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波波
天街小雨润如酥,草色遥看近却无。
最是一年春好处,绝胜烟柳满皇都。
——《早春呈水部张十八员外》韩愈
玉雪山的雪还没有化,山下却已带上了朦胧的春色。我撩起马车的窗帘,望着窗外的景色,凉风夹着雨丝从窗外扑打在脸上,我怔怔出神。一年没有下山,这京师繁华如故,它不像人的心境,不因为哪一个人的消失变得沧凉荒芜。
“娘……”怀中的诺儿软软地唤我,我放下窗帘,低头亲了亲他粉嫩的脸颊,对他微笑。我的诺儿今天满周岁,老爷子在侯府为他举行抓周礼。天曌国的男人一生有三个重要的仪式,满月摆宴、一岁抓周、十六岁成人礼。诺儿的满月宴我错过了,抓周礼却不能再错过,即使我还在守丧期间,即使我再不愿意离开玉雪山,离开云峥。
我遵照云峥的心愿,将他葬在玉雪山上,傲雪山庄内。很久很久,我都觉得玉雪山上发生的一切是一场梦,梦醒时,就象以前他把我从噩梦中唤醒一样,我还会被他拥入那温暖安全的怀中,看到他温柔抚慰的目光。然而,诺儿是真,冥焰是真的,云峥不会再在我身边,也是真的。
我已经完全不记得云峥走后最初那段日子我是怎样过的,只记得下葬那天,山上来了很多人,很多熟悉的或陌生的面孔,但我都分不清他们是谁,他们在跟我讲话,我也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我只是看着我的云峥,看着他苍白的脸和紧闭的双目,心里痛在漫延,我知道,纵然我再痛苦绝望,这双眼睛也不会再睁开,温柔地看我了。
云峥安祥地躺在棺椁里,好多人在哭,我却流不出眼泪,我的泪已经流干了。云峥,我答应过你,我会好好活下去。可是你不在,谁能治好我的心痛?棺盖缓缓地盖到棺椁上,云峥的脸渐渐被棺盖挡住,消失在我的视线中,突然意识到,在这一刻之后,这世上最爱我、最疼惜我,对我最好的人,我以后再也看不到他了。疯了似地冲上前,死死地抵住棺盖,我心慌地嚷:“云峥、云峥,你起来,你起来呀……”我以为我可以坚强,可以信守对你的承诺,可是我做不到,我伪装不了坚强,我控制不了心痛。云峥,你怎么忍心丢下我,你怎么可以丢下我……
心里的痛在扩大、扩大,无边无际的痛楚似乎要将我吞噬。我以为我不会再流泪,可是眼角又有湿热的液体顺着脸颊流下来,天地间刹时一片腥红。有人来拉我,有人在惊叫,我只是死死地扑在云峥的棺椁上,一声声唤着我亲爱的云峥。脑后蓦地被人重重一击,双眼前的血红变成了黑幕,意识渐渐飘散,我听到有人叫,“叶丫头”、“少夫人”、“大嫂”、“姐姐”、“花花”、“荣华夫人”,甚至“雪儿”,是谁,我都不想管他……,因为再也没有那声我愿意为之醒来的“叶儿”了。
云峥,我想去找你,不管在天堂还是在地府,你别生我的气,让我任性这一回,诺儿有爷爷,有小叔,他们会照顾好他的。云峥,带我走吧,不管你去哪里,化成了风还是云,请你带我一起走……
可是,人有着身体的枷锁,飞不到灵魂想去的地方。你是多么不想走,可你的身体,无可奈何地衰弱下去,我多么想去找你,可是我的灵魂挣不开这逐渐恢复神智的身体。渐渐的,我能感觉到有人帮我诊脉,有人给我喂药,只是我,不象那次产后出血你守在旁边的时候那样,不想努力睁开眼睛。我想更深地沉寂在黑暗中,想在黑暗中找到你的光亮。
直到我感觉到,一个温暖的小小的身体趴在我身上,开始哭。
心蓦地一抽,我的诺儿……
我睁开眼睛看着诺儿,出生后我只看过一眼的诺儿。他趴在我的胸前,好奇地望着我,居然停止了哭泣。眼前笼罩着一层微红,心里喜悦和疼痛得抽搐,他和云峥,太像太像,虽然诺儿还是那么小,可那脸部的轮廓,眉清目秀的样子,清澈的眼神,专注的神态,几乎和云峥一模一样。
我抱住他,再也不肯松手。云峥,你执意不肯带我走,是因为你知道,诺儿将会是我的救赎,是不是?
我在每个夜深人静时想你,反反复复温习和你在一起的日日夜夜、分分秒秒,在已不再感到撕心裂肺的疼痛后,我才开始感谢而不是怨恨老天,我才终于明白老天待我不薄,他不能给一个人的幸福太多。
在上一世,我见过那么多夫妻,或反目成仇、或分道扬镳、或同床异梦,或者,也不过是生活上的伴侣而矣,锅碗瓢盆、磕磕绊绊、争争吵吵,有多少人真心为爱厮守一生。在这一世,稍有钱势的男子,也多是三妻四妾。要我去跟一堆女人抢一个不能完全属于自己的男人,我做不到;今天对我情深意重明天又去和其他的妻妾卿卿我我,我受不了。而云峥,他的心,那么无瑕无价的一颗心,居然是完全属于我的,何其有幸,我是他的初恋和唯一。
从一曲泪下的心意互通,到坦诚身世的理解包容,面对朝堂江湖,我们携手并肩,他为我遮风蔽雨,哪怕是我未说出口的一个愿望,他都要费尽心力帮我实现。我昏迷中,他忘我呵护,愿意和我同生共死;而他走了,却只愿我好好地活下去。除了他的病,他从未让我生气、伤心,就是在他病中,他也总是怕我担忧,独自隐忍着苦痛,不愿我为他冒险。
我叶海花,一介平凡女子,曾经有夫如此,夫复何求。
我和他的一路,只有美好,没有遗憾。也许是有幸,如果没有冥焰的黑龙玉,没有促使我来到沧都的一切遭遇,我就不会遇见他;也许是不幸,如果我能早一点遇到他,他能早一点解蛊,或者我生产后没有大出血,人生会不会有不同?可惜的是,人生没有如果,我的问题也没有答案。
但我却知道,我不孤单,我永远也不会孤单,他在我的心里,永远若初见时那么飘逸,跟缠绵时一样真实,如相视时一般鲜活,似乎一伸手,我就能摸到他清俊温和的面容,拉住他微凉纤长的手指。不需要再为他的病担心,我轻轻地跟他诉说我每天遇到的人和事,告诉他诺儿成长的一点一滴。想着和他相处的朝朝暮暮,他化风伴我的真诚诺言和美丽谎言,和他一起的戏谑调笑,他对我的温存爱怜,我经常含着微笑睡去,只是醒来,不知何时,泪湿枕巾。
“姐姐,侯府到了。”小红见我抱着诺儿怔怔发呆,轻声唤我,我回过神。小红是老爷子接到京城的,大概是怕云峥走后我想不开,想让个我熟悉的人陪着,我其实不得不承认,老爷子对我其实还算是不错的,并没有因为我失去了利用的价值就轻贱我。诺儿的奶妈慧娘伸手,想把诺儿从我怀里抱过去。诺儿死死地勾着我的脖子,不依地轻嚷:“娘,抱抱,娘……”
诺儿刚刚开口说话没多久,现在还只能说一些单个的词,记得第一次听到他嘴里叫出“娘”的时候,我的眼泪止都止不住,害我被小红唠叨了好久。我安抚地拍着诺儿的背,对慧娘道:“没事,我抱他。”
“可是少夫人的眼睛……”慧娘担忧地看着我,欲言又止。我笑了笑:“我抱着诺儿,你们扶着我的胳膊就好了,又不是一点儿都看不见。”
我的眼睛,在云峥下葬那天,流出血泪。醒来后,眼里始终罩着一层朦胧的红色,看什么都红蒙蒙的一片。我的视力渐渐变得很差,小红他们离我很近,我才能看清他们的模样。如今傅先生又成了我的诊治大夫,替我医眼睛,可是也仅仅只能控制住视力不再变差而已。
下了车,云义迎上来:“少夫人辛苦了。”
我笑了笑,在小红和慧娘的带领下,小心翼翼地步上台阶,往里走。侯府今儿想必请了不少客人,只是我实在是看不太清楚,只好保持着合宜的微笑,凭着声音对向我施礼的人点头示意,不至失礼。还没走到中庭,爷爷就迎了出来,声音有丝激动:“叶丫头……”
我笑了笑:“爷爷……”低头轻声对怀里的诺儿道:“诺儿,叫太爷爷!”
诺儿噘了噘嘴,张开口却没有发出声音,抬眼看到老爷子满脸期待,继续轻声催促他,诺儿张开嘴,片刻才发出两个含混不清的单音:“太,爷……”
老爷子的眼泪一下子滚出来了。我心里有些愧疚,老爷子年纪大了,心里肯定是很想多亲近一下诺儿的,可是我不愿意住在候府,只肯呆在玉雪山上,老爷子没有因为我眼睛不方便的理由把诺儿留在候府,我心里一直感激他。我低下头,看着诺儿,柔声道:“诺儿,让太爷爷抱抱,乖……”
诺儿微微挣扎了一下,不依地抱着我的脖子,我轻声哄他:“乖,太爷爷最疼诺儿了,让曾爷爷抱抱……”诺儿不动了,乖乖让我把他递到老爷子手上,老爷子手足无措地抱起他,眼泪又出来了。
“爷爷,进屋去吧,仪式准备好了。”老爷子身边响起安远兮的声音。我抬起脸看了他一眼,他的脸在我的眼中一片模糊。“大嫂!”他的声音听不出起伏,想来脸上依旧是没什么表情,不过不管他现在什么表情,我现在也看不到了。“小叔。”我点点头,微微一笑,把手递给小红。老爷子看了看我,轻声道:“丫头,你的眼睛好些没?”
“很好,没有继续恶化。”我笑了笑,不想谈论我的眼睛,“爷爷,进去吧。”
天曌国人很重视抓周礼,孩子满周岁,意味着平安地度过了人生路上第一个春夏秋冬,所以要大肆庆贺,何况是云家这样的豪门,加上诺儿又是个丧父的早产儿,他平安健康地迎来周岁,对云家的意义更是非比寻常。
诺儿换上了早就准备好的新衣裳,腰上系了象征长寿的缨络佩饰,我看不清他衣服的颜色,眼前仍是红蒙蒙的一片,仍能感觉到他的新衣颜色应该很鲜艳,绣着牡丹和福寿的图字。供了神,我对着神位祈愿,愿我的诺儿能平安健康地长大,一生顺利,无惊无险。
抓周的物品摆了一桌:文房四宝、刀剑弓箭、官帽、书册、元宝、算盘、玩具、糕点糖果、胭脂水粉、首饰……。老爷子将诺儿放在“晬桌”前,让他抓取桌上的物品,诺儿在桌上好奇地扑打一阵,抓起了一把小银剑。前来观礼的亲朋们纷纷说着讨喜的话,什么“前程远大、安邦定国”之类。我坐在椅上,淡淡一笑,我的诺儿,我不指望你以后文治武功,你能一生健康平顺,才是你爹爹和我最大的心愿。
老爷子倒是对诺儿抓到的剑很满意,抱着他走到主位坐下,朗声道:“今天本侯邀请各位前来观礼曾孙云诺的抓周仪式,是想当众宣布一件事,从今儿起,云诺就是永乐侯世子,待本侯百年之后,即可承袭本侯的爵位。”
此言一出,众人纷纷道喜,我的面前也涌了不少人,说着“恭喜荣华夫人,恭喜小世子”之类的话。我只觉得眼前好多人影晃来晃去,有些头晕。唇角泛起一丝苦笑,我早知道老爷子是这个心思,也跟我提了几次,都被我搪塞回去,没想到他还是执意当着众人把这个决定说出来了。我幽幽一叹,以后,我和诺儿的平静生活,只怕要被打破了。
——2007、3、13
抓周礼行完,来祝贺的客人还要饮过酒宴,才会带着回礼离开,我实在没有精神再应酬那些场合,以身体不适为由,带了诺儿回房休息。推开我和云峥的房门,一年多没有主人居住,房间依旧干净得没有一丝灰尘。我的手轻轻抚过家具上我剪贴的福字,想起去年那个时候,我拿着福字倒贴在云峥的胸口,喉咙一哽。闭上眼睛,等眼中的水雾消散,感觉诺儿在我怀里兴奋地扭着小身子,低头看他,见他指着妆台的方向,瞪大眼睛:“娘,娘……”
我看不到他指着什么,看了小红一眼:“小红,诺儿要什么?”
小红没有出声,过去拿起妆台上的东西,走到我俩面前:“姐姐,是两个娃娃。”
诺儿欢喜地一把抱住,胖胖的小手戳上了娃娃的脸,我的胸口蓦地一阵抽搐,怔怔地看着诺儿手里的两个娃娃,去年除夕我送给云峥的两个结婚娃娃,以为平静下来的疼痛,又一丝丝漫延出来。
“宝宝……”诺儿把“小峥”举到我面前,开心地笑,“娘亲,宝宝……”
“不是宝宝。”我摇摇头,痴痴地看着“小峥”,轻声道,“诺儿才是宝宝,这是爹爹。”从诺儿开始说话,我教他过说各种各样的称呼:娘亲、姐姐、爷爷、叔叔……,却从来没有教过那个词,爹爹。我怕他学会了叫爹爹,却找不到那个可以温柔应他的人。
“宝宝……”诺儿坚持着自己的叫法,专心致志地玩着娃娃,我别过脸,一阵心酸。小红在旁边道:“姐姐,你累了就休息一会儿,我陪诺儿玩。”
我摇了摇头,这个房间充满了我和云峥甜蜜的回忆,你让我如何能平静地休息?一会儿,宁儿进来说老爷子来看我,赶紧站起来,老爷子已经进来了,见状赶紧道:“丫头,快坐下。”
慧娘抱了诺儿出去,诺儿手里抱着娃娃,也不再黏着我不松开,乖乖地任慧娘抱走。老爷子等人都出去了,才笑着对我道:“丫头,你难得下山,就在侯府多住几天吧。”
“爷爷……”我抬眼看他,他坐在软榻对面,我勉强能看清他的五官,“我……”
“我知道,你舍不得峥儿一个人在山上,可你是诺儿的娘亲,云家的当家主母,总不能一辈子住在山上。”老爷子认真地看着我,温和地道,“你守丧期也快满了,等峥儿的周年祭过了,就搬回来住吧,一家人,这样长年分住两头,也不是个事儿。丫头,回来帮爷爷管管家,爷爷也好享几天清福……”
天曌国的守丧期只需一年时间,与我前世的古代不同,只是,一年也罢,三年也好,予我来说,并没有多大的区别。能安安静静地住在傲雪山庄,陪着云峥,守着诺儿长大成人,是我现在唯一的希望。我心里也明白,老爷子不可能让我一直在山庄住着,老爷子的身子最近越发不好,他本也是个有病的人,云峥走了,老爷子的伤心也不会比别人少,但他是男人,是一家之主,不可能像我这样任性而为。
“爷爷,小叔现在不是挺能帮你么?我一个妇道人家,眼睛又不好使,不给您添乱就好了,还能帮您做什么?”我微笑道。安远兮当初在绣庄当总管的时候我就知道他是个能做事的,老爷子现在已经把很多生意上的事都交给他在打理,听说他也胜任有余,这一年来,充分发挥出他在经商方面的才干,处理事务的能力让几位执事都没闲话好说。
“可是诺儿才是世子,而你是他母亲。”老爷子摇摇头,“诺儿现在还小,你这当娘的要为他多担待一些,我这老头子还能照看这个家几年呢?到底还是要你挑起来才成……”
我的头开始痛起来,有些走神。老爷子其实是满意安远兮的办事能力的,表面上看起来对他也很信任,很疼他,可是心里对他庶出的身份还是有些疙瘩吧?再加上上一代那些纠葛,老爷子不肯将云家的大权交给他。可是,我就有管理云家的本事么?莫说我一个半瞎的人,又无心理事,即便是当初身体和心都好好的,可能也不如现在的安远兮吧?如果他让安远兮当家,不是皆大欢喜的事么?我落了个清静,安远兮也能发挥长才,老爷子更不用担心他百年之后谁会威胁到诺儿的地位,明明可以平平和和地过下去,为什么要把局面弄得这么难搞?揣测半天,老爷子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谁也不知道,老爷子这么做总有他的用意,他精明了一辈子,唯一看走眼的大概就是当今圣上了。
“丫头?”老爷子见我半天没反应,出声唤我,我回了神,听到他说,“这事儿就这么决定了……”
“什么?爷爷?”我茫然地道。老爷子怔了怔,叹道:“丫头……”
我顿时反应过来,知道老爷子说的什么,笑了笑:“好,等守丧期满,我就搬回来住。”我不能太自私了,老爷子还能看诺儿多久呢?而我,对云峥的怀念,不会因为住不住在傲雪山庄,而减少半分,到底,是我太偏执了。
“好好。”老爷子像是长舒了口气,看着我的眼睛,半晌,温和地道,“丫头,你这眼睛,傅先生说淤血早已经散了,按说早该好了才是,怎么你还是看不清?”
是么?原来不是我的眼睛看不见,是我的心不想看见吧?或者我下意识里一直在逃避,逃避那些必需担负起的义务和责任。老爷子走后,金莎他们几个跑来看我,几个孩子又大了些,可能这一年里经的事多了,都不像以前那么叽叽喳喳的,性子渐渐沉稳起来,孩子们陪诺儿玩了一会儿,诺儿开始犯困了,我让慧娘抱他去睡觉,几个孩子也懂事地告辞了。房间安静下来,无边的沉寂似乎要将我淹没。我站起来,小红立即过来扶住我:“姐姐,你想去哪儿?”
“外面的雨停了吧?屋里有些闷,我想去园子里吹吹风。”我轻声道。小红赶紧给我披上锦裘,扶我出门。走到园子里,坐到池塘水榭的长椅上,椅子有些凉,小红赶紧道:“姐姐,我回屋给你拿两个垫子,你别乱走。”
我笑了笑,我能走到哪里去?侧身趴在水榭长椅的椅背上,脸贴着手背,闭眼眼睛,感受着雨后湿润的空气,觉得胸口闷闷的感觉渐渐消失了。身旁似乎来了人,我没有睁着眼睛,轻声道:“小红,垫子拿来了?”
来人没有应我,我轻声道:“快拿过来呀。”
“大嫂,是我。”耳边响起安远兮的声音。我怔了怔,睁开眼睛,望向出声的方位,朦胧的眼中显出一个朦胧的身影。我转身坐直身子:“是小叔啊,我还以为是小红回来了。”
他不出声,只是站在原处。我半晌没听到他开口,脸转向他:“小叔有事?”
“哦,巧七将大嫂送去换弦的吉他送来了,我送过来给你。”安远兮像是才回过神,将手中的东西递给我。我接过他递到我手的吉他,摸索着将琴从琴套里取出来。前段时间我发现吉他的弦断了两根,让人送去巧七那里换弦,想是今儿听说我下山给诺儿举行抓周礼,就把琴送来了。手抚上琴弦,摸索着调音,试了试换好的弦,没什么问题。笑了笑:“有劳小叔了。”
“姐姐……”小红回来了,见了安远兮,声音有些冷,“见过二少爷!”
他没理会小红冷淡的态度,只对我欠了欠身:“大嫂,我走了。”
我点点头。小红见他走远了,才愤愤地道:“姐姐,这死呆子来干什么?”
“他把拿去接弦的吉他送过来罢了。”我笑了笑,“别呆子呆子地叫他,他现在是云家的二少爷,身上也没呆气了。”
“我管他是谁?他就算当了皇帝,也是个没心没肺、薄情寡义的东西!”小红撇了撇嘴,将垫子铺到椅子上,让我换了座,又道,“随便支个人都可以把琴给姐姐送过来,要他来无事献殷勤,非……”
“小红!”我警告地看了她一眼,她听出我语气里有责备的意思,悻悻地住了嘴。我淡淡地道:“这里是云府,别随便说些惹祸上身的话。”
她没有出声,想来心里还不服气,我幽幽一叹:“你回房去吧,我想一个人呆一会儿。”
小红别别扭扭地走了,我抱着吉他,无意识地望着前方发呆,清风拂面,我感到有脸上溅了几点冰凉,又下雨了?额前的发随着风悠悠地轻颤,我把手伸出去,感受那随风飘荡的薄雾般的雨丝。云峥,是不是你回来了?是你回来看我么?
雨水渐渐将我的手浸湿,指尖冰凉刺骨。“姐姐!”手被人抓住,气结地用衣袖擦去我手臂上的雨渍:“姐姐,你怎么这么不顾惜自个儿的身子?”
我微微一笑,任他把我冻得有点发红的手捂在掌心里:“冥焰,我没事。”
他看着我,皱着眉头,闷声不语,只顾着帮我搓手。我笑了笑:“冥焰,你今儿又学了什么新鲜玩艺儿?弄得诺儿的抓周礼都迟到了。”
一年前,他和莫修齐被人莫名其妙追杀的事,云家也没查出什么,那两个忍者从此也销声匿迹。冥焰住在傲雪山庄后,云峥让铁卫们教冥焰学一点防身术,原意只是想让冥焰有点事可做,并不指望他真能学成一身好武艺,他学武的年龄毕竟已经过了。没想到冥焰竟然很聪明,铁卫们教给他的招式,他看一遍就会了,打起来有模有样的。铁卫们都说他是练武的奇才,可惜内力这东西不是一朝一夕就能拥有的,除非有内力深厚的高手或者精通医理的人帮助他打通任督二脉,可以一夕之间获得内力。我对这种传说中的事不太相信,有次特意问了问傅先生,没想到傅先生早就对冥焰的聪慧天资大感兴趣,替他诊脉摸骨之后,更是欣喜若狂,非要收冥焰作徒弟,说只要冥焰答应,就帮他打通经脉,提升内力。能有这等好事,我求之不得,冥焰就这样拜了师,每天除了练功,还跟着傅先生学一些奇奇怪怪的东西,我自此才知道,原来傅先生不仅仅是医术过人,还会一些旁门之术。再一深想,又恍然,如果傅先生不是会这些旁门术术,又怎么有本事压制云峥的蛊毒呢?老爷子能把傅先生这样的奇人收为己用,也算本事。
“对不起姐姐,我已经尽快赶过来了,我去看过诺儿,他还在睡呢。”冥焰不好意思地吐了吐舌头,笑道,“姐姐,今天师傅教我‘随口禅’,可有意思了。”他的性格这一年来倒是渐渐开朗了,可能学了些本领,恢复了一些自信,人也可爱多了。
“随口禅?是什么?”我有些讶异地道,“傅先生还通佛理么?”
“不是指那个啦,随口禅是一种小法术。”冥焰兴奋地道,“简单来说,就是说什么就是什么,比如我无意中说你今天会捡到钱包,然后你在路上果然捡到了,就是这个意思。”
“这么神奇?那不是心想事成的法术吗?”我有一丝激动,抓住冥焰的手,“那,能不能让云峥复生?”
冥焰的笑容僵在脸上:“姐姐……”
“不能?是不是?”我的笑容也僵硬了,“对不起,是我糊涂了……”
“姐姐……”冥焰的眼神满是担忧和抱歉。我抽回手,落到吉他的琴弦上,发出轻微的闷响,冥焰转开话题:“姐姐,我还从来没听过你唱歌呢。”
“你想听吗?”我看了他一眼。冥焰点点头,坐到我身边。手拨响了琴弦,琴音在风声中低泣呜咽,云峥,谁都知道,你不可能再回来,只有我一个人在这里异想天开。
白色陌生的街,凛冽的风模糊了一切。
雾在窗边在心里在眼角间泛起,无法辩识冷冷的夜。
窗外飘落着雪,越来越远所有的感觉。
没有温度没有你没有了思念,所有火光都已熄灭。
雪缓缓飘落而夜黑仍不停歇,这是个只属于放弃的世界。
漫天的风霜都成了我的离别,我的心冷得似雪。
风吹过脸上我颤抖那么强烈,眼泪是散落在风中的冰屑。
漫天的风霜里爱恨都被忽略,说再见在异国的夜。
是在这个季节,拾起一片落叶,在那白色的街,你让我心贴。
也是这个季节,心象断了的线,不想再要聚散圆缺。
雪缓缓飘落而夜黑仍不停歇,这是个只属于放弃的世界。
漫天的风霜都成了我的离别,我的心冷得似雪。
风吹过脸上我颤抖那么强烈,眼泪是散落在风中的冰屑。
漫天的风霜里爱恨都被湮灭,说再见在异国的夜。
云峥,我的爱。没有你的世界,依然运转,没有你的我,依然活着,只是,心空了,被你带走了。什么时候,我才能再见到你,把我的心归还给我,把我的心空填满。
——2007、3、15
温哥华悲伤一号:
http://20212722/cgi-bin/bbs/bbsfile/Fashion/1141154490/5362wma
今天是云峥的忌日。
一晚上断断续续地,醒来好几次,每次醒来,睁开眼睛,都落进黑茫之中,闭上眼睛,也是黑茫一片。我暗自苦笑,我这双眼睛,如今在夜里睁开和不睁开,根本没有多少区别。摸索着坐起来,立即惊醒了小红:“姐姐,你要什么?我帮你拿。”
“我睡不着,现在什么时辰了?”我揉了揉额头,轻声道。
“卯时了。”小红见我掀开被子,赶紧拿了狐裘帮我披上,“姐姐,你再睡一会儿吧,今儿祭祀会很累的,这么早起来,我担心你的身子受不住。”
我笑了笑:“反正也睡不着了,躺着也难受。”我下了床,小红帮我穿好鞋:“那我服侍姐姐梳洗。”
“小红,这些事有宁儿她们做就好了。”屋子里亮起了微弱的光,想是小红已经点了灯。我心里早就是把小红当成妹妹的,沧都“天锦绣”和火锅店的生意,我离开后原本是由她在经营,她上京之后,我让安远兮安排了人接管。我对那几间店,早已经没有什么打理的心思,原本那几间店,我就是想留给小红做嫁妆的,安远兮每月都会来向我汇报一次店里的情况,大多数时候,我都让小红去听,去拿主意。
“姐姐,我自己做才放心。”小红扶我坐到妆台前,宁儿和馨儿听到声响也起来了,赶紧帮我准备热水。洗漱过后,小红拿了梳子帮我梳头,一会儿,听到她“呀”地一声轻呼,梳头的动作也止住了,我从镜子里看着她:“怎么了?一惊一乍的?”
她挑出一根头发:“姐姐,有一根白头发,我帮你拔了。”说着,头皮微微一痛,她已经将那根头发拔了下来。白发?我伸手摸了摸头发,淡淡勾了勾唇角,已经有白发了呵。原来不止是心老了,身子也渐渐老了。
小红见我摸头发,赶紧道:“不用在意的姐姐,就只有一根,现在已经没了。”我笑了笑,谁说我在意了?小红帮我把头发简单地绾起来,别了一根样式简单的沉香木簪,从衣柜里取出黑色的丧服,服侍我穿上。一切妥当,天已经蒙蒙地亮了,宁儿端了早餐进来,我对小红道:“去看看诺儿起床了没有,起了就抱他过来。”
诺儿和慧娘住在我隔壁的房间,我眼睛不方便,夜里无法亲自照料诺儿。小红把诺儿抱过来,我喂他喝了米羹。诺儿四个月的时候,我就开始给他增喂一些加了材料的米羹,不让他光喝奶,他是早产儿,我老担心他的营养不够。抓周礼行完,我坚持给诺儿断了奶娘的奶,每日除了喂米羹,还让厨房准备一些牛奶。我前世了解的一些简单常识里知道,孩子周岁后对营养的需求已经发生变化,母乳的质量也在逐步下降,仅靠母乳喂养已经不行了,虽然天国的风俗是孩子吃奶要吃到两岁,但我更相信现代科学的育儿方式。
给诺儿换了丧服,带着他去云峥的墓园,云峥的墓园在傲雪山庄内,园子里植满了梅。我舍不得让他一个人孤伶伶地躺到山上,我想云峥也愿意住在家里。雪还没化,梅还没有凋零,园子里飘着怡人心脾的清香,脚踏在雪地上,“吱吱”作响。
下人们已经把祭祀的供品摆到祭台上,香烛元宝也准备好了。我检查了一遍,没有什么疏漏,只等着老爷子上山,就可以开始了。我走到墓前,轻轻抚着墓碑,低喃:“云峥……”
他的音容笑貌活生生地浮现在我的眼前,仿佛触手可及,可真当我探出手去,触到指尖的却是冰凉的墓碑。诺儿不知何时,挣脱了慧娘的怀抱,摇摇晃晃地抱着我的腿:“娘亲……”
我蹲下身,轻轻拥住他。云峥,我们的诺儿会走路了,像只笨拙的企鹅,蹒跚着挪动着小腿,傻得可爱。诺儿从我怀里挣出来,扑到墓碑上,奶声奶气地叫:“爹爹……”
我浑身一震,怔怔地看着诺儿,眼泪立即浮出眼眶。我的诺儿,我从来没有教过他叫“爹爹”,他怎么会的?他怎么知道这里面睡的是他的爹爹?还是父子之间那神秘的牵引,让他知道睡在这里的是给予他生命的人?我拥紧诺儿,泣不成声。
“娘亲,不哭……”诺儿伸出小手帮我抹眼泪,我却怎么也止不泪水奔流,诺儿急了,咧开嘴也哭起来,我心疼地抱起他:“乖,娘的乖宝宝,不哭,娘亲不哭,诺儿也不哭……”
小红赶紧递了手绢过来,轻声道:“姐姐,侯爷来了。”
我转过头,看到不远处已经伫着几个朦胧的人影,赶紧接过手绢,擦干眼泪。慧娘把诺儿抱过去,小红扶我站起来,走到老爷子面前:“爷爷,您来了。”
“丫头……”老爷子轻轻拍了拍我的肩膀。我勾了勾唇角,强笑道:“我没事,爷爷……”
老爷子是和安远兮一起来的,还有金莎他们几个。傅先生和冥焰还有铁卫们都聚集到了墓园。祭祀正式开始。我牵着诺儿跪到墓前,点了香放到诺儿手上,握住他的手:“诺儿,给爹爹磕头!”
他懵懵懂懂按我的引导一步步拜祭云峥,香上了,纸钱元宝烧了,我给云峥上了香,磕了头,抱着诺儿站到一旁,让安远兮、老爷子、冥焰、金莎他们一个个轮流拜祭,等人差不多快拜祭完的时候,云义带了客人进来,我看不清楚来人,却听到老爷子迎上去:“寂将军、燕将军,你们来了。”
“我们来拜祭云世子,皇上让我们代他上一柱香。”寂惊云道。等他们拜祭完,我的手被人抓住:“叶姐姐……”我笑了笑,原来平安也来了。老爷子请寂惊云和燕潇湘去厅里坐,我继续留在墓园里,陆续又有一些人来拜祭,沉谙也在其中,等他们陆陆续续都走了。平安和小红扶我离开墓园,两位将军跟老爷子告辞,平安说要留在山庄陪陪我再回去,寂惊云也应允了。老爷子见亲朋都走得差不多,带着安远兮也下了山,临走前问我:“丫头,你什么时候搬回来住?”
“过两日我就让人收拾东西。”得了我的准信,老爷子才满意地走了。诺儿折腾了半晌,有些累,我让慧娘抱他回房休息。平安随我回了房,这丫头今日不同往常地安静,半天不说一句话,我有些诧异:“平安,怎么今儿都没听你说话?有心事?”
“啊?”她像是才回神,半晌,声音闷闷地传来,“没什么……”
“没什么?怎么声音听起来这么不高兴?”我笑了笑,“什么事?不能说么?”
“姐姐……”平安迟疑了一下,“皇上要选后了,最近好多世族和官宦千金都收到了选后花帖。”
原来如此。我笑了笑:“皇上也该选后了,后位虚悬了三年,总不成体统。”平安对皇帝的心思,我很清楚。可是后宫那种地方,哪里是平安能够应付的?去年心心念念学了一首歌,想在皇上的寿宴上唱,没想到皇帝把寿宴取消了,害她白忙活了一场。皇帝这次选后,只怕打碎了少女的一片芳心。
平安又沉默了,半晌,咽咽抽泣起来,我握住她的手:“平安,他是皇帝,你该想到总会有这么一天的。”
“我知道,我就是想不明白,为什么我没有花帖?”平安抽泣道,“苏灵姐姐和裳儿姐姐都收到了选后花帖,为什么我没有?”
我怔了怔,原来平安伤心的是这个。傻孩子,你不知道,收到了未必是幸运,没收到也未必是不幸。以寂惊云和皇帝的关系,皇帝怎么会把花帖发给自己一直当成小侄女的女子,想必,寂将军也未必会愿意平安入宫。
我犹在沉思,平安已经抓紧我的手:“姐姐,你帮帮我吧,太后娘娘那么疼你,你跟她讨个帖子,太后娘娘一定会给的。”
我吓了一跳:“平安……”
“姐姐,我喜欢皇上,很喜欢很喜欢他。”平安哭泣着,伏在我的身上,“我不是想做妃子,想进宫去享受荣华富贵,我只想每天都能看到他,只想陪在他身边,姐姐,我真的很喜欢他……”
恰恰是这样,你才不适合进宫啊,平安。你这样强烈的感情,一旦得不到男人一心一意的回应,只怕会反过来把你自己烧成灰烬。我摸着平安的长发,幽幽一叹:“平安,寂将军知道你的心思吗?”
平安点点头:“我求过二叔了,可是他不肯答应。”
果然。我轻声道:“寂将军不同意,一定有他的原因。平安,后宫的生活不是那么简单的,我相信寂将军会为你做最好的打算……”
“他哪有空来管我怎么想,他说我对皇上只是迷恋,我自己清楚,我对皇上不是迷恋,我是真的喜欢他。”平安委屈地道,“他才是被那个赛卡门迷住了,一门心思全在她身上,还说过些日子就要迎她过门。”
我怔了怔:“寂将军要娶赛姑娘?”那沉谙怎么办?我对赛卡门虽不怎么了解,可是在沉谙家中碰到她那次,明显看出两人之间有不同寻常的情愫波动,难道这一年来,他们之间并没有发展么?
“是,他现在心里全是那个赛卡门,哪里还有我这个侄女。”平安抬起脸,擦了擦脸上的泪,“姐姐,你帮我向太后求一张花帖,我感激你一辈子。”
“平安,我不能。”我摇摇头,“有些事,不是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的,去求一张帖子不难,可是这等于违背了寂将军和皇上的意思,平安,你要学会,不能把自己的意愿,强加给别人。”即使是你珍贵纯洁的爱情,在不珍惜它的人眼里,也什么都不是。
“你怎么知道这就是皇上的意思?你觉得皇上不会喜欢我,对不对?”平安的脸色有一丝难堪,咬唇道,“我会让皇上喜欢我的,就像皇上曾经喜欢你那样喜欢我。”
“平安……”我皱了起眉,她站起来,“姐姐,你不帮我,我就自己想办法,总之我一定要进宫。我先走了。”
“平安……”她转身飞快地跑出去,我拉都拉不住。这孩子,冲动起来什么都不管不顾,不会做出什么傻事情来吧?看来我要知会寂惊云一声,让他把平安看紧一点儿。
——2007、3、17
人都走了,我重回到墓园,洁净的空气中混杂着香烛的烟火气息。清风拂过,已成灰烬的纸钱像蝴蝶一样被卷入空中翩翩起舞。我眨了眨眼睛,看着那些朦胧的黑影,怔怔出神。小红扶我到一旁的石凳坐下,悄悄地退出墓园,留给我一个清静的空间。
云峥,即使日日都在你墓边消磨时光,我仍觉得不够。除了守着你,我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些什么。可是过两日,连这样守着你都不行了,爷爷让我下山去,云峥,我很怕,云家、朝堂,暗流涌动,没有你在我身边,我不知道自己一个人能撑多久,云峥,你教我,我该怎么做?
身边缓缓坐下一个人,温柔地唤我:“雪儿。”
我转过头看他,笑了笑,轻轻将头枕到他的肩上:“你来了。”
曾经我觉得,凤歌和云峥身上有一种相同的气息,那种寂寞清高,如出一辙。可是细细想来,又觉得凤歌的温柔包容,与云峥的无欲无求不同,我能清晰地听懂云峥的琴音,听懂他的寂寞,而凤歌,他太飘缈,他的琴音,也太飘缈,我听不懂。
凤歌在云峥的葬礼上来过,此后,便常来傲雪山庄看我,或许是同病相怜,我与他一样尝过了失去爱人的切肤之痛,所以他觉得他能理解我。可是,我觉得自己与他的距离,反倒越来越远,他不再是与在我倚红楼初识的那个温和却偶尔顽皮跳达的男子,我不再是倚红楼那个充满生命力不知天高地厚的女子,我们都变了,因为我们都失了心。
“我来看看你。”他温和地道,又没有声息。就是这样子,常常是这样,我跟他坐上一整天,都找不到什么话好说。真的,真的是回不去了呵。
“谢谢你。”我淡淡一笑,听到他顿了顿:“雪儿……”
“凤歌,为什么你不好奇?”我倚在他肩头,微微一笑,“你不好奇,为什么我从倚红楼脱身,有机会恢复本名的时候,是叫叶海花,不是叫蔚蓝雪?”葬礼上的一声雪儿,不知道会落到多少有心人的耳朵里去,不过,我也懒得关心,皇帝怎么想,我不再去琢磨,也不用怕,会有什么麻烦了。
“雪儿……”他的身子有些僵。我轻笑道:“凤歌,你真不知道蔚蓝雪是谁么?”我是那样信你啊,凤歌,你是我到这个时空来的第一个朋友,可其实,你跟我的结交,并不若我想的那般单纯无垢。你是知道楚殇所做的一切的吧,可是你当初选择了维护他,舍弃我。我能理解你面对我时的那种痛苦,那种负罪感,何必,还要经常来看我,让你自己的心受折磨。
他不出声,我将头从他肩头移开,转脸看他,伸手轻轻摸了摸他的头发,虽然眼中有一层红雾笼中,仍能看出发色如墨,我勾起唇,轻声道:“你走吧,凤歌。”我不想这样粉饰太平了,这样的相对无言,让我觉得压抑,这份友情,也让我觉得沉重。
“雪儿……”他凝眸望我,眼中许是神色复杂吧?我看不清,也不想看清,他伸手捋了捋我耳边的头发:“对不起……”
我笑着摇头。我并不怪你,凤歌。每个人都有自己拼尽性命想维护的人,凤歌,其实你也是我想维护的朋友,我只希望你少受一点苦。
他沉默地离开了。也不知道坐了多久,我觉得有些冷,将双手举到唇边呵了口气,轻轻搓着。小红急冲冲地跑进墓园:“姐姐,有位客人来拜访你。”
“是谁?”我站起来,小红赶紧扶住我,已听到那人娇脆的声音:“是我。”
“红叶姐姐?”我怔了怔,又惊又喜。她冲上前,握住我的手,叫了声:“妹妹……”然后紧紧抱住我,我开心地道:“姐姐,你这两年去了哪里?什么时候回京的?过得好不好?……”
红叶轻笑道:“妹妹这一迭声儿的,让我先答哪个?”
她松开我,我不好意思地笑道:“那先回房去,姐姐可得跟我好好说说了。”
红叶的来访让我很愉快,她想必也是听闻了我的一些事,所以只字未提云峥。她跟我说,这两年她游历了天曌国的不少名山大川,哪里的山最雄奇,哪里的水最秀美,哪里的茶最香淳,哪里的小吃最美味……,我听她说得眉飞色舞,不禁也心向往之:“姐姐真有福气,走了这么多好地方。”
“瞧妹妹说的,妹妹如果愿意,想走哪儿不成?”红叶喝了口茶,笑道。
“即使真去得了,我这眼睛也看不到了。”我笑了笑,“这会儿听姐姐讲,也是一样的,还少了双腿的奔波之苦。”
“妹妹这眼睛……”红叶迟疑道,“真的治不好么?”
“大夫可没这么说,只是眼神差了些,不是一点儿都看不到,姐姐无需担忧。”我微笑道,转开话题,“姐姐今儿就留下来吃饭吧,当我为姐姐洗尘。”
红叶也不推辞,晚上吃饭的时候,见了冥焰,笑眯眯地道:“这小兄弟长得好俊。”
冥焰有些窘,我笑道:“姐姐你别逗他,他脸皮薄。”
“就是这样才讨人喜欢嘛。”红叶摸出个小香袋,塞到冥焰手上,“小弟弟,姐姐给你的见面礼,一定要挂在身上啊。”
冥焰的脸顿时红了,我也拿红叶爱捉弄人的性子没辙,只得笑着摇了摇头。用了晚膳,红叶告辞回去,我送她到山庄大门,红叶拉着我的手道:“妹妹保重身子,姐姐有空再去侯府看你。”
我笑着点头,目送她坐着轿子离开。转身准备回去,被猛地冒出来的人吓了一跳,却听对方轻笑道:“花花的胆子怎么变小了?”
“有你这么吓人的吗?”我白了他一眼,轻声道,“你几时来的?这般没声没息?”
“一会儿。”玉蝶儿好奇地望着远去的轿子,笑道,“花花,那位美女是谁?”
“干嘛?”我抿唇打趣道,“你少打她主意。”
“我认认真真地追求行不行?”玉蝶儿笑道,“我保证不动歪脑筋。”
“考虑一下。”我笑了笑,小红扶着我往里走。红叶和玉蝶儿?倒是不妨让玉蝶儿去试试,蔚家大哥与红叶看来是没什么戏唱了,玉蝶儿有本事,能让红叶放下九爷,我也不阻止他。越想,越觉得红叶与玉蝶儿的性子倒是挺相配。
“那我谢谢花花了,这位美女家往何方?”玉蝶儿追问道。我笑了笑:“看到美女就酥了骨头了,你这两月又跑哪儿厮混去了?”
“找这东西去了!”玉蝶儿拿出一个葫芦摇了摇。“是什么?”我伸手去拿,他赶紧拿开,“你别碰,里面是影蛇,有剧毒的。”
“你这两月就抓蛇去了?”我缩回手,虽然那东西装在葫芦里,想起来还是脊背发麻,“抓这东西干什么?”
“听说影蛇的蛇胆能治眼疾。”玉蝶儿小心地护着葫芦,“一会儿我拿去给傅先生。”
“花蝴蝶……”我抬眼看他,说不感动是假的,玉蝶儿对我这个朋友可算是尽心尽力。玉蝶儿瞥了我一眼,笑道:“你那是什么表情,别别别,你把那位美女的资料告诉我就行了……”
我“噗哧”一声笑出来,这淫贼!
收拾了两天东西,我带着诺儿离开住了一年多的傲雪山庄。临前行,抱着诺儿去了墓园,凝望着墓碑,我在心里向我最亲爱的人告别。云峥,我下山了,以后不能天天来陪你。云峥,我会想你的,你在天上,也会一直看着我和诺儿,对不对?
微风拂过,像是作回应。我微笑着,云峥,你多么聪明,对我说出这么美丽的谎言,让我连拒绝都不能。
轿子把我们送下山,换上马车,缓缓驶向远处的城池。这以后,又要面对起我一直逃避的人和事,担负起我一直逃避的义务和责任,未来的日子会是怎么样?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为了诺儿,我必须撑下去,不管前方是不是棘荆密布。
马车猛地一顿,晃了晃,我听到云巽骂了一句:“该死!闪开!”然后是一声沉闷的声响,车厢外有人哭喊起来。“什么事?”我抬起头,小红推开车门,冥焰在外面道:“姐姐,没事,一个骗钱的。”
“你说谁是骗钱的?你们的马车撞了人还有理了?这是什么世道啊……”外面传来一个女人的尖嚎。冥焰怒道:“你胡说什么,明明是你故意冲到马车前面来的……”
“云巽,伤着人没有?”我扬声道。云巽在车厢外道:“少夫人,没伤着。”
“怎么没伤着,我的脚扭了,哎哟,痛死啦,你们这些有钱人,光天化日,撞伤了人还不认账,哎哟,这是什么世道啊……”那妇人的尖嚎倒是中气十足。我笑了笑:“云巽,给她点银子让她看大夫。”
“是,少夫人!”云巽在外面应道。冥焰探进头来:“姐姐,干嘛给她银子,明明是她……”
“冥焰,无谓多生事端。”我淡淡地道,冥焰撇了撇嘴,不说话了,等马车重新启动,冥焰不知道低声说了句什么,我笑道:“你不服气么?”
他钻进车厢来,抿嘴笑道:“消气了。”
“你做了什么?”我深知他脾气,冥焰撩开车厢后的窗帘,笑道,“我刚刚说了个随口禅,那婆娘会走十步摔一跤地摔回去。”
小红和慧娘都笑起来,我摇摇头,嗔道:“冥焰,你怎么可以随便施法戏弄人?傅先生不是跟你说,不要随便使用这些旁门道法么?快给人解了。”
“那可解不了。随口禅要对着那人说才有用呢,现在车子都走出老远了。”冥焰笑道,见我瞪他,吐了吐舌头,“姐姐,我下次不会了。”
真拿他没办法。我摇了摇头,这孩子做事全凭一己喜怒,也不知道让他学这么多东西,是好事还是坏事,看来要好好管管他了。
——2007、3、19
这几章完全是过度,不知道是不是到了疲软期,最近老是打不起精神来码字。后天家里有点事,明天下班后就会赶回老家去,所以晚上不能码字,明后两天没有更新了,大家也不要苦等。通告一声。
另外有朋友在问怎么书的封面和我贴在网上的封面不同,其实是一样的,只是实体书上加了一个美女的腰封,那个是活动的,可以取下来,取下来之后的封面就跟我网上贴的图片是相同的了。另外,第一卷的封面出版社改成了粉红色,第二卷才是淡蓝色的。
皇上选后,举国轰动。除了世族和官宦千金收到选后花帖,还有许多平民女子被选为秀女,源源不断地从全国各地护送入京。云家也收到花帖,是云峥的堂妹,堂叔公云崇岭的孙女儿云想容,听说已经从沧都动身上路了。或许以前堂叔公不认莫修齐这门婚事,也许一直就是打的这个主意吧?
而寂平安,仍是没有得到入宫的讯息。我知会了寂惊云,请他多注意一下平安,最近也未听到寂家有什么特别的事,原以为平安只是孩子性子,那天的坚持也是随口而出,没想到那孩子竟是动真格的,只消停了几日,寂府便有人来请我,说平安病重,想见我。
我叹了口气,让宁儿帮我换了衣服,准备去寂府瞧瞧平安。小红扶我出门,在院子里看到金莎他们几个孩子围着冥焰笑闹着,不知道在做什么。走上前去,安生看到我,笑着跑过来:“叶姐姐,冥焰哥哥刚刚变戏法给我们看,可好玩呢。”
安生因为在沧都就识得冥焰,所以一直跟他亲近一些。孩子们围了过来,冥焰如今俨然是几个孩子的小头头,冲我得意地笑。我笑着摇了摇头,这孩子,整天臭显。冥焰见我换了衣裳:“姐姐要出门?”
“我去寂将军府。”我摸了摸安生的头,见他胸前挂着一个小香袋,正是前几日红叶送给冥焰的,笑道:“这东西……”
“好看吗?”安生美滋滋地道,“我觉得好香,冥焰哥哥送给我的。”
“好看。”我笑了笑。冥焰的脸微微一红,不自在地道:“我拿着没用,见安生喜欢就给他了……”
“我明白。”我笑了,解释什么,难不成你还真把那小香袋当成订情信物不成?冥焰见我没责怪他的意思,笑起来:“姐姐,我陪你出门吧。”
“不用了,你陪孩子们玩,还有,替我好好看着诺儿。”我交待清楚了,才放心和小红出门。寂将军府上,我有两年没来了,虽然视线模糊,但仍能看出与我两年前所去的府邸没什么大的变化。寂惊云迎出来,见到我,苦笑道:“云夫人,麻烦你跑这一趟,惊云实在抱歉。”
“将军太客气了。”我笑了笑,“平安到底得了什么病?”
“那丫头……”寂惊云蹙起了眉,“唉……,她几天不肯吃东西,我先带夫人进去。”
随寂惊云踏入平安的闺房,寂惊云示意下人们都出去,走到床前。小红扶我到床边坐下,我看向躺在床上的平安,不过数日不见,这丫头竟瘦了这么多,一张小脸惨白憔悴,双眼无神地瞪着床顶。我叹了口气,轻轻握住她的手:“平安……”
她的手微微动了动,眼神渐渐转到我脸上,半晌,才费力地道:“叶姐姐……”
“平安,你到底要如何?”寂惊云在一旁又气又急,“除了进宫,别的二叔都答应你。”
平安转过脸,眼神又无神地望着床顶,我转头看了寂惊云一眼,轻声道:“将军,让我单独跟平安聊聊,可以么?”
寂惊云无可奈何地看着我,我能感觉到他焦虑和带着些恳求的目光,对他坚定了笑了笑。他重重地叹了口气,转身走出房去。我转脸看着平安,柔声道:“平安,你到底想怎么样?”
她不作声,良久,才暗哑着嗓子开口:“你知道的,姐姐。”
“平安,不要任性。”我握住她的手,轻叹道,“你以为进了宫,你就一定能陪在皇上身边吗?你愿意下半生都呆在一个金壁辉煌的囚牢里,失去自由吗?你愿意和一群女人分享一个男人,每日里心心念念他会到你屋里看你一眼,却一日又不日不见他来,看着他和别的女人卿卿我我,你却不能有任何怨言吗?你愿意一生都得戴着面具过日子,不能把自己的真性情表露出来吗?平安,你还得应付后宫复杂的人事,你愿意过那种充满算计,没有一个朋友,寂寞难耐的日子吗?你愿意把自己的纯真、热情、青春埋葬在勾心斗角的宫闱争斗中,成为一具行尸走肉吗?”
“我愿意。”平安的目光转到我脸上,坚定地道,“姐姐,我愿意。”
“平安……”我笑着摇了摇头,“你做不到的,只是听到皇上去了百花楼,你就如此冲动蛮撞不顾后果了,你可知道这种事在后宫里发生一次,你就可能万劫不复。”
她沉默着,我握住她的手,轻声道:“平安,人生没有那么多完美的事情,你爱一个人,他不一定会爱你;又则有人爱你,但你未必会爱他;或者你们两人相爱,但你们因为各种原因最后不能在一起;而最后跟你在一起的人,也许你不爱他,他也不爱你。你从小被寂将军保护得太好,家里所有人都爱你、宠着你,但是,那些都不是理所当然的,人生不是一加一等于二那么简单,爱一个人,也有很多种方式。不一定是要陪在他身边,就是最完美的方式。有些人,你心里可以爱,可以守护,可以为他做很多傻事,却不一定要与他厮守在一起。你明不明白?”
“我不明白,我只是想进宫……”平安的眼角滑出眼泪,“我只知道,我看不到他,心里就很苦,我想离他近一些,想陪伴他……”
“平安,你只在考虑你自己,可你没有站在他的立场考虑过。”我轻叹道,耐心渐渐消磨殆尽,“你只想着爱他,那他对你是什么感觉,你可知道?”
平安不语,我继续道:“你可有对他表明心迹?他可曾坦言过对你有意?如果都没有,即使你拿到花帖进了宫,皇上不点你留下,你也只能被遣回家,你可想过?”
她蓦地睁大眼睛,转脸定定地看着我,眼中有一丝茫然失措。我叹了口气,平安呵平安,这样的你,怎么能让人放心呢。她怔怔地道:“姐姐的意思,我应该先向皇上表露心迹,对吗?”
我深深地吸了口气,心头涌出沉重的无力感:“我的意思是,你能不能进宫,决定权在皇上那里,不在你要做些什么,或寂将军要阻止些什么,或我帮你求一张花帖就能顺顺利利。”
平安的眼睛微微一亮,我蹙起了眉,这丫头到底听懂我的话没有?正想开口,寂惊云推门进来了,看了平安一眼,抿紧了唇:“平安,宇公子来了。”
我微微一惊,赶紧站起来,我从去年禁足在家至今,就没见过皇帝,没想到今儿会在将军府碰到他。平安脸色一喜,还未出声,皇帝已经踏进房中。小红没见过皇帝,听寂惊云的语气,也不好暴露他的身份,只得欠了欠身:“宇公子有礼。”
“宇叔……”平安怔怔地看着他,泪已经流了出来。皇帝看了看我,我却看不清他的表情,只听他道:“不用拘礼了,坐吧。”然后转向平安,笑道,“平丫头,听说你病了,还不肯吃东西?”
平安痴痴地看着他,泪流了一脸。皇帝掏出丝绢擦干她脸上的泪,笑道:“真是小丫头,生病了还哭鼻子……”
“我不是小丫头。”平安抓住皇帝为她擦泪的手,眼神热得发亮,“宇叔,我有话要跟你说。”
我微微一惊,平安不会是想向皇帝表露心迹吧?寂惊云也是一怔,正待开口,皇帝已经出声道:“什么话,说吧。”
“二叔,叶姐姐,你们先出去好吗?”平安的目光定定地看着皇帝,片刻不离,嘴里却对着我和寂惊云道,“我想单独跟宇叔说。”
“平安……”我蹙起了眉。皇帝转脸看了看我,出声道:“你们出去吧。”
我看了寂惊云一眼,见他也是满脸担忧,心中一叹,站起来,小红扶着我走出去,寂惊云跟着踏出来,关上房门。“云夫人,平安刚刚还好吧……”寂惊云蹙眉道。我苦笑道:“对不起,我好像没能劝服她,平安她,太坚定了……”
“胡闹。”寂惊云低声吼道,一双浓眉拧成了蚯蚓状。
“平安会不会说什么傻话?”我担心地看了看紧掩的房门,万一平安真是要向皇帝吐露心迹,这事就闹得不好收场了。以皇帝和寂惊云的交情,寂惊云如果不肯让平安进宫,皇帝是肯定会拒绝平安的,平安怎么受得了。
“惊云会守在这里,云夫人请到侧厢稍事休息,勿需太过担心。”寂惊云回过神,反倒镇定下来,看来他是笃定皇帝的心思的。我摇摇头,轻声道:“我也在这儿守着吧,我不太放心。”
说话间,平安房里传来几声“铮铮”的丝竹之声,我和寂惊云都愣了一下,不由都走近房门,只听到里面隐隐传来婉转的器乐声,一会儿,声音大起来,我怔了怔,竟是吉他的声音。平安在屋里弹琴?仔细一听,那乐声不急不缓,流畅明朗,看来平安这一年并没有停止练琴。乐声忽地一转,平安弹起一段熟悉的前奏,我的身子微微一震。平安要唱这首歌给皇帝听么?这首她练了很久,准备去年在皇帝寿诞时献唱却没有唱成的曲子,此时弹给他听,看来平安是下定决心,向他表白了。才一分神,已听到平安的歌声从屋里传出来:
你还有什么怀疑,
你还要怎么来逃避?
难道你只懂保护自己,
再拿不出一点勇气。
爱纵然如此神秘,
我总看见它的痕迹。
所以我不懂保护自己,
那么容易死心塌地。
请你看着我的眼睛就知道,
感情已无处可逃。
请你听着无法平静的心跳,
请你不要说你听不到。
难道你是真的听不到。
平安唱得很好,这首曲子,她整整练了一年多,指法娴熟无比,这歌词又契合了她此时的心境,更是倾注了她全部的感情,所以这首歌,她可以说是唱得柔肠百结,完美无暇。
连寂惊云也怔住了,脸上涌上复杂的表情。平安一遍一遍地反复在屋里唱着这首歌,也不知道唱了多少遍。平安,其实原本就是聪明的女子,她其实是知道自己的任性的。所以她选择用歌声来表达心曲,比起直截了当用语言表达,即使被拒绝了,也不至让场面太过难堪。
那个下午,平安一遍又一遍地弹着这首《请你看着我的眼睛》,一遍接一遍地唱着,她用歌声,把她对皇帝的爱恋、倾慕和满腹的苦涩,都表达了。我甚至能想像得到,她一边弹着吉他,一边唱着温柔哀婉的歌,用那双深情的眼睛望着皇帝的表情。那种全心全心地爱恋一个人,全心全意地倾吐着自己的心语,应该能够打动任何人吧?很久很久,屋里的歌声和琴音才停止,又似乎过了很久,房门打开了。皇帝从屋里走出来,脸上没有什么表情,看到寂惊云,淡淡地道:“平安睡着了。”然后举步往前走,一边走,一边沉声道:“荣华夫人,你跟我来。”
我失措地看着他疾步前行的背影,转头见寂惊云也有些失措,咬了咬唇,让小红扶我跟上前去。
——2007、3、21
请你看着我的眼睛:
http://wwwlmdncn/music/00mp3
皇帝踏入了将军府书房的院子。寂惊云在院门口停了下来,我迟疑了一下,转头对小红道:“小红,你在外面等我吧。”小红往里看了一眼,她就算不知道宇公子是皇帝,想必也猜出他身份不比寻常。小红点点头:“姐姐看路小心些。”
我走进院子,小心翼翼地避开探到行道的花树,踏上书房的石阶,书房的门窗都开着,我踏进房去,皇帝坐在软榻之上。我欠了欠身:“皇上。”
“坐吧。”他淡淡地道。我左右看了看,这书房里能坐的,大概只有书桌后那张椅子和他坐着的软榻右侧了。坐书桌后大概是不可能,我小心地走过去,坐到软榻上。
“平安唱那首歌,是你教她的?”皇帝开始发问,我垂着睫,不知道他问这话的用意,点了点头。沉默半晌,皇帝轻声哼了哼:“那今儿这主意,也是你出的?”
我讶异地抬起头看他,摇头。原来这就是他叫住我问话的原因,他以为是我为平安出的主意,让平安对他表白么?那他现在是不是在心里怪我?他叫我来干什么?骂我一顿?我犹在猜测,皇帝盯着我,半晌,唇淡淡一撇:“你的眼睛怎么样?”
“啊,还好。”我本以为他要发火的,想不到到他竟然没有。即便如此,我仍是有些不安,想了想,忐忑出声:“皇上……”
“你……”他也正好开口,我们都顿住了,他身子往后一靠,“你先说。”
“平安的事……”我迟疑了一下,终于还是问出来,“皇上想怎么处理?”
皇帝笑了一下,脸上已然没了表情:“你觉得朕该怎么处理?”
我怎么知道,我又不是你。我蹙着眉,有些费力地道:“皇上,平安只是个孩子,宫里的生活不适合她……”
“那宫里的生活适合谁?”皇帝打断我的话,冷冷地笑了,“谁是天生就适合生活在宫里的?朕吗?”
“臣妾不是这个意思。”我觉得有些累,今时今日,我真是没有多少心力来应付这个比别人不知道多长了几个心眼的皇帝。
他或许是听出我语气里的疲惫,沉默下来,半晌才道:“我知道你不是这个意思。”
我怔了怔,他说的“我”,不是朕。房间里又沉寂下来,他不说话,我也不知道说什么,皇帝把我叫来到底是问什么?迟疑了半晌,我忍不住道:“皇上……”
他抬眼看我,我赶紧道:“皇上不会让平安进宫吧?”
他静静地看着我,笑了笑:“不,我会。”
“啊?”我瞪大眼,“皇上,平安的性子你最清楚了,让她进宫她会闯祸的,而且寂将军也不会同意的……”
“我决定的事,惊云不会反对。”皇帝淡淡地道,一脸从容。我的心颤了颤,想起刚刚在平安屋外那一幕,惊疑不定地道:“皇上喜欢平安么?”
他定定地看着我,唇角浮起淡淡的笑容:“我一直是喜欢平安的。”
哪种喜欢?是喜欢一个女人一样的喜欢,还是像喜欢一个孩子一样喜欢?我咬了咬唇:“可是喜欢一个人,不是希望她能过得幸福,过得开心么?皇上明知道平安根本不可能应付得了后宫的事,明知道她进宫可能会受到伤害,为什么还要……”
“后宫那么可怕么?”皇帝轻轻一笑,“还是只是你自己害怕?”
我微微一颤,怔住了。皇帝缓缓地道:“平安有她自己的想法,你为她打算得再好又如何,那不是她想要的。”
“可是她想要的东西会害死她。”我有些激动,“即使是这样,也要纵容她吗?”
