡过这条河,就再也休想生离亚斯沃郡。”

    “什么?”四人齐齐失声惊呼,遂惊怒参半地瞅着我,连云采菱都露出一丝薄怒,愠声道:“碧兄何出此言,请说出几分道理来,否则定会被大家误认为临战扰乱军心者严加督办!”

    我从容不迫地道:“大家请看!”说着我戟指那条河流道:“此河环绕亚斯沃郡大半,乃东行必经之路,若黄泉不在西岸布置重兵,严防有人潜渡赶赴帝都求援,那绝对是稀罕怪事,他亦不足以击败兵法过人的风家少主。”

    依依冷哼了一声道:“这一点大家都知道得清清楚楚,不知道的是为什么一定要黎明前突围?要知敌人若真的布置妥当,深夜突围恰恰会落入敌人陷阱之中,全军覆没都是一时半刻的事情。”

    我充满强大自信道:“很简单,因为直到黎明前这一刻,黑族军都来不及布置重兵到此。精确算来,他们至多仅有先头部队抵达,那亦是我们唯一的机会。”

    燕丹冷笑道:“不知碧兄的依据又是什么呢?”

    我故作惊奇道:“哦,事实不就摆在眼前吗?黑族刺客接到命令于今日下午动手,而云小姐亦傍晚才收到风少主的飞鹰传书。从此时间上推断,风少主必是下午才刚刚摆脱黄泉的追击,有暇通知我们小心防范,而黄泉想必亦同时有暇布置针对亚斯沃郡的军事计划。”

    云朝暮轻轻咳嗽几声,淡淡道:“小碧怎知风小姐不是从横江东渡,此刻黄泉早就在那里严阵以待呢?”

    我侃侃而谈道:“道理很简单,风少主和黄泉都是精擅兵法的专家,故人人选择的道路,恰恰是他们摒弃的方案,我想风少主是在迂回深山老林的时候被狙击的吧?且黄泉过于自信沙敦武士的实力,轻估了我们的潜力,里外里算来,怎都是应该忽略横江防御的。因为根本没必要画蛇添足,在空旷无人之处部署重兵。”

    依依和燕丹还想说什么,却被云采菱抬手阻止,她有如首次认识我似的,惊讶万分道:“天啊,这些都是你猜到的吗?怎可能和事实完全一模一样呢?”

    “啊……”诸人听罢亦目瞪口呆地盯着我,上上下下打量起来。

    我浑身不自在地喃喃道:“难道这很难猜到吗?都是最普通的军事常识啊!”

    云采菱轻摇螓首,不可思议道:“唉,你们不要再争了,此行突围我全权交由碧兄指挥,任何人不得有任何异议。”

    依依狠狠瞪了我一眼,燕丹则颇有深意地瞄了我一眼,再扭头装作若无其事。可我看到了嫉妒和怨恨的眼神。唯有云朝暮真心诚意地微笑望着我,鼓励中带着几分欣慰。

    我苦笑一下,无可奈何道:“胜篮遵命!不过领导全队突围一事还请小姐亲自做主。因为时间太过仓卒,对我方兵力部署也不熟悉,所以无法做到知己。倒是针对敌方可能的行动,胜篮倒可以预测一二,辅佐小姐共渡难关。”

    云采菱明眸含笑,柔声道:“碧兄的学识真是深不可测,采菱觉得越来越难以了解你的想法。也罢,就按你说的定下好了,请大家速速回去准备,半个时辰后启程,绝不会因任何事情耽搁!”

    “是!”四人包括我在内恭恭敬敬施礼退下。

    我缓步走出“黒鲨”小筑,错愕地“看”到云采菱依旧目不转睛地盯着我的背影,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那对美丽无暇的明眸里,更是射出两道惊喜交加的欣赏眼神。

    “美人儿的芳心就这么被我打动了吗?……轻易暴露军事才华,也不知是对是错!……唉,总比稀里糊涂地死在黑族手中强吧?……渡过眼前这道难关再说,只有走一步看一步了!”

    我若有所失地走向居所,忽然异乡第一场生死攸关的战役,转眼就要降临了。

    卧室内黑漆漆静悄悄地没有一丝灯光,唯有寥寥数颗黯淡星光映射进来,酿造着无限孤寂。

    云水容安安静静地坐在床头,见我推门而入,也只是痴痴地望着我一句话都不说。

    正当我犹豫不决地不知如何开口的时候,她却抢先发言道:“水容打算留在亚斯沃郡。”

    我一扬眉,刚想说话却被她用柔荑掩住嘴唇,那双清澈美丽的星眸里水光涟涟,声音却出奇地平稳:“篮,不要再说了,水容已经打定主意留在亚斯沃郡了。这是我很久以前的打算,只不过一直没办法实现而已。此次云家主动裁人,而我又不会武功,恰恰可以名正言顺地离开这里。”