皇帝的眼里闪烁着意味不明的光芒,唇角噙起浅笑:“能痛痛快快地疯一场,也是一种福气,或许连我都羡慕平安。”
我深深地吸了口气,疯了,平安中了魔障,这人也跟着发疯。我再也呆不下去,咬唇道:“臣妾明白了,臣妾出来太久,要回去了,先行告退。”
皇帝淡淡地“嗯”了一声,我站起来,急步往门外走,一不留神,脚下不知道绊到什么,身子直直地向前扑去,眼看就要和地面来个亲密接触。还不等我惊呼出声,手臂已经被人抓住,转瞬便被拉进他怀里,我惊魂不定地抬头,皇帝已经气急地道:“你在做什么,你就不能小心些吗?”
隔得太近,我能清楚到看到他眼中的恼怒,吓得呆住了,一时竟忘了挣扎。他冲我吼完,似乎才发现将我紧紧抱在怀里,却丝毫没有放开的意思,凝望我的眼睛里,恼怒渐渐消失了,带上一抹我看不懂的暮色。我不安地微微一挣:“臣妾谢谢皇上。”
搁在我腰上的手渐渐松开,我赶紧退开两步,不敢抬头看他的表情,低声道:“臣妾告退。”转身急忙踏出房去,这次仔细看着前方的路面,以免再次出糗。踏出院子,小红见我出来,赶紧扶住我,我对寂惊云欠了欠身:“将军,妾身告辞。”
想了想,皇帝同意平安入宫的消息,还是让他自己跟他说好了,我没事何必要插进这趟浑水里?
平安果然收到了选后花帖,她的愿望终于实现了,开开心心地准备着进宫的事宜。而云想容以待选秀女的身份也进了京,住进了侯府。云峥这个堂妹,我只见过一两次,是个标准的美女和名门淑媛,举手投足都中规中矩。老爷子对想容的进宫,表现出极大的支持,除了准备了丰富的嫁妆,大肆打点了户部上下,还对想容的才艺展示作了专门的设计,可以说,只要想容在选秀过程中不出意外,留牌记名是十拿九稳的事。
冥焰对想容,面上没什么,但隐隐仍透出一丝敌意,想必是因为堂叔公曾对莫修齐悔婚一事,让他主仆二人吃过很多亏。其实在这一点上,我对堂叔公的悔婚举动,并无多大反感。我从来就相信贫贱夫妻百事哀,这世上有王子娶灰姑娘的童话,却从来没有公主与乞丐联姻的传说,想容那种从小锦衣玉食的千金小姐,莫修齐养不起,夫妻感情很快就会在锅碗瓢盆与生活琐事中变得淡漠。如果莫修齐放弃自尊依靠妻子生活,他若是个没尊严的倒还罢了,稍有点自尊,就会被周遭人的闲言碎语和白眼压得抬不起头,那份恩情同样会随着时间的流逝灰飞烟灭。何况,两人不过是指腹为婚,把两个毫无感情的人强拴在一起,这是我颇为反感的一种对婚姻极不负责的习俗,尽管古代人一直是信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秀女入宫应选那天,太后本想让我进宫陪她选阅秀女,我以眼睛不便为由婉拒。太后此举着实有些可笑,我与皇帝有暧昧的流言,经过这一年多时间,已经渐渐淡下去,她还有什么可不放心的?何况我在云峥葬礼上失仪,京城中又流传着新版本的流言,荣华夫人丧夫,悲伤欲绝、邪风入脑、神智昏乱、癫狂成痴,简而言之,我现在在京城人口中,是个忆夫成狂的疯子。皇帝选秀,我这“疯子”去凑什么热闹?
所以,我错过了亲眼目睹皇上作出的一个颇为惊人的决定。等这消息流传出宫外,为人所悉时,我同所有初闻该消息的人一样,惊讶得半晌无语。皇上,皇上竟然想出了这样的办法,解决了这些日子压在我心上的担忧平安入宫受罪的难题。
自古以来的天曌国皇帝,身边都设有秉笔太监一职,主要是替皇帝笔录口述的诏令,或专门给皇帝批奏折上的“阅”字。而此次选秀大典上,皇帝宣旨,朝廷新设秉笔女官一职,官名“尚仪”,属正三品文职京官,自今年起,在每三年一次的选秀中由皇帝钦点。秉笔尚仪与秉笔太监工作内容大致相同,但不同的是:秉笔太监不能走出皇城,他们与文官永远隔绝;而秉笔尚仪本身就是文官,她们只需白天轮职入宫伴驾,夜晚即出宫返家,秉笔尚仪不是皇帝的妃嫔,不属后宫管制,她们还可以嫁人。听说,这道圣旨当即就让选秀大典炸开了锅,皇帝在选秀大典上,钦点了三名女子成为秉笔尚仪,即:罗太师的千金罗裳儿,御史大人的千金苏灵,以及一品定国公、骠骑大将军寂惊云的侄女寂平安。因为事出突然,事先又无半点风声,皇上圣旨一下,金口玉言,这件事就这样在朝中的百官劝阻不及的情况下,成了板上钉钉、无法更改的事实。
最初听到这个消息的震憾过去之后,我心里涌出对皇帝的钦佩。这是我第一次真心诚意地,打心眼儿里佩服他。他这出其不意的举措,既满足了平安想日日陪伴在他身边的愿望,又保护了她,不会被卷入后宫险恶的斗争中。秉笔女官,既不属于内命妇,就不受后宫管治,而且她们不必长居宫中,日出进宫,日落出宫,可以避开很多麻烦,恐怕是皇宫里最自由的女子了。
不知道平安对于这个安排,是否满意,而在我看来,这实在是对她最好的安排了。这个消息,比起想容被皇帝亲自留牌子“上记名”,留宫住宿考察更让我高兴。这个夜晚,我登上侯府最高的观月楼,面向着皇宫的方面,凝望着远方我根本看不到的宫闱,在心里诚心诚意地道:“谢谢你,皇上!”
——2007、3、23
选秀结束后,皇上的后宫充盈,但皇后的人选还是没有确定,据说是要在留宫住宿的秀女和已经晋封的妃嫔中进行考察和选拔,确立人选之后,才为皇帝举行大婚。平安她们几个秉笔尚仪,也进了宫内的“内书堂”学习,等通过考试,才能正式任职。听说朝中的文武百官对皇帝突然设置了这样一个官位,而且让女子来担任,颇多微词。反应最剧烈的应该是一些朝中老臣,其中甚至包括了女儿也被钦点为秉笔尚仪的罗太师,认为不合祖制,不成体统。但皇帝坚持己见,在与朝官争执不下时,丢出另一个重磅炸弹,要在全国范围内推行科举,立即,将一众臣子的注意力转移到这上面去了,朝堂之上,像开水滴进热油里,炸开了锅。
许多大臣纷纷上书,要求皇帝收回这种有悖祖制的设想。一本又一本的奏折源源不断地呈到皇帝的御案上,有苦口婆心劝解的,有义正严词斥责的,当然,也有支持皇帝的声音在里面,不过那些声音太弱小。朝堂之上乱成一团,不知道这消息怎么又流传到了民间,一夜之间,全京城的百姓都知道了皇帝想推行恩科,此等异乎寻常之举立即得到了平民书生的拥护,一时之间,联名支持者有,上街游行感恩者有,聚众演讲宣传者有,民众的支持和朝堂的反对之声此起彼伏,其盛况之空间,一时无二。
侯府之外,风云变色,而侯府之内,我的日子却平静无波地过着,老爷子最近身子越发不好,前些日子又犯过一次病,基本上不怎么理生意上的事情,这些日子都是我和安远兮在拿主意。我眼睛不便,安远兮每天都会把生意上的事给我通报一次,看得他费了些功夫,只把重要的大事简明扼要地口述给我,一些较小的事都没有拿来烦我。他如今与我相处,不似最初那样板着一张脸了,但也绝不像以前在沧都那样表情丰富,完全是一副标准的公事化的表情。
听他跟我说了最近的账目,我陷入沉思,近来的账目中,那笔名“外”的支出特别频繁,我有一年没有管账,这事儿一直没有机会询问,便搁了下来,最近发现这笔账将云家的钱掏得越发厉害,不知道这笔账安远兮发现没有。我抬眼看他:“小叔,你有没有发现账册上有一些奇怪的支出?”
“大嫂是指账册上列出名‘外’的支出吗?”安远兮立即道。看来他早就发现了,我点点头:“就是那个,你可有问过几位执事,这笔账支到哪里去了?”
“我问过,几位执事说这笔账是爷爷亲自在管的,他们也没有权力过问。”安远兮道,“我向爷爷求证过,这笔账的确是爷爷亲自管的。”
“哦?”我怔了怔,我还以为老爷子已经把权力完全下放了,没想到还留着这么一笔神秘的支出在亲自监管,“爷爷可有说这笔账是做什么的?”
“爷爷没说。”安远兮顿了顿,轻声道,“爷爷说,等到合适的时机,才告诉我们。”
心中虽然满腹疑惑,但老爷子的决定是任何人都改变不了的,我点了点头,让安远兮收了账册。小红敲门进来,对我道:“姐姐,寂将军府上送来的请帖。”
“说什么?”我闭目轻轻揉了揉太阳穴,轻声询问。不会是平安又有什么事吧?这丫头自从进了内书堂学习,三天两头就跑来找我,问一些她课业上的东西。她以前学习就不用功,现在进了内书堂,大概怕被人比下去,在皇帝面前丢脸,所以倒是勤奋起来了。开始她对皇帝这个秉笔尚仪的安排,并不怎么接受,曾经眼泪汪汪地跑来诉苦,我对她的任性实在烦不胜烦,终于忍不住对她说了一句重话:“平安,你知不知道,开口索求的爱,是一种勒索。”
看着她脸色蓦地发白,我继续泼她冷水:“你还要怎样呢?平安?你不是说你进宫不是为了当妃子,不是为了荣华富贵,只是想陪在他身边吗?那你现在,还有什么可不满足的呢?你已经可以日日陪伴在他身边,你的愿望,不是已经实现了吗?”
“可是,这不一样……”平安嗫嚅着,一句话也说不出。我忍住脾气,蹙眉道:“有什么不同?你已经得到陪伴在他身边的机会,这个机会对后宫的女子来说是多么难求,如果她们有这样的机会,想的是怎么抓住皇上的心,而不是一昧对他进行索取。你现在该想的,是能为他做什么,而不是一直要求他应该为你做什么,毕竟现在是你口口声声说爱他,而他从来没说过爱你。”
平安被我训得哭着跑出去,我心里也觉得这些话说得有些重了,但却一点不后悔,如果她现在还摆不正自己的位置,就算是秉笔尚仪的身份,也避免不了有心人的猜忌、利用甚至是陷害。就算平安不理解,我也要说。云峥走后,我比以前更领悟到生命的珍贵,也越来越珍惜陪伴在我身边的人,不管是亲人还是朋友,甚至只是云府一个普通的家仆。我竭尽全力对每一个人好,这样即使有一天,他们不能再陪伴我,我也不会有遗憾。本以为平安肯定会气得不再上门,没想到过了两日,她主动上门跟我道歉,还让我指点她的学业,见到她这上进的样子,我才稍微松了口气。
“寂将军要成亲了,请你去参加婚礼。”耳边响起安远兮的声音,我才回过神来,睁开眼睛。想起小红识字不多,定是将帖子交给安远兮读了。我蹙起眉:“是和赛姑娘吗?”
“是。这个月十八。”安远兮把帖子递给我。这个月十八,那没几天了。寂惊云这样大肆派帖请客,想来是娶妻而不是纳妾了,没想到他竟然会娶赛姑娘为正妻,有此有悖礼数的事,恐怕只有无父无母又胸襟开阔的寂惊云才做得出来。不过皇上怎么会同意呢?天曌国对贵族的婚配,历来有一些限制的,想当初云峥娶我过门,也是快手快脚,先斩后奏的。
“知道了,小叔,你帮我拟一份礼单吧。”我站起来,小红赶紧扶住我。看来寂惊云真的很喜欢赛姑娘,我想起那位姑娘倔强清冷的神情,想必也是一位有故事的人,寂惊云的磊落胸怀,应可包容她的一切。而沉谙,我笑着摇了摇头,想是我多心了,感情这种事,外人怎么说得清楚,何况我对他们的故事一无所知。
处理完公事,我要回房去看看我的宝贝诺儿。才踏出书房没几步,看到金莎哭着和福生一同跑进来,看到我,金莎扑过来,哭得更大声:“花花姐姐,安生,安生……”
“安生怎么了?”我诧异地扶住她,金莎哭得喘不过气来,我看向福生,他的脸色发白,一脸惊怕,我蹙眉道:“福生,安生怎么了?”
“他,他不见了……”福生结结巴巴地道。我蹙起眉:“你们不是在一起读书吗?安生怎么会不见了?”
“我们……”福生低下头,吱吱唔唔地不发一言,金莎哭得更大声,一张小脸涕泪纵横。我急了:“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们快给我说清楚。”
“福生。”安远兮不知何时走过来,蹲下身,“安生在哪里不见了?”
“在,在天王庙……”福生低声道。我怔了怔,气道:“你们是说,你们偷偷溜出府玩,把安生搞丢了?”
我的语气严厉起来,福生垂头不语。安远兮抬头看我:“大嫂,你别急,好好问他们。”
原来福生说今天天王庙有热闹的庙会,金莎和安生都没有见过,几个孩子就趁课间先生不注意时偷偷溜出府去,跑到天王庙玩。开始还好好的,逛得不亦乐乎,没想到后来遇到游花车的队伍,围观的人越来越多,把几个孩子冲散了。金莎和福生到处都找不到安生,等庙会散了,还是没找到了,以为安生先回府了,谁知道回来才知道安生根本没有回来,这才慌了。
我又气又急,都不知道怎么说这两个孩子。赶紧让人叫来云义,让他安排府上的家仆出去找,安远兮和冥焰也去了。天色越来越晚,派出去找安生的家仆陆陆续续回来了,却没有一个人把安生一起带回来。我心里担心极了,又不便把这种情绪表露出来,让金莎和福生更害怕。两个孩子知道闯了大祸,一直惊魂不定,看他们两个内疚的样子,我也不好骂他们,让宁儿带他们去休息,两个孩子都不肯去,只好让他们跟我一起守在厅里。
家仆们都回来完了,没有一个打探到安生的消息,我担心得晚饭都吃不下。夜已经深了,亥时时,冥焰回来了,我见他的表情,就知道他也同样没有打探到什么消息,心中越发提心吊胆。安远兮还没有回来,现在就指望他了,可是一直等到子时,安远兮都没有回来,几个孩子都撑不住了,我让宁儿带他们去睡下,又担心安远兮一个人深更半夜在外面有危险,让云乾和云巽出去找他。精神这样紧绷着,竟不觉得累。快到丑时,小红劝我回房休息,我受不了她一直唠叨,回房和衣躺在床上,一晚上辗转难眠,也不知道最后是怎么睡着的,天亮时,突然惊醒过来,赶紧起床,问了人,才知道安远兮一夜未归。到辰时时,安远兮和铁卫终于回来了,我见他们两手空空地回来,心中顿时一凉。
“云义,去府衙报官,云德,今天安排人继续出去找。”我对两位管事说完,见安远兮面无表情地坐在椅子上,转头对宁儿道:“你去跟二少爷房里的丫鬟说一声,让她们给二少爷准备热水。”
“小叔……”他心里应该是很担心安生的,我都如此担心了,何况是他,“你用完早膳回房休息吧,我会继续安排人找的。”
他抬头看着我,眼里有我看不清的波澜,半晌,静静地道:“谢谢大嫂。”
——2007、3、24
侯府的人在京城找了四五日,安生就像是从人间蒸发似的,没有一点消息。金莎每天都躲在屋里哭,福生也脸色苍白地陪着她。到第六日,安远兮让府上的家仆停止了搜寻,我闻言径直去了书房找他:“听说你让人不再找安生了。”
“嗯。”他坐在书桌前写东西,头也没抬。我着急地道:“为什么?”
“这么多天都找不到,或许已经在不在京师了。”安远兮继续埋头写字,“我跟爷爷说了,请他让隐执事帮忙查。”
“是吗?”我蹙着眉,隐执事能查到被拐走的人吗?云峥走后,能支配隐执事的人只有爷爷,我无法找人求证,心里一点儿底都没有,“那什么时候能有消息?”
“现在还不知道。”安远兮搁下笔,抬眼道,“送给寂将军的礼单拟好了,我给你念一念吧。”
见我蹙眉不语,他径直往下念:“琉璃合欢珮一对、金镶玉跳脱一对、金花钏一对、缠臂金一对、鎏金镶翡翠珊瑚手镯一对、点翠镶宝福禄簪一对……”
“行了,不用念了。”我打断他的话,“你拿主意就好了。”安生这么久没有消息,被人拐走的机率是最大的。如果是遇害,这么多天也该见到尸首了;如果是被绑架,绑匪也该来要钱了;如果安生已经被人贩子带离京城,再在京城找也无用;如果还没有被带离京城,现在撤了四处搜找的人,人贩子避过风声,以为安全无事时也容易露出马脚让我们找到线索。我若有所思地看着安远兮,他跟以前在沧都时,处事已经完全不可同日而语了。
“那我照礼单准备,让人把贺礼送过去。”安远兮合了礼单,抬头道。
“好。”我点点头,觉得再无话说,转身离开书房。回了房,陪诺儿玩了一会儿,平安来了。我让慧娘把诺儿抱过去,笑道:“你不在内书堂好好读书,跑我这儿来做什么?”
“皇上放我假呢,明天二叔成亲,皇上让我回来的。”平安笑道。我笑了笑:“那你不在府中帮你二叔的忙?”
“府上有的是人帮他,轮得到我么?”平安不以为然地道,坐到我身旁,“二叔什么都打点好了,我明儿只需观礼就成了。”
“平安,寂将军能找到喜欢的人,你应该为他高兴才是。”宁儿端了茶过来,我喝了一口,轻声道。
平安看了我一眼,笑道:“姐姐是怕我找她麻烦么?”
我但笑不语,平安皱了皱鼻子,笑道:“我才没那功夫,二叔喜欢就好了,我会好好跟她相处的。二叔最近也不知道是不是太高兴了,经常傻兮兮的,老是说些莫名其妙的话,跟他说个事儿,也老忘掉。脑子里就记得成亲的事儿,半夜里也兴奋得睡不着觉,满院子乱走,以后就由二婶儿来操心他吧。”
我微微一笑,看来只要那位赛姑娘不是她的情敌,平安对她也不是不能接受,说到底,平安仍是个善良的姑娘,只是没想到寂将军陷入爱河,竟这么有意思。我搁下茶杯,笑道:“你这丫头也是无事不登三宝殿的,说吧,什么事儿?”
平安的脸红了红,嗫嚅道:“怎么我没事不能来找姐姐聊天么?”
你若真没事,还不呆在宫里看着皇帝?我莞尔道:“可以啊,原来平安是找我聊天来的。”
她的脸更红了,蹙眉嗔道:“姐姐……”见我只是笑,她顿了顿:“好吧,我是有事儿来问姐姐的。”
“嗯。”我淡淡地应她。平安看着我,轻声道:“姐姐有没有听说皇上最近准备推行恩科的事儿?”
“听说了。”我端起茶杯,“听说百官们的反应很大,这恩科,皇上推行起来怕有些阻力。”
“就是就是。”平安一个劲儿地点头,“皇上为这事儿可烦呢,那些文武大臣像苍蝇一样整天在他面前‘嗡嗡嗡’的,可恶极了,皇天好多天都没笑过了。”
“这是必然的,推行恩科会损害世家的利益,皇上一早就应该想到了,否则也不会到现在才提出来。”我喝了口茶,接着道,“不过皇上既然已经提出来了,想必是已经作好周详的打算了。”
“科举的具体操作,倒是已经筹备好了,只要一宣布,立即就能实施。”平安蹙眉道,“只是这朝堂的反对之声,让皇上感到很有压力。很多服侍了三朝皇帝的老臣最近联名上书,反对恩科,昨天还跪在御书房外,一直不肯走哩。那些人还去找了太后,太后也来劝皇上不要推行科举,皇上都烦死了。姐姐,你有没有法子能帮帮皇上?”
“是皇上让你来问我的?”我笑道。平安赶紧摇头,噘嘴道:“我是见皇上被他们气得饭都吃不下,想为皇上分忧,皇上封我为秉笔尚仪,可是我一点力也出不上。”
“秉笔尚仪,可以议政么?”我诧异地道,见平安点头,笑了笑,“原来如此。”原来秉笔尚仪与秉笔太监最大的不同,是秉笔太监不能议政,只是遵照皇帝的意思批奏折,而秉笔尚仪,可以给皇帝一些政见。不过皇帝聪明地没有将秉笔尚仪这项权利公布于众,她们的这项权利是处于保密性质的,否则只怕引来更多的反对之声。
“姐姐可有法子对付那群苍蝇?”平安眼巴巴地望着我,我忍不住笑道:“你当我是苍蝇拍么?”
“姐姐……”平安拉起我的手臂摇了摇。我笑了笑:“皇上要取缔举荐制推行科举制,才遭到文武百官的反对,是吧?”
平安赶紧点头,我笑道:“那还不简单,不要取缔举荐制就行了。”
“姐姐你这说了不等于没说吗?”平安生气地道,“要是这样,皇上干嘛还费力跟那些苍蝇们顶着?干嘛还要推行科举制。”
“我的意思是,不要取缔举荐制,没说不要推行科举制啊。”我笑了笑,“既然世家要保留举荐制,就让他们保留着。民间学子不是很青睐科举制吗?那就推行。举荐制和科举制一同实施,不就没事了嘛。”
我们伟大的邓爷爷收复香港澳门可以实行一国两制,在这天曌国朝廷实施两种选拔官员的制度应该也行得通吧?
“这样可以吗?”平安瞪大了眼,“这样不会让人觉得很不公平吗?”
“这世上哪里有绝对公平的事?公平是有范围和条件限制的,所有的公平都是在这个范围和条件限制下的相对公平。”我淡淡地道,“世家举荐制由来已久,贸然取缔,必定引来世家的反对抵制,引发朝堂的混乱,这是皇上要极力避免的。科举制可以为皇上引来民间高才捷足且忠于皇上的学子,皇上必然要实施,但科举制与举荐制之间并不是你死我亡的关系,可以将两者转化为互惠互利的并行关系嘛。毕竟,举荐制也不是完全没有给皇上引荐优秀的人才不是吗?”
不管是科举制还是举荐制,都不要忘了,选拔和推荐出来的只是人,不是官。给你当官的人始终还是皇帝,皇帝完全可以把通过科举制选拔出来的心腹弄个大官当,把举荐制推举上来分不清敌我的人弄个没什么实权的小官当,一年两年三年,慢慢架空举荐制,让其名存实亡就行了,何必要一开始就要和他们挣个鱼死网破呢?
平安似懂非懂地看着我,脸上有一丝茫然,我笑了笑:“你就给皇上这么建议,看皇上怎么决断就是了。”那些细枝末节,皇帝自己也能想得通,不用我说得那么详细。其实以他的聪明,我怀疑他早已经想到这一层了,之所以还要作出鱼死网破之势,恐怕只是为推行科举制铺一条更顺利的路。若一开始就实行两种选拔制度并行,新冒出的科举制必然也会受到世家的排斥,皇上一点讨价还钱的余地都没有,拿什么跟世家周旋?现在皇帝以取缔举荐制推行科举制,引得朝堂骚乱,世家害怕权力被剥夺,必定拼死反对,皇帝此时若退一步,实行两种方式并行,世家肯定也会作退让,不再找科举制的麻烦。说到底,这朝堂的纷乱,不过是皇上一手布局的,文武百官,都是皇帝手中的棋子。
平安懵懵懂懂地走了,我则坐在软榻上,怔怔出神。朝堂之上的局势,越来越风云变幻,皇帝慢慢在向各大世家出手,而云家,在这里面又扮演着什么样的角色呢?
夜里,睡得迷迷糊糊的,突然感觉床边似乎站了个人,我眯了眯眼,轻声道:“小红,是你吗?”
那人没应声,我睁开眼睛,朦朦胧胧见床前那人身上仅着白色的内衣,身形似乎像个男人,立即骇得魂飞魄散:“是谁?”
睡在屏风侧床的小红被惊醒了,那人随手一扬,小红便闷声无息地倒回床上。我吓得惊叫出声,那人在我身上一点,我顿时发不出任何声音,全身也无法动弹,只听那人温和地道:“卡门姑娘莫怕,在下只想跟姑娘说几句话。”
我浑身一震,惊讶地睁大了眼睛,那声音,那声音竟然是——寂惊云!
他在我床边蹲下身,房间太黑,我根本看不清他的脸。只听着他温柔地道:“自从当初在倚红楼见过姑娘,听闻姑娘为在下所唱之曲,姑娘的身影就一直印在在下心上,在下知道姑娘是皇上看中的人,一直不敢对姑娘有非份之想,心想,能这样默默陪在姑娘身边,也是好的……”
我越听越是心惊,这是寂惊云吗?寂惊云怎么会半夜三更潜入侯府,潜进我的房间,做出这种诡异的事?他明天就要娶妻了,怎么会来跟我说这番莫名其妙不着边际的话?我瞪大眼,努力想看清他的脸,可是眼前仍然只是一片漆黑,耳边只回荡着他温柔得异常恐怖的声音,那声音的确是寂惊云的。冷汗一滴一滴地冒出来,我感到头皮发麻,恐惧的感觉扼紧了我,让我想尖叫,可是被他点了穴,我张开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他在我床边说了些什么,我完全听不进去,只是恐惧地瞪着那个人影,过了一会儿,那人站起来,转身走出去,我听到他拉开门,又关上房门。心里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才发觉冷汗已经将我的内衣全打湿了。我仍然动不了,也说不出话,因为恐惧,更是了无睡意,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我感觉身子一软,抬了抬手,能动了,看来穴道已经自动解开了,我尖声叫起来:“小红!”
——2007、3、25
小红从床上爬起来,快步奔到我床边:“什么事,姐姐?”
我喘着气,坐床上坐起来:“刚刚,刚刚屋里有个人……”
“有人?”小红吃了一惊,赶紧点上灯,转出屏风,又快步走进来,“没有人啊,姐姐。”
“你去院子里看看,问一下值夜的铁卫,发现什么可疑的人没有?”我抓紧胸口,现在才觉得全身瑟瑟发抖。
小红拉开门出去,半晌回来,我赶紧道:“怎样?”
“今晚是云巽和云坎值夜,他们说没有发现任何可疑的人。”小红坐到我床边,“姐姐到底看到什么了?”
“我……”我咬了咬唇,我能说是寂惊云吗?毕竟我并没有看清他的长相,事关寂惊云的声誉,这话说出来后果可严重了。如果那人真是寂惊云,以他的身手,避开铁卫不让人发现是完全做得到的。可是,以我了解的寂惊云,怎么会做这样的事呢?
蓦地想起平安白天来找我时,提到她二叔最近“经常傻兮兮的,老是说些莫名其妙的话,跟他说个事儿,也老忘掉。脑子里就记得成亲的事儿,半夜里也兴奋得睡不着觉,满院子乱走。”我当时只觉得寂惊云也有这可爱的一面,现在想起来,这件事似乎不那么简单。他最近这些反常的行为,都不像他冷静自制的性格会做的,而且他今日来,身上穿的是内衣,难道是梦游?如果是梦游,怎么以前没听说过寂将军有这毛病,最近寂惊云到底遇到什么事,让他反常成这样?
“姐姐?”小红见我怔怔发呆,出声唤我。我回过神,小红拭了拭我的额头,轻声道:“这么多汗?姐姐不会是做梦吧?”
“啊……”我心事重重地笑了笑,“兴许是梦吧。”
“我拿衣服给姐姐换了。”小红取了套内衣,替我脱掉被汗水浸湿的衣服,手不经意碰到我脖子上的黑龙玉,蓦地缩回去,“咦?姐姐这玉怎么这么热?”
“啊?”我茫然地伸手摸向黑龙玉,这才感觉出黑龙玉散发出一股高热,不至烫得灼人,但也不是正常的温度。刚刚我神经一直处在紧张状态,竟然没有发现这玉的异状。这玉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热的?难道是刚才那人进屋之后?可是他离开也有很长一段时间了,为何这热度一直没有消退?
为什么黑龙玉会变热?我心中惊怕起来。这玉是辟邪之物,在接触到邪物才会发热示警,比如上次见过那个辐射玉枕,难道刚才那人身上有邪物?还是他被邪物催使?若他真是寂惊云,难道寂将军中了邪吗?我捏着黑龙玉,心中拿定主意,今儿到寂府参加婚礼,一定要找平安问清楚。
心事重重地睡下,再无睡意,天一亮我赶紧起床,让小红帮我梳妆,准备去寂将军府。将军府内,张灯结彩、红烛高照,前来道贺观礼的人太多,我无法近距离地观察寂惊云,也无法看出他有什么异样。女眷们被寂府安排到了花厅。平安扶着我,我拉住她的手:“平安,我不喜欢呆在人太多的地方,你找个清静点的地儿,咱们说说话。”
“那去我房里吧。”平安带我到她的闺房。我想了想,对小红道:“小红,你去外面等我吧。”
见她推门出去,平安笑道:“姐姐想说什么?”
不知道该怎么问寂惊云的事,肯定不我笑了笑:“昨儿晚上我做了个梦,梦到寂将军生病了,看这大喜的日子,怎么会做这么触霉头的梦,弄得我今儿一整天都心上心下的。”
“姐姐你真是,不就是一个梦嘛,也让你想这么多。”平安不以为然地道,“有什么触霉头的,我二叔身体不知道多好,从来没见他生过病。”
我笑道:“话是这么说,要看到寂将军真的身体无碍才放心嘛。对了平安,你昨儿说,寂将军最近老是说一些莫名其妙的话,总忘事儿,还半夜出来溜达,是怎么回事儿?”
“说到这个,二叔最近真像变了个人儿似的,我这位二婶儿的魅力还真大。”平安撇撇嘴,笑道,“我二叔那个人,平时多冷静啊,哪见他大悲大喜过?可自从粘上我这二婶儿的事儿,脾气也大了,我之前不待见这事儿,他冲我发过好几次火,我从小到大,他可从来没有骂我过啊,为了这女人,不但骂我,还跟皇上吵过一回……”
“呃?”我诧异地道,“这话从何说起?”寂惊云,和皇上大吵?这是忠心耿耿的骠骑大将军吗?这怎么可能?
“姐姐你是知道的,咱们天曌国的贵族婚配,一律要上通碟给皇上,皇上准了才能嫁娶的。以我这二婶儿的出身,皇上就算是同意我二叔娶她,也肯定不会让他明媒正娶纳为正房夫人。”平安啧啧道,“何况之前二叔还和回暖郡主有过婚约,虽然现在这婚约作废了,二叔可以娶别人,但也该娶个和郡主身份相差不太远的吧,如今二叔娶个青楼女子作正房,景王殿下颇多微词,认为二叔目中无人,有心轻侮皇家的脸面,还上书到皇上那里,坚持反对二叔这门亲事。”
“还有这一茬?”原来寂惊云娶赛姑娘还有这么多内情在里面,他能顶住压力,坚持娶她做正房夫人,恐怕对她用情已深,“那皇上最初不同意是吗?”
“是啊,搁哪儿都不会同意的。”平安点点头,蹙眉道,“可是我二叔坚持要娶她,皇上不同意,还跟皇上大吵了一架,可把皇上气坏了。”
“寂将军和皇上吵什么了?”我一边在脑子里思索平安这些话,一边探求更多的信息。平安摇了摇头:“这我可不知道了,是皇上和二叔单独在一起时吵的,二叔跟皇上说这事儿的时候,支开了人,院子外面只听到里面很吵,不知道到底在吵什么。后来皇上怒气冲冲地走了,二叔也怒气冲冲地出来,下人们去进收拾,一地砸烂的茶杯碎片。”
“那皇上后来怎么同意了?”我轻声询问。平安道:“我也不怎么清楚,总之他们吵了过后没几天,皇上就同意了。皇上一同意,二叔可趁了心了,就像变了个人似的,也不整天冲人发火了,倒是整天笑眯眯,不好笑的事也笑半天。”
她说的人,怎么听也不像是寂惊云。我心中越来越疑惑,接着问:“你说寂将军最近爱忘事儿,还总是半夜出来溜达,又是怎么回事?”
“他最近呀,脑子里除了装着成亲的事儿,其它什么事儿都不放在心上。”平安气道,“跟他说个事儿,转头就忘了。半夜里不知道想什么,老在院子里走来走去,问他干什么吧,他理都不理你,希望他成了亲,如了愿,快点恢复正常……”
我的心里隐隐生出一丝不安,总觉得哪里不妥,又说不上来,想了想,又道:“平安,寂将军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成这样的?”
“还能从什么时候?”寂平安轻哼道,“就是前些日子有一天在百花楼过了夜回来,说要娶赛卡门之后,就变得神魂颠倒的了。二叔说她是正经姑娘,不能辜负她。”
看来赛卡门已经以身相许了,以寂惊云的为人,必会负责到底。可是,寂惊云真的是为了赛姑娘神魂颠倒,才如此反常吗?还是另有原因?寂惊云的反常,与这位赛姑娘,可有什么关系?毕竟,他的反常状况是在他决定取妻之后才发生的,不是吗?我望着平安:“对了平安,这位赛姑娘的真名是?”
“你说她怪不怪,她说她就叫赛卡门。”平安有些气恼,“脱了妓籍还用着青楼的花名,这不是成心让别人看将军府的笑话吗?”
这倒有些反常,为何她不愿让人知道真名?我若相信她真是叫赛卡门,那才怪了。犹在思索,听到平安道:“姐姐,外面在奏喜乐了,可能是新娘子已经接到了,咱们出去看看。”
喜轿已经到了,一身红袍的寂惊云踢开轿门,喜娘扶下了也是一身红裳,头上罩着红盖头的新娘子。新娘子被扶着跨过火盆,踩着红毯步入主厅,喜乐齐奏,场面隆重而热烈,司仪在那里高声叫道:“新郎新娘,一拜天地!”
眼前这一幕,熟悉而遥远,我看着那对手执红绢的新人,恍惚间忆起在沧都,我和云峥也曾这样牵着红绢,拜过天地祖先。一幕一幕,与眼前的场景重叠起来,那么清晰真切地浮现在我的眼前,宛如昨天。云峥,那时候,我以为我会握着你的手,走完一生呵。
“二拜高堂!”
喜娘还在旁边说着什么,我却已听不清,抑制住要泛起的泪,我的双手在衣袍下握紧。云峥呵,我怎么办,一切人,一切事,都让我想起你。我该怎么办?
“夫妻对拜!”
司仪的吆喝把我从回忆中唤醒,闭了闭眼睛,让泪在眼中融散,睁眼见两人已经交拜完毕,司仪高声叫着:“礼成,送入洞房。”
喜娘和女眷簇拥着新娘离开正厅,寂惊云笑盈盈地接受着宾客的祝贺,招呼他们饮宴。等围在他身边的人少些了,我举步走到寂惊云面前,刻意离得较近,好方便我观察他的表情:“寂将军,恭喜你!”
“谢谢云夫人!”他一脸喜色,望着我的目光坦荡,没有一丝异样。我禁不住怀疑起昨天晚上那个人,是否真的是他?恰在此时,黑龙玉在脖子上又渐渐变得灼热,我心中一惊,忍不住退了一步。寂惊云关切地道:“云夫人身体不适吗?脸色好差。”
“啊,人太多了,有点胸闷。”我抓紧黑龙玉,感觉那玉在掌心中越发灼热,赶紧道,“妾身有些不舒服,想先行告辞,将军不要见怪。”
“哪里的话,云夫人身体不适,自当早些回去休息。”寂惊云礼貌地道,“惊云招呼不周,夫人莫怪。”
“怎会。”我勉强笑了笑,“那妾身不打扰将军招呼客人了。”
踏出将军府大门,那玉的灼热渐渐低下去,只是散发着温热。我松开黑龙玉,那玉的温热一直保持不退,让我大惑不解。心中暗下决定,回府之后定要找傅先生问问是怎么回事。轿夫抬了轿子过来,正准备上轿,看到几步之外将军府外的石狮子座下,靠着一个人。我看不清他的脸,只觉得身形有些眼熟,举步走过去,见他拿着酒壶,正往嘴里灌了一口。他看到我,微微一怔,我笑了笑:“好久不见了,沉谙。”
“嫂夫人。”他站直身子。我的眼睛落到他手中的酒壶上,微微一笑:“有时间吗?一起去喝杯茶。”
——2007、3、26
焚香、烧水、烫杯、置茶。
易沉谙看来也是精于茶道的人,我见他娴熟地将陶壶烫热,置入茶叶,注以沸水,清香扑鼻而来。他安静地将茶汤匀倾入细致如玩具的小陶盅内,端了一杯放到我面前。
我端起茶杯,轻嗅茶香,浅浅地吮了一口:“秀山银针?”
他浅浅一笑:“嫂夫人是识茶之人。”
“我哪懂。我以前看过一本书,说这茶‘一杯曰品,二杯曰解渴,三杯就是饮驴’,我一直是饮驴之辈。”我笑了笑,端着陶盅在鼻子下面轻嗅着,“唯一识得的就是这陵安秀山产的秀山银针,这是云峥最爱的茶。”
沉谙必是知道的,所以选了这茶。这种感觉真好,他是云峥的朋友,我们有可以一起怀念的人。
“茶是雅物,亦是俗物。只要喝得高兴就好,外在的形式并不重要。”他端起陶盅,嗅了嗅茶香,轻声道。
我没有问他为什么会在寂将军府外喝闷酒,他出现在这里,已经说明一切,爱人结婚了,新郎不是他。心中已明了,他与赛姑娘相互有情,那赛姑娘嫁给寂惊军,又有什么内情?纵然我有满腹的疑问,但都不适合在这个时候提出来。我微笑道:“云峥没有跟我说过,你们是怎么认识的,可以讲给我听吗?”
他搁下茶盅,顿了半晌,娓娓讲述了一个并不怎么离奇的故事,出身高贵的豪门贵公子,在路上救下一个偷了别人馒头被摊主殴打的小乞丐,结下一段长达十五年的友情。当然,小孩儿为何会变成乞丐,又怎么习了一身医术,怎么拥有这不俗的气质,怎么又成了面摊的老板,却不在他的讲述范围之内。我也不纠缠,只要能让我了解到云峥那些不为我所知的点点滴滴,童年的云峥,少年的云峥,青年的云峥,一点一点地,填补我空了的心。
“原来云峥小时候,也有这么淘气的一面。”我听他讲着云峥帮他捉弄那些欺负他的人,把别人整得惨兮兮的时候,微笑起来。真好,真庆幸云峥小时候还有这样一个朋友,可以让他暂时忘掉身体的病痛,还曾有过欢笑。
易沉谙抬眼看我,静静地道:“嫂夫人的眼睛,仍是看不清楚吗?”
“不打紧的,只是有些模糊。”我笑了笑。沉谙摇了摇头,叹道:“这不是云兄想看到的,嫂夫人是聪明人,请善待自己……”
他们都说我的眼睛早就好了,可是我也是真的看不清,难道真的是我自己不想看清吗?我到底想怎么样呢?我心里,为什么拒绝看清这个世界?是恐惧吗?因为怕失去,就让自己变得可怜,这样,所有人都会围在你身边,照顾你,让你依赖,让你理所当然地霸占。是这种可耻的心态吗?
发觉自己真的无法理直气壮地回应沉谙,我微微苦笑。坐在马车上,直到回到侯府,我也没有为自己找到答案。下了车,望着侯府威严高耸的大门,心情蓦然变得沉重,不管我愿不愿意看清这个世界,有些责任和义务,都是我没有办法逃避的。
进了大门,我让小红扶我去找傅先生,在庭院里碰到安远兮,被他叫住:“大嫂!”
我停下脚步,他走过来,脸色有些凝重:“大嫂要搬到‘舒园’住?”
“啊,是。”蓦地想起早上出门时,跟下人说把舒园整理出来,我要住到那里去。主要还是昨晚被寂惊云吓了一跳,如果他真是中了邪,万一深更半夜又跑来,做出一起比昨晚更奇怪的举动,还不把人吓死。
“怎么住得好好的要搬到舒园去?”安远兮追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没有没有。”我赶紧摇头,“我最近有点头疼,舒园清静些。”
“是吗?”安远兮的语气满是怀疑,我赶紧点头。他定定地看了我半晌,才道:“若是有事,不要藏着,爷爷会担心。”
“嗯,我知道。”我避开他的目光,对小红道,“小红,我们走吧。”
进到傅先生的小院子,看到他和冥焰在院子里摆弄一些石头树枝,看到我进来,冥焰跑过来,笑道:“姐姐你来啦,快看我摆的五行迷魂阵。”
我笑道:“又是什么?”
“五行迷魂阵是奇门遁甲之术,如果人在阵中,就像进了迷宫一样,师傅今天刚刚才教我的。”冥焰兴奋地道,“师傅说我聪明,我刚刚已经成功布阵了。”
“就是这些石头树枝?”看起来没什么特别啊,而且这些石头树枝都好小,人都遮不住,能迷魂么?
傅先生笑了笑:“少夫人可以进到阵中去试一试。”
我真是有些好奇,让小红扶我走过去,走到阵中,顿时像进入另一番天地,庭院消失了,眼前像是突然降了一场大雾,白茫茫一片,我和小红试着走出去,可是怎么走,仿佛前面都有一道墙阻挡着,我和小红仿佛被困在一座枯井里,根本无法脱身。
“冥焰。”我不信都不行了,“快放我出来。”
话音刚落,手就被冥焰抓住,他带着我不知道怎么转了几道弯,就脱离了迷雾般的困境,眼前仍是刚刚的庭院,刚刚被我怀疑的石头树枝零乱地摆了一地,看不出任何特别。
“姐姐,怎么样?没骗你吧?”冥焰很得意。我心中一动,笑道:“冥焰真聪明,不如你帮我在舒园也摆个这种阵吧。”
“好呀。”冥焰一口答应,随即又道,“姐姐在舒园摆阵做什么?”
“你别管,照做就是了。”我怕寂惊云晚上又来,不知道这阵能不能困住他?冥焰见我不答,也不追问,立即道:“那我现在就跟你去吧。”
“你去吧,我还要跟傅先生说点事儿。”我笑着看他走远了,才对傅先生道,“傅先生,我有些事请教你。”
“进屋谈吧。”傅先生转身进屋。小红扶我进去,等她退出房,我才道:“先生见多识广,有没有听闻过一个人为什么会突然之间性格大变,平时冷静自制的人,变得易喜易悲,老是忘事,而且,晚上还会做出一些奇怪的,无意识的举动,就好像梦游一样……”
“这种情况,应该是受了很严重的打击,心智受损,才可能发生。”傅先生想了想,“我以前见过一个妇人,成婚多年,好不容易才怀上孩子,可是孩子生下来却是死胎,大受刺激,晚上就会梦游,跑到猪圈里抱着小猪叫儿子。”
“不是的,傅先生。”我摇摇头,“我的意思是,你是否知道,如果有人被人施了邪术,那人会不会有这些奇怪的征兆?”
“邪术?”傅先生微微一怔,低头细细思索,蓦地,脸上带上一丝惊色,“少夫人如何知道有这样的邪术?”
“真有这样的邪术?”我紧张地道,“先生能否详细告之?”
“少夫人为何要知道这种邪术?”傅先生慎重地道。我迟疑了一下:“我,我最近发现一个朋友,有这些反常的症状,而且我接近他的时候,我的黑龙玉会变热示警。”
傅先生是知道我这块蟠龙墨玉乃辟邪神器的,听我这样一说,脸色顿时变得凝重,眼中蓦地闪过一丝痛色,语气竟然有一丝颤抖:“你说这块蟠龙墨玉会示警?是什么征兆?”
“就是,玉突然变得很灼烫,就算我离开了,那玉的温度也一直持续不退,要很久很久才会退热。”我见傅先生的眼睛蓦地睁大,唇角微微有些抽搐,心中不由大为奇怪,何以傅先生的反应如此之大?
见他久久不语,脸色怪异,神情恍惚,我不由出声:“傅先生?”
“你的那个朋友是谁?”傅先生回过神,语气有些急促,“带我去看看他,我要看到他人,才能确定他是否真的中了那种邪术。”
我怔了怔:“可是……”这不太好吧?这样贸贸然带傅先生去看寂惊云,没名没目的,我想了想,道:“先生想见他,我可以做安排,不过先生能否先告诉我,这到底是什么邪术?”
傅先生的眼神变得幽深起来,久久,才缓缓道:“我知道南疆有一种邪术,名叫牵魂降,中降者初期发作的症状,就是这样。”
“牵魂降?”我想了想,有些讶异,“是降头术么?”
傅先生诧异地看了我一眼:“少夫人如何知道?”
“我不知道,我只是听过降头术,跟蛊术好像差不多吧?”我心中一紧,想起云峥所中的蛊毒,寂惊云的降头之术可有解?
“两者之间有相似之处,但降头术比蛊术更为阴毒。”傅先生的眼中带上一抹恨色,“尤其是牵魂降,乃各种降术中最厉害也最歹毒的一种。”
我不再出声,细听傅先生的解释。他深深地吸了口气,道:“牵魂降又名五品牵魂降。简单来说,练这种降分五个品级,最高为一品,最末为五品,练法极其歹毒,须勾出童男的肠肚和魂魄作引。童男也有讲究,用一般的童男练降的,称为‘人头附肚童神’,但通常只能练出四五品牵魂降;资质好的童男,最多可以练成三品牵魂降;而如果能找到阴年阴月阴日阴时生的童男,则可练成二品牵魂降,这是牵魂降能练至的最高级别。”
“你不是说一品是最高吗?”我道出疑惑。傅先生笑了笑,眼中有些意味不明的神色:“一品牵魂降的确是最高,但是从来没有人练成过。”
“为什么?”我追问。傅先生垂下眼睑,半晌才道:“上古传说,练一品牵魂降的童男,需是阴年阴月阴日阴时出生的神之子,降头师把这种童男称为‘鬼冥童子’,可是神之子到底是传说,怎么会出现在人间呢?不要说是神之子了,就算是阴年阴月阴日阴时生的凡间童男,也是数十年难遇,二品牵魂降都极难练成,除要降头师的功力要高,还要有运气,能找到合适的童男,所以牵魂降一般最多能练到三品。”
神之子?若真是神之子,还会被降头师抓去练降么?这降头术还真够邪乎的。我继续问:“那牵魂降的品级,又有什么区别呢?”
“五品牵魂降已可害人于无形,四品可令受害人产生幻觉,迷失意志,做出匪夷所思的怪事,瞬间控制住受害人的意志,做出他原本不想做的事。但四品牵魂降需降头师以身殉,假如术败,便会被降术反噬。而三品牵魂降若练成,降头师便可提升自己的功力,脱离以身殉术的险境,据说练成之后能长生不死,但练降过程也异常凶险,除了要以优质童男的魂魄肠肚为引,在七七四十九天的练降期内,每天都要吸食人血,一天不吸,就会前功尽弃,功力尽失,而且这个期间,降头师本身的身体非常脆弱,不能见光,不能受一点伤害,否则立即会化成一滩血水。三品牵魂降练成之后,降头师不用再吸食人血,但每隔七七四十九天,都必须吃掉一个孕妇腹中的胎儿,以维持功力。”
我听得毛骨悚然,全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傅先生接着道:“二品牵魂降的练法比三品有过之而无不及,练成之后,降头师不用再吃孕妇腹中的胎儿维护功力,此时降头师不但长生不死,而且力大无穷,一身铜皮铁骨,刀枪不入。”
“那传说中的一品又是如何?”我听得瞠目结舌。傅先生唇角淡淡一勾:“一品牵魂降乃神人之术,练成之后,这世上再无降头师做不到的事,相当于无所不能的神。”
“是魔才对,这简直是魔鬼才做得出来的事。”我愤愤地道,咬了咬下唇,问道,“那我刚才说那些怪异的行为,是中了四品牵魂降么?”
“我没有看到人,不能下判断。”傅先生摇摇头道。
“那我尽快想办法,安排先生与他见面。”我在心里盘算起来,该怎么让傅先生有理由跟我到寂府去一趟呢?
——2007、3、28、1:05
一个坏消息:明天要去丽江,嗯,应该是今天了,现在已经是28一点了,走五天,4月2日更新。先公告一下。
又一个坏消息:本来想等从丽江回来了再公告给大家的,想一想,反正早晚都要说,还是提前做坏人好了。四月一日起我部门的另一位同事要休产假去了,未来的四个月里只有我和部长两个人,部门的工作全得偶一个人做了。55555。另外,公司要求进修的专业,四五六月面临集中面授、写论文和答辩,所以接下来的几个月会非常忙,于公于私都没有那么多时间和精力在工作之外保持每日更新了。所以从四月份起只能二日或三日一更,请大家见谅,实在不见谅的,你们要拍要骂,偶也认了。
为了弥补大家,嗯,推荐一本小说,花落重来的《武林外史同人之我是朱七七》,写得很严谨,里面的男猪都忠实了原著的风格,没有变形。女主是穿过去的,与原著的性格完全不同了,挺吸引人的,等书看的朋友不妨去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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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推荐一个视频。土豆网的《堕天七世缘》,把几部电视剧和电影的情节剪辑成一部新的耽美故事,非常精彩和经典,画面也很唯美,目前我只看到第二世,其它的不知道是没出来还是没有。嗯,第二世的故事,编得极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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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ttp://wwwtudoucom/playlist/playindexdo?lid=389801&mode=0#3631099
平安病了。
皇上十分关心,派了宫中的太医去给她瞧病,太医说她只是偶染风寒,休养几天便可,可是平安的风寒服了药却没什么起色,老是咳嗽,浑身没力,于是这一日,我带着傅先生,堂而皇之地去了将军府。
平安的病,当然与我有关。
我在平安上门来找我的时候,将一盆盛开的并蒂水海棠摆在屋内,水海棠是天曌国一种美丽的水生植物,大如碗状,花瓣密集层叠,色淡粉,通常一茎只开一朵花。而并蒂水海棠与并蒂莲一样,一茎生两花,一粉一白,十分少见,是花中珍品,也是吉祥喜庆和爱情的象征。平安一见就喜欢上了,我便将这盆花送给她带回去。
那花表面上看,并无不妥,而在花盆底部,傅先生在花泥里加了一种药末,名叫泽芝草,那药本身无色无味,可是如果并蒂水海棠吸收了药草的养份,到夜间时,花的香精中便会散发出一种能让人产生类似风寒症状的东西,除此之外,那花香对人体别无害处。为了能让傅先生不被人起疑地见到寂将军,我只好出此下策,委屈平安一阵了。
到了将军府,看到寂惊云在下人通报后迎出来,我微微欠身,笑道:“将军,听说平安不舒服,我请傅先生来给她看看。”
“云夫人有心了。”寂惊云笑了笑,转身对傅先生抱拳道,“惊云谢过先生。”
傅先生盯着寂惊云的脸,语气平淡地道:“寂将军客气了。”
“将军还是先带我们去看平安吧。”我将手递给小红,寂惊云转身带路,我注意到傅先生一直盯着寂惊云看,脸色渐渐有些奇怪。身在寂府,心中有再多的问题也只得压下,进了平安的房间,见平安病恹恹地躺在床上。我走上前,平安见了我,撑起身子,她的丫鬟赶紧扶着她坐起来,我坐到床边去,笑道:“听说你的病一直不见好,我请傅先生来给你看看。”
“谢谢姐姐。”平安恹恹地道。傅先生给平安诊了脉,走到书桌前写了一张药方,递给寂惊云:“将军让人按这张方子给寂尚仪抓药煎服,两日定能好转。”
“谢谢先生。”寂惊云接过方子,唤来管事去照方抓药。我一路进来,见寂府上下大红的双喜还没有揭下来,笑道:“将军,怎么不见新婚夫人?”
“她在厨房给平安煎药。”寂惊云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正说着,寂将军的新婚夫人端着药碗踏进房来了,见了我们,微微一怔。相互见了礼,我已将此行的把戏做足,不好再呆,准备向寂惊云辞行,突然听到傅先生道:“将军的脸色似乎不太好,不如也让老夫为你把把脉。”
我抬眼看向傅先生,难道傅先生还不能确定么?寂惊云错愕地道:“惊云未觉自己有何不妥。”
傅先生笑了笑:“将军额头隐有黑气,最近肯定接触了不吉之物,还是让老夫替先生号一脉吧……”
话音未落,听到咣当一声,寂夫人端进来的药跌到地上,我们回过头,见她正冲着平安的丫鬟喝斥:“怎么这么不小心,连个药碗都端不稳……”
小丫鬟垂头不吭声,平安瞪大了眼,语气有丝不满:“二婶,明明是你自己递药碗给秀秀的时候滑了手,怎么冤枉人呢?”
寂夫人脸色有些不好,寂惊云赶紧打圆场:“罢了,反正傅先生给平安新开了药方,等那药抓回来,煎那一服药就好了。”然后看了一眼一脸委屈的丫鬟,“快收拾了。”
“寂将军……”被打断的傅先生又提起话头,“让老夫替你诊诊脉……”
“相公,瞧我这记性。”寂夫人打断傅先生的话,对寂惊云道,“刚刚外面好像来了客人,我一时忘了说。”
“是谁?”寂惊云道。寂夫人蹙了蹙眉:“我没记住,你去看看吧。”
“啊,好。”寂惊云听了,转身对我道:“云夫人,惊云失陪。”
我笑着点头,与傅先生对视一眼,看来今天想帮寂惊云诊脉是做不到了。不过这位寂夫人的表现,倒是有些异样。寂夫人见寂惊云出去了,转脸看我:“云夫人,大夫说平安的病要静养,我们不要在她屋里呆太久。”
“你说的什么话?我的朋友呆多久关你什么事?”平安火了,“你才不要在我屋里呆着,给我出去!”
“平安,别闹脾气,寂夫人的话也没说错。”我赶紧站起来,“你好生养病,我出来好一会儿了,也该回去了,不然诺儿找不到我会闹的。”
平安愤愤地瞪了寂夫人一眼,倒是没再说什么了。寂夫人看了我一眼,淡淡地道:“云夫人,妾身送你出去。”
“不敢劳寂夫人驾。”我笑了笑,看了傅先生一眼,让小红扶我出门。寂夫人跟着出来,沉默地走到大门口,傅先生突然开口道:“寂夫人,寂将军额间隐现黑气,此乃凶兆,身体必受不吉之物损伤,夫人要多多留心才是。”
寂夫人看了他一眼,淡淡地道:“多谢先生关心,妾身自当留心。不过妾身相公身体一向无恙,先生也不要过于危言耸听。”
傅先生碰了个软钉子,脸色一沉,转身上轿。我见寂夫人表情淡漠,心中有些隐隐的忧虑,这位寂夫人对寂惊云看上去全无半分关切之情,如果是她的性格使然,倒也罢了,可如果不是呢?那她嫁给寂惊云,可是有别的目的?或者,与寂惊云的异常反应有关系?
回了侯府,我很有默契地随傅先生去了他的院子。关上门,我赶紧问道:“先生将蜜萝花粉投到那盆并蒂水海棠里了没有?”
“少夫人请放心,明天寂小姐的病就会好。”傅先生笑了笑,我舒了口气,看来是投进去了。蜜萝花的花粉,可以化解水海棠吸取泽芝草产生的毒性。我的目的既已达到,自不必再让平安一直生病下去。
我坐下来,望着傅先生道:“先生可发现寂将军有什么异样?”
“如果我没有料错,寂将军的确是中了降。”傅先生表情严肃地道,“而且,还是极厉害的二品牵魂降。”
“什么?”我讶异地道,“你不是说,二品牵魂降极难练成吗?”
“是极难练成,但并不代表练不成。”傅先生的眼神渐渐深沉起来。我咬了咬唇,疑惑地道:“中了二品牵魂降会怎样呢?”
“中了牵魂降的人会渐渐迷失意志,被人操控做出怪事,但与其它几品牵魂降不同的是,那些中降者,举止言行呆滞,能明显看出被人操控。”傅先生沉思道,“而二品牵魂降,中降者与常人基本无异,但邪降会激发中降者的七情六欲,将人压抑掩藏在心底的各种阴暗的记忆、痛苦的过往无限放大,最终导致精神被施降者操控,这个施降过程很慢,程序也很复杂,但是这种傀儡,跟中了下三品的那种低级傀儡是完全不同的,常人很难发现异样。”
“先生怎么确定就是二品牵魂降呢?”我越听越紧张。傅先生顿了顿:“看他的眼睛,我们在别人的眼睛里看到自己的影子,都是正立的,就像照镜子一样。但是中了二品牵魂降的人,你在他眼里看到自己的影子,刚是头朝下倒立的。”
竟有这样的奇事,怪不得傅先生一直盯着寂惊云看了。“谁会给寂将军下降呢?”那人下降的目的是什么呢?操控寂惊云?那他能得到什么好处?
“谁会给寂将军下降,最有可能的人,就是寂将军新娶这位夫人了。”傅先生冷冷一笑。我虽然心里已经有些怀疑那位寂夫人,但听到傅先生如此肯定地说是她下降,仍是吃了一惊:“先生此话怎讲?”
“二品牵魂降下降的过程极其复杂,用来对付的人也通常不是常人。比如寂将军,他武功奇高,常年征战沙场,见惯杀戳,是位心志异常坚定的人,这样的人,要攻破他的心妨,成功下降,本就不易。降头师除了要在附近操控之外,还常常要借助降引。”傅先生的脸色越来越凝重。我不解地道:“什么是降引?”
“这个……”傅先生顿了顿,脸色有些“降头师会把牵魂降下在处子身上,这个女子就成了降引,然后让这个女子引诱受害者与之交合,降引被处子血启封之后,会顺势进入受害者体内。这时降头师便开始施法,通过这种方法,受害者绝无可能逃过大劫。”
竟然是这么阴毒的办法?我想起平安说,寂惊云是从百花楼过夜回来之后,变得异样的,难道那天就是他的中降之日?那赛卡门肯用自己的清白身子来做降引,为什么?她与寂惊云有仇?要害他也不用赔上自己的身子?若是为了操控他,操控一个身份如此尊贵,又是皇帝身边的红人的傀儡,是为了什么?利益?或者是通过他获取更大的利益?难道是……,我悚然一惊,难道是为了对付皇帝?
心中的线越理越顺,不管她的目的是寂惊云还是皇帝,她的身份绝不简单。我蓦地醒悟过来,怪不得她要栖身青楼,取名赛卡门。她的目的绝非哗众取宠,当年京城之中,寂将军用千金拍下艳妓卡门的初夜,一夜风流后包下卡门的流言,传得街知巷闻,如果她想吸引寂惊云的注意,取名叫赛卡门,是最快最简单最直接的方式。从这点来推测,她的目的是寂惊云的可能性更大一些。
“如果真是她下的降,她既然已经成事了,为什么还要嫁给寂将军呢?”我不解地道。傅先生冷冷一笑:“我说过,寂将军是那种意志非常坚定的人,就算是成功下降,由于降头师不能近距离操控中了二品牵魂降的受害人,所以需要有人在初期对中降者进行一定时间的催眠,等到中降者完全被降头师控制了,才能功成身退。”
“那中了这二品牵魂降,可有解救之法?”我问出最关键的问题。傅先生定定地看着我,摇了摇头,我心头一紧:“无解?”
“无解,连下降的降头师都无法解二品牵魂降的邪术。”傅先生还是摇头。我想了想,摸了摸脖子上的黑龙玉,不死心地道:“辟邪神器也解不了这邪术吗?”
傅先生看了看我的脖子,微微一笑:“辟邪神器也不是不可以解降,但是拥有神器的人需知道如何开启神器和控制神器,少夫人你知道吗?”见我怔住,傅先生接着道:“少夫人若不懂控制神器,这块蟠龙墨玉也只可保你本人不会被邪术控制,如果是一品牵魂降,连蟠龙墨玉都护不住你。”
“傅先生也不懂吗?”我捏紧脖子上的玉,知道自己其实是白问,如果他知道,也不会说无解了。果然,他摇了摇头:“能拥有神器是莫大的福缘,凡间之人哪懂得使用神器?”
我怔怔看着他,一句话也说不出。我的确不懂如何控制这块墨玉,会控制它的人,大概只有冥焰了,可是他却没有记忆。难道寂惊云真的无救了吗?从傅先生屋里出来,我沉默地往舒园方向走,一边走,一边沉思,这件事太严重了,不是我的能力可以处理的。
我停下脚步,小红转头看我:“姐姐,怎么了?”
我咬了咬唇,深深地吸了口气:“小红,让人准备轿子,我要进宫。”
——2007、4、3
强烈推荐两本不同风格的暴笑文,很NB。
极品土皇帝:
http:///readbookasp?bl_id=102238
小夫妻天天恶战:http://;/html/showVolumehtm?bid=14603&vid=81208
我有一年多没进宫了,选秀之后,宫里添了许多新人,以为不会引人注意,没想到还是有不少人认出我。领路的太监扶着我一路行去,听到不少人给我请安。听说皇上今儿在朝上接见了几个外国使臣,这会子正与他们在御花园里赏花。进了园子,听到领路的太监在给守卫通报,一会儿,听到守卫出来恭敬地道:“皇上请荣华夫人去御书房等候!”
看来要打发了使臣才能见我,我点点头,跟太监去了御书房。太监奉了茶就退出去,我静静地端坐在椅子上等候。皇帝并没有让我等太久,不多时就过来了,我跪地行礼:“臣妾参见皇上。”
“起来吧。”他见我一个人在屋内,“怎么没人在身边侍候?你的丫鬟呢?”
“在宫门候着,让她进来不合宫里的规矩。”我站起来,赶紧答道。皇帝轻轻一哼:“眼睛不方便还逞什么能,以后你这儿不兴那些规矩。”
“谢皇上。”我欠了欠身。皇帝看了看我:“坐吧,找朕有什么事?”
我坐下来,将寂惊云的事详细禀报给他,想了想,还是省去了一些没说,比如寂惊云梦游侯府,比如黑龙玉发热示警,以免多生事端。只从平安生病,我带傅先生去给她瞧病,发现了寂将军的异状说起。皇帝的眉头渐渐皱了起来,脸色也越来越沉。等我讲完,他半天不语,我有些忐忑:“皇上……”
“朕知道了,这事儿你就别管了。”皇帝淡淡地道,似乎并不惊慌。我拿不准皇帝是怎么想的,如果寂惊云真的没得救,等于卸掉了皇帝的一条手臂,他就不着急吗?还是他已经有了打算?
“是,那臣妾先回去了。”我向来无法猜测这位皇帝深不可测的心思,站起来,施了礼,轻声道。
“你难得进宫一趟,去看看太后吧,她常念叨你。”皇帝静静地看着我,淡淡地道。
“是。”我垂头应道。皇帝看了我半晌,叹了口气,扬声道:“双喜!”
他的随身太监双喜踏进屋里,皇帝吩咐道:“你送荣华夫人去太后那里,路上小心侍候着。”
“是,皇上。”双喜走到我身边,扶起我的手,“荣华夫人请。”
“有劳喜公公。”我有些意外,又不好推辞,皇帝随便让个小太监就可以带我去太后那边的,偏要让他的随身太监送我去,也不嫌招摇。
随着双喜公公出去,一路在都在想着皇帝到底会怎么处理寂惊云的事,这件事交给皇帝,皇帝让我别管,于公,云家不好再插手,于私,我却不能不顾寂将军。沉谙知道赛卡门做的这些事吗?我是不是该找他问一问?是否还应该让隐执事查一查这个赛卡门的来历呢?
犹在思量着,突然听到一个男人略带惊喜的声音:“叶姑娘?”
我讶异地抬头,前方站着一高一矮两个身着曜月国服饰的男人,高个子那个上前两步,朗声道:“想不到会在这里见到姑娘。”
我看清他的脸,有些讶异,随即明白过来,原来皇帝接见的外国使臣就是他。微微欠了欠身,我笑了笑:“妾身见过王子殿下。”
“叶姑娘?”他身边那个矮个子男人好奇地打量我,“三殿下,这就是退还了你金刀的那位姑娘么?”
乌雷不自在地咳了一声,那矮个子男人似乎也觉得有些冒失,悻悻地住了嘴。我微微一笑:“殿下,妾身已嫁为人妇,再称姑娘不合适了。”
“我知道,你夫君……”他顿了顿,没接着往下说。我欠了欠身:“殿下,妾身还要去见太后,先告辞了。”
他的目光一直落在我身上,即使已经把他甩在身后,我仍然能感觉到他灼人的目光,令我背心发痒。再过一个月就是皇上的寿辰,乌雷是为这件事出使天曌国吗?那不久之后,恐怕还会有辰星国和红日国的使者前来,到那时候,京城又会热闹一番了。
踏进太后的懿宁宫,芳婷嬷嬷早就站在宫门候着,见了我,脸上带着真诚的喜色:“荣华夫人,您好久都没进宫了,太后经常念叨您来着,夫人快请进。”她上来替换了喜公公扶住我,我笑了笑:“太后好么?芳婷嬷嬷好么?”
“好,都好,劳夫人挂记着。”自从查清慕容妃那件冤案,为楚家翻了案,芳婷嬷嬷对我就一直特别上心。话说皇帝在蔚相倒台之后就下旨给慕容太傅平了反,慕容一族当年因为慕容太傅灭门案受到牵连的,差不多都恢复了原职,只可惜一直找不到慕容太傅的儿子慕容楚。只有我知道,慕容楚是永远都不可能找到了。
这一年来我为云峥守丧,外界的信息差不多都封闭了。假蔚相被流放之后,蔚家大哥也不经常有音讯回来,一年多了,仅给我写了两封信,我心里清楚,他想查真蔚相的事,其实不是那么容易,可能他心里对真蔚相做的坏事也有数,查下去也落不到什么好处,现在蔚家大哥到底在为皇帝做什么,我不清楚,也不方便问。冷宫中的德贵妃,他似乎并不怎么上心,我们都没有点破我这具身体的身份,也许,这是对大家都好的处理方式。
刚刚踏进房门,就听到太后欣喜的声音:“叶丫头,你终于舍得来看我这老太婆了,快过来让我瞧瞧。”
我笑着让芳婷嬷嬷将我扶到太后身边,刚想行礼,被太后一把拉住,牵着我坐到软榻上,激动地道:“不用行礼了,让我瞧瞧,我的儿,怎么越来越瘦了?”
“太后……”面对她的亲热,我有些僵硬,记得最后一次见她,她还对我进行了一番警告来着。太后摸了摸我的脸,嗔道:“脸上一点肉都没有,芳婷,将御膳房里送来的珍珠燕窝给叶丫头盛过来。”
“谢太后赏。”我接过芳婷递过来的珍珠燕窝,心里叹了口气,我并不爱吃甜食,但太后赏的,不吃还不行。勉强吃完,将碗搁到矮几上,宫女上来将碗收走,抬眼见太后笑眯眯地看着我,笑了笑:“太后,臣妾这么久没进宫给您请安,您别怪臣妾,太后凤体安泰吧?”
“我这老太婆有什么不好的。”太后叹道,“老了,身子骨自然比不过后生的时候。”
“瞧您说的,太后娘娘的皮肤比那些小姑娘还光洁,气质又高贵雍容,说句不恭敬的话,就像臣妾的姐姐似的,哪里老了。”我捡着好听的话拍马屁,果然女人都是喜欢听别人夸她年轻漂亮的,太后的眼睛都笑眯了,嗔道:“你这丫头,就会哄本宫高兴。”
“臣妾说的可是大实话来着。”我卖乖道,陪着笑。太后乐了一阵,拉起我的手,微微叹了口气:“再年轻貌美又如何,还不是……”她顿了顿,拍了拍我的手,叹道:“丫头,你真是跟哀家一样命苦,年纪轻轻的,云世子就丢下你走了,留下你们孤儿寡母的……,以后要是有人敢欺负你们,进宫里跟本宫说,本宫决饶不了他。”
“娘娘多虑了,谁会无端端地欺负臣妾呢。”我笑了笑,实在是不想继续这个话题,转题道,“对了太后,我在过来的路上见着了曜月国的使臣,可是来给皇上庆贺寿辰的?”
“嗯。”太后笑了笑,语气有些不以为然,“庆贺是只一方面,恐怕还不止这个目的这么简单。”
“哦?”若是牵扯到国事,我觉得不好问了,只是笑了笑。太后却接着道:“这次出使的是曜月国的乌雷王子,他捧来了曜月国国王的国书,除了给皇上庆贺寿诞,还想和咱们天曌国联姻。”
“联姻?”我怔了怔。两国联姻,通常是打了败仗之后才搞这一套,曜月国与天曌国之间,这几年平平安安的,突然要联姻?我咬了咬唇,心下有些忐忑。这一年多年,云家暗中对曜月国马尔蒂族的一些物资贸易进行了控制,特别是他们需要的盐、茶等民生物资,都需要通过高价才能买到,而马尔蒂族的马匹,也总是以很贱的价格贩卖出去。我当初在草原上发誓,要让马尔蒂族的人付出代价,而这个计划的操作,却是安远兮在完成,我不知道他具体是怎么做的,只知道马尔蒂一族现在的日子不是很好过就是了。不知道这件事,对两国的联姻,有没有起到推波助澜的作用。
“嗯。”太后的神秘地笑了笑,“叶丫头觉得如何?”
“这是好事。”我笑了笑,“皇上多收一个妃子就是了。”纵然我看不起那种把自家女儿送出去解决问题的方式,但我不会愚蠢地在太后面前表露出来。
“一定是他们送来么?”太后微微笑道,“怎么你不认为是我朝送公主去塞外?”
“他们凭什么和我们天曌皇朝谈条件?”我不以为然地道,既是他们求人,当然是他们送女儿过来了。
太后淡淡一笑,语气听不出情绪了:“曜月国的确送了位公主来,这位其其格公主被称为‘草原之花’,是国王最疼爱的女儿,所以,国王陛下也想在咱们天曌国替乌雷王子迎一位金刀阿蒂拉回去。”
我挑了挑眉,勾起唇,没有出声。皇帝的两位皇姐已经出嫁,皇妹南华公主才十一岁,不可能送去和亲,如果皇帝答应的话,只能在王府中找郡主了,既然曜月国送了位身份特殊的真公主来,是不可能随便找个宫女封成公主唬弄过去。不过这些与我没关系,我懒得发表意见。太后见我不怎么感兴趣,笑了笑,转题道:“叶丫头,你对皇上设置的这个秉笔尚仪官职怎么看?”
“娘娘,皇上这么做自有道理。”我笑了笑,这事儿我可不好发表意见,“臣妾不敢妄议朝政。”
“是么?”太后握着我的手微微一紧,语气莫测,“皇上也不晓得是听谁说,女人也可以做官当皇帝,竟然搞出这么多事儿来。”
我的脊背开始冒冷汗,不敢出声,只听到太后缓缓道:“好在皇上没失了分寸,既然有秉笔太监,设个秉笔尚仪也不算太荒唐。”
我紧张得说不出话,听到太后这样说,才幽幽地舒了口气:“是,皇上圣明。”
太后摸着我的手,轻笑:“叶丫头,可惜你眼睛不好,否则这秉笔尚仪么,我倒觉得你挺适合做的。”
“太后说笑了,臣妾不给皇上添乱就好了。”我不动声色,缓缓道,“臣妾是孀寡之身,随侍君侧,不成体统,理当避嫌。”
太后静静地看着我,半晌,唇角淡淡一勾,眼睛也弯起来:“还是你想得周到,你这丫头,就是讨人喜欢。”
——2007、4、8——
感冒,发烧,流眼泪,流鼻涕中,三点半还要出差……,命苦的人,好在是郊县,只走两天,但是霸占了偶的周六休息。可恨!星期天晚上补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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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了,你们云家的想容,进宫也有一阵了吧?”太后突然又转了话题,笑道,“她可是皇上‘上记名’留宫的,看来皇上对她的印象不错。”
“能得皇上的青睐,是想容和云家的福气。”我微笑道。女子进了宫,想获宠就全凭自己的本事,云家也帮不上什么忙,顶多在银两方面能帮她打点一下。但老爷子表现出的态度有点奇怪,想容没进宫时,他挺关心的,事事都帮她打点得非常周到,可是一进了宫,对她这事儿也不怎么上心了。我原本以为老爷子很想家里出个皇妃光耀门楣,肯定会费心帮想容在宫中活动,前些日子我专程问老爷子用不用拨一笔钱给想容在宫中打点,没想到老爷子让我以后不用再理想容的事便不再多言,一副这件事已经结束了的态度,令人捉摸不透他到底在想什么。
“嗯,选秀也结束了,朝中那些大臣,上书好多次,让皇上尽快立后,可不知道皇上是什么想法,留宫的秀女到现在还一个都没有晋封,选后这件事也一直拖着。”太后的语气有些烦恼,“真是不让本宫省心。”
这个,好像我仍然不适合发表什么意见。实话说,我对于每次来见太后觉得有些心有余悸了,应付这位娘娘比应付她那个皇帝儿子还要吃力,她到底想如何?我一个寡妇,别说我跟皇帝之间清清白白,就算真跟皇帝有什么,也不可能正大光明进宫成为他的女人,何况我还不是一个身份普通的寡妇。我在心底苦笑,她何需防我,我的心已经随着云峥一起死了,或者,太后是不相信荣华夫人忆夫成狂的流言吧?云峥,我好累,我该怎么办?
太后见我不出声,笑了笑:“叶丫头,今次选秀中,你们家想容德行姿容出众,我看过她的八字,和皇上也最合,本宫挺喜欢她的,永乐侯有这么乖巧一个孙侄女,真是好福气。”
“那也比不上太后的福气,这么好的姑娘,如今是太后的儿媳妇。”我笑了笑,这是向云家施恩么?或者想暗示,有意让想容入主中宫?爷爷知道了一定很高兴吧?
“你这丫头倒会说。”太后微微一笑,我笑而不语。太后说了这么多,其实最想知道的是我今儿和皇帝说了些什么吧?可是这件事皇上让保密,怕打草惊蛇,我也不好说。太后不知道心里想什么,又不愿意明着问,我也装糊涂好了。
从宫里出来,我径直去找易沉谙,谁知道进去,见他正在收拾行李,我怔了怔:“沉谙,你要去哪里?”
“我早想去四方游历,以前一直被俗事缠扰,没有机会。”沉谙给我奉上茶,“嫂夫人来得正好,我就不再到府上知会了。”
“为什么突然要走?”我蹙起眉,盯着他,“因为赛姑娘?”
沉谙静了半晌,淡淡地道:“怎么会,我与赛姑娘并不熟识。”
“不熟识?”我笑了笑,“沉谙,我是过来人,你不用骗我。”
沉谙沉默不语,我叹了口气:“你既已决定,我也不再劝你,不过,你能不能告诉我,赛姑娘是什么人?她为什么要嫁给寂将军?”
“嫂夫人,我与赛姑娘只是普通朋友,她的事我并不清楚。”沉谙仍旧坚持着这套说词。我静静看了他半晌,点了点头:“好吧,那我祝你一路顺风。”
说到底,我与易沉谙并没有太深的交情,我不能逼他说他不愿意说的事。心事重重地回了侯府,刚下车,云义就迎上来,脸色忧急:“少夫人,您可回来了,侯爷刚刚又犯病了!”
我一惊:“爷爷没事吧?”老爷子的身子是一日不如一日了,最近病发的频率高起来。
“傅先生正在帮他诊治。”云义赶紧道,“您快去瞧瞧!”
小红赶紧搀住我往里走,急急忙忙踏进老爷子的房间,见安远兮和云德都站在床边,傅先生正在给老爷子施针。我赶紧走到床边,见老爷子闭着双目,像是晕过去了。抬眼看着安远兮,轻声道:“爷爷怎么样?”
“刚刚病发了,现在傅先生施着针,情况已经稳定了。”安远兮低声道。话音刚落,听到老爷子一声咳嗽,我赶紧转头看过去,见老爷子的眼皮颤了颤,缓缓睁开了眼睛。傅先生轻嘘了口气,轻声道:“侯爷,你这身子要好好休养,莫要再动气着急。我出去给你开方子。”
老爷子疲惫地点了点头,傅先生出去了,我赶紧蹲到床边去:“爷爷,你怎么样?”
“老毛病了,休息休息就好了。”老爷子见我和安远兮都守在床边,微微笑了笑,“吓坏你们了。”
“爷爷怎么会发病的?”我蹙起眉,忧心忡忡地道,“傅先生让你别动气,谁气你了?”
“只不过是生意上的事。”老爷子摇了摇头,“没什么的。”
“生意上的事爷爷就少操点心吧。”我叹了口气,“不是有小叔和我看着吗?爷爷还不放心吗?”
老爷子只是笑了笑,蓦地反应过来,莫不是他自己亲手负责的那些事吧?到底是什么事让他急得心脏病都犯了?为什么老爷子一直不肯透露这笔神秘的生意呢?
见他不肯说,我转了话题,笑道:“对了,爷爷,跟你说件喜事,今儿我进宫看太后,听她的语气,有意立咱们家想容为后呢。”
“是吗?”老爷子的反应很平淡,一点儿也不觉得欣喜。我有些诧异,见老爷子脸色深沉起来,眼中闪过一丝波澜,半晌,他闭上眼睛,低声道:“我有点儿累,想睡一会儿,你们先出去吧。”
我和安远兮对望一眼,站起来,小红将我扶出房间,安远兮跟出来。我默默走了两步,停下来看他:“爷爷到底是怎么发病的?”
“这个月堂叔公该转到‘外支出’的账不但没转,还用它做了其它的支出,爷爷知道了很生气,在屋里大骂了几句就病发了。”安远兮左右看了看,轻声道。
这笔神秘的“外支出”到底是什么?老爷子为何如此着紧?不但云家几个执事不知道,连我和安远兮也不知道。老爷子到底还有什么秘密是我们不知道的?我低下头,陷入沉思。安远兮见我神色不定,轻声道:“大嫂今儿进宫,还好吧?”
“呃?”我怔了怔,抬眼看他,“什么?”
“呃……”安远兮顿了顿,“没什么,大嫂没事就好。”
我能有什么事?安远兮问这话倒奇怪了。想了想,对他道:“小叔,麻烦你让隐执事替我查一查寂将军新娶那位夫人,是什么来历。”
安生失踪后,安远兮求老爷子让隐执事帮忙查找安生的下落,老爷子便将调配隐执事的权力交给了安远兮。安远兮看着我,没问我为什么要查她,只点了点头:“好。”
我道谢回房,想了想,让人把云乾叫来:“你让人替我盯着易沉谙,将军府也替我安排人盯着寂夫人,每天都要向我汇报他们的一举一动,如果有异常情况,立即来报。”
我不是怀疑沉谙与寂将军这件事有关,但我也不相信他对赛卡门真的一无所知,在这个时候,我只能尽量搜集更多的情报和资料,最重要的,是找到救治寂将军的方法。皇上已经知道寂将军中了邪降,会怎么处理这件事呢?以他的性格,恐怕会求证这件事的真实性,他会找谁去确认呢?
一天过去了,皇上和寂府都没什么动静。两天过去了,仍是平静无波。我派去的探子短时间内根本查不到什么有用的情报,我心里忧急如焚,整天坐立难安。第三日,平安的“风寒”痊愈,过府来道谢。那丫头进门就一脸怒色,我开始不知道她的来意,有些心虚,以为她发现了自己生病的原因,笑着试探道:“哟,怎么一脸不高兴?谁惹我们的寂尚仪了?”
“唉,别提了,说起来就气。”平安坐到我身边,气呼呼地道,“我今儿出门遇到个疯子,满嘴胡言乱语,气死我了。”
“哦?他说什么了,气得你这样?”我笑了笑,接过小红递来的茶。
“我今儿一出门,看到有个男人在将军府门外鬼鬼祟祟东张西望的,不知道他想干什么,叫家丁抓住他盘问。结果那人原来是个疯子,满嘴胡言乱语,说我们将军府被邪云笼罩,邪气当头,定是有人被邪灵附体,失了魂魄。”平安忿忿不平地气道,“我一听就火了,让人把那疯子揍了一顿,竟然敢诅咒我们将军府……”
我的手一颤,差点把茶杯打翻,心中惊疑不定。这人是什么人?他怎么会知道将军府有人中了邪术?是否和赛卡门有关的人?如果是,又怎么会跑到将军府门口胡言乱语?我将茶杯放回茶几上,轻笑道:“你怎么知道那人是疯子?你以前见过么?”
“他这样胡言乱语,不是疯子还是什么?”平安气哼哼地道,“我以前没见过那人,那人似乎不是京城人,我见他穿得像个土包子,像是乡下来的。”
“哦?乡下来的?”我装作不在意地道,“你怎么知道?”
“我怎么不知道,那人穿一身样式很古旧的短布衫,那款式怕是五十年的了,背着个破旧包裹,还戴着一顶很可笑的虎头帽。”平安噗哧一声笑出声来,“我从来没见过人戴那么搞笑的帽子,那帽子是几岁的孩子戴的呀!”
“怎么会打扮成这样?”我笑了笑,“那人年轻很小么?”
“就是不小才奇怪呀,应该二十出头吧?你说,不是疯子是什么?”平安大概是想起那人的样子,捂着嘴笑起来。
“真是有意思,那人长什么样呀?”我感兴趣地道。
“长相么,倒是还不丑,一脸憨相。”平安歪着脑袋想了想,笑道,“就是打扮太搞笑了。”
不动声色地和平安说说笑笑,等她告辞离开,我的笑容立即阴沉下来。让小红把铁卫叫进屋:“云巽,你们立即给我出去找一个头戴虎头帽,穿样式古旧的短布衫,年纪在二十出头一脸憨相的男人,无论如何,都要把他给我带回侯府!”
——2007、4、10
这个突然冒出来的“疯子”,到底是什么人呢?
我打量着眼前这个灰头土脸的男子,他身上的短布衫满是污泥,又脏又破。那顶酷似周星星同学在《鹿鼎记》里戴的虎头帽由于被他抓在手上,滑稽可笑的感觉倒是没有了,可是他那张脸,红红绿绿煞是热闹,比戴着虎头帽更可笑狼狈。尽管如此,那男子身上却无卑微落魄的感觉,虽然被云巽点了穴,既不能动又不能说话,一张挂彩的脸胀得通红,但却不像是口出妄言的莽夫,他在将军府前的疯话,显然并非胡言乱语。
我竭力忍住笑,看着把他带回来的云巽道:“这是怎么回事?谁把他打成这样?”
那男人瞪着我,眼里倒是没有愤怒,只是有些困惑和不解。云巽道:“少夫人,我找到他时,他已经被人打成这样了。属下怕横生枝节,所以点了他的穴,直接带回府。”
“解开他的穴道。”我咬了咬唇,吸了口气,否则真是要笑出来,“请傅先生过来帮他看看伤。”
云巽解了男人的穴道,让馨儿去请傅先生。那男子手脚能活动之后,揉着胳膊纳闷地看着我:“你是谁?带我来这里做什么?”
“公子请坐。”我做了个请的姿势,坐到软榻上,见他有些狐疑,笑了笑,对宁儿道,“去打点热水来,再帮这位公子准备一套衣服。”
转眼见那男子还站着,笑道:“公子请坐,家人失礼,带公子来此。你不用担心,妾身并无恶意。妾身夫家姓云,名叶海花。”
那男子听我这样说,盯着我看了几眼,倒也坦然地坐下来:“我知道你对我没有恶意,你身上有祥瑞之气,坏人身上是没有这样的气息的。”
“祥瑞之气?”我笑了笑,不动声色地道,“公子说笑了,这怎么能看得到呢?”
“一眼就看到了呀,你身上有一道淡蓝的荧光护体,很明显的。”男子接过小红奉来的茶,随口道。他说这些惊人之语时,就仿佛就像在说你今天穿了一件新衣服一样自然,不惊不燥。想来他对平安说寂将军府邪气笼罩,也是这样随口而出。这样的无所顾忌,是天真莽撞?还是别有用心?难道他真的能看到什么邪气清气?我打量着那男子,微笑道:“请问公子大名?”
“我叫段知仪,初到京城,不想被贼人抢了行李盘缠,无银两付客栈食宿,被店家打伤……”那男子才开口说了几句话,肚子里就响起怪异的响声,脸顿时又涨得通红。我见他一脸尴尬,转眼看到小红憋笑的脸,轻声道:“小红,把点心盒子端过来,再让厨房送点饭菜过来。”
小红把点心端到茶几上,退出房。我看向段知仪,友善地道:“妾身招呼不周,公子请先用点心垫垫肚子。”
“那我不客气了。”段知仪当真不客气,抓起点心立即就往嘴里送,不过看得出,这人并不粗鄙,他虽然吃得不客气,却不急不燥,没有半分丑相。我见他动作灵活,想来他受的不过是些花花绿绿的皮外伤,并不严重。
我静静地喝茶,看着他吃东西,并不着急问话。一会儿,傅先生来了,帮他诊了伤,说他只是一些皮外伤,给他开了些伤药和药油。我示意傅先生留下,傅先生有些疑惑,却没有多问。随后宁儿送来了热水和衣服,厨房的饭菜也送了过来,等到那段知仪酒足饭饱,洁身换衫之后,他开口道:“夫人今日一饭之恩,知仪谢过,夫人要知仪做什么,请示下。”
“段公子从何处来?”我摆手示意他坐下,让铁卫和丫鬟们退出去,只留下傅先生、他和我三人在室内,才笑问。
“关麓,巍山。”段知仪望着我,坦然道,“我自幼随师父于山中隐居。”
关麓是天曌国北方的蜿蜒山脉,山峦雄奇、绵延叠障,是天曌国与辰星国之间天然的屏障,传说关麓是仙人隐居修真之地,那里流传着各种灵奇悬疑的传说,而巍山是关麓山脉最雄奇的主峰,高耸云里,到达了肉眼看不到的极限,数千年来无人能攀到峰顶,被天曌国人尊为灵山。据说巍山与天接壤,山顶巨大壮观的马牙瀑布源头是银河,奔腾的水流仿佛从云端倾泄而下,震震地冲下山崖,冲进山谷,激起无边磅礴的白浪,汇入沧江。巍山对这个大陆,无论是天曌国、曜月国还是辰星国来说,都是不可征服的神祗一般的存在,受着万民的膜拜和景仰。
我注意到傅先生听到关麓、巍山的时候,表情有一丝微微的讶异。再一想,既然传说关麓山脉是仙人修行的地方,像傅先生这样会些茅山术术的人,恐怕是对那里充满神往的。我笑了笑,继续套问他的来历:“公子也是在山中修行吗?不知尊师是?”
“修行是什么?我和师父只是在山中隐居,家师自称平遥散人。”段知仪不知道想起了什么,皱了皱眉。倒是傅先生听闻此言,有些震惊地站起来:“平遥散人?你说你师父是平遥散人?”
我见傅先生如此激动,有些诧异地道:“傅先生认识段公子的师父?”
“傅某若是能认识平遥散人,不知道是几世修来的福缘!”傅先生的眼神炯炯发亮,“平遥散人是道术高深的世外高人,传说他修行百年,已成地仙,只要他愿意,随时都可以上天庭,位列仙班。修真之人若得到他的指点,可以事半功倍,获益良多,可惜平遥散人神踪不定,这几十年来,都没人能得仰仙颜。”
这么厉害?地仙,也可算是仙人吧?我的眼睛一亮,不知道能否助寂将军逃过此次大劫?却听到段知仪错愕地看着傅先生:“你说的平遥散人跟我师父不会是一个人吧?”
傅先生怔了怔:“什么?”
段知仪尴尬地摸了摸脑袋,脸色有些古怪:“我师父只是一个整天泡在酒坛子里的挑剔老头儿,每天除了喝酒睡觉,就是逼我出去帮他逮兔子抓鱼摘野果子,变着花样儿弄给他吃,否则就骂我蠢,说我没本事,念叨一整天,除此之外,没见他做过什么呀,肯定不是说的那个人。”
“呃?”傅先生傻住了,我也有些意外。傅先生死死地盯着段知仪,脸上透出狐疑,半晌,轻声念道:“神不离气,气不离神。呼吸相含,中和在抱。”
段知仪愣愣地看着他,脱口道:“不搬运,不可执著。委志清虚,寂而常照。”
傅先生脸上浮出笑容:“这口诀,可是你师父教你的?”
段知仪摇了摇头,道:“我在师父的书里看到过,师父从来不教我这些,不过,他看到我看这些书,也不管我的,我不懂的拿去问他,他就骂我笨,被他骂多了,我渐渐也能看得明白了。”
傅先生脸上的笑意更深了:“这是最上乘天仙修炼法口诀的第一步,你说你师父不是修真之人,怎么会有这些书?平遥散人是世外高人,行事不能以常理论断,他平日骂你的那些话,只怕也是在点拨你修行。”
我有一丝恍然,看来这位平遥散人教徒弟,并不是一板一眼地在教,而是随着自己的性子做些古怪的事,以至这个徒弟甚至不知道自己和他师父都是修行之人。结合段知仪那些“胡言乱语”,我更有几分相信这个推断。再看段知仪,似乎也有一丝了悟,喃喃地道:“想不到挑剔老头真这么本事,不是吹牛?”
“挑剔老头?”我掩嘴笑道,“段公子背后都是这样称呼尊师的吗?公子似乎很怀疑尊师的能耐。”
“我不是背后这么叫他,我从小到大当着他的面儿都这么叫他,老头也从来不叫我名字,都叫我蠢小子。”段知仪看了看我,坦率地道,“从小就听老头吹嘘自己是很出名很了不起的人,我要是服侍他不周到,他就骂我说在山下,没有人不知道他,没有人不卖他的账,只要提到他的名字,人人都好吃好喝当他大爷一样供着,我这个蠢小子居然敢待慢他。”段修齐顿了顿,不知道想起了什么,微微一笑,“我一直都笑他在吹牛。”
这师徒两人的相处方式倒也有趣,从段知仪的表情及语气来看,他师徒两人的感情其实是相当深厚的。傅先生大概也看出来了,笑道:“平遥散人的确受人尊敬,尊师并没有妄言。”
“其实我是相信他的。”段知仪笑了笑,“之前我被人抢了盘缠,没钱付账,想到老头说这些话,对店家说,我是平遥散人的徒弟,结果那人说,平遥散人是什么鬼?你是皇帝不付钱也照打。”
呃?我瞪大眼,老天,这师徒俩真是一对活宝。这段知仪还真是不谙世事得有趣呢:“结果就惹来这一身伤?”
“嗯,这倒没什么,不过我很生气他对老头的蔑视语气,所以我捉弄了他一下。”段知仪脸上浮起一丝得意的笑容。我好奇地道:“你做了什么?”
“我让他对进门的每位客人都叫爷爷。”段知仪咧嘴笑起来,扯伤了唇角的伤口,抽了口气。我也有些忍俊不禁,看来他也是念了类似冥焰的“随口惮”一类的口诀。
“段公子,令师现在是否仍在巍山?”我见傅先生的脸上也有几分期待,心知他大概也和我想到一起去了,如果能找到平遥散人,没准儿寂惊云能有救。
段知仪点了点头,立即又摇了摇头。我笑道:“段公子这是什么意思,到底是在还是不在呢?要怎么才能找到你师父?”
“你要找我师父吗?”段知仪问,见我点头,摸了摸头道,“找他做什么?他人不在巍山了,山上只有他的墓。”
“什么?”我怔了怔,没反应过来。傅先生却一下子站起来,惊道:“墓?”
“嗯,我师父三个月前说他要死了,就住到墓里去了。”段知仪道,“还是我亲手替他封的墓室门。”
“死了?”我又惊又疑,转头看向傅先生。不是说平遥散人是地仙么?怎么会死了?
——2007、4、12
知道大家等文很辛苦,可是我这段时间也是真的很忙,每天的工作和学习都非常累,请大家体谅。之前说过从四月开始都是2-3天一更,大家不用每天都来蹲坑了。
文中的口诀来自《最上乘天仙修炼法》,《武魂》杂志2003、4期、48页。
“段公子是说,尊师自己说他即将归天,要你把他关到墓室里去?”傅先生看到我疑惑的目光,确认似地问段知仪。段知仪点点头,傅先生的表情有一丝惆怅,喃喃自语:“想必平遥散人已经脱离了肉身的束缚,羽化登仙了。”
我对这个说法持保留态度,当神仙这么容易吗?不过倒没必要为这个问题与他们发生分歧。只听傅先生又问:“尊师还说过什么话没有?”
段知仪又点头:“当然说过了,师父说他夜观天象,见北方天空有煞星出世,其锋芒有盖过帝王星之势,但帝王星旁边又有一颗时隐时亮的无名星显,与帝王星若即若离,既像将星,又似灾星,师父琢磨不透这等星象,说天下必将有大祸,让我赶紧下山来京城。”
“大祸?什么大祸?”我疑惑地看了他一眼,不知道是不是指的寂将军中邪降这件事呢?寂将军中降,难道能影响天下的局势?我蹙眉道:“尊师让段公子下山,可是要解开这星象之谜?”
“解谜?”段知仪笑起来,“老头说天下大乱最好发财,我进京一定少不了好处。”
“呃?”我和傅先生怔怔地看着段知仪,这平遥散人教徒弟也太乱来了吧?却听段知仪轻声道:“其实,我是知道师父的用意的,天下大乱,则生灵涂炭,师父大限已至,无力挽救,才遣我下山,设法阻止这场灾祸。至于是什么祸乱,师父虽然没法看透,但我相信自己能感应到。”
我看了他半晌,才缓缓道:“段公子,你自幼居山中,可能不知这世俗的规矩,你可知你今日所说的话,是不能随意对人言的,若是落到别有用心的人耳里,只怕会为公子引来杀身之祸。”
“我不会对别人讲的。”他看着我,笑得坦然,“你身上有祥瑞之气,我才讲给你听的,我相信你。”
我静静地看着他,他的眼眸纯净如水,仿佛一个不谙世事的孩童,然而,我却莫名地觉得这个男子并不简单。我的唇角浮出浅笑:“妾身多谢公子的信任。”
他淡淡地笑了笑。我接着道:“那段公子能否坦言相告,为何会在寂将军府外流连不去,甚至对人说出将军府邪气笼罩这样的话?”
段知仪只是微微一怔,便笑了:“原来夫人认识那位凶巴巴的小姑娘,这才是夫人请我到府上的原因吧?”
“是,她是寂将军的侄女平安。”我淡淡一笑,“平安个性冲动鲁莽,我相信公子这样说,必定事出有因,妾身代她向公子道歉。”
“我怎么会跟她一个小姑娘计较。”段知仪摆了摆手,笑道,“夫人既然这样问我,想必已经知道寂府中有人中了邪术?”
我与傅先生对望一眼,点了点头:“将军府的确有人中了邪术,段公子如何得知?”
“我说了,将军府邪气笼罩。”段知仪笑了笑,指了指自己的眼睛,“我这双眼睛,生来便与旁人有异,能看到一般人看不到的东西。我小时候常常被那些东西吓得半死,师父却说这是我的福缘,多少修行之人修一辈子也无法神通自得,开启天眼。”
我背心发麻,是阴阳眼吧?从小便能看到鬼怪异物,这样的神通,不要也罢。那平遥散人既然收他当徒弟,没准就是看中了他这异于常人的天赋。我看了看傅先生,对段知仪道:“那段公子能否解这邪术?”
我没对他说是谁中了邪术,也没说那邪术是二品牵魂降,心里除了不想张扬寂将军中降一事之外,还想考考这段知仪的本事,他虽是平遥散人的徒弟,但以他师父那种教导方法,这人到底学到他师父几分本事呢?只听段知仪侃侃而谈道:“寂府的邪气,与煞星遥相呼应,邪气越盛,煞星越亮,这邪气能影响星象,如此霸道,在我印象中,似乎只有南疆最阴毒的邪降二品牵魂降才能做到。我说得可对?”
“段公子真是博闻强记。”我心中不是不惊讶的,见傅先生脸上也露出讶色,没想到他仅凭观察邪气与星象便猜中了邪术的名字。我不由紧张起来,握紧茶杯,期待地道:“那公子可知解救之策?”
“传说要解除牵魂降,需要有辟邪神器相助。”段知仪蹙眉道,“可是这天下拥有辟邪神器的人,恐怕不会将它随意拿出来解降的。”
“为何?你知道谁拥有辟邪神器?”我倒是有辟邪神器,就隐藏在衣领下面,不过知道这是神器的,只得我、老爷子和傅先生。在这个段知仪没说出什么道道来之前,我是不会轻异将拥有神器一事说出来的,始终,我不敢太过轻信一个陌生人。只听到段知仪道:“咱们天曌皇朝的护国神鼎,就能破除二品牵魂降之邪术。”
此言一出,傅先生脸色蓦然大变,张口欲言,看了看我,又止住了。我心下生疑,傅先生怎么听到这话这样震惊?
“护国神鼎是何物?”我嘴里问着段知仪,眼睛却看向傅先生。只听段知仪解释道:“传说天曌国开国太祖皇帝,得仙人赠送神鼎,奉神谕揭杆起义,得掌天下。太祖皇帝登基之后,将神鼎封为护国神鼎,供奉于太庙,言有神鼎一日,即可护天曌皇朝国运绵长、国泰民安。”
自古以来有人造反,总会编造一个堂而皇之的理由,不是奉了神谕就是得了仙物,是上天的指示,以示自己造反的合理性。我看着傅先生渐渐镇定的表情,淡淡地道:“这神鼎,真是神物吗?”
如果是这样,当初老爷子为何不设法用它来救云峥?傅先生想必是知道这护国神鼎的,否则也不会脸色大变,为什么他要对我隐瞒护国神鼎的事?还是,他对老爷子也有所隐瞒?
“似乎从来没人怀疑过,太祖皇帝得了护国神鼎,的确是战无不胜,君临天下,而天曌皇朝,也成为四方慑服的天朝。”段知仪道,“不过……”
如果神鼎能够救寂惊云,想来皇帝不会坐视不理,我想起对皇帝禀报寂将军中降一事,他镇定的表情,莫非早知那神鼎可以救他?可是皇帝又怎么知道神器可以破除邪术呢?
我只觉得脑中一片纷乱,只想尽快解惑:“不过什么?”那神鼎虽然是珍贵的国宝,不过用来救人,还是救寂惊云这样的国之栋梁,皇上的心腹之臣,应该也不会有很大的问题吧?
“护国神鼎是镇国之宝,不但关系到天曌国的国运,而且还是每朝天子的护身符,能保护皇帝不被邪术所迷、邪物所害。”段知仪的话有些惊人了,“妄动神鼎,除了会影响皇帝的气运,还会在七七四十九天之内,让皇帝空门大开、无所依持。”
我握着茶杯的手一紧。如果是这样,要皇帝拿护国神鼎来救寂惊云,恐怕有些难度,即使皇帝想这么做,恐怕太后和朝臣也未必肯同意。我迟疑片刻,问道:“若是有别的神器呢?”
“别的神器?”段知仪诧异地看了我一眼,笑道,“这天下间,我所知现世的神器,就只有供奉在太庙里的护国神鼎,其它的神器皆是传说之物。”
“如果还有其它传说中的神器现世呢?”我试探道,“比如传说中的蟠龙墨玉,能否破解邪降?”
“蟠龙墨玉?”段知仪诧异地看着我,“蟠龙墨玉虽是神器,怎么可能现世呢?”
“为何不可能?”我明明就戴在身上,可是见段知仪的表情,只怕这玉身上还大有文章。段知仪笑道:“古藉中的确有蟠龙墨玉乃辟邪神器的记载,不过蟠龙墨玉其实并不是单纯的辟邪神器。”
“人有三魂七魄,神也有三魂七魄,人失了三魂七魄便会死亡,而传说神仙的三魂七魄,每一样从身体里抽离出来,便会化成一件神器。”段知仪接着道,“蟠龙墨玉乃冥界的神器,却几乎没有人知道,蟠龙墨玉其实是冥王三魂之一的觉魂。”
“什么?”我失声叫起来,心中又惊又乱,难道这块黑龙玉,是冥焰的魂魄吗?段知仪被我激烈的反应吓了一跳,我定了定心神,催促道,“妾身失礼了,段公子请继续。”
“人有天地命三魂,三魂当中,天地二魂常在外,唯有命魂独住身。天地命三魂并不常相聚首。人类生命就是从命魂住胎而产生的。命魂住胎之后,将能量分布于人体中脉的七个脉轮之上,而形成人的七魄。魄为人的肉身所独有,人死之后,七魄随之消散,而命魂也自离去,生命即以此告终。”段知仪接着道,“觉魂为地魂,人死之后往地狱报到,地魂本来是天魂的命盘,可知天魂一切之因果报应,也可指使命魂肉身之善恶,所以肉身死亡,地魂要进因果是非地——地狱。”
“段公子只需说,若是失了这地魂,会如何?”我听不太懂他说的那些东西,只想知道,如果这块玉是冥焰的三魂之一,冥焰会如何?
段知仪道:“若是人失了地魂,则无法进入地府,轮回投胎。若是神失了地魂,则无法感知过去未来,但是会与遗失的地魂产生强大的心灵感应。蟠龙墨玉既是冥王的觉魂,又怎么可能被抽离出来,变成神器呢?所以我才说,这蟠龙黑玉是绝无可能现世的。”
我用力捏紧了茶杯,力气大到几乎要把茶杯捏破。心痛得抽紧,冥焰,你这傻孩子,你当初为了让我能够随时与你联系,竟是生生抽离了自己的一魂给我么?这会不会是,你至今无法恢复记忆的原因?如果把这块玉还给你呢?你会不会想起所有的事?冥焰,我欠你的情,这辈子都还不清了……
——2007、4、15
三魂七魄的说法,引自许衡山《先道静坐丛书之开天眼神通研究》。
“神仙的魂魄被抽离,可以还回去吗?”我定了定神,又问。
“这……”段知仪蹙眉沉吟片刻,摇头道,“我不知道。抽离魂魄是神人之术,归魂恐怕也要仙人才能做得到了。”
连这个段知仪都没有办法,难道冥焰这辈子都没办法恢复记忆吗?傅先生见我脸色有异,担忧地道:“少夫人……”
我看了他一眼,他未必明白我此刻的想法,他虽然知道我有蟠龙墨玉,却不知道我是怎么得来这块玉的。把纷扰的思绪一一压制在心底,我吸了口气,道:“撇开那些不谈,如果有蟠龙墨玉现世,是否能解除邪降之术?”
“若真有蟠龙墨玉现世,也得冥王亲自施术,才能解降。”段知仪见我一直扭着这个问题不放,诧异地道:“难道夫人见过蟠龙墨玉?”
要冥王亲自施术?那不是比求皇帝用护国神鼎解降更困难吗?冥焰根本不记得以前的事,让他如何施术?我摇了摇头:“这么说,如果要解除邪降之术,只能靠护国神鼎相助了?”
“不错。”段知仪点点头,“护国神鼎也是有主的神器,不是人人都能开启的,开启的口诀,只有各代的真龙天子才知道。所以即使想用护国神鼎来救人,也必须得到当今圣上的帮助。”
明白了。说来说去,就是仍然只有用护国神鼎来救寂惊云,而且光有神鼎还没用,还只有皇帝一个人才能救得了他。我以前以为赛卡门是冲着寂惊云来的,现在想来没那么简单了,看来我还要再进宫一趟。我看了段知仪一眼,微微笑道:“段公子如今没有落脚之处,若不嫌弃,就在妾身家里住下来吧,妾身还有许多问题,以后要向公子请教。”
“那我谢谢夫人了。”段知仪也不客气。我笑了笑,正准备让候在门外的丫鬟们进来,突然听到门外传来冥焰的声音:“姐姐,我可以进来吗?”
“进来吧。”我想起刚刚段知仪那番话,一阵心疼。冥焰推门进来:“姐姐,我听他们说家里来了个奇怪的客人……”
冥焰见到房里的傅先生和段知仪,想是猜出这就是他嘴里的那个“奇怪的客人”,不好意思地吐了吐舌头,站到我身边:“姐姐……”一双大眼溜溜地在段知仪脸上打转。
傅先生站起来:“少夫人,既已无事,老夫先出去了。”
我点了点头,他今日那些奇怪的脸色,我看在眼里,只是此际不方便问他,等没人的时候我再找他问清楚。正准备叫宁儿带段知仪去客房,却见到段知仪一脸诧异地看着冥焰:“这位公子是?”
“这是妾身的义弟冥焰。冥焰,这位是段知仪段公子,以后要住在我们府上。”我觉得段知仪的脸色很奇怪,见他一脸若有所思的样子,询问道:“段公子,有何不妥?”
“这位公子身上有与夫人相同的瑞气,而且好似能融在一起。”段知仪蹙起眉,喃喃自语,“真是奇怪……”
如果我身上的蟠龙墨玉真是冥焰失掉的觉魂,那我的气息与他的气息相同并能相融,并不奇怪,所谓的祥瑞之气,其实也是冥焰带给我的吧?我笑了笑,无意为他解惑:“我们是姐弟嘛,相处久了自然气息相同了。”也不待他再细想,转头对宁儿道:“宁儿,你带段公子去客房,好生侍候。段公子若有什么需要,尽管跟宁儿说就是,不要客气。”
“谢谢夫人。”段知仪见我不欲多谈,跟着宁儿走出去,不过一边走,一边回头看冥焰,似乎心中满是疑惑。
“姐姐,这人是谁?”冥焰见段知仪走出去,好奇地问。
“是修真之人,听说他师傅是有名的地仙平遥散人,你如今也跟着傅先生学道法,有时间找人家学习学习。”我动了动心思,那位段知仪似乎对冥焰很感兴趣,让冥焰跟他多接近接近,没准儿对找到恢复他记忆的方法有帮助。
“他很强吗?”冥焰蹙了蹙眉,有点不服气。我笑了笑:“他是不是很强我不知道,不过他知道很多东西,有些连你师傅都不知道。”
“是吗?”冥焰瞪大了眼,样子极为可爱。我笑了笑,温柔地道:“冥焰,坐到姐姐身边来。”
他乖巧地坐过来,我伸手抱住他,心中又酸又软:“冥焰……”
“姐姐,你怎么了?”他的下巴搁在我的肩膀上,紧张地道,想抬头看我。我抱紧他,声音有一丝发颤:“让我抱抱你,冥焰……”冥焰,傻孩子,也许让你恢复记忆对现在的我们来说,并不是一件好事,可是,如果我身上这块黑龙玉真是你的觉魂,不管怎么样,我都要找到方法让它回到你身体里,我不能让你为了我,失了魂魄过一辈子。
他温顺地任我抱紧。我柔声道:“冥焰,有你这个弟弟,是我一辈子的福气。”
“姐姐……”他的手揽上了我的腰,“我才是,能做姐姐的弟弟,是我这辈子最幸运的事。”
我只觉得整个房间都充满了温暖的气息,冥焰,是你带我来到这个时空,给了我全新的人生,带给我最初的温暖,让我与云峥相遇,我永远感激你。
“姐姐……”这一声姐姐却是小红迟疑的叫声,我松开冥焰,转过头,见她身边还有个人影。小红走过来,低声道:“二少爷有事找你……”
“冥焰,我跟小叔有事谈,你和小红先回房去帮我看看诺儿。”安远兮隔得太远,我看不清他的脸。冥焰和小红退出房去,我见安远兮还站在刚才那儿,出声道:“小叔请坐,找我什么事?”
“这几天的账,我要跟大嫂汇报。”他走过来,坐到一侧,语气淡漠。坐得近了,我已经能看清他的脸色,深沉冷漠。我闭了闭眼睛,这一堆杂事好烦:“你念。”
他语气冷硬地报着账目,我默默地听着,对不清楚的地方问了问,他简要地答了。我点了点头:“没什么问题了,你去忙你的吧。”
他收了账簿,却没有走的意思。我诧异地看了他一眼:“小叔还有事?”
“听说你留了一个陌生男子住在家里。”安远兮淡淡地问。我蹙了蹙眉:“有什么问题吗?”
“我能知道原因吗?”安远兮看着我,语气有些奇怪。我抬眼看他,寂将军中降之事我不想张扬得人尽皆知,何况安远兮与寂惊云又没什么交情,他也帮不上什么忙,跟他说这些犯不着。我淡淡地道:“这事我会跟爷爷交待的,你就别管了。”
他沉默下来。我话一出口,觉出不妥,刚刚那话好像在说在云家我还不用事事向你报备,排斥他的身份一样,心里有几分过意不去,赶紧又道:“这事关系到我一个朋友,你并不熟识……”
“我明白了,大嫂。”他的语气更冷淡了。我有些尴尬,也不好再说,端起茶想掩饰自己的失言,发现茶水已经干了,又把茶杯搁下。安远兮站起来,从茶几一侧的小炭炉上拎起茶壶,给我的茶杯注满水。
“谢谢。”我端起茶杯,见他放下茶壶后也不落座,就站在原地,不由又问了句,“小叔还有事?”
“没事了,我这就走。”他转身看了我一眼,欲言又止,想了想,似乎下定决心,一口气地道:“大嫂,冥焰虽说是你义弟,到底男女有别,你与他的接触也不可太过忘形……”
我错愕地看着他,他什么意思?刚刚被他看到我抱了抱冥焰,就怀疑我和冥焰有不正当的关系么?一时气得浑身发抖,连茶杯都端不稳,茶水从杯里溢出来,烫了我一手,我吃痛地轻呼一声,摔开杯子,手背已被烫得通红。
“你没事吧?”安远兮冲过来,抓起我的手,懊恼地道,“快到凉水里浸浸……”
“出去!”我猛地抽回手,顾不得手背火辣辣的疼痛,扬手指门,“你给我滚出去!”
“少夫人……”馨儿听到书房内的响动,赶紧跑进来。我寒着脸,不看安远兮一眼:“馨儿,请二少爷出去!”
安远兮身子顿了片刻,转身出去,我听到他在门外对馨儿道:“少夫人手烫伤了,快拿药膏给她搽搽……”
“馨儿!”我仍然气不打一出来,厉声道,“跟无聊的人废话什么,还不进来!”
馨儿第一次听到我发脾气,吓了一跳,赶紧跑进屋里。见我阴沉着脸不说话,小心翼翼地道:“少夫人,我扶您回房搽药吧?”
我吸了口气,没有出声,手背又辣又痛,但这么回房去肯定会被小红看出来,偏偏书房里又没搁烫伤膏。我叹了口气:“你去傅先生那里拿盒药膏,别让小红知道我的手烫到了。”
“是。”馨儿赶紧跑出去,片刻转头又跑了回来,手里已经拿了一盒药膏。我诧异地道:“怎么这么快?”
“啊,我刚刚出去,二少爷已经把药膏拿过来了……”我一听就沉了脸,馨儿见我脸色不好,赶紧住了嘴,走到我面前,有些不安地道:“少夫人,馨儿帮你搽药吧?”
我看了一眼满脸忐忑的馨儿,努力控制自己的情绪,犯不着拿自己的手伤跟那浑蛋怄气。撩起袖子,将手背露出来,馨儿赶紧拧开药膏盒,挖了团药膏抹到我手背上,手背传来一丝冰凉,让灼热的皮肤不再那么刺痛。我定了定神,心里的火气渐渐退了些。
“少夫人的手,要不要用纱布包一包?”馨儿抹完药,拧紧药膏盒子,轻声道。
“不用了。”我缩回手,掩下衣袖,“这盒药膏就搁这儿吧,我想静一静,你出去。”
馨儿见我脸色不太好,不敢多言,赶紧退出去。我想起安远兮刚刚那番话,越想越生气,恨得咬牙,忍不住握拳狠狠地捶在茶几上,顿时把刚刚被下人领进门的人吓了一跳:“妹妹怎么了?”
我怔了怔,抬眼看向来人:“红叶姐姐?”
“谁惹妹妹生气了?发这么大火?”红叶娇笑着,倚到我身边来,“怎么就妹妹一人在?小红丫头没陪你?”
“我让她看着诺儿。”我笑了笑,“姐姐今儿怎么有空来看我。”
“隔上次见你好一阵儿了,心里挂念得紧。”红叶笑道,“这段时间我忙得很,刚开了个酒肆,生意还不错,今儿就是专程请妹妹去捧场的。”
“酒肆?”我微微一怔,随即笑起来,“姐姐,恭喜你!”
脱离青楼,可以自食其力,不必再在别人鄙视的眼光中生活,是曾经沦落青楼的女子卑微的梦想,即使像红叶这般洒脱不在乎世俗眼光的人,心里也不会没有一点悲凉。红叶有今天,我真的很为她高兴。
“那还等什么,咱们走吧,对了,把你那俊俏的小弟弟也带上,姐姐请他喝酒。”红叶脸上露出妩媚的笑容。我忍俊不禁:“他是小孩子,喝什么酒,你别老逗他。”
“小孩子?他已经成年了吧?”红叶捂着嘴笑道,眼里波光盈盈,“就你拿人当孩子。”
我笑了笑,红叶不会明白,在我心里,冥焰永远是孩子,即使他已经三百岁,即使他已成人,他永远是我梦中那个纯真的孩子,我亲爱的弟弟。
——2007、4、17
红叶的酒肆,装饰得舒适雅致。不是当街若市的布局,而是长街深巷的一处宅院,宅院不大,进门便是庭院,小桥流水、曲径通幽、花影重叠、奇石屹立。围着庭院四周,是一个个单独的小包厢,有数十个多之,外面是连着美人靠的行廊。廊顶挂着精致华丽的灯笼,靠院子的一方垂着粉色的轻纱,随风曼舞。看来红叶的酒肆,是吸引那些仕子豪客的高档场所。
我有些讶异:“没想到姐姐的酒肆开得这么别致。”
“妹妹都说好,那我才真的放心了。”红叶拍拍胸口,笑道。
“姐姐这儿生意这么好,还需得着我的一句好么?”我笑了笑,“能到这里光顾的客人,只怕非富即贵,姐姐好能耐,这么多贵客捧场。”
“你当是看我的面子么?”红叶淡淡一笑,“这酒肆,多亏了九爷关照着。”
是么?我转头看向红叶。红叶对九爷,还是那样情深吗?前次玉蝶儿对红叶表现出极大的兴趣,不知道有没有展开行动,这阵子也没他消息,不知道又跑到哪里风流快活了。
我不好说什么,只听到红叶又道:“其实像我们这种出身的女人,说不依靠男人过活,谁信?当年倚红楼的几个头牌,我算是最没出息的。妹妹命好,嫁进永乐侯府,就连玉竹,也被景王殿下纳进王府做了如夫人,虽说是做妾,也总算是有了归宿,哪像我到现在还得过这种迎来送往的日子。不过我也看透了,我呀,要我安安分分相夫教子,我也做不来,所以这辈子,我也不想嫁人了。”
“姐姐这是什么话,姐姐人这么好,总会遇到真心待你的人的。”我好言劝慰,倒是对她刚刚那番话里透露出的一个信息有些微讶,原来玉竹竟然嫁进了景王府,我竟是现在才知,“玉竹姑娘终是跟了景王么?”
“啊,你还不知道?”红叶挑了挑眉,笑道,“不过这事儿知道的也没几个,景王殿下也不是用大红花轿把她迎进门的,当初她性子那么傲,没想到竟然会答应嫁给景王作妾。”
红叶的语气里有一丝不知道是惋惜还是别的什么,我一直知道红叶是把玉竹当成自己的对手在攀比的,想起那个仿佛如月下仙子般的玉竹姑娘,心里也有一丝意外,随即又释然。在这个世界上求生存,谁都不容易,为了生计所迫,不管谁都得放下自尊,将就着过日子。
“不说这些没意思的了。”红叶拉着我的手,笑道:“我给妹妹留了间贵宾房,是妹妹专用的,咱们看看去。”
“姐姐有心了。”我笑着跟着她走,红叶的酒肆并不是单纯的酒肆,豪华大厅可以供人开席饮宴,不但有精致美食搭配美酒,店中还有乐伎歌女,歌舞助兴。虽然我并不爱出入这种场合,不过这个地方,却摆明了是个谈生意的好地方,既然这酒肆以新贵姿态出现在豪门巨贾面前,以云家的门第,不留个单间也说不过去,权当支持红叶。
这厢跟红叶行在走廊上,前方的左侧包厢内,走出一个曜月国服饰的男子,转脸看到我,蓦地冲过来:“咦,你是那个叶姑娘?”
我怔了怔,从他的服饰语气,想起他是那日在宫中陪在乌雷身边那男子。他上上下下地打量我片刻,蓦地拉起我的手:“看到你太好了,我三……,我们三殿下一直想见你,过来一起坐吧!”
我还未做出反应,身后的冥焰已经抓起他的手腕:“放肆!竟敢对我姐姐无礼!”他不知道怎么一拧,就把那男子的手从我手上抓出去甩开。那男子被冥焰推出数步,握着手腕尖叫一声:“好痛!好痛……,浑蛋,你是谁?竟敢弄伤本……,本大爷的手……”说着,那男子已经迅速抽出腰上的马鞭,扬手就给冥焰甩过来:“浑蛋,你去死……”
冥焰左手敏捷地抓住他挥来的马鞭,那男子甩了几下,都抽不回鞭子,更是大怒:“浑蛋!放开……”冥焰冷笑一声,左手蓦然一抖,那鞭子就飞起来,那男子那头抓鞭抓得死紧,猝不及防就被鞭子的惯力带离地面,在惊叫声中被抛上半空。这一切都是在数秒之中发生,快得让人来不及阻止,眼见那男子被他甩在空中,我和红叶都失声叫起来:“冥焰,住手!”
冥焰一听,扬手甩了鞭子,那男子从半空中跌下来,吓得尖叫,声音又尖又细。我有丝恍然,这哪里是个男人?明明是女子。“快救她!”眼见那女子就要摔到地面,我刚一出声,一道白影闪过,我的话音还未落,那女子便被一个男人抱住,稳稳地落下来。
“九爷!”红叶刚刚一直揪着胸口,眼见那女子没事了,才舒了口气,赶紧跑到两人面。我急步跟上去,看清那男人正是九王爷君千翌。却见他怀中的女子吓得脸色煞白,眼泪含在眼眶里,眼见着就要滚下来,在看到我身后的冥焰之后,硬生生地把泪逼回去,恶狠狠地瞪着他,嘴唇哆嗦着,却是一句话也说不出。
九王爷把那女子松开:“这位兄弟没事吧?”
这番响动已经惊动了包厢里的不少客人,刚刚那女子的包厢里,也走出两个人,见状立即走过来:“发生什么事了?”
“三……,三殿下,这浑蛋刚刚用鞭子抽我,把我甩到天上去,你快帮我出气!”那女子见厢里的人出来,赶紧扑上前,拉住男人的胳膊不松手。我抬眼一看,心中叹了口气:“王子殿下,是舍弟莽撞,吓着这位……小兄弟,望殿下海量汪涵。”
乌雷转脸看向那个着男装的女子,脸微微一沉:“你是冒失在先,我刚刚已经看到了,休要再胡闹。”
那女子瞪大眼:“我哪里有胡闹?他们天曌国人这样对待我们曜月国使臣,分明不把我们看在眼里,我要进宫去见他们皇帝,找他讨个说法……”
这女子如此理所当然的口气,我心里已经有些恍然她的身份了,莫非她就是曜月国国王送来有意和亲的其其格公主,最美丽的草原之花?
我转脸对冥焰道:“冥焰,快给人家道歉。”
冥焰有些不服气,蹙眉道:“他对姐姐无礼……”
“冥焰!”我打断他的话,附唇到他耳边,轻声道,“人家是姑娘,是你冒失了。”
冥焰一听,眼睛蓦地瞪大了,诧异地看了那愤怒难平的女子一眼,倒是有点不好意思了,欠身抱拳道:“对不起!刚才是我不对!”
“一句对不起就算了?”那女子仍是一脸恼怒,“你刚才把我甩到天上去,一句对不起就完了?没门!”