    她坚定而毫不迟疑地道:“我知道你想带我去京师,可是去了又如何?水容不过是继续奴婢的身份罢了。有了你给我的金币,只要水容找个老实可靠的男人,再妥善经营的话,这辈子大可无忧无虑地渡过的。你明白吗?一个女人追求的并不是轰轰烈烈,而仅仅是平平安安而已。”

    我胸腹间不由自主地泛起一股酸味,还有一种油然的轻松:“你……”刚刚说出一个字,嘴唇再度被堵上了,不过这次不是柔荑,而是柔软湿润的樱唇,她疯狂而窒息地狂吻着我,显示出片刻前的话语是那么虚假和苍白,数不尽的爱意潮水般狂涌而来。

    不知过了多久,唇分。

    云水容赫然转身,颤抖着香肩抽泣道:“人家很爱你,也很喜欢和你在一起。与你的每分每秒,水容都不会忘记的。可是你始终都不是个为女人停留片刻的男子,水容亦不想成为你的累赘。再见了,我的爱人!希望以后的日子里,你在梦中依然可以想起我!”

    “吱呀!”门扉骤然开阖,云水容丰满苗条的倩影嘎然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

    直到此刻,我仍然一句完整的话也说不出口,唯有感觉到一缕冰凉的水迹,缓缓滑落我的脸颊,轻轻坠入掌心。

    那是一滴清冷幽凉的泪花,亦是一名平凡而伟大的女性的见证,恍惚间,我为自己纯粹追求情欲刺激的表现深深不满,想要弥补点什么,偏偏又不知道应该怎么去做。

    “或许这才是最好的结局吧?水容!”我平平淡淡地瞅着那滴泪水化作袅袅轻雾渺然无踪,胸怀中唯一一点柔情蜜意也黯然消逝了。

    旷野的风肆无忌惮地吹拂着一切生灵,它掠过瑞斯洋、跨过泰依山脉、经过亚斯沃郡、掀起横江怒涛,最终才在这片广袤无垠的提兹尼特平原渐渐消失。

    夜幕中深绿色帐篷群无边无际地延伸出去,形成一只栩栩如生的振翅欲飞的蝴蝶状,一时间有如天地间只剩下一种颜色。而每五座帐幕自自然然形成一朵盛开梅花,花蕊中心围着一堆硕大的篝火堆。

    在篝火周围每隔一段时间必然出现一队队巡逻兵,他们穿着土黄色羊皮暖袍,内衬半身铁板铠,足蹬老牛皮毡靴,手里提着明晃晃雪亮亮的锐利兵器,迈着整齐划一的步伐,一丝不苟地巡视着。

    脸上看,这群人无一例外皆是皮肤黝黑油亮,头发弯曲短粗,淡眉巨眼、塌鼻厚唇的丑陋大汉,而且士兵们的平均身高都远远超出恺撒血统的白人数寸,夜里冷不丁观瞧,都会让人怀疑是不是地狱归来的恶鬼。

    猩红色的战旗在茫茫夜色中威风凛凛地飘拂着,旁边高高悬起一串串特制的长明灯,一丝不苟地映射在旗面的图案上。那是三柄交插在一起的刀剑斧,形状奇异曲线古怪,绝非现代大陆流行的任何兵器类型。

    在大旗明灯下,是一顶硕大无朋的漆黑帐幕,在帐门左上角插着八支不知名动物的金色羽毛,根根绒毛在***映照下发出璀璨夺目的光辉,显示出帐主的与众不同身份。

    在帐门前,威严肃穆地卓立着一百名另类士兵。他们的躯体特别彪悍强壮,个个埋没在层层叠叠的精钢板铠下,连一丝肌肤都不外露,矗立在那里有如一尊尊不动金刚。天气那么寒冷,可是人人都纹丝不动,唯有背后绑缚的各两柄门板巨剑,隐隐约约绽放出待人而噬的精芒。

    帐门紧闭着,厚厚的水牛皮毡隔绝了一切灯光,但一声断喝油然清清楚楚地传出帐外。

    “混蛋!你他妈再给我说一次!”

    帐内***辉煌,狭长的会议桌上摆放着丰盛无比的晚餐,所有人刚刚都正在进餐之中。这时,闻言不约而同地齐齐顿住了正在进行中的动作,甚至连咀嚼声都嘎然而止,生怕打搅那位盛怒的暴君。

    桌子两侧正襟危坐着两排高级将领,他们打扮与普通士兵截然不同,除了穿着一身漆黑闪亮的厚重铠甲外,弯弯曲曲的牛角战盔上亦镶嵌着从一到七不等的黄金螺旋暗纹。不同的是没有任何一名将领胆敢携带武器。