“宝儿,人家已经道歉了,别再闹了!”乌雷看来也是拿他这宝贝妹妹没办法,有些歉意地看了看我,喝斥着这位娇纵公主。
“那我把他甩到天上去,再跟他道歉行不行?”小公主不服气地看着她哥哥,一副不肯善罢干休的模样。冥焰知道对方是女子之后,倒是没再被她的刁难激怒,好声好气地接嘴道:“行,你把我甩到天上去好了,我不用你道歉。”
“你取笑我?”小公主一听这话,更气怒了。我正想开口,却听到九爷温雅地笑道:“这位贵客,咱们天曌国有一句俗话,‘大国之人量大,小国之人量小’,这位小兄弟已经道歉了,曜月国乃大量之国,四海皆闻,必不会再与他一般计较。”
他的话绵里藏针,叫人不好作答,可是语气却诚挚温和,让人觉得无法抗拒。这位九爷倒是机智,我不再开口,打量着这位让红叶倾心不已的王爷。虽然他与蔚家大哥的交情好,但我与他并不熟,总过见面也不超过五次。因为蔚大哥行刺皇帝的旧事,让我对这位九爷产生过怀疑,可是,眼前这位九爷,一双眼睛清澈见底,如同夜空的明星。有这样一双眼睛的人,会是心机深沉的人么?想起第一次见他的时候,总觉得他哪里让我感觉似曾相识,其实他面如美玉的五官与皇帝长得颇为相似,只是他的眼神过于清澈,气质模糊了长相,当时竟没有将他与宇公子想到一处。
“那……,那倒是。”小公主瞪大眼,看着九爷,怎么也不愿承认曜月国是小国的,心不甘情不愿地道,“我们曜月国当然是大量之国,罢了,刚刚那事就算了。”
“贵客雅量,小王多谢。”九王爷笑了笑,美玉似的脸庞灿烂生动,看向乌雷,“今日小王能在此遇到王子殿下,也算有缘,不如大家交个朋友,坐到一起喝几杯。”
“素闻天曌国的九王爷,有‘雅王’之称,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从刚刚九爷开口时起,乌雷就没说话,只是用若有所思的眼神静静地打量他,此时听他开口相邀,才笑道,“世人言王爷‘谦谦君子,温润如玉’,对照今日三言两语便化解干戈之慧敏,乌雷好生佩服,能交王爷这个朋友,是乌雷的荣幸。”
“王子殿下谬赞,小王惭愧。”九王爷微笑道,转头看我,“荣华夫人,未知小王能否有这个荣幸,请夫人赏面一起饮宴。”
“王爷今日仗义相助,妾身不胜感谢。”他刚刚才帮了我的忙,拒绝他的邀请似乎有些不近人情,我笑了笑,“只是妾身酒量浅,只能浅尝即止。”
“那是自然。”九王爷点头,风度翩翩地伸手道:“两位,请!”
——2007、4、21
这围桌而坐的一席人,有些有趣了。九王爷、乌雷、小公主、我、冥焰,加上被我拉着一起坐下来的红叶,以前想都没想过,能坐到一起。
红叶笑道:“今儿得两位殿下和妹妹光临我这酒肆,真是蓬荜生辉,红叶敬各位一杯。”
我端起酒杯,浅浅地呡了一口,红叶知道我酒量浅,给我上的是酸酸甜甜的果酒,别有一番滋味。我咦了一声,赞道:“这酒味道不错,甜滋滋,像喝糖水似的。”
“这是梅子酒,妹妹喜欢的话,我送两壶给妹妹一会儿带回去。”红叶笑道。
“那谢谢姐姐了。”我举杯笑道:“我祝姐姐生意兴隆,一本万利。”
“生意能兴隆自然是好的,可我是初学做生意,还真是搞不太懂。”红叶笑道,“就说这吸引客人来,姐姐就拿不出什么好法子,京城里的酒肆何止千家,我这生意也难做得很。对了,妹妹在这方面可是行家,给姐姐出出点吧。”
“姐姐这酒肆,有九爷关照着,还怕没有客人来么?”我喝了杯中的酒,笑道。见九王爷只是温雅一笑,红叶看了他一眼,笑道:“若一直都靠人关照,有什么意思。”
“姐姐若是怕麻烦九爷,不如请九爷姐姐题幅字,写几句赞美的话,这墨宝挂在店里,可是活招牌。”我笑道,“不止九爷,乌雷王子也是身份尊贵的贵客,请他一并留幅墨宝。以后但凡有身份尊贵的客人或文才风流的名仕,姐姐都如法炮制,那姐姐这酒肆可不得了了,能吸引这么多权贵名流题字的酒肆,就算不喝酒的,也有几分好奇心,想来看看吧。”
红叶眼睛一亮,拍掌笑道:“妹妹好点子,九爷,王子殿下,你们觉得妹妹这点子如何?”
九王爷和乌雷想必都没料到我有这一说,都怔了一下。九王爷笑道:“荣华夫人不愧是永乐侯府的当家主母,好快的反应。”
“既然如此,不如请夫人也为红叶姑娘留幅墨宝。”乌雷似笑非笑地看了我一眼,“听闻夫人文采过人,不知乌雷今日是否有幸瞻仰?”
“殿下取笑了,妇道人家,识得几个字罢了,哪有什么文采。”我淡淡一笑,算是拒绝了他的要求。却听到那小公主哼了哼,不屑地道:“只怕是徒有虚名,不敢在众人面前献丑。”
我淡淡一笑,也不出声。冥焰不服气地想回嘴,我在桌下拉了拉他的衣袖,暗示他不可造次,冥焰愤愤地瞪了她一眼,把话忍下去。那小公主见没得到我的回应,又见冥焰瞪她,更是气结:“被我说中了吧?”
“宝儿。”乌雷轻声喝斥道,“休要胡说,你可知你在街上买到的视若珍宝的《西游记》,便是由荣华夫人口述流传,市井传抄的。”
“真的?那《西游记》真是你写的吗?”小公主怔了怔,惊疑不定地看着我。我笑了笑:“宝儿兄弟误会了,那只是妾身幼时听人讲述的,妾身也只是转述给别人听罢了。”
“我就说嘛。”小公主露出一个原来如此的表情,得意地看了乌雷一眼。乌雷望着我,微微蹙起了眉。我淡淡一笑,不再多言,我不再是年少轻狂不知轻重的年纪,没有必须要展露现代人的优势而想达到的目的,无谓锋芒毕露。当初在倚红楼卖弄,是为了引诱楚殇,以图自保;在将军府卖弄,是为了青楼女子的自尊;在皇帝面前卖弄,是为了保云家太平;在太后面前卖弄,是为了在宫中的日子过得舒服一些。而现在,我想不出为了什么,要在这些人面前卖弄。我不会因为不再卖弄,便在这小公主的嘲弄中被人瞧不起,何必为一个小毛丫头费神。
“宝儿无礼,乌雷代她向夫人赔礼。”乌雷举起酒杯道,“乌雷敬夫人一杯。”
我举杯饮了。九王爷见席间气氛有些沉闷,笑着活跃气氛:“荣华夫人讲的故事,小王也听过,确实新奇有趣,小王十分喜欢。”说着举杯道:“今日有幸与夫人同席,小王也敬夫人一杯。”
“王爷客气了。”我喝了酒。红叶笑道:“也别老喝酒,大家尝尝我酒肆的菜,可还合口味。妹妹,这梅子酒虽然甜,后劲可大,也别喝多了。”
我笑着颔首,众人试着桌上的菜肴,一时无话。半晌,九王爷看了看我,似乎想起了什么,问道:“荣华夫人最近可有彤枫兄的消息?”
“大哥?”我怔了怔,摇头道,“最后一次接到大哥的信,也是在三个月前,九爷有他的消息吗?”
“三个月前?”九王爷蹙起了眉,“彤枫兄在信上说了什么?为何还不肯回京?”
“只是报平安的信,只说他一切安好。”我见九王爷脸上神情不对,有些担忧地道,“九爷为何问这话?发生什么事了吗?”
“夫人不知道吗?”九爷诧异地看了我一眼,“我还以为蔚枫兄处理完蔚相的身后事就会回京了,没想到到现在他都没回来……”
“蔚相死了?”我微微一惊,“什么时候的事?”
九王爷怔了怔,道:“四个月前,都南岛郡守上报朝廷,说荒岛苦寒,蔚相在都南岛死于恶疾。”
恶疾?我觉得有点头晕。周景赟竟然死了?为什么大哥在信里没有说这件事?他到底到哪里去了?这件事,既然是郡守上报的,想必不是什么秘密,云家的隐卫必然已经知道,老爷子为什么不告诉我?九王爷见我茫然的表情,知我真不知情,笑道:“可能彤枫兄有别的事情要办,夫人也勿需担心。”
我只觉得心绪纷乱,各种猜测纷沓而至,再也无心坐下去。我揉了揉额头,起身道:“九爷,王子殿下,妾身多喝了两杯,有些头疼,想先行告辞。”
“夫人不要紧吧?”九王爷关切地道。我摇摇头,九王爷站起来,轻声道:“夫人身体不适,小王也不留夫人了,夫人慢行。”
乌雷站起来道:“我送夫人出去吧。”
“不用了,殿下止步。”我欠了欠身,“红叶姐姐送我出去就行了。”
“红叶姑娘不是还要给夫人去拿酒么?”乌雷固执地道,“让就我送夫人出去吧。”
红叶笑道:“王子殿下不提我差点儿忘了,就让殿下送妹妹出去吧,妹妹在门口等等我,冥焰跟我去酒窖拿酒吧。”
我不再坚持,出了包厢,被风吹了吹,头没那么晕了。乌雷跟出来,走在我身侧,默默行了半晌,乌雷突然出声道:“你变了很多。”
我停下脚步,抬眼望他。见他目光深邃地看着我,语气中似乎有一丝怜惜:“当初在草原遇到你时,你是个灵动活泼的女子,为何现在眉宇中总带着一丝忧愁?你如今生活得不开心吗?”
“殿下多心了,妾身过得很好。”我笑了笑。怎么我现在是一副苦情的模样么?我虽然是寡妇,可家里也没人欺负我,没他说得那么惨吧?
“你若有什么不顺心的事,可以告诉我,乌雷一定倾力相助。”乌雷看着我的笑脸,欲言又止,“当初在草原上,你答应我的事,还记得么?”
我答应他什么事?我有一丝疑惑,乌雷见我面色茫然,眼神一黯,自嘲道:“你当初答应我,给我一个机会,让我用你欣赏的方式来赢得你的心,看来也只是为了脱身,随口应付我吧?”
呃……,我想起来了,我的确是答应过给他一个机会。只是,我以为过了这么久,我又已为人妇,乌雷应该早对我死了心才对。我有些尴尬,注意到乌雷与我独处时,没再称我夫人,而是直接用了“你”。我退了一步,有些不安:“殿下何苦执着,妾身已经不是当初在草原上的那个女子,物是人非,很多事,都变了。”
“乌雷的心意并没有变,你若在京城过得不顺心,可随我去草原……”乌雷刚一开口,我赶紧打断他的话:“殿下说笑了,妾身并未受苦,王子殿下也不是神,不用扮演拯救者的角色。殿下是曜月国的王子,应该把心思放在你的子民身上,不必为妾身一介女子花费太多心思。”
我深深地吸了口气,这乌雷,自负的性格还是没有变啊:“殿下,听闻帕图斯族被灭族一事,到现在马尔蒂族族长还逍遥法外,若只是因为马尔蒂族长的女儿是殿下的白马阿蒂拉,便可以包庇他,王子殿下又凭什么认为,你可以做别人的拯救神?”
“马尔蒂一族是曜月国最大的部族,要动他们的族长不是说动就能动的。”乌雷没想到我一下子把话题扯那么远,看着我淡淡地扯了一下唇角,脸色黯下来,“马尔蒂一族已经受到教训了,不是么?你对马尔蒂一族的物资控制,已经让马尔蒂族长很头痛了。”
“他的头痛,能赔帕图斯一族几十条人命么?”我冷笑,“王子殿下,你的言论未免太可笑了。”
“我……”乌雷又待开口,却听到冥焰提着两壶酒,叫着“姐姐”跑过来,一把抓起我的手:“姐姐,我们快走!”
乌雷来不及把话说完,我已经被冥焰拉出门,我看向冥焰,见他满脸通红,诧异地道:“怎么了?”
冥焰听我问话,脸色更红,却不出声,扶着我进了马车。铁卫驾着马车回府,冥焰坐在车厢一角生闷气,半天不出声。我拉过他,掰过他的脸:“脸怎么这么红?发生什么事了?”
“姐姐,我以后不来这里了。”冥焰的眼里闪过一丝羞怒,“我,我不喜欢那个红叶……”
“红叶姐姐怎么了?”我讶道。冥焰咬了咬唇,脸红得仿佛要烧起来了,声若蚊蝇:“她……,她刚刚在酒窖,对我动手动脚……”
红叶?我忍不住笑起来:“她怎么对你动手动脚了?”
“姐姐……”冥焰羞恼地怒嚷,“总之我不喜欢她,我以后不想看到她!”
“好好……”我见他真的生气了,赶紧道,“你若不喜欢她,我以后不带你来了。”
“姐姐也别来。”冥焰认真地看着我,“她不是好女子。”
不知道红叶做了什么让冥焰气成这样,可是说红叶垂涎冥焰,我又不怎么相信,改天找红叶问一问到底是怎么回事儿?让她收敛收敛她过于随便的性子。在心里想着今天发生的事,越想脑子越乱,头也越来越晕,那三杯梅子酒的后劲果然大,快到侯府时,我已经晕得有些睁不开眼了。
马车在侯府门口停下来,冥焰跳下马车,扶我下车。路上冥焰一直闷闷不乐,此际见早就候在门口的小红跑过来,闷声道:“姐姐,我先回房了。”
我点点头,眼花花的,看他已经变成三个脑袋。他把我交给小红,径直踏进府去。小红扶着我软绵绵的身子,诧道:“姐姐饮酒了?”
“小红,我头晕,扶我回房去。”我靠在她身上,轻声道。蹒跚着踏进府去,脚仿佛踏在棉花里,又仿佛踩在云端,轻飘飘的,小红不知道在我耳边说什么,我已经听不太清楚。脚不知道踏到什么,仿佛从云端踩空出去,身子蓦地一软,便往下坠。只一瞬间,仿佛有人接住我,稳稳抱起我发飘的身子。我勉强睁开眼,看到几张模糊的脸在我眼前乱晃,我使劲定了定神,几张脸合成一张脸,那样苍白而虚幻,云峥……,我哭起来,伸手抱住他的脖子:“云峥,你回来了……”
抱我的那双手僵了僵,他没有出声,继续往前走,我抽泣着将脸埋在他怀里,语无伦次地道:“云峥,你好狠心,一直不回来看我……”
他还是不说话,我哭道:“云峥,你为什么不说话?你知不知道?你不在,谁都欺负我……,安远兮那个浑蛋,竟然说些浑话来气我……,大哥也不知道去了哪里……,身边发生那么多事,我都找不到人商量,我好怕……,云峥,你不要再走了……”
那双手将我轻轻放到床上,从我身上缓缓抽离出去,我心慌地搂紧他,哭着嚷:“云峥,你不要走,不要走,不要丢下我……”
他弯着腰,身子僵住,半晌,才幽幽地叹了一声:“我不走,乖,你好好睡一觉……”
“真的不走?”我泪眼朦胧地看他,“不要骗我……”
“我不走。”他在床边蹲下来,伸手抚去我脸上的泪,“你安心睡吧……”
他不会走,云峥从来不骗我。我微笑起来,把脸埋到他胸前,好安心,这是云峥的怀抱,那样温暖和安全,我缓缓闭上眼睛,在失去意识的那一刻,手仍然紧紧地抓住他衣襟。
——2007、4、21
“云峥……”我从沉睡中醒来,蓦地睁开眼睛,“云峥……”
房间里空空荡荡的,哪里有云峥的身影?我从床上坐起来,环顾四周,难道昨晚那温暖安宁的怀抱,是我醉后产生的幻觉?可是我的指尖,为何感觉有温暖的余温?
“云峥……”我的泪滑落下来,“你骗我,你骗我,你说你不会走,你骗我……”
“姐姐……”小红听到声响,转进内室,“姐姐,你醒了?怎么哭了?”
“小红,昨天我看到云峥了,是不是他?是不是他回来了?”我慌乱地抓住她的手,“小红,你快说,快说呀……”
“姐姐,没有,是你喝醉了,姑爷怎么会回来呢?”小红担忧地看着我,“是你喝醉了!”
“喝醉了?”我怔怔地看着她,看她的表情,一定以为我酒还没醒吧?我惨然一笑:“原来喝醉了,就可以看到云峥,那我宁愿天天都喝醉。”
“姐姐……”小红握住我的手,抽泣道,“姑爷都走了这么久了,你别苦自己了,姑爷在天有灵,也不会安乐的。”
我呆呆地坐着,半晌,才缓缓道:“小红,我没事,你去打水我梳洗。”
洗漱之后,慧娘抱了诺儿过来。诺儿一看到我,就张开双臂跌跌撞撞地扑过来:“娘亲……”
我赶紧蹲下身,抱住他的小身子,怕他跌倒。诺儿在我怀里咯咯地笑:“娘亲,香香……”
我亲了亲他的小脸蛋,看着他酷似云峥的眉眼,心中又酸又甜:“诺儿,好宝宝……”
这几日,为着寂将军中降一事,整日烦扰,可每次看到诺儿的笑脸,顿时把什么都忘了。这孩子是我的心头肉,也是我的开心果,他很少哭,对谁都是笑脸迎人,讨喜得不得了,我看他哪里都爱得不行。
“诺儿,走,咱们去给太爷爷请安。”我和小红一人牵着诺儿一只手,往老爷子院里去。这是每日必行的功课,老爷子的身体越来越差,每天看到诺儿,是他最高兴的事,我也有意让诺儿多呆在他身边陪他。
进了院子,见到安远兮从迎面出来,我垂下眼睑,不想理他,倒是诺儿看到他很高兴,奶声奶气地唤他:“叔叔……”然后松开我的手,向他扑过去。他赶紧上前抱起诺儿,诺儿拍着他的脸,很高兴。安远兮任诺儿玩他的脸,转眼看了我一眼,走到我面前:“大嫂!”
我不出声,他低声道:“昨天是我不对,对不起。”
我有些诧异地抬眼看他,自从他撞伤头之后,我就摸不透他的性子,本以为他打死也不会对我道歉,要一直别扭下去的。我咬了咬唇,叹道:“罢了,我态度也不好。”
再也无话,我伸手抱过诺儿:“诺儿,咱们去看太爷爷。”
安远兮静静地看着我,我抱着诺儿,从他身旁擦身而过。我和安远兮,曾经一起经历生死,那样亲密的伙伴和爱人,谁能想到,竟会走到今日这样相对无言的地步?
老爷子的精神不太好,我看得出他是勉强打起精神逗诺儿玩,我本来有些问题想问他,见他这样子也不好叨扰太久,正准备开口告辞,倒是老爷子先提起话题:“听说你留了个叫段知仪的住在府里?”
“是,爷爷。”我想了想,终是把寂将军中降的事说了给他听,还有段知仪所说的解救之法,一边留意老爷子的反应。老爷子听了,波澜不惊地道:“你今儿准备进宫吧?”
“是。”我点点头,我本来是准备给老爷子请完安,就进宫面圣的,昨日从段知仪那里了解到的信息要进宫禀呈给皇帝。老爷子微微点了点头,道:“既然这样,你就去准备吧,让皇上早点心里有数。”
“是,爷爷。”我见老爷子疲惫地闭上眼,抱着诺儿轻手轻脚地退出来。回了房,慧娘把诺儿抱走,小红替我整理了一下装束,正准备出门,平安却来了。见我整装待发的样子,平安诧道:“叶姐姐要出门么?”
“要进宫。”我抬眼望了望窗外的天色,笑道,“你今儿不当值么?”
“正当值,我从宫里偷偷溜出来的。”见我睁大了眼,平安忧心忡忡地走过来,拉我坐到软榻上,“姐姐,你先别急着进宫,我有件事同你说。”
“平安,你怎么能在当值的时候偷偷出宫呢?”我蹙着眉,轻声道,“你的性子要改改,怎么这样没有分寸?”
“姐姐,我要同你说这事可要紧了,我一刻都呆不住,一定要你马上知道才行。”平安急切地道。
“什么事?”我见她鲜少这副表情,笑道,“朝堂上的事?”
“嗯。”平安点点头。我叹了口气,摇头道,“平安,你如今是皇上的臣子,朝堂上的事,不要老拿出来给人讲,这样不好。”
“姐姐,我不会那么没分寸,只是这件事跟你有关,我才跟你讲的。”平安听我责备她,赶紧道。
“与我有关?”我怔了怔,“什么事?”
“今儿曜月国那个乌雷王子进宫见皇上,你猜他跟皇上说什么了?”平安瞅了我一眼,蹙眉道。
“说什么?”我哪想得到乌雷跟皇帝说什么,怎么也扯不到我身上来吧?
“乌雷王子想娶你做金刀阿蒂拉,求皇上下旨赐婚。”平安眨了眨眼睛,看着我道。
“乌雷?”我闭了闭眼睛,脑袋有些懵,“他疯了么?我是寡妇,怎么能嫁给堂堂王子?”
“姐姐,咱们天曌国并不限制寡妇再嫁呀。而且那位王子殿下说,他们草原民族并不看重这些,别说是寡妇,就是兄亡娶嫂,父亡娶庶母的情况都有呢。”平安一脸不可思议,“乌雷王子说非常倾慕姐姐,希望皇上玉成好事,结两国百年之好。”
我肚子里的火腾地冒出来,气得浑身轻颤。乌雷,好个乌雷,你是唯恐天下不乱还是怎么的?你那自以为是,自作主张的性格还是没有变么?我昨日明明已经把话说得那么清楚,你凭什么去找皇帝提这种无理的要求?
“那么……”我吸了口气,双手在袖底握得死紧,屏息等待平安的答案,“皇上怎么说?”
“皇上……”平安看了看我,顿了顿。我忍不住追问道,“皇上说什么?”
“皇上说,虽然咱们天曌国并不限制寡妇再嫁,但荣华夫人上有尊翁,下有稚儿,她的婚事,于情于理,都该由家中长辈作主,朕不好插手。”平安道,“皇上还说,荣华夫人虽然新寡在身,但全京城都无人不知道她与云世子伉俪情深,王子殿下若真心喜欢荣华夫人,应该征得荣华夫人的首肯,以示诚心。”
这皇帝倒会打太极,给我扣这么多顶高帽子,把难题甩给我,让乌雷来烦我,自己倒躲得干净。我有些气恼,咬了咬唇,道:“那乌雷怎么说?”
“那个乌雷王子说,他也知道荣华夫和云世子夫妻情深,而且知道你性子烈,一定不会应承他,本来也不愿来找皇上帮这个忙,可是他昨天见到你,觉得你过得不开心,他说,就算是荣华夫人生他的气,只要皇上下旨,谁都得听皇上的。”平安道。
“然后呢?”我对乌雷的自以为是简直气到极点,我昨天那么明白的拒绝,反而坚定了他要我的决心,真是荒谬!
“皇上说,强扭的瓜不甜,荣华夫人是至情至性的贞烈女子,如果强行赐婚,只会适得其反,让夫人憎恶殿下。所谓‘精诚所至,金石为开’,王子殿下如果以一片挚诚之心打动夫人,却是成就一番佳话。”平安道,“皇上还说,如果殿下能让荣华夫人动心,那朕也放心了,必定成全你们这一段良缘。我一听就急了,拼命给皇上使眼色,可皇上就是像没看见似的,急得我没法可想。等那个乌雷王子一走,我赶紧问皇上,为什么要给乌雷王子这样的承诺?皇上只是笑了笑,也不理我,后来被我烦得没办法了,才反问一句,你认为荣华夫人会被乌雷打动吗?”
他明知我绝不会嫁给乌雷,为什么不干脆地拒绝他?就因为乌雷是曜月国王子,他不会为我这样的小人物小事情得罪这么重要的外国使臣么?乌雷得了他的“支持”,恐怕会理直气壮地来骚扰我了。听了平安的话,我久久不语,心里颇不是滋味。平安见我脸色不好,赶紧道:“总之,我得了这个消息,坐立难安,就找了个借口溜出宫,给姐姐报信来了。”
“我知道了。”我站起来,“谢谢你,平安。我现在进宫去见皇上,你今儿就回家去吧,让皇上知道你给我报信,恐怕会怪罪你的。”
平安见我站起来,担忧道:“姐姐不会是进宫找皇上兴师问罪吧?”
“傻瓜,我本来就有事要进宫。”我算哪根葱,敢找皇帝的麻烦?他今日对乌雷的推诿虽然有可能给我带来麻烦,但只要我坚持,乌雷也不敢跟云家强来。
乘车前往皇宫,才刚刚行至朝圣广廷,马车停下来。我撩开窗帘:“什么事?”
“少夫人,好像不太对劲。”云乾在车外答道,“宫门关了,守门的禁军比平时多了一倍,而且碧水桥那里也守了一队禁军。”
“到前面去看看。”我心中有些狐疑,难道宫里发生什么事了?马车缓缓启动,还未行至碧水桥,已经有禁军围过来,将马车迫停:“什么人?”
我听到云乾大声道:“这是永乐侯府荣华夫人的马车,有要事进宫,请大人放行。”
“今天宫里有刺客行刺皇上,皇上下令宫禁,没有皇上的手令,任何人都不得出入宫中,荣华夫人请回。”一个羽林郎大声道。
“刺客?”我一惊,撩开车帘,“皇上没事吧?”平安刚才来都没提这件事,难道是才发生的?
“皇上吉人天相,自然平安无事,荣华夫人请回。”那羽林郎看来是个小头目。我蹙眉看了一眼前方的皇宫,看来今天是进不去了,不知道是什么行刺皇帝?正要下令回去,前方的宫门突然传来沉重的“吱呀”声,我抬眼望去,模模糊糊看到皇宫侧门开了。云乾低声道:“少夫人,宫里有人出来。”他顿了顿,又道:“好像是皇上身边的双喜公公。”
我抬眼看去,见那人匆匆忙忙地跑过来,见到我,语气有一丝欣喜:“荣华夫人,皇上正要遣奴才去侯府请您,没想到夫人竟来了,快随奴才进宫。”
双喜把皇上的手令亮给羽林军看了,羽林军让出道,让马车驶进去。我撩起窗帘问双喜:“喜公公,皇上可安好?有没有受伤?刺客可抓到了?”
“回夫人话,刺客没抓到。幸好有寂将军在,皇上没有受伤,不过寂将军伤得很重……”双喜低声回话。我悚然一惊,失声道:“寂将军受了重伤?”
——2007、4、23
宫里今日格外地戒备森严,空气里流淌着不安的气息,四周寂静得沉重,我只听到马车缓缓辗过地面的声音。进了第二重宫门,马车换成了小轿,轿子行进的方向是东华宫,皇帝的寝宫,宫殿外面更是守了大批禁军。
双喜扶我下轿,引我进入东华宫。左右戒备森严,双喜没有领我进入主殿,只引我进入偏殿,皇帝坐在椅上,我虽然看不清他的表情,却能感觉到他身上从内而外透出的阴沉。软榻上躺了个血人,太医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皇上……,臣已经尽力了……”
双喜见状,赶紧道:“皇上,荣华夫人带到!”
皇帝抬头看我一眼,对跪地发抖的太医道:“出去!”
“臣告退……”太医如释重负,垂着头匆匆踏出殿去,经过我身边时,我见他满脸冷汗。
双喜扶我过去给皇帝行礼,皇上摆了摆手:“你去看看他吧,他……,快不行了……”
“寂将军?”我大吃一惊,赶紧往软榻那边走去。榻上那人赤裸着上身,胸前打着绷带,可是鲜血已经将绷带染得通红。血从绷带里浸出来,蜿蜒爬满了身体。我打了个寒颤,只觉得双眼被那血刺激得一阵刺痛,我蹲下身子,忍住心中的惊乱,轻声道:“寂将军……”
待看清他的脸,我微微一怔,这张脸根本不是寂惊云。那人双目紧闭,鼻息间只得一丝微弱的气息,正陷入昏迷之中。我诧异地回头看向皇帝:“皇上?他是……”
皇帝看了我一眼,对左右道:“其他人都出去!”
待左右摒退,皇帝走到榻前,伸手抚向血人的脸,他的手沿着他的摸了一圈儿,似乎摸到什么,然后用力一揭,那人的脸上就撕下一块皮来。我看着皇帝手里的皮,才恍然这人戴着人皮面具,再看向床上那人,我全身一震,差点惊呼出声,不敢置信地摸上他的脸,真切地感觉到他冰冷的皮肤,我的身子不可控制地颤抖起来:“大哥?大哥?怎么会是你?大哥,你醒醒,怎么会是你?大哥,你不要吓我……”
我又慌又乱,大哥怎么会出现在这里?怎么会受这么重的伤?难道他是刺杀皇帝的刺客吗?不可能,大哥答应过我不会再做这种事。而且看刚刚皇帝的态度,也不像是。眼泪不受控制地往下掉,滴到蔚彤枫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的脸上,我手足无措地抚着他的脸:“大哥,你醒醒,我是叶儿,大哥,我是叶儿啊,你醒醒,你别吓我,你睁开眼看看我……”
我的连声呼唤似乎唤回了蔚彤枫一丝神智,他的身子微微动了动,嘴里发出一声低沉的呻吟,缓缓地睁开眼睛。我喜极而泣:“大哥,你醒了,你怎么样?你……”
泪汹涌而下,我哽咽得再也发不出声,喉咙又干又痛。蔚彤枫溃散的眼神渐渐聚拢焦距,他的手动了动,吃力地抬起来,想帮我抹过脸上的泪水,又仿佛被人抽走了力气,还没抬高便软下去。我赶紧抓住他的手,放到我的脸上,哽咽道:“大哥……”
“你……,来了……”蔚彤枫脸上浮出一个虚弱的笑容,“我刚刚……,在梦里还……,看到你呢……”
“大哥……”我泣不成声。我从没见过他这样子,这个男人从我初识他那天起,就是一副蛮劲,仿佛从来不会有病痛,我从来没想过他会像今天这样子,连手都举不起,连说一句话也要费好大的力气。
“我看到,我们小时候……,那时候你那么小,像一个瓷娃娃……”蔚彤枫的眼神蒙上一层迷蒙的雾色,“我们一起抓蝴蝶……,你拿着我抓给你的蝴蝶,笑得好开心,你说……”
他仿佛提不起气,剧烈地咳起来,震得胸前的血一股股地从纱布底下冒出来。我哭道:“大哥,别说了,你歇一会儿……”
“傻丫头,别哭,大哥没事……”他望着我笑,粗糙的拇指温柔地刮掉我脸上的泪,我按着他的手,哽咽声噎在喉咙里。蔚彤枫微弱的声音喃喃低语:“你说……,大哥最疼小雪,小雪要永远和大哥在一起……”
“大哥……”我什么话也说不出,知道他的神智陷在他与蔚蓝雪小时候的记忆里,可是他此刻这个样子,我再也不忍心说出我不是蔚蓝雪这样的话。蔚彤枫突然抽了口气,眼睛蓦地睁大,全身痉挛,手突然变得僵直,嘴里大口大口地喘着气。我泪如雨下:“大哥,大哥你别吓我……”
“小雪……”他死死地瞪着我,眼里燃烧着热切的期待,重重地喘息道,“你是不是……,我的小雪……”
他的手紧紧地抓住了我的手,捏着我生生地痛。我的眼前闪过和他相识的一幕幕画面,他一次次扮成黑衣人救我,他一路护送我到沧都,他对我时时刻刻的维护和关爱,我抵死不承认我是蔚蓝雪,他也从不强迫我。泪如珠子般滚出眼眶,我用力点头,哽咽道:“是,我是小雪,我是大哥最疼的小雪,大哥,你不要离开我,小雪要永远和大哥在一起……”
他在得到肯定的答案之后,眼神渐渐变得温柔起来,轻喃道:“小雪……,我终于……,找到你了……”
泪模糊了我的视线,他的手在我的手中渐渐无力,缓缓地滑落到床上,我用力揉了揉眼睛,抬眼看到他脸色惨白,唇角却带着一丝欣慰和满足的笑意,眼睑,缓缓地垂下来。
“大哥……”我哭叫着扑上去,抱着他的头,“大哥,你别走,你别走,大哥……”
“小雪……,我今天……,很开心……”他的声音一点点地低沉下去,最后一句话微不可闻,我惶恐地低下头,他在我的怀中安祥地闭上眼睛,再也没有醒来。
“大哥……”我只觉得胸口仿佛被一只手胡乱地抓扯着,为什么?为什么所有爱我和关心我的人,最后都会一个个地离开我?为什么?脑子里如同有一阵阵轰雷在爆炸,我只觉得眼前金星直冒,眼中的血红如同怪兽的大口,无限漫延放大,铺天盖地向我笼罩而来,我的身子一软,无力地滑向地面。
意识浮浮沉沉,眼前一片昏暗,漫天飞舞着星星点点的金斑,那些金斑渐渐汇集到一起,在我面前织成一道金亮的屏幕,散发着刺眼的金光,我跌跌撞撞地那团金光里走,不知道这金光的尽头到底是哪里。眼前突然亮起来,我置身在一个阳光明媚的大花园里,一个三四岁穿着俏丽粉裳的小姑娘,追在一个蓝衣少年身后,欣喜地嚷:“大哥,你等等我……”
这是哪里?他们是谁?我跑过去,打量着那两人的面孔,那女孩长得和我小时候一模一样,蓝衣少年的五官,却似乎是蔚彤枫少年时期的样子。我到了哪里?那小女孩儿被裙子一绊,跌倒在地上,我上前想去扶起她,准备问个清楚,却发现我的手竟然毫无阻碍地穿过小女孩的身体。我吃惊地看着自己的手,还没想清楚是怎么回事,已听到蓝衣少年急冲冲地回头扶起小女孩道:“小雪,你慢一点儿……”
小雪?这两个人,是蔚彤枫和蔚蓝雪小时候么?我贪婪地看着蔚彤枫焦虑地扶起小女孩,一脸无可奈何:“我说了抓住蝴蝶就给你,你着急什么?”
大哥……,我的眼涌出来,伸手拉他。可是我的手如先前一样,毫无阻碍地穿进他的身体。蔚彤枫毫无所觉地轻轻拍了拍小女孩被泥土弄污的裙子,柔声道:“摔疼没有?”
“没有。”蔚蓝雪甜甜一笑,“大哥,快抓蝴蝶给我!”
蔚彤枫宠溺地摸了摸蔚蓝雪的头,开始扑抓园子里飞舞的蝴蝶,好不容易逮到一只,蔚蓝雪高兴地跑过来,蔚彤枫笑眯眯地将蝴蝶递给她,她惊呼道:“好漂亮呀!”然后小心翼翼地将蝴蝶装进随身带的竹筒里,抬头兴奋地望着蔚彤枫道:“大哥最好了,最疼小雪,小雪要永远跟大哥在一起……”
这是蔚蓝雪脑海里的记忆么?蔚蓝雪的灵魂消失了,她的情感和记忆跟着在脑海中沉睡过去,直到今天被蔚彤枫的死亡突然唤醒?眼前的场景快速地消退,我甚至来不及抓住眼前的影像,那场景立即转换到一座假山后面。刚刚三四岁的蔚蓝雪稍稍长大了一些,穿着一身黑纱,正躲在假山后的小洞里哭泣。满脸焦虑的蔚彤枫也穿着一身黑纱,急急忙忙地从园子那头跑过来,径直跑到假山后面,蹲下身,抱住哭得抽搐的蔚蓝雪,心疼地叫:“小雪……”
“大哥……”蔚蓝雪一看到他,顿时“哇哇”大哭,“大哥,你不是说娘亲只是睡着了,为什么奶娘跟我说娘亲死了,永远都不会回来看小雪了……”
“小雪……”蔚彤枫眼圈儿一红,紧紧抱住蔚蓝雪,“小雪别哭,你还有大哥,大哥会永远陪在你身边……”
一幕一幕的画面不断地变换交替,蔚蓝雪童年、少年时期的记忆一点一点地苏醒过来,那些与蔚彤枫一起的,甜蜜的、温馨的、幸福的记忆,像玻璃的碎片,一点一点地折射出蔚蓝雪的过往。画外又陡然一转,眼前是一坐大厅,我看到一脸愤怒的蔚景岚,指着跪在地上的蔚彤枫骂道:“你给我滚,我没有你这样的儿子……”
蔚彤枫咬紧唇,脸色苍白地从地上站起来,满眼痛楚地转身走出大厅,阳光从室外射进来,他倔强的背景在强光里只显出一道沧凉的黑影。下一个画面,蔚蓝雪扑打着紧锁的房门,哭道倒在门边:“放我出去,爹,我求求你,放我出去……”
“小姐……”门外传来焦急的女声。蔚蓝雪像是抓住了救命的稻草,从地上爬起来,欣喜地道:“采凝,快,快放我出去……”
“小姐,钥匙在相爷那里,我……”话还未说完,就听到蔚景岚的声音冷冷地传来:“采凝!”
“相爷!”屋外的丫鬟声音惊恐。蔚景岚冷哼一声:“还不下去!”
“爹,爹你来了,你放我出去吧……”蔚蓝雪又拍起门,满怀希望地道,“爹……”
“放你出去?你想跟那个忤逆子一样气死爹么?”蔚景岚在门外冷冷地道,“别忘了,你是要进宫的人!”
“爹,我不进宫,我要跟大哥在一起,你成全我们吧……”蔚蓝雪痛哭失声。蔚景岚怒气冲冲地道:“你胡说什么,他是你大哥……”
“他不是我亲大哥,爹,你放我们走吧,我求求你……”蔚蓝雪哭求道。门外的蔚景岚似乎吃了一惊:“你怎么知道的?”
“我听到你和二娘说的话了,他是你收养的。爹,你成全我们吧,我和大哥是真心相爱的……”蔚蓝雪的话还未说完,就被蔚景岚一声厉斥打断:“住口!别再说这种没分寸的话!不管你们是不是亲兄妹,你都得进宫,你好自为之!”
“爹……”蔚蓝雪听到门外的脚步走去远,大急之下,顿时昏了过去。
我全身一震,被刚才听到的信息惊得寸步难移。蔚彤枫竟然不是蔚景岚的儿子,他与蔚蓝雪竟然不是亲兄妹?我双手握拳,堵中口中的哀鸣,老天,我到底做了些什么……
场景又快速地更换,蔚蓝雪坐在紧锁的房内刺绣,她熟练地将丝线打了个结,咬断线头,拿着绣好的东西怔怔出神。我走过去,看到她手里拿着一个荷包,那荷包我见过,绣着一首诗和两只彩蝶,正是九爷以前在“超级花魁”大赛上故意掉出来,引我去捡的荷包。后来他让红叶交荷包送到我手上,我随手不知道搁到了哪里。原来这荷包,真是蔚蓝雪的东西。
门外轻轻敲了几下,响起蔚彤枫压低了噪子的声音:“小雪……”
“大哥?”蔚蓝雪怔了怔,惊喜地站起来,跑到门口,“大哥,是你吗?”
“是我。”蔚彤枫低声道。蔚蓝雪把身子紧紧贴在门上:“大哥,你怎么进来的?外面不是有人守着吗?”
“我弄晕他们了。”蔚彤枫轻声道。蔚蓝雪欣喜地道:“大哥,你是来救我走的吗?皇上已经下旨,让我下个月进宫,大哥,你快带我走吧……”
“小雪……”蔚彤枫迟疑片刻,低声道,“我不能这样带你走,如果我们就这样走了,就是私奔,不但毁了你的名节,我俩还会一辈子成为逃犯,爹也会被牵连……”
“那你就眼睁睁地看着我进宫吗?”蔚蓝雪伤心地哭起来,眼泪汪汪地道。
“小雪,我听说……”蔚彤枫压低了声音道,“我不会让你进宫的,我已经想好了办法阻止这件事,只要成功了,你就不用进宫了。”
“真的?”蔚蓝雪止住哭泣,有些不敢相信,“大哥,你不会骗我吧?”
“大哥什么时候骗过你?”蔚彤枫道,“我今天来,就是让你别担心,我一定不会让你进宫,你相信我。”
“嗯,我相信你。”蔚蓝雪赶紧点头。蔚彤枫道:“小雪,那我先走了,你别胡思乱想。”
“等一等。”蔚蓝雪赶紧叫住他,抓起桌上的荷包,从门缝里塞出去,“大哥,这是小雪给你绣的,你收好……”
画面模糊起来,我感觉到呼吸有些困难,蔚蓝雪的记忆几乎全部苏醒了,我却感到越来越害怕,明明已经失去灵魂的人,为什么她的记忆却保留了下来?我甚至能强烈地感受到她对蔚彤枫的爱意,咬了咬唇,画面突地一跳,面前出现一张曾令我深恶痛绝的脸,我本能地退了一步,瞪着眼前那个男人——楚殇!
他一脸暴戾的怒容,逼近床上满眼惊恐的蔚蓝雪,愤怒地撕扯着她的衣衫。蔚蓝雪尖厉地哭叫:“不要……”破碎的衣衫被抛在空中,蔚蓝雪激烈地挣扎着,却抵不过施暴的男人一身的蛮力,片刻之间便被剥得精光,楚殇的眼中燃着冷酷的怒火,轻易便将不停挣扎的蔚蓝雪压在身上,蔚蓝雪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眼睛死死地瞪着床顶,瞳孔在瞬间散大。我冲过去,想拉开施暴的男人:“不要……”眼前却瞬间一黑,什么画面和场景都消失了,我在黑暗里迅速地下坠、下坠、下坠,久久,身子“咚”地一声跌在坚硬的地面上。
“不要……”我蓦地睁开眼睛,满头冷汗地尖叫。
——2007、4、28、凌晨2:28
《绾青丝》自连载以来,得到很多朋友的鼓励和支持,我在此向所有朋友表示感谢,感谢你们陪伴我走过这大半年来辛苦码字的日子,本来我是个很三分钟热度的人,挖这个坑也是一时冲动,因为有朋友们的鼓励,我才能坚持把这个故事写下去,我对你们的感激,无法用语言表达。现在因为《绾青丝》已经出版,出版社在第三卷快结尾的时候就要求停止更新,但为了不让一直追文的朋友失望,我坚持贴完了第三卷,为了能让大家看得更多一些,所以把《绝胜篇》单独开了新坑,但是这已经是我所能做的极限了。今天出版社再次要求停止更新,为了尊重合约,我很抱歉地跟大家说,《绝胜篇》从今天开始停止更新,剩下还有不到13万字的内容,尽管这几个月很忙,我答应大家,会尽快码完,交稿给出版社,让《绝胜篇》早日上市。另外,因为《绝胜篇》的电子版权也被出版社签走,所以网上的连载大概会在五月份,由腾迅网独家连载,具体时间要等出版社通知,到时我会在网上公告地址。
我知道这个消息会让很多追文的朋友失望,所以在这里透露一点后文的走向,首先不会是悲剧,至于是不是喜剧,每个人的理解可能都不一样,但保证不会让大家经历云逝那样的痛苦。此外,大家一直关注的,楚殇的生死,我想说的是,楚殇没有死,他从一开始就是设定为第一男主角,不是响应大家的号召才没有让他死。他是我贯穿全文的主线,所以楚粉可以放心了。最后,再一次感谢我亲爱的读者朋友们,我爱你们。
今天有朋友跟我说,阿瞳大人已经正式开始写《绾青丝》的同人小说了。其实知道这个消息我是很高兴的,自己书中的角色能获得读者的认可并愿意为他专门写故事,所以我在此要对阿瞳大人表示感谢。
不过,因为《绾青丝》绝胜篇目前还没有完结,而全文因为快要完结,我又说过大致的走向,许多聪明的读者也能猜到后面的情节了,为了怕以后的情节写出来,与大人的同人小说情节撞车雷同,引起不必要的误会。所以我在此做个声明:在《绾青丝》绝胜篇实体书未上市之前,我不授权给任何人写《绾青丝》的同人小说,请大家理解,也请已经在写或正准备写的朋友,暂时停止这类想法,等实体书上市之后,再与我联系授权一事。特此声明,谢谢。
因为不能再更新,为了让读者了解本书的后续情节发展,我会每写一章就贴出每章的主要内容简介,陆续更新,嗯,应该不算违反出版社的规定吧。也请大家理解出版社要求停更的决定,因为现在的盗版实在是太猖獗了。另外,卓越网、当当网、淘宝网已经有《风华篇》卖了,各大书店和书市也已经上市了。
第19章分裂
叶海花苏醒之后,发现蔚蓝雪的记忆全部在她脑海中苏醒,并同时接纳了她的情感,原来蔚蓝雪的灵魂当初并没有离开,只是沉睡在了身体里,此刻被蔚彤枫的死亡唤醒。叶海花抗拒蔚蓝雪的情感,出现人格分裂的迹像。
第20章身份
皇帝由蔚彤枫口中的“小雪”猜测出了叶海花的身份,逼叶海花承认自己是蔚蓝雪。叶在痛苦之中告诉了皇帝以前的耻辱经历,皇帝不再追究她的身份,默许了她用“叶海花”的新身份。
第21章领尸
叶海花到玉雪山看望云峥,在峥的墓前,与脑中的蔚蓝雪达成共识,蔚蓝雪会在蔚彤枫下葬之后离开。叶到义庄领尸为蔚彤枫殓葬,安远兮执意陪同前往。叶海花在曾经停过楚殇棺木的空位前,微微有些失神。被安远兮看在眼中。
第22章化蝶
叶海花连夜将蔚彤枫的尸体带到普度寺,超度、安葬,云乾在为蔚彤枫验尸时发现伤口有异。叶海花在为蔚彤枫守灵的时候,体力不支昏睡过去,梦到蔚彤枫携了蔚蓝雪来与她道别,并化成两只蝴蝶消失。清晨落葬时,新坟前飞来两只蝴蝶停在墓碑上,叶在心中与蔚家兄妹道别。
第23章追究
叶海花回府,乌雷展开追求攻势,遣人送来了礼物,被叶退回。云乾告诉叶海花,蔚彤枫身上的伤口是寂惊云的冰魄刀造成,叶在惊疑之中带段之仪面圣,想向皇帝求证,段被皇帝封为司天台监副。得知叶真实身份而彻夜未眠的皇帝被叶疏离的态度激怒,言他已赐死德妃,随时可让叶顶替德妃,叶大惊。
(这章非常难写,我卡了六七天,今天才把它磨完,而且梗要也不知道如何写,主要是皇帝和叶子的对手戏,小宇同志终于暴发了一回,汗……,本来这章有一段关于皇帝暴发之后露出脆弱一面的描写,群里的同志觉得不妥,说皇帝可以发火、懊恼、遗憾、不能接受、抓狂,就是不能脆弱,又有人说,如果皇帝连脆弱都被剥夺了,那不做皇帝,去做行尸走肉吧。嗯嗯,所以拿来大家讨论下,明天最后确定这章。)
第24章地牢
皇帝带叶去了一座偏殿下的地牢,叶在这里看到了被铁链锁住的寂惊云,被关在地牢的铁笼里,昏迷不醒。寂被司天台监正用镇魂镜方阵镇在铁笼里,皇帝为了让她了解情况,让宋监正稍微移开了镇魂镜,寂立即醒来,处于疯狂状态,宋监正言镇魂镜方阵已经困不住寂惊云的邪魂太久。皇帝带叶离开地道,叶向皇帝确认了蔚彤枫是死于神智不清的寂惊云之手。皇帝说是有人以非人的方法加速了对寂惊云的精神控制,使寂惊云无法承受牵魂降,女主怀疑当日对赛卡门的试探已经打草惊蛇,并开始怀疑似乎是故意打草惊蛇的傅先生。
(那个,上一章改了又改,终于改到满意,还是保留了宇同志脆弱情绪宣泄的描写,只是作了更为合理的修改。另外,宇同志,嗯嗯,在修改稿中,强吻了花花,啊啊,偶好邪恶啊……)
第25章两难
叶海花问起皇帝请了赛卡门进宫一事,皇帝言赛卡门在审讯中只字不语,皇帝却查到了她的来历。原来赛卡门乃辰星国兵马大元帅瓦列金的女儿卓娅,因为瓦列金在北疆之战中被寂惊云击败阵亡,卓娅千里迢迢潜入天曌国,为父报仇。卓娅以“赛卡门”之名在青楼挂牌,想引起寂惊云的注意,但不知道“卡门”这个名字是皇帝心里的一根刺,一开始引起寂惊云的注意的同时,也引起了皇帝的怀疑。叶海花和皇帝都意识到,寂惊云的中降并不若表面的这么简单,暗中针对了皇帝,将皇帝陷入了两难的背动局面。皇帝不想叶再掺和此事,但叶坚持要见赛卡门。
(不好意思,让大家久等,最近累惨了,每天去学校上课,上一天课还要回到公司加班,处理白天遗下的大量工作,所以一周才码了一章,偶已经连着两个星期的双休都没有休息了,哭,论文还没有完成,这种日子还要过到六月三号答辩完之后,时间才稍稍松一点儿,不过,工作也是……超级多啊……,哭……,我会继续挺住的……。另外,看到有人在评论区打的电子书吧有全文的广告,我在这里慎重澄清,绝胜篇目前绝对没有在任何网站登载全文,就是梗要的内容,也是写一章才总结一章的,所以请大家不要点击,听说那是个病毒网站。还有就是,从今天开始,梗要在《绾青丝》正卷和续卷中同步更新。)
第26章诱供
皇帝利用催眠之术对化名赛卡门的卓娅进行诱供,卓将自己的来历供出,原来卓对寂寻仇还有一段内情。三年前的北疆之战,卓的姐姐,被称为“天鹅圣骑士”的辰星国女将军米拉,被寂所俘,后逃出军营,给辰星国军带回重要情报,卓娅的父亲根据此情报布战,却惨败,并身负重伤。卓父被手下将士救回军营后,又发现米拉竟然怀了身孕,却不肯说出孩子是怎么来的,卓父怒急攻心,一命呜呼,米拉披甲上阵,也败于寂军,并在战场阵亡。卓娅一家因此事获罪,被辰星国国王流放,米拉的未婚夫找到卓娅,告诉她是寂强暴了米拉,使之怀孕,并用卑鄙的手段故意将假情报让米拉带回军中,才导致辰星国国军败。卓娅由此痛恨寂惊云,从流放途中偷偷逃走,历经艰险潜入天曌国,欲向寂惊云寻仇,却苦无机会,后得知寂曾经包下艳妓卡门,逐以“赛卡门”之名隐入青楼,成功吸引寂惊云,布下陷阱。皇帝问到她与谁合谋时,卓娅身上突然显出神秘的禁制符号,卓状如疯癫,司天台监副说卓娅被降头师施过禁制,强行透露降头师的情况会立即暴毙,诱供无法再进行下去。
(汗,又是这么久,不好意思,不是故意要拖,实在是最近太忙,除了要写论文,准备答辩,还有工作上因为实施计重收费,要下放到郊县收费站支援,直到6月7号才完,我会带上笔记本,努力更新,决不偷懒。呜呜……。另外,今天整理了一下以前的聊天记录,发现一些聊天记录很有意思,准备整理一下把它们逐步贴出来,让大家看看《绾青丝》是怎么在大家的支持下一步一步走过来的,所以,准备把晋江《绾青丝续之绝胜篇》改为《绾青丝的成长历程》(地址:
http://wwwjjwxcnet/onebookphp?novelid=186041),专贴这些聊天记录,以后大家就在《绾青丝》正卷里看梗要更新吧。聊天记录不会贴很快,因为里面涉及到后文伏笔的东西,会暂时不贴,已经无关的才贴。看了这些聊天记录大家就会知道,其实波波并不聪明,也并没有那么多奇思妙想,请朋友们不要把我抬得太高,多给我一些意见和鼓励,谢谢大家。另外有朋友在问梗要章里的歌,这是柏林女歌手美芙(MEAV)的《OneILove》,她的音乐被称为不食人间烟火的天籁之声,不过我最喜欢的还是只有这一首《OneILove》,下载地址:
http://2182223875/music/tl08wma)
第27章玛哈
叶回府后找来傅先生,询问他为何要故意打草惊蛇。结果傅先生道出一段惊人的过去,傅先生竟是南苗人,是那个神秘部族族长的徒弟,因生性聪明,族长将部族最厉害的“五瘟蛊”术和族长之位传给了傅,引起族长之子“小蛊王”玛哈的不满和仇恨。玛哈将部族的禁术练降密书偷走,五年后回来,拐走了傅阴年阴月阴日阴时生的儿子练二品牵魂降,傅带人找到玛哈时,玛哈已经负伤逃走,儿子惨死。傅四处查找玛哈的下落,想为儿子报仇,结果遇到被人施了五品牵魂降的云峥,傅用情蛊压制邪降,保住了云峥的性命,并想通过侯府的势力帮他找到玛哈,但二十多年一直杳无音信,直到寂惊云中降,才又有了一丝蛛丝马迹可寻。叶知道云峥是被人了降术之后,发誓要找到幕后黑手,为峥报仇。
第28章祖训
叶海花找老爷子求证傅先生所说,老爷子证实了傅先生所说的都是实话。老爷子告诉叶一条云家的祖训,无论永乐侯爵位由长房传承至几代,如长房无男嗣,则由二房一脉的长男继侯位,由此引出云家长房一脉子嗣不丰的根本原因,是家族权势争斗的结果。叶质疑云家先祖定下这种让兄弟阋墙的祖训,永乐侯却道这是保持云家优秀子嗣和庞大家业的方法,只有有能力守住家业的人才能继承云家的家业。而当初云峥的中降案,直接与云家二房的云天奇有关,云天奇在20年前已身亡,遗下遗腹女云想容。叶欲追问当年的详情,老爷子却不愿再多说,叶冷漠地告诉老爷子,害死峥的人,她一定要他偿命。如果二房的人是威胁到诺儿性命的源头,那就把这个泉眼毁了。云家的旁支太多了,诺儿不需要那么多亲戚,没有二房,就没有威胁了。
(嗯,这章里还有一段与安远兮在园子里偶遇的戏。这个不好归纳,嗯,知道就行了。嘿嘿。)
第29章断线
云德告诉叶海花,当年老爷子查出云天奇与云峥中降一案有可疑,云天奇矢口否认,老爷子盛怒之下,使用了一些强硬的手段将云天奇囚禁起来,再让人到南疆查找证据。不久之后,云天奇在囚屋自缢,留下遗书承认一切皆是他所为,此事对云家震动极大,云家旁支对老爷子的做法颇有微辞,云天奇既已认罪,线索又断,老爷子也不好再查下去。叶听后,将其中的疑惑挑了出来,暗自决定彻查到底。易沉谙来找叶,请叶给赛卡门带一把银匕首去,叶怕赛拿匕首自尽,先是拒绝。易说这匕首是赛的父亲送给她的,意喻勇敢和希望,叶感触于易的心情,接下了那把匕首。
(嗯,这章还有一段叶儿和诺儿在一起的亲子剧情,嗯,还是不好表达,大家知道就行了。)
第30章虫尸
叶准备向傅先生询问玛哈的详细情况,行至庭院,见到曜月国的其其格公主纠缠冥焰,原来因为叶一直拒绝收下乌雷的礼物,其其格认为这是对曜月国的蔑视,跑上门兴师问罪,正遇上冥焰。冥焰被她缠烦了,用了两个脑筋急转弯的题戏弄她,成功将其其格气跑。冥焰告诉叶,傅先生自从昨日与叶交谈之后,就闭门不出,今晨人却不见了,并带走了养了二十年的五瘟蛊,叶怀疑傅知道了玛哈的下落,让冥焰用搜魂引感应傅的气场,冥焰感应到傅的气场在东郊乱葬岗时断时续,叶与冥焰带了铁卫赶去,发现乱葬岗遍地虫尸,蜈蚣、蝎子、蜘蛛、毒蛇、蟾蜍等毒物的尸体七零八落地摆了一地。冥焰担心里面还有毒物,让铁卫陪叶留在原地,自己只身一人闯入坟场。
第31章怨灵
冥焰从坟场中带回了奄奄一息重伤的傅先生,原来傅先生带着五瘟蛊与玛哈斗法,谁知玛哈的降术过于强大,傅抱着同归于尽之心,却只让玛哈受了轻伤。傅告诉叶,很可能有个很有权势的人包庇玛哈,与云家二房串谋加害当年的云峥。傅临死之前,用“傀儡蛊”与蛊神达成契约,以形神俱灭,不再转入六道轮回的代价,将临死前的怨气,转成怨灵,附身在叶海花的黑龙玉上,七日之内,怨灵可以让黑龙玉发挥出强大的力量,对付玛哈,但傅先生却在施术之后,化成了一堆黑色的粉末,飘失在黑夜当中。
(我总结得短,这章其实很长嘀,交待清楚了很多历史遗留问题,近6000字,上一章也是。)
因为不能再更新,为了让读者了解本书的后续情节发展,我会每写一章就贴出每章的主要内容简介,陆续更新,嗯,应该不算违反出版社的规定吧。也请大家理解出版社要求停更的决定,因为现在的盗版实在是太猖獗了。另外,卓越网、当当网、淘宝网已经有《风华篇》卖了,各大书店和书市也已经上市了。
第19章分裂
叶海花苏醒之后,发现蔚蓝雪的记忆全部在她脑海中苏醒,并同时接纳了她的情感,原来蔚蓝雪的灵魂当初并没有离开,只是沉睡在了身体里,此刻被蔚彤枫的死亡唤醒。叶海花抗拒蔚蓝雪的情感,出现人格分裂的迹像。
――2007、5、1
第20章身份
皇帝由蔚彤枫口中的“小雪”猜测出了叶海花的身份,逼叶海花承认自己是蔚蓝雪。叶在痛苦之中告诉了皇帝以前的耻辱经历,皇帝不再追究她的身份,默许了她用“叶海花”的新身份。
——2007、5、2
第21章领尸
叶海花到玉雪山看望云峥,在峥的墓前,与脑中的蔚蓝雪达成共识,蔚蓝雪会在蔚彤枫下葬之后离开。叶到义庄领尸为蔚彤枫殓葬,安远兮执意陪同前往。叶海花在曾经停过楚殇棺木的空位前,微微有些失神。被安远兮看在眼中。
——2007、5、3
第22章化蝶
叶海花连夜将蔚彤枫的尸体带到普度寺,超度、安葬,云乾在为蔚彤枫验尸时发现伤口有异。叶海花在为蔚彤枫守灵的时候,体力不支昏睡过去,梦到蔚彤枫携了蔚蓝雪来与她道别,并化成两只蝴蝶消失。清晨落葬时,新坟前飞来两只蝴蝶停在墓碑上,叶在心中与蔚家兄妹道别。
——2007、5、5、凌晨3:23
第23章追究
叶海花回府,乌雷展开追求攻势,遣人送来了礼物,被叶退回。云乾告诉叶海花,蔚彤枫身上的伤口是寂惊云的冰魄刀造成,叶在惊疑之中带段之仪面圣,想向皇帝求证,段被皇帝封为司天台监副。得知叶真实身份而彻夜未眠的皇帝被叶疏离的态度激怒,言他已赐死德妃,随时可让叶顶替德妃,叶大惊。
——2007、5、12
(这章非常难写,我卡了六七天,今天才把它磨完,而且梗要也不知道如何写,主要是皇帝和叶子的对手戏,小宇同志终于暴发了一回,汗……,本来这章有一段关于皇帝暴发之后露出脆弱一面的描写,群里的同志觉得不妥,说皇帝可以发火、懊恼、遗憾、不能接受、抓狂,就是不能脆弱,又有人说,如果皇帝连脆弱都被剥夺了,那不做皇帝,去做行尸走肉吧。嗯嗯,所以拿来大家讨论下,明天最后确定这章。)
第24章地牢
皇帝带叶去了一座偏殿下的地牢,叶在这里看到了被铁链锁住的寂惊云,被关在地牢的铁笼里,昏迷不醒。寂被司天台监正用镇魂镜方阵镇在铁笼里,皇帝为了让她了解情况,让宋监正稍微移开了镇魂镜,寂立即醒来,处于疯狂状态,宋监正言镇魂镜方阵已经困不住寂惊云的邪魂太久。皇帝带叶离开地道,叶向皇帝确认了蔚彤枫是死于神智不清的寂惊云之手。皇帝说是有人以非人的方法加速了对寂惊云的精神控制,使寂惊云无法承受牵魂降,女主怀疑当日对赛卡门的试探已经打草惊蛇,并开始怀疑似乎是故意打草惊蛇的傅先生。
——2007、5、13
(那个,上一章改了又改,终于改到满意,还是保留了宇同志脆弱情绪宣泄的描写,只是作了更为合理的修改。另外,宇同志,嗯嗯,在修改稿中,强吻了花花,啊啊,偶好邪恶啊……)
第25章两难
叶海花问起皇帝请了赛卡门进宫一事,皇帝言赛卡门在审讯中只字不语,皇帝却查到了她的来历。原来赛卡门乃辰星国兵马大元帅瓦列金的女儿卓娅,因为瓦列金在北疆之战中被寂惊云击败阵亡,卓娅千里迢迢潜入天曌国,为父报仇。卓娅以“赛卡门”之名在青楼挂牌,想引起寂惊云的注意,但不知道“卡门”这个名字是皇帝心里的一根刺,一开始引起寂惊云的注意的同时,也引起了皇帝的怀疑。叶海花和皇帝都意识到,寂惊云的中降并不若表面的这么简单,暗中针对了皇帝,将皇帝陷入了两难的背动局面。皇帝不想叶再掺和此事,但叶坚持要见赛卡门。
——2007、5、22
(不好意思,让大家久等,最近累惨了,每天去学校上课,上一天课还要回到公司加班,处理白天遗下的大量工作,所以一周才码了一章,偶已经连着两个星期的双休都没有休息了,哭,论文还没有完成,这种日子还要过到六月三号答辩完之后,时间才稍稍松一点儿,不过,工作也是……超级多啊……,哭……,我会继续挺住的……。另外,看到有人在评论区打的电子书吧有全文的广告,我在这里慎重澄清,绝胜篇目前绝对没有在任何网站登载全文,就是梗要的内容,也是写一章才总结一章的,所以请大家不要点击,听说那是个病毒网站。还有就是,从今天开始,梗要在《绾青丝》正卷和续卷中同步更新。)
第26章诱供
皇帝利用催眠之术对化名赛卡门的卓娅进行诱供,卓将自己的来历供出,原来卓对寂寻仇还有一段内情。三年前的北疆之战,卓的姐姐,被称为“天鹅圣骑士”的辰星国女将军米拉,被寂所俘,后逃出军营,给辰星国军带回重要情报,卓娅的父亲根据此情报布战,却惨败,并身负重伤。卓父被手下将士救回军营后,又发现米拉竟然怀了身孕,却不肯说出孩子是怎么来的,卓父怒急攻心,一命呜呼,米拉披甲上阵,也败于寂军,并在战场阵亡。卓娅一家因此事获罪,被辰星国国王流放,米拉的未婚夫找到卓娅,告诉她是寂强暴了米拉,使之怀孕,并用卑鄙的手段故意将假情报让米拉带回军中,才导致辰星国国军败。卓娅由此痛恨寂惊云,从流放途中偷偷逃走,历经艰险潜入天曌国,欲向寂惊云寻仇,却苦无机会,后得知寂曾经包下艳妓卡门,逐以“赛卡门”之名隐入青楼,成功吸引寂惊云,布下陷阱。皇帝问到她与谁合谋时,卓娅身上突然显出神秘的禁制符号,卓状如疯癫,司天台监副说卓娅被降头师施过禁制,强行透露降头师的情况会立即暴毙,诱供无法再进行下去。
——2007、6、3
(汗,又是这么久,不好意思,不是故意要拖,实在是最近太忙,除了要写论文,准备答辩,还有工作上因为实施计重收费,要下放到郊县收费站支援,直到6月7号才完,我会带上笔记本,努力更新,决不偷懒。呜呜……。另外,今天整理了一下以前的聊天记录,发现一些聊天记录很有意思,准备整理一下把它们逐步贴出来,让大家看看《绾青丝》是怎么在大家的支持下一步一步走过来的,所以,准备把晋江《绾青丝续之绝胜篇》改为《绾青丝的成长历程》(地址:
http://wwwjjwxcnet/onebookphp?novelid=186041),专贴这些聊天记录,以后大家就在《绾青丝》正卷里看梗要更新吧。聊天记录不会贴很快,因为里面涉及到后文伏笔的东西,会暂时不贴,已经无关的才贴。看了这些聊天记录大家就会知道,其实波波并不聪明,也并没有那么多奇思妙想,请朋友们不要把我抬得太高,多给我一些意见和鼓励,谢谢大家。另外有朋友在问梗要章里的歌,这是柏林女歌手美芙(MEAV)的《OneILove》,她的音乐被称为不食人间烟火的天籁之声,不过我最喜欢的还是只有这一首《OneILove》,下载地址:
http://2182223875/music/tl08wma)
第27章玛哈
叶回府后找来傅先生,询问他为何要故意打草惊蛇。结果傅先生道出一段惊人的过去,傅先生竟是南苗人,是那个神秘部族族长的徒弟,因生性聪明,族长将部族最厉害的“五瘟蛊”术和族长之位传给了傅,引起族长之子“小蛊王”玛哈的不满和仇恨。玛哈将部族的禁术练降密书偷走,五年后回来,拐走了傅阴年阴月阴日阴时生的儿子练二品牵魂降,傅带人找到玛哈时,玛哈已经负伤逃走,儿子惨死。傅四处查找玛哈的下落,想为儿子报仇,结果遇到被人施了五品牵魂降的云峥,傅用情蛊压制邪降,保住了云峥的性命,并想通过侯府的势力帮他找到玛哈,但二十多年一直杳无音信,直到寂惊云中降,才又有了一丝蛛丝马迹可寻。叶知道云峥是被人了降术之后,发誓要找到幕后黑手,为峥报仇。
——2007、6、4
第28章祖训
叶海花找老爷子求证傅先生所说,老爷子证实了傅先生所说的都是实话。老爷子告诉叶一条云家的祖训,无论永乐侯爵位由长房传承至几代,如长房无男嗣,则由二房一脉的长男继侯位,由此引出云家长房一脉子嗣不丰的根本原因,是家族权势争斗的结果。叶质疑云家先祖定下这种让兄弟阋墙的祖训,永乐侯却道这是保持云家优秀子嗣和庞大家业的方法,只有有能力守住家业的人才能继承云家的家业。而当初云峥的中降案,直接与云家二房的云天奇有关,云天奇在20年前已身亡,遗下遗腹女云想容。叶欲追问当年的详情,老爷子却不愿再多说,叶冷漠地告诉老爷子,害死峥的人,她一定要他偿命。如果二房的人是威胁到诺儿性命的源头,那就把这个泉眼毁了。云家的旁支太多了,诺儿不需要那么多亲戚,没有二房,就没有威胁了。
——2007、6、7
(嗯,这章里还有一段与安远兮在园子里偶遇的戏。这个不好归纳,嗯,知道就行了。嘿嘿。)
第29章断线
云德告诉叶海花,当年老爷子查出云天奇与云峥中降一案有可疑,云天奇矢口否认,老爷子盛怒之下,使用了一些强硬的手段将云天奇囚禁起来,再让人到南疆查找证据。不久之后,云天奇在囚屋自缢,留下遗书承认一切皆是他所为,此事对云家震动极大,云家旁支对老爷子的做法颇有微辞,云天奇既已认罪,线索又断,老爷子也不好再查下去。叶听后,将其中的疑惑挑了出来,暗自决定彻查到底。易沉谙来找叶,请叶给赛卡门带一把银匕首去,叶怕赛拿匕首自尽,先是拒绝。易说这匕首是赛的父亲送给她的,意喻勇敢和希望,叶感触于易的心情,接下了那把匕首。
——2007、6、8凌晨1:30
(嗯,这章还有一段叶儿和诺儿在一起的亲子剧情,嗯,还是不好表达,大家知道就行了。)
第30章虫尸
叶准备向傅先生询问玛哈的详细情况,行至庭院,见到曜月国的其其格公主纠缠冥焰,原来因为叶一直拒绝收下乌雷的礼物,其其格认为这是对曜月国的蔑视,跑上门兴师问罪,正遇上冥焰。冥焰被她缠烦了,用了两个脑筋急转弯的题戏弄她,成功将其其格气跑。冥焰告诉叶,傅先生自从昨日与叶交谈之后,就闭门不出,今晨人却不见了,并带走了养了二十年的五瘟蛊,叶怀疑傅知道了玛哈的下落,让冥焰用搜魂引感应傅的气场,冥焰感应到傅的气场在东郊乱葬岗时断时续,叶与冥焰带了铁卫赶去,发现乱葬岗遍地虫尸,蜈蚣、蝎子、蜘蛛、毒蛇、蟾蜍等毒物的尸体七零八落地摆了一地。冥焰担心里面还有毒物,让铁卫陪叶留在原地,自己只身一人闯入坟场。
——2007、6、8
第31章怨灵
冥焰从坟场中带回了奄奄一息重伤的傅先生,原来傅先生带着五瘟蛊与玛哈斗法,谁知玛哈的降术过于强大,傅抱着同归于尽之心,却只让玛哈受了轻伤。傅告诉叶,很可能有个很有权势的人包庇玛哈,与云家二房串谋加害当年的云峥。傅临死之前,用“傀儡蛊”与蛊神达成契约,以形神俱灭,不再转入六道轮回的代价,将临死前的怨气,转成怨灵,附身在叶海花的黑龙玉上,七日之内,怨灵可以让黑龙玉发挥出强大的力量,对付玛哈,但傅先生却在施术之后,化成了一堆黑色的粉末,飘失在黑夜当中。
——2007、6、9
(我总结得短,这章其实很长嘀,交待清楚了很多历史遗留问题,近6000字,上一章也是。)
第32章借钱
叶想到只有求皇帝早日救寂,才能在七天之内引出玛哈对付他,立即赶往宫中。哪知进了宫却被太后叫了去,太后透露出想立云想容为后之意,询问叶的意见。叶不想二房出个皇后,壮大势力,以想容曾有过婚约,做皇后难以服众,于皇帝圣名有损为由,拒绝了太后。哪知太后却极力推举,原来太后是想向云家要钱,才以后位示好。南方奸商散布谣言,说异星出世,天将大乱,囤粮囤盐以牟暴利,民怨四起。叶答应太后送上这笔钱,以平南方米盐价,并以送了钱,反倒不好立想容为后,免得别人说这个皇后是买来的,更怕族中子弟得意忘形,引来外戚专权的非议为由,断送了想容的前程,换取了太后的信任。叶在宫中获悉皇帝为平息南方谣言,今日早朝颁下圣旨,言梦到太祖训示,让他去太庙为天下百姓祈福七七四十九日。叶想到皇帝极有可能是去太庙启动神鼎救寂惊云,赶紧离宫赶往太庙。
——2007、6、11
(关于云峥的毒,有读者说解释得不清楚。汗……这个,梗要我只能一句带过,不可能说得很详细,大家要完全明白,只能等以后看全文的。)
第33章图腾
叶离宫赶往太庙,此时突然地动山摇,京师发生了一场轻微的地震,地震引起了百姓的恐慌,叶心中暗惊,若是有人趁机散布谣言,只怕会引起一场大骚乱,但此时她已经无暇理会这边,太庙中的情况比眼前更加紧急。叶带着铁卫一路快马赶到太庙,在太庙的第一道牌坊,见到昨晚一样的修罗地狱,满地毒虫,却不仅仅是虫尸,还有死去的禁军和活的各种毒虫。叶的到来惊动了各种毒虫,正当他们无力以对的时候,黑龙玉上盈绕的黑气,却流淌到地面,升腾成一个巨大的烟雾图腾,将所有毒虫逼退。
——2007、6、12凌晨1:09
(绾青丝自连载以来,得到很多朋友的支持和喜爱,也让我认识了很多好朋友,这是我写这个故事最大的收获。前段时间有朋友说想帮绾青丝做COS,我当时很激动也很感动,能够得到朋友们的认可,并且自发地为我的小说做COS,是大家对我每天辛苦码字的肯定。今天朋友告诉我差不多已经做好了云峥的衣服,还买了箫,这个朋友以前做的COS就很美型,不知道他扮的云峥会是什么样子,眼冒红心幻想中……。现在这位朋友想征集人和他一起做COS,我在这里帮他打一下广告,嗯,不过他有几个要求:第一一定要是自愿加入;第二是能自己搞定服装和化妆,有能力承担自己的服装费用;第三是如果决定做了希望能坚持到底,不要半途而废。有兴趣有闲暇的朋友,可以加他的QQ:77027480(桃地の白),商量细节。)
第34章破阵
叶在第二道牌坊处,见到了被玛哈收服的五瘟蛊,黑龙玉上的怨灵将它们收伏。进入太庙山门之后,铁卫被困于一个奇怪的石柱林中,叶儿独身爬向通往太庙的石阶,快到顶时,发现石阶上有血如溪般流淌下来,此际突然听到有人狂笑,叶赶紧躲到一侧的大铜鼎之后,发现前方血流成河。太庙的大门紧闭,广场上有死士用血魂阵抵御着玛哈的进攻。玛哈一边攻击血魂阵,一边用侮辱性的话想把皇帝从紧闭大门的太庙里逼出来。血魂阵终于被玛哈破除了,他击碎太庙的大门,一边准备踏入太庙,一边怪笑叫着要向皇帝索命。
——2007、6、14、00:42
(今天只是把昨天没写完的那章补完了。大家一直嚷嚷的楚,汗,就快出来了,先让叶子美女救英雄宇GG,然后再让楚GG英雄救美人,恶俗啊恶俗……。有朋友在问什么是COS,COS简单来说,大概是指角色扮演,可以参见动漫的人物秀,也不知道我解释得对不对,汗……)
第35章偷袭
那青袍人正是玛哈。叶海花阻止玛哈进入太庙,玛哈向叶出手,附于黑龙玉上的怨灵立即与他纠缠起来,将他困于黑雾当中,叶赶紧踏入太庙,见到了阵法中的皇帝和寂惊云,皇帝以心头血和精气为引,启动神鼎后,身体十分虚弱,寂的邪降刚解,昏睡不醒,叶劝皇帝离开,皇帝却说七七四十九天之内,他需以心头血和精气祭养神鼎,让其恢复原状,否则将有严重的后果,所以根本不能这开这个阵法,皇帝让叶赶紧从太庙的地道离开。叶却抓了寂的冰魄刀,踏出太庙,趁玛哈被怨灵所困,一刀刺中玛哈,偷袭成功。哪知偷袭反而激怒了玛哈,震开叶,叶吐血倒地,玛哈吸光了怨灵,伸手向叶袭来。
——2007、6、
第36章被掳
眼见叶就要毙命于玛哈爪下,叶吐出的血溅到胸前的黑龙玉上,启动了神玉,召唤出了实为冥焰觉魂的黑龙。黑龙与玛哈斗法,能量乱流四溅,叶陷入能量利刃的包围中,紧急关头,冥焰出现,带叶避开了决斗圈,此时胜负已分,黑龙与玛哈两败俱伤,玛哈倒地一动不动,黑龙也受了重伤,叶让黑龙回到黑龙玉里,让冥焰去看半晌不动的玛哈是否身亡。哪知玛哈是诈死,闪电般制住冥焰,原来玛哈辩出冥焰身上的神息与觉龙一致,认定他是冥子。玛哈抓起叶、冥企图掳回去练制一品牵魂降,鬼面人突然出现,想制止玛哈带走二人,玛哈受伤不敢纠缠,念了咒语,三人顿时陷入虚空当中,太庙和鬼面人都消失在眼前,叶的神智也陷入虚空。
——2007、6、
第37章火焚
叶从昏迷中醒来,发现身处在一个灼热的山洞之中,山洞中有个巨大的火池,洞中除了重伤的玛哈,还有三个被玛哈抓来的孕妇,冥焰却不在洞中。玛哈将孕妇的肚子撕开,抓出孕妇肚子里的胎儿来吃,用以疗伤,玛哈连吃两个孕妇的胎儿,叶想帮第三个孕妇逃走,孕妇却在惊恐之中跌入火池。叶破坏了玛哈疗伤,激怒了玛哈,危急之中,叶设法拖延时间,期望云家或皇帝的人能尽快找到她,叶套出了当年云峥中降的真相,原来当年云峥早产,身体孱弱,绮罗好心想找玛哈赐一只养生蛊,希望云峥恢复健康,玛哈却顺水推舟,将牵魂降的降引当作养生蛊给了绮罗,令绮罗冤死。叶还想探出谁是幕后黑手,却被玛哈发现她是在拖延时间,不再与她废话,立即动手开始练降,他放下被绑在山洞顶端的冥焰,悬于火池之上,并想掐断叶的脖子,取下她脖子上的黑龙玉,此时赶来两个救星,一个是多次救过叶的鬼面人,另一个却是段知仪。鬼面与玛哈缠斗,段知仪正要设法救下被悬在火池半空中的冥焰,玛哈却使法弄断了绑在冥焰身上的铁链,冥焰掉入火池之中,叶在冥焰危急之中,突破了心理障碍,恢复了视力。她扑入火海,抱住了下坠的冥焰,耳边传来鬼面人犹如受伤的野兽般的嘶吼,然后,叶和冥焰被火焰吞没。
——2007、6、18、02:34
(这章本来设定的是想写到黑龙玉与冥焰合魂的情节的,没想到写了6000多字还没有写完,只好先将它分一分了。花花的眼睛终于痊愈了……嗯……真是拖得蛮久的……汗……另外,在这里有个小小的请求,前面提到有朋友帮《绾青丝》做COS,所以波波贴出了他的QQ,并在这里打了个招蓦广告,是想召集真正对COS感兴趣的朋友一起搞这个活动。请所有仅仅是为了打听波波的私事,或是询问什么时候更新,什么时候出版等等事宜的读者,不要加“桃地の白”的QQ,这部分读者的过分热心已经严重干扰到我朋友,给他带来很多困挠,拜托大家了。)
第38章合魂
叶海花和冥焰一起坠入地火火池,黑龙感应到两人的危险,现身帮助两人脱困,正当黑龙快要抵挡不住地火的炙烤时,黑龙玉却突然闪烁出彩色的光芒,并自己动飘到冥焰的额头,嵌进冥焰的额中,觉魂与冥焰合体时,暴射出强烈的白光,阻开了火焰。冥焰的头发变回蓝色,带着叶冲出火池。见到跪坐在火池边的鬼面人和段知仪,两人见叶与冥毫发无伤,大为震惊。山洞里不见玛哈踪影,段指着山洞里的一堆黑色粉末,告诉叶那就是玛哈,已被鬼面人消灭。谁知此时那堆黑色粉末突然扑向墙上的鬼头壁画,变成一个巨大的鬼头,原来玛哈以肉身幻灭,献出灵魂的代价请降神,誓要将叶四人碎尸万段,冥焰跃入鬼头口中,彻底铲除了玛哈。山洞将塌,叶四人急忙逃出山洞。
——2007、6、18、18:51
(关于有读者在说到这一卷太奇幻而缺少感情描写的问题。嗯,其实这一卷并不缺乏感情描写,叶与皇帝、与安远兮的暖昧情愫还是写得很多的,还有对云峥的怀念等等,只是感情描写的细节不太好用梗要来表达,所以给大家感觉有些失重。至于太奇幻的问题,我想说的是,穿越本来就是奇幻的,既然有鬼神、有冥王,那么,有个如同杀不死的小强的蛊王,也不奇怪了。嘿嘿。不过现在蛊王已经死了,以后奇幻事件不会有太多了。)
第39章回府
四人逃出山洞,鬼面人不顾伤势,立即告辞离开。段知仪召来骑来的小黑和小白,送叶回京,叶对小黑表现出对鬼面人的亲近感到大奇。京中因为地震,人心惶惶,谣言四起,九王下令全城戒严。叶回到府中,冥焰帮叶的伤腿上药包扎。叶试探冥焰是否恢复了以前的记忆,但冥焰还是什么都想不起来,对于他突然拥有了能消灭玛哈的能力,冥焰自己也觉得莫名其妙,叶猜测是黑龙玉启动了他身体的一些异能。
——2007、6、22、00:06
(这章是个过渡章,嗯,有一些关于鬼面人之间的暗流……鬼面的身份……呼之欲出……就是这几章之内的事了……嘿嘿。冥焰,还是没有恢复记忆,嗯嗯,是有原因嘀,后面再作解答。)
第40章水落
叶晚上梦魇,听到房内似乎有轻微的响动和若有似无的叹息,醒来屋中却并无异象。小红推她去找老爷子,却因景王来访,只得暂时在园子里乱逛,发现金莎和福生逃课去了马厩,拿着安生的衣服,想让马儿嗅了味道寻找安生。小黑抗拒福生的靠近,张口咬他,安远兮拖开福生,小黑差点咬到安远兮的手臂,金莎拉着安远兮的手检查,被叶发现他手上因抄书留下的旧伤竟与鬼面人相分相似。叶因为金莎一句“小黑只肯让阿牛哥哥近身”,福至心灵,怀疑安远兮就是鬼面人。叶让安推她至湖心亭,让他伸出手给她。
——2007、6、23、02:41
第41章石出
安远兮沉默着,不肯伸出手来,叶由此确定他就是鬼面人。面对叶儿的满腹疑问,安只答了一句无话可说。叶在他离开之前,问他当初为何要舍弃她,安却不答,一言不发地离开了。叶等景王走了,去找老爷子,汇报了这两日发生的事,对没有套出玛哈背后那人感到很失望。老爷子说他已经知道幕后人是谁。原来老爷子安插在景王身边暗桩传来了消息,那个幕后人竟是景王,叶在那张消息纸上看到“无极门原是景王暗中培植的势力,然门主楚殇势力渐大,不受钳制,景王深为忌惮,着蛊王对其下蜘蛛降,在官兵围剿楚之日,引动降术,令其暴毙当场,被官兵斩杀,复收回无极门的掌控权……”大为震惊。老爷子通过这张纸了解到景王与蛊王勾结的蛛丝马迹,准备让安远兮接触那个暗桩,叶对老爷子的安排不解,老爷了才告诉叶,安远兮早就执掌了云家的隐势力,是新一代的隐执事。叶疑惑重重,问老爷子安的武功是怎么来的,老爷子知道叶知道了安远兮是鬼面,言辞间有有暗示两人不可越轨之意,叶深感受辱,老爷子让叶为安挑选妻室,叶一口答应。
——2007、6、25、00:51
(感谢NANA挑漏洞,呵呵,那个漏洞我在第三卷完成后修改底稿的时候已经作了修改,出版实体书里也是改过的,只是网上没有改过来,呵呵。很感谢大家这么认真地看这本小说,很感谢也很高兴大家能帮我挑错,希望大家能帮我找到更多的漏洞,我在第四卷完成之后,会再把全文大修一次。谢谢大家。)
第42章因缘
叶儿踏出老爷子的房门,便让云德去请官媒。回到房内,看到诺儿,想到老爷子的暗示,觉得委屈,倍加思念云峥。叶在心里对朝堂的局势作了分析,段知仪回府后,来见叶,说到了安远兮如何拜平遥散人为师,又是如何修得一身武功,言辞间隐隐有安仍对叶旧情眷顾之意,叶请段知仪慎言,原来段知仪回府刚好见到云德请了官媒候在前院,担心安远兮对此事抗拒,叶答他每个人活在世上都有自己的责任和义务,段无语告辞。叶让小红传官媒进屋。
——2007、6、28、00:10
(抱歉这两天没有更新,工作实在是很忙,忙着整半年工作总结,还有各种各样的工作报表,明天还要加班,可能没法码字了。实在对不起大家。这章不太好总结,6000字只总结了这么一段,汗……这中间有叶儿和诺儿的亲子戏,还有叶儿想念云峥的心理描写,嗯,咱叶儿还唱了首歌,万芳的《恋你》。嘿嘿。已经设置成了本章的背景音乐,歌词见右侧,下载地址:
http://wma1funmtvcom/Wmam/W/200532/144518/5320414Wma)
第43章丧亲
叶与官媒谈好,请她隔几日带上京城名媛的画像来侯府。晚膳时,叶去主厅发现老爷子与一个陌生人聊得正欢,那人原来是云府的大总管云修,云德的父亲,数年前为了老爷子和云峥的病,带人出海寻仙,一直音讯全无,没想到突然回来了。老爷子很高兴,拉着云修去屋里秉烛夜谈。冥焰回府,带回一个惊人的消息,说街头传闻,寂将军在宫中为保护皇上遇刺受了重伤,今日身亡,棺椁已经运回将军府。叶大惊,赶紧赶往将军府,见平安跪在灵堂像个死气沉沉的木头人,平安见到叶,伤心大哭,竟晕了过去。
——2007、6、30
第44章争执
九王来拜奠寂将军,遇上几位朝官,他们对寂的死因存疑,要求彻查寂的死因,将灵柩运至刑部开棺验局,言辞中有九王“挟天子以令诸侯”这种惊人的话出来,与九王的侍从发生争吵。景王恰好赶到,在中间周旋调解,但名为调解,言下却有坐实“挟天子以令诸侯”之意。景王赞同开棺验尸,叶猜测他是想查实寂的生死。平安却赶到灵堂,阻止此事,并责骂众人一通。原来依天?国的风俗,人死之后,若尸身有破损或不完整,则归于不得善终之类,灵魂会在地府受尽酷刑,沦为畜牲道。景王改口想让众人瞻仰寂的遗容,平安应允,叶在棺中见到了寂惊云的尸身,以及他手中抱着的冰魄刀。
——2007、7、5、11:49
(越来越不好总结了,汗……先这样吧……对不起最近更新得比较慢,半年总结性的工作非常多,我的截稿日已经过了,可是稿子还没有完成,哭死。恨不得一天24小时变成48小时来用。)
第45章财富
叶与老爷子分析,景王将“挟天子以令诸侯”的罪名安到九王头上,只要皇上真的出了事,他就可以名正言顺地擒拿逆臣。所以他一定会去太庙肯定皇上的生死,若皇上死了,正遂了他的意,若皇上还活着,则会部署行刺。如果计划成功,九王身后的凤家南疆军,远水救不了近火。羽林军只听天子号令,景王也动不了。皇上不在,寂将军一死,寂手上的兵力自然落到他的心腹下属手上,若“德高望重”的景王以雷霆之速查出或诬陷“谋害”寂将军的人是九王,那些寂将军的旧属势必对他感恩戴德,九王伏诛,皇上遇害,景王身为先皇兄长,可顺势登位,控制朝堂和京中的局势,等凤家的军队获悉赶来,已是不及,天下大局已定。叶对老爷子问出心中的隐藏很久的问题:“云家会否做黄雀?”老爷子言“不稀罕君家这天下,但是也绝容不得一个天?盛世”。原来当年云峥中降,老爷子抱着命悬一线的峥儿在朝圣殿外跪求三天三夜,望先皇能用护国神鼎救云峥一命。可被永乐侯一手扶上皇位的先帝,不但避而不见,还让群臣劝谏他以家国天下为重,令老爷子心生背离之心。叶猜到江南的盐祸是老爷子在背后操纵,老爷子坦言这既是试探也是示警,看云家的财富对天下的影响力到了何种程度,即使以后朝廷查出与云家有关,也不敢轻举妄动。老爷子考叶儿对他扩张云家生意的用意,叶答财富过于集中带的后果是“乱国乱民乱天下”,老爷子甚喜,而叶对朝堂、云家的局势和老爷子处理对待景王和先帝仇恨的态度上,有了新的理解和想法。
——2007、7、7、01:19
第46章公主
太后召叶进宫。叶在御花园中见到一个宫女抱着哭泣的孩子藏到假山后训斥,疑惑地走过去,却原来是势利的宫人正在训斥德妃的女儿,长公主君欣洁。德妃被打入冷宫之后,公主由淑妃求去抚养,原本是想增加皇上到她宫里的机会,谁知皇上反而再也不去她宫里,淑妃心生怨愤,对公主也不待见,势力的宫人也经常欺负失势的小公主。叶正想出去阻止,却有一个侍卫先行训斥了那宫女,言辞中带着对小公主的关切之情,叶对那侍卫的身份生疑。宫女抱着小公主出来,撞到叶,小公主缠着叶一起到了太后的懿宁宫,并处处讨好。叶怜她小小年纪便如此早慧,懂得察言观色,甚至撒谎来保护自己,向太后进言将公主带回懿宁宫抚养。淑妃怕公主失言,赶来懿宁宫,太后向淑妃要回公主,言辞中隐隐有知道皇上久不去淑妃宫中一事。叶愕然,才知太后早就知道公主被薄待的事,却故意等她开口才向淑妃要人,是故意卖她人情。景王、九王携多位朝臣突然求见太后,太后让叶到屏风后回避。
——2007、7、8、00:33
第47章狼烟
景王等来请太后下旨,以忧虑之名,让他们前往太庙,确定皇帝的生死。太后下旨让叶随他们一同前往。有两层含义,一则拉拢云家,二则即便是拉不拢,也让景王等以为云家是站在她这边的。叶无法抗旨,加之也确实担心皇帝目前的情况,随众人前往。数人在太庙又遭到羽林军的阻挠,与羽林军发生冲突,景王出示了太后的懿旨,羽林军统领仍有些犹疑,正当些时,突有士兵到太庙向监国大人九王急报,北边燃起狼烟,边关告急。羽林军统领禀报了皇帝,皇帝宣几人进入太庙。
(中暑了,头好痛,这章其实没有写完,撑不住头痛了,我只是根据心中想写的情节先似的梗要,所以简单了些。大家将就看吧。2007、7、10、01:18补完。)
第48章帝伤
景王等进入太庙,眼前的太庙大殿却与叶那里见到的不同,那个奇怪的阵法已经不见了。皇帝盘膝坐在殿中,训斥了景王小题大作之后,还未讲完如何应对北疆烽火,就已叶血昏迷。原来为了恢复神鼎的灵力,皇帝一直用心头血祭养神鼎,可是皇帝因为失了神鼎的灵力护佑,被人施了极邪恶的牵魂降术,所幸有神鼎剩余的部分灵力守护,未至心神大乱,但全身的经脉受到重创,还受了极为严重的内伤,诸位太医这些天一直在帮皇上调理,可是刚才听到边关告急,皇帝心神大乱,当即就咳了血,又强撑着和景王等人说话,所以才会昏迷。太医言皇帝是被天下间最阴毒的邪术所伤,受伤之前,身体已经极度虚弱,又不受了刺激、没能安心静养,即使内伤尚可能痊愈,可是全身的经胳却无法治愈,便是伤好之后,也会四肢无力,全身瘫痪无法动弹。如今急火攻心,邪风入脑,随时有可能死亡,即使是醒过来,只怕也识不得人。叶听闻之后,心神大乱,垂下泪来,连景王等人何时离开都不知,等回过神来,发现太庙那个阵法又奇异地冒出来,就像从地底升起来似的。护国神鼎仅余的微弱灵力发出淡淡的发束,笼罩住皇帝,护住他的心脉。
——2007、7、11、01:06
第49章逼宫
叶回宫向太后禀报皇帝的情况,太后听到皇帝伤重不治,顿时昏过去。景王带了一众朝臣来到懿宁宫,等太后醒转,拿出一旨诏书,言九王与皇帝重伤和寂惊云的死亡有关,他已下令包围九王府,将九王圈禁,诏书是群臣合议,撤去九王监国一职,请景王监国。此番正是拿来让太后加盖凤玺。太后身在后宫多年,见惯权势斗争,已经敏感地意识到景王此番所为背后的意思,本能地反对景王的意见。景王一众蓦然变色,露出张狂逼宫的嘴脸,公主吓得大哭,太后无奈,只得在诏书下加盖凤玺。景王等人走后,太后又急又怒,叶安慰太后,天下万物,生生相克,未必不能找到救治皇上的方法。让太后暗中寻访奇人异士,不可张扬,景王目前以为皇上伤重不治,才如此张狂,若是知道太后在四处搜寻救皇上的法子,只怕会痛下杀手……叶说到此处,心中灵光一闪,怀疑皇帝的重伤可能只是疑兵之计。叶对太后道景王势盛,应避其锋芒,当忍则忍,以谋后断,太庙一行或者会有转机。太后随后去太庙看皇帝,让叶回府。
——2007、7、12、22:47
第50章错过
叶回府与老爷子商量之后,决定静观其变。官媒带了一些千金的画像来,介绍了各位千金的情况,刚刚看完画像放到桌上,安远兮来见叶,向她回复查证景王身边的暗桩报来的消息是否属实。原来楚殇身边有个婢女,是景王送他的,那女子本就是蛊王的徒弟,景王让她给楚殇下降,轻而易举。叶听到安说到楚殇的死因,打断了他的话,不想听下去。安见叶神色有异,问叶是否认识楚,叶答是,安问她怎么会认识他那样的人。叶对安讲了楚的身世与经历,说他若不是当年家门生变,以楚殇的聪明才智和坚韧的心性,必定会如同寂惊云和燕潇湘一样,成为辅佐天子的能臣。他本也该和那些豪门望族的世家公子一样,或开疆拓土、建功立业,或鲜衣怒马、仗剑江湖,或美人如玉、明月轻舟。他会荣耀显赫地过完一生,永不会挣扎在黑暗的底层,整日以杀人来换取生存下去的机会。可是命运偏偏跟他开了个玩笑,即使他报了大仇,即使还了他一家清白又如何?皇上下召寻找慕容太傅的后人封赏,可就算他还活着,也只能背着楚殇的名字活下去,因为他虽是身不由己,却已令家门蒙污,已经没有脸到父母的灵前承认自己是慕容家的儿子。他其实是很可怜的人。安听到叶对楚的评论,眼神变得复杂难懂。叶问那暗桩是如何得到这条信息的,安答不久前有一个来历不明的蒙面人,偷偷潜入到景王府,找景王质疑楚殇的死因,甚至拔刀相向,景王召来了侍卫,那蒙面人就跑掉了,潜在景王身边的暗桩就获得了消息。叶怀疑那蒙面人是月娘,猛地想到如果景王知道了那人是月娘,可能月家姐弟会有危险,想到凤歌或许有难,叶猛地站起来,忘了腿伤,扑倒在桌上,扫落了桌上的画轴。安情急之下,忘了叔嫂之礼与男女之别,为叶重新包扎伤口。安捡起地上的画轴,猜到这些画像的用意,脸色一变。叶索性向他坦言,那是为他选妻的画像,安大发脾气,言叶明知道他喜欢什么人,为什么要逼他?叶答有些事错过了就是一生。安仓皇而退。
——2007、7、15、01:10
啊啊,这段,这就么总结吧……汗……因为是感情戏,所以不是很好总结……
第51章醉吻
红叶因九王被圈禁一事,来找叶打探消息。叶见她脸色憔悴,好言劝慰,红叶说叶是她此生唯一交到的真心朋友,如果以后做了什么对不起叶的事,绝不是存心想伤害她。叶到浣月居找凤歌,见到月娘,提醒景王可能对他们不利,但月娘不承认去找过景王。叶在浣月亭见到吹箫的凤歌,两人相处渐渐消融了以前的隔阂,叶在心中祝愿凤歌一定要幸福,只有他幸福,才是对她罪孽的救赎。浣月亭内除了凤歌,还有一个醉倒的酒鬼,叶大奇,因为知道凤歌的怪癖,他对看不对眼的人,绝不肯与之多呆一秒。这茅草亭是凤歌独处的空间,一向不容人骚扰,以他的个性,进亭看到有个陌生人喝得烂醉如泥躺在这里,就算不撵他走,也绝对是自己毫不迟疑地转身就走,可以他不仅留了下来,还仿佛当没那人存在似的,自顾自地吹他的箫?凤歌看到叶诧异的眼神,解释他也觉得很奇怪,只是觉得那醉汉身上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气息,让他觉得他跟我似乎是同一类人。不知为何,就坐了下来,他喝他的酒,他吹他的箫,各不相犯。叶对这醉汉大感好奇,走近亭内,愕然发现醉汉竟然是安远兮。叶将安带回侯府,在马车上,安似醒非醒,看到叶,以为是在做梦,用卑微、祈求、绝望、挣扎的语气,痛苦而彷徨无助地请求叶不要离开他,不要恨他。马车颠了一下,叶失去平衡倒在安远兮身上,手忙脚乱地刚想爬起来,被安一把搂紧强吻,叶急恼之下咬破了安的嘴唇,安低喃了一句“还是那么悍……”被叶推开,叶扬手想一巴掌抡过去,发现安远兮竟然熟睡过去!
——2007、7、17、02:21
(明天又要出差啊出差……哭……)
第52章拿人
一连数日,叶都避开安远兮,安对叶也越发刻意地恭敬有礼,安强吻叶那晚那种强悍的感觉,令叶莫名其妙地想到楚,叶感到恐惧。朝堂变色,景王揽权。太后从太庙回来之后,下昭她要去皇家寺庙感恩寺带发修行,为病重的皇帝祈福。寂将军已经出殡,叶本来很担心平安,可是在家门生变的当口,平安仿佛突然间长大成人,她把失去至亲的痛苦和哀伤深深地埋藏在心里,镇定自若地处理着寂惊云的后事,表现出一个大家闺秀稳重不凡的气度和能力。叶在陪了她几日后,真的放心下来,不再日日上寂府帮忙。景王在接到边关的加急军报之后,命人绑了辰星国派来贺皇帝寿诞的使臣,并任命自己一派的陈书洋为大将军,带精兵两万,押着使臣奔赴边关。至此,景王掌握了国家三分之一的兵权,朝中的大权完全落到他手上,景王一党升官掌权,气势如虹,不可一世。皇上病重,原本准备的寿诞庆典今年又无法举行,加上数日前的烽火狼烟令所有人知道国家又有战事,京中局势紧张,各国各地的使臣和官吏开始准备回归的事宜。乌雷也不例外,派人送了请帖,邀叶明日到归宁楼一聚。没想到约还没赴成,家里又出了一件事,收到请帖没多久,其其格公主便带了人,请了府伊大人,要到侯府拿刺客。原来据其其格所言,昨晚丹尼潜入使臣行馆,行刺乌雷,被乌雷当场拿下。其其格请府伊大人来抓刺客的同党金莎,叶心中狐疑,问出疑惑,府伊大人说是奉景王之命来彻查。冥焰赶来,与其其格发生争吵,正闹得不可开交之时,乌雷带了丹尼前来,训走其其格,对府伊大人说只是一场误会。
——2007、7、19、23:03
第52章拿人(下)
原来月余前,有个游方僧人到无相寺,与慧惮大师谈经论法,被大师引为至交知己。那位游方僧精通命理,慧惮大师让他给丹尼推算了一卦,然后大师便让丹尼下山赴京,丹尼问及原因,慧惮大师说,京中有他的贵人,只要找到他,他的灭族之仇即可得报。丹尼进京之后本想来侯府的,不过进城没多久,在街上见到此次随乌雷出使的两个马尔蒂族的侍卫,丹尼见到他们身上有马尔蒂一族的饰物族徽,便跟踪他们到了使臣行馆。他以为是马尔蒂族长来了京城,想待入夜之后潜进来探个究竟,不想被其其格公主的侍卫发现,把他当成刺客抓起来送给乌雷审讯,后来弄清是一场误会,知道丹尼与叶有些渊源,乌雷才写了个帖子,想请叶赴归宁楼一叙,谈谈丹尼兄妹回乡的事,没想到其其格因为冥焰不肯跟她回曜月国,便威胁说昨晚行刺她三哥的刺客与金莎有关系,要把金莎交到官府去,冥焰说了她两句,她气呼呼地走了,没想到她真的带人来抓侯府金莎。叶对丹尼兄妹回国一事表示忧虑,不相信乌雷的保证,言白马阿蒂拉是曜月国的萨满巫女,又是马尔蒂族长的女儿,她随口一个谎言,便可致人于死地,丹尼和金莎回国,是羊入虎口。乌雷慎重地道白马阿蒂拉不是那样的人,他深知她秉性正直,绝不会姑息作恶之人,哪怕是她的至亲。对他们草原人来说,萨满神高于一切,萨满巫女不能说谎,否则会遭到神遣,白马阿蒂拉不会因为马尔蒂族长是她的父亲,就帮他害人。叶对乌雷的说法嗤之以鼻,言她还记得当初在草原,白马阿蒂拉是如何诬蔑她和安远兮的。那个白马阿蒂拉亲口说她和安远兮受恶魔引诱,?魂附体,做出污秽之事,会给曜月国带来大祸,还把她和安远兮沉入湖中祭湖神。如此荒唐的理由和行径,怎会正直?乌雷语塞,不知如何作答,只道当初白马阿蒂拉请神,没有半分作假,那的确是萨满神的指示!或许这中间还有什么误会……叶不信乌雷所言,坚持不让丹尼兄妹回国冒险,谈话不欢而散。
——2007、7、22、17:44
(对不起,疲软了两天,今天晚上继续码字,希望能再给大家更一章梗要。哭……)
第53章诽谤
丹尼坚持要带金莎回国,叶和安怎么都劝不住,无奈之下,叶准备去找乌雷,从他那里下手劝服两个孩子,可能更有用。景王送来帖子,言在宫中准备了送行宴会,三日后为各国使臣饯行,邀荣华夫人赴宴。叶思忖着景王请她赴宴的原因,恐怕是想铲除异己,当今天子是云家扶上宝座的,加上那天在懿宁宫太后对叶的态度,足以让景王以为云家是站在皇帝一边的。云家的财力惊人,如果他不能拉拢为己用,恐怕就会除之而后快了。景王已经蠢蠢欲动,如果他拉拢云家不成,不知道会使出什么阴谋?他会不会已经把云家列入开刀的名单?叶明知这是一场鸿门宴,不顾安的忧虑,决定赴宴。言她本来就要去找乌雷,此番正好省了事。景王的动机如何他们还不清楚,此番正是打探他虚实的时候,面对恶狼,光躲不是办法,还需要主动出击。
云德来请叶和安去主厅,言泽云府的卢老夫人和马夫人带人来访。泽云府即云家二房的府邸名称,云府两房当年皆是太祖皇帝赐的名。长房承永乐侯爵位,府邸自然是永乐侯府。二房赐名泽云府,有泽被云府之意。泽云府的卢老夫人,正是堂叔公云崇岭的正室,马夫人却是已故的云天奇的正妻、云想容的母亲。叶猜测她们突然上京是为了宫中的想容打点的,虽然不喜云家二房的那些三姑六婆,面子上还得应付过去。当初叶嫁给云峥,虽然有老爷子和云峥护着她,表面上大家对她都客客气气,但她也知道,二房的那些三姑六婆私底下根本瞧不起她,背地里说了不少刻薄话,不过好在她不用跟她们住在一起过日子,她们那些刻薄话叶也当了耳旁风。
叶与安一齐去了主厅,安在给长辈见礼的时候,叶注意到几位夫人的目光落到安远兮脸上,皆带上惊艳之色,特别是费姨娘和薛姨娘,眼里含着说不清楚的暧昧意味。叶突然发现安远兮身上一项奇怪的特质,安远兮有着不逊于凤歌的容貌,可是却不像凤歌一样,一出场便艳光四射,能瞬间吸引住所有人的目光。当他不想人注意到他的时候,他身上的气质非常内敛,别人甚至可以完全忽略掉他的存在,就像刚才叶与他一同进屋,几位夫人瞧都没瞧他一眼,直到老爷子叫了他,几位夫人的目光才落到他身上。叶回想回去,从她初见安远兮,他在茶楼大骂卡门,让她发现他异常俊美之外,以后的每一次,她其实并不太注意安远兮的容貌。他这种本领,倒有些像那些武林高手刻意内敛气息一般,可是她最初认识他的时候,安并不懂武功,叶想不通究竟,只当安的这项本领是天生如此。
谈话间,费姨娘对叶语带讥讽,言其不守妇道,老爷子大怒,薛姨娘赶紧解释,说费姨娘的兄弟在沧都赌坊里听一个赌鬼说叶与安有私情,赌鬼的老婆,正是沧都‘天锦绣’绣庄的绣工头秀姐,那人口口声声说是听他堂客说的,叶没有嫁进云家之前,便与二少爷有暧昧。叶此际才算明白刚刚两个姨娘打量安远兮时眼中的暧昧神情所为何来。老爷子训斥道,安以前在叶铺子里做事,对他们的事一清二楚,哪有她们想得那么污糟,还道寡妇门前是非多,等安成了亲,便没了这些风言***。安抿紧唇不语,几个叔婆叔婶面带讪笑,不以为然。
——2007、7、24、11:48
(越来越不好总结了啊。汗……嗯,断发这个情节,老实说,在心里沸了好久的,这个情节的逼迫者一易再易,最先是皇帝,后来换成了太后,再后来又换成了景王,昨天勉强写这章的时候,觉得实在是仓促,对于景王为什么会逼迫叶儿,其实后章有一个原因,只是今天再思考了一下,发现写的顺序不太对,应该先写那个原因,再来写这章断发才合理……本来今天是准备这么进行下去的,把那理由换到前面来,可是再来想情节的时候,发现情节还是有不合理的地方……于是又推翻了昨天写的,今天全部重写。大家原谅我吧,我实在是很喜欢这个断发的情节,虽然它确实很作。我会在后面把断发重写过。)
第54章家法
叶随意找了个借口,不想再应酬那些夫人们。思及这些夫人向她发难的原因,猜测是因为眼红嫉妒这云家主母之位。安远兮追出来,担心叶听到那些闲话伤心,叶说她并不在意,见安不相信,叶道那些夫人说他们以前的事是事实,她从没有想过要刻意去遮掩,也不认为有这个必要,因为她不会否定自己曾经的感情,也不认为那是不光彩的、是见不得人的。安闻言眼神一亮,叶又道至于现在,他们两人清清白白,何需在意不相关的人说的闲言碎语。安的眼神黯下去。
馨儿突然跑过来,说小红和费姨娘在花园里打起来了。原来小红他们带着诺儿在在花园玩,费姨娘过来,看到小世子,说了些很难听的话,小红气不过,和费姨娘吵了起来,费姨娘说小红不懂规矩,动手打了她,小红就跟她打起来。叶问道费说了什么,馨儿支支唔唔地说费说叶是青楼荡妇。叶才明白原来自己青楼女子的身份被二房的人知道了,这才是支持费姨娘她们敢向叶这个朝廷命妇发难的真正原因。安听到馨儿所言,气得要冲去找费算账,叶拉住他,不准他去,说他去了更让人说闲话,安眼带痛苦地对叶说对不起,叶莫名其妙地看着说,说费是针对她,跟安没关系。安眼神复杂地说你不懂,随即离开。
叶让家丁分开扭打的小红和费姨娘,问及打架原因,小红道费骂叶是出身青楼的淫娃荡妇,不知道使了什么媚术迷住了侯爷和峥少爷,才将叶娶进侯府,说叶这样的人根本不配嫁到云家,不配作云家的当家主母,还说叶不守妇道、不安于室,死了丈夫耐不住寂寞,不但不顾廉耻地公然勾引曜月国的王子,还在家里和……费尖声叫骂小红,叶命人掌费的嘴。安远兮带了老爷子和卢夫人等过来,叶让小红接着往下讲。小红道她听费这样辱骂叶,气不过,说叶怎么也是小世子的母亲,让她口下留德。可费说什么小世子?不过是婊子养的杂种,还不知道是跟谁偷人偷来的……叶闻言气得发抖,小红接着道,费还说云峥自小身体就弱,根本不能行房事,小世子的模样长得不像峥,不知道是谁的种。费还说叶跟安以前就有私情,现在也是不清不楚,说不定诺儿是叶与安生的私生子。小红被她气得半死,叫她闭嘴,费说一个丫鬟竟然敢跟她叫嚣,要代侯府教训小红这不知尊卑没有规矩的下人,然后就动手打人,小红一时气不过,就跟她打起来了。
费被在场众人森然的眼光吓住,歇斯底里地大骂小红,说她撒谎。叶让馨儿和奶娘证实了小红所言无虚。质问费所言可有证据,费被吓住,承认是自己胡言乱语。叶质问卢老夫人,没想到想容有个造谣生事、满口秽言、毫无教养的庶母!不分尊卑,造谣诬蔑小世子和命妇,不识礼仪,在永乐侯府随意叫骂动手打人,是何家教,卢老夫人无奈只得将费交给叶处置。本来在老爷子他们来之前,叶听到小红说费姨娘骂她那些话,虽然不怎么舒服,但不也是很生气,这些空穴来风诬蔑她的话,她以前在青楼的时候已听得不少,要是每听一次便去生气,早就把自己气死了。可是没想到费后来说的内容这么劲爆,而且,踩到了叶的底线,她可以不理别人怎么骂她、怎么往她身上泼污水,但不能容忍诺儿受到这样的屈辱,诺儿是她和云峥的儿子,是叶的命,她绝不允许任何人给他一分一毫的委屈!
叶按按天?国贱民冒犯朝廷命官,仗责四十的律例,说费对云峥、诺儿和她三个都是有品衔的人不敬,廷杖一百二十。卢老夫人一众已经惧不能言,寻常壮年男子也受不起二十廷杖,一百二十仗下去,叶是存心要杀一儆百,要费姨娘的命!仗至二十三仗,费姨娘毙,叶下令继续行刑,要将一百二十仗打完,并言她要让所有人知道,这就是对小世子不敬的下场。卢老夫人一众面如土色,不敢再在侯府呆下去,赶紧告辞!
——2007、7、24、23:27
(这章的叶儿……咳咳……心变狠鸟……并且开始理解起当年云峥的母亲见到峥中毒为什么会发疯……唉……这女人越来越不可爱鸟……)
第55章抽丝
老爷子对叶说,一直以来,他都有些担心。他把云家交到叶手上,其实也是心怀跷幸的无奈之举。他说叶冷静、沉着、敏慧、气度、谋略,都不缺了,可是要当好云家的当家主母,她独独还缺一样,狠心!不过今天过后,老爷子说他才是真正完全地放心了,以后就算他不在了,也不用怕有人欺负叶和诺儿。老爷子说二房建议为了完全避开流言应该把叶嫁给乌雷,叶对老爷子分析,二房已经和景王搭上了,指使二房来闹这出的人正是景王,目的是想通过这件事作为向云家要价的筹码,叶思路清晰,抽丝剥茧道,在当前朝廷的形势下,云家支持景王是符合家族利益的。云家已经知道景王是他们的仇人,可是景王并不知道。估计景王前两次来侯府主动示好,没得到爷爷的回应,他自己也很纳闷,肯定在心里揣测过老爷子的意图。不过他顶多只会以为是爷爷囤货居奇,想留到最后抬个好价。虽然现在他调头找了二房,不过他也知道二房根本没有什么实权,云家的权力集中在长房侯府,与二房勾结,不过是想逼老爷子与他合作罢了。老爷子问叶为什么认为这仅仅是他要价的筹码,叶言因为景王的要价太高了。她有皇上的金口玉言护身,景王不能强逼她嫁人。而景王既然已经查过叶的底,就该明白叶一定不会嫁给乌雷。所以,他顶多只能拿这个来敲打敲打云家,看能不能谈个比较合适,双方都能接受的条件出来。虽然二房的人把事情办砸了,不过景王或许一开始就没指望过二房能把这件事儿办成,他只是让二房的人来做这块敲门砖。否则也不会在二房的人到来之前送来一张请她赴宴的帖子。老爷子问叶是否已经有对付他的主意了。叶说她会演出好戏给景王看的。
安远兮请女主去书房,告诉她一个消息,九王疯了。叶吃惊不已。九王发疯的消息,无异让原本就动荡不安的朝中局势更加明朗化,皇帝病重,有资格继承皇位两个人中一个发了疯,就算是以前还有些摇摆不定的朝臣,只怕如今也会统统倒向景王了。安还告诉叶,京中这两日悄悄流传着一些蹊跷的流言,皆是影射景王失德,说他性喜渔色,把青楼女子纳进门作妾;说他除了喜欢上青楼鬼混,还霸占好些京官的貌美夫人;还有人说先帝早夭的五皇子和七皇子,其实是他与庶母生的私生子,因为怕被先帝查出来,才把儿子弄死的;说他滥用淫药,身子早就被酒色掏空了……叶思索这些流言不早不晚,偏在景王正得势的时候出现,明显是想降低他在民间的声望。这些流言是谁放出来的呢?皇帝?还是九王?若是皇帝,她便可确定他的病真的只是一场苦肉计,那这些都是他一早布置好的,景王走一步一步走入他设立的圈套中。若是九王,是否表示他并不像表面上看来那么弱势,至少他还有能力安排这些事,可以伺机反扑?
叶道既然有这么有趣的事,她也凑凑热闹,说老百姓最喜欢听的流言,除了八卦艳史,还有恐怖传闻。若是有人说景王为了长生不老,每天都要吃一个小孩的心脏;或者经常抓一些壮男,开膛破肚取下他们的肾,滋补他那被酒色掏空的身子;也许还有他之所以这么好色,其实是在练一种邪功,采阴补阳,把那些女人的精气吸干,只剩一张人皮……不知结果会如何,还说景王殿下那么喜欢散播谣言,现在让他自己的逸事也拿来丰富一下天下百姓茶余饭后的生活。安忍俊不禁。
叶又道只是流言还不够,等到流言已经无法控制和遏止,令人神共愤的时候,就需要别的东西再加一把火。她写下一些点子递给安远兮。安远兮看了,眼中闪过一丝惊异之色,看着她的目光也凝重起来。叶随即将纸条烧毁。叶见无事准备离开,安突然叫住她,说白天那件事他会严令下人们不准私传……叶说没用的,不用费事,便是侯府不传,安还管得住泽云府不传?安闻言语声轻颤地又对叶说不对不起,是他不好,才让叶受这种侮辱。叶再次觉得莫名其妙,不解他为何总以为别人泼她污水跟他有关系?脑中闪过一个念头,她问安为什么这样说?是不是很后悔当年和她有过肌肤之亲?安远兮的脸色一变,叶自嘲地让安不用自责,那件事真要算起来其实是她强迫他的,安向来注重礼教,如果不是她逼你,他根本不会……安情急之下急忙否认,叶打住他的话,说如果那件事让他这样难堪,她很抱歉。然后不起再和安说话,不看他一脸痛苦的表情,疲惫地离开。
——2007、7、26、01:48
第56章幻镜
叶进宫赴宴,却被带到御书房见景王,原来景王刻意在帖子上将赴宴时间提前了半个时辰,为的就是想要先与叶会面。景王一开口便向叶示好,说近日听到一些叶的传言,将叶说得十分不堪,景王强烈地表达了对造谣者的愤慨和对叶的同情,叶心中已经笃定他是要拉拢云家了。国库虚空,朝廷连平南方盐祸的钱都是云家出的,这当儿北疆又起战事,战争是最耗银子的黑洞,他初掌兵权,派了自己的心腹去北疆平乱,必定想在此次战乱中立下军功。没有钱,打什么仗?景王言叶年少当家,家中长辈不痛快也是正常,不必将那些小事放在心上。叶心知她仗毙费姨娘的事已经传开了,景王如果聪明,就会知道再提让她下嫁乌雷一事,只会碰一鼻子灰,绝得不到半分好处,却不知道他现在有什么东西可以拿来和云家进行利益交换?他可以给云家许下什么承诺?名、利?以云家现在的地位,很难再上一步了,叶虽然很好奇,却迟迟不表态。
景王果真耐不住,话锋一转,提到云峥,言,若是云世子还在世,叶必不会受这些委屈,可惜天妒英才。叶心中恨极,垂睫不语,浑身颤抖。景王观察着叶的反应,试探问叶是否怀念云峥,叶答纵是怀念,也于事无补。景王道未必就不可补救,说有办法能帮叶一解思忆之苦,随即拿出一个锦盒,内盛一铜镜,告诉叶此乃多年前一位仙长赠予他的太虚幻镜,若以己之血启动此镜,便能在镜在看到心系之人。叶不可置信,景王拿出一把小刀,让叶取一滴食指血滴于镜面,便可知他所言无虚。叶依言照做,血沾到镜面,像滴入了泥土之中,稍时便无声无息地渗入镜里,不复踪迹。镜面顿时像石子投入水中产生的涟漪一般,一层一层地荡漾开来,随着涟漪的扩大,金黄的铜色镜面消失了,镜框之内一片虚空,隔着一层虚无飘渺的蒙蒙白雾,等到那白雾渐淡,一个清雅的人影出现在白雾当中,面上的脸上带着叶记忆中的温和笑容。叶痴望着那个人影,才说得几句话,云峥的声音低起来,身影渐来渐淡,白雾渐渐地掩过来,将他的身影挡住,消失不见,镜面又恢复成普通铜镜的样子。叶大恸。
这面铜镜便是景王最终的法宝,景王言要将此物赠予叶。叶忆夫成狂在京师已不是什么新闻,景王在这个时候拿出这样一件宝贝,是笃定叶一定会要他这面镜子。事实上,的确是,如果他不给叶这面太虚幻镜,叶也决定以后想方设法都会把它弄来,景王投叶所好,想必之前也是做足了功课,费了些心血的。但他不知道的是,其实他今天无论开出什么条件,只要那条件看起来大致上说得过去,叶都会答应他,因为在他势力大盛的时候,答应与他合作才是一个家族族长合理的考虑,皇帝的后招是什么,或者九王还会不会有后招,叶都不知道,叶只能顺应着大局势,让云家在这场争斗里不要过于凸显作用,既然要稳住他,就不能让他起什么疑心。之前叶在懿宁宫对景王党的喝斥和老爷子前两次的疏离只会让景王以为云家在拿势,再多几次,便会令他心生猜忌,以为云家不可为他所用,那时候,只怕他会动杀机。
叶答应收下铜镜。景王随即做出大仁大义的样子,言他深负监国重任,唯恐有负圣恩,虽然日日为国事宵衣旰食、殚精竭虑,可仍然无法事事尽如人意。就像此番辰星国人再袭北疆,虽然天?皇朝不畏它那点微末之能,但战事一开,必定祸及百姓,无法避免伤亡。筹集军饷粮草、采买军需物资、安顿流离百姓,哪一样都需耗费巨资,朝廷刚平了江南盐祸,实在拿不出这笔款项。又道他只要一想到,军中那些热血男儿在边疆为了家国平安抛头颅、撒热血,而他却无能为他们提供后勤保障,就惭愧万分。叶顺势答应景王,愿为其出资。叶心里明白,拿这笔钱出来,景王以为叶是帮了他,其实不然。皇帝再怎么设谋,也绝不会拿边疆之危来消除内部隐患,做出这种缘木求鱼、危及社稷的事。想到当日在太庙他听闻狼烟危报时,竟然急得咳血,就可以猜到辰星国人这场突如其来的战事,绝对是皇帝计划中的意外,是他没有估计到的变数,叶虽然不知道他的计划到底如何,但至少,可以帮他将这些变数清理干净。
景王闻言大喜。叶言得他所赠宝镜,聊表谢意也是应当。景王眼中闪过不屑,面上却说着恭维话。叶装作没有看到,故意做出一副极为受用却假意客气的表情,说着客套话。叶此举让景王对云家放下戒心。认为云家的当家主母,不过是一个痴于情爱、胸无大志、极易左右的平庸女子。实在不足为惧!两个各怀鬼胎的各自以为得计。景王戒心一退,有些得意忘形,言辞也张扬跋扈起来,请叶一同赴宴,叶恭敬地让景王请先,景王得意地大笑而出。叶望着景王意气风发的背影,唇边浮起意味不明的笑容。
——2007、7、27、22:01
(有朋友在问淘宝上是否有绾四出来,我在这里慎重声明,目前绝胜篇没有完成,所以市面上如果有绾四出来,绝对绝对是假的。我也不是已经写完了故事不发不出,只把梗要贴上来吊大家的胃口。梗要是我写完一章,马上总结的,为了让大家了解得更清楚,梗要的内容我也尽量比以前详尽。让大家久等,我也感到非常过意不去,也非常抱歉。我也已经拼命拼命拼命在赶稿了。觉得绾四太长的朋友我也感到抱歉,我并不是在拖故事,而是实在不想给大家一个虎头蛇尾的故事,在这一点上,我想我只能先让我自己满意,才能顾及大家的感受,因为我不想辛苦写出的故事,是连我自己也不满意的。感谢大家一直以来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
第57章断发
叶抵达宴会,品衔没有叶高的朝官纷纷起身向她行礼。叶突然发现,景王的党羽,品衔没有几个是高过她的,心中一亮,发现在三品以上重要的职位上霸着的官员,不是中立派的老臣,就是皇上有着千丝万缕联系的朝官,不是外戚,便是亲携的世家才俊。这些人的职位不是轻易便能撼动的,更不是随便什么罪名便可以轻易让人顶替了的,所以景王党众最近升官儿的虽然不少,但却没多少人控制住核心职位。叶心中一定,猜测这可能是皇帝早已预见到的局面?其其格用不甘和愤恨的目光瞪着叶,叶猜测是这两日冥焰不肯再跟这朵草原之花联系之故。宴会上,叶明显感到景王有拉拢乌雷之意,赠礼赠物,叶在心中分析天?国周边各国局势,景王夺权成功,为下一步夺位铺路,也势必要拉拢周边最有势力的国家。不过,仅仅以一点儿奢侈品为饵,便想拉拢曜月国,怕是不太容易。怪不得景王要指使二房的人去老爷子面前怂恿劝嫁了,不过,就朝中目前的形势,云家的支持比一个乌雷有用得多,且如今景王拉拢乌雷最大的筹码已经失去,却不知他下一步棋会如何走?