    他们个个气势如狼似虎,眼神有如待人而噬的猛兽,不过现在战战兢兢地连个屁都得酝酿半天“无声释放”,因为最崇高、最尊敬、最可怕、最惊怖的首领大人正在发怒。

    黄泉端端正正坐在首座,戟指着帐门口的传令兵亚特,一声喝骂后仍保持着原势,纹丝不动地瞅着对方,眼神中喷出的怒火差点就可以焚烧整座平原。

    亚特连大气都不敢出,窒息般张大嘴,眼睛直勾勾地瞅着最高首领,竟是硬生生被吓傻了。

    过了半晌,黄泉冷冷淡淡道:“废物,居然浪费老子这么长时间等你!来人啊,给我拉出去重打一百军棍,再调到骑兵营养马去。”话音才落,帐外窜入两名如狼似虎的西塔武士,不由分说拖着亚特三步两步跑出帐外,瞬息间一声声凄厉无匹的惨叫划破了静寂的夜空。

    黄泉脸容阴沉地瞥过每一名将领的表情,然后淡淡地离座站起,迈着龙骧虎步围着餐桌兜起***来。满帐的将领顿时鸦雀无声,连呼吸都断绝了似的,静静等待着未知厄运的降临。

    黄泉的“散步”犹在继续,借着明亮的灯光可以清清楚楚看见他的脸,那是一张完美得没有半点瑕疵的英俊脸容。刀削般棱角鲜明的轮廓,大理石般光洁白皙的肌肤,宽广丰隆的额头,斜斜飞入两鬓的剑眉,一对燃烧着永恒斗志的厉眸,笔直挺拔的贵族式鼻梁,抿如刀锋笑如春风的冷酷嘴唇。

    他穿着一套与诸将迥然有异的漆黑战袍,头戴流光溢彩的暗金王冠,冠分八层每一层都用精致好看的白金花纹分隔开来,显示出睥睨众生的独特构造,腰畔未悬挂任何兵器。

    “布尼亚!”黄泉若无其事地轻轻柔柔道。

    顿时餐桌右侧中端的某位将领,浑身瘫软冷汗涔涔,整个人堆在了座椅上。

    黄泉愈发轻描淡写道:“听说是你命令一支沙敦武士小队进驻云府的?”

    “是!可是……”布尼亚还想说点理由辩驳,却被黄泉嘎然止住后面的话语,他一步步优雅高贵地走近他背后,突然止住身形平平淡淡问道:“结果全军覆没了,那是一支人人可以以一挡百的沙敦武士小队呀。告诉我他们杀死了多少名云府的人?又抓到了多少名云府的人?”

    布尼亚颤抖着双唇道:“我不知道,他们没有按时反馈情报回来,后来霍伊传来消息说他们都被干掉了。”

    黄泉不动声色地道:“哦,都被干掉了?一支整整相当于两千三百名精锐士兵的小队,居然都被消灭了,而且连一丝成绩都看不见?告诉我,事发后你做了什么补救措施,云府又因此死了多少人?”

    布尼亚哆嗦得连话都差点说不出来了,带着哭音道:“我……我刚刚得到……消息,还来不及……来不及做出任何部属!”

    “噢?”黄泉漫不经心地道:“是吗?让二千三百名精锐战力伤亡殆尽,你还在这里高高兴兴地喝酒吃肉,脸上看不见一点哀凄的表情,我平时是怎么教育你们的?难道你是一头猪,根本听不懂人言吗?”

    布尼亚眸中闪过一丝怨毒,恶狠狠道:“我叔叔是埃达林长老,黄泉你不要欺人太甚!”

    黄泉有如根本没有听到似的,幽幽凉凉地问道:“巴伊曼,指挥失误导致大量士兵无意义丧生、贻误军机停滞我族复兴大业、直呼长官姓名公然威胁上司,你说说都是什么罪啊?”

    餐桌左下首第一名冷酷将领头也不抬地道:“第一条斩首、第二条腰斩、第三条凌迟处死。”

    黄泉故作恍然大悟状,道:“噢,是这样啊,那么你再翻翻功劳簿,看看我们亲爱的布尼亚师团长有什么丰功伟绩可以抵消这些罪责的。”

    巴伊曼想也不想地道:“没有,他进第二军团以来,寸功未曾立过。”

    黄泉惋惜地道:“原来如此!那就对不起了。”

    布尼亚声嘶力竭地喊道:“我叔叔是……”刚刚说到这儿,声音嘎然而止,但见一支烛台赫然齐柄没入他的后脑勺,且尖端狠狠凿透了眉心,贯穿了铁杉木餐桌,将两者牢牢钉在了一起。布尼亚喉咙里荷荷作响,双手无济于事地虚抓了两次后,就萎然不动了。

    黄泉有如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云淡风轻地回到原来位置坐下,道:“我黄泉自执掌第二军团以来,素以赏罚严明自诩。此番第一次处置师团长级将领,不知各位有何意见吗?请坦白说出好了,我黄泉是最提倡民主的。”

    帅帐内鸦雀无声,黄泉静静等待了片刻,见仍没有任何人出声抗议,遂幽幽冷冷地道:“既然没人提出意见,我就当大家都同意处死布尼亚了。嗯,那么这件小事就暂且放到一边,现在让我们来讨论一下占领亚斯沃郡后的军事计划……”

    说是讨论,可帅帐内唯有一个声音肆无忌惮地指点江山,旁人唯有点头哈腰的份儿。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夜越来越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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