景王言乌雷此次来是为皇帝贺寿,表达曜月国修好之诚意,如今皇帝虽然病重,但与曜月睦邻友好之意并不因此受到影响。为表诚意,愿开放边贸,简化通关手续,加强两国交流,乌雷与之谈得甚欢。忽闻其其格娇声道,监国大人赠给他们丰厚的礼品,礼尚往来,她也准备了一样礼物给天?国,言毕拿出一把金刀,正是叶在草原上退还给乌雷那把,乌雷错愕地斥责其其格让其收起金刀,其其格根本不理,让侍卫呈上金刀,言这是受过长生天惮封的金刀,乌雷将它带到天?国,就是希望能将此刀赠给他心目中的阿蒂拉。又对景王言天?国是礼乐之邦,必不会让他们抱憾而归。叶没想到稳住了景王不再提逼婚一事,这其其格倒是忍不住了。看她瞥向自己的眼睛里有不甘和愤恨,又是一怔,不知其其格何以如此憎恨她?其其格提议将这把金刀赐给荣华夫人,成全曜月国与天?国这段佳偶良缘!景王道荣华夫人身份非凡,她的婚事连皇上都不便作主,且开过金口需得夫人本人同意,此段良缘,怕是难为!景王此举是既想当婊子又要立牌坊,明明不会真的答应其其格,却要利用这个机会,故意卖个人情给叶,好让叶承他的情,以后死心塌地地与他合作。朝官不知就里,纷纷进言,为乌雷说话,叶见乌雷眼里有一丝无奈和几分求恕,明白这场闹剧未必与他有关,只怕是他那刁蛮任性的妹妹私自主张,然而箭已在弦上,事情到了这个地步,他既不能当着众人斥责其其格,又不能随着她胡闹,一时也是两难。叶的唇角不由勾起,知道还是得由自己来做这个丑人了。在眼中将这个信息传递给乌雷,丑了你的颜面,可怪不得她,乌雷读懂叶的眼神,眼中竟浮起看好戏的笑容。叶心中一笑,原来大家都是看戏的看客。
景王见众人撩拨得差不多时,开口准备卖人情给叶,叶却先他一步站起身,不给他卖人情的机会。抽出金刀削断一头长发,言在亡夫坟前立誓,今生绝不二嫁,今日在些当着诸人愿再次立誓,此生生为云家人,死为云家鬼,若违此誓,不得善终,有如此发。身体发肤受诸父母,不得无故损之。天?国的这条风俗与她前世的古代相同,无论男女,断发皆为看破红尘,有离世出家之意。叶的眼睛扫过席间,见众人面上皆大骇,心中冷笑。她虽然无心二嫁,但其实并未在云峥坟下立下这种誓言,今日断发明志的行为,半是真心,半是做秀。仗毙费姨娘后,外间已经有对叶不利的传言,若她孑然一身,根本勿虚理会,可是她不能不为诺儿着想,更不能容忍任何污水泼到诺儿身上。这个极具震慑效果的方法叶已经酝酿数日,唯有如此,才能保护诺儿不受那些闲言碎语的伤害。当日二房的人闹过之后,叶便一直在寻找这样一个平息外间不利谣言的机会,如今正好利用其其格的挑衅,将荣华夫人忠贞不二的贞节烈名传扬出去,说起来,叶还要感谢她呢!
满座俱惊,景王偷鸡不成蚀把米,眼睁睁看着叶离开。叶让小红丢了青丝,小红哭着不肯,说要拿回去给叶存起来。叶心中微嘲,她根本不在乎这一把青丝,想她前世那些前卫的女子,不仅有留着跟男生一样的板寸头的,还有剃光头的,若是个个都信奉“身体发肤不得损之”,只怕美容美发店和整形医院全都要关门大吉了。何况,这世间那个为她绾发的人,已经不在了,还留着这把青丝做什么?徒惹心伤罢了。
——2007、7、28、23:31
(断发这个情节,考虑还是让叶带上心机去完成吧,不是对云峥的爱不纯粹,我只是觉得,爱一个人不是要作给别人看的,这样这个断发的情节,才不会那么作。嘿嘿。)
第58章纸鹞
叶让铁卫放缓车速,知道乌雷必定会追出来,果然,不久听到后面传来急促的马蹄声,乌雷抓着其其格来向叶请罪。叶见街道受阻,想起红叶的酒肆在这附近,约两人到酒肆。进了包厢,乌雷让其其格向叶赔罪,其其格脸色虽然羞窘,但目光仍是桀敖不驯的,初见叶断发时眼里虽然有不可置信的震惊,此刻眼中却没有太多悔意。叶不以为忤,为其开脱,乌雷却发了怒,其其格心不甘情不愿地说了声对不起。叶问其其格是否对她有什么误会,不如坦言。其其格腾地红了脸,叶见状不好逼她,想与乌雷相商丹尼兄妹回国一事。乌雷道若不是为了丹尼兄妹返国的事,只怕叶也不愿再见他。叶正色道,她不是公私不分之人,不会随便迁怒于人。当日在草原上,乌雷曾慎重允诺,她一直相信乌雷是守信之人,对他并无误解。乌雷的目光渐渐柔和下来,眼睛里的爱恋已退,带上敬慕与钦服,言是他生平仅见、至情至性的女子,不是人人都有这种幸运,一生之中能遇到一位像叶这样的奇女子。之前他一再强求,倒是看轻了叶,叶这样的女子,需得惊才绝世的伟男子才堪匹配。能与叶相识,已是莫大的福缘,人生若得叶这样的女子为知己良友,又何必定要困缚于男女情爱?并请叶放心,他从今往后,再无非分之想!叶见乌雷想通了,长吁了一口气。
这时,窗外突然传来“噗噗”两声,似乎有一个黑影在拍打窗户,乌雷打开窗户,见一只白鸟猛地窜了进来,围着包厢扑腾着翅膀乱飞,乌雷见到这鸟儿,脸色有些严肃,伸出手,口中发出几声清脆急促的鸟鸣,稳稳地停到了乌雷的手上。接着,奇怪的事情发生了,那只活生生的鸟儿转眼竟在乌雷的手上变成了一只纸折的小鸟。乌雷面色凝重地拆开纸鸟,阅读纸上的文字,末了对叶道,丹尼兄妹随他回国一定无事,叶追问原因,乌雷迟疑了一下,将纸条递给叶。原来那纸条上说,数日前,马尔蒂族迁徙到靠近辰星国边界的一处草场,遭到辰星国悍匪的抢掠,族人几乎被匪徒杀死大半,族长全家都未能幸免,随后草原其它部族占领了马尔蒂族的草场,收编了部族,马尔蒂族已经从草原上消失了。叶质疑心马尔蒂族是草原上彪悍的大部族,怎么会被一帮土匪灭掉半族人?这消息是否可靠。乌雷道绝不会有假,纸鹞是曜月国萨满巫女在遇紧急国事时,用来传递信息的禁咒术。巫女用灵力将纸条化成纸鹞,在其飞行寻人期间,要一直用巫术对其进行加护,才能让它快速准确地找到收信人。所以这个术法对巫女的灵力有很大的耗损,非万不得已,绝不会使用,巫女不可能用纸鹞来传递假消息。乌雷得了这个消息,急不可待地告辞,准备回国事宜。并对叶道,如果丹尼兄妹愿意同他们一起走,就让人送他们到使臣行馆。
叶送他们出去,在包厢门口,其其格突然停下脚步,红着眼圈跟叶说对不起,说她没想过要叶断发的,她只想让冥焰跟她一起回曜月国,可冥焰说,这一辈子他都要跟着叶,叶在哪儿,他就在哪儿。其其格想,要是叶嫁给乌雷,就会跟他们去曜月国,那冥焰也会跟叶一起去……没想到叶会这么决绝地断发,她不停地跟叶说对不起,说冥焰若看到叶这样,肯定不会原谅她,她不跟他道别了,让叶跟他说,让他别恼她。叶说她并不怪她。
叶在车上回想马尔蒂全族被灭一事,觉得不可思议,草原民族何等彪悍,当初帕图斯族被马尔蒂族消灭时的惨状还历历在目,可是如今这个霸道的大部族竟会被来自辰星国的一帮抢劫财物的土匪灭掉。辰星国,又是辰星国,辰星国人疯了不成?一边在天?国北疆发起战事,一边又去撩拨曜月国的胡须,他们到底凭借什么敢这么大胆?
叶回府将丹尼兄妹叫来,告诉马尔蒂族一事,丹尼兄妹震惊之后,仍然决定要回国。叶让他们收拾东西,让冥焰去账房取一千两银票,送他们去使臣行馆,还交待冥焰去向其其格道个别。冥焰有些不愿,叶说人都要走了,以后也不会见面,送送她是礼貌。冥焰妥协道,叶说什么就是什么,叶让他去送,他就去送,只要叶开心就好。叶心中一痛,冥焰这样待她,她却注定负他,心里难受至极。小红收起叶的断发,想将太虚幻镜放到储物室里,叶抢过来,说要放到床头。叶让小红帮她把脖子上参差不齐的发尾修齐,小红看到叶的短发难受,叶说她是真的不在意,这样挺好,每天不用花时间打理头发,很轻松,小红反驳道,要是真的不在意,叶怎么会存那么多发簪?叶想到晚膳的时候,还要顶着这头短发面对老爷子和安远兮,头又大了。
——2007、7、30、01:32
第59章沉伦
老爷子和安远兮见到叶的头发,果真一脸震惊,叶对老爷子道需要一个方法来消除外不利的传言。老爷子问叶知道断发意味着什么吗?叶答知道,又道她不想让诺儿受一丝委屈,诺儿有个贞烈的母亲,以后再不会有人传那些不堪的流言,对诺儿只有好处。安远兮激动地问叶难道就不为自己想想吗?叶答她就是在为自己着想,她本就是为诺儿活着,诺儿是她的命,是她的一切,如果诺儿不好,她就不会好。安眼里一片死灰。
叶问老爷子云家在辰星国和曜月国是否有暗桩,老爷子答培植一个暗桩不是那么容易的事,云家在别国大费周章地培植暗桩,能获得什么利益?付出和收益不对等时,是投资失败,如果完全是无关的,就是浪费。叶又问能不能帮她核实一下马尔蒂族是否真的被灭亡了?她有些不放心丹尼兄妹回去。老爷子打断叶的话,要她少担心些,各人有各人的缘法,她不能把谁都护在身边一辈子。该放手时就要放手,人不跌跟头,就长不大。便是对诺儿,她也不能守他一辈子,要叶记得,慈母多败儿。老爷子的话像一记警棍打在叶身上。老爷子又道人们常说“富不过三代”,问叶知不知道为什么云家不仅富过三代,而且家业一代比一代繁盛?叶想到云家那个残酷的内部竞争机制,心惊地道是因为云家的家长,对政治把握敏锐,不娇纵溺爱子孙,让子孙时刻保持危机感,培养他们的处事能力。老爷子道这话说着容易做着难,家大业大,位高权重,子孙理所当然地以为自己有特权,做错了事有家族顶着,闯了祸有个能干的母亲帮他摆平,如果不知道一切都要通过自己的努力才能得到,三代而亡算是好的了。又道如果是要培养家族的接班人,还必须培养他的领袖才能,这种才能体现在和民众的沟通能力上,不只要对朝堂的局势了然于胸,还要让他深刻地了解下层社会,不要把他的眼光和胸襟禁锢在一个小***里。叶没想到老爷子竟然有这一套先进开明的观念,简直可以媲美她前世那些西方国家对子女的教育方式,汗颜不已。
夜里,叶取出太虚幻镜,怔怔出神。景王送这面镜子给她,她心里不是没有过顾虑的,景王喜欢用巫蛊妖术的害人,这镜子会不会也是一件邪物?否则何以要用人血来启动?在叶的记忆里,与血腥沾边的东西,从来和仙物扯不上关系。如今叶没了黑龙玉,若这铜镜真有什么古怪,她无法提前知悉。想到白天在宫里当着景王的面滴血试镜,其实已经犯了大忌,若这镜子当真什么古怪,叶很可能当时已经着了景王的道儿了,可是那一刻,听到景王说这面镜子可以让她见到云峥,她什么理智都没有了,什么思考都停止了,脑子里只想着证明他说的话是不是真的。现在冷静下来,理智回来了,思考回来了,心里又涌出一丝后怕。叶心情复杂地抚摸着这面镜子,就像隐君子看着毒品,明知道吸毒只会给自己带来毁灭,可毒瘾发作的时候依然无法控制自己。她的理智和情感在天人交战,理智告诉她要保持冷静、提高警惕,至少要先找人证明这面镜子不是邪物;可她的情感却一直在纠结翻腾,每一个细胞都在叫嚣着要见云峥;她的理智残忍地提醒她云峥已经死了,她不可以陷入到虚幻的影像中颓废沉迷、饮鸠止渴;可是情感又诱惑着她,这面镜子可以让她见到云峥,见到她最亲爱的云峥,不是说为了云峥连死都不怕么?现在又怕什么?情感最终战胜了理智,叶起床拿了眉刀,割破手臂,重又见到幻镜中的云峥,她扑进峥怀里,在他的轻吻中,化成了一汪春水,并想,如果这是梦,就将她永远留在梦中,她愿意陪峥堕落沉伦,永世不醒……
次日叶问冥焰,可曾听傅先生说过太虚幻镜,冥道太虚幻镜是仙家宝贝,据说凡人执念太重、妄念太深时,可用此镜给予警醒。叶心中大定,只要这镜子不是邪物,只是流一点点血又有何惧,适当地失血不是还能促进新陈代谢么?叶心情大好,在冥焰不解的目光中,幸福地扬起唇角。
——2007、7、31、18:01
第60章砸镜
之后的每一天,是叶自云峥过世以来,过得最幸福的日子。她夜夜与峥见面,在他温暖的怀抱中温存缠绵,倾诉她近两年来点点滴滴刻骨的相思。无论何时何地,只要想起云峥,叶就遏止不住想奔回房间,取出铜镜与他见面。她哪里也不愿去,每日只想呆在房间里,抱着那面铜镜,一日比一日迷恋它带给她的幸福欢愉,食髓知味,像一只永不餍足的兽。唯一残存的理智,是还知道要控制取血量,避免身体状况被小红发现异样,她已经能每晚娴熟地取血,并在镜子还未完全启动之前迅速为自己上好白药,包扎好伤口;还有就是让厨房给她炖补大量补血的汤药,她的膳食也全换成了补血的药膳。
然而不可避免是,叶的身体仍然一日日虚弱下来,过量的失血令她容颜憔悴、脸色青白,小红非常担心,不止一次地问她到底怎么了,到底哪里不舒服。叶只得搪塞过去。叶的左臂已经有十七道伤口,右臂上有十一道,记录着我与云峥已经相会了二十八天。每天早上醒来,在镜子里看到自己苍白得毫无血色的脸,就在心里提醒自己,今天一定不要再把镜子拿出来了,可到了晚上,强行把小红赶出房后,叶又忍不住拿起眉刀往手臂上割。她已经受不了没有云峥陪伴的日子,她急切地需要他填补我心里自他离开后虚空的一角,她沦陷在他温柔的包围里,甘之如饴。
关于景王失德的传言,越演越烈,叶让安远兮传出去的四五个版本演化成了几十种版本,每一种都可以让人绘声绘声地讲述几天。而叶之前写在纸上的点子也开始逐步实施:数日前,河工在修砌护城河的河坝时,挖出一个真人大小的石人,石人上刻着一句谶语:“景王出、灾祸起、天下乱”。一传十,十传百,京师一时传得沸沸扬扬,相信不久就会传到附近的州府县,进而传遍全国。景王震怒,下令抓捕了挖到石人的河工,并四处抓捕议论此事的百姓。没想到事情还未平息,又传出一个民妇在市场上买到一条鱼,剖开肚子,里面竟有一卷黄帛,上面同样绣着“景王出、灾祸起、天下乱”这句话,犹如火上浇油,流言像瘟疫一般迅速地传播开来。景王气急败坏,责令严加惩治胆敢传播谣言的人,并派人四处辟谣,一时京师人心惶惶,百姓在街头寒喧两句,都有可能被当成传播谣言者被抓起来。可惜辟谣的结果收效甚微,就在昨日,京郊一块麦田里,有一片麦子突然无缘无故地枯死了,有樵夫站在高处的山坡上,看到枯萎的麦子竟然也组成了一句九字谶言:景王出、灾祸起、天下乱!
接二连三的“神谕”不断出现,在天?国百姓心里产生了怎样的波澜,是任何人都无法揣度衡量的。景王在这种环境之下,恐怕很快就要沉不住气了,只要他行差踏错,还怕皇帝拿不到他的把柄。突然想到了皇帝的用心,景王这么多年来,装贤扮仁,处处都表现出一副大仁大义的模样,从来没让人拿到什么错处,皇帝做了这么多事,是不是在逼他犯错呢?只要犯了错,就可以名正言顺地处置他了。想一想,从皇帝去太庙祈福到现在,已经快要七七四十九天了,叶心中莫名觉得狂燥不安,感觉一张无形的大网正在步步收拢,越来越紧。
安告诉叶,凤家军举着‘除奸王、清君侧’的旗号,已经从南疆一路往京师逼近了。之前九王的疯症是装的,且他在装疯之后不久,就已逃出京城了。王府里的疯九王,是别人假扮的。叶由此想到九王在京中的隐藏势力显然也不小。凤家军明白地举着反旗来了,说是“清君侧”,等清了“君侧”,一下步会不会就是“清君”?叶想得头痛,安让叶回去休息,冥焰突然拿了本书跑来,说查到了太虚幻镜的资料,叶见那本《上古奇镜录》中画着太虚幻镜的样子,还有一段说明文字:太虚幻镜,化尽人世喜怒嗔痴。上三天太虚殿灵月真人怜悯世人为情所迷,生慈悲心,铸此镜解世人心魔业障,除邪思妄念。冥道这本书很有趣,太虚幻镜是为了解救溺情之人才造出来的,后面还有个相思镜,却是为了诱导世人耽于情爱所铸。叶听到这里,脑袋刺痛,突然晕了过去。
醒后叶发现家里鸡飞狗跳,她手臂上的伤口被家人发现,老爷子逼问原因,叶却不说。冥焰由种种迹象联想到叶的反常原因,趁叶睡着之后与安远兮一起拿走了叶的铜镜。叶醒来发现之后,冲出去寻找,在段知仪处,见到三人围桌而坐,桌上放着她的铜镜。叶质问他们为什么偷走她的东西。段说这是面魇镜,并告诉了叶这面镜子的来历。原来这要从一个仙界典故说起。传说上三天太虚殿的灵月真人,为解世人为情所迷之苦,铸太虚幻镜救难于世。欢喜天***殿主司情事的相思仙子,认为相思难禁、嗔痴难治,便与灵月真人定下一个赌约,看世人是甘愿耽于情爱,还是愿意舍情忘爱。她收集万人的喜怒嗔痴等怨念,铸造了一面铜镜,取名为相思镜,凡人以血喂镜,可见到自己心系之人。镜子铸成之后,两位大仙共同选中一个凡人,分别以太虚幻镜和相思镜赠之,看凡人最终会选择溺情还是舍情。结果是有的凡人愿意舍情,有的情愿溺情,两位大仙斗了数百年,各自有输有赢,到最后都没有分出胜负,最后决定让这两面镜子流落凡间,让时间来作最后的证明……
叶问既然他们没有分出胜负,为什么修仙之人把它称为魇镜?段道因为这面镜子凝聚了太多人的喜怒嗔痴,以血喂镜,可以唤出人们潜伏于心最深的怨念和心魔,加重他们的执念,使之沦为魔道。叶反驳道什么是正道?什么又是魔道?每个人的看法或者都不尽相同,如果执念是魔,佛祖存救苦救难、普度众生之愿,又何尝不是入魔?信徒虔诚归皈、修庙筑寺、供奉香火,又何尝不是入魔?英雄、圣人,若没有各自执迷的信念,又怎会成就盛名、流传千古,如此说来,所谓英雄,所谓圣人,其实都是行走在魔界的信徒。三个人没有想到叶会说出这番话来,面上皆是一怔。安远兮气结地道叶是说歪理,段知仪道正道与魔道虽然皆有执念,但魔道和正道的差别,就在于其执着的信念,是能造福于人还是荼毒生灵。好比这面魇镜,叶以血喂镜,看到的心系之人,其实是叶自己的心魔,那幻象其实是叶心中所思所化,并不是真实存在的,若沉沦其中,长此以往,身体受损衰竭不说,叶的心智也会陷入心魔不可自拔,为镜所控。叶的幸福和快乐的感觉只是幻境带来的,不是真实的,是短暂而虚幻的。叶反驳为什么执着于短暂而虚幻的幸福,就是错的?非要承受真实而长久的痛苦,才是正确的?长和短、真实和虚幻,就一定是恒量对错的标准吗?段知仪感叹叶的执念太深了……
两人谁也说服不了谁,叶起身起拿着铜镜离开。安远兮不肯给她,冥焰道如果她想拿镜回去以血喂镜,他也不准她带走,叶保证不会再日日启动它,只一个月启动一次。安道叶突然变得这么偏执,就是这面魇镜造成的,它已经诱叶入魔了,并言他不会让叶带走这面妖镜,也不会让她再用它!叶再这样固执,他便毁了它!叶护着镜子道安敢毁了它,她恨他一辈子,安的脸抽搐了一下,痛楚地道你反正也已经恨我一辈子了……叶听出他语气中的灰暗和绝望,心中一急,伸手去抢那面铜镜,安远兮的动作比她更快,他抓住叶的手,重新将镜子按回桌面。叶苦苦哀求安不要毁掉镜子,那样她再也见不到云峥了……安道“大哥活在你心里,谁也毁不去,你其实根本不需要这面镜子!”然后松开叶的手,同时铜镜在他的掌中碎成数片。叶扑过去想拼起铜镜,铜镜突然发出金光,然后消失不见。叶大恸,双手徒劳地在桌子上拂着刨着,安远兮抓住叶的手让她冷静一点,叶抽出手,狠狠给了安一个耳光,然后晕了过去。
——2007、8、1、22:30
第61章醒悟
叶发起高烧,胡言乱语,在昏迷中,紧紧抓着安的手,念着云峥的名字,方觉心安。苏醒时,见安闭目坐在床下睡熟了,才醒悟原来仍是一场梦,原来她梦中的那双带给她心安和温暖的手并不是云峥的,原来不管她如何伤心绝望,老天都逼着她认清现实,云峥是真的不会再回来了。看到安远兮,回想起昏迷前的那一幕,叶心里就涌出一股郁闷到发狂的怨气,她想憎恨他,想打他咬他将他撕成碎片。然而她的理智回来了,它告诉她不能怪他,他做这一切是为了她好。安远兮,他从来就是这样子,宁愿自己受苦也不愿让她伤心,即使他做的事不可避免地伤到了她,他受的苦也必定比她深比她重,她不忍再苛责他。叶向安道歉,不知道以后该怎么办,命运这样捉弄他们,她对云峥的爱,安对叶的情,都这样苦这样深,她得不到救赎,也无力救赎安,他们怎么办?小红说叶昏睡了多久,安就陪在床边多久,因为叶一直抓着他的手,一抽开就又哭又闹。小红道叶挂念云峥,本也没有错,只是不该用这样凶险的法子,若是有个好歹,可叫诺儿怎么办呢?难道想让诺儿这么小就成为无父无母的孤儿吗?这么简单的道理,谁都比叶看得透,偏是她人在局中,不能自拔。叶心中一抽,觉得愧对云峥,答应过他会好好照顾诺儿,好好看着他长大成人,可她却犯了糊涂,差点丢下诺儿,要是诺儿有个好歹,即使将来到了地府,她都没脸见云峥。冥焰来看叶,却站在院子里不敢进去,说他害得叶生病,没脸进去。叶说她没生他的气,说她明白他们是为了她好才拿走镜子。冥焰闷声闷气地道,他知道因为他不记得的那段过去,不管他做了什么,叶都不会怪他。他偷偷拿了叶的镜子,叶不会怪他,昨儿就算是他砸了那镜子,叶也不会怪他,可是为什么单单那么气安远兮,因为安远兮在叶眼里是不同的。叶蹙眉否认,冥焰说他没有瞎说,叶对谁都客气,独独对安远兮,不隐藏情绪脾气,叶自个儿没觉得,可他知道安远兮在叶眼里是跟别人不一样的。叶怔住,道她与安远兮曾共过患难、同过甘苦,他又数次救她于危难。他是她心里可以绝对信任的人,她知道无论她遇到什么事,他都会维护她。或许正因为明白,她才有恃无恐、任性伤人,其实这是不对的。叶又道冥焰提醒得对,她没有权利这样对安远兮,这对他不公平……冥焰打断她,说他不是这个意思,静默半晌又道,他也会维护叶,不管叶遇到什么事,他也会维护她。言毕匆匆夺门而出,叶醒悟过来他话里的意思,微微一叹,心中苦笑,知道这又是一份她还不清的债……
——2007、8、4、00:42
(这章,没什么情节啦,完全是感情描写……咳咳……不好总结,将就看。下章朝堂又起风云,景王马上要倒台了,咳咳,情节还没有想顺。唉……)
第62章上书
接下来几日,叶一边安心静养身子,一边留意着朝堂的局势。凤家军的叛乱让朝廷措手不及,眼看着他们节节逼近,占据了潢河以南的大城州郡。天下大乱,流民四起,云家的生意主要在南方,为此大受影响,正常交通和信息渠道都被截断,仅靠各地隐势力传递消息,比起从前稍嫌不足。与此同时,朝中又传来了北疆军战败的消息。一时之间,朝堂哗然,景王让人率去的两万精兵,是以前寂惊云手下一支精锐部队,跟着寂惊云战无不胜、攻无不克,没想到换了个主帅,竟然在北疆惨败,主帅阵亡,两万精兵折损十之八九。景王腹背受敌,前有凤家军节节逼近,后有辰星国人越打越近,竟然囤兵在了离京师仅一江之隔的玉水北岸,蓄势待发。而根据最新的战报,辰星国这支部队,根本不是以前景王他们所认为的,一支没什么了不得的残兵。他们不是辰星国的军队,而是辰星国还要以北的冰河腹地一个神秘的族群,多年来,因为鲜与外界接触,连辰星国都不知道这个族群竟然发展得这么庞大,庞大到有足够的力量,将经过多年战乱的辰星国剿亡,取而代之。
如今的辰星国已经不叫辰星国,而被这支部族改名叫雪狼国。他们的国王被称为雪狼王,他们的军队骁勇善战,天?国的援军逢战即乱,因为他们有一支世人从未见过的骑兵队伍。天?国及周边国家的骑兵,皆以马为坐骑,而雪狼族的骑兵,却是以高大凶猛的雪源之狼为坐骑,他们的骑兵,被称为狼骑兵!想那些战马见了恶狼,早惊得四处乱窜,哪里还敢往前冲,未战就先输了一半。以至狼骑兵势如破竹,直杀到了京师附近。
凤家军大概也收到了狼骑兵的消息,夺了江南的军政大权之后,不再北上进攻,囤军在潢河南岸,作观望的姿态,大有让景王与雪狼王两虎相争,坐收渔利之意。朝堂形势大变,支持九王的旧部纷纷要求景王下台,想迎回九王重掌大局;景王党则骂九王是乱臣贼子,在国家面临外患时还雪上加霜;中立派的臣子说,“攘外必先安内”,景王应先向九王求和,联合凤家军共同对抗外敌;景王党刚刚得势,哪里肯依,打着“宁与外寇,不与家贼”的主意,建议不如先与雪狼王议和,割地赔款,求一时和平,再专心一致对付九王;还有一部分人被这前所未闻的狼骑兵吓破了胆,纷纷上书提议迁都别郡……朝堂之外,百姓受了“神谕”的指示,纷纷将引发战乱的罪名加诸景王,种种揣测和谣传越演越烈,而同时,一个更加神秘,更加耸动的传言,开始在天?国上下传播开来,皇帝重病不愈的矛头,纷纷指向景王,朝野内外,怎一个乱字了得。
面对僵局,景王心里很明白与雪狼王这一仗打不得。一旦开打,输赢且不论,凤家军正等着你打完了,好举着大义的旗帜挥军北上捡便宜。迁都更是不可能,迁都不比得老百姓搬家,劳民伤财不说,光是抛弃祖宗选定的家业,已经足够让他惹来更大的非议,在皇室宗亲中落人口实和把柄。与九王议和?更是做梦。他逼得九王装疯逃出京城,正给了九王一个举兵的大好机会,岂会轻易与他和谈?唯一能走的棋,只剩下与雪狼王和谈一途,毕竟他与异族之间只有利益,没有私仇,谈起条件来才方便,抛掉几个州郡、损失一点钱财,却可以让景王保住目前的权势,对他是利大于害。果然不几日,景王便派了使臣渡过玉水,要求两国和谈。估计景王心里也郁闷得很,当初他要是早知道夺权之际会横空杀出一个雪狼王,捣得他手忙脚乱,不知道还会不会这样布局,只怕只有他自己才知了。
雪狼王开出的和谈条件对天?国来说,根本没有选择的余地,这个不平等条约要求天?国割让北疆十六州给雪狼国,赔偿军费黄金两亿两,并承认雪狼国是天?国的宗主国,和谈条件的严苛让朝堂再起争端。割地赔款尚可商量,一向自诩为天朝上国的天?国,若认一个野蛮部族为宗主国,颜面何存?却不想已经被人打到要割地赔款的地步了,天朝上国的脸面早就没了。朝堂百官又分成两派,一派主战,势要挽回天?国的颜面,一派主和,认为承认雪狼国是宗主国是一时权益之计。景王迫于形势,亲赴玉水北岸和谈,然雪狼王分毫不让,并在景王面前表演了一幕狼骑兵以俘虏尸首喂狼的恐怖游戏。景王大惧而归,力排朝堂众议,同意雪狼王的和谈条件,并定下日子,三日后与雪狼王在玉水河上,签订和谈书。
朝中因为雪狼王与凤家军的战事乱成一团,本来定于这个时段举行的天?国首届科考,不得不暂时延迟考期,全国各地大量学子滞留京城,京城一时倒显得比往年繁闹,酒肆茶楼一点儿也不因紧张的局势有所萧条,反倒处处一片名士风流的景象。自前年给皇帝出了个科举选官的主意,皇帝的心思便动了起来。他策划了差不多两年时间,年初施计压下了名门世族的反对之声,科考制度就紧锣密鼓地实施开了。为了试验科举的效果,首届科考皇帝并未按院试、乡试、会试和殿试逐级应考,慢慢甄选,而是迫不及待地让各地州府各自组织了一次乡试,随即立即让中试的童生进京分批参加会试和殿试。圣旨诏告天下之后,寒门子弟激动万分,自是想凭着这天赐良机“一举成名天下知”,然后平步青云、一展所长。以前的举荐制,令大多数寒门学子无望入仕,对皇帝这番“英明仁德”的决策,自是感激涕零、盛赞不已、马屁不穷,盖当今圣上乃“天纵奇才、智慧无双、百年难遇、可比曾圣”的圣明天子,皇帝的声望一时在民间学子中登上前所未有的顶峰。全国各地大量学子涌入京师,其中甚至不乏名门世族的子弟,除了有试试这新奇的科考的想法大外,大约还有世族子弟与生俱来骄傲在内,那就是,就算世族子弟没有赫赫家世,也未必不能搏个书生万户侯。
若在平时,这么多学子留在京城,倒还没什么,考完试相互之间吹吹牛、比比才,再与青楼艳妓风花雪月一番,总闹不出什么大事。但面临国难可不同了,这些家伙平日里没事都要弄些事出来的,现在国家局势乱成一团,这群人便成天聚在一起,高谈阔论,对国家局势大抒己见,大有若是他们在朝为官,还有什么事情是摆不平的意味在内。叶本来并不太注意这一群莘莘学子,若不是福生是今年应考的童生之一,她对这一群成日聚众高谈阔论的学子并不关心。福生这些日子倒是天天出门,去酒肆茶馆客栈听人辩论,回来便双眼发亮地谈起那些听来的高谈阔论。叶觉得让他增长些见识也不错,便没有阻止,甚至有时也冒出过想易装出门,看看热闹的想法。没想到机会来得挺快。景王决定议和的消息传出宫外的时候,这群学子听闻景王居然答应了这样的卖国之策,顿时一片哗然,群情激愤,聚众严叱景王的奸佞误国。福生得了消息,立即要出门瞧热闹,事关景王,叶也起了心思,唤住福生,易装与安、冥想一同前往。
茶楼中,众人痛斥景王,一名衣饰简朴的少年书生步到大厅正中,道大丈夫生于世间,当昂扬正气,以匡正朝纲为己任!天国绝不能与外寇签订丧权辱国的卖国条约!皇上病重,朝廷小人当道,国将不国。今天既然大家万众一心,可愿去登闻鼓院击鼓,联名上书,阻止佞臣卖国?一时响应者无数。福生见众离沸沸扬扬地离开,福生对叶道他也想去看,叶不允,道他们去也没用,是瞎折腾。福生不解,叶道他既然知道皇上病重,朝廷小人当道,登闻鼓院怎么会受理他们的上诉状呢?皇上都不在朝中,景王监国,谁会那么傻接下弹核景王的上书,这不是跟自个儿的乌纱帽过不去么?并说那人是糊涂虫。福生道他一身正气,怎么糊涂了?叶道,叩阙上书,未言先有罪。如今景王当权,你说他会不会逮着别人有罪而不罚?这些学子千里迢迢上京赴考,还未踏进贡院的大名,就已被革去功名,于己,一生前程尽毁,重则说不定还会刺配充军;于国,白白糟蹋了皇上给天下学子创造的良机,让皇上改革用官制度的苦心尽毁。争一时之气,还不糊涂么?他们明知道朝中局势还要去以卵击石,说得好听,叫不畏强权,说得难听,是不懂变通,是愚勇!
安远兮道叶既想到这些,猜到他们以后的命运,怎么还如此心平气和?叶听出他言下之意,若是她以前,必定要出言阻止了吧?不过朝堂形势不明,也不知道皇帝什么时候才能病愈,景王掌权一日,科考等新政未必能贯彻下去,让这群学子去闹他一闹也好,看景王怎么挡天下学子的口诛笔伐。叶道法不责众。如果一会儿上书的人太多,景王还能一个个都罚不成,顶多逮几个领头闹事的杀鸡儆猴罢了。至于被罚的,算是他人生路上的磨砺好了,遭遇挫折时,最能看出一个人是经不起打击的庸才还是可造之才,若是庸才,没有点拔的必要,若良才,自然不会被埋没。三人沉默不语,茶楼下面恢复了说书。福生出去上厕所,半晌未归,冥焰出去一问,才知他借口上厕所溜出去,找领头上书那个人去了。叶知道赶到登闻鼓院已是赶不及,直接赶往东华门。
——2007、8、7、02:53
(不好意思,今天看皇帝归朝的那里,本来应该写成高潮的,我昨天考虑到是第一人称,只能用旁白一笔带过的,今天觉得还是处理得太平淡了,所以修改了前面的内容,补充了一点情节。)
第63章帝归
然而叶一行还是去迟了,东华门外的御街上,一片沸腾,也不知道那苏?怎么煽动的,竟然结集了黑压压一片群情激昂的学子,看上去超过两千人,且不断有人陆陆续续从四处不断抵达御街,个个一脸激愤。想想在茶楼,跟着领头的学子苏?去登闻鼓院也不过数十人之众,怎么这没多大一会儿功夫,就号召了这么多人?这些唯恐天下不乱的学子爱凑热闹不假,但那苏?似乎也颇有领袖之能。人潮涌动,仿佛随时都会冲入皇城一般。皇城上下如临大敌、调动守兵、戒备森严,羽林军把守宫门,持矛严阵以待。御街上人太多,一时根本看不到福生在何处。安远兮让冥焰陪着叶躲在远离人群的街头巷角,不准她钻进去找,自己一个人扎进人堆。叶看到苏?手中捧状书,跪请面圣!安远兮终于看到福生,逮着他的衣领将他拎到叶面前,叶是真的生福生的气了。福生这个童生本就考得比较玄,位居榜末。虽然他天资还算聪明,可到底只跟着夫子上了不到三年的学,学问见识根本还浅薄得很,若不是举荐制度下百姓读书的人比科举制度下的还要少,又因为是首届科考,朝廷的规则宽松,他想考上个末位也是难如登天,谁想他竟这般不知珍惜羽毛。福生见叶动了真怒,哭丧着脸给叶道歉。
正在此时,东华门侧门打开,涌出一群羽林军,景王在侍卫的簇拥下出来喝止学子罔顾礼法,结众为乱。苏道是是登闻鼓院不肯受理他们的状纸,判院闭门不出。鼓院不接,按律检院及理检院不得受理。他们也是迫于无奈,才闻鼓宫外。景王道叩阙上书,未言先有罪!尔等是想被削去功名、刺配边疆么?苏?长声笑道,百无一用是书生,刺配边疆,能为国杀敌,保家国平安,也不失男儿本色,总好过朝廷屈辱求和、卖国求荣、苟且偷生,置国家存亡和百姓生死于不顾!慷慨激烈的一句话将在场学子怒意渐消的情绪又挑动起来,不少人跟着附和嚷嚷,纷纷赞同苏?所言,景王狠狠瞪着苏?,那苏?毫不畏惧,虽然跪于御街之上,但倔强的背影却散发着直率自信的气质,傲气天成。景王心中对学子们公然挑战他的权威恨之入骨,这些学子,能说会写,每个人都是一把杀人不见血的刀。他倒不惧这些学子人多势众,再多也多不过皇城的守军,他心里忌惮的,是史笔无情,他非常清楚,这件事若是处理不当,他就会被天下人讥讽责难,镇压学子,屠杀国之栋梁,他若还想夺这个皇位,就不能留下这样的把柄落人口实。
景王与学子虚以委蛇,言收了上书,与朝官商议之后,再予定夺。学子道上书弹劾的就是景王本人,不信任他会禀公处理,景王杀机顿起,道科考学子围堵宫门、犯上作乱,下令让羽林军将他们统统抓起来。场面顿时混乱无比。此时却传来一声厉喝,御街后方奔过一队羽林军,为首的正是叶在太庙见过的羽林军右营统领萧无望,羽林军见了顶头上司,纷纷住手,往头回跑的学子们,也傻愣愣地停下脚步。萧无望走近人群,厉声道何以这么多人在宫门喧哗,阻挡皇上回宫,还不速速撤离!叶听到皇帝回宫,又惊又喜。景王见了萧无望,脸色已是一变,听了他说的话,双眼露出不可置信的神色。苏?见势,灵机一动,急忙跪到地上,大声三呼万岁,一众学子如梦初醒,纷纷跪地,伏身跟着高呼,一时御街之上,呼声震天,景王面如死灰。
景王跪见皇帝,皇帝让他呈上学子的上书,问景王是否属实,景王开口辩解,皇帝将上书丢到他头上,骂其混仗!说他监的好国,短短一个多月,搞得天下大乱,让异族都打到家门口来了!皇帝一开口就是这么重的罪名压下来,景王伏地埋首不敢抬头。只听得皇帝寒声道,天?国堂堂天朝上国,景王竟敢给他签订这种丧权辱国的条约?议和?可想过这会让天下百姓的生活陷入水深火热之中?可想过北疆十六州的子民变成任异族随意凌辱的贱民?可想过堂堂天朝上国会沦为四国耻笑的笑柄?天?国名将赫赫、威震八方,几曾惧过异族戡乱?皇帝越说越气,蓦地高声一喝“萧统领”,问他可怕雪狼王?萧答不怕,并言原领兵攻打雪狼王,誓将敌军消灭,保家卫国!皇帝扫向羽林军,问你们呢。羽林军齐声大吼,誓将敌军消灭!保家卫国!震天的誓言响彻云霄,皇帝扬声大笑,豪气冲云地道他天?国的热血男儿当如是!宁为玉碎!不为瓦全!今日他向天下苍生立誓,定与雪狼王决一死战,将异族鞑子歼灭,用雪狼王的人头祭天?国英勇阵亡的将士,萧无望等皇帝说完,振臂高呼“宁为玉碎!不为瓦全!”御街上的羽林军跟着齐声附和,羽林军的震天巨吼将这句话传出老远,表达着皇帝的决心。数千学子也被感染,高呼吾皇万岁,场面激奋人心。
叶看着皇帝,心中感慨。这个男人,注定是要站在高处,君临天下,接受臣民的跪拜欢呼的。没有人会比他做得更好,三言两语,便能激发士气,扭转乾坤!待众人的呼声止息,皇帝看向跪在地上不敢抬头的景王,撤去他监国一职,责令其回府闭门思过!景王叩谢皇恩,经过数千学子叩阙上书弹劾,景王的政治威信可谓荡然无存,朝堂之上再无他立足之地。皇帝又道苏?带领学子叩阙上书,也是有罪,念在他们是一片忠君爱国之心,轻罚他们各自回去,闭门十日,不得再结众聚首!随即圣驾驶入东华门,叶也从巷尾转身回府。
——2007、8、7、22:18
第64章宫变
朝堂局势瞬息万变、风云突起。病重昏迷的皇帝,突然醒过来,自太庙班师回朝了,且在回宫当日,雷厉风行地处理了数千学子叩阙上书一案,撤了景王监国一职,令其回府闭门思过,并发出豪言,誓与雪狼王决一死战,宁为玉碎,不为瓦全。随后发号施令,调动三军,进入备战状态,同时封锁消息,以免雪狼王在签订和谈书之前提前获知朝堂动向。从御街回府后不久,皇帝便传旨宣叶进宫,在这种敏感的时刻,皇帝宣叶进宫,意欲何为呢?叶向皇帝试探寂的生死,皇帝不答反问,听说北疆战事的军饷是云家出的,云家几时跟景王走得这么近了?这么帮他?叶赶紧答云家不是帮景王,而是助国家。皇帝道他不在这些日子,幸亏有叶帮他照顾太后,倒是要谢她了。叶有些惶恐,太后搬到静慈庵带发修行之后,为了避嫌,惹景王怀疑,叶便没再去看过她了,皇帝无端端冒出这样一句话,指的到底是哪出?一时冷汗潸潸。皇帝又道听说叶和长公主颇为投缘?一连几个听说,让叶神经绷紧,小心作答,长公主玉雪可爱,她很是喜欢。皇帝道叶莫不是忘池她的生母是谁了,叶答稚子无辜,皇帝道既然叶跟长公主这么投缘,他让人把长公主带过来,叶陪她玩玩。叶愕然地看着他,不知道他意欲何为。公主到来,与叶交谈中提到侍卫叔叔,被皇帝训斥,让宫人抱走公主。
皇帝将叶带到朝圣殿。越往前走,叶越是心惊,宫里的守备今日似乎与往日不同,空气中流淌着一触即发的紧张气息。皇帝带叶上朝圣殿根本不合规矩,等看到朝圣殿外遍布羽林军,叶倒抽一口气,手心微微渗出细汗。殿内空无一人,皇帝抚着龙椅问叶,知不知天下有多少人想坐上这个宝座。叶不敢答,皇帝又问她知不知道今天来这人会不会如愿坐上宝座,叶猜出皇帝是指景王逼宫,心中大惊。皇帝冷笑道,景王布置了这么久,只等着皇帝一断气,就堂而皇之地登堂入室,没想到皇帝偏偏回来了,皇帝一回来,他从此再无机会,必然会迅速发起一场政变,端看他们谁布置得更仔细、更周全了。叶退了一步,心中大疑,皇帝知道景王今晚会发动政变,围攻皇城,为什么要将她宣进宫?难道她在这场宫变中还会起什么作用不成?不,不是她,是她身后的云家,能起什么作用?他已经将一切都布置好了……或者……叶倒抽一口气,醒悟皇帝不是要云家在这场宫变中起什么作用,他是怕云家在这场宫变中起什么作用,他是怕云家和景王连成一气……所以,才要宣叶入宫,好以此为挟。
叶质问皇帝为什么要带她到这朝圣殿?不合礼仪、不合规矩,皇上这么担心云家,担心到要将她留在宫中做人质?皇上是要她亲眼看到景王败亡,以此警告她么?皇帝冷冷地道叶想得太多,叶凄笑道她没办法不多想。皇上苦心布置这场苦肉计,就为了迷惑景王,如果不是横空杀出一个雪狼王,只怕皇上还会病下去,病到等景王和九王两败俱伤的时候,再出来……皇帝大骂叶放肆,被她气得吐出一口血来,叶大惊,掏出皇帝怀中的药喂给他,低头道歉。皇帝微嘲道她那性子,受了委屈哪里憋得住。还不是仗着他疼她,才敢这么放肆。叶没想到皇帝说得这么直白,一时说不出反驳的话,皇帝说得没错,如果不是知道自己在他心里是有一点点位置的,以叶这样自私怯懦的人,是不敢在他面前顶撞他的。可心中又确实委屈,他一再地试探云家,试探叶,不管叶怎么保证云家怎么讨好,他仍是无法相信他们,财富的过度集中给国家经济和政治带来的深刻影响,他虽然未必想得到,但以一个上位者的敏感,他的确是无法容忍一个扶植了几代君王上位的家族。只要他一天对云家存着忌惮,他迟早会向云家动手,真到了那一天,叶该怎么办?一时心中又惊又怕,叶垂下眼睑,将满腹惊惧压住。
皇帝只当叶理亏无言,说叶说得也没错,景王煞费心血,设计加害惊云,就是要赌他会动用神器,好派出玛哈取他性命。皇帝将计就计,与他演这场苦肉计,的确是想将朝中意图染指皇位的隐藏势力引出来,一网打尽,只是他没想到,边关生变,横空杀出一个雪狼王,若皇帝再不回京决断,只怕国家就要被景王那狗贼给卖了。叶问皇帝是否真要和雪狼王打这一仗,说雪狼王已经囤兵在玉水北岸了,与京师近在咫尺,若是他们得了消息杀过来……皇帝说他们杀不过来,就如同一支凌空射来的厉箭,不可能永远飞在空中,射到现在这个时候,那支箭已经无力向前了。朝中那些看不清形势的蠢才主张议和,皇帝再不出面,就会被他们误国了。叶问皇帝何以如此笃定,说狼骑兵虽然是长途跋涉打到京郊,但跟皇帝以前遇到的敌人不同,他们凶狠残暴,连骁勇善战的草原骑兵也不放在眼里,之前曜月国马尔蒂族被剿灭,就是遇上了为雪狼王的军队补己后勤的队伍,将马尔蒂族抢掠一空。如今他们打到了天?国腹地,更不存在后勤补己的问题,他们的战狼据闻全是以俘虏死尸为食,天?国居住在玉水以北广袤土地上的百姓财物,正好成为他们的补己。雪狼王的嚣张猖狂,不是没有道理的。
皇帝道雪狼王能打到玉水,依持的是狼骑兵。可是骑兵若是没了坐骑,这场仗天?国就打得赢。又道狼骑兵的战狼全是来自终年冰川的雪原之地,未经受过天?国的炎夏酷暑,这些日子因为水土不服,已经折损不少,打到玉水北岸已经是雪狼王的极致了。他们以为打得越远越好,等他们没了战狼,玉水以北广袤的土地恰恰是他们的葬身之地,前后夹击,无处可逃,皇帝言要让雪狼王的战狼和骑兵,一个都回不去,统统为天?国阵亡的将士陪葬!叶没想到皇帝暗中竟然将狼骑兵的情况摸得这么清楚,只怕当初看到北疆报急的狼烟后,已经着人作了调查,暗中部署,哪里像景王一样不当回事,两相比较,忍不住要感叹,景王虽然心机深沉,行事歹毒不折手段,可论起思虑周密来,赶眼前这位皇帝可差得远了,想到这里,叶已经可以确定,今晚这场宫变,皇帝占尽先机,景王怕是赢不了了。
皇帝说完这一大段话,捂着胸口轻咳,叶问皇帝这伤到底是怎么回事?皇帝完全没有要回答的意思,做出不以为意的表情道没什么大碍。叶知道他不愿说,转开话题道皇上乃真龙天子,君临天下,天威赫赫,自是福寿无双。皇帝的唇角抽搐了一下,道叶真是有把死人气活的本事。叶道她说的是真心话,皇帝三言两语,便扭转乾坤,平息了即将发生的暴乱,她是真的钦服。皇帝敏感地抓住关键,目光锐利地盯着叶问她是否在场。叶怕他多想,道福生是此次应届的童生,不知天高地厚,也跑到御街去了,她怕他惹事,所以去找他回来,刚巧撞到皇上回宫的情形。皇帝道叶觉得学子们叩阙上书是去惹事生非么?他倒觉得学子帮了他一个大忙。叶道那是皇帝回来阻止了暴乱的缘故。皇帝听出叶的语气不以为然,道叶好像不太看好他?叶道她是不看好他,不过欣赏他。皇帝问此话怎讲。叶道欣赏他,自是因为他身上有值得欣赏的品质,纯朴正直、急公好义、勇任繁难,国家需要这种人才。皇帝道既是如此,为何还不看好?叶道凡事皆有两面,纯朴的人看待事物易简单片面,黑就是黑,白就是白,毫不理会介于黑白之间深深浅浅的灰色;刚正不阿易固执,不懂变通、不知转圜;急公好义者易冲动,行事可能不计后果;勇气过盛则易胆大妄为。以此次他带领学子叩阙上书为例,其过有四:挟众胁迫朝廷,围堵宫门,让朝廷威信尽失,此其一;给世人造成坏的榜样,留下后患,以后若有小人学了这伎俩胁迫朝廷又当如何,此其二;险些将皇上改革用官制度的苦心尽毁,此其三;最重要的,他带领学子叩阙上书,将数千学子置于一个危险的境地,他带去的不是一群普通百姓,而是从全国范围内选拔出来的栋梁之才,若是皇上没有及时赶到,景王当真镇压他们,血溅御街,不仅仅是让朝廷留下恶名,更重要的是令国家平白损失这么多精英,可能几十年都无法恢复元气!皇帝的眼神越来越凝重,目光更是变得惊慑凌人,道苏没有掌控变故的能力,没有思虑长远的眼光,是否不堪大用?”叶想自己说这么多,可不是要毁人家的前程。何况良才美玉,也要经过琢磨才能成大器。皇帝是下棋的人,知道把哪颗棋子摆在最恰当的地方,控制棋盘全局。
天已黑尽,宫城之上传来厮杀之声,景王带亲兵攻入东宫正门,得意地嘲讽朝圣殿外伫立的皇帝,言四城已尽在掌握。皇帝丝毫不乱,问景王不觉得四城太静了吗。景王让人向着天空发出一枚信号弹,尖锐的“咻”声随着刺眼的白光一起划破了黑幕般的夜空。待信号弹完全隐没于夜空之中,四周仍是一片死一般的沉寂。皇帝道他的军队,自是效忠于他,不是效忠于景王手中那个冷冰冰的兵符。前门大殿之外又起喧哗,涌入一群身着甲胄、举着火把的将士,将景王和他的亲兵团团围住,一个整装佩剑的铁甲将军英姿勃发地背着火光走出来,立于火把之中,对立于高阶之上的皇帝道,南门和北门已被燕将军拿下,西门和东门尽在他掌握之中,叛军无一漏网!景王定睛一看,那将领正是已经“暴毙身亡”的寂惊云。景王道皇帝好手段,早就布下天罗地网引他入瓮,他输得心服口服!又道他苦心经营二十余年,今夕竟败于皇帝这黄口小儿之手,他就算是一死,也要拉他陪葬!言毕蓦地尖声道,还不动手!高喊之后,却无回音,四周的士兵虎视眈眈地瞪着他,景王脸色巨变。皇帝让人押出一个身着大内侍卫服的男人,口中塞着破布的男人道,是否想让他动手?景王身子一软,差点跌倒在地。那被押出的男子目光怨毒地瞪着皇帝,可惜口不能言。皇帝冷笑道景王打的如意算盘,若逼宫有变,就让大内侍卫中的内贼行刺于朕。可惜景王不知道的是,两年前,他就开始在宫中查这内贼了。景王已经口不能言,皇帝让人拿下景王,景王一败涂地。
——2007、8、9、01:07
第66章纠缠
一场血腥的宫变在皇帝周密的部署下以压倒性的姿态获胜。皇帝早早洞悉了景王的用心,事先安排寂惊云诈亡,并暗中调回了远在东海戍边的燕潇湘,在宫城上演了一场瓮中捉鳖的好戏。叛党尽数被擒,损毁的宫城和血腥的地面自有人修砌清理,叛军和守军的尸体以最快的速度被运出皇城,前一刻还风雨飘摇的禁宫大内,下一刻又恢复了往日的庄严肃穆,一场谋朝篡位的阴谋消弥在九重宫阙之中,一切如常,仿佛什么也未曾发生。回想着从昨天到今天,两天一夜的时间,却在生死间走了一个轮回。叛军被押走之后,叶有些虚脱地靠到殿墙上,冷汗润湿了后背。皇帝问她怕了?叶道饿了,从昨儿申时进宫来到现在都没吃过东西,饿到快没力了……皇帝愕然之后,哈哈大笑,叶见过他暴跳如雷的样子、微笑的样子、蹙眉的样子、嗔怒的样子……但还从来没见过他笑得这样开怀,这样无所顾忌,这样没有形象,连眼泪都笑出来了。宫人都呆住了,叶看着他笑得那样放纵的样子,心中的气恼反倒渐渐消退,变得柔软起来,带着一点心疼。叶问皇帝处置景王之前能不能让她先见他一面。皇帝说现在不行,
改天。叶回府睡了一觉,晚膳后,向老爷子汇报在宫里看到的情况。问老爷子皇帝昨儿让叶进宫,是不是想挟迫云家不要插手景王的事?老爷子道他忌惮云家又不是一日两日的事了。不过,要挟迫云家,把诺儿抱进宫去不是更有效么?叶这么聪明,难道还想不明白?叶蹙起了眉,老爷子又道,景王逼宫谋反,表面上看来皇城是最危险的地方,但皇帝布下天罗地网等景王上钩,心中十分清楚,其实皇宫是最安全的地方,至少比流兵四起的皇城外安全,昨晚京师有多少平民百姓家被劫掠?连侯府都被流兵闯了进来……又言皇帝对叶也算上心了,这个时候还想把她护在身边……叶心中不安。老爷子竟然认为皇帝召她进宫,是想保护她?那我她岂非误解了皇帝的苦心,然而老爷子把话这样摊开来说,是什么意思呢?是怕她和皇帝纠缠不不清、败坏门风么?老爷子道叶是个重情的人,谁对她好,她都记在心里。不过他希望叶记住,皇帝对她有心,只是单单对她,这份心不会延及到云家,甚至诺儿身上。当他不容云家的时候,他不会因为叶而做出有损他利益的决定。
叶微微一颤,老爷子清醒地点清了这个事实,云家和皇帝,始终不能共存,即使皇帝再怎么纵容她,也不会因为她乱了棋局。她在宫中还跟皇帝侃侃而谈,说他是下棋的人,怎么身在局中,竟忘了自己也是一颗棋子。老爷子道他们呆在京里的时候也太长了,现在景王已倒,在这里也没什么牵挂了,如今南方被九王占据,四处都乱着,等朝廷解决了这件事,路上安全了,他们就请旨回沧都,说到底,沧都才是云家的封地。离朝堂远了,到底安全些。叶恭顺地同意了,胸口却莫名地纠结着,闷得透不过气。
——2007、8、11、:59
第67章大定
叶带了沉谙交给她的银匕首,去寂府想让寂将军带给赛卡门,没想到却被平安告之赛已身亡。言她拿自己的命和蛊王交换那邪法来害人,性命便与蛊王同生共死,蛊王死于非命,她自然也活不了。叶吃惊不已。转去沉谙处回话,被发现他已于两月前卖房卖地,不知所踪。叶对沉谙的离去黯然不已,沉谙不辞而别,是因为知道自己救不了赛卡门,不想留下来目睹她的死亡,不想耳闻她死去的消息么?可是,明知道心爱的人会死,他连救她的方法都不想一想,就这样离开,是不是太绝情了,还是,她想错了他们之间的关系?然而这些谜,叶或许永远也不会知道了。
天?元景五年七月二十四日,处暑。囤兵在玉水北岸的雪狼王,军营中的战狼一夜之间全部毒发身亡,寂惊云率铁骑渡过玉水,夜袭敌军,失了战狼的狼骑兵锐气尽失,仓皇败退,经过三日追捕,寂惊云施计将雪狼王大军包围在葫芦谷,三万狼骑兵尽数葬身此地。大军告捷之后,寂惊云没有班师回朝,下令立即挥师北上。仅将雪狼王的人头快马送至京师,皇帝下旨筑英魂塔,以雪狼王人头奠基,祭天?皇朝战死在狼骑兵手下的将士英魂。
天?元景五年七月二十六日。燕潇湘率军南下,派人渡过潢河,赴凤家军军营宣旨,言景王谋逆,凤家军洞悉乱臣贼子阴谋,出师勤王,功不可没,犒赏三军。如今景王已被皇上擒拿,凤家军功成身退,着主帅凤栖悟立即撤军,九王君千翌速速归京。凤太妃之长兄、九王的娘舅、南疆凤家军主帅凤栖梧接旨之后,却没有立即撤军,与燕潇湘隔河对峙,直至雪狼王兵败的消息传至,凤栖梧才派人渡河通知燕潇湘,愿遵旨撤军。凤家军同意撤军当夜,主帅营中却传来凄厉恐怖的惨叫和嘶吼,军营骚乱一宿。次日,九王君千翌失踪,下落不明,凤家军中传出九王是吃人妖怪的传言。燕潇湘渡河查看被九王“吃”得七零八落的主帅凤栖梧和众多士兵的断臂残肢,将消息报回了朝廷,举朝震惊。九王府中的太妃凤来仪听闻之后,只厉声哭喊了一句“凤家负我”,便一头撞墙身亡。
天?元景五年八月十日,白露。皇帝任羽林军右营统领萧无望为凤家军统帅,接替燕潇湘率凤家军撤回南疆布防,沿途整肃被战乱破坏的州府,燕潇湘重返东海戍边。凤家失掉凤栖梧,军权重归皇帝手中,九王失踪,生死不明,凤太妃身亡,凤家元气大伤,一蹶不振。
天?元景五年八月十五日,中秋。皇帝赐毒酒鸠杀景王,并下旨整府男丁刺配流放都南岛,女眷没为官婢,景王妃接到圣旨当日投缳自缢。景王党中尚大人、李大人等核心分子,皆斩首弃市,余者该杀的杀,该充军的充军,该流放的流放,景王党势力土崩瓦解。
天?元景五年九月九日,重阳。寂惊云率铁骑攻破被雪狼族占领的原辰星国,雪狼族残兵逃回原辰星国边界冰河腹地。辰星国已亡,皇室后继无人,备受雪狼族人欺凌的国人在原辰星国几大贵族世家的带领下,献出国王传国金杖、皇冠及金印,愿归属天?国。归降书送回朝廷,皇帝加盖玉玺,至此当世再无辰星国,天?国的版图扩大了三分之一,原辰星国变成了天?国辰州,国都变成了州府,朝廷在辰州囤兵,并派了巡抚远驻辰州。
无论是对内还是对外,这个时候都是当今天子势力达到顶峰的时刻,他手握三军大权,再不为权臣所制,朝中觊觎他皇位的隐患全除,现在,是他该专心治理内政的时候了。
——2007、8、15、15:03
(前天写了半章,昨天想接着写的,结果从下午开始停电到今天早上才来,汗。所以今天才补完。)
第68章避祸
内乱平息,外患初定,皇帝大赦天下,减免赋税兵役,为躲避战乱离家逃难的流民大都还乡安居,拖延数月的科考也进入了考试程序,举国上下一片百废待兴、欣欣向荣的景象。然而,敏锐的老爷子,却嗅到了这欣欣向荣背后的危机,皇权在皇帝的谋划算计和阴差阳错中已经膨胀到极致,朝中再无可与之相抗衡之人,像云家这样的超级财阀,顺理成章地会成为皇帝下一个目标。所以云家对于朝廷提出的要求,竭尽所能地完成,凑军费、出安置流民的钱,只要皇帝开口,云家就毫不含糊地出,一切只为了能从京师全身而退,安然返回沧都。老爷子前些日子已经上书请旨,不过上请的奏折被皇帝压了下来,以朝廷还需要永乐侯襄助为由,一拖再拖。本来老爷子顶个爵位,却不是要做实事的朝官,走哪里去根本不用皇帝批准。有次叶这样疑惑地问老爷子,老爷子笑道,这当儿皇上为着钱的事儿经常盯着云家,想要平平安安离开还是得请道旨的。
叶心中总是不肯相信皇帝会真向云家动手,一路以来,我对他百般示好,不就是希望他对云家存一念之仁。老爷子道皇帝连亲叔亲弟都敢杀了,何况是与他毫无关系的外人!叶道景王谋朝篡位,本就该死!九爷是在军营中失踪的,怎么是皇上要杀他?而且之前皇上还犒赏三军,又言九王蒙冤受苦,召他回京抚恤么?老爷子道叶去牢中见过景王,难道不知道他是个什么情形?景王自是该死,不过,换个人做皇帝看到他那样,还会坚持赐他鸠酒吗?他连表面上的面子都不肯装一装,其心之冷硬,连景王都比不过他。
叶想起景王处决前,皇帝准她去天牢看景王的情形,不出声了。景王承受不了由皇室贵胄沦为阶下囚的沉重打击,关在狱中第二天就疯了。若是别人,说不定为了显示自己的仁德,会饶了景王一命,把他这样关一辈子就算了,当初九王装疯,景王不就放过他了吗?可皇帝只冷冷地说了一句:“我怎知他是真疯还是假疯?”仍是将那鸠酒赐下去。然而叶并不觉得皇帝做得不妥,景王与她有深仇大恨,就算是将他千刀万剐,她也是不解恨的。景王谋反,王府一干人等皆数获罪,她也没有半分心软过,只向皇上开口给玉竹讨了个人情,免去她刺字为奴的命运,算是报她当年牢中解围之恩。皇帝听了,道叶倒有心,押出一人问叶该如何处置?
那人正是景王逼宫那里,被绑起来的大内侍卫,皇帝道这个叫雷翼,是当年安排大内侍卫上街行刺她的人。叶听到这人的声音,听出他就是那日在御花园喝斥欺负长公主的侍卫。皇帝道雷翼是蔚相及德妃的人,又道当年叶遇刺,云家的铁卫查出刺客是宫中的侍卫,他没有声张,就是不想打草惊蛇,皇帝安排蔚彤枫做大内侍卫,就是想让他暗中查出谁是主谋,没想到刚刚有了一点眉目,蔚彤枫却意外身亡。不过有那点眉目已经够了,德妃被打入冷宫,皇帝将长公主交给淑妃抚养却不闻不问,为的就是要引出那个忠于蔚家,忠于德妃的人来!叶却越听越是心惊,原来当初皇帝把蔚家大哥安排在宫里作侍卫,就是要他暗中查探是谁指使大内侍卫来行刺我么?蔚家大哥竟是因为这件事,累丢了性命。叶抬眼看着皇帝,竟似不认得眼前这人。德妃被打入冷宫,他应淑妃的要求顺势将长公主交给她抚养,却从此之后不再踏入淑妃宫中一步,为的就是要让淑妃对长公主心生怨愤,只要长公主日子不好过,必定会引出蔚家在宫中培植的暗桩。想来当初德妃企图淹死叶的时候,皇帝就已经开始怀疑叶了,否则岂会如此目标明确地安排这些计划?而最让叶心惊的是,为了引出这个暗桩,皇帝竟然可以利用淑妃,利用长公主,利用妻妾儿女,这样的冷硬心肠,第一次让叶心生恐惧。
如今叶听老爷子说到皇帝的心肠冷硬更胜景王,回想起当日那一幕,硬生生抽了一口气,竟是无法反驳。老爷子接道凤家军无君命妄动三军,早已犯了天子的大忌。但他们是以‘清君侧、勤奸王’的名义起兵,皇上既扳倒景王说他谋逆,那凤家军妄动三军,面子上也不能罚,还要赏,还要犒劳,还要抚慰。可双方都明白私底下是怎么回事儿,把九王召回京,明是安抚封赏,实则是软禁,皇上不可能再相信老九。九王心里非常明白这一点,他只要还有一点儿野心,就必不会回京。皇上如今势胜,占尽天时、地利、人和,凤家根本不可能与之硬拼对抗。凤家明白这次的事,皇帝不会善了,为了保全家族,牺牲掉九王,在所难免,凤家是一个世家,不是九王与凤太妃的一人两人的天下,当凤家认为已不可能与皇帝对抗了,为了保全家族,牺牲九王也是正常的……
叶努力不去想如果是她防碍到云家的利益,云家会不会抛弃她这个令人心颤的问题,问凤家既然已经决定牺牲九王了,为什么凤家军中会传出九王是吃人妖怪的传言?凤栖梧也死于非命?九王又失了踪?老爷子道虽然这件事他也不清楚到底是怎么样,但当中定然有什么变故。凤家死了一个凤栖梧,比失去一个凤太妃和九王的损失更严重,凤家失了兵权,以后的日子只怕更不好过。所以,叶凭什么认为皇上不会对云家下手?叶问老爷子,为什么云家一定要等着皇上来下手清理呢?天下万物皆是盛极必衰,云家已经风光了太久,也承受了太多苦难和折磨,云峥若不是生于云家,不会自幼受苦,英年早逝。老爷子既没有争霸天下的野心,又知道世族势盛会遭帝王猜忌,知道帝王忌惮一个家族一定会整日里盘算着怎么灭了它,既然知道,为什么不在帝王动手前自己清理掉这些麻烦,解除帝王的心病呢?
老爷子道云家的财富不是说舍就舍,有太多人依靠云家生存?就算云家放弃这些财富,统统献给朝廷,让朝廷来经手这些钱财,会有多少人眼红,会有多少人来争夺这些经营权,又会生出多少是非,这笔横财只会给朝廷添乱,到时候受损的,就是依靠云家生存的千万户人家……叶道这个顾忌可通过化整为零的方式解决,将现在云家的产业,分割给云家二房的执事、各地的掌柜,将过于集中的财富,分散成零散的财富,这些执事、掌柜为云家辛苦一生,得些丰厚地回报也应当,产权转到他们手上,他们自会尽心竭力,不会影响靠云家生存的普通百姓谋生,云家由大富变作小富,不再成帝王心腹之患,自可避开莫测之祸。老爷子听完,面无表情,不置一言,说要仔细想想,让叶退出房去。
——2007、8、、01:09
第69章访友(上)
寂惊云归朝了。据说进城那天,鲜衣怒马、意气风发,福生夹在围观的人群中见过那幅画面,就磨着叶要去从军。叶给寂将军写了封信,让福生拿去找他。叶收到丹尼兄妹捎来的信,信上说他们找到一些当年帕图斯族幸存下来的族人,现在正努力准备重建部族,叶由衷地为他们感到高兴。这个消息让叶这些日子沉郁的心情稍有舒缓,这段时间有好几件事让叶烦,一是皇帝对云家的态度暗;二是红叶还义无反顾地南下,说要去找失踪的九王,叶无法劝阻,只得暗自祝她好运;还有就是玉蝶儿定期来的信件,也仍是没有安生的消息。安生失踪大半年了,一点音讯都无,叶拜托玉蝶儿四处游荡时顺便帮她打探他的消息,可每次接到信总是失望不已;还有二房那边也是烦人,暗示老爷子对想容的事使点劲儿,势利的二房见皇帝平安回宫,再不提让想容出宫的事,又变着法儿教她怎么在宫中获宠了;老爷子的身体越来越差,最近在催叶快些帮安远兮定下亲事,说怕自己这副身子拖不过这个冬天,叶帮安远兮定下了金家大小姐;皇帝一直压着云家请归的折子也不是个事儿,叶想到了去求太后……
太后见叶头上载着朝冠遮住断发,言叶命苦。叶道哪个人命里没几件苦事儿,这也算不得什么。她在这时空遇到的哪个人不苦?蔚蓝雪、楚殇、冥焰、皇帝、蔚彤枫、安远兮、云峥、红叶、小红……便是眼前这位太后,也是各有各的苦。叶请归,太后恩准,又言皇帝过些日子要立后了,可惜叶不能等到观礼。叶想,天下大定,百废待兴,百姓期待着一位贤能皇后和当朝圣君明主一起统御国家,福泽苍生。他也该立后了。叶感觉很快就要离开京城了,唯一不舍的,是长眠在玉雪山上,她深爱的那个人,转道去了傲雪山庄,在云峥坟前,叶终于能够平静地接受云峥已经不在她身边的事实,意识到她只能把峥珍藏在心底最深最温柔的角落……并向云峥保证会好好活下去,好好走下去。回城后叶想了凤歌家在附近,想起离京之前应该跟他说一声,于是去了浣月居。凤歌又坐在浣月亭里吹箫,叶向凤道别,劝他不要把自己困在这浣月居里,应该走出京城,四处走走看看,他的生命里,还可以拥有很多东西,不应该只得一个楚……凤歌默然,叶转开话题,扯到天上的星星上去,凤歌滔滔不绝地讲起天上的星宿,叶问他哪里学来的?凤欲言又止地说了一个个“楚……”。
(这章没完。安远兮的另一个身份大概会在这两章内揭开,一直嚷着要楚出来的,嗯,就快出来了。这两天卡在怎么让叶知道安是楚的情节里,要同时让月娘、安远兮、凤歌和叶同时出现在一个地方,还要让不懂武功的叶“无意中”听到月娘与安的对话,真困难啊,所以反复地在推敲细节,刚刚才理顺。可是已经困得不行了,先睡了,明天再补完。)
第69章访友(下)
叶岔开话题,言京城看到的星星不如草原上的漂亮,可惜这里没有那么高远辽阔的观看星星的地方。凤歌道未毕没有,言毕搂着叶的腰,跃上华盖树的树顶,叶惊奇地看着他,道原来凤会武功,她都不知道。凤随意地笑道,她也从来问过他。叶噎了半晌,的确,从叶第一次见凤歌,看他这副谪仙般的样子,就主观地认为他是柔弱的,即使知道月娘武功不错,也根本就没往他会武功那方面去想过。两人躺在树顶看星星,叶的肚子叫起来,凤歌笑着带她回浣月居吃饭,席间,凤歌向叶打探云家二公子是个什么样的人。叶的思绪有一丝失神,回想起安远兮,发现他在她的生命中留下过很深很重的痕迹……叶回过神来,道,不如下次她介绍凤和安认识吧。又道安远兮在京师没什么朋友,他们应该谈得来的。凤歌笑了笑,也不追问了。
叶却失了吃东西的胃口,刚刚那一刻的走神令她心慌地意识到,安远兮在她心里的位置是难言的,不仅仅是小叔不仅仅是朋友那么简单,他们以前是什么关系她很清楚,甚至他对叶的感情她也完全明白,虽然叶不知道他是因为什么把她从他身边推开,但她知道,那不影响他对她感情,他只是把它压抑在了内心深处。叶明白,或许老爷子也看得很明白,所以一直提醒他们,深怕他们行差踏错。她和他之间有很多事情是很微妙的,若底线不清楚很容易出事儿。叶惊恐地意识到,勿庸质疑,她爱云峥,到现在仍然深爱,因为他是唯一适合她,与她心灵契合的人,除了他没有人可以包容她的一切。可对于她曾经爱过的人,不管是安远兮还是皇帝,她心里仍然保留了一份柔软,仍然会为他们心乱……叶羞愧地闭上眼,问自己是怎么了?怎么这样水性扬花?怎么对得起云峥……
凤歌见叶半晌没有动筷,闭目不语,出声唤她。叶道她吃饱了,凤歌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也不言语,让秋伯收拾了桌子,奉上一盘切得极漂亮的果盘,自己则坐到一旁给他沏茶。温柔的夜风吹拂着他们的衣袂,叶着迷地看着他如行云流水般娴熟的沏茶动作,觉得仿佛回到数年前,她初到这个时空时,第一次到浣月居的情形,时间仿佛从来没有在他们之间流走过。他将沏好的茶放到叶面前,叶嗅着那清冽的茶香,纷乱的思绪和心情渐渐静定下来,无意中看到一旁的花架上,搁着一个大海螺,好奇地取了过来,问凤哪来的。凤道是一个朋友送的,这种海螺叫吟风螺,附在耳边能听到***。叶有些不以为然,道海螺里不都能听到嗡嗡声么?凤道它能听到很远的地方传来的声音。叶将那海螺附到耳边,耳边立即传来轻微的嗡嗡声,跟她熟悉的海螺里的海风声没有什么区别,正要将它拿离耳边,突然听到里面传来一些不同的声音,远处草丛中蟋蟀的鸣叫,小溪里孱孱的的流水声,林间小鸟欢快地抖动着翅膀,田鼠飞快地钻进地洞,蚂蚁爬过大树,芙蓉花仿佛正在静静地盛开……仿佛一卷宁静安详的画卷在叶的眼前展开,叶被这月夜里的声音迷醉了,如果被催眠一般,眼皮不由自主地垂下来,所有的声音都消失了,世界一片安静。
——2007、8、18、22:34
(汗,这章又改了一下。还是觉得,让叶在树上听到安和月娘的对话不是很合理,安和月娘的武功要发现有人偷听太容易了,所以换了个方式让叶听到那些对话。嗯,就是这个大海螺。嘿嘿。另外,我已经回答过很多次了,汗,绝胜篇还没有写完,我是写一章总结一章的梗要,所以目前市面上是不会有书卖的。这个问题我以后不会再回答了。我知道大家都等烦了,其实我比你们更想快点完稿。后面大概还有十几章的样子,也等不了多久了。今天晚上晚点大概还会有一章出来,不过应该很晚了,大家还是明天再来看吧。)
第70章诈他
叶猛地醒过来,发现自己伏睡在桌子上,凤歌却不见人影。叶起身寻找凤歌,踢到脚下的海螺,捡起海螺,叶拿在手上翻看,觉得这东西还真有点意思,就像个顺风耳似的,忍不住又将它贴到耳边,看还会不会听到什么有趣的声音。耳边又嗡嗡作响,那顺风耳翻出院墙,淌过小溪,越过草地,钻入树林……鸣奏出一曲自然的乐章。叶陶醉地听着那些美妙的乐声,突然听到里面传来模糊的人语,开始听得不清楚,她屏神静气地认真辨听,那说话声音果真越发清晰起来,叶听出一个嘶哑的男声和一个女声,女声是月娘,男声竟然很像鬼面人的声音。
只听鬼面道,他已经跟月娘说得很清楚,他们之间的合作已经结束了。当初他是受人之托,帮月娘拿回无极门的实权,摆脱景王的控制。现在景王已经死了,月娘也已经解决掉她的对头,他的任务已经结束了,以后大家互不相干,各行各路,没必要再见面了。叶大吃一惊,无极门?景王?月门主?赶紧集中精力,生怕听漏了什么细节。只听到月娘道,他以为这样就可以摆脱无极门,置身事外么?什么帮她重掌实权?是她才是在帮他!这无极门本来就是他的,她要来做什么?又道他说他是受人所托,来帮月娘除掉对头,摆脱景王的控制,可他骗不过她!他为什么要戴着这个鬼面具?为什么要用这样的声音跟她说话?他根本就是欲盖弥彰!因为他根本就是楚殇。叶的脑子嗡地一声,顿时一片空白。
那男人说他不是。月娘道他就是,又道若不是知道他是楚殇,她不会随便相信一个来历不明不肯以真面目示人的人,与他合作。她今天要揭开他的面具,看他还怎么否认!随后海螺里传来拳掌相击的沉闷呼呼声,间或着兵器划过空气发出的铮鸣,似乎是两人之间发生了激烈的打斗,不知道谁胜谁负。拳掌相击之声不绝于耳。突然,海螺里传来几声清脆的“叮叮”声,只听月娘喜道,凤歌,揭开他的面具!但打斗声反而停下来,月娘说鬼面人是楚殇,凤歌的声音却平静淡定,说他不是。月娘道他戴着面具,你怎知他不是,凤歌说他看一眼就知道了,并让鬼面人离开。海螺里再也没有传来人语,刚刚听到的那番对话,已经震撼到令叶没有办法思想了。她失魂落魄地爬上马车,脑子里一片空白,眼神空洞地望着前方的车帘,怔怔不语。
——2007、8、19、03:44
第71章支出
叶回了侯府,开始思考在浣月居听到那些惊人的对话。从他们的对话中,她已经能确定那个声音嘶哑的人是鬼面人无疑,只是,她知道那鬼面人是安远兮,而月娘竟然认为鬼面人是楚殇,是因为像她说的,鬼面人会楚殇的武功,知晓无极门的内部情况,还对蔚蓝雪有情?如果说,他对蔚蓝雪有情这个原因才让月娘怀疑鬼面人是楚殇,叶倒可以因为这个原因否定掉她的怀疑,因为月娘不知道安远兮和叶之间的旧情。但是月娘所说的前两个原因,他会楚殇的武功,知晓无极门的内部情况,又怎么说得通呢?叶嫁给云峥的时候,安远兮还根本不会武功,他甚至从来没有离开过沧都,他只是一个平平常常的普通人……可是,他真的是普通人吗?如果这一切,只是他想让别人认识的一面呢?
叶打了个寒噤,她亲耳听到他说是受人所托帮助月娘,又通过月娘的口证明了拜托他的那个人是楚殇,除非,他在楚殇死之前就认得他,不但认得他,而且交情还非比寻常,楚殇肯把自己的武功教给他,肯把无极门的内幕告诉他,甚至他的身份隐秘得连月娘都不知道……难道安当初面对叶的呆和傻,都是装出来的吗?从他以云家二公子的身份再次出现在叶面前的时候,叶分明已经看不懂他了,他不再是叶所熟悉的那个傻傻的书呆子,可是,不管是从前和现在,叶的心分明感受到他对她的好、对她的温柔呵护是发自真心的,但为什么,她心里那棵怀疑的种子,还是开始生根发芽、破土而出?是因为当初他没有缘由、毫不留情地将他推开的时候,已经在她的心里割出了裂痕,让她不能再全然地信任他么?
怀疑像毒蛇一样啃噬着叶的心,折腾得她彻夜难眠,安隐瞒这些事,就是不想她知道,可是她若不能把这件事搞清楚,以后又怎能相信他?如果在云家,连安远兮都是不能信任的,那她还能再相信谁?叶决定一定要查清这件事,但不想惊动安远兮。所以不能让隐势力来查这个消息,好在她曾听玉蝶儿说过,江湖上有一个专为人打探消息的“晓情楼”。叶去了晓情楼,想查安成长的经历,想知道是他平凡的经历背后,有没有不为人知的另一面。晓情楼的掌柜七姑娘收了一万两,答应十日后给叶消息。
叶回府,惊闻老爷子犯病,原来二房的堂叔公与老爷子为外支出的事发生争执,老爷子气晕了。冥焰道老爷子这次是真的很凶险,他的五脏功能已经衰弱了,经不过大的刺激,再来一次真的会要他的命,便是这次缓过来,也要好好静养,不然不用多久就……老爷子醒后,深感自己的病随时有可能醒不过来,留下叶、安,修叔和云德,告诉了他们一个大秘密。原来之前叶和安都问过的云家那笔神秘的外支出,二房的人一直以为是开支云家隐势力的支出,事实上,对,也不对。外支出占了云家收入的七成,云家隐势力的支出的确包含在外支出里,但只占了其中一成。二房就是发现了外支出不是完全用于隐势力的支出,怀疑长房吞了这笔钱,又查不出什么实据,所以来找老爷子闹,要查外支出的账。随后老爷子让云修告诉了几人详情。
原来二十年前,老爷子带云修去红日国做生意,结果商船在海上遇到暴风雨,结果到了一些他们从未去过的大陆,名叫新大陆。他们用船上的丝绸、茶叶和瓷器,和那里的人换了宝石和黄金回来,这一趟误打误撞的,收获居然比在红日国大出许多。准备回国时却发现他们的船在海上行了很久,就是无法找到正确的回程的航线。逼不得已,又返回了新大陆,问了很多人,他们根本就不知道还有天?国这样的国家,后来便有人带他们去救女巫帮忙,女巫收了很多钱,告诉他们,新大陆和天?国是互不相属的两片大陆,正常情况下永远不可能相互抵达,就像隔了无形的墙,只有在特定的时候,那道墙才会打开,他们之所以去了新大陆,就是因为那次海上的暴风雨,将墙打开了。如果他们想回去,必须等到海上再有暴风雨的时候。
后来他们等到海上再起暴风雨的时候,果然顺利回了天?国。回来之后,老爷子着人仔细研究了发生暴风雨那片海域,什么月份、什么季节、什么天气,最容易发生类似的暴风雨,研究了几年,终于找出了规律。后来几年间,老爷子和云修按这个规律试了几次,每次都能成功通过海上的墙,到达新大陆,侯爷每年出海的做生意的收入,占了云家生意的四成。侯爷见海上的生意这么好做,渐渐动了心思,不想只做贩卖货物的买卖,想把生意做到新大陆本土上去,便让云修以海外寻仙,为峥少爷和侯爷的病寻灵药之名,让他到新大陆去负责这件事。后来几年,他们在新大陆陆续开了云裳纺、食府、茶园、客栈、当铺、钱庄,生意越做越大,侯爷每年那笔外支出,就是用在拓展新大陆的生意上,现在云家不仅是天?国的首富,在新大陆也是鼎鼎大名首屈一指的贵族富豪。
老爷子道他用二十年的时间,在新大陆苦心经营起另一片天地,又将云家在天?国七成的资产转移到了新大陆,就是希望有朝一日,朝廷终于要对付云家,而云家再也撑不住的时候,可以有条退路。这件事,他没让二房知道,是怕走漏风声,而且也存了一点儿私心,二房若是有什么对不起本侯的,老爷子也管不了他们了。这个病榻上的老人,一生都在为家族打算。老爷子握着和安远兮的手,慎重地道,他将这件事告诉你们,若以后云家有变,他们便随云修去新大陆避祸。云修云德父子,是他们可以绝对信任的人。又道当今天子励精图治,是个有雄才大略的君主,云家风光得太久,威胁到皇权,必不容于君。现今他们长房人丁凋零,二房虎视眈眈,安远兮才归宗两年,根基不稳,诺儿太小,叶到底是个女人,他若是不在了,云家必乱,皇帝一定会向云家动手。并言叶那天跟他说的化整为零的法子,觉得合适的时候就用吧,云家剩下这三成产业归于二房,他们也该知足了。叶心中升起不祥的预感,老爷子就像是在交待遗言似的。问他为什么一定要等到那个时候,为什么只叫他们走?老爷子想得这么通透,为什么还要留在这里?老爷子闭上眼睛,悠然长叹,天?国才是云家的根,他不能抛掉这个根,待他百年之后,还要到沧都云氏墓园,去见列祖列宗。
——2007-8-21-01:25
第72章茶壶
叶初时对云修所说的神奇的新大陆,是真的起了一丝好奇心,但后来听到老爷子的交代,心里莫名地堵得慌,也提不起心思找云修细问详情了。其实她对老爷子说的避祸什么的,不是很在意,如果云家真的用了化整为零的法子,云家对皇帝的威胁尽除,还有什么祸事可言?逃到一个陌生的地方去,就真的好么?至少在天?国,还可以就近地守着云峥。
叶对安说已经给他定下了金家千金,他早些娶亲,老爷子才会安心。安脸上冷得没有任何表情,看着她的眼睛里也没有任何情绪,道一切但凭大嫂做主。晚膳后,叶带着诺儿又去看老爷子,见安远兮也过来了。老爷子的司茶小僮锦儿奉了茶,叶夸锦儿泡的茶好。锦儿道是老爷子的茶具好。老爷子那把茶壶是他的心头之爱。据说是当世闻名的制壶大家诸石竹最得意的作品。那诸石竹晚年已经甚少亲自制壶,每年仅制一把,所以他制的壶曾经哄抬到千两银子的高价。老爷子手中这把壶更是价值非凡,是诸石竹制作的最后一把壶,制成不久就去世了,留下遗言是准备拿这把壶给他陪葬的,老爷子用了千两黄金向他的家人买下来。叶看那壶也没什么特别,不过是制技精审一点儿,实在看不出这样能值千两黄金,自嘲不是善茶之人。
次日天色刚亮,已听到房外一阵喧闹,叶翻身下床,小红急急忙忙地跑进来,脸色苍白地道,姐姐,侯爷去了……
(这章没完,很困了,睡觉去了,明天补完。嗯,看到一些朋友对楚是第一男主,楚安合体的设定有些疑问,解释一下吧,这个设定不是我心血来潮弄的,写第一章的时候我的确没有决定他是第一男主,因为最初我是准备写成美男任女猪泡的,但是在跟朋友聊天之后,就已经定下了楚是第一男猪的大方向,一个从第一章起就决定定成第一男主的角色。因为做了前三章的坏事得让他在后面两百章里不断弥补自己犯下错误,嗯嗯。让他死,也是情节需要,以女主恨他的程度,他不死两个人基本上就没戏,所谓置之死地而后生,再世为人,楚的人生观爱情观会和以前有很大的变化,算是大澈大悟了吧,不会再纠结在前世的仇恨当中。至于与安合体,是让楚死,就已经决定了让他生,所以楚安合体绝不是迎合部分读者的要求胡乱写的。这些情节是定下楚是第一男主,差不多就是第一章,就已经决定好的主线,我不会写到快收尾的时候才突然来做改变,那样我根本就无法写下去了。这个故事虽然情节是每天来现想的,但主线却是一早就定好的。再有新大陆这条钱,我在第二卷开始时已经想好结局了,当然还是主线,不是具体情节,但新大陆的伏笔是第三卷第一章才开始埋的,到现在第四卷快结尾时来抖出来,也应该不存在突然冒出来这样的感觉,新大陆的设定是一早有的,名字也不是为了搞笑,汗,这是我很久以前写的一篇奇幻小说里的大陆名字。嗯,带给大家突兀的感觉,大概还是因为看的概要的关系,还有其它一些细节,比如云峥的蛊毒怎么又变成了降毒等等,我在文中其实都有解释,但是不可能每个细节都能在梗要中体现出来,毕竟梗要不是全文。)
第72章茶壶(下)
叶大恸,冥焰和云修劝道侯爷这是喜丧,应该好好送他上路,叶还要主持操办后事,要做的事可多了,可不能伤了身子。叶看着老爷子安祥的面容似乎还带着一丝放心的笑容,知道不能让老爷子走得不安心,她要让他知道,她能撑起云家,能照顾好诺儿。叶忍着悲痛,部署老爷子的身后事,老爷子是不会葬在京城的,他的灵柩会运回沧都,葬到云家祖坟,这也是老爷子的心愿。但循例会先在京城侯府布置灵堂,给朝廷官员祭拜,然后才会扶灵归乡。
灵堂设在了老爷子的寝室,取寿终正寝之意。叶守在灵堂,看着正前方那巨大的棺椁,思考着云家未来的路,应该怎么走。就像老爷子预料的一样,他一走,云家必乱。二房的男人女人都涌了过来,那哀伤的表相下面,有几分真?几分假?泽云府的夫人们,一个个哭得像死了亲爹似的,可谁又知道,她们心里不是在暗自欣喜?叶被她们震天的哭声吵得头疼欲裂,忍无可忍地站起来,到灵堂外透气。无意中听到梓儿在跟云德禀报,老爷子那把束竹紫砂壶不见了,叶心里装着事儿,也没在意,让他们好好找找。
皇帝来颁圣旨,极尽哀荣地表达了对老爷子身亡的哀痛之情,又大力赞扬了老爷子为朝廷做的贡献,追封老爷子一品公爵位,赐匾“益笃忠贞”。世子云诺即刻承袭侯爵,丧礼之后举行仪式,金册记名。二公子云崎封翰林院侍读,丧礼之后即刻任职。叶听双喜念着冗长的圣旨,心中百味杂陈。皇帝竟然封了安远兮做翰林院侍读,虽然只是个从五品的官衔,可谁都知道,翰林院侍读是没什么实权的文职京官,若她以后长居沧都,身边便缺了最大的助力。这算是……皇帝开始向云家动手了么?叶心中冰冷。动作还真快啊!
晚上等外人都走了,叶才有时间回房用晚膳,刚吃了几口素面,小红进来说云德求见,叶云德欲言又止,让叶去灵堂那边,叶知道他必是不方便在这里说的事儿,跟着他去了灵堂,进了院子,发现气氛有些不对,下人们个个战战兢兢、面色惊惶。云德没有往灵堂走,反而带她穿过院子,转到了下人住的厢房,叶一看门口守着四个铁卫,心中一惊,进了房,更是吃了一惊,脚步不由一顿。屋子里弥漫着血腥味儿,安远兮坐在椅子上,云修云乾立于一侧,地上跪着哀哭的锦儿,但这些都不是她惊讶的原因,令她惊讶的是,地上还用白布盖着两具人体状的东西,只一眼叶就知道那白布下面盖着的是什么,那是人的尸身。
——2007、8、22、23:24
第73章谋杀
那死去的两人是老爷子司茶小僮梓儿和小厮云竹。叶询问发生何事。锦儿哭道,之前梓儿发现侯爷的束竹紫砂壶不见了,德管事让他俩仔细找,后来梓儿发现是云竹偷走了束竹壶,怕被人搜出来,就藏到了锦儿的房间,梓儿很生气,说要告诉德管事,结果云竹就抓了刀子,将梓儿杀死了。锦儿听到他们两人在房里争吵,云竹求梓儿不要告诉德管事,梓儿不听,她推门进去,正好见云竹从梓儿胸口上拔出刀来,云竹见事情败露,想杀锦儿灭口,锦儿害怕得叫起来,跟他扭打起来,然后云乾听到屋里有响动,问什么人在里面?云竹听到云乾的声音,吓了一跳,锦儿赶紧推开他往外跑,云竹见云乾他们过来了,就自杀了。云乾证实道他听到屋内有响动,出声询问,锦儿跑出来说云竹要杀她,他进去的时候,云竹刚刚断了气。叶道既然如此,那就报官。安远兮却突然出声让等一下。他目光锐利地看着锦儿,还未等叶明白过来他想做什么,他已经身形一晃,一掌击向锦儿的天灵盖。
纵是叶不会武功,也看得出安远兮这一掌绝对是货真价实,不由失声惊叫,不知道安远兮为什么会攻击锦儿,眼见那孩子就要毙命于安远兮掌下,电光火石之间,跪在地上的锦儿却翻身一滚,身形蓦地跃起,与之缠斗,没过多久,安远兮一掌击在锦儿肩头,锦儿踉跄退步之间,安远兮已经迅速制住他全身几处大穴,锦儿身子一软,瘫倒在地上。这一切不过是瞬息之间完成。纵是叶再迟钝,也知道这件事没那么简单。锦儿竟然会武功,这么小的一个孩子,怎么学来的功夫?
安远兮道,听闻昔日江湖上令人闻之色变的魔头百变童子,练的邪功可以使人返老还童,功力越高,身子越会缩小如几岁孩童。叶道难道锦儿是百变童子?安远兮摇头说不是。百变童子是成名江湖数十载的人物,二十年前已经从江湖上销声匿迹,岂会被他几招之内就拿下?所以他很好奇,锦儿到底是谁?与百变童子有什么关系?为什么潜伏在云家?梓儿和云竹是否被她所杀?锦儿辩解道她跟了老爷子六年,没有犯过错,安一上来就要夺她性命,她不得已才躲开。安问她为何会武功,十一岁的孩子身上怎么会有十五年的内力?锦儿道她家乡尚武,武功是跟乡邻学的。又哀哭道她有难言之隐。原来这锦儿是个侏儒,现年已经二十一岁,她不是寻常那种头大身矮的畸形侏儒,只是长得像孩童。她从小受人歧视,怕被人看不起才没说出实情。她言辞恳切,叶无从分辩真伪,只得求助安远兮。但心中却硌了一下,即使对安远兮存有疑虑,她在遇到困难无计可施时,还是会情不自禁地倚重于他,这是为什么?
安远兮冷声道锦儿这么短的时间编出这番鬼话,也算急智。锦儿道可派人到她家乡查她的身世。安远兮问她知否为什么怀疑她?让云乾揭开盖尸布,道死人才不会说谎。两个死者都是被刀刺中心脏,伤口在同一个位置,凶手的力度掌握得恰到好处,准确地躲过肋骨,刺入之后用力下划一寸,加大心脏破裂的创口,让其迅速失血,力道要狠、要准,才能一刀致命,让遇害者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凶手是经过长时间训练才会练出这样的熟练的杀人技法。锦儿说云竹是自杀,若是自杀,他用那么大力握住刀柄,断气时手也会紧紧握住刀柄,可是云竹的手握在刀柄上却松软无力,显见是死后被人摆成这样的形状的。叶怔怔地看着安远兮,他说这些话时的表情,那种成竹在竹、镇定自若的风度,是那样陌生,这是安远兮吗?这是她认识的那个傻傻的书呆子吗?安远兮继续道,事实的真相是,是锦儿将梓儿杀死,刚好被云竹撞破你行凶,于是她索性将云竹也杀了,这时候偏偏遇到云乾跑过来,她打不过云乾,又逃不走,只好装成撞破凶案的样子,编出这套谎言来企图瞒天过海!然后厉声喝问锦儿他说得可对?
锦儿听安远兮说话时,脸色已经渐渐有些僵硬起来,抬眼死死地盯着他,半晌,才冷声道,原来崎少爷还有这身本事,她倒是失算了。她这样说,等于承认梓儿和云竹都是她杀的了,叶不敢置信地看着这个看起来只得六七岁的“小女孩儿”,问她为什么要这样做,锦儿也不装可怜,怪笑道没啥好说的。安远兮拿起那摔破的紫砂壶,说她杀人的原因,是为了它吧?这个茶壶有什么秘密?为了它竟然连取两条人命?锦儿嘴硬道要杀便杀,她没什么好说的?安远兮冷酷地道,他不杀她,要让一个人说实话,有很多种方法,比如烹煮、灌铅、梳洗。他详尽地解释着每种刑罚的细节,仿佛那些酷刑活生生展现在众人面前,叶都听出一身冷汗。锦儿的眼中涌出惧色,半晌不语,片刻之间,脸已经隐隐泛青。安远兮吃了一惊,冲上前去,一把捏开她的嘴,那锦儿口鼻之间已经流出污血,脸上的青色已经迅速转浓,两眼一翻,已经没了气息。原来她嘴里竟然藏了毒丸。
云修问此事当如何处理,叶看了一眼安远兮,见他不出声,道报官。并让他们只说是锦儿起了贪念,偷了老爷子的财物,被梓儿和云竹撞见,情急之下杀了他们,然后服毒自杀。束竹紫砂壶的事,先不要张扬出去。云修连连点头,一个束竹紫砂壶牵涉了三条人命,这当中有什么玄机,在没有弄清楚之前,可能会打草惊蛇。那锦儿潜伏在云家这么多年,必有所谋,背后说不定还有什么势力指使。叶看了一眼屋里的三个死人,我觉得胸口烦闷得透不气,让他们把三人的后事打点一下,梓儿和云竹死得冤,好好抚恤他们的家人。并让安拿着茶壶跟她到书房。
——2007、8、24、01:03
第74章分家
叶问安如何看这件事,安道要搞清楚这把壶有什么玄机,才能知道锦儿为什么要偷这把壶。又言这件事他会查的,让叶放心。叶问他刚刚所言的那些东西是从哪里知道的,安道那不重要,总之无论如何,他不会害她。叶无言,安或许的确不会害她,可他隐瞒叶的那些秘密,若超过了她能承受的底线,会在他们之间生生挖开一条鸿沟。她不想用别的方式、从别人的口中,知道那些事,不想打破她对他的信任。
官府很快来结了茶壶命案。之后为老爷子举行了大殓,漆棺、立铭旌、苫次,然后等着祭奠,老爷子在朝廷混了一辈子,前来拜祭吊唁的官员络绎不绝,按官衔高低由高到低分成多批,竟生生排过了三七。而其中最显赫的祭拜者,自是大殓当日携新封的云贵嫔归省吊唁的皇帝了。
永乐侯云崇山,生前稳控朝堂,身后极尽哀荣。追封晋爵,丧葬规格一律等级按一品公操办;长曾孙云诺,稚子封侯;次孙云崎,封官从五品;未几,宫中一直未见皇帝册封的云想容,被皇帝封为云贵嫔,其一支的数位堂兄弟也通通封了五品以下官职,云贵嫔更是深受眷宠,不仅求得归省吊唁,连皇帝都纡尊降贵,亲自陪同前往。一时云家风头无二,二房子侄咸鱼翻身,一个个扬眉吐气,一朝得志,轻狂无状,满朝百姓纷纷猜测,云贵嫔是竞争后位的热门人选。而叶却因云家这一连串的“圣眷”心惊胆颤,老爷子在生时,一直把握着云家和朝廷的平衡,不准云家子弟涉足官场。云家已为巨贾,若再在朝堂上出头,只怕先帝再懦弱,也会拼死把云家除了。此际皇帝一反常态,大肆给云家子弟封官晋爵,把其推至极盛,更像是这个百年世家即将衰败的先兆,那一道道恩旨,一顶顶官帽,在叶看来,仿佛一道道催命符。
老爷子的预感何其准确。一切仿佛都在某人的掌握之中,叶控制不了那只将云家推到风口浪尖的黑手,也无法控制二房子侄在得意之时谨言慎行。仿佛一个不懂炒股的股民,面对一支疯狂上涨的股票,她不知道是谁在推动它涨跌,更不知道它在明天或是后天,会不会突然崩盘狂跌,令人血本无归。她唯一能够掌握的,是在那支股票以血淋淋的方式跌至谷底之前,将它卖掉,抽身退出股市,保本就是赢。于是,在接到皇上要陪云贵嫔来侯府吊唁的圣旨之后,叶立即召了安远兮和云修商议,一至决定,立即实施那个化整为零的方案。所以,在皇帝陪云贵嫔归省吊唁之际,叶请皇帝作见证,道老爷子留下遗言,云家能有今天这份家业,全赖这么多年泽云府各位执事任劳任怨、各地掌柜齐心协力打创出来的,他们为云家做了这么多事,理由得到更丰厚的回报,也应该开创自己的事业,所以决定将云家在全国所有的产业,分割转移给云家的功臣。由永乐侯府占三成,泽云府占五次,云家各地的掌柜、管理事占两成,泽云府堂叔公可自行决定分配产业。二房的人神情各异,有惊喜、有讶异、有激动、有狐疑、有不可置信。
这个三五二的财产的分割比例,是叶经过了一番深思熟虑的。云家如今总资产有七成在新大陆,那是爷爷秘密经营一生的心血,叶不会让二房的人知晓染指,目前拿来分割的,是云家剩在天?国的三成产业。这三成产业中,永乐侯府不能占得太多,否则达不到叶散财避祸的目的,但又不能占得太少,叫人把侯府看轻了去;泽云府一定要占到一半,泽云府人多不说,就算是按两房平均分配的原则,二房占一半也是合理的,否则二房的人不会服气;让那些为云家做事的掌柜和管事们分得两成,是考虑到一旦云家有什么变故,好歹可保住这些人不会为云家所累。其次是减去二房成为刀俎之肉的风险,若二房独得七成产业,再加上宫中得宠的云贵嫔,朝堂上封官的二房子侄,那叶在退出旋涡中心的同时,无异于把二房推到了刀尖之上。这并不是叶所乐意见到的,叶既是云家的当家主母,在职一日,就理当尽量上的偷懒没改。)
第75章出殡
七姑娘递给叶一个蓝布包裹,里面是一本装订好的书册,叶越看心中越凉,那书里并没有多少对叶来说有用的东西。当然,不能说那些资料是不详尽的,从安远兮出生到现在的资料都按时间顺序像大事记一样记录在里面,不仅有他棺中出生,安大娘坟中抱子的内容,还有两年前在沧都叶与他之间发生的那些事,这资料上也简明扼要地记录着,一件不落。他回云家之后的事情也一一记录在案,就仿佛专人给他写的生平。叶不满意这个结果,这里面甚至没有提到他是鬼面人,还有安远兮当初与她分手到回云家认祖之间,有一段空白,这上面也根本没有提供。叶回想如果安远兮真的认识楚殇的话,应该是她到达沧都之前,再拿起册子想查找出一点端倪,可那上面的内容简直乏善可陈,那些信息显示,在叶到达沧都之前,他的的确确只是一个呆头呆脑的书呆子,生活波澜不惊,最波折的一次,也不过是被年少荣打破了头。叶叹了口气,到底还是把晓情楼想得太了不起了,连美国的FBI都有查不到的事情,何况这侦查条件落后的古代情报机关了。
晓情楼查到的资料如果是真的,那安远兮怎么会认识楚殇,难道他不是在那之前认识他的,而是在叶嫁入云家之后吗?可那时候楚殇不是已经死了……难道,难道他没有死?手中的书册掉到桌上,叶一阵失神。不,楚殇怎么可能没有死?她亲眼看到他的人头悬在城门上,那头还是被月娘取走的……可万一,那城门上的头不是他的呢?月娘不是也怀疑了吗?她亲手帮楚殇缝的人头,都怀疑他没有死,叶只是远远地看了一眼,又凭什么认定他真的死了?死的人会不会只是他的替身呢?难道安远兮是在那段时间里认识的楚殇吗?段知仪说他的武功是从平遥散人那里学来的,是真的吗?会不会,就是楚殇教给他的呢?如果楚殇没有死,那他在哪里?他为什么不出现呢?他为什么要接近安远兮?他还想找我报仇吗?他……
叶心烦意乱,匆匆回府。本想偷偷溜回房,结果还是撞到安远兮,安远兮有些生气地道,大嫂为什么又穿成这样?还不带铁卫出门,万一发生意外怎么办?你到底在做什么?这么怕人知道?叶自知理亏,本来在爷爷守七之间就不该随便出门的,于礼不合,若是被人知道恐怕会惹来非议。安远兮却提都不提这个,只担心她不带铁卫出门会发生意外,若是他以前的性子,只怕会被他批一阵的。叶越来越觉得自己看不懂安远兮了,他的改变,是因为谁?叶迟疑了一下,道她有件事想请他帮她查。安让她讲。叶望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字地道,无极门的门主楚殇。又道安知道他是谁吧?她上次跟安提过他的。她想知道,他是不是真的死了。安问为什么要查他?叶心里又是一颤,她以前让安查资料,他从来不问原因的。为什么,当她要他查楚殇的生死时,他却要问为什么?难道他真的和楚殇有什么关系吗?是了,上次他问她怎么会认识楚殇这样的人,表情和语气都显得那么奇怪,她当时完全没有往心去,现在回想起来,只觉得他那天的每一句问话,每一个表情,都别有用意,是她太多心,还是因为她太多心,越看越心疑?当你以为对方是一个贼的时候,即使是没有丝毫证据证明他偷过东西,你也会觉得他越看越像一个贼。安答应查这件事。叶道这些日子忙,等爷爷的七七过了再查也不晚,她多给你一点儿时间,要他查清楚。潜台词是:她多给安一点儿时间,让安想清楚。想清楚怎么把楚殇的事告诉她,不要骗她。
叶是选择坐船回沧都。出殡之日,船行出数里,叶突然听到江岸上传来悠远的琴音。江岸的一块石岩上,端坐着一位飘然若仙的白衣男子。他颔首弹着放在他膝上的瑶琴,弹的是一曲《倦鸟还》,竟是凤歌前来相送。直到再也看不到那谪仙般的男子。叶转头,见安远兮不知何时也站到了船头,目光与她看向同一个方向,眼中含着意味不明的情绪,脸上露出几分怅然之色。
——2007、8、28、03:33
第76章
船行近三月,终于抵达沧都。时日已临近春节。司天台监正测算的下葬期是来年正月十九,所以老爷子的灵柩迎回来,也得停在府中,等过完春节,到了日子才能下葬。因为有丧事要准备,今年春节倒可以一切从简。葬礼完了,就是一年丁忧期。紧锣密鼓地累了半年,叶也不能趁守丧的时候好好歇歇,又要理清“云裳坊”的发展思路了。这事儿整一年,又要准备归京给诺儿受封和安远兮赴职的事了,如此算来,这连续两年的工作,都排得满满当当。如果不是诺儿要受封,叶是不愿意回京的,可圣旨摆在那里,又不能抗命不遵。好在现在侯府对皇帝终于不存在什么威胁,叶也不用像以前那样一提起回京就战战兢兢、提心吊胆。等回了京师,差不多是清明时节,正好去玉雪山给云峥扫墓,还可以在傲雪山庄住一段时间。
之前在路上叶已经收到皇帝大婚的消息,听说皇上立了汝南周家的千金周婉韵为后,倒是出人意料,这位周小姐是与想容同届的秀女,与她一样是被皇帝上记名留牌迟迟未晋封,没想到一晋就是皇后。再一想也属意料之中,皇帝刚刚才把权力收回来,自是不愿意再培养出像凤家那样手握兵权的外戚和景王那样结党营私的权臣。汝南周家虽也是百年世家,却是世代书香,家族先后出过五位宰相,每一位都是善始善终,无一人因朋党被皇帝搞下课,极懂中庸之道。这样的家族教出的女儿,做皇后最恰当不过了。皇帝大婚,普天同庆,后宫也大肆晋封,原先大热门的后位竞争者云贵嫔虽然落选,不过听说皇帝对她圣眷不衰,还被晋为昭仪,现下宠冠六宫。有时候我在想,如果不是当初叶在太后面前毁了想容的前程,也许她未必不能坐上皇后的宝座。
天马行金家答应了侯府的提亲,等安远兮丁忧期满,便可准备办理喜事。本来遇到老爷子突然辞世和云家分家这些事,对安远兮的婚事会稍有影响的,好在安远兮又得了个官职,金家把女儿嫁过来,也不算亏。自从对安远兮心存疑虑之后,叶与安之间又隔起一道隐形的墙,叶不是刻意与他保持距离,但他似乎很忙,在船上的日子,他经常关在自己的舱房里,叶请他调查楚殇的生死,似乎真的难住了他,叶知道他还一直在查那只束竹紫砂壶的事,没有催逼他太紧,再加上她自己也忙着清算“云裳坊”的账务,这一路上几乎没有与安远兮交谈的机会。
侯府有云德提前回来打理,入住得倒也顺当。安顿好老爷子的灵柩,一切收拾妥当之后,叶唤来云德,问云峥的母亲白玉瑾是不是还住在那进院子?让他带她去看她。云德道她那病比起以前要松缓些了。温和多了,不过还是会常常认错人,老把年少爷认成云峥。叶蹙眉道,年少荣经常去看老夫人吗?那对母子一直住在沧都侯府,当年云峥虽然惩戒了年少荣,但并没有让他母子二人搬走。叶嫁给云峥后到赴京前一直住在“篱芳别院”,跟这对母子根本见不着面,也没多作纠缠,这会儿云德不提,叶都快把他给忘了。
(未完,昨天写到太晚了,困得来不起了,睡觉了。)
第76章婆婆(下)
叶去看白玉瑾,见年少荣母子也在,云母还拉着年少荣的手叫云峥。其实换个人,让她这样错认成云峥,叶也会由着她的,不过那个人是年少荣,叶心里就格外不舒服。他因为企图强暴叶被云峥阉了,就算是被错认也是不配的。年少荣心里肯定对叶极恨,叶注意到他离开时,眼里那一丝仇恨怨毒。与这样的人同住一个屋檐下,恐怕日后难免会生出是非,当下心中决定,待寻个机会,将他母子二人请出侯府单住比较好。叶见云母疯疯颠颠的样子还一直念叨着云峥,心中黯然。她其实是很爱云峥的吧?可惜云峥在生的时候,他们母子没能打开心结,好好相处。在知道过去发生的那些事之后,叶对她一点儿也怨恨不起来,没有做过母亲的人,永远不知道孩子对母亲意味着什么,不会明白当一个母亲被人逼到绝路时会有多么狠。当初白玉瑾看到云峥被人伤害时,会气到杀人,跟叶看到诺儿被人羞辱时,气到杀人,没有什么不同,她如今亦能深刻地体会云母当时的心情。叶让人好好照顾云母,她的精神状况时好时坏,现在还不益让诺儿见她,过段时间看看再说。
安定下来之后,叶带了小红巡了一下“天锦绣”和火锅店的生意。小红走之前提拔的几个掌柜看上去还不错,精明强干,把几家店子打理得有条不紊。叶让小红把精力放到了绣庄和火锅店上,每日让她带冥焰去绣庄学习怎么经营,安远兮以后要留在京中为官,她得再培养一个助手,正好冥焰每日无所事事,可以让他学点东西。此外还去看过福爷爷,老福头见到叶,高兴得眼圈儿都红了,自是一番欢喜摆谈不表。言谈间提到安远兮,福爷爷感叹不已,想是没想到他竟有这么离奇的身世,叶知道安大娘已经不住在福爷爷家附近,好像是老爷子以前另外购了宅子给她住,后来问过安远兮,要不要考虑把安大娘接过来和他一起住?安大娘辛苦把他养大,现在理应由侯府为她颐养天年。他却只是看了叶一眼,淡淡地道不用了,说安大娘不习惯侯府的规矩。他每日有去看她,她现在住得挺好的。
宁儿匆匆忙忙跑进来,说云母冲出院子抱走了诺儿,叶大惊。匆忙赶去,只见到云母温柔地抱着诺儿唱歌。叶有点懵,直到在云屋里呆到晚膳时分,和她谈了几个时辰的话,才终于肯相信,云母的疯症竟然不药而愈了。原来云母今日在院子里晒太阳,听到外面有孩子的声音,鬼使神差地想出去看看,守门的仆人自是不准,她发了疯地硬冲,看到奶娘怀里的诺儿,实在和云峥幼时一模一样,就冲过去把诺儿抢了过来。仆人们怕伤着诺儿,不敢硬抢,只得守在一边,谁知道老夫人抱着诺儿这一会儿时间,头脑竟然渐渐清明起来,记起了以前的事儿。叶不知道这是一种什么样的神奇力量,这几个时辰里,云母问了叶很多问题,叶瞒不住老爷子和云峥的死讯,本来怕她承受不住爱子丧生的消息,可她知道云峥不在了,只是含着眼泪怔怔地说了一句,这都是命。想来因为云峥常年受着死亡的威胁,她心中明了这只是时间长短问题。值得欣慰的是,她接受叶了,不管是因为诺儿还是别的原因,还跟叶说了很多云峥小时候的事。想到云母已经清醒了,不可能再把她关在院子里,她日后必然无可避免地会见到安远兮,为了怕再次刺激她,叶思索了一下,把当年云峥中降的真相和安远兮认祖归宗的事告诉了她。云母沉默地听我说完,道她发疯之后又清醒,只当自己已经死过一回了,不会一直记着以前那些事儿?说到底,当年也是她太冲动了些,才会中了别人的圈套。安远兮到底也是云弈的骨肉,让叶明天带来他来见她。
没想到她居然肯接纳安远兮,这倒是叶意料之外的事。这场虚惊虽然把叶吓得不轻,可是竟然让老夫人清醒了,倒是新年前的好兆头。这以后云母自然是疼诺儿如珠如宝,她不管府里的事儿,每天都围着诺儿团团转,就恨不得把他捧在手心里。开始几日叶还有些担心云母的病情是不是真的稳定了,一直让铁卫暗中盯着她,保护诺儿。后来看到每日铁卫汇报的资料,才算是完完全全放下心来。云母对安远兮不是很亲近,但也客客气气,不刻意疏远,她与安远兮之间能这样相处,已经是我以前想都不敢想的事了。能化解老夫人的心结,眼见着这个家渐渐和睦,叶心里十分高兴,觉得没有辜负老爷子和云峥的信任。然后,平平静静地过了除夕和元宵,老爷子也落了葬,沧都的生活,开始渐渐进入正常的轨道。
——2007、8、29、:05
第77章骇闻
丫鬟给叶换床褥,从柜子里抱出干净寝具时,掉出七姑娘给叶的调查手册。叶拿起来,下意识地仔细看向她早已经看过的简要生平,从头到尾看了一遍,叶仍没有什么出奇的地方。如果楚殇真的没有死,那安远兮是什么时候认识楚殇的呢?楚殇是天?二年十月初九被朝廷擒杀,那之后便销声匿迹没有踪影,如果安远兮不是在那之前认识他的,就一定是在那之后。叶重新将册子翻到前面去,从天?二年十月之后继续仔细查找,看能不能找到被自己忽略的线索。当看到册子上赫然竟然有天?二年十月初九这个时间,不由一怔,赶紧仔细阅读那一条,却发现那条记录的正是安远兮被年少荣打破头的事情。叶蹙起眉头,原来那一天这么不太平,楚殇在京城被朝廷擒杀,远在沧都安远兮被年少荣打破头……叶心中飞快地闪过一个大胆又可怕的念头,重新一字一字阅读那条记录:“天?二年十月初九,安远兮于沧都西门城郊落霞山,与永乐侯府侄少爷年少荣发生口角,被年少荣抠打,头部重伤,性命危殆,城中大夫言无法施救,嘱家人准备后事,然安远兮昏迷数日,竟然醒转,逐渐痊愈……”
叶心中那个可怕的猜想似乎得到了某种证实,安远兮会不会也跟她一样,是楚殇借住的身体呢?如果是,那他以前都是装和不认识她?是在作戏吗?叶回忆着当年安远兮与她相处时的表情、眼神、动作、言论,如果那些都是假的,那这个人未免太会作秀,未免太可怕了!可是,如果叶的猜测是错误的,那一切又回到原点,根本找不到任何安远兮与楚殇认识的线索。叶强迫自己冷静,开始分析,假设安远兮就是楚殇还魂,那么怎么才能证实?她从初识安远兮起开始回忆,一件一件,回想那些当时没被她注意,现在想来却透着异样的地方,越想,越是心惊肉跳,越发现他们身上有越来越多相同的东西,一次次排列出来,只发现越来越多的“巧合”——
第一次,是听到福爷爷说他被打破头之后,性格变了不少。第二次,是在草原之上,白马阿蒂拉请萨满神时,说两人受恶魔的引诱,?魂附体,做出污秽之事。?魂附体?会不会指的就是两人都是借尸还魂之人?如果安就是楚殇,就说得过去了。也是在那次被投湖之后,安远兮身上的气质渐渐有所改变,性格也渐渐变得强硬。第三次,安不记得自己哪里学来的星象知识。而在前段时间叶去看凤歌时,又无意中知道了楚殇是懂得观星的。第四次,是叶请大家吃火锅,听到安大娘说他以前从来不吃辣椒的,那次却吃得面不改色。第五次,是他被货柜砸破脑袋,迷迷糊糊地说那些胡话。每一句,似乎都能跟楚殇的经历挂上勾。那次之后,他醒来立即像变了个人似的,说出那些让叶伤心的混仗话,他那时候看她的眼神,显得非常奇怪。
还有他回到侯府之后,流露出的气质,更是与在沧都时迥然不同。他会楚殇的武功;他通晓无极门的内幕;他暗中帮助月娘掌握无极门的实权;他喝醉了酒会下意识地跑去浣月亭,因为月娘说那里是楚殇以前最爱呆的地方;他的气质令凤歌觉得似曾相识;他听叶评价楚殇时复杂莫名的神情;他听到别人以曾经是青楼女子的身份羞辱叶时,痛苦地一直跟她说对不起;他对江湖典故和残酷刑罚的熟悉,对伤口出色的鉴别能力;还有他刻意收敛,淡化存在感的能力,似乎更像是一个杀手自幼被培练出来的本能……一件一件,都在提醒叶,安远兮与楚殇的相似度,当“巧合”出现的频率过于高的时候,巧合也不再是巧合。
叶被自己超现实的猜测吓住了,被自己分析出来那些“巧合”吓住了,被这诡异的事实吓住了。恐惧的感觉从心里滋生,不是被借尸还魂的灵异事件吓倒,而是被借尸人极可能是楚殇的事实震骇。她无法琢磨他的想法,如果他真的是楚殇,为什么要隐忍地留在侯府,他到底想要干什么?宁儿进来说安有事要见叶,叶让安去书房等她,收好包裹后,叶去了书房。安对叶道束竹紫砂壶的事有了眉目,说这个紫砂壶用的细竹不是一般的青竹,而是生长在南方气候湿润之地的?娥竹,是一味性寒的药竹,其笋、竹、叶皆有消积菜瘀的药效,常用来治疗心疾中风之症。凡药都有相生相克之物,如老爷子喝了一辈子的甘蓝香屈,有活血消脂的功效,常饮能强体健身轻肌骨,对他的心疾之症也有缓解作用。?娥竹和甘蓝香屈分开服食,并无不妥,且皆于身体有益,可是很少有人知道,如果将它们混在一起,两种药便会相克,药性转逆,不但对心疾之症无助,反而会引发风症。所以老爷子不是正常死亡,而是有人谋害。
安分析道,这个幕后人的手段非常狠辣,心思深机,极擅揣摩人心,而且部署周详,心思慎密,每一个细节都作了重重考虑。锦儿那暗桩,是老爷子自己带回来的;那壶,是老爷子自己掏钱买的;那茶,是老爷子喝了几十年的。再加上二物相克并无毒,只是改变了药性,于心脏和血脉有损要长时间才能起作用,谁会怀疑这里面有不妥?叶脑子里铛铛跳出几个名字,心里一寒,为了利益想将爷爷除去,又有能力进行这番部署的人屈指可数,景王、皇帝、九王,甚至云家二房,都有这个可能。景王当年能害云峥,当然也可以害老爷子;皇帝一直忌惮云家的势力,也不是不可能;九王本来是先帝中意的继位人选,却因为老爷子选择了扶持皇帝,未能登上大宝,也有杀人动机;而泽云府一直想掌握云家大权,老爷子是唯一的绊脚石。这些站在权力和利益顶端的人,每一个人,都有可能是茶壶案的幕后黑手。
安替叶排除掉了景王和二房,言景王是够狠毒,但是他的心计谋略比起那个幕后人,尚有差距,他没有那个耐性实施这么长久的计划。而且这个计划是不是能奏效?什么时候能奏效?都是不能确定的事儿,而以他的性格,不能确切达到结果又这么麻烦、见效缓慢的事儿是不会去做的。叶语带双头地道,小叔倒是挺了解了景王的。安道,从景王的所作所为中分析出他的性格和行事方式并不难。又道,如果幕后人是泽云府,锦儿没必要冒险将这把壶藏在自己的房间里,老爷子过世,泽云府的人每天都来,她随时可以把茶壶交给他们带出侯府,让叶他们连一点蛛丝马迹都找不到。淘汰掉两个可能,只剩下两个有能力做这件事的人了,安道九王淡泊名利,在朝中名声甚佳,不过撇开那些表相,把他看成是做秀的话,其心机与幕后那人也不遑多让。还有一个人,是最忌惮老爷子的,而他的行事风格,倒与那幕后人十分相像……叶下意识地抗拒皇帝也有可能是那幕后人,脱口道,他不会这么狠毒的。安远兮目光一窒,冷笑道,你凭什么认为他不会这样做?
叶知道作为一个帝王,在铲除异己时可以有多狠,也清楚她认识的那个皇帝极有可能会做出这种事。她只是不愿打破心中那幅美好的画卷,不愿落英树下那个高贵清华的男子,在她心里变得面目狰狞。人人都是这样,为了保护自己而变得残忍,她没有权力去指责任何人,因为她跟他们是同样的人。只是,心里还是觉得悲凉,这世上没有人再值得信任,没有人可供她依靠,她再也找不到像云峥那样可以令她全心信赖的人,无论有多少“家人”和“朋友”,在她心里,其实仍只是自己孤苦一人。安远兮见叶神情有异,缓和了语气,问这件事,还要不要查下去?叶苦笑,查下去?还能查下去吗?若是九王做的,九王已经倒台,生死未知,根本勿需再花费力气。若是皇帝做的,就算查清楚是他又如何?要报仇吗?要弑君吗?她有那个能力和他斗吗?她能将整个侯府推到那个绝境去吗?叶道这件事到此为止,以后都不用再提。她上次跟安说的那件事,他查得怎么样了?叶不想再猜来猜去了,不管是不是真如她猜想那样,她累了,只想知道一个结果。安远兮的表情僵住了,垂下眼睑,半晌无语。叶见状心中更是肯定,闭了闭眼睛,疲惫地道,是你没有查?不敢查?还是不用查?安远兮微微一惊,抬眼定定地看着叶。叶望着他不安的眼神,轻嘲道,你是谁?你真的是安远兮吗?你还想骗我多久?楚殇!
——2007、8、31、15:56
第78章绑架
安远兮蓦地瞠大眼,惊疑不定地看着我:“你……”
“真是没想到,我们这对互相憎恨对方至死的人,竟然会住在同一屋檐下,还是以这样滑稽的身份!”我心中只觉得好笑,人生真是一场荒诞的演出。当初那个羞辱我、打击我、逼迫我、囚禁我,带给我噩梦般恐怖的男人,换了具皮囊,却三番四次救我性命、解我危难。安远兮听着我尖锐的语气,脸色渐渐变白,抿紧唇,一声不吭。这样子,算是默认了吧?我其实已经不恨楚殇了,我对他的恨,从他死亡的那一刻已经放下了,经过这么多年,我以为我能够平静地提到这个名字,可是面对着他死而复生的灵魂,不知道为什么,我心里冒出一股火,就是觉得意难平,就是想刺激他,发泄心头那把烧得我焦躁不安的邪火。
“你很高兴吧?我不是恨你吗?结果你换具皮囊,便跟你卿卿我我,还急不可待地拉你上床!”我见他不出声,一副忍气吞声、忍辱负重的样子,心里那把火烧得更旺了,越发气得口不择言,“那个游戏,终究是你赢了!你高兴了?你高兴了吧?”
他猛地抬头,脸色死灰,眼中是一片绝望的悲凉,半晌,才苦涩地道:“你何必如此嘲笑我。”
我是在嘲笑他吗?不,我是在嘲笑我自己。我那些嘲弄的语气、尖酸的刻薄话全是恼羞成怒之后的气急败坏。我不知道该以哪种心情来面对他,仇人?仇怨相抵的路人?曾经的爱人?恩人?朋友?拍档?家人?似乎都是,又似乎都不是,我无法理清那些复杂的情绪,所以我焦躁不安,我胸口郁结着一口闷气,如果不发泄出来,会把我生生逼疯!
我恶狠狠地瞪着他、气闷地瞪着他、委屈地瞪着他,安远兮垂下眼睑,避开我灼人的视线,低声道:“前尘往事,我已经放下了。大嫂,你放心,我现在是云崎,以后,也一直是云崎,你憎恨的那个人,已经死了……如果你不愿意见我,我会搬出去,此生绝不踏入侯府一步……”
“你……”我猛地站起来,不知道为什么,胸闷得想抓狂,我想尖叫、想怒骂、想砸东西、想破坏掉挡在我面前能够破坏的一切。然而我终是揪着胸口,一句话都没有说出来,瞪了他半晌,一言不发地转身冲出书房,如果我再呆里那里,我怕我会忍不住发狂!
“夫人……”守在院子里的宁儿见我冲出来,赶紧跟上来。我厉声道:“别跟着我,叫他们都离我远点!”我要一个人呆一会儿,我要一个人透透气,我不知道自己在这种情绪下会做出些什么事来,我不想自己狂躁的样子被任何人看见,不想沦为别人茶余饭后的笑料。
宁儿吓得赶紧站住,我不看她,毫无目的地往前冲。安远兮,你倒说得轻松!你不经人允许就硬闯入别人的世界,点了一把火,现在火烧起来了,被人抓住了,你就想跑?这世上哪有这么便宜的事?你以为什么都由你说了算吗?我不知道跑到了哪里,只想避开人,离人远些,直到跑到一个僻静的角落,才停下来喘气。手扶在一旁的芙蓉树上,我的指甲竟生生嵌入到树皮里,好半晌,才逐渐平复了粗重的喘息,觉出指尖有些刺痛,转头一看,见中指和无名指的指甲已经被我折断了,指甲缝里浸出血来。十指连心,我痛得抽了口气,松开手,还未等我缩回手仔细看看,脖子后面蓦然一痛,仿佛被什么东西狠狠地敲了一下,我眼前一黑,顿时失去了意识。
清醒时,首先觉得脖子和嘴巴一阵火辣辣的灼痛,我动了动,想睁开眼睛,却微微一僵,我的眼睛被人蒙着布,嘴也被人用布带勒住,手被人反绑在身后,腿上似乎也被人绑住了,我脑子里反应过来的第一个意识,就是我被人绑架了。
第79章擦肩
叶醒来时,眼睛上没有蒙布,发现自己躺在一辆马车上,口中的布条和手脚的绳子都被取掉了。但被灌了迷药,点了哑穴,全身使不出一点力气。红叶化妆成一个中年民妇同坐车内。晚间到了一小镇客栈,红叶解开叶的哑穴,道她知道叶心里定有很有疑问,只当她对不起叶,又道她不会害叶性命,此事一成,必定放叶回去。叶道红叶做这么多事,都是为了九王吧?九王想夺位么?她在里面能起什么作用?永乐侯府和泽云府已经分家了,红叶不知道么?叶心里清楚,能让红叶做这么多事的人只有九王了,当初她就是去找失踪的九王,九王被凤家出卖,心中必定不愤,潜伏不出寻找机会也有可能,九王掳叶走,莫非是想得到云家财力上的帮助?他那样聪明的人,难道不知道当今天子的天下守得稳稳的,他想翻天简直是痴人说梦?怎么会偏执如此?
红叶道她不方便说什么。叶冷笑道,当初红叶姑娘接近她,只怕也是九王授意的吧?可笑她竟然将红叶当成亲姐姐一样看待,这世上最不可信的,果然是人心。红叶听叶称她为“红叶姑娘”,面色一白,心知叶已经不会再将她当成朋友。叶个性一向凉薄,从不宽待对不起她的人,红叶自是清楚得很。叶不再问她掳她作什么,转问红叶要掳她去何处?看这里的地界儿,好像已经出了沧都了。红叶道等到了回龙港,上了船,叶便不用受些迷药之苦。回龙港是离沧都最近的沿海港口,马车日夜兼程只需十日即可抵达,南方想去红日国经商的商旅,都是通过这个港口登船远航。此际红叶说要带叶到回龙港,还要上船,难道想带叶去红日国?叶硬生生地抽了一口气,道你是红日国人?
红叶平静地道,妹妹好聪明,看来还真不能跟妹妹说太多话。说完伸手点了叶的哑穴,没想到红叶竟然是红日国的人?她又会武功,难道是红日国潜伏在天?国的奸细?难怪九王怎么有能力和皇帝叫板呢,原来傍上了红日国这个背景。可是,红日国一向奸诈狡猾,怎么会支持一个失了势的皇子?而这些跟叶又有什么关系?为什么会绑上叶?心里装着事儿,叶一晚上都没睡好,次日在马车上,红叶不再跟叶说什么话,依然没有解开叶的哑穴。晚上山野之间没有可借住宿的客栈,红叶便让车夫继续赶路,叶想自己被掳走两日,侯府应该发现她不见了,不知道他们会不会查到年少荣身上去,又怎样才能让他们知道她是被人带离了沧都?万一他们守在沧都继续找怎么办?这样走走停停七八日,叶心里焦急不安,再过几日就到回龙港了,如果还不能让人找到她,就会被带离天?国,到时才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可恨她现在全身软绵绵的,浑身没有一丝力气,又说不出话,根本想不到任何办法可以给侯府报个信儿。
这一天行在路上,听到马车后面传来快马扬鞭的马蹄声,叶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在马车外响问,赶车的,可看到过这个女子从这里经过?叶激动起来,车厢外竟是冥焰,车夫答没见过,冥焰问车里是谁,撩开看看。红叶道叶是她得了麻疯病的侄儿媳妇,叶见冥焰看了她一眼,根本认不出她,心中明白自己定是被红叶易了容。心中又气又急。冥焰率铁卫离开,叶心里大骂冥焰是笨蛋,虽然黑龙玉和他合体之后,冥与叶之间再无以前那种心灵感应,可是他看不到她的眼神么?红叶道她故布疑阵,东南西北四方皆有人扮成叶的样子引侯府的人追踪,要是让他们这么容易发现叶把她救走,她岂不是白费什么心思?不过,冥虽然没发现叶,能这么快追到这里来,也算有些本事。叶不理她,到晚上的时候,因为没有找到村镇落脚,马车继续赶路,叶获救的希望越来越缈茫,照这样的速度下去,明天中午就能到回龙港了,难道她真的要被绑到红日国去?
第80章间碟
马车蓦地停下来,红叶闪出车厢扬声道,是哪位朋友一直跟着我们,现身吧!叶一惊,顿时来了精神。会不会是侯府的人找到她了?冥焰他们终于发现这具马车的异样了吗?车厢外传来打斗声,只听红叶道,原来是你,你果然不是普通人!车厢外传来一个女子的声音,红叶姑娘也不是普通人嘛!否则怎么敢抓走永乐侯府的云夫人?叶心中又惊又喜,惊的是不是侯府的人发现她,喜的是那女子却知道她的身份,那女子的声音听起来有一丝耳熟,蓦地想起这是晓情楼那位七姑娘的声音。七姑娘认识红叶?叶正狐疑,听到红叶道,既然被你知道了,我也留你不得!玉竹,今日是你自己找死,怪不得本姑娘!
叶大吃一惊?那位晓情楼京城总店的掌柜七姑娘,竟然是玉竹?车厢外又传来丁丁当当的刀剑互击之声,叶仔细回想七姑娘的身形风姿,再把她和当年那位玉竹姑娘的样子重叠起来,果真越想越觉得相似,不过,玉竹既是晓情楼的人,为什么会潜伏在倚红楼?收集情报么?叶心中恍然,蓦地想起自己当年曾对宇笑言,是不是在倚红楼安了粽子,才对她身边发生的事知道得这么清楚。现在想来,这个粽子,铁定不会是红日国的奸细红叶,那应该是这位晓情楼的分店掌柜玉竹了。玉竹是皇帝的粽子,那晓情楼,难道是皇帝的情报机关?叶越想越觉得可能,哪个朝代的皇帝没有自己的情报机关,但是这样以江湖门派作掩饰还明目张胆地赚钱的,倒真是首次听闻。没想到当年倚红楼的两大花魁,竟是两大国家的情报人员。想当初景王失势,叶还为玉竹求情,以她的身份怎么会有事呢?只怕嫁给景王当小妾,也是受皇帝指使的吧?叶现在才觉出自己的幼稚可笑!
车厢外的打斗之声日益激烈,只听到玉竹惊道,明神御剑流?你是红日国人?红叶不答,玉竹道,本姑娘今日没空陪你玩,告辞!她的声音由近至远,车厢外顿时安静下来,随后,叶听到信号弹发上空中的声音,随即红叶冷笑道,现在才知道跑?迟了,从这一刻起你就会知道被明神忍者追杀的滋味,我看你能跑多远!
马车重新快跑起来,速度竟比刚才快许多,看来红叶被人发现了行踪,也担心事情有变,想早些赶到回龙港。叶却因刚才那场变故心惊不已,看样子,红叶并不知道玉竹是晓情楼掌柜的事,那么玉竹为什么会跟踪红叶呢?也是收集情报?收集谁的情报?叶心中已如明镜般了然,从刚才听到她俩那番对话分析来看,玉竹之前并不知道红叶是红日国人的身份,所以在知道她的身份之后才大吃一惊,立即意识到这件事不是那么简单,不再跟红叶缠斗下去,想抽身回去把这大秘密报告给皇帝。所以就算之前她的目的是跟踪叶,也不得不暂时放手了。这么说,她应该在叶被年少荣掳走时,就已经暗中跟着了?这种被人在暗中偷窥一举一动的感觉还真有些……叶忍不住苦笑,她已经退让到几乎散尽天?国内云家家业的地步了,皇帝对云家还是不放心么?
倒也好,这样叶被人掳走、被谁掳走,总有个人知道个信儿,久了也会辗转传到云家耳朵里。不知道玉竹能不能成功逃脱?看来混在天?国的红日国奸细还不止一两个,红叶有一群人在帮她完成计划。明神忍者……叶的眉头皱起来,蓦地想起当年追杀冥焰和莫修齐的那些黑衣人来,当年云坤不是说他们好像是红日国的忍者吗?他们与红叶是不是也有关系?一个个模糊的片断在叶心里飘浮不定,当年冥焰主仆被黑衣人追杀,后来一直就没有了那些黑衣人的消息,如果追杀他们的的确是红日国忍者,为什么要追杀他们?又为什么不再下手?
如果那些黑衣忍者是冲着冥焰去的,而红叶又跟那些忍者有勾结,那她后来出现在叶面前的动机就不单纯了。叶仔细地回想着红叶每次来找她的片段,想起红叶赠了个香囊给冥焰,而冥焰把它给了安生,随后安生便失了踪……叶悚然一惊!没错,红叶的目标一直是冥焰,那香囊一定有什么古怪,安生定是因为那个香囊才失踪的,只是他们发现抓错了人?会不会对安生不利?安生会不会已经……叶简直不敢再想下去,心中又是愤怒又是恐惧,安生是那样可爱的一个孩子,如果他真的是被红叶所害,叶绝不会原谅她、绝不会放过她!再仔细想想,又狐疑起来,如果红叶的目标是冥焰,为什么不直接找冥焰下手,反而费力地把叶抓来呢?以红叶的身手,要强抓冥焰虽然不一定能成,但也不是没有机会,何况红叶还满脑子阴谋诡计。
天亮时到了回龙港,红叶让人把叶背出来上渡船,沙滩那边传来沉闷的马蹄声,码头一阵喧哗。叶听到红叶冷静地命令道,不用管他们,上渡船。叶斜靠在船舱里,头正靠着船舱的窗口,她拼命了全力,将身体的重心侧靠到船舱上,脸正好对着窗口,趁机看向沙滩,当看到沙滩上那几个熟悉的人影时,她的心都快跳出来了,安远兮,是安远兮!红叶命人撑船。叶瞪大眼,死死地盯着岸上的安远兮和铁卫,他们在四处张望着,像是在找人的样子。叶咬紧唇,在心里拜托他看过来。然而安听不到叶心里的呼喊,乌篷渡船缓缓地撑离码头,向着海面上那般大商船划去。
第81章炮灰
安远兮的目光向着叶的方向扫过来,但他的目光只在她脸上稍微顿了一下,便转向了别处,叶如同被人浇了一桶冷水,他也认不出她?红叶的易容术当真如此高明么?易容能把人的眼神也改掉么?她还以为她跟他之间经历过这么多事,已经培养出共同的默契,可原来他认得的,不过是她这具皮囊。叶眼里热起来,不明白为什么,喉咙发堵,心里难过得想哭。冥焰没有认出她,她只觉得焦急气恼,可安没有认出她,她心里居然这样难受,觉得自己仿佛被全世界遗弃了。安远兮的目光又看向载着叶的渡船,扫过叶的脸,看向旁边的几条船。叶已不再抱任何希望,乌篷渡船离商船越来越近,叶木然地看着他,任泪水从脸颊滑落。
已经看向别处的安远兮似乎怔了一下,猛地转过头,目光紧紧地锁在叶的脸上。他的眼中似乎闪过一丝惊疑,眉头紧紧地蹙起来,死死地盯着叶的眼睛。叶的心微微一动,他发现她了吗?已经沉寂冰凉的心似乎隐隐地暖起来,眼泪却像断了线的珠子滚滚而下,叶定定地凝望他的眼睛,他眉头舒展开来又立即蹙起,眸子里带着惊喜又立即被怒意冲淡。叶的眼泪掉得更快更急,唇边却浮起笑意。他是谁?楚殇?安远兮?云崎?或者那都是他,或者那都不是他,那有什么关系?她只知道,他认出她了,在她最绝望最无助的时候,在别人都认不出她的时候,他认出她了,只有他认出她了。
安远兮向着码头冲过来,一掌劈断了码头上拴渡船的木桩子,木桩凌空飞出,落到远处的海面上。同时脚下用力一跺,铺在长堤上的木板像被炸开的爆米花似的,一块块“噼噼叭叭”地弹跳起来。他用脚将一块块弹起来的木块挑离地面,飞快而连贯地将它们夹到腋下,身子凌空一跃,已经站到刚才被他击到海面飘浮着的木桩上,同时将手上的木板丢出一块,身子又跃起,点在被他抛出的木板之上,成为他水中前行的借力之物。一块又一块的木板相继飞出,安远兮迅速在海面跃近,追向乌篷渡船。此际叶已经被背到大商船上,红叶命另两艘流船上的红日国奸细拦截安远兮和铁卫。安远兮和铁卫惊险万状地避开他们射来的弩箭,两个铁卫被射中跌入海中,只剩两个跟上安。
安敏捷地躲避着弩箭,终于接近了乌篷渡船,闪电般地跃上其中一艘船,船上顿时展开了激烈血腥的厮杀。这是叶第一次看到安远兮这样肆意杀人,袖中剑已出鞘,矫若神龙,剑尖幻起银光,没有任何花巧的动作和诡奇的招式,劈、刺、斩、划、挑,一连五个动作一气呵成,血雾喷溅中,船上五名红日国奸细顿时变成五具没有生命的死尸,有的跌入深海,有的扑倒船舷。另一艘乌篷渡船上的红日国奸细慌了神,顾不上攻击海面上追过来的云乾和云艮,纷纷将弩机调头对准安远兮,慌乱地将弩箭向他射去。安远兮的身子腾空跃起,长剑挥洒中,将那些弩箭一支支砍飞,剑气如潮浪般将弩箭震飞出去。精芒一闪,其中一支弩箭被一剑弹开,以奇快奇强的劲道反射回去,“嗖”地一声,贯入一名红日国奸细的喉咙,当场暴毙。安远兮趁这眨眼的功夫,已经落到另一艘船上,一篷又急又密的剑雨倾盆而下,剑气丝丝,那剩余几个红日国奸细被这漫天剑雨笼罩,哪里还有命在?
安仿佛一头杀红了眼的野兽般,干净利落地结束了另外几个奸细的性命。那一连串圆转自如的杀人手法,把叶看得心惊肉跳,那是他身为楚殇时自小学来的杀人技法,快速、准确、一击即中,令敌人来不及抵挡被毙命剑下,仿佛他的剑本来就在那里,是那些奸细自动将心脏喉咙送上。不是你死,便是我亡。叶咬紧了唇,紧紧地看着他,第一次血淋淋地切身感受到他幼时是怎样拼命挣扎着,从那样残酷、凶险、血腥、黑暗的环境中生存下来的,心中仿佛被人用力一抓,骤然痛得一阵阵抽搐。
红叶道,没想到这位侯府二公子这么厉害!没有人发射弩箭制造障碍,云乾和云艮稍顷也冲到了乌篷渡船上。安远兮看向大船上的叶和红叶。云乾和云艮将船上的死人推到海里,拿了桨开始摇船,准备追赶大船。红叶扬声道,云崎公子,她将云夫人请来并无恶意,只是想让冥焰公子到红日国明神岛做客,她佩服安的身手,不愿他丧身此间,请回去转告冥焰公子,只要他肯来,他们立即将云夫人送回。叶心中一跳,红叶抓自己的目的果真是为了冥焰?安远兮只是冷冷地看着红,一言不发。云乾和云艮快速地划动船桨,根本不理红说的话。红叶见他们仍然要追上来,大声道,明神大炮,准备!叶吃了一惊,见船舷下方的船体内,缓缓伸出一个黑乎乎的圆铁柱子,对准了远处的乌篷渡船,大骇,对安等人大声道,快回去!快——
话音未落,叶却听到了红叶一声冷酷的命令,放!随着她的命令,一声巨响从大炮里传来,船体突然摇晃了一下,炮弹射出,乌篷渡船在海面上轰然炸开,远处的渡船顷刻之间化为乌有,海面上飘浮着翻着白肚皮的死鱼和破船带着火焰的残片,冒着滚滚黑烟,天空中不时有带着黑烟的燃烧着的船体残片掉下来,空气里是硫磺和硝烟的气味,而安远兮和铁卫都不见了踪迹。安远兮……叶骇然大叫,死死地盯着前方那一片被炮火摧残过的海域,不敢相信刚刚还活生生站在她前面的人,被炸得连一丝残片都找寻不到。不会的,不会有事的,他的武功那么高,他不会有事,没看到他的尸体,说不定他早就跳入海中躲过了爆炸,他一定不会有事,一定不会……叶在心里不断地安慰自己,目光落在一块船体碎片旁边的海面上,全身蓦地变得僵硬。那里,从海底缓缓冒出一片嫣红的血迹,在碧蓝的海水中氤氲散开,像一朵妖艳的恶之花,在海面上徐徐盛开。安远兮……叶喃喃地唤了一声,眼前一黑,瘫倒在了甲板上。
第82章换船
意识在混沌之中飘浮,一个又一个片断在叶脑海里喧嚣纠结,曾经的楚殇、曾经的安远兮和现在的云崎,他们混在一起,重叠在一起,叶分不清他们谁是谁?城楼上那个血淋淋的人头、海面上那抹妖异的嫣红,交替闪现、步步逼近,叶透不过气,脑海里一直浮着楚殇的影子、安远兮的影子,想躲开、想挣扎、想尖叫,却仿佛被无形的巨手禁锢着,被他们悲哀的眼神束缚着,挣扎不开也逃脱不了。醒后叶见到红叶,心中一沉,知道如果安远兮当时没被炮火击中,只怕早就将她救出去了。叶问红叶安是不是死了,红叶说是。叶的身体如同痉挛一般抽搐起来,红叶觉出异样,快速地点了叶身上几处穴道,缓解她的痉挛。劝慰她不要太过伤心,叶愤恨地瞪着她,让她滚出去!
一连几天,叶都是昏昏噩噩的,像个活死人一样躺在床上,除了清粥和水什么都吃不进去,红叶并没有像之前承诺的,上了船就解开叶身上的迷药,只除了没再点她的哑穴,她与前些日子被禁锢在马车里并没有什么不同。不知道是不是怕叶寻死?然而叶知道自己不会寻死,反而要好好活下去。因为她有必需生存下去的目的,一个致命的牵挂,她的诺儿已经没了爹爹,没了太爷爷,没了叔叔,如果他连她这个娘亲都没有了,就成了孤儿,到时候还不知道那些觑觎侯府的财狼虎豹,会不会将他生吞活剥吃得骨头都不剩。叶强迫自己吃东西,每天都告诉自己要快些把身体养好,只要这船还没有离开天?国的海域,她就还有逃生的机会,虽然她亲眼目睹安远兮他们的渡船被炸成了残片,但没有看到他的尸体,就还抱着一丝他还活着的希望,尽管她知道这希望是多么缈茫。
叶要求红叶解了她的迷药,红叶道这条商船已经暴露了目标,已经通知人在飞鱼港另外准备了一条船。换船之后,红叶果然给叶解开了迷药,叶等身体有点力气了,提出洗澡的要求,她被掳后已经十几日没洗澡了。刚刚洗完,披了浴袍想摸到桌旁点灯,冷不防被人一把抱住捂紧了嘴,叶大骇,只听那人在耳边轻声道,真是令人惊奇,看我在这条船上发现了什么?叶身子一僵,捂在她嘴上的手松开,她仍然在怀疑是不是自己听错了还是产生了幻觉?猛地转身,她摸住那人的脸,又惊又喜:“玉蝶儿?是你?”
第83章囚居
玉蝶儿用戒指里的铁丝开了锁,潜出去打探动静。叶只闻外面的火炮之声日益激烈,船的震动也越发强烈,如同遇到海啸一般,地动山摇,过了很久,红叶开锁进来,道宗主派了舰船来接应她们,海盗被打跑,她们已经到了红日国的海域,这艘船已经受损,请叶换船。玉蝶儿没有回来,叶心中纵然焦急,也没办法。叶在船上见了红叶的宗主,坐下来时伸直了腿儿,被武士喝斥,叶挑衅地道,不好意思,她是天?国人,不知道怎么屈膝。宗主让红叶带叶下去,叶听到那武士道,宗主,这女子当真可以引来冥子?被其喝斥。叶心中悚然一惊,他们要冥焰,是因为知道冥焰是冥子?那他们想干什么?难道也是要用冥焰来练什么邪降么?
叶躺到床褥上,心中直如一团乱麻。事情好像越来越复杂了,叶完全不知道他们下一步要做些什么,她现在最担心的是玉蝶儿到底怎么样了?冥焰是不是已经知道她被红日国人掳走了?以他的性格肯定是要千里追踪而来的,还不知道这些红日国人设了什么陷阱摆在那里等他?她的诺儿怎么样了?还有就是……安远兮,他真的……死了吗?叶闭上眼睛,只觉得心脏一阵尖锐的刺痛,这一个多月以来,每次想到他,心口就痛得仿佛刀割,怎么会这样?为什么会这样?她按紧胸口,身子蜷成一团,瑟瑟发抖,冷汗冒了一身,不一会儿就润湿了衣衫。前几次每次发作时,有玉蝶儿替她运气,抵御那令她窒息的痛楚,现在玉蝶儿不在,她才知道这种痛楚竟是这般难以忍受。不能想他,否则会痛晕过去,叶努力把思绪集中到眼前的处境上,疼痛稍缓,身子一松,意识已经陷入到黑暗中去。
船行了五日,玉蝶儿一直没有出现。叶在极度的忧虑中终于被战舰带到了明神岛,囚禁在一个传统的日式庭院里,叶发现红日国的民风国情真的像她前世的古代日本。红叶每天都要过来看叶一趟,不过她的好意只让叶觉得是一种变相的监视,对她仍是没有好脸色。除了她叶没再见过其他人,也乐得自在,每日里除了睡觉、泡温泉,就是自己跟自己下五子棋,这样平静地过了几天,庭院里来了一位客人,却是九王君千翌。叶与九王下了一盘五子棋,九王对叶表现出来的镇定自若颇有几分嘲弄之意,叶便讲了一个成功者自救的惮宗故事。丫鬟送了餐盒过来,九王告辞。叶在寿司里吃出一个蜡丸,蜡丸里的纸条上写着:“想办法见厨娘一面。”落款处画着一只飞舞的蝴蝶。叶心中狂喜,玉蝶儿,你到底跟来了。
第84章厨娘
叶提出要请厨子教她做红日国菜的要求,红叶带了一个矮胖的厨娘过来,叶请红叶出去,留厨娘一人在内,没想厨娘只是老老实实做寿司,看也不看叶一眼,叶心中打鼓,难道这个厨娘不是玉蝶儿叫她联系那位。厨娘示范完,请叶动手,叶裹不好饭卷,厨娘抓住她的手,贴身施教,叶感觉厨娘动作暧昧,正待发怒,却见她眼里闪过戏谑的光芒,轻笑出声,原来这厨娘正是玉蝶儿易容假扮的。原来这岛上四处布着奇门遁甲的阵法,玉不懂奇门遁甲之术,又不知道叶被囚在哪里,只有先潜伏下来想办法,扮成厨娘与人接触得少,不容易被人发现异常。叶问他怎么会说红日国话?还会做红日国菜?玉道他游历四方,多年前曾在红日国住过三年,吃遍该国美食,对其民风世情也有一些了解。叶又问他那天出去看到了些什么?真是海盗攻击间谍船吗?
玉嗤道什么海盗,那是东海抗倭军的巡逻船,原来那日东海抗倭军的三艘巡逻战船大概是发现那艘渔船有异,所以发出信号要求渔船停下来接受检查。渔船上的人心中有鬼,不敢停下来,反而向着其中一艘巡逻船开了一炮,巡逻船便跟渔船开起火来,不过奇怪的巡逻船每次开炮,射击的都不是渔船的要害,只冲着桅杆和船体边缘射击,似乎是想缴船围捉活人。这样浪费了一些时间,结果红日国派了五艘战船去接应渔船,巡逻船见势不妙,赶紧边打边撤了。那五艘战船便护着渔船到了珍珠湾。
叶道红叶的那个宗主是什么人?竟然能拥有战船,而且敢跟天?国正规海军叫板,如此明目张胆地挑衅天朝,就不怕给国家带来麻烦吗?玉道明神家族是红日国最古老的九大家族之一,起源可追溯到上古神魔时代,因为信奉最强大的魔兽八歧大蛇,具有召唤魔兽的力量,深受国人敬畏,在红日国有着超然的地位。叶心中隐隐抓住一些什么,这些魔兽神兽的,是不是与他们想引冥焰前来有关?不由催促玉继续讲这神兽大战是怎么回事。
玉道这是红日国家喻户晓的传说。相传八歧大蛇为了一统三界,与八大魔兽大战,由于低估了九大神兽之首的九尾狐的实力,在消耗战中败北。于是八歧大蛇将自己的魔力封印于明神一族族人的灵魂里,希望有一天明神一族的天才后代能够重新唤醒自己的力量,与九尾狐决战。叶有些明白他们想做什么了。他们抓冥焰,难道是想复活八歧大蛇?难道冥焰就是他们所说的明神一族的天才后代么?可是冥焰明明是冥王的儿子,这怎么可能呢?叶的眉头紧紧地蹙起来。
第85章安生
叶被囚居在明神岛已有两个多月,身上的冰蝉香已经散去,但玉蝶儿因为不懂奇门遁甲之术,别说带她出去了,想走出厨房都难。其间叶又和玉蝶儿联络了一次,他不知道用什么方法,知道了红日国近期好像局势紧张,天?国皇帝因为红日国的“海盗”挑衅天朝,龙颜大怒,大量战舰驶入红日国邻海,东海抗倭军在离红日国最近的天?国无人荒岛驻扎,大有山雨欲来风满楼之势,战事一触即发。九王倒是常到叶这小院里来,这一日他与叶下五子棋,心不在焉,被叶猜中他大概是忧心天?国与红日国的交战。叶质问九王为什么要背叛自己的国家,九王眼带痛色道叶不会明白的。此时红叶进来,道宗主要她带他们去神社,九王喃喃道该来的终于要来了。叶进了神社,发现是一条很长很长的甬道,四周画着上古九神兽大战的壁画。通过甬道,出口是一座燃着地火的数丈宽的深崖,通过深崖,进入到对岸的大殿,叶发现神坛上的十字架上绑着一个浑身赤裸昏迷着的男孩儿,正是失踪一年多的安生。
第86章禁咒
叶愤怒地质问宗主为什么要抓安生?他想干什么?宗主道你很快就知道了。随后用水晶球给叶施了禁咒术,叶在痛苦中昏过去,醒来发现自己代替安生被绑在十字架上,大殿已空无一人,正当叶感到恐惧的时候,殿上传来脚步声,叶抬头一看,却是冥焰。冥焰想放叶下来,水晶球发出蓝光射向两人,冥焰一掌击碎水晶球,叶刚松了口气,身体骤然暴出诡异的蓝光,在剧烈的痛苦中快速老化,变成一个鹤发鸡皮的老人。
第86章禁咒(下)
冥让叶不用怕,他会治好她,说着背着她往外冲。叶让冥焰自己走,她心中涌出强烈不安的感觉,明神家族的人没可能这么顺利就让冥焰找到她,并这么顺利地带她走,从大殿到地火崖再到这黑漆漆的甬道,他们没有受到一丝阻拦,会这么顺利的原因,除非是故意放走他们。他们花了这么多心思抓叶引冥焰来,怎么可能会故意放他们走,除非他们后面还有更大的阴谋,她已经变成这样了,不能让冥焰再去涉险。冥道他已经错过一次,这次一定要救叶出去,并痛苦地道,他不会原谅自己,他竟然认不出叶,害叶受这么多苦,现在变成这样。叶是他心中最重要的人,可他竟然没认出她。叶知道他是不会放下她的了,只得放弃这个话题,问他怎么来的?冥道他们掳走叶的时候不是放了信让冥来红日国明神岛吗?又道安回来后就立即开始安排……叶浑身一震,道他还活着?虽然一直不愿意相信他死了,可此刻真实地听到他还活着的消息,心里崩紧的那根弦才蓦然一松。没有缘由的,眼泪就从眼眶里涌出来,润湿了冥焰的脖子,唇角却控制不住地上扬,心中无比欣喜。
樱花林里突然弥漫起浓厚的大雾,叶想起玉蝶儿曾说过这岛上遍布奇门阵法,心知他我们必是陷入了阵法之中,冥焰穿出迷雾,眼前豁然一亮,眼前竟是一片雪原。叶知道他们还是被困在阵法之中,感到身子越来越冷、越来越僵硬,寒意从脚尖一寸寸漫延上来,渐渐地,双腿没了知觉。她大概是要死了吧?想起前世,祖母过世前,说她能感觉身体的衰亡,从足尖开始,渐渐没有感觉,直到漫延到胸口。死神一步步逼近,叶却忍不住笑起来,这一世短短数年,比她前世三十年都活得精彩,至少,她爱过人,被人爱过,拥有过亲人和朋友,没什么遗憾的了。想起来到这时空,与我有过爱恨纠缠的人,心中涌出的竟然不是怨愤、不是不舍,而是一片平静祥和,与死亡相比,一切爱恨嗔痴皆成了空。叶让冥以后好好顾诺儿,不要任何人为她报仇,只希望他们一生平安。
冥焰惊惶地让叶撑下去,不要睡着。脚下一绊,两人跌下雪坡,场境顿时变成了幽暗的山洞。叶知道她不可能走出这个奇门阵法,不愿拖累冥焰,让他自己走,又请冥焰代她告诉安远兮,她原谅他了,让他不要再背负着歉疚活下去,她希望他以后能为自己活着。安远兮会明白她的意思,她原谅的是楚殇。生死皆已看破,何必还要执着于人世的爱恨情仇,这一刻她终于明白,她其实远没有自己想象中那么恨他,她不想自己的死亡成为他新的桎梏,让他不得解脱。冥焰凄厉地道,不!他不跟他说!叶有什么话,自己亲口告诉他!叶苦笑,感觉寒意漫延至胸口,好冷,心里一片冰凉,死亡的气息的笼罩全身,她并不感到害怕,甚至心里还有隐约的期待。意识渐渐飘散,叶闭上眼睛,轻喃,云峥……我来了……
P。S。
那个,死亡禁咒要冥焰将自己的灵力度给叶才能解除,否则叶就只有死……度的方法……嘿嘿……就是让冥把叶吃掉……不度叶就死,度了……冥就死……大家说怎么办吧……当然,冥最后还是没有死掉嘀,只是回冥府了……当然记忆也恢复了……我发誓,这是一次纯洁的H,煽情的H,不要扁偶
第87章冥魂
冥焰将灵力从口中度入叶体力,解除了叶的死亡禁咒。自己却面临魂飞魄散,身体渐渐变得透明。叶泪如雨下,冥让她别哭,脸缓缓地凑近她,低喃道,他不想看到叶的眼泪,不想她因为他伤心,所以,别哭了……他的唇温柔地落到她的唇上,叶却没有任何感觉,仿佛只是和空气接触着,没有温度、没有压力、没有触觉。他要消失了?恐惧代替了一切,巨大的悲痛震动着叶的心弦,她呜咽着,惶恐地、徒劳地想抓紧那越来越淡的身影,让他别走。一束蓝光裹到冥快要消失不见的身影上,黑暗中响起明神宗主的声音,四周凭空突然跳出无数烛火,将眼前的景象照亮,叶才发现他们身处的地方,根本就是之前神社的那个大殿,祭坛之上,浑身赤裸的安生仍然被绑在十字架上,红叶和九王站在祭坛两侧,如果不是那宗主的水晶球还照在冥焰快要消失的身影上,叶几乎以为自己只是做了一场梦。
明神宗主的水晶球将冥焰裹成光茧,光芒消失后,一个乒乓球大小的橙黄色光团,和一个同样大小的银白色的光团,像发光的萤火虫一样,在水晶球里悠然飘浮,冥焰却不见了踪影。叶骇然地问他把冥焰怎么了?宗主道冥子将全身的灵力度给夫人,如果他不将它的魂魄收入水晶球中,只怕此刻他已经魂飞魄散了。叶看到自己恢复如初的皮肤,心中又痛又怒,道他们把她抓来设下这个圈套,就是为了引冥焰来,消耗掉他的灵力,好抓住他?为什么?就为了复活他们那见鬼的八歧大蛇?殿中的武士怒叱叶对八歧大神无礼,挥刀砍向她,被红叶的飞镖阻挡下。红叶道,叶对八歧大神不敬,一刀杀了她太便宜她了,不如把她作为祭品,等八歧大神复活之后敬献给大神,洗清她的罪孽!那宗主道明晚是月圆之夜,正是举行仪式的最佳时机,让九王回去好好准备一下。说完转眼看了叶一眼,让红叶将她关到笼子里,明天作为祭品献给八歧大神。
第88章三魂(上)
叶被绑住吊起来。宗主等人离开大殿,叶浑身发痛,只得转移自己的注意力,努力思考问题,冥焰既然到了明神岛,安远兮应该也离此不远,为什么只是冥焰一个人潜入岛上来了呢?回想着之前意识昏乱之际,似乎听到冥焰说过一些话,说他不该一个人来,该听“他”的话的,那个“他”是谁?是安远兮吗?这么说,是冥焰自作主张,以为凭一己之力可以把她救出去,所以偷偷潜上明神岛?叶心中一酸,这个傻孩子只怕在知道错失救她的机会之后,就抱着这样的想法了吧?那安远兮应该已经发现冥焰不见了吧?从叶知道他还活着那一刻起,她就知道他一定会来救她,可是,连冥焰都被他们捉住了,他来会不会也是白白送死?不……叶惊恐地瞠大了眼,她不想再害人了,她不想再有任何人为了她牺牲性命,特别是他,特别是安远兮!
红叶提了食盒进来,放下叶,喂她吃东西。叶道反正她明天就要死了,可不可以回答她几个问题?红叶问叶想知道什么。叶道冥焰对他们有作用?当初追杀他的黑衣忍者,是不是他们的人?红叶道,传说只要找到明神家族的天才后裔,就可以复活八歧大神,可是为什么从上古神兽大战至今,近万年的时间,都没有人能复活八歧大神?不是明神家族没有通晓复活之术的天才后裔出现,而是他们找不一样必需的东西来召唤黑暗的力量,启动八歧大神的封印,那就是阴年阴月阴日出生的神之子的魂魄。四年前,明神宗主得到八歧大神的神谕,说神之子降临凡间,大神感应到神之子的神息在天?国。他派人将八歧大神的神谕带给红叶,让她在天?国寻找神之子的下落。红叶最先发现冥焰身上带有神息,所以带人抓他,没想到在玉雪山上,被叶阻拦。
叶道,以他们的武功,想抓住莫家主仆容易得很吧?怎么会被他们一路逃到玉雪山?红叶道,因为之前冥焰身上的神息若有若无,她手上的神谕有时对他有反应、有时没有,她不是很确定,所以一直追踪着他们,可他们逃到玉雪山之后,冥焰身上的神息就开始变强了,她才决定动手,没想到叶带着铁卫出现了,红叶不想与叶多作纠缠,便撤离了。叶想起那晚那个奇异的梦,就是那个梦,让黑龙玉产生了感应,所以带她找到了冥焰,也许冥焰也是因为与黑龙玉产生感应之后,身上的神息才完全暴发出来的吧?叶冷笑,撤离?她可记得有黑衣人杀了云坤,还拿刀要她的命,要不是……有人救她,只怕那晚便是一尸两命。红叶道,忍六只是发现神谕对叶也产生了感应,想抓住她搞清楚是怎么回事,他不会杀叶的。叶心中恶气难平,道可要不是他们,她不会早产。如果不是她早产昏迷,云峥忧心过虑,或者他服了胎盘,身子能够好起来,不会咳血,不会回天乏力。叶语气凄厉地道,红叶不会明白因为他们令她失去了什么,她死都不会原谅她!
叶道既然他们知道冥焰住到了云府,为什么没有继续动手?红叶道神谕对叶也产生了感应,超出了他们的预料,他们搞不清楚是怎么回事,所以要将这个消息带回红日国禀报宗主,等待宗主的指示。宗主让他们暗中调查此事,但叶在守丧期间一直不见任何人,连冥焰也陪她住在傲雪山庄不踏出大门一步,他们发现傲雪山庄住着一个擅布奇门术术的高人,不敢贸然硬闯,怕打草惊蛇,这事便拖了下来。叶道,那后来又为什么决定对冥焰下手?红叶那次来看她,送给冥焰一个荷包,是否别有用心?红叶道宗主得到八歧大神的指示,神之子降临凡世,魂魄已经分离,灵力尚未完全启封,这时候是最易制伏住神子之时,宗主一开始怀疑叶也是神子的化身,所以让红叶将叶和冥焰都抓起来。但是叶身边有太多人保护,所以红叶决定先制住冥焰。她送他那个荷包里填了冰蝉果,还有一道灵符,冰蝉果是让明神忍者追踪他的方位,那道灵符,是为了压制他身上的灵力。没想到冥焰转头就把荷包送给了安生,红叶的手下误把安生抓了去。当她发现抓错了人,本想杀了他灭口,可是没想到竟然从他身上测到了神息。虽然没有抓到冥焰,不过阴差阳错,抓到了身上同样带有神息的安生,红叶就让人将他送回红日国,交给明神宗主。
叶道安生身上怎么会有神息?他们是不是搞错了?叶道神谕不会出错。叶道他们没有抓住冥焰,为什么后来没有继续向他和我动手?红叶道叶和冥焰都很少出门,他们不容易下手。那日红叶邀他们来她的酒肆,就曾想向冥焰下手,她先在酒窖对他作了一番试探,结果发现他灵力惊人,自忖不是对手,当时只得作罢。后来冥焰对红叶生出警戒之心,她更难接近他。再后来她到云府探消息,竟然发现叶身上的神息消失了,神谕对叶不再产生感应,而冥焰却突然灵力巨增,他们根本无法靠近他,只得一边向宗主禀报,一边寻找机会。叶心知此事乃冥焰与黑龙玉合体之故。下面的事不用红叶讲叶也明白了,叶没有了神息,本来他们不必再对她出手,只需抓走冥焰即可,可是冥焰的灵力太过强大,他们不是他的对手,于是又把心思动到叶身上,把叶掳到红日国,引冥焰自投罗网,再设计让他失去灵力,取走他的魂魄。叶问红叶他们会如何对安生?他们说安身上有神息,是否还想取走安生的魂魄吗?红叶道,神谕对神子的魂魄有感应,指示神子降临凡世时魂魄已经分离,冥焰身体里只得两魂,还有一魂,在安生体内。
第89章宿主
叶大吃一惊,道红叶胡说。红叶道,宗主用八歧大神的内丹封住的魂魄只得神子的两魂,还有一魂不在其内,大神谕示宗主,安生乃是神子之魂所化。叶不想相信,又觉得没有理由不相信,如果冥焰的觉魂抽离体外可以化为神器,那么再抽一魂变成人也未尝没有可能,只是,这是谁做的呢?段知仪曾说抽离魂魄是神人之术,难道这便是冥王的惩罚吗?九王也来到大殿,叶猜到九王就是明神家族那个千年一遇的天才后裔?见九王面色有异,暗忖此事只怕另有玄机,如果能套出话来,会不会给明日之事带来一点儿转机?九王将详情告诉叶,原来二百多年前,凤家有个先祖游历到红日国,邂逅了一名女子,他们相互倾慕,过了一段只羡鸳鸯不羡仙的日子,还孕育了一个儿子。几年后,那先祖思念家乡,想带那女子归国,却不想那女子不愿随他回去,因为她是红日国明神家族第七代宿主,终生担负着复活八歧大神的使命。两人因为理想的差距黯然分手,先祖带着儿子回到家乡,从此斩断与红日国的一切联系,本以为这不过是他一生中一段难忘的经历,却不知道他与那女子的儿子,身体有一半是流着明神家族被八歧大蛇封印过魔力的特殊血液,那魔力虽然随着凤家一代又一代后人血脉的冲淡而转弱,但始终不曾消失。到这一代,竟然有个凤家子弟解放出八歧大神的神力,成为命定的第八代宿主,这个人便是九王。
叶问明神家族知道新一代的宿主就是九王,所以才让红叶来联络他?红叶道她识得九爷的时候,并不知道他就是八歧大神钦定的宿主大人。九王自己当然也是不知道的,每一代宿主,都要解放出八歧大神的神力之后,才能确定出到底是谁,就是明神宗主也想不到,这一代的宿主会降生在天?国。叶问那他们是何时确定九爷便是新的宿主?红叶道便是在凤家军囤兵江南,接到皇帝召九爷回京的圣旨之后。凤家为了家族利益,选择牺牲九王,为了让那个多疑的皇帝彻底放心,那凤栖梧竟然想对九王下手,在军营中密谋加害九王。却不想被九王知晓,九王知道母族的亲人竟然对自己这样绝情,悲愤之下,激发了体内的魔力,八歧大蛇觉醒时的魔力将营中密谋加害九爷的凤栖梧等人杀死,九爷随后逃离军营。那一日,明神岛神坛发生异象,对宿主降世产生强烈的感应。明神宗主得到八歧大神的神谕,知道九王就是第八代宿主,传了消息给红叶,让她务必找到宿主,将他带回红日国。叶想起之前凤家军流传出九王是吃人妖怪的传言,莫非正是八歧大蛇的魔力觉醒之时?凤栖梧等人成了魔力下的第一批牺牲品?
第90章仪式
复活仪式进行没多久,安远兮带人攻入神社。叶和安生被宗主等人转到地宫,地宫里有八歧大蛇的骸骨。宗主让九王在此处复活大蛇。谁知段知仪突然出现,与宗主斗法。真一郎见宗主处于劣势,拿刀架在叶脖子上,让段住手。却被红叶一刀捅穿肚子。同时,宗主也被九王刺穿了胸口,安远兮和玉蝶儿等人攻入地宫,宗主用血咒唤起大蛇骸骨与众人打起来。大蛇口中喷出光箭四处攻击,一支射向安生,叶知安生也是冥焰,怕他有损,扑到他身上挡箭,哪知光箭力道奇强,穿胸而出,将安生胸前的水晶球和安生也穿透。安生身上冒出金光,身体化成金屑,魂魄与水晶球里的魂魄合体,冒出强烈的白光,光影中,冥焰的身体渐渐显现出来,叶见他猛地睁开眼睛,喜悦地低语,随即意识坠入混沌的黑暗里。
第91章冥界
叶被马面人带到地府,在冥王殿见到冥王,知道了穿越的前因后果。原来冥焰三百岁修成肉身之时有一次天劫,从他决定保留叶的记忆,送她去异时空借尸还魂开始,他的天劫就开始启动了。借尸还魂需要灵魂与肉身的磁场完全吻合,才不会产生排异反应,所以他将叶送到蔚蓝雪身体内还魂,但叶原本不属于那个世界,他扰乱了异时空的秩序,犯下大错,原本也不是无可补救,但他看叶因楚殇受苦,私自篡改了楚殇的生死簿,就注定劫数难逃。三界皆有各自的规则,生死天注定,神仙不得插手改变凡人的生死,本来叶到了异时空,虽然会让那个世界的秩序产生一些变化,但影响还没有大到改变结果。而冥焰私自篡改楚殇的生死簿,中止了寿缘未尽者的命数,罪犯天条,不得不罚。叶想到自己这些年遇到的事,即使没有她的存在,结局似乎也不会有多大的改变,她参与到其中,并没有改变最终的结果。冥王说得不公平,不是她影响了这个世界,而是她被动地被卷入他们的恩怨纷争之中,她不是他们的因,根本无法影响他们各自命运运行的轨道。只有楚殇,是因为她与冥焰的关系,导致了直接的因果。
冥王道,冥焰送叶还魂,因叶篡改楚殇的生死,叶和楚殇都是他应劫的关键,缺一不可。所以他将冥焰的魂魄分离,一魂两魄化为安生,跟在楚殇身边,一魂五魄化为莫桑,跟在叶身边,如果冥焰能修正自己的错误,就能成功度劫,三魂合一,回归冥府。叶道是因为他的魂魄分归三处,所以才没有记忆?冥焰失了记忆,他们又不知道这些内情,冥王用这么凶险的法子,就不怕他度不过这个劫吗?冥王道,他篡改生死薄,破坏了叶与楚殇的情缘,所以重接他二人的情缘,修正错误,度劫就成功了一半。而他为了与叶保持感应,将觉魂化为蟠龙墨玉赠给叶,他能为叶献出魂魄,除非叶肯为他献出性命,否则三魂无法合一。幸好冥焰没有看错人。叶道是冥王让楚殇在安远兮体内还魂的?就是为了能让冥焰度劫?冥王道此其一,其二是楚殇是被冥焰强改了生死,他本身寿缘未尽,自然要修正冥焰犯下的错误。所以冥王让他在与他同一时间死亡的安远兮体内还魂,弥补他的寿缘。叶道,既然安远兮被年少荣打死的时候,楚殇就已经还魂了,可为什么她遇到他时,他根本没有以前的记忆?
冥王道,借尸还魂需灵魂与肉体的磁场完全一致才不会产生排异反应吗。他自己的身体破得不能再用,而在那个世界那个时间里,没有与他磁场相吻合的尸身,安远兮已经是他能为楚挑选到的最好的一具身体了。没有记忆、性格大变只是排异反应中较轻微的一种,且比较容易恢复,很多灵魂与肉体不相适合的还魂者,甚至会变成疯子或白痴。楚殇的性格刚毅、意志力强,所以才能熬过排异反应的痛苦,若不是他自己答应这么做,他也不敢拿他的灵魂涉险。叶吃了一惊,道这么说他知道自己是怎么死的?知道冥焰要度劫?知道……叶也是借尸还魂的人?冥王道就是因为他知道,所以他才同意还魂,本来,他是想以一死,偿还欠叶的债的。冥王告诉他前因后果之后,他才明白,他欠叶的,还没有还清。叶想她与他,到底是谁欠了谁,如今哪里还能说得清?想到昏迷前他还为她和冥焰在明神岛涉险,问冥王他们可平安无事?冥王道冥焰三魂合一,恢复神力,什么魔物能挡?那八歧大蛇的残魂已经魂飞魄散,以后休想再祸害人间。今次冥焰平安度过天劫,还为凡间铲除了魔物,消弥了灾祸,其修行簿上已记上一功,随时可以重返冥府。此次参与铲除魔物的每个人,日后皆有福报。冥王十分感谢叶,所以趁她此次受伤之际,向她道明这件事,又道叶是生魂,不可在地府呆太久,让马面送叶回去。
叶跪到地上,道还有一事相求,她想云峥现在如何了?冥王道二人缘份已尽,何苦执着?峥已经投胎转世。叶忍泪道,能否让她知道他转世到哪里去了?过得好不好?冥王让叶看向半空出现的画面,一个五六岁的小男孩坐在树荫下的草坪上画画,表情恬静,眉眼和诺儿如出一辙,但他身上穿着二十一世纪的衣服。叶心中微讶,莫非他是云峥?莫非云峥转世到她那时空去了么?正思疑间,图像里跑进一个小女孩,让男孩去她家吃饼干,两个孩子手牵手跑进不远处一幢漂亮的花园洋房里。画面渐渐推近到遗落在树荫下的画板上,白纸上用简单而稚嫩的笔触,涂鸦着两个手牵手的结婚娃娃,男孩儿西装革履,女孩儿婚纱捧花。叶的喉咙一哽,顿时泪如雨下。知道云峥的生命能在另一个时空延续下去,叶已经很满足了。他不用再受今世的病苦,能享受健康快乐的童年,一定会过得幸福的。叶在心中轻道,别了,我的云峥!
第92章追兵
叶心神恍惚地随马面返回。路上遇到厉鬼纠缠,冥焰赶到,灭了厉鬼。经历了这么多事,他不再是不识人间情仇的稚嫩孩童,冥对叶道他回了冥府,若无旨不得私入凡世,以后或许再也见不着她了。叶佯装轻松地道,她百年之后,又能见着了。人神有别,无论他们曾经多么相互依赖,终将回复到各自的运行轨道,不可强逆,不可执着。这个道理,是冥焰用经受天劫的惨痛代价领悟的。冥焰送叶回魂,在叶消失之前,抱住她,让她别忘了,百年之后,他在冥府等她。
叶醒后见自己身在船舱,红叶在舱内,见她醒来,欣喜大叫,段知仪,玉蝶儿,九王进入舱内,叶见九王红叶与段等人在一起,发出疑问,段道九王并不真想帮明神宗主复活八歧大蛇,害人害己,所以说服了红叶弃暗投明。幸好有他们和玉蝶儿相助,否则他们也赶不及到神社救叶和冥焰。叶问玉蝶儿是否早与段等人联系上了,玉蝶儿道是,在冥焰上岛救叶之前,安就潜到岛上查探过,发现了玉留的记号,费了些周折联系上玉。他们碰头之后,知道想救叶走还需制定周详的计划,不能莽撞,所以没有轻举妄动。哪知冥焰一时冲动,等不及部署好便只身上岛救叶,中了明神宗主的奸计,既然已经打草惊蛇,便只能速战速决。没想到叶会被光箭射中,幸好冥焰因此恢复神力,解决了明神宗主之后,冥焰见叶没了呼吸,让他们带你的尸身走,他负责下地府找冥王要回叶的魂魄,他们就一起离开了明神岛。九王拉了红叶上前向叶道歉,但叶知道,虽然红叶在最后一刻帮了自己,她们也回不到当初,做不回亲密无间的姐妹了。
叶见到憔悴的安远兮。经历了生死种种,叶还能理所当然地无视他的感情吗?如果可以漠视,为什么在她以为他死了的时候,一想到他,会痛彻心扉。他们之间的纠葛那样深,那甚至是比爱情还要深刻的存在,彼此都无法放手,可是,她怎能坦然地接受他?她仍然爱着云峥,她的感情并没有随着他的逝去、他的转世而消退,她怎么可以,在爱着云峥的同时,还会被安远兮生生侵入?天,她怎么可以同时爱着两个男人?她无法面对这样的自己,即使云峥不在了,对安远兮也不公平。舱外传来炮响,红日国的船追了上来,叶苦笑,难道他们终究还是难逃一劫?
(这章梗要少,主要是和冥焰和安的感情戏,不是很好总结。本来这章是最后一章未完的,后来看看有近四千字了,干脆让它成为一个单章了,所以还有一章。这两天事情有点多,有点耽误,明天晚上大概也没有时间来写。抱歉。唉,一点儿不写清楚也会引来大家的争吵……所以把叶的思想活动补足了……另外,很感谢大家,喜欢我书中的男主,但请不要因为支持谁就鄙弃其他人,对我来说,我喜欢我笔下的每一个角色,绝无轻重之分,剧情也是按照他们的性格来发展的,每一个角色都是作者的孩子,看到大家吵成这样,我很难过。不管是楚、云、宇、冥,我不要求所有人都喜欢他们,但请大家在支持自己喜欢的男主时,不要对其他男猪或他们的粉丝口出恶言。事实上,这个世界上没有谁有资格鄙视任何人的。)
第93章海战
叶在炮火中明白了自己对安的感情,不是他离不开她,而是她离不开他。她早已经习惯了他的守护,习惯了不知不觉地依赖他,终于决定不再推开安并接受他。东海抗倭军及时赶到,击沉倭寇船,将叶等人送到听潮岛,叶想到可以见到诺儿,心情大好,玉蝶儿提醒她,她与安的感情将可能受到云家的阻挠,叶道那对她不是问题。她的性格,从来就是决定了就去做,云家若是不同意,她会尽量争取。她是现代人啊,怎么会拘泥于这种世俗之见?以前要避嫌,要躲着安远兮,是因为她自己没有理清自己的感情,现在理清了,就不会再退缩。
第94章日出
叶在码头见到诺儿和老夫人等,玉蝶儿随雇佣兵的船离开听潮岛,对叶道若是云家不能接受他们,便和书呆子私奔。安远兮和云修等在叶的舱房,问叶是否继续前往新大陆,叶问原因,安道他求证九王,茶壶案不是九王做的。不是他,便只可能是皇帝,叶心中一凉,知道自己终可能成为皇帝心中的一根刺,决定去新大陆。安到了听潮岛就对叶很客气,叶生气,安道以前种种,从现在起结束,从今以后,他们只是叔嫂。随后一直躲着叶,令叶无法问清原因。数日后,他们的船开往通往新大陆的时空之门,通过风暴中心,船剧烈地摇晃,安冲进来保护叶,叶趁机问他为何要说那些话,安道叶曾经断发明志,再不二嫁,否则不得善终。叶道那个誓言,云峥已经不让她遵守了,言她在冥王那里听到云峥转世前留给她的话,满目青山空念远,不如惜取眼前人。安打开心结,言要与女主一起记着云峥。风暴过去,海平面上缓缓升起太阳。叶在甲板上捡到一个吟风螺,却没从里面听到很远地方的声音。原来那螺是普通的螺,不过可以用来施展一种催眠术,让被催眠的人听到催眠师想让他们听到的声音。叶才知道当初是凤歌故意让她听到那段对话,促使她怀疑安和楚的关系。叶问楚是否知道凤爱他,楚唔了声,叶道他们都亏欠了凤歌,她要更努力,至少不能做得比凤歌差。叶给安唱了一首《当我眼前只有你》,迎上安远兮情浓得见不到底的目光。知道自己未来的路,已经注定与他同行,或者他们还会遇到困难遭遇挫折,还要经受磨难经历艰辛,但只要他的眼前只有她,她的背后总有他,还有什么可怕的呢?路再长再短,有他陪她一起谱写人生的传奇,她穿越千年的时间、隔世的空间而来,寻找的不就是心底最初最美的梦想吗?
(终于完了,哭……。嗯,看到很多读者说为什么女主一直叫楚楚安远兮,不叫楚殇,汗,这个,很好理解嘛,女主叫安远兮叫了这么多年,早就习惯了,女主连云崎都不叫,怎么会叫他楚殇,就算现在突然知道他是楚殇,也不可能叫他楚殇的啊,楚殇这个名字,可是见不得光的,无极门孽匪,又跟女主有过那么一段恩怨,要是让有心人士知道了,还不知道会怎么利用了……嘿嘿……要是让小宇同志知道这个情敌居然是那个情敌的话,嗯嗯,楚楚,你死定了。再说了,他们现在和云家人安大娘在一起,你能让女主一口一个楚殇地叫他吗,还有楚自己也不愿意用以前那个名字了,他已经很接受自己的新身体,新身份,何必执着着那具旧皮相旧的名字,再说那名字也是假的,楚殇的原名,可是叫慕容楚来着。所以还是让他叫云崎,字远兮吧。
嗯,《绾青丝》从2006年8月20日起,至2007年10月2日止,历时409天,共计完成110余万字,现在写完回过头,自己都不敢相信这么多字是怎么码出来的。我要感谢我的朋友雪飞和新杰,感谢雪雪经常在我遇到瓶颈的时候与我讨论,帮我拓展思路,感谢小新在我不开心的时候一直给我打气,给了我很多鼓励,还要感谢一直以来支持波波的读者朋友们,这个故事的结局或者不能令所有读者满意,但是,这是我自己比较满意的结局,大家原谅我的任性吧。呵呵。第四卷全卷共45万字,呃,超出了我的预计,汗,我会尽快修定稿件,交给出版社,争取让实体书尽快面市,再次感谢大家的支持。且作一记。另外,写完绾会好好休息一段时间,再加上公司年末也非常忙,所以暂时不会开新坑,谢谢大家。)